《探墓手札》 1、我 用别人的话来说,我是个富n代,从可辨认的家谱来看,应该是唐代以来就一直挺有钱的那一种。家传都是给人盖房子的,到了我爹这一代,有了个文艺点的称呼——建筑师。 我爸原本只是在省里有点小名气,用我妈的话来说是靠祖宗的老本吃饭,真正开始出名是在设计了全国几个都如雷贯耳的几个城市坐标建筑之后,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撕下来的这么好的资源,鉴于他当年总是神出鬼没的以及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的脸,我妈当时一度以为他的人际关系是不是比较复杂混乱,闹得要跟他分手。 后来我爸大概是指天发了个狠绝的毒誓,表明他跟那个一度追他追得要自杀的小女生并没有任何关系,并且跟那女生的大领导哥也没有任何关系之后,他跟我妈终于结婚了。 结了婚第二天就要离婚,闹得轰轰烈烈的,最终也没离成。 后来,再过两三个月就有了我。 我爸是当时清华建筑系的硕士,我妈是南大文学院的教授,再往上数,我外公也是南大的教授,一家子智商基因不低。 可到我这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变异了。 两三岁才开口说话,一个手指头加一个手指头是俩都算不明白,五六岁了才磕磕巴巴地勉强说个长句子,数学啥的更是惨不忍睹。 我妈一度唉声叹气,托了无数关系人情,给我的脑袋瓜子拍了无数的片儿,协和的门槛都要踏破了,但那些赫赫有名的专家们看来看去都只有一句话,脑子没问题,就是这样式儿的。 到底是亲生的,也不能扔了,能有什么办法,但是她总觉得我没继承他们老李家的优良基因,随了我爷爷,或者我爷爷的爷爷。 但是我有一个最大的优点。 长得好看,当然,小的时候那换了种说法,叫玉雪可爱。 可以说是完全继承了我爸和我妈的所有优点,眼睛该大的大,头发该黑的黑,走在路上一条街的人都要回头看,去所有的商场,所有卖东西的哥哥姐姐都忍不住要给我塞零食那一种。 当时我爸在建筑行业的名气已经突破国内,奔向世界了,还开了专门的公司,可以说是从富有走向了小豪门。 我妈也就放弃了把我培养成精英继承人,换了个方向。 开始改学琴棋书画,烹煮饮茶。 还真别说,虽然我人是不聪明,但学这方面还真是挺有天赋的,在音律方面尤其精通,到我上初三那会儿,已经考了一堆证了,做饭的水平也完全超越了家里包括阿姨在的所有人,被迫承担起了早、中、晚餐的家务。 每次我妈对我成绩的不满都会在吃完饭之后消失殆尽,并且仰躺在沙发上感慨,像我这样的,就算以后什么都不会,总算也能凭着脸还有这些技能,再把我爹所有的家产给卖了赔点嫁妆,迷惑住哪个没长眼的精英女,然后入赘过去,从此之后保我再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个言论我当时有个发小听见过,他脸上的怪异表情至今都让我很难忘掉。 “我妈性格是强势了点,想法比较偏激,但是认真想一想,其实这样真的还行,咱也是没什么追求的性格,管我爸的公司我想想也真是烦,他一天到晚飞来飞去的,主要是这个人一定得好好挑,不然万一把我家产业吞了,再把我一脚蹬了,那我被扫地出门可就惨了。” 那会儿我在看个豪门电视剧,想法比较丰富。 但是本意是好的,开个半真半假的玩笑缓解一下我和我发小儿的尴尬气氛。 只不过说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更加尴尬了。 后来再上高中,不知道我当时面试的时候惊艳到了考官的哪一方面,总归撞了大运,面上了北京首屈一指的国际高中,和人大附掰腕子的学校,脱离了南京的高考,但我发小还留在当地,后来就逐渐断了联系。 我一直耿耿于怀,感觉是这件事打断了我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发展下来的友谊。 我妈对此嗤之以鼻。 如果说我家在南京是排得上号的有钱,那他家就是全球排得上号的有钱,并且家里还有人当大官,我觉得我跟他是发小,但是其实也就是刚好是邻居罢了,家庭都不在一个档次上,智商也不在一个档次上,他考全校第一,我考全班倒十。 反正说来说去中心思想就一句话,我不配。 我无法反驳,拍出了国际高中的录取通知书,表示我要去北京。 很难忘我妈当时脸都绿了,翻过来覆过去地看那通知书,章怼到脸上看,可惜最后发现真是真的。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我妈对于我去这学校的态度是非常排斥的,并对我进行了一系列的排查工作。 “怎么面上的?” “招生组专门来我们学校喽,我表演了一下特长,当时那考官……” 后面我还没显摆完,我妈就打断了,并且很坚决地不让我去。 我俩形成了辩论,她是反方,我是正方。 反方觉得北京太远,并且我从出生开始就没出过远门,也基本上离了学校没离开过她的视线,并且那学校不是官几代就是特别有钱的,人都分三六九等,我这种也没心眼也没智商的,去了肯定挨欺负,她李司的儿子,绝对不能受这种委屈。 我特别感动,当场倒戈了,并且同意了我妈要把我送到国外读高中的建议。 但是我爸千里迢迢从什么地儿回来了,他几年回一次家真是难得我还认得这便宜爹,并且搬来了我爷爷,劝了我妈半天,我不知道是怎么劝的,反正我妈最后还是同意了。 指着我爸的鼻子骂了一顿,并且对我爷爷也没好脸色。 当时我还很奇怪,我妈这个人虽然脾气差了点,对其他人都挺温和的,除了我爹那一家子,一点就炸。 而我爸那一家子就有点唯唯诺诺的,不敢反驳,什么都依了,我妈这之后就不让我爸回家门,我爸就真没再回来过,想想那会儿应该是我跟他老人家最后一次见面。 也是唏嘘。 送我去北京那天,我妈还哭了,嘱咐了一大堆。 比如大小是个富二代别没事儿出校门啊,跟同学处好关系啊,每天发个短信啊等等之类的。 我信誓旦旦地保证了,但我妈这样我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后来下了飞机才好多了。 发现国际高中的学生也没我妈想象得那么洪水猛兽。 相反,虽然这儿的学生是分了等级,比如说低级的必须听高级的这种听上去好像不是特别现代的规定,但我的日子,其实过得还算是比较滋润。 没跑过腿儿代写过作业,没挨过巴掌被锁到厕所。 听说是因为当时学校排名第一的(我其实觉得就是那种传统的校霸),他妹喜欢我,所以也没人敢欺负我。 那个小姑娘我妈暑假过来接我的时候我也见过,她是接她哥的,总是跟着她哥过来,在她哥后面跟我打个招呼,挺漂亮的,才上初二。 我大概是从小受我妈的教育熏陶,对这种类型不是特别得感冒,总觉得不是很有安全感,所以每次我都特别礼貌客气,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意思。 但是人情我还是承的。 高考完之后,特别还买了束康乃馨花,间接表达了这三年照顾我的感动,要好好学习,之后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blablabla的。 不过没送到本人手上。 我才刚从教室出来,就撞上校霸了。 大家都是吃得同样的饭,但他就是长得一米八八,常年健身,而我虽然还照着我妈的要求,绝对不多吃,没事儿跑跑步,但跟人家一比,根本没得比。 人家往那一站,就比一米七八的我高小半头。 并且传闻这人霸道护短得很。 当着这样一个人的面,拒绝他妹,我是真不敢,当即认了怂,卡片一拿花直接白送他了,并且附赠一句“毕业快乐”。 然后我麻溜地找我妈回家去了。 高考我考得还行,算超常发挥,被录到了西安交大,就是没录到金融专业,调剂去土木工程了。 我妈觉得,对于我这样的智商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迹,她嘴上没说,但我觉得她肯定觉得我在学校里是不是头悬梁锥刺股地学习了。 其实没有,我不是喜欢逼自己的人。 耐不住我妈很感动,彻底对我没要求了,还觉得我太苦,觉得我以后得放松放松,联系了国外的大学,就是签证一直没办下来,最后才放弃了。 她知道我对那些土木工程的东西基本不感兴趣,也学不太明白,就说联系好那学校的老师了,让我不要紧张,差不多混混及格能毕业就行,大不了大三了还能转专业呢。 我一想,心情也明媚了不少。 之后我妈就一脸淡定地让我坐在沙发上喝点茶,告诉了我另一个消息。 我爸去世了。 在我上高二的时候,人已经烧完埋了,他的产业除了个什么其他的也都卖了变现买了信托。 总的来说一天五万出头的利息,我后半辈子无忧了。 我当时茶就喷了一桌子,很难相信这个事实。 毕竟我还记得我爸小时候带着我回老家玩儿,他有多宠我十条街都知道,并且我一直觉得他俩是观念不合吵吵闹闹冤家对头,没想到我妈是真的绝情。 我要去看我爸,我妈拒绝了,说他想我会托梦的。 然后我俩这十九年来,终于冷战了。 没等假期结束我就搬去了学校,从那之后浑浑噩噩混了几个月,平时跟我妈打电话的时候还在闹着小别扭。 只是,最后我也想不到。 我妈是真的为了我好,并且,我的人生,从二十岁这年,才刚刚开始。【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望月楼 西安是个好地方,十三朝古都。 吃的,喝的,玩的都有。 我大一学校管的严,平时不太能经常回家,课上也得马马虎虎,再加上每回跟我妈打电话的时候,她都说不想学就多出去玩玩儿呗,我出门在外面,不开心了她也跟着担心。 我妈在钱上从没亏待过我,可能又觉得当时不让我看我爸确实有点过分了,加倍弥补。 精神上物质上双重支持,我也就更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室友里面就有一个本地的西安土著,家里有点小背景那种,就沾光,跟着他一起吃吃喝喝,那两个月,几乎快把西安给逛遍了。 永兴坊和华清宫都去了五六遍。 但其实两个大老爷们逛街,确实很奇怪,也没什么意思,不知道我那室友作为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是怎么耐得住性子跟我一起去的。 没多久。 我也开始变得意兴阑珊,感觉这样花钱吃喝的生活很颓废,除了课上点名,连宿舍门都懒得出了。 我室友以为我抑郁了,差点叫了心理医生□□,很不可惜,这个行为被学校的门卫阻止了。 周六,我惯例躺在床上,无聊地翻手机,土著室友张邈兴冲冲地便推门进来了。 “风儿,江风,有个好地儿,去不去?”张邈双手环胸看过来,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没说是哪儿,冲着我卖关子。 我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找了个好地方。 但我这人一贯是最受得住激的,翻了个身,声音也懒洋洋的,“不去。” 张邈沉不住气,一下子就急了。 我心底就偷乐,听他在下面开始介绍,“哎,这可是个好地儿啊我跟你说,一般人想进还进不去,有唱戏有钓野鱼的地儿,啥都有,再等等机会就没了啊,你不去我就自个儿跟去了。” 事实上,我一听到什么一般人进不去,心里就抓心挠肺起来,只是脸上不怎么显,腿上却很麻溜地爬了起来,换了身行头。 大t恤大裤衩白色薄外套,外加一个扁圆的遮阳帽。 我对唱戏不怎么感兴趣,但对钓鱼还是挺有兴趣的,摩拳擦掌还想当即就去买好钓具,被张邈拦住了,让我别磨蹭了,那儿什么地儿啊,啥都有,再等等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兴奋得很,也就没多想,跟着就去了。 开着我那辆拉风的悍马,只觉得慢得很,老长时间后,才七拐八拐,到了骊山脚下一个地儿。 只是我还真没想到,我们还就是跟着蹭进去的。 目的地是一个叫望月楼的地方。 古色古香的建筑,怎么全部用木头搭起来的我还真不知道,就看着占地很大,依山傍湖,几乎包住了大半个旁边附属的小山。 张邈搭上的好像是一个叫陈什么的官二代的线,看那边的人都叫他陈哥,大概是等了我们会儿,脸色很不好看。 张邈刚下车就忙不迭地道歉,一脸上赶着的样子。 我看那陈哥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就懒得搭理,但我妈从小就教育我,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看那望月楼还真想进去,也就跟着走过去,说了句不好意思久等了。 我在南京大小也是个富n代,读书那会儿见过的官宦子弟也不少了,实在做不到像张邈那样,只能一脸坦荡荡,在语气上尽可能地真诚。 那位叫陈哥的,大概是没见过我这样的,扭头看了我几眼后,张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 倒是他旁边的小弟,颇有意见,想给大哥再找点脸面,不过还没开口就被陈哥自己给止住了,说了句,“走吧。” 张邈的背景可能还搭不上陈哥身边的位置,和外来人我一样远远落在后面。 陈哥远远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没发表什么意见。 我在后面倒是颇有意见,跟张邈唧唧歪歪。 “钓个鱼而已,他们一身西装,到时候动都不方便,水撒一身,太装了吧。” 我才刚嘀咕完,张邈后面有个小弟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那个表情,我的汗毛一下子便支棱起来了,但觉得他应该听不到,还是忍不住八卦的欲望,“不至于吧,咱们俩一个有点钱,一个有点权,这都进不去吗?” 出乎意料的,张邈本来是个嘴有点碎的人,这会儿却不多话了,“祖宗,你看就行了,少说点话。” 行吧,我彻底失去了交流的欲望,开始打量起四周来。 我历史不好,建筑史也学得一塌糊涂,这个望月楼正门旁的一长溜棕红色建筑,愣是看不出仿的是哪朝的制式来。 就觉得真挺贵气的,应该是花了不少钱。 特别是正门上一左一右挂了两个挺大的青铜铃铛,七个角的,还挺少见。 进去的程序果然很严格,我和张邈。 一个穿得海滩度假,一个穿得就是个大学生,过安检的时候,被好几个来的客人盯着看了几眼。 我无所谓,拖拉着我的海滩拖鞋无所畏惧,倒是张邈,脸皮薄,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有啥,咱是来钓鱼的又不是来上朝的,谁也不认识谁。”我宽慰他。 这会儿距离近,陈哥应该是听到了这句话,很明显地笑了下,又看了我几眼。 看得我快狂躁了。 看看看不知道有啥好看的。 但我才刚想完,突然意识到,我长得是挺好看的,瞬间就也释怀了,大喇喇地继续往 前走。 才刚下汉白玉石的台阶,就发觉里面别有洞天。 原来我只看着望月楼大,却不知道它是这么大,把整个伴月湖都包了起来。 所有的道路都是汉白玉石铺成的,两边栽着的树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了,几乎每棵的树干都要两个成年男子合抱才能抱得住。 我虽然不咋了解,但我爹好歹是知名的建筑师,这些成本还是知道些的,粗略估摸一下,没有十几个亿打底大概这项目是根本拿不下来。 一走进去就有股凉阴阴的感觉扑面而来。 一路都有服务员带路,陈哥他们大概是老顾客了,服务员就专冲着我们介绍望月楼的历史,哪棵哪棵树是怎么来的,那边的亭子楼宇是干什么的,这那那这的雕刻是什么意思。 我听得津津有味儿,感觉很快便到了正地儿。 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玩儿的。 伴月湖大致被分成了三块。 其他两块儿干啥的不知道,有一块我知道就是张邈说的唱戏钓鱼的。 不过也算是被玩儿出花了。 走到楼前便换了两个服务员过来。 照样木制的建筑分成了上下两层,包成个圈悬空在半月湖上,正中心是唱戏的台架子,这会儿就有几个角儿在唱戏。 但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唱戏用编钟还有别的什么认不出来的东西伴奏的,就是那种初中历史课本上画着的青铜编钟。 二楼才是听戏钓鱼的包厢,长走廊在最外面一圈,服务员统一穿着旗袍或者小褂,一个个走在地板上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我们一行人走到个名字叫平安里的包厢门口停下,那服务员唱歌似得说了句“年年岁岁平安里”后,才打开门。 看样子这个陈哥还是挺有地位的,我们的位置应该差不多算是正对着戏台包厢再往右数的第一个。 视野挺好的。 里面空间很大,挂着壁画,对着戏台的窗口有桌椅钓具,服务员一进来就过去摆好了。 那陈哥熟门熟路地对着菜单点了几个菜。 完了之后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发扬风度叫我和张邈坐到了他的旁边,还把菜单递了我来。 我说实话,我在南京也是见过世面的。 但是望月楼的这物价着实离谱,不坑穷人。 一杯橙汁大几百,我虽然几百块根本不放在眼里,但当即差点就憋不住问这是不是上过月亮的橙子榨的汁儿,不然我确实很难理解这离谱的物价。 至于上万的茶,我虽然不感兴趣,倒是见得多了,不足为奇。 我不太饿,再加上还想着马上就要钓鱼,就点了几杯橙汁儿,然后把菜单给了张邈,手迫不及待地便摸向了钓鱼竿。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问饵在哪儿,下面一楼便已经有服务员手脚麻溜地穿勾挂浮上饵放线。 不知道这些人练了多少遍,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不超过十秒钟。 我只看到个手动来动去,自个儿钓鱼的架子就已经搭好了,有点目瞪口呆。 我这会儿肯定像个没见过世面的菜鸡。 旁边的陈哥就笑,“一会儿钓上来他们也会拆鱼,不用咱们自己动手,免得白挨身脏。” 我看他一眼,应付地噢了一声,点点头。 他倒是挺有兴致的,问我怎么不点点菜,是不是不合南方的胃口,这边也可以让楼里自己做什么的。 边说话陈哥自己便也下了一勾。 他这么罗里吧嗦的,那边唱戏的声音又不断,我真的很怀疑能不能钓到鱼,可又不好不回答, 就敷衍说不怎么饿。 “那吃点零食也行。”陈哥好说话得很,一个眼神儿下去,服务员没多久便端了盘子过来,巧克力之类的小零食应有尽有。 我也不是油盐不进的,捏了个吃了起来。 那边陈哥就顺着闲聊,说他本名叫陈辙,是南辕北辙的辙不是哲学的哲,家里干什么的,爸妈干什么的,完了之后又问我叫什么,我爸妈干什么的,在西安认不认识其他人。 张邈在旁边也不敢插话。 我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陈辙是个二代,我一定怀疑他肯定是准备给我卖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药王山 这样钓鱼其实很无聊,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没过多长时间,我总能钓上鱼。 并且连着喝了两杯橙汁,我躺在躺椅上,夹着湖面水汽的凉风一阵阵地吹过来,总觉得身子骨疲乏,懒得动弹,就心想过个两三个小时再走也无所谓。 望月楼的戏唱得还是不错的。 又过了会儿,我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头也昏昏沉沉的。 再一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整片楼阁的灯笼已经点了起来,湖面上波光粼粼,泛起金色的冷波,照在雕着浮雕的木质栏杆上,上面的景儿几乎要活了过来。 还怪好看的,我的第一反应是掏出手机,准备跟我妈拍个照片炫耀下,结果一摸兜,手机不见了。 我几乎是瞬间便清醒了过来,再一想,冷汗立刻就起来了。 回去晚自习肯定要迟到,被学生会查到还要扣学分,不知道我们那辅导员会怎么削我一顿。 这么想着,我立刻便坐直了,“张邈,你见过手机没,赶紧走了,迟到了要。”说着我便往旁边的位置看过去。 没人。 我的背后倒是传来几声轻笑。 我刷地一下便站了起来,顺手抄了桌子上的东西就回头看。 包厢里现在就四个人。 我,被五花大绑的张邈,前头一个扭头笑我的小弟,还有个不认识,应该不是之前那个什么陈哥身边的。 那个陌生脸个头不高,圆脸,笑眯眯给人挺慈祥的感觉,乍一看挺胖的,仔细瞅瞅,一身的腱子肉,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给人感觉单手就能把我和张邈像鸡一样掐断喉咙。 刚才那轻笑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绑架?勒索?那要绑也是绑我啊,张邈没我家有钱吧?起码我是真看不出来,要是真比我家还有钱,那得贪了多少,全家绑起来都不够掉脑袋的。 那个小弟手里有枪,不知道真的假的,但我还是头回遇到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看了看自己手上没啥杀伤力的装橙汁儿的杯子,有点手足无措,过了几秒钟后,摇摇头心道怎么还有空担心这个。 跳水游出去再跑出去我是不想了,虽然生在南京,可我从小就是个旱鸭子,没正儿八经下过水,也就去温泉里泡澡的时候狗刨过几回。 “有话好好说,”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这一瞬间思路特别清晰,指了指张邈,“要多少钱,我给家里打电话,他家里也不是一清二白的,这年头出了人命大家都不好过。” 我甚至还算了算我家能拿出来的现金流。 按道理说,信托每天五万块的利息,确实不少了,起码我觉得砍一半赎我这么个废物点心是够够的了,再多了也不值这个价。 但依着我妈对我的溺爱程度,还真不好说。 我想了好几种可能,看得出来那腱子肉才是主话的人,就盯着他看。 张邈嘴上贴了一圈胶布,嗯嗯啊啊地说不出话来,当然,这会儿我也没心情听他说什么话。 过了几秒钟,那腱子肉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真诚,挥了挥手,小弟终于挪开了抵着张邈脑门的枪口。 我立刻松了口气。 不是亡命徒,图钱,那还就好办了。 腱子肉才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起来我发现他其实不低,比我大概还高两厘米,就是太壮了显得有点压个儿,手臂快比我大腿粗,气势上确实吓人。 “我们不要钱,”那死肌肉胖子摇了摇头,“跟我们去个地方,回来就把你这小兄弟给放了。” 我军训完才上过大学生防诈骗第一课没多长时间,一下子便警觉起来,脑袋里充满了缅甸、泰国这样的字眼,“我签证没办下来,出不了国。” 腱子肉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思考我为什么会有这样危险的想法,摇了摇头,“去药王山一趟,办点事,短了四五天,长了也就一周,明天正好放十一,不耽误你,具体什么事儿你也别问我,我应承了人,现在不能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一听脑门子里蹿起一股子火,喵的神神秘秘的,什么事不能说?别的就算了我中秋节不回家我妈一个人过节不得伤心坏了。 当下就没了好气,看那腱子肉也分外碍眼,一个死胖子,硬邦邦地顶嘴,“我要是不去呢。” 那两个哥们估计也想不到,面对着枪我还能有如此胆量,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死胖子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 看得出来是还没用多大的力气。 但耐不住我还是踉跄了半步。 “我看你挺喜欢钓鱼的,”胖子看了眼湖面,“不知道你有没有用尸体钓过鱼,我们倒是试过,能钓出来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张邈一眼。 那一眼跟看死人差不多。 我头皮几乎是立刻就炸了。 小弟二话不说就又掏出了枪,一下子就扣到了张邈脑门上。 他胆子都要被吓破了,眼泪哗哗地便流了下来,一个劲儿祈求地看着我,摇头。 这一系列动作,他们压根儿没带犹豫的,明显不是开玩笑。 我一下子急了,失去了讨价还价的欲望,泄了气。 对面精心算计我们到这远离闹市的地儿,还算好了时间,装备整得这么齐全,叫天不应叫地也不灵,明显不顾及我们的背景,除了答应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别动他,”我咬着牙,“去就是了,不过我每天都得跟我妈打电话,不然我妈会担心,你们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还不想坑我妈。” 胖子点点头,“你放心,会有人替你打的,不用担心,中秋节也有人替你回去。” “什么东西?”我没反应过来。 只见那胖子敲了下桌子,小弟抹了把脸,再回头过来的时候,吓得我后退两三步。 “怎么样?江小爷,还行吧?”那小弟盯着跟我差不多模样的脸,笑了笑。 在南京那会儿,也有同学开玩笑叫我江小爷,不过这个称呼从那人的嘴里吐出来总让我觉得不舒服。 可这会儿我顾不上细想到底为什么不舒服。 这场面是相当诡异的。 差不多跟照镜子似得,我扭头他也扭头,说出来的音调我自己都在恍惚到底是不是我说的话。 “身形还是有点区别,”胖子来回打量我俩,说着说着,顺手捏了一下我小臂,“可以说是军训涨了点肉糙了点,这细皮嫩肉的也真不是一般家庭能养出来的。” 两个大老爷们,这个动作放平常我倒也不怎么介意,但这会儿神经格外敏感,我就是觉得他不怎么尊重我,斜了他一眼。 胖子没放在心上。 我反正是不同意,“不行,你中秋节找个借口,反正不能回我家,这是我底线,大不了一拍两散你给我俩都喂鱼,我活到现在也满意了,正好见见我爹去了。” 我一冲动,自己在说啥自己都管不住了,说完之后立刻感觉不太尊重我爹,在心里给他老人家默默地道了个歉。 胖子看了眼时间,有点不耐烦了,“行了听你的,那就跟我走吧?江小爷?赶着天黑过去。” 说完之后他便大踏步地往外走,显然有恃无恐,根本不怕我半路跑了。 我没辙,一溜小跑地跟上也不敢回头,生怕瞅见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楼外停了辆越野车,不知道胖子是怎么开过来的。 他开了车门看着我进去,才坐到了驾驶座。 这种高底座的大车坐着还挺舒服,胖子开车的技术还行,我调了调靠背,半躺了下来,喝点水,吃点扒拉出来的压缩饼干。 他可能是头回见人质这么舒坦的,扭头看了我一眼。 “你也不担心?” 我整了整安全带,“担心有用?你们什么都准备好了,我还能怎么办,能过一天是一天呗。” “心态还挺好,”胖子看我这样也乐了,“给我个巧克力,晚上没吃饭光折腾你俩小伙子了。” 我剥了个,给他递过去了。 可能垫了垫肚子,胖子没那么饿心情也好点了,话匣子打开,问我,“哎,知道望月楼当年是你太爷爷设计的吗?” 望月楼早被车抛到后面,远远望过去一条半月形的金色缎带。 挺壮观,但是经过了今天这事儿,我很难对它产生什么好印象,摇摇头,“不知道,我妈不让我管太多我爷爷家的事儿。” 我也没什么兴趣,我本身就不是好奇心特别旺盛的人。 胖子大概没料到我这么实诚,装都不带装一下的,顿了几秒,“你妈倒是挺有先见之明,不过你家里也真是养的,一代不如一代,”他看了我几眼,“弱不禁风的,看着就是个唐僧肉,其实我都不想带着你去,一个愣头青自,还得……” 剩下的话大概我也不便知道,胖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没了。 不过我大概也能猜出来他对我的评价。 那能怎么着? 我从小脑子就没别人灵光,好不容易考上985了,又整了这么一出破事儿,我妈只是想给我发挥最大优势过好日子罢了,再说我也不是没有别的优点。 我反骨一下子便上来了,不想听他啰唆,磕着瓜子问道,“哥,不如你给我讲讲药王山吧,不用说干什么,就是药王山是怎么来的,药王是谁啊?”【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下地 胖子特别惊讶,“你这都不知道?” 我说我当然不知道,我是理科生,连朝代都只知道魏晋南北朝,唐宋元明清,对了还有个夏商周秦汉七国,不过具体哪七国别问我,记住了没几个。 山路两边的树哗哗地后退,我几乎能看到胖子三观重新塑造的过程,足足停顿了十几秒钟后,他嗓音有些发颤,问我,“那你知道望月楼是仿哪朝的制式建造的吗?” 我顺口便猜了个,“唐呗,庄重、大气、恢弘。” 我从那建筑史课本上记住的三个词,全用上了。 只见胖子深吸了口气,停车在路边后,沉默地喝了半瓶矿泉水,才继续开上了车,就在我以为他已经不打算说话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了,“汉代多用木架构的形制,讲究的是天人合一,筑以高台,并且喜好在木构架上饰用彩绘,或者雕刻云纹、龙纹等。” 他还挺好为人师的,我听着点了点头,其实没往心里去。 “江风,”胖子手一打方向盘,紧急避开前方突然钻出来的野鸡,越野车漂移转了个九十度的弯儿,到了另一条路上,“你不是学的是土木工程吗?再说你这家学渊源,不应该啊。” 这又怪不了我,再说我妈根本也不准备让我以后干这一行,她说太苦了,像我爹一样天天跑工地呢,不安全,我爸就是因为这个,早早地去了。 不过胖子听完,又好长时间没说话,我都被颠簸困了,他才悠悠地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带上你过去,但你也不能去了什么都不知道,算了我跟你讲讲这药王山吧。” 其实我这会儿已经不太有精神了,但对于目的地还是挺好奇的,强撑了个脑壳,听胖子在一旁絮叨。 药王山位于陕西省铜川市,跟我猜得一样,唐代孙思邈,也就是后人尊奉的药王,传言他晚年的时候就在这个地方隐居,当然在胖子的口中这并不是传言,他们有确切的证据表明孙思邈最后确实是在那里定居,并且下葬了。 说起孙思邈,胖子就有很多话了,一些特别的就不说了,孙思邈小的时候多病,7岁的时候被称为圣童,后来也算是久病成医了,在医学史上创立了很多个第一,成就如果放在现在,少说也得拿十个诺贝尔医学奖。当然这都不是重点,目前大部分的传言都是他基本活到了一百五十岁上下。这对于当时的古人来说是什么感念,差不多相当于现代人的四五百岁,并且七十岁的时候皇帝看他还跟年轻人一样。 这就很神奇了。 不过胖子有的实在说得太玄乎,比如说去药王山求药啊,在占卜的地方就能挖出药来,这简直就是天书了,对他的话我很难全信,只听了一半。 迷迷糊糊的,我听到胖子问我是不是猜到要去干嘛的了。 我点点头。 还能干啥。 无非是药王山上有药王的传人,他们求药呗,至于带上我,要么我的祖宗对他们孙家有大恩,带着我方便让人家出山,要知道隐士高人往往都是很有脾气的,要么再往离谱里想,可能需要我的血做药引。 无论是从哪一点想,我的小命都还挺有保障的,不至于到了就嘎的地步。 但我还是特别想跟胖子说咱还是要相信现代医学的水平,搞这些迷信不能说压根儿没有用,只能说机会太少了,只是可惜我在山路上颠来颠去,脑袋实在晕,没听完他后面啰嗦些什么,昏昏沉沉地便睡了过去。 到最后我是被车外敲玻璃的声音给吵醒的。 我打开车窗,有个穿得特别精干的男子一看到我这一身行头就皱了眉,问胖子搞什么,怎么弄了这么个主子过来。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胖子有个特别霸气的名字,叫梁莽。 “我怎么知道?”胖子下了车,一口纯正的京腔,“你问雇你的老板,问我也没用,我就是个办差的,人带来了也就齐了。”话音落下他拍了拍一个人的肩膀,“哎哎哎你把探灯关了,这山里是真有巡山的,你想嘛呢?一会儿等人来了你是要跑呢还是要干呢?跟你们说过了这不是那穷郊野岭,都他丫的招子放亮点。” 我听到那人不服气地怼他,“那么小心干嘛,我们这是正规的行动,批的有证。” 胖子一听怒极反笑,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了,“你丫的,就你有证,你有证你半夜十二点过来,你怎么不中午跟人家报备完过来呢?哎哎哎,孙队,我可先说好了,到时候这几个小毛孩儿不听话我可转身就跑了,我年纪大了可经不起年轻人这样折腾。” 我一听就笑了,这胖子看着也就三十出头,这就年纪大了。 一提到孙字,我的耳朵便立刻支棱了起来,探出脑袋往外看。 可惜太黑了,就开了几盏朦朦胧胧的绿灯,看什么都惨绿绿的,吓人。 不过听他们这对话,我觉得我之前的判断应该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正努力分辨着,冷不防刚才那个很精干的男的,我看别人管他叫老炮,一下子兜头扔过来了套衣服,冷冷地睨我一眼,“换了。” 这一眼非常有气势。 老炮其实没有胖子壮,但一身精肉都收在皮囊下,我看他刚才轻轻松松一抬手就手腕粗细的树给掰断了。 以至于我感受到了如果不换之后对面扑面而来的杀气。 也就是这会儿,我敏锐的第六感使我意识到了,其实胖子还算是好说话的那一种,我跟他怼不跟他对着干,他顶多吓我两句,而在老炮这,估计断的就不是树而是我的脖子了。 而我的脖子未必比那树硬。 再说这地上都是乱七八糟的草,我穿着我这一套少不得划烂腿。 于是我老老实实地应了,反锁上车门。 才换了一半,胖子过来开车门,开不开,他就在外面问我,“江风干嘛呢?” 我正套着迷彩服,瓮声瓮气地回答他,“换衣服。” 胖子一听就无语了,“都是大老爷们,你换衣服关什么门,快点,着急拿东西呢。”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反手打开了车门,车窗差点拍在他鼻子上,我整整衣服套上长袖的外套,“那你当着大家面换,反正都是大老爷们,我不介意。” 胖子看我一眼,“呦,还长脾气了,刚才一口一个哥的,”他说着拿起后座上的背包,“快点就等你了。” 我系上鞋带,跟在他旁边。 四周都是乌漆嘛黑的,时不时有几声不知名的虫叫,大家都不说话,就一直往一个方向走,靠着那几盏惨绿惨绿的灯辨别。 说我不害怕是假的。 并且我这一天折腾得很累,行军靴鞋底还很硬,没走多长时间就有点折腾不动了,也管不了太多,扯了扯胖子,偷偷问他,“哥,咱到底是要去哪儿?” 半夜采药材?我想说咱掏钱买不行吗? 胖子看了我一眼,“快到了,你有点虚啊。” 我已经不想反驳他,毕竟跟开了几小时车还精神奕奕的胖子相比,我确实虚得不行。 但胖子果然没骗我,他说快到了,还就真的快到了。 前边大部队十七八个人停了下来,领头的那个孙戊招了招手,全部的灯都送了过去,大家围成一圈。 我这会儿才就着光看清孙队的长相,挺清秀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总觉得有点阴郁。 “话我先放到前头,”孙队看了一圈人,“我祖先的名头大家都知道,是药就也能是毒,下去之后什么都不好说,但我不管大家有没有下地的经验,遇到紧急情况,要么听我的,要么听老炮的,并且不要有小动作,不然到时候截肢了,可怪不了任何人。” 我一头雾水,都是啥跟啥。 胖子见我没动静,给了我一肘子,差点给我疼死,“听到了没?”他轻声问我。 “行是行。”我也有学有样地给他一肘子,结果感觉胳膊肘差点快断了,“就是他在说什么?什么药能长在地下?” 胖子大概已经对我这啥也不知道的脑子服气了,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你明白了吗?” 他听完我的猜测后,无语望天。 看老炮和孙队在前边儿操作,拉着我离他们远了点。 “你就这么想,有个人,他爷爷快死了,要寻点治病延寿的方子,所以……” 我听到半截就彻底崩溃了,“所以这是你们去刨人家祖坟的理由吗?你们不怕遭报应了。” 胖子非常平静,“不是你们,是我们,”他冲着我点点头,又冲着孙队扬扬下巴,“再说人家孙子的八代孙子都没有意见,咱算哪根葱呢?” 这时候那边几个人已经在拿着一截一截的小铲子下土了,胖子说那是洛阳铲。 我说我知道,都知道是要去药王的墓了,我也是看过几本小说的。 胖子看我一眼,说我倒是还挺有素养的,不过我听出来了那不是夸赞。 我也不在乎,知道自己正站在人家祖坟上之后,只觉得四周都阴冷起来,鬼气森森的,浑身都不自在,我只能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俩人的动作上。 只见打了十几节钢铲下去后,铲尖带了点白色的土上来,那边终于叫停了。 “挖吧。”孙戊摆了摆手,特别淡定地交代道,“对上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影子 他指了指旁边的某个位置,那几个人大概是老手了,话音刚落,铲子上下翻飞,带着新鲜草味儿的土很快便堆成一堆。 说从地下带上来的是白色的土好像也不太准确。 孙戊戴上手套,捏了点在手中碾碾,如临大敌。 他很快便招呼其他人散开,拿来了很长的软水管一样的东西,插到刚才洛阳铲打下的位置上,往里面灌一种特制的液体。 白色的烟一阵一阵地从地下冒出来。 这烟极具有腐蚀性,往上升的时候接触到树枝,响起刺啦刺啦的声音,过不了几秒钟,树枝就像是融化了似得,在地上滩成一片黑水。 不知道下面有多少这样的土,孙戊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灌了很长时间,这边铲出来的坑大概下去了□□米的时候,烟已经几乎稀薄到没有了,而坑里面的人也在说着差不多了。 到底了,再往下打是砖。 很快便从坑底传了块砖上来。 不同于青砖,这砖是有点发红又有点发橙,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上面的纹路不是那么清晰了,胖子说那上面刻的是莲花,但是我着实是没大看出来。 胖子又拿着手电筒往下面照了照,跟老炮对了个眼神儿,点点头。 他俩啥话都没说,神神秘秘的,不过我从他们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现猜,这大概就是药王的墓没错了。 其实到现在我还是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就像以前做梦的时候,想着要死了要死了,然后突然猛地一下睁眼,发现我正在自家的床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现在是有点期待这样的场面的。 甚至告诉自己差不多了该醒过来了,醒过来之后,我还是考上985之后就吊儿郎当混日子的二世祖,从来没有来过这鬼地方,并且大三坚决要转专业。 可惜,叫天天不灵,直到我被带到坑底,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胖子刚刚偷偷告诉我他在这个团队里其实也就和老炮儿熟一点,其他几个应该是被老炮儿夹喇嘛雇过来的,表面上孙戊指挥行动,但那是因为这是他祖宗的墓,真到关键时候,大家还都是听老炮儿的。 他说他是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叫我这么个愣头青过来,但还是见机行事,机灵点。 我人在□□米深的洞里,已经明确知道脚底下是墓,旁边新过来的四个人身上带着浓重的土腥气,猜也猜得出他们之前是干嘛的。 我心说这样的气氛我机灵不起来。 并且我看着眼前已经被掏出来的仅能容一人进出的洞,发自内心地想问这跟盗墓有什么区别,还是没问出口。 洞里面黑漆漆一片,充满了让人想要拔腿逃跑的冲动。 老炮点了几个人在上面,做好伪装侦查,约定好两天后过来接人。 然后便一人分了一个物资包,他手上拿好矿灯,打头便钻向了洞里。 我踌躇不决,和胖子一起落在了最后。 胖子冲我扬了扬下巴,示意我先走,我抱着我的背包,很难迈得开步子。 “你总不会想被卖了吧?”胖子凑到我耳朵边,轻声提醒道,“你先进,我垫后,有什么事儿你也是在中间,听话。” 如果胖子不是带我过来的人,此情此景,我大概是会有点感动的,但很可惜,现在的我很难生出其他的情绪。 顿了几秒种后。 我看了眼上面坑口处徘徊的几个身影,知道胖子不是在吓我,心说人家都不嫌弃我拖后腿,一咬牙便背着包迈了进去。 然后谁料想上来就闹了个笑话。 我以为挖出来的是砖路,结果那只是砖墙。 我的腿比我的脑袋反应更快,本来就是弓着身子很不舒服的姿势,一脚迈空后,我径直脸朝下倒了下去。 老炮和孙戊还有他们那边三个人在下面站着交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到了地底下之后,他们反而没有了拘束,白炽的矿灯照得整个狭小的墓室亮堂堂的,我看见我的脸距离着陆差不多有两三米的距离,匆忙中抬起来胳膊,只顾得上抱住脑袋。 身后胖子急了叫了句“江风”后,抬手要抓我的衣服,没来得及抓住。 但他这句嚎到底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就在我以为我要出师未捷手先折的时候,老炮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几乎是瞬间便出现在了我的正下方。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等我勉强可以站稳的时候,松开挟持着我的胳膊,沉默地走到了另一边。 胖子很快便跳了下来,动作很流畅。 我才发现他壮归壮,活动起来却是比我灵活多了。 胖子看着我,眼神儿是真的无奈,“江风你不知道这是顶了?万一下面有机关大家全完了,找死也没有这样的。”他拍了拍我的背包,给我把带子正好位置。 我才惊魂未定,再说谁也没跟我说这是顶啊,特别委屈,杵着低着头不说话了。 倒是老炮那边的人先说话了,绕过来,打量我几眼,“江枫?久仰大名啊。” 那人的语气不像嘲讽,说普通话的腔调有点奇奇怪怪,带着点地方的口音。 我起初回看向他,迷惑到底什么时候还认识了个土夫子,后来才慢慢转过弯儿来。 老炮打断了那人探究的目光,“江风,江枫的儿子,没有木。” “难怪,”那人怪笑了一声,“我还想着江枫那样的人物怎么会这么被带来,长得挺像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我说实话已经很烦再提到我爹了,他老人家都这样了还不让他安宁,绷着脸一声不吭。 “别再废话了,”孙戊扭头,脸上已经全是不耐烦,“耽误了时间我们谁都负不了责,趁着这儿现在没有动静,都自己介绍一下吧,心里都有点数儿。” 我在旁边听着。 才知道老炮原来叫陈杰,地位看样子还挺高的,那边三个人显然跟他也没有那么熟,都尊称他一声杰哥,他擅长用□□炸药。 刚才那个提到我爹的,却不是个土夫子,据他自己介绍,家里祖上是做大朝奉的,我之前偶然从我外公的书上瞟过一眼,知道这大概就是古代当铺里掌眼鉴定古董的,瞅胖子一眼。 意思是他不是说他们是要救人不是为了钱么。 胖子也是一副心里有事儿的样子,没搭理我。 孙戊和其他两个人说的我没怎么往心里去,倒是他们都知道胖子的专业是寻龙点穴,风水阵法,顿时让我高看了一眼。 想不到他当年还是个高材生,正儿八经读过研究生的,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大学的导师这么倒霉教了他出来了。 介绍得差不多了,老炮儿直接略过了我,什么话也没说,和孙戊对了个眼神儿,径直往长长的甬道走了过去。 他们差不多算是个团队。 胖子撞了撞我的肩膀,给我撞得差点站不稳,我瞪他一眼。 “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他虚扶了下我,道了歉,“你也别往心里去,这老炮儿就这性格,现在咱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你也别一直提防着,我又不会害你……” 他嘀嘀咕咕地在我旁边唠叨。 被孙戊回过头看了眼,“别一直发出不必要的声音,小心招来意想不到的东西。” 胖子也不生气,二话不说做了个缝住嘴的动作。 不过他压根儿是多虑了。 我完全不在乎老炮儿不把我当个人的态度。 这一个个土夫子说出来擅长用药格斗什么的,到我这儿我能说什么?我要是真说我擅长琴棋书画烹茶做饭,还不知道怎么丢人呢。 但胖子的好意我是心领了。 身边一直有人说话,起码我的注意力不会高度集中在周围的环境上。 现在可倒好。 甬道里的砖上应该是涂了某种吸光的材料。 空旷的甬道里只有脚步声和偶尔几下的回音,身前身后漆黑一片,我紧紧抓着书包带子,不敢向前看也不敢向后看,感觉腿都麻了一直在打别,只能盯着脚底下。 只是才走出来五六米远的距离,我就感觉不太对劲儿,开始数地上的影子。 数来数去,越数越害怕,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拉了拉胖子的胳膊,下牙顶着上牙,声音止不住地发颤,“哥,哥这是不是多了几个影子啊?”【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黑毛虫子 胖子原本正在观察甬道两侧墙壁上画的壁画,一听这话就转过了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别自己吓自己。” 这地方就这么大,前边老炮儿他们很难听不到我们的对话,一时间一众人都忍不住低头往下看。 胖子才刚瞄一眼就“啧”了声。 影子的形成原理大家都知道,按道理来说,手电筒的光从南边打过来,那么我影子的头就绝对不会也朝着南边。 特别是现在,大家横七竖八地打着手电筒的灯光。 而我们的影子方向却依旧没变,影子的头向内凑成一圈,跟要聚在一起打麻将似得,多出几团黑影在肩膀的旁边,圆圆的,像是人凭空从脖子那里开杈,多了个脑袋。 人一扭头,那两个影子脑袋就跟着一起扭头。 我站在原地,鼓足勇气指了指胖子的那团黑影。 胖子却是彪得一匹,骂了句什么之后,飞快地便从背包里抽出来个铁钎子,朝着那团黑影便扎了过去。 我心说他是疯了,这是个影子别说是扎它就是烧它,它又能有什么感觉。 可没想到。 那铁钎子刚扎上去,多出来的脑袋便像是感受到了似得,剧烈地挣扎了一下,胖子手没带软的,一下接一下,那脑袋终于受不了了,从胖子的肩膀上逃了出来。 这回大家都看清了。 那团黑影不是个脑袋,分明是个小孩儿的形状,它从胖子那儿逃走之后,三步并作两步,不知道是不是柿子挑软的捏,趴到了我的影子上,老老实实不动了。 于是我的影子现在拥有了三个脑袋。 甩都甩不掉。 我他大爷的是真要疯了,完全控制不住回头往自己的肩膀后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可是那种背后有人的诡异感却是挥之不去。 我缩了下脑袋,那两个头也跟着缩了缩。 一股子凉气从脚底升起来。 我怒目看向胖子。 他倒好,讪讪地笑笑,还有心情拍拍我的肩膀,嘴里没带消停的,“好弟弟,现在它俩两个人了结个伴儿,它俩聊聊天不寂寞,没准就放过你那个脑袋了,再说现在的造型也不错,跟哪吒似得,人家可是大闹东海的主儿,好兆头啊。” 好他大爷的兆头。 我现在听不得任何带头的词汇,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拿过来了那个铁钎子,学着胖子的样子戳戳戳。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被吓得手有点软,那俩头只是来回扭了扭,就是不走了,反倒我累出了一身汗。 “行了行了,”老炮儿制止了我的举动,也不让其他人对影子再动手,“一会惹恼了这些东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他抬眼看了看孙戊。 孙戊摇了摇头,“不知道,先走出去再说吧。” 显然他的祖宗对自己的孙子也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并没有把这些奇怪的东西写进去便于他们来掏自己的墓。 我头上仿佛已然顶了三个脑袋,脑袋瓜子转得飞快,但整个人动作都凝滞住了,只是迫不得已跟着加快了脚步。 这会儿我为了不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地上,硬着跟着胖子看旁边的壁画。 这么大几百年的时间,好几块儿地方的壁画依然保存得几近完好,据胖子说以前的工匠画的时候混进去了蛋清,然后又封了一层蜡。 孙思邈到后期被封为道士了,这壁画上画的也是一些得道成仙后飞入天上之后看到的场景,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十八仙儿之类的。 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对上他们的眼珠子时,总觉得他们都在看我,心里发毛。 还好有胖子在,这会儿老炮儿也不管他了,他时不时插个科打个诨,我才虽然一直提心吊胆的,但总算最后一根弦绷住了没断。 这么跟着快速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 我看见前边老炮儿掏出来个表,看了眼,脸色有点不对劲,但到底没说什么。 又走了差不多的时间。 我之所以算得准,是因为我的体力差不多这样也就快到头儿了,走得太快,剩下的我全是硬撑,甚至连多出来的那俩脑袋也没多余的力气去顾忌了。 我就想停下来歇一会儿。 可这帮子人体力都好得很,没人叫停,我又害怕他们给我自己撂下来先走,只能勉强跟着。 又走了没多长时间,胖子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叫住了队伍,“停下,不太对头。”他迎着老炮儿的目光,指了指身后的壁画,“这他妈的这样式儿的玉皇大帝已经出现三回了,肯定不对,别走了。” 老炮儿那边那个朝奉的体力显然也是比较差的,也不管什么干净不干净的,他手肘撑着甬道壁一直在喘气。 我也顾不上别的,但是对于触碰这里的一切都有种本能的抗拒,背包甩在地上后,老老实实蜷着腿抱成一团坐在上面,听胖子他们讨论。 说起来鬼打墙这种事儿,孙戊也只能是个旁听的,不过他看到那朝奉的动作后,很快便把他叫了起来,叫他赶紧把手擦干净。 我不知道胖子他们以前是见过多少玄学的东西,才能面对鬼打墙这种事儿非常淡定。 他们找了几根蜡烛点上,我很确定甬道里面没有风,蜡烛却很快就灭了,并且灭之前的光,绿幽幽的。 我怀疑自己现在的脸色跟那光一样绿,现在甚至不敢说出来那个字,连在心里想想都需要鼓足勇气,生怕不小心惊动了它们。 “点犀牛角看看吧。”胖子虽然是风水大师,但也只能在看到真的阵之后才能想办法,现在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他也没有办法。 据说犀牛角是辟邪的东西,点燃它之后人能与鬼相通,叫犀照。 胖子显然并不着急,“等找着了这帮子小鬼之后让杰哥好好给它们讲讲道理。”他突然叫了杰哥,我这会儿脑袋比较迟钝,反应了下才想到这是老炮的大名。 他们各种东西显然都带的很齐全,我甚至在老炮儿其中一个手下的背包里看到了两根黑驴蹄子。 不过他们点犀牛角的动作很快被朝奉的一声惨叫给打断了。 “手手手,我的手。”他叫得很是凄惨,右手紧紧握着左手的手腕儿,满脸的惊恐,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如果要我说除了胖子,对剩下的人稍微不反感的,那大概就是他了,看到他这幅模样,我麻溜地便站了起来,正要上前一步,被胖子不动声色地按住了。 他冲着我摇了摇头,冲着孙戊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意思是不用我操心。 当下我也想到了朝奉的手是不是跟他刚才扶了下壁画有关系,心里一阵后怕。 孙戊确实是个狠角色,上前看了朝奉的手,“刚才没擦干净。”他让那俩人直接撕开了朝奉的袖子,使劲握住他的手腕不动,自己拿了把刀子,用打火机来回烤烧得铁片通红,上面撒了点药水。 没有人挡着,我这会儿能看见朝奉手上的情况。 他的手这会儿已经不能被叫做手了,被叫做爪子更合适,上面覆盖了一层黑色的毛,半长不短的熊掌一样。 但我很快便意识到那并不是毛,而是虫子。 不知道有多少条黑色的长毛的长虫纠缠在一起,使劲儿往他的手心里钻,有几只已经咬破皮顺着钻进了表皮底下了。 他痛苦得很,几乎快要在地上打滚儿,拼了命地要去挠手,好在被那俩人给按住了。 我看着那黑毛虫子在他的皮肤底下蹿,活像几根黑色的血管,刺挠得很,连带着感觉自己的手腕都毛刺刺似得。 这种感觉很奇妙。 我害怕,拼了命想挪开目光,可却又实在忍不住去看,只见那虫子顺着他手腕往胳膊上面挤,已经快蔓延到小臂了,看样子就算被卡住也只是暂时的。 孙戊就在这会儿过去了,拿着通红的刀。 “不烤死它们,它们会顺着钻到脑子里,肚子里,到最后从里到外,把脑子和五脏六腑都啃光,”他说着说着,就把刀片贴紧朝奉的皮肤,“到最后你除了骨头,上面缠着的都是黑毛虫子,所以得罪了。” 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瞬间便响了起来,能烤死虫子的温度,我估计朝奉的皮肤也熟得差不多了。 孙戊的动作又快又利索,但架不住虫子实在太多了。 老炮儿和胖子都没闲着,直接拿着刀就去了,胖子叫我在原地呆着别动别添乱就行,我肯定是老实巴交地听了他的话,默默地杵着。 但我顶着三个脑袋,实在不敢离胖子太远,拿着他那根铁钎子,走过去几步,缩在了后面。 朝奉脸上都是汗,整张脸狰狞得几乎没法儿看。 到最后留在外面的虫子他们直接拿打火机烤了,里面的被刀片都烫死,我看爬的最深的已经快到他肩膀的位置了。 最后把虫子挑出来的过程我实在看不下去,我别过了头,冷不防突然跟壁画上的仙人对上了眼,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又来了,吓得一个踉跄,往旁边挪了几步,又站好。 整个过程中都伴随着朝奉的惨叫声,以及一股带着酸味儿的肉被烧焦的味道,非常难闻。 好不容易才结束了,胖子还惦记着他刚才的想法,留了那人给孙戊包扎后,接过老炮儿递过来的犀牛角便点了起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小鬼 犀牛角这东西在国内已经基本绝迹了,我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搞来的这一整根完整的东西,我本人其实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认为就是小说里艺术的夸张罢了,虽然眼下的影子莫名其妙长了三个脑袋,但我总觉得可能有其他的解释。 只是接下来我们看到的东西,我只能说,确实超出了我能接受的科学的范畴。 在犀牛角燃烧的前几秒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以为这是正常的,并且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但很快大家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我的脖颈后凉飕飕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脖子,非要往右扭了过去。 这一下和我肩头上那个东西大眼瞪小眼。 那是个被扒了皮的小孩儿,差不多两三岁左右,两只血肉模糊的小手正攀在我的肩膀上,木呆呆又大的两颗眼珠子死死地盯住我,见到我回头过来,裂开嘴,露出没几个牙的嘴,血淋淋地冲着我笑了笑。 不用想我左边也是这样的场景。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要被炸开了,死命地挥舞着胳膊和铁钎子,要把这两个鬼玩意儿给摔下去。 但我这些花拳绣腿,在它们两个面前可能还不够看,死死地扒着我不松手,还可能以为我在逗它们,张着大嘴哈哈笑。 胖子实在看不过眼,点了个火把便往我身后甩了甩,那两个小孩儿一下子便跌了下来,显然对火把十分忌惮,连跑带爬地跑走了。 胖子依样画葫芦,还准备去别人那边帮忙,被孙戊给叫住了,示意他赶紧把火把给灭了。 胖子刚开始没应声,发现甬道上的不对劲儿时,“咦”了一声。 我们几个人在这块儿停留的时间不算短,加上一番折腾,甬道壁画外面封着的蜡墙已经有了要逐渐融化的趋势,而在犀牛角照着的范围内,原来的壁画也终于显示出了它们原本的面目。 不是什么飞升极乐的场景。 一个个大仙都成了妖魔鬼怪,扭曲着身体,一对对空洞漆黑的眼珠子都盯住我们。 我不知道胖子在这种情况下是怎么保持理智的,但他显然也想起了朝奉那手上数不清的黑毛虫子,骂了一声,很难听。 那蜡墙里封着的虫卵已经有逐渐孵化的趋势了。 胖子也顾不了太多,拿着火把驱逐完其他几个小孩儿之后,急忙灭了火,大声说了句,“快点跟上。” 然后他打头便跟着那几个小不点跑了过去。 其实我还没休息好,但现在正火烧眉毛的时候,咬咬牙也只得跟了上去,一路跑过去,一路都有黑毛虫子从墙壁上掉下来。 我不由得感慨胖子的判断是对的,看身后那个趋势,过不了多长时间,甬道就能被黑毛虫子给填满。 正想着,前面的路上有个凸起,我没注意到被绊了一跤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比别人落后了一截。 胖子听到身后的动静,回看了一眼也急了。 “江风你小小年纪,这么虚的吗?你这样还不一定有你将来女朋友强,还不快点,你莽哥我这个岁数还不想担上害死小朋友的罪名,整快点。” 这已经是胖子第二次说我虚了。 并且看他活动了这么长时间,说起话来仍然中气十足。 我知道他在激我。 关键是依着我妈对我的培养方向,我将来的女朋友比我强一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但是我现在一张嘴就想喘气儿,提不出来精神反驳他,强行提了口气,加快了点速度。 只是跟其他人比,还是不够看的。 胖子受不了捞了我一把,把我身上的包给接了过去,我差不多算是被扯着勉勉强强跟上他的速度,两只眼睛都跑花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只黑毛虫子落在了我的身上,照着我的手腕上便来了一口,我才猛地激灵了一下,正准备豁出去把它弄走,没想到它倒是像被刺激了似得,僵着便掉了下去。 我几乎以为是自己的脑子出问题了。 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两个血点,才恍惚过来刚才发生的应该是真的,但是我也不敢声张,生怕这些人拿着我去抽血。 我这辈子,说实话,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苦。 就在我的腿跑得快要软成一滩面条的时候,胖子他们才终于停了下来,我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被胖子给硬薅了起来,叫我起来走走,别直接歇着,要不一会儿看我这身板能直接昏过去。 我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我现在的状态很难走一走,在胖子的压力下,只能走一步蹭一步,然后我从他那儿要了个创可贴,只说是不小心蹭流血了。 胖子也没多想,翻出来就递给了我,我正准备贴上,想了想,又往他要了酒精。 胖子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出来下个地这么矫情的,翻了半天翻了个医用的酒精湿巾出来扔给我。 我急忙接住了,拆了后便仔仔细细地把两只手给擦了一遍,尤其是那被虫子咬到的地方,我也顾不上疼了,恨不得用酒精把里面的血都翻出来擦擦,好一会儿折腾后,贴上了那创可贴。 老炮他们几个也在休整,我起初还在想万一一会儿那黑毛虫子跑出来了之后我们该怎么办,后来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我能想到的事儿,他们也早就想到了。 大概是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老炮拿着几颗照明弹,拔了栓之后冲着那来时的甬道便扔了进去。 我看他只是随手一扔,没想到那照明弹进去的距离还都不一样,轰的一下亮起来时,照得整个甬道都亮如白昼,星星点点的光落在已经铺满了黑毛虫的地上,一下子便烧了起来,蔓延的速度极快,噼里啪啦的声音几乎没断过。 胖子见我目瞪口呆,解释了句,“烧完那群畜生之后没有火源很快就停了,倒是我们,这么会儿了还没到正门呢,再吃点就赶紧出发吧,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说着说着我们往前边又走了点,离那甬道的距离远了些,没那么热了。 我当时就心道还要马上出发?急急忙忙跑到我那包里,去翻点吃的出来。 他们大概是为了节省携带东西的重量,大部分的空间都用来装装备了,我在包里黑驴蹄子的旁边,瞅见了被塑料袋裹着的压缩饼干和牛肉干,还有水,还有巧克力。 都是一些轻得不能再轻的东西。 我看那几个人包括孙戊都直接拆开便啃,也不好多矫情。 在我看来压缩饼干吃的就是个兴趣,真把它当主食,那感觉就像吞沙子,至于牛肉干,我一口咬下去,它只受了点皮外伤,我嚼了半天腮帮子都酸了,勉强咽了下去。 只觉得又扎嘴又硌喉咙。 特别是那甬道里大量的烧焦肉味儿传过来的时候,我的胃口基本上全没了。 胖子这会儿功夫还有心情逗我,走到我身后拍拍我的脑壳,“咋样江小爷,吃不惯这粗茶淡饭呢?” 我现在非常狼狈,跑出了一身汗不说,头发也湿漉漉的,难为他倒是不嫌弃。 只是我也没什么好气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哪是粗茶淡饭? 没有茶也没有饭。 并且我这个人典型是广东的嘴南方的胃,平时就喜欢吃酸甜口的,好嚼的东西。 胖子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怨念,神神秘秘地递过来了个东西,然后拍拍屁股便坐了下来,“给你了啊,别说我莽哥亏待你。” 胖子给我的东西软软的还热乎着,我低头一看,是一团紫菜包饭,封在了保鲜膜里。 我默默地吃着巧克力,很难相信有一天自己会觉得紫菜包饭这样的东西太贵重了不能收,正准备还给胖子。 手上刚有动作,被胖子给止住了,“别感动啊,哥还有两三个,你小心推来推去别人给你抢走了。” 我好不容易升起来的那一丢丢感动瞬间便烟消云散了,鬼鬼祟祟地看了眼对面老炮他们几个。 他们根本没管我们这边的动静,一个个边吃边看着周围。 我才知道胖子是在唬我,打开保鲜膜后愤怒地便啃了起来。 我也着实是饿了,感觉这东西从来没这么香过。 当时我跟着我发小吃饭,在南京大饭店嫌弃他们经过好几道工序蒸出来的米饭不够软的时候,着实也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特别是胖子说刚刚那甬道里的壁画八成是画在那几个小孩儿拔下来的皮的时候。 我又害怕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鼻子都酸了。 感觉自己在这里确实就是个拖油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非要拎着我。 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整点别的有用的人他不香吗? 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胖子,听到老炮那边叫他过去看看。 我现在是绝对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三两口就着水咽了下去之后,跟着跑了过去,还不忘拎上我的包。 到了才看到。 再往前走,老炮他们到了死路了。 后面是来时的路,前头包括左边右边,都封上了一层厚厚的青铜板,年代久远,已经生出了一层锈壳,上面刻着我看不懂的纹路,很深,贯穿了整个青铜板。 这个时候,孙戊突然看了我一眼。 那是很随意的一眼,被我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第六感让我几乎整个人都绷紧了紧张的情绪,莫名感觉是有不好的事儿要发生。 毕竟我还比较小的时候,我妈还愿意亲自下厨的时候,看那砧板上待切的猪肉时,就是这样的眼神儿。【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血祭 我有点慌乱,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胖子也发现了孙戊的不对劲儿,一手搭在我肩膀上,一手在他眼前晃晃,吊儿郎当地问道,“怎么了?这眼神儿这么吓人,你别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吧?” 孙戊面无表情,显然没有跟胖子开玩笑的心情,斜眼看了眼老炮后,指了指正前方青铜墙上雕刻的纹路,“看这像什么?” 胖子距离比较远,嘴里嘟囔了句什么之后,上前两步,他戴上手套后,手指顺着那近圆形的纹路绕了圈,手套指尖沾上了些黑红色的碎屑,胖子也没什么顾忌的,举到鼻子底下问了问。 他的脸色很快就变了,看向孙戊,有些难看,“祭盘?” 这话一出,老炮和他身边那三个人,脸上多多少少都露出点惊讶的神情。 我在这个时刻,瞬间便明白了他们带我来的意图,以及什么都不会的我在他们这个团队里能发挥的作用。 心底猛地一寒。 几乎同一时间,老炮那边除了朝奉外的那两个人,在他的眼神儿示意下,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完全挡住退路。 再看向青铜墙时,我已经没有了欣赏古老文物的心情,那些深深雕刻在墙面上的,精美繁复的纹路,仿佛一张大网,笼得我整个人都开始窒息起来。 气氛逐渐凝滞,在空气中的每一次呼吸都似乎沾染上水汽,很快,胖子看看我,又看看孙戊,扯扯嘴角,露出个勉强的笑来。 “孙戊你这就不厚道了,祭盘而已,以前那些古人经常用的玩意儿,在座的除了你谁还没见过两三回了,现在用对讲机叫他们放头猪下来,和人血差不多……” 胖子的话没说完,孙戊径直打断了,但他也拦住了已经开始不耐烦的老炮儿,指指前边。 “莽哥,我们祖上有旧,我也不瞒你,7条墓道6个已经毁了,刚才我们过来的那个,是最后一条,”他说着话的时候,抬脚向我们的方向走过来点,“你的方法早试过了,不行就是不行,这里不是深山,这附近是景区,我们动静不能闹得太大,我们最后的机会,你自己想想吧。” “不一定就需要那么多血,你想的那种可能性概率不大。”孙戊想想,补充了一句。 他话是这么说的,胖子脸上怀疑的神色不减,他看样子大概是在心里盘算了下,才勉强松了半口气,正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我看到孙戊的脚突然从地面上离开,他的嘴角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 我意识到不好,大叫一声“小心”后,一只手很快便朝着胖子伸了过去。 只是说时迟那时快,不知道是谁冲着我的小腿上来了一脚。 那一脚的力度不低,我疼得根本站不稳,整个人就着冲力就往前方跪倒过去,听到身后胖子特别狠地骂了孙戊一句。 刚刚我们站的那块地方,孙戊在踩到机关又松开之后,胖子脚下的青铜板立刻便分开,他整个人瞬间便漏了下去,我不知道那下面有多深,但等我回头看的时候,青铜板已经合上了。 我就算是个外行人也能猜到,踩中了机关之后下面是绝对会有麻烦的,当即就也急了,也顾不了太多,立刻便使劲儿去按刚刚孙戊踩过的地方。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一连按了好几下,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又试图去扒那青铜板,不知道那玩意儿是用什么固定的,我扒了好半天,那东西一动不动,依旧纹丝合缝地镶在地面上。 而底下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我有点绝望了,蹲在地上回过头,旁边几个人都是见惯不惯的表情。 一下子无名火起了上来,我手有点抖,看着孙戊指向地面,“你,你这是谋杀!” 这话一出,除了朝奉和老炮儿,那几个人都冷笑了下,充满了不屑。 孙戊用看二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叫了句“杰哥。” 老炮儿点点头,压根儿没带犹豫的,像拎小鸡仔一样地拎着我背包把我给提溜了起来站好。 我这会儿已经灰心丧气了,只是可惜胖子因为帮我说话反而被他的临时同伙给阴了一道,被我给连累了。 我情绪非常低落,整个人都蔫不拉几的。 直到孙戊往我的左手手腕上插了根很粗的针,然后又拿了管子,一头连通到那青铜墙面某个小小的凸起上。 这种感觉很奇怪,眼睁睁地看着红色的血液逐渐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然后顺着凹槽流动,旋转,逐渐没入墙面深处。 那种鲜红色大片大片在青铜上弥漫开来的场景,带来的视觉冲击也是强烈的。 墙面上流动着的血液越来越多,我的脑袋也开始昏沉起来,恍惚中能感觉到一左一右那两个人架住了我,长着老茧的手牢牢束缚住我的手臂,我再想动弹却是动弹不了了。 那一瞬间我开始胡思乱想,胖子刚刚沾下来的铁锈一样的干涸的血,该不会是我爸的吧?然后我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如果我爸来过的话,凭着这些人的实力,想必里头的东西他们早就拿到了,根本犯不着再多跑一趟。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长到我觉得是不是孙戊在胡说八道的时候,青铜墙上终于有了动静。 轰隆隆的一声响,我模糊地看到墙面上似乎凸出了个类似于扳手的东西。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这种折磨终于要结束了的时候,老炮的脸色却突然一变。 时间紧迫,他只来得及伸手够住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人,我和我身边的孙戊,还有剩下的那个土夫子,脚下一空,什么也来不及准备,和胖子差不多的遭遇,一下子便陷了下去。 地下是个很长的坑。 我情急之中只来得及一把扯下左手腕上的针头,护住脑门,其他的地方磕了个七荤八素。 天旋地转,我第一次意识到眼冒金星不是个形容词,我眼前止不住地发黑,每一次后脑勺撞击的时候,差不多都能看到几颗金星。 好在下坠的时间并不算长,起码跟我放血的时间比起来,却是短多了。 咔嚓十几声类似于鸡蛋壳碎裂的声音响起之后,我们终于不再往下落了,只是不知道下面铺了什么冰冰凉凉有点软的东西,也多亏了这,我们三个没有被摔成脑震荡。 四周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我的背包还结结实实地背在身上,没有摔得特别厉害,但人还是虚得很,几乎想躺在这里完全不动弹了。 不远处孙戊低低呸了一声,很快便摸索出手电筒来,打着。 我起初有些不太适应,眯了眼睛,好不容易蹭着墙壁坐了起来,摸索着把右手手腕上贴着的创可贴转移到左手上。 那边孙戊却是半点动静也没有。 我奇怪地一点点挪过脑袋去看,很快就也被眼前的恐怖场景给惊住了。 刚才鸡蛋碎裂的声音并不是错觉,只不过换成了蛇蛋,一窝鸵鸟蛋差不多大的蛇蛋被我们三个砸得稀碎,而那群蛋的主人。 成人腰那么粗细的蛇,看不清楚在这块儿狭小的空间里盘了到底有多少圈,墨绿色的鳞片上面布满了苔藓,竖着翠绿色的瞳孔,它和孙戊面对面,距离极近,再靠近几厘米的距离,分叉的舌尖就要直接舔上孙戊的脸。 但这种长期困在黑暗里的蛇,视力退化到极其有限的地步,我们身上沾了不少蛋液,一动不敢动,不用孙戊的眼神示意,我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只除了背对着我们的那个土夫子,老炮儿那边的人。 他看不到这边发生了什么,扶着脑袋,恶狠狠地咒骂骂了句娘。 我心里一惊,顿时感觉不好。 像是某种信号。 那墨绿色的蛇一下子便发动了进攻,长牙下粘液不断地滴落下来,它一下子便叼住了土夫子的背包。 还好不是颈椎,不然这一下他必定是活不了了。 那大蛇的毒液有很高的腐蚀性,土夫子意识到了不对劲,拼命挣扎,一下子便挣断了背包带,能看到那背包和毒液接触的地方,像是被腐蚀过一样。 逃命面前,我们三个像是约定好了似得,齐齐冲着斜前边的一个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不过他们俩体力尚在,跑得飞快,我就没那么速度了,勉勉强强算是吊着一口气,可怎么也跑步起来,只能连滚带爬。 那蛇左扭右扭着身体,如果不是它看不见,我这会儿应该已经留不下全尸了。 但我的体力也已经快要被完全耗尽,几乎感觉那蛇口中喷出的冷气要将我完全包裹住的时候,门后孙戊和土夫子一人拉着我的一条胳膊把我给拖进了墓室里,然后迅速关上门。 那条蛇失去了攻击的目标,发了好一阵怒,巨大的身子不停地撞击着门,墓室顶上不断地有土簌簌落下来,砸到我们的脑袋上。 他们两个还躲躲,拍拍身上的土。 但我背靠着墙壁,已经完全不想动弹了,勉强眼睛睁开一条缝,任由土坷垃落在身上。【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9、喂它 我已经快糟心透了。 手腕上,身体上的疼痛像无数个钝刀子在身上不停地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这不是一个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去,但我知道的是我再也不会想来这种地方,好好听我妈的话。 我甚至对孙戊的祖宗也有意见。 好端端的药王,又是黑毛虫子又是蛇的,搞得跟邪门歪道一样…… 我一肚子的怨念,转头看向孙戊和那土夫子,简单收拾完之后,他们的情绪却是提高了不少。 我虚弱地蹬了瞪腿,顺着孙戊手电筒的灯光看过去。 这是一个挺大的墓室,圆形的穹顶上面画着在我看来是一堆鬼画符的放东西,像文字又像图案。 再往下,一左一右放着两具巨大的棺材,应该是金丝楠木,光一打,金光灿灿的。 我外公喜欢这东西,我对这种木头了解一些,像这种品质和粗细的楠木整个制成的大件,搁现在已经是一寸一金也有价无市了。 两具棺材旁边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应景,还有个巨大的炼丹炉,周围还摆了不少瓶瓶罐罐的东西。 孙戊环顾四周,冷静得倒是很快,那土夫子却上去就想开馆,跟孙戊发生了争执。 孙戊并不觉得我们就这么到了目的地,毕竟他家的记载上并没有写明孙思邈有跟人合葬的癖好,他怀疑这大概率是个陷阱,并不多想横生枝节,早点和老炮儿他们汇合才是正事。 但那土夫子没有老炮儿在身边,早已经起了异心了。 孙戊他们其他人可能是真来找东西的,可他,却不想放过任何摸金的机会。 那土夫子的口音很重,我在后面一句一句地琢磨,才听明白他的意思。 “孙传人,”土夫子笑了两声,“我知道咱们的目的是要找那方子,可现在这方子在哪谁也不知道啊,万一那就藏在那棺材里呢,您别说您看不出来那是金丝楠木,除了您那祖宗,还有谁有那自个配享这泼天的福气啊,有句古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您是大人物您不懂,在我们这行啊,也有个规矩,叫宁可错倒不可走空,再说了老汉我是吃实心肉长大的……” 什么歪门邪理,什么又是实心肉,我少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总感觉是错觉,我好像听到了嗤笑的声音。 起初我还以为是孙戊在嘲讽,后来看他脸上严肃得不行,就觉得不太像,怀疑是自己空耳了。 看得出来孙戊完全不认同那土夫子说的话,但是他又没有办法。 他是学医的,这是他家祖宗的墓,这些都是他的优势,可他在这之前却是没下过地,想要继续往前走,跟老炮儿他们碰头,少不了需要土夫子的帮助。 几乎能通过他脸上的表情猜到他内心的波动。 孙戊当机立断,同意了土夫子的开馆。 他二人不约而同地又走到了我这边,看我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倒也没有让我动,就在我身后的背包里翻来翻去。 他们给我准备的背包里东西不多,找了会儿才找到了根撬棍。 “能行吗?”孙戊有点怀疑。 “这就够了,”土夫子却是挺满意的,直接从我腿上迈了过去,“咱们这些老人儿啊,不像现如今那帮子年轻人,下个地恨不得带两车的装备,一会儿你们就瞧好喽。” 我看他胸有成竹地走到了棺材面前。 自古以来右为尊,他们就冲着那右边的先动手。 等真要动手了,孙戊又担心了,问需不需要点蜡烛啥的问问。 土夫子就笑,说他们北派没那些罗里吧嗦的规矩。 我看得出来,孙戊虽然是领着他们来了自己祖宗的墓了,但心里也不是半点敬畏之心也没有的,在那土夫子倒腾的时候,他在他背后默默地做了个祈祷的手势。 那土夫子是有点水平的。 他看得很准,小小的撬棍,不知道是插在了什么地方,不一会的功夫,便支起了棺材盖的一角。 这也是孙戊的要求,不让他全掀了,万一真是祖宗,还是得保留点体面。 然后土夫子便戴上个手套,应该是他刚才顺便从我这里摸出来的。 他是直接要伸手掏吗?在这一瞬间其实我的内心还是怀疑的,但他的动作很快便证实了我的猜测。 他只是拿了个手电筒往里面照了下,看样子收获不会小,冲着孙戊摇了摇头之后,便喜滋滋地探手进去掏。 大概里面并没有孙戊的祖宗,孙戊明显松了口气,可能也是有点好奇了,往那边走近了两步。 我不知道土夫子是哪儿来的勇气,但他的胳膊几乎都快要整个塞到棺材里了,一直在上下搅动,可能是在找刚才看见过的好东西。 他俩的背影完全阻挡了我的视线。 我也懒得再看,瞅了瞅那足有一人多高,两米多宽的炼丹炉,这么大的东西在这样诡异的地方,总给我一种感觉,里面可能有东西会跳出来。 土夫子很快“咦”了一声。 起初我以为他是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了,比较惊喜,可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只见土夫子突然僵硬地回过头看向孙戊,脸色有点难看。 孙戊起初也比较迷茫,可土夫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有人在抓我。”到最后,我和孙戊都清楚地听到他的话。 就连土夫子的嗓音都有点发颤。 在平时听起来估计会很可笑,但他却突然像是疯了一般地试图抽出胳膊,可怎么也抽不出来,并且棺材里似乎有一种对抗的力量,死命地把他往里拉。 孙戊下意识地过去帮忙,两只手才刚扯上土夫子,便听到他一声惨叫。 胳膊是终于抽出来了,可手臂却也已经是没了。 一排青紫色的压印明显咬断了他手臂上的整根骨头,出来的时候还止不住地淌着血。 “跑,跑。”土夫子压根顾不了太多,大吼一声,像是癫狂了似得,径直冲着门口的方向奔过来。 孙戊反应很快跟上,我也情知不妙,好不容易挣扎着爬了起来。 这个关头,我知道他俩是肯定靠不住的,只能靠我自己了。 那边棺材里的嘶吼声比孙戊还大,一声巨响之后,里面的东西便已经撑开了棺材,木屑飞了一地。 我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东西,但是我也快被吓疯了。 丧尸片是看过的,但是真出现在自己面前,我只有要跑的冲动。 那尸体不知道是多少年了,整个青紫色的干皮,两只空了的眼眶深深下陷着,没有了牙床的牙齿显得格外长,不停地嚼着。 不用想也知道是土夫子的胳膊。 那东西跌跌撞撞地冲着我们的方向走过来,不知道到底有多重,每一步都扬起不少灰尘。 这么恐怖的场景激起了我的最后一点体力。 我好不容易支棱着往门口的方向艰难地挪动了一两步。 却见到那土夫子回头回来时,挣扎了片刻后,面露凶光。 一脚便踹在了我的肚子上,我这个时候怎么都经不起这样的冲击,重重地朝着身后跌出几米远,反而离那东西更近了。 “你搞什么?”我听见孙戊似乎停了下来,愤怒地质问土夫子。 那土夫子也不是不怕的,听声音已经跑出去了不近的距离,“喂它,喂它。”他的声音已经带着些癫狂的感觉,“只能喂它,”逐渐发了狠,他一把拉过了孙戊,怒吼道,“不想死就听我的,反正是个没用的东西!”【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0、萧肃生 他那一下踢得很重,我胃里一阵翻滚,几乎要呕出血来,耳旁嗡嗡声不断,看向那青绿色的干尸,距离我只有几步的距离,能闻到它不断喘出的腥臭腐朽的气息。 我这下连连滚带爬都做不到了,刚一挣扎,便被腹部上巨大的疼痛拽得拱起身子,止不住地冒冷汗。 说实话,我这会儿也有点绝望了,只是实在想不到,自己没被黑毛虫子弄死也没被蛇给弄死,最后要□□尸嚼吧嚼吧咽肚子里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怎么跟我妈交代,但是也说不定过上几年之后人家来考古,从干尸里把我的脑壳给刨出来…… 正胡思乱想着,冷不防斜地里胖子的脸突然出现了,“你他妈愣什么呢,还不跑?” 乍然间听到了胖子的声音,我还以为是错觉,拼了老命忽略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睁大了眼睛。 胖子正从那炼丹炉里爬出来,眼见那干尸已经快够到我了,他也急了,一把抽出来黑驴蹄子,直接摔下了炼丹炉,反手一插,那黑驴蹄子径直便插进了干尸的嘴里。 他肯定不是第一回干这样的事儿了,动作娴熟,看得我目瞪口呆。 胖子喘着气,我看到他身上沾满了香灰一样的东西,连脸上都是,估计是从那炉子里带出来的。 只见那干尸口中吞了那黑驴蹄子之后,突然一下子就不发狂了,獠牙露在外面,两只异常粗壮的手臂还保持着要扑过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僵在原地,跟我之间就只差了十几公分的距离。 我能清楚地看到在他嘴里不断活动着的蛆一样的东西,干呕了一声,右手勉强撑着地面,爬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看到胖子小心翼翼地松开黑驴蹄子,时刻关注着干尸的动静,我俩都紧张得要命。 等到胖子完全松开了手,干尸没有动静,我和他脸上同时露出大松一口气的表情,我也顾不了太多,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 胖子走到我身边,打量我几眼,还有心情开玩笑,“多会儿不见,江小爷,你怎么就这么狼狈了?” 我往上看了一眼,心说他这一身灰土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我知道我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很难表达出这会儿的心情,看上去跟鱼翻白眼应该也差不了多少了。 胖子说归说,看到我手腕上被血浸透的创可贴和据他说是煞白煞白的小脸儿之后,脸色也是微微变了。 但那让我头回见识到人性险恶的土夫子,逃走的时候还顺带夺了我的包,胖子说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啥工具都没有,只能让我自己勉强克服了。 我克服他个头克服,想到如果不是他设了个套,我也不会倒霉催的到这个鬼地方来,我就一肚子的气,还没张嘴肚子里就一阵抽痛,手抱着肚子,我疼得直冒冷汗。 胖子看我这样,突然一拍脑门,“我突然想到了香灰可以止血啊,我去看看。” 他这话吓得我一个激灵精神了起来,我也快破口骂人了,那都多少年的香灰了。 只是我才刚抬起眼看向胖子的方向,余光中冷不防瞥到了刚刚的干尸。 我似乎看到那干尸脸上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皮抽动了一下。 我也不顾不得别的什么了,一个飞扑,径直趴在了胖子的脚下,一只手勾住他的脚脖子。 胖子被我吓了一跳,差不多一脚都快踢过来了,看到是我,才好不容易收住。 他扶起来我毫不费劲儿,一边抱怨着,“你看看你,就算是我救了你的命,行什么大礼啊。”他边说边用手拍着我衣角的灰。 疼麻了,我简直怀疑他要谋杀我,扯着他,好不容易张开嘴指指那干尸的方向,“跑,跑,那玩意儿动了……” “动了?”胖子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知道我是不会跟他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的,一下子便收住了脸上的笑,准备背着我跑。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干尸一个甩头,黑驴蹄子嗖的一下飞出去十几米远,重重地打在另一具棺材上。 声音特别大,这东西的力道显然是正常人比不过的。 我已经生无可恋了,让他别管我了,先自己跑,我还不想连累他也死在这儿,出去之后也别跟我妈说,以后过节多给我烧点纸,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胖子呸了一声,也不管我疼不疼,硬拉着我,叫我别说这些丧气话,太晦气了,说我要是死了我妈不得雇人来追杀他,他到时候可遭不住,他胖爷见过的大场面多了,连旱魃都打死过,这才不过一个没上千年的干尸才哪儿到哪儿。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吹牛,反正我是快疼死了,背上了我之后,胖子的行动也没那么灵活了。 我说外面有蛇,他边跑边说没事儿,那香灰还能防蛇。 我偏了偏脑袋,沉默了,心道你不早说。 那干尸已经冲着我俩的方向迈过来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另一具棺材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黑驴蹄子冲击的惊吓,也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连胖子的表情都无比凝重起来,他跑到门边,我拼了老命地去开那个门,但门外面有东西在顶着,变得特别难开,肯定是土夫子和孙戊那俩孙子干的好事儿。 眼看着干尸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胖子一急叫我先下来,就要撞门,我斜眼看到另一具棺材里头的东西也已经出来了。 挺高的,挺瘦的,正常人的皮肤,那东西回头过来。 我一整个震撼了,这就是个人的模样啊。 胖子给门弄开了个缝,看我还愣在原地,直接揪着我衣领两个人硬挤了出去,翻滚着滚到了墓道里,连带着手电筒都飞到了一边。 我也没时间跟他说我的发现,因为那巨蛇已经游过来了,两只足有我拳头那么大的眼睛直勾勾地朝着我们的方向。 我知道它是半瞎的,正要做个噤声的动作让胖子别说话,他已经叫起了我的名字。 这下好了。 那边对我俩来说非常沉重的墓门,那干尸一下子就撞倒了,这冲击力度,我毫不怀疑如果撞在我们的身体上,我们的肋骨估计会直接碎开。 前有蛇,后有尸,能逃的方向是堵墙,我和胖子在夹板中生存。 我看得出来,他大概也开始觉得带我下来是一个比较晦气的决定了。 率先冲过来的是那干尸,估计它就吃了条胳膊还不太满意。 胖子很快做好了交代,他说自己少说在少林寺练过十几年的格斗,还算是有点底子,准备冲上去拦一拦,让我趁这个时候赶紧跑,他到时候跟我汇合。 我听得出来他在忽悠我,他那一脸悲壮的,不像是准备汇合,倒像是准备去送。 我说咱其实也没什么交情,真不至于,能跑一个你就赶紧跑吧。 胖子又呸了我一声,没说话。 在干尸冲到的时候,他一脚踹出,重重地蹬在了干尸的膝盖上。 胖子这一下确实有两下子,是个练家子,可干尸到底只是干尸,没有正常的痛感,胖子的全力一击只是让它的动作踉跄了下。 他大概也没想到这干尸居然这么厉害,也丧了点心气儿。 但还没有完全放弃,胖子正要再次飞踢上去,那边那蛇却也在他背后攻过来了。 “小心。”我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便站了起来,但我这腿脚跟胖子都不够比的,更何况是巨蛇了。 眼看着要被它叼走,斜路里突然插入了一道黑影。 同样是飞踢,胖子没对干尸造成什么物理伤害,但他却一下子就把那蛇头踹出去了七八米远的距离,连带着干尸也飞了出去。 简直不是人了。 胖子才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动静,刚回过头来,那不知名的人一手捏了他的后脖颈,他便晕了过去。 然后那人看了看我,我急忙摆手,他的手又想我的后脖颈探过去。 我条件反射缩起了脖子,他却只是一只手拎住了我和胖子的衣领,嘴上叼着手电筒,一手摸索着后面墓墙上的砖块,很快墙便翻转了过来,他拖死狗一样拖着我俩走了过去。 那边干尸和巨蛇估计是狗咬狗了起来,嘶吼声隔着墓墙,断断续续地响起来。 不管怎样也算是得救了,我这才有功夫观察起救命恩人来。 看着身形确实就是刚才另一具棺材里冒出来的,抛去大概很长时间没修剪有点长的头发不提,光看脸是直接可以拉出去出道的那种,正统剑眉星目的帅,下颌骨很锋锐,这样的长相属于荷尔蒙爆棚的那种,光站着就能让一堆小朋友尖叫。【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1、出身 只不过不知道他穿的什么料子的衣服,这会儿已经是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了,像块布似得,隐约可见藏在下面薄薄的一层腹肌,好在还扎了个腰带,不然他就是要半裸奔的节奏,两个脚丫子蹬着对潦草的布鞋,也着实难为我能透过他这野人的表象看穿他帅哥的潜质。 这恩人把我们拖到个角落里放了下来,然后他坐在一边闭上了眼睛。 他刚才露出的那一手,让我觉得有他在挺有安全感的,我偷偷地扭过头,戳了胖子一下。 胖子没有反应,我忍不住探出手搁在他鼻子底下,才刚感受到胖子的呼吸声,便听到对面恩人不带有烟火气地开口道,“他没死,现在是哪一年,已未?” 我搞不懂,他没睁开眼睛是怎么看到我的,想来高人总是有高人的方法,不过他的话却是让我一下子便警惕了起来。 “2015,”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忍不住扭过头重新打量起他来,身子往胖子的那边又靠了靠。 这时我才意识到,恩人他穿得挺复古的,布鞋一看就不是现代的工艺能做出来的水平,就是身上的那条腰带特别显眼,里面隐约泛着银色的光,外面包裹着的青绿色的青铜壳镂空雕刻着玄鸟的图案。 他不会是…… 想到这儿,我又蠕动着往胖子那边贴了贴。 “别挤了。”胖子冷不丁嘟囔一声,懒洋洋地睁开眼之后,他活动了下胳膊,差点给我推出去,“热死了江风。” 我乍一听到胖子的声音,差点喜极而泣,“还好我没害死你。” “去,”胖子不屑地笑笑,“你莽哥我当年可是拳打潘家园脚踢老粽子的人,哪儿能被这点小灾难给迷了眼,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说着说着,他活动了下脖子,发出不妙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叫了声疼之后,瞥到了另一边坐着的恩人,住了嘴,走到他身边绕了个圈。 看得我一阵胆战心惊,生怕刚才的恩人转眼间就褪去张皮变成尸体了。 好在没有。 胖子不负我望地开口问道,“嗐,这小叫花子谁啊?是不是一路的?要不要我现在就……”他没看见我一直抽动着使眼色的眼角,做了个刀抹脖子的动作。 我简直无语了,看看恩人看看胖子,也顾不了疼痛,死命地摆手,“他救了我们。” 毕竟恩人》》》绿皮丧尸》》胖子,至于我,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他也不看看我们现在的处境。 胖子也似乎终于回忆了起来,“呦,就是你小子啊,伸手偷袭把你莽爷我给吓晕了,有点水平,什么名号啊报出来瞧瞧。”胖子伸手便要拍拍那人的肩。 我根本看不清那人是怎么出手的。 只觉一眨眼的功夫,那人的手便已经按在了胖子的手背上,他似乎不用任何支撑凭空就能站起来,然后轻轻一甩,胖子在空中转了一百八十度,以一种以头抢地的姿势爬在了地面上。 胖子吃痛骂了声,那人连个眼色都没给他,“萧肃生。”他淡定地拍了拍手。 胖子反应也很快,早就已经站了起来,听到这三个字后,嘴里不太客气的话一下子便止住了,像猛然被掐住了脖子。 胖子肉眼可见地震惊,他甚至退后了两步,认真地端详萧肃生,片刻后,还是很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没死?” 我也完全无语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下个地还能碰到熟人的。 胖子的态度却一下子就变了,围着萧肃生转了半圈,忙不迭冲着他问道,“哎你当年干什么去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分享一下吧?” 哈士奇似得,我非常看不惯。 萧肃生压根没搭理他,抬腿要走。 胖子也追了上去,走出几步后发现没有我,回头招呼道,“走啊江风,愣啥呢?” 我气死了。 我哪儿是发愣,我现在从头到脚几乎都没块儿好肉了,浑身上下疼得要命,还在不久前刚被迫献了至少800cc的血,我哪有力气走? 胖子很快接道,“我刚看了看这儿还是墓道噢,快接近左耳室了,陪葬的估计很多噢,到时候你自己一个人细皮嫩肉的……” 我知道胖子可能是在吓唬我,但经历了这么多,我压根儿经不住吓,手电筒照不到的地方黑乎乎的,看上去总像是有东西要冒出来的样子。 一股子求生欲直冲脑门,我几乎是蹦跶着追上了他们,活像后面有东西在追似得。 萧肃生冷漠是冷漠,到底也没阻止我和胖子跟着他。 他这个人看着比胖子沉稳多了,我总是有点安心的,就是特别奇怪,他总在画着壁画的地方停下来观摩很长时间,我和胖子都看了,就是一些祭祀,修道的场面,一致不明白萧肃生到底能从里面看出什么花儿来。 但我俩现在跟那大部队失联,就一门心思想着要出去,胖子说跟着萧肃生总没错,再加上我现在的体力也没有恢复,萧肃生停的时间长,正好方便我休息。 他不理我们俩,胖子倒是跟我这边嘀咕,差不多把萧肃生的过往八卦了个底儿朝天。 我全程都是惊讶的神情。 别看萧肃生现在也就是二十七八的模样,江湖传言,他出生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郑州,祖上也不是无名之辈,据说当时的父亲和哥哥都是官。 但萧肃生这人倒霉,二十出头就被家族抛弃了,当时他已经念完了大学,能文能武外貌出众在当时的子弟大院里名声大噪,正是开启人生下一阶段的时候,结果从那之后就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后来再出现是跟着考古队考古,去过很多地方,在这一块儿上算是个传奇人物,什么都会,功夫还强得不似常人,曾经有单枪匹马干翻一群武装到牙齿的土夫子的事迹。 他的名声也就从编内传到编外了,很多人都说他要是能入行早就暴富了,只可惜他这人一不为财二不为名,至今没有被收买过。 他挺清贫的,家里哥哥的官倒是越做越大,听说早就搬到北京去了。 只是自从又一次考古队全军覆没之后,萧肃生也就没有了踪迹,距离现在差不多也一年了,没想到在这儿被我们给捡上漏了。 而关于萧肃生为什么被家族抛弃。 有人说是因为他当时学投资的高材生非要去考古家里才不认他,也有一说是他自己太奇怪,始终保持着年轻时的相貌家里才会觉得出了个妖怪。 总归胖子说传什么的都有,他现在说的这两个已经算是好听的说法。 我现在已经不是十成十的绝对唯物主义者了,只是还是很难相信,胳膊肘捣了捣胖子,看萧肃生那除了沾了不少土没有半点岁月痕迹的脸,“真的假的?你别忽悠我啊,他看着可比你年轻多了。” 胖子正坐在地上拿着根树杈指点江山,闻言看了我一眼。 我才知道一不小心把真心话给说出来了,讪讪地笑笑。 胖子没介意,反而还自己调侃,“怎么?你莽哥我不就是没他长得帅,至于么,不过啊,”胖子看萧肃生已经看完要走,急忙拽着我跟上,压低声音,“半真半假吧,这萧家确实挺奇怪的。” 胖子没说奇怪在哪里,我抓心挠肺地好奇。 只是萧肃生突然回过头来看我们,我不太敢说话。 “前面会遇到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不该再跟着我。”萧肃生的声音跟他的长相并不匹配。 他是浓颜,可声音却偏偏总给人一种风轻云淡的感觉,似乎生死都置身事外。 “那你还去干什么?我们一块儿出去呗。”我下意识地便回答道。 胖子和萧肃生似乎都没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回答,他还能有这样的选择。 我觉得我没说错,这是正常人的逻辑啊,但萧肃生愣了愣,片刻后,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这下换我愣了愣,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自遇见以来头回认真地看了我几眼,大概因为他这皮囊就是我想成为的那种吧,我不自觉便在乎起自己的外表来,想到自己现在一身的尘土,脸上说不定还沾了胖子的香灰,形象堪忧着实懊恼。 可后来又想想大家都是一身的灰,有什么好自闭的,就挺直了背站好,整出个理直气壮的模样来,结果差点没抽筋。 我的心理活动太丰富了。 可片刻后,萧肃生什么话也没说,扭头便离开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2、认字儿 胖子和我面面相觑了一秒钟的功夫,纷纷从对方的眼神儿里看出了对巨蛇和绿皮干尸的排斥,然后我俩便默契又沉默地继续跟上了萧肃生。 他肯定知道我们在,但没有回头,依旧自顾自地走着。 我眼神止不住在萧肃生的背影上打转,对这个人很好奇, 其实萧肃生的个头没有一八八也得有一八五,相比起来,前方逐渐变矮的甬道就显得狭小了很多。 他的背没完全挺特别直,但走路时给人的感觉仍然像极了一柄标枪,哪怕是随意地站在那儿,都绷紧了随时出鞘的凌厉,这种气场,我在电视上看阅兵的时候也见过。 跟他一比,我和胖子一个蔫巴一个懒散,跟参加旅游团被迫爬上了山顶的老年人差不多。 萧肃生走得不快不慢,我勉强算是能跟上,胖子游刃有余,一张嘴没人束缚着已然是停不下来了,他说我们估计马上就要到耳室了,就是主墓室一左一右两边的小房间,在这儿的话应该用来放孙思邈生前用的一些东西,还会有各种各样的陪葬品。 我不知道胖子是怎么有这么高的兴致的,甬道四周全是土,啥都没有,反正我是半点都不想张嘴,生怕吃进去一嘴的粉儿。 但听胖子说起以前的经历来绘声绘色的,他说古代的东西有的时候现代人还真做不出来,最有名的要数乾隆的白玉蚩尤环还有法老王的黄金匕首,前者很多人试图复刻都失败了,后者则是用天外陨石做的,根本没有东西能用来复刻,而这种等级奇珍异宝,随着主人的死亡给葬到墓里,不见天日,真是糟蹋了。 像他以前去过云南那边大概是一个诸侯王的陵墓,里面除了蚩尤环以外还有特别像那黄金匕首的东西,包括一些其他的好玩意儿,而那个陵墓的主人,起码也是商朝末期的人物了,这些工艺按道理来说在那个朝代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所以世代都有一些奇人高手,根本解释不清楚。 胖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直往萧肃生那边飘,肯定是说给他听的。 但萧肃生压根儿就没分给他点眼风。 我看胖子嘚瑟的样子忍不住呲他真的假的,拿出来没有,有照片为证不? 胖子嗐了一声,说那地儿邪门的很,电子设备根本就用不了,他最后能九死一生跑出来都难得了,再说拿出来也是犯法的,他压根儿就没动那些东西。 “你莽哥我只是探秘,”胖子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特别夸张眨巴着眼睛说道,“并不为那些黄土白物。” 但他忽悠我多了。 我不是特别地相信,切了一声,问他,“那要是耳室里有那什么医书还是啥救人的东西呢?” 胖子反切了我一声,一条胳膊搭在我肩膀上,他特别重,我差点就走不动了,胖子才收回手,我没躲开,他顺手拨了下我的头发。 那眼神儿特别慈祥。 但我总觉得他跟逗狗似得,我特别不满意。 胖子压根儿没带在乎的,兀自在一边咬牙切实,“他爹的这帮人坑咱到这个地步,还拿那救人的医书呢?能不能有点骨气,找到肯定给他烧了!让他知道当年老子在城墙根儿下莽爷的称呼也不是白来的。” 他声音有点大,在狭小的甬道里还有了点回音,我感觉旁边的土都簌簌地往下落,偏了偏脑袋。 萧肃生才回头看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胖子按了下我的头,让我也噤声,他特别小声地交代我说听那萧肃生的,估计前边就是了。 任胖子说得天花乱坠,我对死人的东西还是有点排斥。 那耳室上的门是用青铜浇灌制成的,上面斑驳的青绿色锈块几乎和砖墙融为一体,很难再看清楚表面上雕刻着的精美花纹,挂了把锁,需要用钥匙打开的那种,但锁缝都已经给锈没了。 萧肃生面无表情地盯着门和砖之间的衔接处看,那专注的样子似乎要看出朵花儿来。 胖子倒是虎得一批,抬脚便踹了上去,他这一脚可不轻,但那门纹丝不动,上面的锈倒是掉下来许多。 我抬手捂住鼻子,指责胖子,“你干嘛?” 胖子倒是满不在乎,“身上都是灰,差不了这点子锈,没准儿裹上一层之后还能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什么的……” “哎?”一击不中又是来了一下,胖子跺了跺脚,说他骨头都被震疼了,“这门有蹊跷,看着吧。”他指指砖墙,拿手电筒的把在糊墙的泥巴上磕了好几下。 我退后几步,看着那土落下,逐渐露出条缝来。 “看到没?”胖子得意地飞过来个眼神儿,“青铜水灌成的一整块,这门本来就是从墙上生生掏出来的,撬不开锁,都是白搭,就算咱这位……”他看了眼萧肃生,“生哥们够厉害,但咱现在连根铁棍儿都没有,趁早放弃算了,走吧走吧。” 什么生哥们熟哥们的,也太难听了,但萧肃生没意见,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听胖子都这么说,我也觉得没戏,正准备安慰萧肃生几句,便见他手探到腰间,停顿片刻后,猛地抽出来了把银色的东西。 闪闪发亮,险些晃了我的眼。 胖子反应很快,“呦,光剑变身哪哥们。”他说着说着话胳膊就又想往别人的身上搭。 但萧肃生跟我可不一样,他反应锐利得很,在胖子的手快要靠过来时,冷冷地分给了他个眼神儿。 这一下肯定极具杀伤力,因为胖子飞速地便收回了自己不安分的爪子,讪讪地笑笑之后,条件反射地摸了摸后脖颈。 我在后面忍不住偷偷地笑。 萧肃生从腰间抽出的赫然是把软剑,虽然剑身新的很,但肯定是个老东西了,胖子说那剑柄的设计明显不符合现代人抓握的习惯。 萧肃生没多犹豫,蹲下身,提剑便插进了门与墙中空着的薄薄一层缝隙里。 然后他提剑缓缓上移,果然在差不多一半的距离之后,受到了阻碍。 金属互相撞击的一声脆响,他手中剑没法儿再往上移动,门的背后显然也有类似防盗杆一样的东西在挡着。 胖子一脸看吧我就说是这样的神情。 但很快,他和我便同时目瞪口呆地长大了嘴。 我压根儿看不出来萧肃生使了力,他只是从原来随意地抬手转换成了现在专注地抬手,金属切割刺耳的摩擦声便响了起来。 他的剑从下到上,然后又平举着贯穿整个门缝,差不多了的时候,萧肃生抽出剑,剑柄在那锁上重重击了下之后,那锁便应声掉在了地上。 胖子由衷敬佩地拱手说了句,“失敬。”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萧肃生。 那铁门足有十厘米厚,萧肃生一手持剑,一手生生地推开了门,留出足够一人进出的空间后,很快便收回了手,他灵活得很,一下子便钻了进去。 我看那门上已经留下了他手印的形状,很明显,有学有样地抬手按在那手印上,用尽全身力气一推。 那门,纹丝不动。 胖子哧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我立刻反击,“你也推不动,莽子,你比那哥差远了。” 胖子脸上的笑立马收住了,看那困惑的表情,应该是在琢磨莽子是从哪儿来的称呼。 他现在在我心中的地位已然从哥退化到了莽夫。 我没立刻进去耳室,小心翼翼地探了个脑袋进去。 眼瞅着萧肃生举着手电筒在研究墙面的时候,身后胖子猛地推了下我,笑着说道,“进去吧你,矜持啥呢,万事儿有那哥们在里头,你不想看我还想瞅瞅……” 胖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我踉跄了半步才站好,正回头怒瞪向他,便见到胖子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震惊地叹了声。 但我立刻就知道那是失望了,因为胖子很快便不相信似得顺着房间走,往地面上看了个来回,“啥啊,这怎么啥玩意儿都没有,行医的都这么艰苦朴素吗?有点草叶子也行啊,实在不行种子也可以。” 我一听他这话,知道他先前果然是在骗我,以前肯定没少捞。 胖子走在地上咚咚直响,我顺着他的脚步一路走一路看,发现整个房间就是块儿青铜疙瘩,并且空间很大,差不多占地得有一百平了,并不像胖子说的那样是比较小的耳室。 这里面保存的比较完好,四周墙壁上凸起的青铜古文字还历历可见。 看来古人确实是有我们不知道的智慧的,但这么一个保护严密的地方,确实什么都没留下来。 那还有什么必要上锁呢? 逻辑上就不成立,胖子不相信这里会什么都没有,觉得肯定是有某种我们没发现的机关里面藏了东西。 我觉得他是胡扯,整个房间都是一整块儿了,还能设什么机关,没准儿孙思邈就是为了保留这些文字才整的这房间。 但胖子不相信。 他也开始像萧肃生那样,拿着手电筒开始认字儿来。 别说那字儿是挺好看的,就是忒难认了点,胖子确实是有点文化在身上,并且好为人师。 但是他越看脸越绿,说这不就是个功德簿吗?【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3、半蹲的尸体 我是正儿八经练过毛笔字的,不过我偏好的是柳体,簪花小楷这种特别漂亮的也熟,这些青铜字儿我认得一些,但不能像胖子那样看得快。 我就故意问了一句,胖子果然开始滔滔不绝,大概知道了上面讲的都是什么。 孙思邈确实是医学界的天纵奇才,幼时的时候多病,所以立志究医,年轻时去过很多地方,广泛收集民间流传的药方,并且热心为人治病,见识到了不少疑难杂症,上面只详细地记录了几个例子,胖子对他行医济世的经历没兴趣,瞟了一眼就过去了,后面的是重点。 孙思邈救人也不是完全不收费的,其中就有一次,他帮助一猎户的妻子顺利生产之后,对方对他感激不尽,年底的时候送了他一条鱼。 萧肃生也正站在那鱼字的下面,所以胖子收回了他关于“一条鱼而已,到底有什么好记的”的抱怨。 那不是一条普通的鱼,孙思邈也是后来才发现的。 那鱼特别大,给他的时候还是活着的,成体长度已经超过了2.5米,据那猎户说大概是山体塌方的时候,从里面游出来的。不知道已经存活多长时间了,鳞片已经不是正常的鳞片,上面挂满了带着铜绿色的钱币,刀都砍不动,这条鱼舌头上长着的有特别锋利的牙齿,特别凶悍,出来之后就咬死了不少人家里养的鸭子大鹅。 我听得津津有味,胖子却叹了一口气,说真的好多废话。 我戳他一下让他赶紧,他无可奈何地开始继续翻译。 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能是条鱼干的,直到后来鱼开始吃人。 村里游泳的小孩儿,被发现时其中一个脑袋已经全部被咬掉了,而其他的几个,被吓掉了魂,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但大家都开始重视了。 抛出去饵,才看到了这条鱼,在水下怪物似得,铁锚锄头根本砍不动。 他们后来再抛饵,那鱼没再出现过。 他们才放心,并且严禁自家的小孩儿再下水,但好景不长。 特别奇怪的是,那鱼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直在进化,有脑子似得。 有人起了财心,半夜捕鱼的时候被反杀了,脑袋内脏吃得干干净净,那鱼也似乎已经混成了河里面的老大,从那之后再也没人能钓得起来任何一条鱼,但饵总能被吃得干干净净,并且任何靠近水的活物都会莫名其妙地失踪。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村里的大师卜了一挂,说这鱼必须得除了,再往下发展就会成为精怪,到时候整村的人都得陪葬。 这大师姓梁。 我忍不住问胖子,“这人这么会吹,怎么姓梁呢?” 胖子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看我一眼,“别急,马上就到重点了。” 他们祭了活人作饵,用羊肠线编网,没日没夜抽干了半条河之后,算了个时间,数十个人把鱼捞起来了。 这鱼面露凶光,大师说这东西已经有灵,杀不得了,得圈起来养,是积德养生綿泽福长的事儿,便给了猎户,谁也没意见,因为被祭的就是他爹。 胖子说到这儿,轻蔑地啧了声,他说别扯,八成是孙思邈主动要的这鱼,他肯定知道里面有奇怪的地方。 后来孙思邈得了这鱼之后,每天晚上都做梦,于是他联系了他的一个好友。 胖子戳我一下,说到你了。 他的好友姓江,胖子戳我的时候我没笑出来,因为我看过我家谱,江落怀确实是我祖先,因为容貌特别的出众,即使干的是盖房子的活儿,也交友甚广,甚至还得到过高宗的召见,有文字称见之,喜,从此他一飞冲天,直接给皇帝干活儿了。 想的有点远了,我收回思绪,胖子说孙思邈后来把鱼给剖开了。 那鱼肚子里有东西。 黑色,似铁非铁,大概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小,但孙思邈自从有了这东西后,医术一日千里,人似乎也不再衰老了。 说到不再衰老,我和胖子同时看了萧肃生一眼。 但我还是忍不住质疑,“咱现在可是在他的墓里。”可见应该只是古人神神道道的心理暗示,胖子不同意,一巴掌拍在后面的字儿上反驳我,“你看这不是后来要去觐见皇帝了,后面还有老多话呢,所以……” 胖子的话没说完。 我不知道他是太衰了还是太幸运了,他啪一下按在那字儿上面,那字儿直接便凹了下去。 萧肃生几乎是唰一下变扭过了头,“不好。”他脸色变了,飞起一脚把胖子踹倒了角落里,然后他扭头看向我,我急忙摆手,他这一脚下来,我还能有命吗? 萧肃生犹豫了下,到底没再动脚,一手揪住我衣领,一手攥住我手腕,提溜着我,翻到了另一边。 事实证明萧肃生的判断是对的,胖子完全是个惹祸精。 这青铜皮屋子居然还有上下两层,轰隆一声顶上便塌了下来,而地面上一排排台子一样的东西逐渐开始冒头。 铁门那儿正好有一个,把出口给卡死了。 尘埃落定之后,我看到顶塌的时候居然还带了几个人下来,不过萧肃生在我前边当着,我看不太清楚。 那几个人率先看见了胖子,一下子就要动手。 胖子立刻没骨气地举起了双手,嘴里叫着,“别打别打,自己人。” 萧肃生才站了起来,他松开手,我呲牙咧嘴地瞅瞅自己的手腕,一圈红印,像被铐了似得,不过比起胖子弯成虾米的腰来说,却是好太多了。 我从萧肃生背后默默地探出了脑袋。 心里顿时开始给胖子叫好。 好家伙,掉下来的这几个倒霉鬼,可不就是先前又给我放血又暗算胖子的老炮一行人么。 不过他们看上去也是够狼狈的,并且只剩下了老炮,孙戊,废了条胳膊的朝奉,还有个老炮儿那边的人,先前踹我那土夫子,已经不见了。 那边老炮压了压手,他旁边的那人才收回了枪。 胖子大松了一口气,问那土夫子人呢。 老炮儿特别淡定地,像是回答吃了什么早饭似得,说道,“蛇吞了。”然后他环顾了四周,大概是没见到我的身影,皱起了眉头,有点急切地问道,“江风呢?” 我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直觉肯定没有什么好事情,往萧肃生的背后缩了缩。 胖子大概跟我是一样的想法,顺手便捡了块地上掉下来的青铜砖,流氓似得往前跨了一步,问他们想干什么。 老炮儿似乎是觉得他不自量力,笑了下,但他很快便注意到了萧肃生的存在,大概是觉得眼熟,“咦”了一声。 “咋。”胖子狐假虎威确实有一手,“这位哥可是我们这边的,呵,动手啊。” 老炮儿那边的伙计经不住激,枪已经重新掏出来了,孙戊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朝奉急忙开始打圆场。 “别动手别动手,大家有话好好说,梁兄,我们也是要确认江风小兄弟的安全么。” 这种场景真的很一言难尽,我们一群人被封在了青铜盒子里,唯一的门被堵了,而这群人还有心思讨论些有的没的。 胖子没信,老炮儿没说话,倒是朝奉指天指地指祖宗发誓是真的。 胖子说干你们那行的拿祖宗发誓就跟喝凉水似得,哪能信呢,一天不喝几杯凉水人都渴死了。 气得朝奉脸都青了,如果不是他那条胳膊是废的,加上胖子这体格,看他那模样他铁定要过来跟他肉搏。 老炮儿刚才是没注意,现在都瞧到萧肃生了,自然也发现了我的存在,拿手电筒照了照我们这边的地面。 “你命好,顶上有人要保你。”老炮收回手电筒,照了照地面,“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看这台子,里头封的东西马上要出来了,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他话音刚落下,像是个信号似得,耳室里到处充满了刺耳的摩擦声。 他们没功夫注意我,我在想到底谁要保我。 要说起来我高中的时候朋友还挺多的,都是那种可以吃饭的泛泛之交,要说保,这种程度的朋友还真没有,上高中以前,基本跟我发小儿还有他的朋友混了,但他们家里都挺清白的,不像是能认识并且指挥得动老炮儿这种亡命徒的人。 我回忆着认识的人的时候,不经意间看了眼萧肃生,脑袋里突然灵光乍现,被我忽略的这个萧字,我想起来我高中的时候校霸那就姓萧,还是北京儿,不会这么巧吧。 大概是有了联想,我越看越觉得校霸跟他长得有点像。 萧肃生被我盯得时间久了,扭头过来看看我,然后冲着前边晃了下手电筒。 我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了过去,顿时,脑袋瓜子里形形色色的各种想法都没了。 很好形容我现在看到的场景。 一排排“人”,或者我也不知道这些面皮青白但面容栩栩如生的东西到底能不能算作人,它们已经从地上冒出了半个身子。 胖子惊叹了一声,左手里也抄上了板砖,朝着我和萧肃生走了过来。 这些台子上的人是蹲着的,两只手蜷起趴在地面上,仰着脑袋,眼白已经泛起青灰色,眼珠子向外爆凸起,嘴巴咧得很大,嘴角上明显有针脚缝过的痕迹。 它们的身上裹着一层亮晶晶粘液似得东西,看上去显得滑溜溜的,皮肤似乎都被水撑得满满当当,随时都要爆开的感觉。 胖子看我那瑟瑟发抖的样子,捏了捏我的肩膀,小声问萧肃生,“我靠了,这些是什么玩意儿,老子见了很多鬼东西,没见过这样的人,一个个癞蛤蟆似得。” 别说,胖子这一提醒,我停滞了的脑袋瓜子才运转起来,这些人摆的可不就是癞蛤蟆的姿势么。 我又往那边瞅了瞅。 看老炮儿他们的反应,应该不是幻觉,那些人逐渐转动脖颈,有的几乎是旋了一百八十度,青白色被水泡发了一样的怪脸,一部分朝向了我们的方向,一部分冲着老炮儿他们。 并且,我能听到咯咯,咯咯的声音,不断地从那些人的嘴里传出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4、救命 胖子的脸色也不好看。 但他胆量十足,在这边大声问孙戊,“哎,哎,我说传人哪,大家现在都在一个锅里,也不要藏着掖着了,这里面要是有你的祖宗,你就跟他说一声,让他别为难我们这帮小子了,咱又不是来盗墓的,看看就走,就那什么救人的医书啥的,也是你学,算是后继有人了,你告诉他老人家,这是好事儿啊。” 他说话的声音必须很大,才压得过越来越大的咯咯声。 胖子属实是调节氛围的一把好手,我听了这歪门邪理差点笑出声来,但眼瞅着那大片大片的青白脸,委实又笑不出来了。 孙戊的脸色差不多也是一样的青白,差点就火了,大声叫胖子闭嘴,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一看就是尸体,有毒,别……。 孙戊轻举妄动的话还没说出口,老炮儿的那个手下已经遭不住这气氛了,先下手为强,一脚把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个尸体给踹翻,他一个点射便爆了那尸体的头。 扑叽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没入水中的声音响起,大家都惊了下,一时间所有人的手电筒都纷纷照向那具尸体。 近距离子弹射入的冲击力使得那尸体的脑袋直接炸得稀碎,但没有血溅出来,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也没有脑浆。 那尸体被泡发了的皮肤迅速便干瘪下去,大片大片的粘液伴随着红色球形卵一样的东西不停地流出来,一股子刺鼻的腥味儿一瞬间便蔓延到了我们这里,恶心得很。 但不是活的,是具象化的冲击而不是精神类的,大家同时松了口气。 那个开枪的还想再动手,被孙戊给拦住了,他说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出去,下面的门是堵了,上面的可还留着,没有必要横生事端。 这会儿当着一众裸尸的面,胖子和我也没心情再研究墙壁上后续的内容了。 那门距离我们有点远,差不多在斜对角的位置,萧肃生一马当先地打头,胖子自告奋勇让我走中间,我们三个特别小心地往那边移动过去。 他们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 我虽然走在中间,但心里始终提心吊胆的,疑神疑鬼。 从一丛林立的尸体里穿过,并且那些青白泡发了的脸和眼珠子随着你的动作而不停地转,距离不到十公分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你,我觉得我没疯心理素质已经够好了。 如果这些人是站着的跟我们平齐,我都不敢想象那个场面。 但我们都没有想到,先出事儿的反而是他们那边。 横七竖八的手电筒把整个耳室都照得很亮堂,那边传来一声惨叫。 萧肃生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胖子往那边看了一眼,骂了句,什么药王,毒王吧,五毒俱全。 刚才开枪的那个走在他们队伍的最后面,大家听到了声音才注意到他的动静。 被爆头的尸体肚子上被生生剖了个大洞出来,一只足有整张脸那么大的鲜红色癞蛤蟆,背上坑坑洼洼全是疙瘩,一跃便扒在了他的整张脸上,脚蹼上分泌的粘液不停地滴落下来。 那人下意识地便用手扒拉,刚碰到癞蛤蟆,两只手就起满了密密麻麻红色的小点,像是受到了腐蚀似得,那些小点还在不停地往他身上蔓延。 他前边的人是朝奉,早就被吓傻了,被孙戊推开,但他只看了一眼,就冲着老炮儿摇了摇头。 几秒钟的功夫,从上到下,那人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逐渐鼓起了密密麻麻鲜红色的水泡,乍一眼不是人长了疙瘩,像是疙瘩上长了人。 那人嘴里叫着痒,疼,两只手不停地抓着身上,水泡破裂后,同样的粘液包裹着红色球形卵不断地从他身体上涌出来。 他痛苦得几乎站不稳,两只手疯狂地挥舞着要把那癞蛤蟆给拽下来,都没能成功,发疯一样到处转的时候,差点碰倒了其他的尸体。 整个事情发生就十几秒钟的功夫。 老炮儿果断得很,拿枪换了个方向便射向那癞蛤蟆。 但那毒物像是能感应到似得,很快便跃了下来。 我看到那人的脸也没能幸免,好在他之前一直闭着眼睛,眼皮肿成了一团还能勉强睁开条缝儿来,但他还没缓上气儿,那癞蛤蟆已经又扑在了他的脸上。 这回掉了个个儿,它那鲜红色的长舌头直接探进了那人的嘴里,然后它顺着便钻了进去。。 目睹了全程,我干呕一声,胖子同情地拍拍我的肩。 那人的情况不好,眼看已经是活不了了,直在地上打滚儿,而我们的境地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不停地碰倒周围的尸体,还在抱头打滚儿,老炮儿当机立断,掏出枪给他了一个了断。 血液溅了四周一圈。 地面上红色球形卵接触到血液,不断地蠕动起来,眨眼的功夫,鲜红的小癞蛤蟆就孵化了出来,加上从那人的身体里不断钻出来的那些,密密麻麻,看得人心里发毛。 “走了,再拖就来不及了。”萧肃生话音刚落,我看到这些半蹲着的尸体,两个眼珠子冷不防便爆了出来,从他们的嘴里,鼻孔里,眼睛里,不断地冒出新的癞蛤蟆。 这些东西像蚂蟥一样向往新鲜血液,感受到人体的温度,就逐渐往我们的方向汇集。 它们蹦得很快,其中有个冲着我们的脸便跃了过来,萧肃生一步便已经上前挡了过来,我才看到他先前是把软剑给藏到了袖子里,他手中寒光一闪,那癞蛤蟆已经被分成了两截。 一大群它的同伴们瞬间便涌到了它的尸体上,很快把它吞噬得干干净净。 耳室里满地都是孵化的癞蛤蟆,大片大片的鲜红色,很快就没有了下脚的地方。 好在老炮那边还有物资,但就算是他现在也不敢轻易用炸药,密闭空间也不能点太多火把,隔空扔给我们一个,胖子手忙脚乱地点燃之后给了萧肃生,他隔空一直挥舞着,勉强给前边开了点路出来。 但是这百十平方米空间储存的氧气肯定不够我们这几个人这么挥霍。 我们也顾不了太多了,再等下去癞蛤蟆都快堆成条河了,随随便便就能把我们几个给埋了,有路就钻,前边萧肃生软剑舞得只剩个残影,癞蛤蟆的尸体落在远处吸引它们,拖延了点时间,加上我学着胖子的样子脱了外套一直挥着,算是有惊无险地到了老炮儿他们进来的门下。 和老炮儿他们三个成功汇合了。 我一直在动,像打地鼠一样防着这些玩意儿,脑袋根本来不及思考别的,满头都是汗,倒顾不上害怕了,心跳得很快。 那朝奉一条胳膊不方便,被老炮儿和孙戊勉强护着,看上去比我还缩着。 火把的光小了点,萧肃生把火把递给胖子,胖子和那边的孙戊站在最外面的地方,勉强造出了半圆的真空空间。 就那么点大的面积,这会儿癞蛤蟆自己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了,一个个摞起来足有我们的小腿那么高。 我非常庆幸它们不会吐口水,不然我们千防万防怕也是很难防得住,要跟先前那人一样成为癞蛤蟆人了。 我看了一眼上边的门,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青铜门也是关着的,并且距离地面起码有三、四米高。 我从来没这么卖过力,胳膊已经酸得不行了,但还是咬牙坚持着,拿着外套不停地抽着飞跃过来的癞蛤蟆,感觉自己都能听到拳拳到肉的声音。 胖子也没心情开玩笑,他们举着的是不常见的丙烷火炬,特别重燃烧起来热量特别大,我看到他额头上全都是汗。 我一边还好奇的瞥了眼萧肃生和老炮儿。 他俩互相看了一眼,就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似得,老炮自己摇了摇头,走到中间之后反身半跪了下来,低下头。 我才明白过来,他是要当肉垫,凭萧肃生的身体强度,这活儿确实一般人也做不来。 萧肃生当机立断,他动作很快,空间有限,他只助跑了一步,下一秒,脚便踩在了老炮儿的肩上。 那一下很重,我们都听到骨头咔嚓的声音,老炮儿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前边栽了栽,但他不愧是个硬汉,很快便稳住了身形,起来的时候转动脖颈长舒口气,一甩腿把个碗口大小的癞蛤蟆直直踹到了对面的墙上。 而萧肃生就完全是神乎其技了。 他凭空跃起足有两三米的高度,找准位置后在下降的过程中,他软剑插在缝隙中,双脚蹬着墙再次蓄力之后,顺势重重一脚踹在青铜门上,力道之大,几乎能感觉到整个耳室在同频共振。 青铜门被硬生生踹出个足够一人勉强钻出来的缝。 萧肃生不负所望,在空中滞留几秒,身子硬生生旋了一圈之后,稳稳地落在地上,冲着老炮儿点了点头。 其实极具爆发性力度的动作,平常人做起来身体会显得太狰狞不好看,但他这一套却很流畅,轻盈,莫名给人一种不太一样的感觉。 胖子都看愣住了,忘了手上的动作,有一只红色的癞蛤蟆趁机便往他的面门上蹦跶了过来,还好我反应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把这玩意儿勉强打掉了。 “谢了啊。”胖子冲我笑笑,“已经养成了啊我们小江风,学会救莽哥的命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5、火锅 我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没心情跟胖子皮,但他这样说话我心里还是受用的,正乐滋滋的,冷不防被点到了名字。 “啊?”我回过头,没听到刚刚老炮在说些什么。 他有些无奈地快速重复了一遍,指指孙戊,“他第一个,你第二个上,听到了没?” 问完话没等我的反应,他们便开始动作起来。 孙戊作为第一个被选中的天选之子,才开心了不到几秒钟的功夫,等他踩在老炮肩膀上的时候,老炮儿才慢悠悠地交代道,“你上去之后先看看那蛇在不在,有的话引开。” 老炮儿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是让孙戊上去之后先喝杯茶。 孙戊这会儿两只手都已经搭到门沿儿上了,闻言他的脸皮很明显地抽动了一下,片刻之后回了句行,听声音很像在咬牙。 别说,孙戊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但其实比我强多了。 他像峨眉山的猴子一样灵活,两只手扒着门沿儿发力,手背上凸起青筋,支撑着整个身体的重量,腿一勾便爬了上去。 也不知道老炮儿到底许了他什么好处,孙戊上去之后还真就挤出门去探了探。 他很快便探了身子上来,冲着老炮儿摇了摇头,“没有,安全。” 老炮儿顶替了刚才孙戊的位置,把火把都甩成了双截棍,百忙之中,冲着我扬扬下巴。 那边萧肃生半蹲下来,示意我走过来。 我看到朝奉羡慕得不行,但在老炮儿毋庸置疑的威压之下,啥话都不敢说,巴巴地看着我。 只是大敌当前,很难相信我用了大敌这样的词语,谦让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我没有犹豫,把我的那外套攥在手里,朝着萧肃生的方向迈了两步。 他似乎还是嫌我太慢了,起身一步便走了过来,比我高出小半个头,一对墨黑的眼睛沉沉地望过来。 这我怎么上?我愣了愣。 萧肃生很快便用行动给出了答复。 我很想说虽然我跟在座的几位相比就是个小废物点心,可爬上去应该还是没问题,但我现在已经丧失了语言功能。 萧肃生也压根儿没管我的反应和我作为雄性的尊严,走到贴近青铜墙的位置时,大概算了算距离还不够,直接拎着我给我递上去了。 我平时是有点子要脸面的,但这会儿稍显麻木了,在孙戊把我生拉硬拽,以一种极其不潇洒不流畅的姿态爬上去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还是活着比较重要。 朝奉没有这样的待遇,他个子不够,手又歇菜了一条,也是踩在老炮儿的肩膀上,被孙戊和我一人一只拽着胳膊硬生生扯上来的。 不过好在他仅存的那条胳膊比较抗造,没有关节错位。 下一个是胖子,他比较曲折,但看胖子的一身腱子肉,我对他还是很有信心,这会儿才想到最后一个人怎么办,想着用不用把衣服都脱下来绑成绳结给人吊上来。 只是还没问完,便听到身后朝奉笑了一声。 他被折腾得不轻,没像我一样探个脑袋在门口看,半死不活地靠着对面的墙,看我回头过来,少气无力地摆摆手。 “瞎操什么心呢,”朝奉摆完手赶紧捏捏他自个儿的肩膀,“那可是,萧肃生啊……” 我心想就算是萧肃生又如何,他自己一个人总不能又上来又防得住那群黑了心了的癞蛤蟆。 冷不丁胖子推推我叫我挪挪他好过去,然后我看着下一个老炮儿也顺利地爬了上来,更担心了,又要了胖子的衣服,打个结,一只手拿着另一头,扔了下去。 我半个身子快趴下去了,叫萧肃生够着另一头,结果话还没说完,自己差点掉了下去,好在被老炮儿眼疾手快地攥住了脚。 不错,我心想这样距离肯定够了。 两只火把眼下都已经在萧肃生那边,他挥着,看我这样,摇了摇头,示意我上去。 然后老炮儿和胖子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一人一只脚把我拖了回来,只剩下我顽强的脑袋还留在里面瞅。 萧肃生同时抡了他的剑和火把,大量的热量和癞蛤蟆产生的尸体吸引同伴,为他争取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和空挡。 他扔了火把,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转身过来离地跳起,双脚借着凸起的青铜字在墙上稳稳站好。 他双手攀着那些字,根本想象不到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便已经翻了上来。 我看得目瞪口呆,但这会儿眼瞅着有个被挤出来的小□□快落在萧肃生脖子上了。 就那么电光火石的功夫,甚至我的手动的比脑子都快,我下意识地便伸手,苍蝇拍拍苍蝇似得把那玩意儿给打下去了。 萧肃生这会儿已经翻身上来了,看到我的动作,顿住了几秒。 我也已经反应了过来,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一下子给我拖了出来,踹上了青铜门。 他们其他人都在休整,一个个靠着墙,老炮儿在清点这边还剩下的东西。 我和萧肃生最靠近门,我俩都沉默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手掌心看。 上面逐渐冒起了一小片红色的疹子,很痒,但我半点不敢动,立刻便想到了已经被埋在癞蛤蟆窟里的那位。 吓得不清,蜷腿缩在门边,我动都不敢动,想到这儿连个纸笔都没有,我连遗嘱都写不了,如果早晚要变成癞蛤蟆人,还不如现在就给我一枪来得痛快点,把我也埋进去,免得祸害其他人。 越想越惨。 我眼前都朦胧了,直到孙戊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什么也没有啊?就是发红,有点粉尘过敏了可能,没多大的事儿,出去之后就好了。” 啊,我没反应过来,抬起脑袋,啪嗒一下一颗眼泪掉了下来,眼前才清晰了不少,看到被萧肃生叫来满脸不明所以的孙戊。 胖子也过来凑热闹,瞥了眼我的手心后,大惊小怪,“不是吧?小江风,我们都出来了吓成这样,心理有点脆弱噢。”他说着说着揉了揉我的脑壳。 手都没洗,我嫌弃地给了他一肘子。 据胖子夸张地形容,我刚刚缩成一团,憋着嘴包着眼泪,脑袋上的毛都耷拉下来了,跟没人要的小可怜似得。 但我这会儿没工夫跟他打嘴仗,急忙看向自己的手。 上面的疹子确实已经褪得干干净净的了,连皮都没破。 我特别困惑,抬眼跟萧肃生对视了一下,他什么话也没说,摇了摇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由着胖子诋毁去了。 大家刚刚死里逃生,除了萧肃生和老炮儿,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又恶心,就都多休息一会儿,没人先说再出发的事儿。 胖子的嘴却是闲不住,问我出去之后想干什么。 我蔫不拉几地靠着墙,听到他的问话之后,才懒洋洋地撇过去一眼,我说我先要去吃火锅,现在饿了。 连点干粮都没有。 胖子啧了一声,“怎么就这点追求,吃火锅就打发了,你要是真饿不行了,咱这不是一屋的食材么,那癞蛤蟆扒了皮跟牛蛙差不多,烤烤应该挺好吃的,纯正的野味儿。” 啥玩意儿啊,我不能想象这个画面,一阵反胃。 人大概是劫后余生之后,兴致就会高点,我跟胖子斗起了嘴,我说要吃你吃,反正这东西跟你体型比较像,吃啥补啥,你去吧,去之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就不等你了。 怼得胖子哑口无言,半晌,说真是进步了,暗戳戳损人都会了,他那是练出来的肌肉,不是肥的好吗? 我“嗯嗯嗯”地应付了,说只要能出去我就请胖子吃火锅。 胖子嫌我打发他,我说是洋房火锅,他一下子就不吭声了,片刻后,冲我举了个大拇指,说真是有钱人,能不能多请几顿,我翻了个白眼,扭头一看,萧肃生独自坐在一边。 像我和胖子在拌嘴,那两个在盘算后面的路,朝奉在半死不活地哼唧,就他,盘腿闭着眼睛,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侧脸的弧度跟雕出来的大理石一样完美,跟这边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我心里就想,这是我救命恩人呢,反正他一个人,我和胖子吃饭的时候就也叫着他吧。【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6、玉门 人一旦心里紧绷着的弦松下来之后,就会发困,就像我,脑袋里昏昏沉沉的,试图保持清醒,但上下眼皮总打架。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胖子恶作剧,在我耳边嚎了一声“快跑,江风还睡,那绿皮怪又来了!” 这句话对我来说极具有杀伤力,我一下子便蹦了起来,还没睁开眼,腿已经先动,蹬了胖子一脚。 我这是极具求生本能的一脚,胖子这回真嚎了,他那原本就惨不忍睹的裤子上,多了个结结实实的土脚印。 “江风,你谋杀啊。”他揉着腿,还委屈上了。 我没有半点悔改的表情,眼瞅着老炮儿那边仨人脸上带笑,狠狠地瞪了一眼胖子,“我希望下次你还是用正常的方式叫醒我。” 说归说,他这么一搞,我的困意全都没了,感觉眼前都清亮了不少。 但我对于老炮儿他们仍然要继续的想法还是很不理解,听他们的意思,其他的地方差不多都扫了一遍了,现在就只差个主墓室,里头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 到底有什么东西是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呢,我走在最中间,前边是胖子和老炮儿,后头是萧肃生,安全感十足,忍不住胡思乱想,想到那个鱼肚子里面似铁非铁,让药王成为“药王”的东西。 真有那么玄乎吗?我很难相信,可萧肃生又确实…… 劫后余生,现在大家已经没那么讲究小心了,该说话说话,朝奉和胖子一前一后,看我好奇,时不时会对甬道两旁的壁画解释几句。 但他们包括孙戊在内都承认,药王的这个墓并不符合当时人的习惯,一个是陪葬品少到几乎没有,一个是墓葬的形制乱七八糟。就现在的形势来看,药王墓似乎并不是想好好地把药王给葬在里面,而只想把来的人弄死。 朝奉说他们当时在青铜耳室的上面什么都没看到,所以他们一直觉得有机关,在摸索,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哪儿,直接塌了。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胖子心虚地挠了挠头,岔开话题。 我们走了没多长时间,我总感觉能听到一点声音,毕竟学过音律,也用琴模仿过还为此挨了不少手心板,我觉得像是那种流水的声音。 此时的我已经非常警惕,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耿耿于怀,并且赶紧说了出来。 我们站在原地没再动了,四周安静得很。 我看到萧肃生往甬道壁靠近了点,眉头拧着,很专注,两只耳朵尖动了动。 我从来没见过,特别好玩儿,他的耳朵尖又特别圆溜溜的,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忍不住往上面瞄。 大家都看着萧肃生,片刻后他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我的说法,然后摸了摸耳朵,问我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我俩中间隔了个朝奉,我还是偷偷摸摸瞄的,以为他发现不了呢,谁知道被抓了个正着。 这下子全部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了。 “没有。”我讪讪地笑笑,“我发呆呢。” 还好萧肃生不是刨根究底的人,他没再多问,我大松了一口气。 老炮儿就问胖子要不要换条路走,反正没多远。 胖子这会儿作为我们之间下地经验最丰富的人,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说不用。一般安葬之地依山傍水都是好地势,这里的深度,算是地下河了,不太可能会出现上面铺黄铜板铺水银的情况,这还有俩鼻子好使的人,真有事了返回来得及,我们没有后续补给,没必要浪费时间,还是尽量早点出去。 我一听能早点出去,他说啥我都不想反驳了。 越往前走,流水的声音越大,体感温度也逐渐变低,我们折了个弯儿,没几米远的地方,主墓室到了,门巨大,差不多有一人半那么高,左右各是两整块玉石,算不上是玻璃种,但胜在底色并不驳杂,越往下,沉积的颜色越浓。 下面是玉石做的门槛,胖子看了一眼,说应该是取了五行中的土数,差不多是三寸六分。 这么大没有开裂的玉石别说古代,现代都可不好找,何况是整雕,上面挂着两个兽面脸,嘴里衔着玉环,通常是古代人家叩门用的。 这么不菲且耗力的东西,搞到这个地方,不是主墓室还能是什么。 起初我还担心,这门可能有机关不好推开吧,后来仔细看看,它虚掩着的,中间有缝儿。 我心中一喜,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扭头便看向他们,胖子和老炮儿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兴奋的感觉,反而有些古怪,隐隐带着忌惮。 “怎么了?”我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说话都不敢大声,偷偷问胖子。 胖子的视线仍然停留在那墓室门上,直勾勾的,没回答。 倒是老炮儿,移开了手电筒,看我一眼。 我看向墓门,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两个兽面脸上的狰狞纹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正准备再问一下胖子,才扭过头,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手电筒照着前边,胖子在暗处,我连他的脸都只能勉强看得清,那么在刚才没有手电筒光照着玉石门的情况下,我是怎么把那两个兽面脸看清楚的呢?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我一想一滴冷汗就落了下来,赶忙扭头看那扇门。 才发现那门不是越往下颜色越重,而是里头的光源在靠下的位置,越往下,暖黄色的光越重,照在玉石上透不出来,我刚才也没注意,就以为是它的颜色了。 从虚掩着的门缝里倒是有几缕光透了出来,打破了我对于里边是不是什么天然的东西在发光的幻想。 谁会有这个闲情逸致在墓室里点蜡烛呢? 老炮儿示意萧肃生也灭了手电筒,我们就这么直直站在门边处的位置上,所有人一言不发,能看清彼此肃然的脸色。 墓室里面半点动静都没有,墓室外面气氛安静到窒息。 好的情况是有人捷足先登,要么还在里面,刚才听到我们的动静,准备藏在里面瓮中捉鳖,或者现在已经走了,就是素质还有点低,不知道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的道理。 但我们这一趟就算是白来了,我的血白放了,癞蛤蟆也白打了。 坏的我有点不敢想象,难不成这孙思邈觉得地底下太黑了不如意,没事儿就点一个玩玩儿? 我摇摇脑袋,努力把这个画面从脑海中清除掉。 胖子是最先沉不住气的,看了老炮儿一眼,压低声音问他,“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怎样杰哥?先礼后兵吧,我们……需要不需要……敲个门?” 他说完敲门之后,我觉得他的气势立马就弱了下来了。 如果里面没有人,那我们这样的行为是很搞笑的。 但偏偏大家都没有拒绝的意思。 老炮儿做了个手势,我们分成了两拨,守在门两边,我自动跟着胖子和萧肃生,胖子这回学得比较谨慎了。 从包里掏了半天,掏了他那甩癞蛤蟆的外套,用靠里的那边包着手,小心翼翼地握住门环,轻叩了三下。 他说这在他们老北京是叫门,有讲究的,必须是轻叩,不然人家会觉得你是来找茬的,必须是三下,显得重视这个事儿。 老炮儿说您别说了,里面半点动静都没有,那里头不管是人还是啥,可能都没感受到你的尊重。 胖子静静地听了会儿,一把把衣服扔了,拍了拍手,跟掸灰似得。 他立马拽得二五八万一样,做了个手势让我们准备好的同时,一脚踹开了门,“你姑奶奶的,什么人,敢摘了你莽爷爷的桃儿,还不出来受死。” 胖子门踹得狠,躲得也急,就地一个驴打滚儿,正中央当头飞过来的二十多根箭被他躲了个干干净净。 那箭嗖嗖地扎在了对面的墙上,整个箭头都没进去,如果真要扎在人身上,恐怕分分钟就成刺猬了。 “以前的东西,有毒。”老炮儿拔出一只看了看,冲着我们点点头,“看来我们是第一拨来的,里面没人。” 那么接下来的画面就很快从勾心斗角变成了封建迷信。 胖子忌惮得很,就让孙戊跟他祖宗说一声,就说我们是带着他这个重几辈的独生孙子来继承他的衣钵的,不是什么盗墓贼,他踹门是情非得已,怕里头有别的同行玷污了老祖宗,不信的话可以出来看看,我们都是文明人,人均研……本科生学历,什么都没拿,让他放宽心,不要针对我们,不然以后老孙家连个上香的人都没有,如果同意的话,就继续亮着灯,如果不同意的话,就把火灭了。 “同不同意都得进。”胖子说完扭头,狰狞地冲着我们做口型。 孙戊架不住胖子的目光逼视,把之前的遭遇都赖到他头上,偷工减料地说了。 非常幸运,里面的光依旧亮着,但依旧没啥动静。 “这是同意了”,胖子说道,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差点我都信了,以为孙思邈给他带话了。 他破了门口的机关,自认是功臣,自认也没什么其他好怕的,一马当先便要迈过门槛。 我们都还在两边没反应过来,便看到第二波箭矢冲着他的脑门就射了过来,打着旋儿,速度极快。【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7、溶洞背影 眼看胖子就要成为胖刺猬,他自己都骂了声,但躲已经来不及了,第二波箭太分散,就算是胖子立刻趴下来,少不得也得中上几根。 他一下子转过身,蹲也来不及,直接跪下了,抱住头,嘴里叫着生哥救命。 萧肃生还真就出手了。 大家都没想到原先被胖子丢在地上的衣服这会儿还能再派上用场,我只是眨了下眼,根本看不清他是怎么做到一步便冲那么远的。 再睁开眼时,萧肃生已经站在了胖子斜后方,他利索地伸展开衣服,在箭矢当门冲过来一刹那时间内,抬手旋转抖动。 就那么唰唰几下的功夫,箭射中衣服,却因为被卸了力道而没能穿透。 萧肃生放下衣服来的时候,我看到除了几根擦着他俩过去的之外,其余的箭统统被卷在了衣服里。 简直不像真人。 老炮儿和孙戊还比较矜持,朝奉和我却是已经完全看呆了,他由衷地拍着巴掌,我也下意识地跟着鼓掌,反应过来之后,好容易克制住自己的星星眼。 这一手看着简单,却要在短短的毫秒量级的时间里判断出箭发出的微小时间差异、目标、距离…… 胖子睁开眼睛,假装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但在看到那坨被扎得千疮百孔的衣服之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到底还是憋不住,看着萧肃生满脸的真诚,“生哥,我觉得现在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萧肃生压根儿没看他,拔了几只箭下来,“你在中间等第三拨?” 老炮儿赶紧招呼胖子和我们几个进去,赶在下一波箭来之前,我们小心地又虚掩起了门。 这才有功夫打量起这个传说中的主墓室来。 古代工匠高超技巧和大自然神工鬼斧的结合,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我忍不住惊叹出声。 大概有足球场地那么大的空间,是山体中空天然形成的,白色溶洞顶成穹形。年代久远,洞顶倒挂着不少钟乳石,最大的差不多得有一米出头那么高,有的钟乳石是已经断了,掉在地上碎成好几截,老炮儿看见了叫我们小心点,别没死在别的地方到最后被石头给砸死了。 胖子叫他闭嘴,别说晦气的话,但他对我们眼前的景象也是啧啧称奇,只是胖子说这个溶洞是天然形成的,但可能也就几百年的光景。 我常识还是有一些,指着斜前边头顶上方的钟乳石质疑他,“几百年就能一米多?几百年也就,”我想了下,“跟我们的指头差不多吧?” 胖子摇了摇头,指指我们身边的溶洞壁。 两壁上被平刻出环状的沟,差不多也就一厘米深三厘米宽,上面铺着一层金丝链接的玉板,像是从上到下的滑道一样,一圈一圈收束到溶洞顶部。 在溶洞壁上绕着的环足有七七四十九圈,每圈接近四百米,这么巨大的工作量,不知道耗费了多长时间。 我们看到的光,就是里头盛着的一种半透明的液体燃烧发出来的,七根火线都烧到了快接近玉门的地方,其实里头并没有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么亮。 “这有火线烧着,温度高还是高一点,”胖子拿手电筒指了指我们左手边的河,窄窄一条,也就三四米宽,就是挺长的,一直延伸到了溶洞的尽头,“水这么清,是活水,里面就通风,这玩意儿就形成的快,要不了那么久。” 四十九圈已经烧到了倒数第五圈,差不多还剩九分之一,照这么下去大概能再烧个几十年没有问题,胖子又拿手电筒晃晃上面。 溶洞顶钟乳石成长避开的地方,一左一右黑白玉板被雕成鱼的形状,这两块玉石就比较透了,拿光一照,明显也是有一定的厚度,里面中空的,盛着一样的液体。 胖子说那不是鱼,是阴阳两极,虽然看不到全貌,但八成溶洞顶上是太极阵。 我心里还挺想知道为什么要在墓顶上修个太极阵的,但看胖子一脸故弄玄虚的样子,就不想开口问。 还好那边也有个傻的,孙戊问了胖子。 胖子一脸高深莫测地盯着他,顿了顿之后,才拍了拍孙戊的肩,“看到上面跟我们平常见的太极阵有什么区别了吗?” 孙戊脸上全是茫然,我看得出来他也想骂人了。 胖子才施施然地开口,“黑白倒向,等火烧到顶上,阴阳翻转,传言死人复生啊,死人复生。” 这个溶洞也就靠近玉门口的地方亮一些,越靠里越暗。 胖子那句死人复生又说得特别大,回音过来全是生生生生生。 除此之外没人说话,配合着钟乳石上面的水珠滴入到河里的声音。 我看得出来,除了萧肃生之外,大家都有点发毛。 老炮儿就骂胖子,说他再在这里贫,现在就把他扔水里弄死,让他到时候也体验一把死而复生的感觉,别再讨论什么鱼不鱼的,有什么好看的看半天,赶紧干活才是正经。 胖子看得出来他惹了众怒,不再吱声了,也不再研究他那太极阴阳阵了,老实跟着老炮儿。 我怕他一惊一乍地吓我,老老实实靠近萧肃生。 拿着手电筒往里没走出十几米的距离,大家对于胖子的怨气已经直线上升。 毕竟就算我之前从来没下过地,也根本不相信这里会有人在主墓室里见不到棺材,远远瞅见了个木头屋。 三间两进,比一般的小不少,大家刚才的注意力都在上面,就没注意到。 外面似乎还有烧火的炕和黑漆马虎的东西,大概是铁锅,生活气息的氛围是已经拉满了。 似乎从里面出来个人也压根儿让人感觉不到奇怪,就是过分惊悚。 如果木头屋里也点着灯,我相信老炮儿这会儿已经信守诺言把胖子给丢下河了。 胖子挠挠头讪讪笑笑,“我刚刚就是跟大家开个玩笑,”他一扭头,无意中带着手电筒扫向靠近溶洞壁的地方,“卧槽,什么人?!” 我没被别什么东西吓住,倒快被他这一嗓子嚎得心脏病发了,哆嗦一下,本能地扯了下萧肃生的袖子。 他还没扭头的时候,我就反应过来赶紧放开了,在他低头看我的时候,装模作样不明所以地笑笑。 老炮儿不以为意,叫胖子闭嘴,再装神弄鬼就真不客气了。 但胖子的脸色是真的僵住了,老炮儿顺着胖子的手电筒看过去,脸色立刻就变了,手中的枪直直便瞄了过去,“什么人?”他问道,不过语气可就狠多了,带着隐隐的戾气。 斜前方阴影处分明坐着个人,手电筒光一照还有影子倒在前面的石头桌上,不过那人是背对着我们的,看不清正脸,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人留着半披发,上面束着发髻,穿着的麻衣一看就是古代男子的款式,一手支在石头桌上,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惊悚的这就来了,我忍不住想胖子的胡话,不是说还有几十年才烧到顶阴阳反转什么的吗? 但不管怎样,我悄摸往萧肃生那边靠近了一厘米。 他太敏感了,这都注意到了,不过还好没扭头看我,就是手动了动。 老炮儿枪都没来得及射,萧肃生一抬手,刚才被他拿在手上的一枝箭已经破空飞出。 我才听到锐利的破风声,下一秒,箭矢已经穿透了那麻衣男子的脖颈,扎在石桌上,把那人和桌子穿在一起。 不管刚才那人是死是活,现在都肯定是死透了。 看得出来胖子对他自己的话也不是不害怕的,明显大松了口气。 我们接着往前走,不过大家都小心了很多,尤其是在快要靠近那麻衣男子的时候,提心吊胆的,我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越往前看得越清楚,皮肤青白,那麻衣男子是早就死了,但这里有水有火,温暖潮湿的环境,尸体却保存得这么完好,走近的时候我们看到他脖颈被箭矢贯穿的地方,流出来的血液是白色的,大概是生前服用了什么东西。 胖子先吐槽这得是吃了多少防腐剂,又看孙戊一脸的担忧的表情,就宽慰他,据他说是生怕惊扰了死者,声音压得特别轻,“这人宋代初期的装束,肯定不是你那老祖宗,并且这也太年轻了,放心吧你就。” 孙戊脸色爆得通红,但刚才老炮儿和胖子才交代过,不能有任何活人的气儿碰到那人,怕真诈尸了,他没有胖子那老道的经验,不敢开口,所以生生憋住了。 我们看到石桌上摆着的是围棋盘,黑色石头雕的,原本很光润,这会儿被贯穿了之后,上面的残局都被破坏了,裂缝直接把精品穿成了残次品。 就剩下一前一后木质棋盒里黑白子,很薄,正反两面有花纹,看着像个万字。 朝奉的专业终于派上了用场,他一只手废了,眼下惜命的很,压根儿不想上前,胖子就从老炮那拿了根棍儿挑了颗出来,远远递给他看。 朝奉一看就捶胸顿足地可惜,说这确实是宋代制围棋的工艺,素烧瓷,特点很明显,并且这么细腻没有裂纹的素烧瓷棋子,大概这是独一份儿,成套的精品就这么毁了棋盘,实在可惜。 胖子也就让他看了眼,就把那棋子又搁了回去。 朝奉还在可惜,还忍不住看萧肃生。 他这幅模样我真看不下去,就问他你死了还是这棋子毁了可惜,不太难选吧?不管人家的事儿,毁了就毁了,总有更贵更好的东西,替代品,懂吗? 朝奉你,你了半天,反驳的话到底说不出来。 反而是胖子从石桌那边撤了回来,终于说了句人话,“我说,别整什么可惜不可惜的了,咱还是好好寻思寻思另一个人在哪儿吧,我看那棋子儿搁的方式,残局可不是一个人对出来了。”他视线投向前边的木屋,语气有些古怪,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要真是活到了宋代,那可真是成了精怪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8、一样的脸 老炮着急得很,没等胖子说完便往那屋子里走了过去。 胖子边说着等等我,一边也追了过去。 结果,先到的反而是胖子,那木头屋子没有门,胖子一步便迈了上去,以他的重量,踩在那经年久月的木质地板上,发出不详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团队里其实是很需要胖子这样的人存在的。 他总是能一马当先,身先士卒,走在队友的前边,率先踩雷。 但这回他迈了好几步,什么也没发生,我还很奇怪。 胖子回头无语地斜了我一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看着没准就是人家住的地方,搁家里装机关,他也不怕把他自己给整死了。” 算他有理,朝奉和我走在后面,我一扭头,没看见萧肃生的人影。 不知道他眨眼间的功夫去哪儿了,但我听到了那边传来的溅起水花的声音。 声音不大,朝奉没注意到,走到木屋前的时候,我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拿手电筒扫了扫刚才有水声的方向,果然隐约看到那边地上有一小堆儿破破烂烂的布。 想来应该是萧肃生那身若有似无的衣服。 我没声张,若无其事地继续往里边走。 这个木头屋子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其实还挺讲究的,两边被当做墙壁的木板上,都刻着万字和太极图的花纹。 这里面摆着的老玩意儿就比较多了,好几个笔筒,不过里面插着的毛笔上的毛都已经掉得差不多了,还有屏风,屏风上的画还依稀看得出来,是老翁垂钓的场景。 中间这个房间应该算是客厅吧,一边一个木头架子上放着不少书,不过外皮和桌面上摊着的那几本,纸皮都已经泛黄发脆。 孙戊一看到便冲了过去,看着其中一个翻开的书,欣喜若狂的样子。 他们不是要找方子吗,但我还没开口叫人,刚抬起眼,结果就看到老炮和胖子对这个房间压根没有半点留恋,直接就往别的房间走了过去。 我可还记得胖子说的精怪的事儿,能鼓足勇气进来这边已经不错了,我就抬手捂住鼻子和嘴,瓮声瓮气地跟胖子说我就先呆在这儿了啊。 朝奉也不想进去,我们就说你俩出事儿了再叫人。 但其实就我俩这样,出事儿叫人也是白搭,也就是嘴上客气一下。 胖子和老炮儿那边推开了门,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特别激动的样子,我怀疑他压根儿就没听到我在说些什么就应了一声,没功夫再搭理我们。 我和朝奉就站在书架和那门口的中间,偷偷往里瞄了一眼。 那个房间明显是用来当卧室的,但是眼下本来应该放床的地方,结结实实放了具棺材,差不多两米长,一米多宽,特别大,这会儿一下子惊悚的氛围就上来了。 我往旁边挪了两步,朝奉看了眼。 他一看便说那棺材就是普通的玉棺材,都没有之前孙戊说的那金丝楠木的珍贵,不过有点就是轻多了,想来如果真搞得那么重,木质地板经过这么长时间,虽然没有糟掉,但也不一定能撑得住那么重的棺材。 孙戊一心扑在他那些书上,还从衣服内衬里掏出来了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在那儿整理,朝奉除了指点了孙戊几句怎样能更好地保存好那些老书之外,和我在中间无所事事。 他这会儿才注意到萧肃生没在了,就问我看没看见。 我张口就来,“可能没进来吧,我要不是不想自己呆在外面,我也不进来。” 朝奉就嘿嘿地笑,又问我知不知道这位胖子口中的生哥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突然就冒了出来了。 我继续敷衍,说哎呦好巧啊我也正想问你呢,这么大个高手我以为是老炮儿临时摇来的人呢,原来你们也不知道,那他跟我们是一伙儿的吗?毕竟救了我们好几次了。 我回答的时候还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反正心不在焉的,朝奉大概看出来我不太想交流萧肃生的事儿了,讪讪地笑笑,看老炮儿和胖子在那边讨论。 难为他俩,那里面已经蒙上一层灰的镜子对着他俩的脸,还能淡定地商量这棺材到底怎么开,开完之后需不需要上枪。 他俩可能产生了异议,讨论的时候,萧肃生从外面走进来了。 他走在木板上也悄无声息的,飞快便到了我们身后。 孙戊如入无我之境,啥也不在意,朝奉倒被吓了一跳,拿手不停地扶着心口,叫萧肃生别那么吓人,至少有点呼吸的声音。 他个子没我高,又确实被吓住了没认真看,没注意到萧肃生的头发上还湿漉漉地滴着水,也就没怀疑他怎么这会儿才进来。 萧肃生的软剑被他重新插回了腰上,我看到他腰带扣的位置,里面卡了个东西,长方体,小小一个。 不过跟我也没关系,他低头看我,我做了个ok的手势,很快转过了身。 胖子和老炮儿压低声音讨论得热火朝天,突然,老炮儿回过头,似乎是扫了我一眼,但很快就又扭回去了。 朝奉确实是个八卦的人,往我这边靠了靠,拿胳膊杵了杵我,问道,“你之前认识老炮吗?” 这距离太近了,我不是特别的习惯,就往后挪了挪,一口否认,“不认识。” 朝奉就更好奇了,两只小眼睛里冒着精光,指指老炮儿,“之前那位哥拿着对讲机,那头可是有他的人说上头交代一定把你给带出来,他可就立马说进完了那个房间就找你去,还特别着急,可惜后来对讲机被那蛇一口气儿吞了,我们就啥也听不到了。” 朝奉后面的话没说完,可我听得出来他是挺想知道我有啥值得他们一定要捞出去的价值呢。 我就告诉他,“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谁这么费心费力地保我,出去之后一定好好感谢他。” 那边胖子他们好像终于达成了共识,我们这边终于没人说话了,我才听到胖子的声音,“他既然不觉得自己会死,里面就肯定也没备着常见的防盗墓贼的东西,咱在这儿束手束脚地没有用,不管怎样,这棺你能不开吗?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尾款也得结,就看你这一趟什么都捞不着,上去之后多少得给个交代了。” 老炮儿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俩的速度就很快了,分分钟掀了那棺材板。 他们的动作倒是轻松,我在外面心都吊起来了,总害怕跟之前一样,唰地从里面跑出个同样的绿皮干尸出来。 但好在等他们把棺材板小心地搁到了另一边之后,棺材里也没有任何动静,看来里面的人是已经死得透透了。 但胖子低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立刻便操了声,我看出来他是被吓得,因为就连老炮儿脸上的肌肉也明显抖动了下。 他冲着胖子打手势,胖子无语地说他看不懂,指指棺材里的尸体,“你要是怕他听懂就说英语,行不?我六级660。” 老炮儿明显犹豫了下,看起来是真的思考过胖子的建议,但他大概想想也觉得太离谱了,就还是开口问胖子,“你见过这样的?” 胖子果断地摇了摇头。 “睁着眼的,死了跟活着差不多的,没有,”他一扭头,招呼萧肃生,“生哥,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萧肃生走过去了,结果朝奉也跟着走过去了,我看了看那边的孙戊,想了想,到底也默默地吊在了后面一米左右的位置。 萧肃生远远就摇了摇头,走到了棺材尾部的位置,才停下。 我远远地就杵好了,往那边勾了勾头。 朝奉比我快一两步,他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做,才看了眼,一下子腿一软,被吓得跌坐到了地上,好半天爬,才被老炮拉了把,颤巍巍站稳。 他这幅模样,我心里也是咯噔了下,再收回目光却已经来不及了。 棺材里盛了四分之三的浅黄色粘稠液体,跟蜂蜜差不多,里头躺着个人,再普通不过的古代装束。 但我可能这辈子都很难忘记棺材里的那张脸。 睁着眼睛,皮肤状态跟活人没有任何区别,连眼睫毛都根根分明看得清清楚楚,而最关键的是,这张脸就在刚刚,我还见到过。 就是跟孙戊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连耳廓上的褶皱都没有任何区别。 就在这时,胖子他们齐齐往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 我也跟着回头,孙戊正站在门口,很平静地问我们好了没有,什么时候能走。【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9、过去 我听到朝奉上下牙打颤的声音。 大家的脸色都透出一丝莫名的古怪,我本来就觉得孙戊长得就有几分阴翳,这会儿看他,更觉得他整个人似乎都冒着阴邪气。 孙戊还仿若未觉,兀自往前走了几步,老炮儿的反应极快,眨眼间便换了副神色,一把揽住孙戊将他带了过来。 老炮儿的力气很大,孙戊动弹不得,被他禁锢住了。 然后老炮儿拿枪指了指棺材,问孙戊怎么看。 我真佩服他,这会儿功夫脸上还能带着从容不迫的笑,胖子在棺材的对面,面上不显,身体却紧绷着,手臂上的血管都恶狠狠地凸了起来,时刻准备着猛扑过来的姿态。 我倒是头一回看胖子这么严肃,特别不合时宜地开小差,想他这会儿像什么呢,大概像一只熊猫露出了它的獠牙,这么想想还有点怪搞笑的,只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孙戊在面前,我实在笑不出来。 老炮儿和胖子都是一言不合就要出手的架势,我相信孙戊也感受到了,他老老实实也不挣扎,顺着老炮儿的指的方向看过去。 看完他的脸色也变了,很精彩,我头一回见人的脸能由白变红再变青的,孙戊脚下打了个滑,似乎没站稳,但老炮儿一直架着他,他没能倒下去。 “返……返返返,返祖吧,可能是。”孙戊紧张到结巴得不行,把那棺材里的“老孙戊”从头看到了脚又从脚看到了头,支支吾吾地给了个解释。 这个理由有点扯,胖子一下子怒极反笑,往斜侧边跨了一步,照着孙戊的脑门就是一巴掌,没好气地骂道,“别在这扯犊子,你他妈返祖返成克隆的呢?你当老子文盲呢没学过生物?快说,说不好老子今天就让你躺这板板里,你俩双胞胎好好叙叙旧。” 胖子的语气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老炮儿手中的枪可也不是吃素的,孙戊脸色犹疑不定,到最后,看了看老炮儿沉默着顶过来的枪口。 老炮儿可不是吃素的,在下面对着没救了的土夫子开枪时,手稳得很,没有半点的犹豫。 何况旁边还有胖子,再不济也有个武力值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摸不清底细的萧肃生,孙戊心里天人交战之后,整个人颓了下去,长叹一口气。 不过他的气没叹完,被胖子的眼神儿给堵了回去,胖子让孙戊别装深沉,如果要是想着用拖时间吐气儿这样的方式把这棺材里头的东西弄醒,还是省省事儿,他指定第一个把孙戊给喂了,而我们有生哥在。 胖子狐假虎威的时候看了眼萧肃生,还好,他没有反驳胖子,我也小松了口气。 孙戊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喘也不是憋也不是,脸都涨红了,半晌,苦笑了一声,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似乎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两只手搭着棺材边撑着身体,佝偻着身体,整个人显得苍老几分,“这事说来话长。” 胖子就让孙戊别逼逼赖赖,长话短说,他这辈子听过的奇闻异事多了,没心情在他老孙家的棺材前听故事。 孙戊被反矫情达人—胖噎得不清,也失去了废话的欲望,问我们在刚才那青铜耳室里是不是看到了上面的字儿,有没有提到一条鱼。 胖子果断地点了点头。 孙戊摸了把脸,苦笑了声,说这一切都要从那条鱼开始。 那条鱼是从山体塌方的地方游出来的,凶悍得很,他祖宗,也就是孙思邈,得到了那条鱼之后,也没地方养着,索性就弄了个巨大的黑缸,那鱼每天撞每天撞,撞着撞着就习惯了,但是孙思邈,反而每天开始做噩梦。 胖子听到这儿就叫停了,“这些陈年烂谷子的事儿我们看过了,书接上回也是该讲到剖出来铁疙瘩之后延年益寿了。” 孙戊苦笑了声,说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他做的不是一般的梦,梦到的,是那条鱼见过的东西,就跟刻录机似得,不能快放也不能倒放,并且,少说也有几百年的跨度了。 那鱼是从古墓里游出来的,因为他起初的梦是水里的视角,大批的工匠还有奴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也看不出是哪个朝代,后来他查过,怕是历任帝王陵墓都没有那么大的规模,去修一个墓。 只能通过后来,勉强猜出是在一座山的内部,因为无论在哪个地底,掏出那样大的空壳,不塌陷是绝对不可能的,而按照那个墓的占地面积来说,那山的占地和高度小不了。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地方,孙戊直直盯着那玉棺里的尸体,我是真佩服他的勇气,反正要我跟这么个睁眼睛的东西对视,我是做不到。 他看了约莫几秒钟的功夫之后,才又接着往下说了。 最关键的是,他们修墓葬人似乎是捎带手的事儿,看上去主要还是为了藏东西,一样很大的东西,被封在半米来宽的青铜盒子里,这样东西整十六个人抬着才能抬得动,肯定超乎寻常的重,绝对不是尸体。 但这个东西也就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抬到里面去了。 而接下来才是惨剧的开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某天,有几个人似乎是来视察的,大概有六七个吧,看完了之后,在水里捞捞捞,最后啥也没捞着,反倒是所有接触过,参与过这项史诗性工程的人,全都被杀了,尸体被丢入河里,脑袋则被砍下来灌上青铜水浇成了人俑。 一整条河道底,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有多长,全都堆满了无头尸体,后来慢慢被冲到了山外边,这条鱼也就跟着游了出去,算是便宜它了。 它也不往别的地方游,就开始死命地吃这些尸体。 对于孙思邈这么一个正常人来说,每天都梦到自己作为一个鱼的视角啃尸体,肯定是很难接受的,就这么啃了一个月之后,他精神已经快趋近崩溃了,并且越看那条鱼越觉得邪门,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被折磨得寝食难安,差点就要直接去了。 已经病到了什么程度呢,他的徒弟都已经开始给他的朋友们去信,过来凭吊了。 其中,就有个叫江落怀的。 本来孙思邈对自己是压根儿不抱任何希望了,在床上直起身来都难,直到他这个朋友一来,掀开帘子一看,从侧着的角度来说,他觉得太眼熟了。 本来是很平常的事儿,朋友眼熟再正常不过了,何况江落怀这种上街被砸花的脸,谁见了都不可能印象不深刻,可孙思邈总觉得在梦里好像哪儿见过似得,吊住了一口气,一把拉住江落怀之后,他一回头,吓得孙思邈直接躺床上了。 江落怀跟他最开始梦里那几个来视察中的其中一个,长得特别相似,因为长得特别好看么,所以他一下子就回忆起来了。 孙戊嘴巴一张一合的,我脸都快听绿了,就怕他说出来,跟江风也长得特别像这样的字眼,好在最后他没有。 接下来不知道孙思邈和江落怀是怎么商量的,反正是把那鱼杀了,果然从鱼肚子掏出来了那块儿似铁非铁的玩意儿。 没有确实的证据,但孙思邈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东西应该跟当时青铜盒子里装着的有关系,或者就是因为有人偷偷凿了一小块儿下来扔到水里被鱼给吞了,才引发了当时的悲剧。 这鱼被杀了之后,他们又找人给它做了场法事,果然没再继续做梦了,就是那块儿东西,对他产生了影响。 他的心病几乎是一下子就好了,身体反而一天好过一天,不仅医术莫名之中有了很大的长进,还逐渐有了越来越年轻化的趋势。 当然没有返老还童那么夸张,但确实体力和状态都恢复到了三十来岁的巅峰时期,这也让他的名气越来越大。 孙思邈把这一切变化都归咎在那东西上,这种前人花了这么大功夫去藏着掖着的宝贝,又给他带了那么多的好处,他自然是不可能扔掉,每天都差不多要花半天的时间在上面琢磨。 所以他很快就沮丧地发现,那块儿原本就不大的铁疙瘩,从鱼肚子里出来之后,慢慢有了越变越小的趋势。 他用青铜盒子,各种各样材料的盒子都试过,甚至还把那条鱼的尸体又挖了出来包上,可惜就是阻挡不了它有一天会彻底消失的结果。 孙戊抓着那玉棺,指节都发白了,他问我们,“如果你们面对这样的场面,会怎么做?” 胖子几乎是想也不想,“找呗,管它当时的墓在那儿,妈的挖山也得把那玩意儿给找出来啊,谁敢拦着老子长生!” 孙戊说孙思邈也是这么干的。 借着原先他周游四方给人看病的由头,他去了很多有山有水的地方,可就是找不出有这墓的迹象,甚至在民间连半点传说都没有流传下来。 他去的地方越来越多,在民间的好名声越来越大,甚至被尊称为药王,可他自己却医不了自己的心病,到最后甚至得到了唐太宗的召见,令他交出驻龄的秘方。 帝王之令,但他又怎么可能会交出来?随便应付了些之前听说的偏远地区的方子,又说愿意继续为皇帝寻找更好的。 于是他的活动有了全程的赞助,从私人的变成了半官方的性质。【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生门 孙思邈仍然继续拜访名川大河,暗中查探,只是始终没有结果,他最后到了快要走火入魔的程度了。 他曾经享受过不会变老的可能,就不惜一切代价想要留住它。 但老实说,我觉得孙戊说的有点扯,孙思邈为什么不拉着江落怀一起找呢?就算是我家的祖宗对这不感兴趣,他也完全可以狐假虎威,借着帝王的威势逼他就范。 但大家都没提出质疑,我也没有问的欲望,倒是胖子,叫孙戊老实说重点。 孙戊的反应有点奇怪,他的手一直搭在那玉棺的板上,我正觉得奇怪的时候,他突然抬起脸,嘴角扯起来了个诡异的笑,他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人都死了。 与此同时,孙戊猛地一掀那棺材,脚毫不留情地踹了上去,那力度,是丝毫没在意里边躺着的是他的祖宗。 胖子算是遭了殃,就他一人是在那边站着,半点没防备,他几乎是瞬间就被玉棺给砸倒了,里面的粘稠液体从头泼了他一身,我感情上希望他没喝进去,但好像不太可能。 连带着那里头的尸体也整个扑在了他的身上,那尸体已经完全蜡化了,软绵绵的,胖子稍微一动,那尸体的一整个手就凹了下去,我才看到那尸体背后是被掏空了,里面装着白色的油纸包。 孙戊一下子便掏出个特别像枪的东西,冲着那包来了一下,但好在他为了避开老炮儿的袭击,射偏了,只是那油纸包还是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油纸烧的比较慢。 “炸药!跑!”老炮儿简短地吼了一句,一脚揣在孙戊后腿上,一把把我推得远了些。 我是拼了老命要跑的,结果被他的好心一整,脚崴了。 胖子已经连滚带爬地起来了,着急忙慌的,不小心弄断了那尸体的脑袋,孙戊倒是一整个爬在了尸体的上面,他本来是要再给尸体来一下的,结果被老炮儿给打乱了计划,恼羞成怒,冲着老炮儿的腿来了一下。 这回是射中了,老炮儿的腿一下子就没那么利索了。 好家伙一个瘸了一个崴了,什么玩意儿啊,我努力地拖拉着我的腿跑了两步,被萧肃生拽了下。 他短促地摇摇头,我本来急得要命的心一下子就稳了下来。 胖子小跑过来架住我另一条胳膊,我一想到他刚才粘了一身尸体泡澡的液体,就很想甩开他,但注意力却很快被萧肃生给吸引了。 他很快蓄了下力,一脚踹在距离我们最近的木屋的墙壁上,我起初还疑惑这是在干什么,直到那木头搭的墙壁一整个被他硬生生地踹倒了。 他俩一人一个胳膊架着我,跑出去没几步之后,猛地往前一跃,又给我按在了地上。 我整个人爬在地上的时候,都还是有点茫然的,直到身后响起轰隆一声,巨大的冲击力在那一瞬间震得我几乎要失聪了,还好被压着我才没能飞出去。 等我缓过劲儿奋力回头往后看的时候,那木头屋已经被炸飞了。 我本来以为老炮儿是也要死透了,没想到,那碎成一堆废墟的木板下,他踉踉跄跄地从里面爬了出来,手里还握着枪,凭着印象到了孙戊在的地方,扒开木板,给他来了一下子。 我没敢看整个过程,胖子是没有什么亵渎尸体的概念的,还想接着搜孙戊的尸,结果还没走两步,溶洞上面就有几块儿石头掉了下来。 胖子抬头一看,就说不好。 这溶洞在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就有钟乳石掉下来,可见并没有一般的溶洞那么稳固,这会儿更是经受了炸药的冲击,已经岌岌可危了。 我气得翻了个白眼,让他赶紧说怎么办,胖子就回复了一个字儿,“跑。” 像是为了证实他的话,我才刚被萧肃生拖着站起来,我们刚进门的时候瞅见的那一米多长的钟乳石就咵地一下掉了下来。 按照这个速度,百余米的距离,跑不到门口我们就得被埋在石头下面。 我这会儿也顾不上自个的脚了,就强撑着说自己没事儿,忍着疼跟着他们先往门口跑。 我回头看一眼老炮儿,人家比我顽强多了,拖着腿跑,血都流成了一条线。 眼看砸下来的石头越来越多,我们跑得也越艰难,胖子也急了,但他大声让我们别急,他说他过来的时候看了上面,溶洞上面架的那装可燃液体的玉道,不光是摆出了太极阴阳,在外圈还有一层八卦是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合在一起就是个八卦阵,那么就好办了,分成休,生,伤,杜,景,死,惊八个门…… 我的脚疼得快断了,感觉再跑下去它没准自己就又正回来了,这会儿听到胖子还有力气废话,在他后面叫他闭嘴,直接说结果,往哪儿跑能不被砸成肉酱。 “那儿那儿那儿,生门生门”胖子左手指着斜前头边回头看我,“祖宗,你总得给我个反应时间吧,我这猛地被炸了一下又反应不过来。” 他还委屈上了,我听到了结果,开没开心一秒钟,看着胖子指的那不远处石壁,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人工加工过的痕迹,一下子火冒三丈。 “谁家的生门开在石头上,你要是能过去我从此洗手跟你家的姓。”我气急败坏,听到胖子小声嘟囔着不应该啊,我的脑子电光火石间突然抓住了什么,反应得飞快。 我这会儿也是胆子大了不少了,一手抓住胖子的领子,一手抓住萧肃生的领子。 我看到萧肃生几乎是生生地止住了要回踢过来的身体本能反应,不由得庆幸保住了我的小命,他俩看我这样,暂时停了下来。 我上气不接下气,努力地扯着他俩往右边,“你才来的时候不是说什么…阴阳倒转什么的,那门不也得反个方向吗?再说你说那水是活水……” 胖子是专业人士,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反应了过来。 “对对对,是是,”胖子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一拍脑门,“我忘了,快快快,那很近了,我看过了那水是越往里面越宽。”看着我快弓成虾米的样子,胖子跑了两步,说要加快速度了,回头问我到底行不行,别逞强。 我平时绝对不是个逞强的人,但其实眼下已经跟逞强不逞强没什么关系了,我咬牙直起身子,摇了摇头。 胖子就冲后边的老炮儿喊,让他往水里跑,然后撒开了步子。 我倒是不着急了,差不多十来米左右的距离,等胖子他们一头扎进了水里之后,我才到了河边,老炮儿和我差不多同时到,一看我还没下去,大声问我在这儿愣什么。 他边问边往我这边走,我就赶紧摆手说别。 胖子和萧肃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浮上了个脑袋,胖子拿手电筒照我,叫我别墨迹,这水里虽然往里面深了点,但干净得很,再往里是有路的,说我判断得没错,很机智。 这会河里也不消停,有石头不断地落进去,胖子抹了把溅在脸上的水。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手电筒质量可也真是绝了,其实我没想过他们还会冒上来看我去哪儿了,不是不感动的,但事实就是如此,我这会儿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叫老炮儿赶紧下去,跟胖子交代,说这回是真不行,我是个旱鸭子不会游泳,我就搁这儿呆着吧,说不定砸不着,出去之后别忘了找人救我,我家有钱。 我说死我也不想死在水底下当水鬼,宁可在地上被砸死。 胖子似乎是被我的发言给惊住了,顿了下之后,说扯什么犊子,快点下来,这儿附近山最大的也没多大,最多不过两分钟,我们就能游出去了。 我心说我连半分钟都撑不住,但我还没来得及再开口,不知道老炮儿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后面,一脚给我踹倒了河里。 “得罪了。”老炮儿拍拍手,也跟着下来了,“你活不了出去我就得死,那还是试试吧,万一都活了呢。” 我压根儿反应不过来,呛了一鼻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心里祈祷老炮儿以后再也别对我好心了,这两回好心下来我没事儿都要整出事儿来了。 这水在门口的时候看着还挺浅,但在里面,我压根儿够不着天够不着地,正扑腾的时候,萧肃生给我虚扶了下,使劲儿一拍我的后背,我这一下咳得整个人都抽了下,但总算好多了。 “深吸一口气,憋着。”萧肃生拎着我的后领子,在我耳边交代一句。 他这会儿从头到脚都是被水泡过了,湿漉漉的头发被随手抹到后面,露出整张干净的全脸,距离这么近,我看到他皮肤还挺好的,眼皮上正滴着水珠,一直没到脖颈下。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倒吸一口气。 胖子还在不远处挥挥手威胁我,“深吸一口气憋好了啊小江风,你也不想在水下你莽哥还给你来个人工呼吸吧,啊?” 不得不承认,胖子的威胁简单直白,但却极具效果,我瞬间提高了警惕,呼了口气之后奋力地深吸了一口,整个肚子都鼓了起来,圆溜溜的。 萧肃生往下看了眼,我总感觉他的嘴角扯了下,但我也不是很确定,很快被他拽着往水下潜了进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30 第21章 这水特别凉,并且是越往下越凉,几乎是有一种要冻僵的感觉。我感觉…… 这水特别凉, 并且是越往下越凉,几乎是有一种要冻僵的感觉。 我感觉水把我的耳朵都灌满了,寻思着也不能什么都不干, 在水底下奋力地睁开眼, 看的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 并且眼上总有一种异物酸胀感。 在水底下随便动弹都很滞涩, 我也不知道萧肃生是怎么做到的, 揪着我的领子, 也能行动自如。 他像条鱼一样, 拖着我个拖油瓶也是速度最快的。 我有学有样地模仿着他的样子滑动了两下,感觉自己是动了, 并且有一种充电般的刺激从脚底传到我的大脑上, 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再滑动几下腿。 但我很快就意识到, 我不是灵感迸发了,我是抽筋了。 抽筋还行,毕竟我的另一只脚还正崴着呢, 就是我呲牙咧嘴的时候,嘴里吐出来了个巨大的气泡儿。 萧肃生冲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不用动,我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时不时划拉几下胳膊,就是频率特别慢。 我就说我是个旱鸭子,现在就不行了, 憋不住想要呼吸,但是我鼻子里都是水, 我知道只要我一喘气儿,肯定就有水直接灌进来。 这会儿我的神智还算清楚, 只是在水下压力太大,我感觉自己的心率明显变快了很多,我意识到我不能一直想着我需要呼吸这件事儿,我得想象着我是一条鱼,我努力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看到水底下前边还有个不小的漩涡。 那这个水是活水就说得通了,这个河肯定连着另一边一个更大的河,两边压强不一样形成了虹吸。 我们快要经过那个漩涡的时候,有染成红色的水绕在漩涡边上,是老炮儿的血。 说来他也真是个人才,腿中了一枪也能跟上我们,但是就是背调做的不行,一个孙戊说了一堆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废话,坑死了队伍里的几个人,坑惨了我们现在的几个人,什么也没有搞到手。 想到了死,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朝奉,一路慌慌张张的,就顾着逃命了,就连我也压根儿没在意他到底从那木板下跑出来了没有,到底到哪儿去了。 想着想着我非常缓慢地回了下头,没看到朝奉,就几秒钟的功夫,反而是看到漩涡里突然蹿出来了个半米来长的东西,速度奇快,直奔着老炮儿就去了。 像是条鱼。 并且我意识到不是我催眠自己是条鱼催眠疯了才觉得自己看到了条鱼,那就是条鱼,特别丑。 大概是被血腥味儿给吸引了,冲着老炮儿的腿张大了嘴,舌头上还长着牙齿。 我们到了这个地方,老炮儿受伤了,就算他体力再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是勉强撑着,他一手拿手电筒卡了下那鱼,一手拿着枪打了下。 但在水里,枪的作用也是极其有限,没什么伤害,反而激发了那鱼的凶性。 就那么一瞬间,他的手被鱼给咬穿了。 萧肃生是要过去帮忙的,但他很明显偏了下头,看见还有个我这么个拖累,犹豫了下。 胖子就过来了,他也是不挑,嘴里叼着手电筒,示意我们继续往前,比划了几下。 就胖子看来,目前最好的方案就是放弃老炮儿,下面漩涡里蹦出来一条鱼,就有可能蹦出来更多的,与其团灭,不如放生老炮儿,也能积德,就当造福那鱼了。 我看出来他是这个意思,因为胖子双手合十,冲着那鱼做了个手势。 萧肃生的动作顿了下,但他很快揪着我的领子,把我揪到胖子面前,示意胖子带着我,然后冲着老炮儿游了过去。 其实我们距离老炮儿也就差不多一米远的距离。 胖子冲着萧肃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看到他的脸其实已经涨红了,再带我估计更吃力,就努力扒着河底边上的土,示意他先走,我能跟上。 其实我的肺都已经快憋得爆炸了,手指甲扣着土的时候,感觉自己都要被泡发了。 胖子看我这样也不好坚持,继续往前游。 我回头担忧地看萧肃生,勉强动两下。 水底下,冷兵器才是王者,前提是对手不是凶悍的带牙的鱼,皮结实得很,萧肃生能准确地命中它,也造成了不少伤害,但对它来说都不致命。 他躲着那鱼的攻击的时候,我看到原来卡在他腰带中间里的东西掉下来了,差不多一个十厘米左右的长方体,打着旋缓慢地往漩涡里飘。 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八成是他下水捞上来的,对他来说应该挺重要的,并且我直觉这东西应该也是老炮儿他们此行的真实目的。 我下意识地就想开口给他说,结果嘴里又冒出来了个巨大的气泡儿。 但萧肃生和老炮儿正跟那鱼缠斗,他俩都没注意到,眼看着那长方体距离漩涡又近了点,再慢点估计就彻底来不及了。 这一瞬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考虑的,大概就是也想做点什么事儿吧,脑袋瓜子特别好使,腿用力地瞪了下河道壁,往长方体那儿凑近了点。 我腿上的疼痛差点令我当场就后悔了这个决定,我马上就感觉自己太冲动了,可那长方体就在眼前,我努力地伸手捞,没想到还真一把捞在了手里。 但那漩涡也离我很近了,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往下面坠过去。 窒息感几乎是铺面而来,我在漩涡上转了几下,意识已经有点涣散了,脸和肚子也都是酸痛的,头疼得快炸掉,勉强能感觉到胖子又过来捞我。 然后有个特别有力的手拽住了我的领子,我本能地猜到应该是萧肃生,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把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我感受到水不断地灌入到了我的嘴里,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上蒙着的一层水似乎是终于炸开了,有人不停地给我做着心肺复苏,我感觉到自己在呕水,可眼皮沉甸甸的,我用尽了力气,可它们像是被胶水黏在了一起似得。 我就是睁不开眼睛,肋骨都快被那手给压骨折了,我一想就觉得这个不靠谱的人是胖子。 又过了很长时间,仿佛是从很远处飘来的话。 “江风,快醒了,我真的要人工呼吸了噢,”胖子的声音压得很低,越来越靠近我的耳朵,“江小爷,江大爷,江小风!我真的要人工呼吸了噢。” 能明显感觉到胖子的声音越来越狂躁,他最后似乎是有点绝望了,跟旁边的人小声嘟囔,“完了,这我以后还怎么面对……” 他后面的声音太小,我实在听不清,就听到胖子说不行,他还是要做最后的尝试,他可不想做欺师灭祖的事儿,最后一步吧,人工呼吸。 这句可怕的话一下子给了我无限的动力。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的手突然就能抬起来了,我的手动了动,一下子攥住胖子的手。 胖子明显激动了起来,我听到他说着活了活了,然后有脚步离开的声音。 “快睁开眼!”胖子拍了拍我的脸。 我真是服了。 我的眼睛只能虚弱地睁开条缝,半死不活地睨了他一眼,胖子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生生把我的眼皮扒拉开,开始劫后余生地喋喋不休,“你说说你,我一会儿没看你你往漩涡里钻什么,你属老鼠啊?再说你一个南方人,你家里这么有钱,你不会学点游泳吗?” 我……确实是属鼠的,无法反驳,可架不住我偏要反驳。 我这回眼睛也睁开了,嘴也张开了,刚准备开口,嗝的一声,喷了胖子身上一口水。 胖子差点给我从他胳膊上甩出去。 不过我觉得没关系,他本来就从河里上来的,我没嫌弃他就不错了。 我大概是喷出来了胃里最后的於水,脑袋瓜清醒了不少,理直气壮地回道,“我这么有钱,我为什么要学游泳?!” 天黑得透透的,就剩个月亮的光照下来,照得我和胖子都是惨白惨白的。 我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胳膊上腿上火辣辣地疼,太阳穴突突地跳,见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损失了一大群红细胞…… 想着想着,我的鼻子都酸了,胖子挠了挠头,想开口说话,又憋回去了。 我俩就这么沉默了会儿,我刚准备问他萧肃生还好不,刚开口说了个萧字,远处开来了好几辆越野车,胖子扯了下我,我反应很快地闭上了嘴。 胖子就在我手上划,他已经走了,让我从现在开始能不开口说话就不开口说话。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胖子欣慰地撸了下我的头发,旋即又嫌弃地收回了手,往我的衣服上蹭了蹭。 我深吸口气,勉强坐直了。 荒郊野地的,也不知道现在是在哪儿,就听到各种蛐蛐声,风一吹,我感觉冷得很,打了个哆嗦。 前排的越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 后面又依次跟了五六个人。 那几辆越野车的头灯都开着,照得这块儿地都亮了,我才看到老炮儿,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是伤口,已经被河水泡的发白了,扶着颗树,他很勉强地站了起来。 但他也就站了十来秒钟的功夫。 我看到打头过来的男生戴着墨镜,从露出来的下半张脸来看很年轻,起码比起老炮儿来是年轻太多了,但气场却很能压得住,穿着个黑色长袖衬衣,手上戴着腕表,袖口处还别着袖扣,表盘和袖扣被光打得熠熠生辉,精神得很。 他身后跟的最近的是个头发稍微有点长,前头的头发扎成一个小揪揪的男人,个子特别高,起码得有一米九了,一直在暗地里站着,看不清脸。 我总觉得那个男生稍微有点眼熟,但也没多想,瞅了瞅迷彩服全贴身上的自己,不由得在心里腹诽这人太装了,大半夜的。 我还没腹诽完,经过老炮儿时,那男生一脚踹在了老炮儿腿上。 那一脚肯定很用力,因为老炮儿一下子就跪倒了,可大概那男生是他的头,他没敢起来,只是低着头。 “什么人你都敢动。”那男生语气很平和,听不出来太多的情绪,他说话的时候摘下墨镜,没在老炮儿的身边多停留,径直朝着我和胖子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听到胖子小声地吐槽,“这听上去可真不太像是目的完全失败后的责备。” 胖子说着站了起来,还顺手把我也扶了起来,我这回彻底看清楚那男生的脸。 终于明白熟悉感从何而来,这男生不就是我发小崔邵慈吗? 第22章 眼下能看见个熟人,即使是过去的,我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下意识地是要…… 眼下能看见个熟人, 即使是过去的,我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下意识地是要抬腿往他那边走的, 可反应过来之后, 很快便老实呆在了原地。 我发现自己的脚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正回来了, 除了还是有点疼之外, 没有了那种分筋错骨的痛感, 只是我还是有一口气吊着喘不上来的感觉, 靠着身后的树才勉强站稳。 到底四年没见, 崔邵慈跟以前相比变化真是太大了。 当年在初中,我俩都是校草, 还是同桌, 兼邻居, 我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 诚如我妈所说,跟他相比,我除了一张脸, 其他的都太接地气了,综合来看,着实也够不上我在心里觉得我俩是发小这个称呼。 崔邵慈长得人如其名,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哥的那一挂,成绩永远的第一名,各种体育竞赛永远的第一名,家庭背景就更不用说了, 脾气也是好的一塌糊涂,很讲义气, 对我基本上有求必应。 可能人生唯一的污点就是有了我这么个不靠谱的朋友。 比如说我幼儿园当年太害怕狗,跨了一整条街就跑, 结果害得我俩被那条狗追了两条街,我小学让他直接把作业改成我的名字,结果一下子就被老师逮住了,两个人双双站走廊…… 当年的回忆直击我的大脑,但从我上了高中他家搬家开始,我俩好像基本上就没怎么联系过了,只有逢年过节朋友圈里点个赞,我才想起来,多少年的朋友,我居然连他大学去哪儿上了都没关心过。 不过眼下这都不是重点,我看着已经快走过来的崔邵慈,他的脸是没怎么变化,个子拔高了不少,起码比我高一点。 但他的气场,却跟以前截然不同了,我看到那边被他踹得仍然跪在地上的老炮儿,心底蓦地升起一股寒意,只觉得眼前的人还是崔邵慈,可这整个人对我来说,已经是太陌生了。 我不知道是该随着以前其他人那样叫他一声崔少还是该叫他的名字,索性就闭了嘴。 眼下一阵阴冷的山风吹过来,我忍了忍,没忍住,阿啾一声,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崔邵慈没笑,他身后那个扎着小揪揪的男人倒是笑了。 我拿回了我的大T恤大裤衩白色薄外套和手机,拿到了我的身份证,坐在空调拉满的车上,一下子就觉得刚才的苦难有点遥远了。 就是衣服我还没换,湿湿地贴在身上,有点难受。 那个小揪揪在开车,胖子抢着坐了副驾,也不知道在抢什么,后座上坐着崔邵慈和我,小揪揪介绍完他叫司裁之后,车上就没人再说话了,安静得很。 我不知道现在自己这幅鬼样子崔邵慈到底认出我来了没有,但车后座中间有个放茶杯的板,他的食指就一直在点那个板,看上去是下意识的动作,计时一样,点得我心烦意乱。 我就报了个酒店的名字,说要往那儿去,然后点开了手机。 才意识到胖子威胁我来的时候,都是胡扯的日子,我当时也没多想,就直接跟着他的思路走了。 来这儿的那天是周四,今天是周日凌晨,吃完早饭赶着飞机走,还能赶上中秋节,就今天晚上,绰绰有余。 我着急忙慌地跟我妈发了个微信,然后点开了通讯录,找我初中同学杨飞,他家经营的特别广,其中一项就有医院,我就叫他跟之前军训一样,帮忙再给我开个病历,中秋节和国庆没挨着,但我准备请假。 杨飞是个夜猫子,夜店咖,他这个点指定没休息,果然我发出去微信两分钟不到,那边直接回电话来了。 我不想在车上接,奈何崔邵慈没有半点自觉,瞄了一眼过来说这不是杨飞吗? 胖子哪儿哪儿凑热闹都少不了他,听见声音就探了个脑袋过来了。 我无语,硬着头皮接了,杨飞那边的背景音乐是震耳欲聋的DJ声,他说的什么我是半个字都听不清,但他这个人的优点就是特别有耐心,两分钟了也不挂掉,我一只手捂着额头翻白眼,听到他扯着嗓子冲那边吼,“都安静,再不安静老子不买单了啊!” 那边的声音小了下来,估计杨飞也往外边走了,他问我,“咋了,小江风,又要军训?我之前听说你中秋节都不回来的吗?” 杨飞的声音含含混混的,估计还在喝酒。 我叫他少喝点,心说这回可比军训惨多了,我就叫他给我开,最好是脚崴了,不,脚折了,下不了床那种,我准备今天回家一直休息到国庆结束。 “行行行,”杨飞一口答应了,“十分钟,”他一口保证道,“十分钟后准时发给你,回来了吃饭啊。” 我随口就应了,再一想时间大半夜的,让他等人家上班了再开,真不着这个急。 杨飞也同意了,他这个人虽然不靠谱,但是只要答应了的事儿还是能办到的,我就放心了,叫他赶紧让司机接回家吧,他糊弄了我几句,挂了电话。 看得出来崔邵慈是想开口问点什么,不过他没胖子开口快。 “你军训就这么糊弄过去了?难怪半点痕迹看不出来”,胖子挑了下眉,他说他们当年军训都是直接拉到部队里,站方队的时候要是敢动一下,就直接烈日暴晒三十分钟,等军训完之后,他的身子是白的,胳膊腿和脑袋跟奥利奥似得。 我说大人时代变了,不过我确实大部分时间是坐那儿看着的,但我也不是没有半点贡献,我后来被拉去当升旗手了,虽然不用晒太阳,但是胳膊快断了。 说着我为了给自己正名,把当时的朋友圈翻了出来,穿着学校发的礼宾服,白色的,胖子看了一眼,没话说了。 但他大概是看到了下面密密麻麻的评论,就说没想到你朋友还挺多的。 我愣了下,想了想,“还行吧。” 崔邵慈和开车的司裁都不是多话的人,插曲过后,车内又陷入了安静,崔劭慈一直在翻手机,头都没抬,过了会儿,我听到司裁发了条语音。 “知道了,一共几个抚恤金批下去,别惹事儿。” 我意识到他是在说来的时候我们一行人中的那几个,这个时候那种身边的人真实死亡的后怕才一点一点地涌上来。 生命以标价的形式出现,化成了数字,当然最关键的是司裁说话的语气,漫不经心,习以为常的状态。 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干什么?我已经不愿意多想了,也不愿意去想如果我死在这儿,会不会也是简单地标个价就打给我家里。 我就想逃离这种氛围,胖子再逗我我也装成困倦的样子不说话了。 到最后真的困了,但我一直强撑着,到了酒店套间。 这国际金融大酒店是我另一个同学家开的连锁的,特意给我整了个vvip,装修跟在南京也差不多,我在熟悉的环境待了会儿,热水泡完澡,泡得全身都红了,才逐渐松弛下来。 我头上裹着浴巾,身上披着浴袍,严严实实躺在客厅沙发上发呆,看着酒店下面的人工湖。 胖子没过多久也出来了,至于崔邵慈他们,好像就只是来接应我们回来的,送完我们就离开了。 胖子也没多问,也没打断我的发呆,我俩就这么坐着,一直坐到了早上。 胖子走得也急,他说家里还有一猫一狗等着喂呢,也不要他的洋房火锅了,着急忙慌地说下次再见。 我说别,真别,一拍两散再也别见了,并且我不是开玩笑。 胖子唰一下就笑了,“行行行,”他一口答应,“万一我一不小心撞见了,也保证下次的见面会比这次愉快。” 胖子的背影也很快消失了,我本来叫了个车去机场,后来又想了想,去了高铁站。 踩在了南京的土地上,玄武湖就在不远的地儿,才让我有了几分真实感。 我直奔家门就去了,我妈还没来得及去我外公家里,见我回来,先是惊喜了下,不过她冷静得特别快,叫我赶紧去把我这一身可笑的衣服给换了,十分钟后出门。 这几天下来,我自认历经生死,心理素质成熟了太多,感觉快一辈子没见面似得,鼻子都酸了,心里叹口气,一步迈过去,有点哽咽,“放心妈我以后都听你的,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这大概是我俩闹小矛盾以来我头一回这么乖巧,但我妈冷静依旧,淡定地睨了我一眼,看看手表,问我以前是怎么教我的,凡事话不要说得那么满,还有七分钟的时间。 果然我妈还是我妈啊,我的千言万语,感情的百转千回都憋进了肚子里,点点头,飞快地奔上楼换衣服去了。 我在家呆了快小半个月,平时做做饭,跟杨飞约了顿饭,就老实回学校去了。 经历了上回,我是没法再面对我的室友了,本身就有房,就申请了校外住宿。 我对我的专业更加排斥,纯粹是为了及格,十二月份的时候开始对着老师和学长学姐们给划的重点死记硬背,加上平时分,好不容易算是全部低空飘过了。 天已经冷下来,黑得很早,学校开始放春节。 我再次回到家,先陪着我妈购物,去了恒隆广场,顺便也从几个店里熟悉的sales那里订了十来只表,五十万的七八个,十万的七八个,又给杨飞挑了个,其他的分批打包寄给我玩得还算不错的同学家里。 我妈说知道的当你在social,不知道的看你那直接按价买的架势买出了一种批发的感觉,让我至少看看款式再买。 我想想太麻烦了,算了。 当然我也收到了不少礼物,不过我习惯在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吃完年夜饭再打开,就总是攒一堆儿,快把玄关给填满了,最后在我妈的勒令下,才暂时都先放到了车里。 填了满满当当一个后备箱,最后车后座上都堆满了,大年三十终于到了。 这么长时间的安逸,之前的那几天经历对我来说就像梦一样,包括萧肃生和胖子,在我的脑海里都逐渐模糊了起来。 我似乎终于告别了那段不愉快。 到了下午,我妈开车带着我去了我外公家里。 南大的老家属院,里面其实住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当时我家就把对门也买了下来,设计了一下,连通两边,做了一个小三百平的平层。 我其实晚上吃饭不多,在这个三人年夜饭里,我负责的角色主要是做饭。 当然我仪式感还是有的,每个菜做几口,摆在盘子里,到底也摆满了整张桌子。 我吃了几口就叫着饱了,跑去旁边的落地窗那儿坐在地毯上,开始拆我的礼物。 署名的有,没署名的也有,有高中同学的,也有初中同学的,有的跟我一样敷衍,表、手链,新款的随便挑点,关系比较好的像杨飞他们,就会精心挑挑,挑我比较喜欢的寄过来。 像杨飞,他喜欢哈雷,说要给我也整一个,不过被我连续拒绝了两年,他老人家还没放弃,寄过来表的时候还附带了张照片。 这个人就喜欢刺激冒险。 我把照片搁到了一边儿,开始拆下一个。 这个地址特别特殊,一听就像是少数民族的村子,我印象中绝对是没有家在那里的同学,就上网搜了搜,发现离昆仑山挺近的。 东西装在信封里,确定是寄给我的,我起初还以为是杨飞又搞的什么极限探险的明信片,看到上面骑缝章后觉得他应该没有那么严谨,我拆开信封,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很薄,只有两张照片,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拿到照片的时候,手就莫名地抖了起来,等看清楚上面人的脸,心里一股子寒意陡生起来,忍不住坐着往后退,一直退到角落里,靠着墙壁,才觉得安定了点,继续看那两张照片。 是我爸的照片,确定是他的脸,不过我不确定那照片是不是合成的。 一张是在山上,还算正常,一张是躺在病床上,似乎是睡觉的时候拍的,闭着眼睛,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只手,特别奇怪。 第23章 那只手已经超越了我对于人手的认知范畴,以至于我看着整张照片,只能注…… 那只手已经超越了我对于人手的认知范畴, 以至于我看着整张照片,只能注意到它。 整只手都是一种介于墨绿和黑绿之间的颜色,皮很粗糙, 皱皱巴巴的, 说实在的, 用一句很不尊敬的话来形容, 很像蜥蜴的皮剥了下来, 直接贴在了人的手腕上。 充满了科技与狠活的味道, 我下意识地翻了下照片, 背后贴着四个大小不一的纸片,未来的你。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 我妈猛地叫了我的名字, 吓我一大跳。 她问我鬼迷日眼地在角落里缩什么, 过来给我爷爷打电话了。 我赶紧就把那两张照片重新塞回信封里,连带着上面贴的快递单也刚忙撕下来塞到了口袋里,着急忙慌地走了过去, 整个人都是很恍惚的状态,差点一个踉跄撞到旁边的多宝阁,那上面可都是我外公的宝贝。 我特别焦虑,其实也知道心里还有点幻想,这是不是我爸让人给我寄过来的。 春节联欢晚会我压根儿没心思看,好容易熬到了十二点之后,收完了压岁钱之后, 便钻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我又困又精神,看快递单上的寄件人是关某某, 又搜搜上面的手机号,也搜索不到微信, 只知道地区是北京的。 我喝了一杯热牛奶,感觉精神稳定了不少,把那两张照片拍到了手机里,踩着地毯换衣服,一条腿刚迈到床上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来自北京。 大半夜的,我穿着我最喜欢的白毛毛睡衣,差点一脚跪在了床上。 手机一直响,像个烫手的山芋,我在床上裹上了被子,接通了电话。 胖子的声音一下子充满了整个屋子,我赶紧把音量调小了点,不知道是有点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拿起了手机。 “小江风新年快乐,恐怕我要食言了,”胖子的语调中有一种故作轻松的感觉,“我得来找你一趟。” 胖子应该是在室外,我听到他冷得一直哈气的声音。 我条件反射是不想跟他们再扯上任何关系,还没来得及开口,余光中瞥到了那两张照片,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来也好,南京,这不就是我的主场吗?我想着想着就说,“我最近都在我外公家,但你来这儿不方便,我给你发个地址,你到这儿去。” 边说着我边添加胖子的微信,胖子跺脚说加你可真难,他之前找这个手机号根本找不到微信。 我解释了一下这是必然的事儿,我微信添加关了手机,□□号查找,群聊什么的也都关了,只有一个名片添加还留着,主要是很前些年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加的人太多了很烦。 说着说着我意识到不对头,便问胖子是从哪儿搞到我的手机号的。 他啥也没说,在微信上发来了个贴吧链接。 2008年的帖子了,标题是南京国际中学-初中部江风,胖子说他就是试试的态度,付了一百块钱,楼主直接给他私了一份,当然如果要我在学校墙上挂的毕业照,是另外的价钱。 我彻底麻了,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问胖子准备什么时候过来。 胖子干笑了一声,说他已经在南京南站外面了。 这么着急?他又不愿意在电话里说到底是什么事儿,我心头一凛,直接问他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我告诉胖子,这是在南京可不是在西安,算是我的大本营了都,别搞花的。 胖子指天发了一个巨毒无比的誓,毒到我觉得这样的话我这辈子都说不出口,我一下子就信了他了,我说我去接你吧,找个麦当劳先呆着,有点远,得等一会儿。 胖子一点也不客气,一口便同意了,给我定了个位。 我换了衣服,偷偷摸摸掀开了门缝,客厅里果然灯已经灭了,就从卧室溜了出去,我也不敢开灯,就着手机屏上微弱的光往外面蹭,不小心撞到台子,上面有个黑影啪一下便掉了下来,我急忙伸出手,万幸接住了。 是那老式梨花木相框,里头有个照片,我外公有很多这种照片,都是他跟他学生的,像这个就是一整个班都在上面,几十号人。 没什么值得稀奇的地方,我正要把照片放回原来的位置,眼睛一瞟,神使鬼差的,瞅到了张熟悉的脸。 是胖子,我惊呆了,揉揉眼睛,还是他,不过那会儿胖子还没有现在这么壮,穿着学士服,居然还真有几分知识分子的样子。 我迟疑了下,把这照片也揣上了,做贼一样溜出了家门。 我到那店门口的时候,胖子从里头出来,他一打开车门就携带着一股子冷气飘进来。 他眉毛上都结霜了,坐在副驾驶上哆哆嗦嗦地系安全带,“见鬼了,你们南方怎么这么冷?我在外面呆了十几秒就抖成孙子了。” 车里暖气开到最大,现在车里温度还可以,我给胖子递了保温杯过去,看了眼他身上的薄羽绒服和破洞牛仔裤,指了指后面我的大衣,“因为我们南方人都穿这个。” 我那大衣厚的被子一样,从头裹到脚,我妈曾经犀利地评价过,我穿上那鬼东西连她都认不出来,就不能为了风度做一点小小的牺牲吗? 我说一般不能,然后她就拒绝走在我旁边了。 对比起来胖子,我真佩服他一条单裤过冬天的勇气,我问他到底有什么事,神神秘秘的电话里也不肯说。 他缩在副驾驶上,咕咕咚咚喝完了大半杯热水,才缓过来了劲儿,右手抓着左手,还没开口,就哀声叹气的。 有他悲天悯人的功夫,我们就已经到了楼下了,我寻思着那就楼上再说吧,叫他先下车,我裹上大衣之后,犹豫了下,把消防锤也拿在手上了。 胖子一见也不喊着冷了,装得特别伤心的样子,问我就这么不信任他。 我们下了电梯,我输着密码,告诉他我倒不是针对他,我晚上出门都拎着这玩意儿。 说着说着我们进了公寓,没等胖子再皮几句,我坐在沙发上把那几张照片都甩给了他,先发制人问他是怎么回事儿。 胖子率先注意到的就是他自个儿那张,他大概是心里虚得很,一见到脸都绿了,干笑几声。 我才知道原来当时被我在心里吐槽的,胖子的那个怨种硕导就是我外公,也难怪我当时说自己宁可被砸死的时候他会说欺师灭祖这样的词儿了。 不过对于我爸的那两张,他说他是真不知道,研究了好长时间,我都歪在沙发上快眯过去了,他一拍大腿,给我吓得一下子激灵坐了起来。 胖子说这两张照片是真看不出什么来,这个“未来的你”倒是挺明显的,意思就是你以后也会变成他这个样子,听上去一般情况下像是威胁,可对方又什么要求都没有提出来。 但是这个寄件人就挺值得挖掘了,关这个姓其实在以前是满族里比较常见的姓氏,挺古老的,起源于辽东地区的关东地带,这个人不想暴露这个名字却又把姓填了上去,说明他应该会觉得只要一提起关这个姓,我就能立刻猜到他到底是谁,至于这个地址上的库拉木勒克村还挺出名的,在昆仑山脚下,旁边就是雪山,有可能就是我爸背景上的那个雪山,不过他也不能确定,后面雪太多了,很难通过肉眼看地貌判断到底是什么地方,得上电脑放大了看。 寄件日期都是半个月之前了,胖子问我打过这个电话没有。 我说没有,我今天才拆开,再说我怎么敢打电话? 胖子倒是无所畏惧,当下便把他的手机给掏了出来,拨通号码。 他也不觉得这是大半夜的,那头也是奇怪,才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我的困意全无,瞬间便坐得板板正正的,拿了个抱枕塞在怀里。 对面那头是个男的,很不耐烦地嘟囔了句什么,大概是土话,我听不太懂,但能听得出来这人是刚被吵醒,起床气还没消下来。 胖子顽强地边用手机搜边学着那边的话,他找关兄弟,说这人之前给他寄了个快递,里边不小心还夹带了几千块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想问问。 胖子真的是忽悠人的天才。 但是那边给他拒绝了,说找不到,不方便。 胖子又好声好气地说了几句,那边就是不松口,胖子也不耐烦了,吼了一句问到底有什么不方便的。 对面就说,这个人死了,有事儿别再找他,一天到晚的烦不烦,就挂了电话。 胖子眨巴着眼睛都愣住了,再打过去就是忙音,估计那人给他拉黑了。 我看着胖子一脸迷茫的样子,有点想笑,可他很快就又拿过了照片,一只手摸着下巴,说真实奇了,说不定他要说的事儿跟这件事儿还真有种冥冥上的联系。 他现在是说不上来,但他有种预感。 我让胖子别预了,赶紧说明白点。 他犹豫了下,说道儿上放出消息,在南京有个拍卖会,有一样东西,传言说是跟萧肃生有关的,他想拍下来,问我借点钱。 第24章 我心里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心说胖子没病吧,千里迢迢从北京过来南京就…… 我心里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 心说胖子没病吧,千里迢迢从北京过来南京就找我借钱,我俩的交情应该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但他一说跟萧肃生有关, 又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琢磨了下, 准备吊吊胖子, 就说半天时间我自己大概能凑到四五千万流动资金, 更多的话需要点时间, 借给他没问题, 但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胖子似乎是被我的爽快惊呆了,他愣了愣, 反应了好长时间之后, 才摆手, 说用不了这么多。 可他现在还对拍卖的东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问我知不知道一个地方叫朱楼。 我歪在沙发上,那我可太知道了。 江南佳丽地, 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朱楼的名字就源自于此。 苏北最大的销金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没有的,倚着不夜天的秦淮河,满南京城的官宦富贵子弟们没有一个不知道它在哪儿。 朱楼有拍卖会场,这个我知道, 我初中的时候去过一次,在杨飞的怂恿下, 用了我当时所有的积蓄拍了个古董胸针给我妈当生日礼物。 当我乐不颠地捧着回家之后,我妈很淡定地说那是死人戴过的东西, 并对我进行了一番评价——仪式感有一些,就是我的浪漫又烧钱又晦气。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去过了,朱楼是杨飞家里的产业之一,娱乐休闲,商务谈判之类的地儿应有尽有。 不过它比私人会所管得严多了,一般人真进不去。 胖子借钱不是真要用的,他说他自己也有积蓄,他是要通过朱楼的验资然后进去的,差了一小半,验完直接就还。 他这么一说还挺真诚的,我学着胖子的样子摆手,说不用那么麻烦,哪一天,第几号东西,带着我,我早就去过了,带他进去。 胖子“噢”了一声,跟才反应过来你我是个地道的南京人似得,他想了想,大概是觉得带着我也没什么吃亏的,就同意了。 过了半分钟左右,胖子才想起来问我,“这朱楼不是未成年人禁止入内吗?” 我正低头在微信上问杨飞,头也不抬地回道,“是啊。” 胖子就干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他说也不用去客房睡,今天他就在客厅凑合一晚上得了,明天收拾收拾,我正一门心思准备截胖子的糊,也顾不上跟他客气。 微信那头杨飞秒回。 他发了个照片,一张极具商务气息的大圆桌,他说他在双陪呢,陪吃陪喝,但是连酒都不能喝,叔伯舅一堆,现在已经快连他妈的二表哥家的三表叔都知道是谁了。 围脖-晴崽推书站 我秒懂杨飞的意思,给他打了电话,也快到他家家族年夜饭的尾声了,他成功脱身,说过来了。 路上的时候,杨飞就给我发了胖子说的,大年初三第7号拍品,他说卖方没有心理价位,就随便卖卖,但是确实挺神秘的,他刚问了,那边说东西当天送过来,现在还没人见过到底拍的是什么。 其实我率先想到的是当时萧肃生下水拿到的那个长方体,我后来回忆,感觉那东西是个印鉴,虽然周边都很光滑,但是下面有雕刻的纹路。 可拿东西看起来对萧肃生挺重要的,他会拿出来拍吗? 胖子在我对面已经开始打鼾了,我还精神抖擞的,说不清楚是害怕还是兴奋,没过多长时间,在公寓楼底下看见了杨飞的车。 杨飞过来我也算是松了口气,胖子在我这儿,要说睡觉我也真是提心吊胆的,总感觉这人像个定时炸弹。 他一来就和胖子大眼瞪小眼,但我算是如释重负了,扭头就睡觉去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早上十点,我是被胖子拍门的声音给吵醒的,他说昨天大半夜过来那神经一早走了,交代说他家里还有事儿。 我拖拉着我的毛拖鞋,顶着四仰八叉的头发,嘴里咬着牙刷,叫胖子尊重点,那不是那神经,那是我们初三晚上的金主,没有他咱都别想进去,朱楼的入场券,不是简单一个验资就能解决的事儿。 胖子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我还挺奇怪的,捞着水洗了脸,问他杨飞到底怎么他了。 胖子哼哼了一声,“那小子昨天大半夜的自己不睡也不让我睡,怼着手机把我这三十多年的简历一字一句给念出来了,他大爷的他学什么的,连我十岁跟我同桌告白结果被打了一顿都知道。” 我笑死了,想想也真是杨飞能干出来的事儿,“他在人大读外交学。” 胖子一下子就被哽住了,我看出来他满脸的怀疑杨飞是怎么考上RUC的,“他高考文674,除了清北随便选。” 我收拾完,叫他自己解决自己的,把照片捎上,又回我外公家了。 说起来,我家里人口凋零,没什么亲戚需要拜访的,但从大年初一开始我就没闲着,陆陆续续参加各种同学聚会,中午在大饭店,晚上在大酒店,全程无空档,除了初三晚上,饭局已经续到了大年初六。 胖子问我三十个人,总共十五个男生的班级为什么需要十来顿饭来维持关系。 我说因为我们十五个人有十来个群,篮球足球冰壶击剑等等等等。 我说完这个,眼看胖子看我的眼神儿都变了,“你参加这么多运动?” “噢我没有,一个也没,”我回着微信,“我是后勤,就是送水的。” 胖子的三观都被重塑了,他因为时代的剧变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沉默了两天多。 到了初三晚上,我和胖子才在朱楼门前再次碰面了,他说他远远地就看到了杨飞那辆宝石蓝色的,无比拉风的布加迪威龙。 杨飞穿了一身黑,他烦死了说过年总是这样,除了西装压根儿就没穿过别的。 但他这一身配着他那车是真挺吸引眼球的,我看到不少路过的小姑娘都往这边看。 倒是胖子,之前他穿得都比较休闲,还是头一回见他穿西装,黑西装白衬衫蓝领带,我别开了眼神儿,就没评价。 杨飞在朱楼安检那边刷脸的时候,我正脱着外面的羽绒服递给服务员,胖子趁机跟我小声嘀咕,主要是吐槽杨飞,“那小子穿了一身黑高定,袖扣加手表,丫称得你莽哥我跟个保安一样。” 我瞅了眼我的一身银灰色奢牌以及手上的表,尴尬地咳了几声,没吭声。 胖子这会儿倒是没什么感觉似得,上下打量了我几轮,拍了拍我,说不错。 杨飞直接挽着胖子的胳膊把他拽前边去了,叫了两个穿小褂的伙计,说要给他好好介绍一下。 也就他这样的性格能治得了胖子,我还有心事,就错开几步跟在了后面。 过去了五六年,朱楼变化也挺大的。 它本来就不仅仅光是简简单单的楼,占地已经扩张到有十分之一个玄武湖那么大,外面入口处是十几层楼的仿古木石建筑,朱漆金瓦,每一层的四角飞檐翘起,下面都挂着画工精美的小串灯笼,门窗上雕着数不尽的鸟兽飞虫,潋滟无数奢靡流光。 六朝金粉,尽在其中。 这是一个立志要把服务员比顾客还多两倍的准则贯彻到底的世界,也是传言可以赏尽十里秦淮,做遍金陵一梦的销金窋,那个伙计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把其他人对朱楼的评价给说出来了,不得不说,挺有煽动力的。 感觉在这里不消费个多少多少,就不配当人了似得。 第25章 我们迈下台阶,走过室内折射着金鳞的湖面,上面飘着几艘巨型画舫,杨飞…… 我们迈下台阶, 走过室内折射着金鳞的湖面,上面飘着几艘巨型画舫,杨飞一路都有人跟他打着招呼, 胖子才得以脱身, 蹿到我身边过来。 “这风水不错啊, 藏风聚气, 引水招财, ”胖子左右打量, 没个正型儿, “当然最关键的是我看见那俩麒麟踏火了,像是真货, 一个没有大几千万拿不下来, 啧啧, 这投资大的可以啊,你莽哥我自认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今儿可真是给我开了眼界。” “哎哎, ”胖子撞撞我胳膊肘,一把拦住我肩膀,勾肩搭背的,小声嘀咕,“说说呗,那俩货怎么搞来的,这玩意儿现存的可没有啊……” 我正在默默地研究这风水究竟好在了哪里, 被胖子问得也有点恍惚了,顺着他视线的方向往斜前边瞅那俩玉麒麟。 一左一右。 每个都有一人多高, 我没有见过真麒麟,但这俩给人的感觉很像活的, 可能是雕工很精细的原因,踏火焚身,带着股煞人的凶性。 但我哪儿知道人家是怎么搞来的,这东西现代工艺找人雕一个应该也行吧?再不济3D打印,那不是成批量生产。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怼胖子,杨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看了眼胖子的手。 “买来的,”他斜挑了下眉,整理了下袖口,“从像你这样的人手里。” 像杨飞这样的人就有一个特点,他说像胖子这样的人的时候,语气很认真,但神情,姿态,一点也看不出来是褒还是贬,很难捉摸。 “开了大价钱,”杨飞冲着那边的湖扬了扬下巴,“那里头还藏着个鳖呢,说是要镇着,一整套神神叨叨的,你想看也可以去看。” 胖子和我都没有在大冬天下水的兴致,我们走到了上书“鉴宝”两个大字的门前。 我还有印象,这就是朱楼的拍卖厅。 一楼是候客的,二楼三楼才是正地儿,不过我以前那次来是去的二楼,说是小打小闹的地方,这回我们直接上了三楼。 三楼别有洞天,一整圈的包厢,靠里的那面正对着拍卖台,顶上八只金粉画的蝙蝠,取八方来福的意思。 正中间是巨大的珐琅彩凤凰枝吊灯,一共也是八只凤凰,胖子说可惜了其实在凤凰中间添条龙是最好的,我惊了一下,告诉他怎么敢?他反应了一下也就反应过来了。 我们在回廊里走着,中间碰到不少人,差不多都是那种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手里盘着佛珠,指头上带着扳指,年纪大的一个个都是慈眉善目的样子,稍微偏年轻一点的气场就比较凶悍了,后面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一看就是专业的打手。 杨飞自己都很奇怪,平时没见三楼有这么多人,并且好多他没见过,听口音像是北方人。 我们三人的平均年龄在这里绝对是一骑绝尘,到我们的包厢里坐下之后,胖子拿拍卖书挡着脸,视线透过镂空的雕花朱漆木窗在四周各个包厢里徘徊,倒是认出来了好几个,偷偷摸摸跟我说是他们道上比较有名的几个人物,邪性得很,都是沾过人命的,不怎么讲规矩,看来今天拍的东西有的看了,整不好会直接闹起来。 杨飞正点着单,胖子以为他听不见,但其实他听到了。 听了这话就回头过来,杨飞懒散地支着下巴,冷笑一声,“我们管他谁,打开窗户就是秦淮河,要闹跳下去闹,别在这儿找死。” 杨飞的气势放得快,收的也快,很快就又笑岑岑地问我们有没有什么忌口。 我摆手说吃不了,水果就行了,茶不想喝这几天晚上本来就睡不好,胖子大概没想到杨飞还会问他,故意装得受宠若惊的说没有。 但其实胖子这回学乖了,凑到我耳边吐槽,“你这哥们怎么跟变脸似得,人家闹事儿关他什么事,好大的气性。” 我也学着胖子的样子拿了拍卖书,280g铜版纸的册子还挺重的,能把我的脸挡得严严实实,“按照你们北京话说,他是少东家,我以为你知道的。” 胖子放下拍卖书,不吭声了。 整个包厢里就听到杨飞跟伙计和服务员交代的声音。 “……这个去掉,这个不要,这什么这不要……”杨飞把菜单递给伙计,“差不多了。” 我看到伙计的汗都滴下来了,等杨飞说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胖子非常克制地用眼神儿示意我看向杨飞,一脸他怎么这么事儿的茫然。 这其实跟我有关系,但我不太好也不好意思开口,正好看到有新人在我们斜前边不远的包厢里坐下来了,那最打头的两个男的还挺年轻的,一个稍微小一点,十七八岁左右,另一个看着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我就示意胖子去认人。 结果胖子还真认出来了,啧了一声,说他们怎么来了倒是没听说过…… 那男的身边跟着的未成年一看就是蒙古族的装束,头发编了很多细细的长辫子扎着,里面夹的彩线,看着挺利落精神的,身后跟着四个大汉,怎么说,一看就像是打手的那种,个个一米九,身材魁梧,感觉是一出手拧人脖子跟拧鸡脖子差不了多少的狠人。 虽然三楼在座的主顾除了我们仨都基本上跟了跟班,挺有犯罪气息的,但他们那一包厢绝对是最有犯罪气息的那一个。 那男的穿的倒是正装,但他跟那小孩儿长得很像,面部轮廓很深,皮肤是均匀的浅小麦色,深色的纹身蔓延到脖颈上,左耳上戴着个耳钉,差不多有大拇指指甲大小,我看着像个狼头。 更不像好人了,他们引起了很多注意,我看到不少人交头接耳。 我还挺奇怪的,这俩蒙古族的能跟胖子有什么渊源,胖子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儿,那边纹身男的目光就直勾勾盯过来了。 他眼神很戾气,跟我们之前见过的司裁的戾气不太一样,如果非要说的话,司裁的戾气更冷,带着点视若无睹的杀气,但他能收得住,而这个男的,则更接近于原始的,未经过驯化的野兽的凶厉,半点没有掩饰。 他一望过来,那小孩儿也跟着看过来了。 这个就单纯多了,眼底全是好奇,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没见过的感觉一样,眼睛比天池里的水还纯。 胖子食指指着自己的耳朵转了转,给我打字,说这些人的耳朵是在草原上练出来的,像是能跟着风走,隔老远就能听到,不好说话了,他就知道那个稍微年长的男的之前在道上收过一种很邪门的东西,用来做风水局的,不过很神秘,连名字都没留下来。 胖子的字儿还没敲完,拍卖台上响起叮叮当当敲铃的声音,意味着拍卖正式开始了。 礼仪小姐和主持人都穿着正儿八经的中山装,头发盘在后面或者扎得很高,利索得很。 胖子虽然自诩是在道儿上混的,但是他的消息来源还没杨飞靠谱,我跟杨飞使了个颜色,他立马去查去了。 我就等第7件拍卖品准备截胖子的胡,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三个开始认真地翻拍卖书,我从第一页开始看,看得比我复习期末考都认真。 胖子倒是翻得飞快,哗啦啦几页就过去了,然后他指着第八件给我看,是三颗一模一样的九眼天珠,起拍价三千万,我本来以为好歹是个球状体,一看图片,三颗黑不溜秋的橄榄球状的珠子,上面有着圆圆的像眼睛一样的图案。 旁边的注解是传言能够驱邪,能为人转运,消除慢性病毒防止恶化,治疗血疾…… “神了,”胖子忍不住感慨,“三颗一样的也是世间罕见,这要是真货那只能是山里成精了啊。”他边说目光边投向杨飞,“哎这位小哥,纯学术讨论啊,说实话这个是不是?” 胖子在桌子上描了个“亿”字。 我有点惊讶,毕竟我是外行人,也不好这个,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这么值钱,我也跟着看向杨飞。 杨飞没说话,一下子就笑了。 我起初还当他在笑什么,后来一看他食指和中指上正惯性地夹着根烟,细长的那种,火都无意识地点上了。 我看了他一眼,杨飞把烟就灭了,没点头也没摇头,把伙计刚上来的杯盏和果盘推到中间。 茶杯是官窑的手艺,通体藏青色,我的里面就简简单单地装着水,果盘里面就装着一种水果——橙子。 我当然分不出来是哪儿产的橙子,但看样子是我比较喜欢的那种,就慢悠悠地边扒着皮往自己的盘子里堆,一边听主持人的讲解。 主持人的声音很舒服,这会儿天花板上缓缓滑下十来个大屏,全方位展示着第一件拍品。 拍卖方式一直都没有变,只要举起自己的牌儿,不用说话,就自动跟票。 没有摄像头记录,但他们并不担心有人会赖,能进来这个门的绝大多数人,都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就搞臭自己的名声。 我先前还没看到第一件拍品是什么,这会儿冷不防看到了,人一下子愣住了。 是萧肃生的那把软剑,它那个青绿色的青铜壳我认得清清楚楚。 我剥橙子的动作一下子就顿住了,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胖子,见到他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胖子嘴里喃喃自语,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出事儿了,一定是出事儿了。” 第26章 我不知道胖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对萧肃生的了解,显然比我多多了,只…… 我不知道胖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他对萧肃生的了解,显然比我多多了,只是当着杨飞的面, 我没有开口问。 台上拍卖师戴着皮制手套, 展示着那把软剑的属性, 确实, 削铁就像削泥似得, 不过, 我们国家对于刀具的管制很严, 别说是剑了,就算是手指那么长的瑞士军刀, 过安检都得被盘问, 这东西买回去看着也没太大的欣赏价值, 我看其他人的兴趣都不高。 除了那个蒙古族的小孩儿,我看他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被人一个眼神儿给按下去了, 不过他不像是要放弃的样子。 胖子还在一边陷入沉思,我看那把剑的简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等主持人把上句话说完之后,索性橙子也不剥了,擦擦手便直接从眼前的竹筒里,挑出了个木牌儿举起来。 是封顶的意思,主持人报价两百万。 压根儿就没有多少钱, 我其实有个心理价位,没想到会这么便宜, 直接要了,想让直接送过来, 那主持人大概没料到拍的这么容易,愣了下。 我看到杨飞冲着他们点了点头,那剑装在盒子里便白白净净地送过来了。 那小孩儿咬牙切齿的,但是他没我快,也只能依着规矩没有办法,一直瞪着我们这边。 旁边胖子在桌下,暗戳戳冲着我比了个大拇指。 我拿到了那剑,但也没什么好开心的,有心事,我一把给胖子的手拍开,结果才低下头,便见到我面前的碟子空空荡荡的。 杨飞这厮趁我刚才没注意的功夫,把我整出来的瓤全吃了。 我可是连白线都剔掉了,当下我就想一个碟子拍在他的脸上,一扭头看见这小子在这儿鬼鬼祟祟地笑,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一会儿流动资金不够了还指望着他能赊着,算了。 我冲着杨飞笑笑,当然这个笑可能有点勉强,因为他一下子就把嬉皮笑脸的表情给收起来了。 “还吃吗?”我咬着牙齿问他,“给你剥,多吃点。” 杨飞吊儿郎当的姿势也收了起来,一本正经坐好看向拍卖台了,他这个人一本正经起来其实还算是挺有精英范儿的,西装笔挺,人模人样。 我冷笑了一声,端起茶杯。 正对上了那小孩儿还虎视眈眈的眼神儿,我索性抬头,也不避开了,正对上他的脸,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那小孩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愣了下,很快便把头给扭开了,想来他们是为了天珠来的,跟我也不冲突,我也懒得再搭理他。 拍卖流程还在继续。 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是这样,本来什么也不感兴趣,但是听了那拍卖师的讲解,内心又腾起一种什么都想买的冲动,心想不愧是名嘴,但我整个人理智还是在的,怼着拍卖书东看西看。 有那种传说中小国的玉玺,还有什么从国外传过来的整套头面之类的东西。 期间那小孩儿还往我们这边看了几眼,胖子都感受到了,在桌下使劲儿拽我的袖子,但我依然顽强地不抬头,继续等。 好容易等完中场休息,等到了第7件拍卖品。 我一下子就坐直了,但这个第7号很奇怪。 别的拍品,要么是直接在盒子里被端上来,要么是从下面升上来带着防弹玻璃的展示台。 就这个,只有一张照片。 还是个挺大的木盒子,看着差不多有一个人那么长,上面就贴了个号,17号,这件拍品也必须是寄到买家指定的地址内,不能自取,不能现给。 没有介绍也没有其他的,直接开拍。 但却有不少人都很感兴趣,从一百万开始举牌,每次十万或者一百万加码,上不封顶,不到五分钟的功夫便已经上了两千万。 算是一个小的质变了,到了这儿之后,角逐的人开始逐渐变少。 胖子也才举了牌儿,不过看得出来他也挺肉疼的,我跟他说看来他得到的内幕消息也不是特别内幕的时候,他紧张得没有搭理我,手握成拳头,额头上都沁出汗了。 不过那帮蒙古人也参与了竞拍,并且还颇有一种死磕到底的架势,我还挺好奇的,但这都不影响我要截胡的决心。 我直接拿了加码的牌儿,立在了桌面上。 自动跟票。 我妈教过我的道理。 如果一件东西你想要,大家都想要,那你就算心底没有,面上也要拿出来破釜沉舟不死不休的气势,这样竞争的人反而会少,成本反而更低。 我和胖子是一个包厢的,下面拍卖师问我们是否一起,我在胖子无比诧异的目光中摆了摆手,一口便否认了。 胖子惊呆了,大概是从未料到我会在他背后刺上一刀,基本上是目瞪口呆的状态,特别搞笑,杨飞在旁边低着头捂脸偷笑,笑得快打跌了,一直在颤,被我两根指头拧在了胳膊上,才终于收敛了点。 “你拍我拍都一样,有消息共同分享”我无所谓,边喝水边跟胖子说道,“我知道你快没钱了,收了吧。” 杨飞早把胖子的积蓄给我交底儿了,现在差不多都快到胖子的极限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他这么倾家荡产地砸出来。 胖子反应了好一会儿,看我立在前边的木牌始终没收回来,苦笑一声,摇摇头,才算是放弃了。 到最后只剩下我和那帮蒙古人,不过举牌的从年纪大的换成了那小孩儿。 那小孩儿兴致勃勃的,我看不出来他是到底纯粹是因为之前丢了那剑,纯粹想跟我杠起来,还是他们真的想要那东西,反正在我瞟过去一眼的时候,他挑衅地笑了笑。 胖子偷偷凑到我耳边嘟囔,“他们一帮子外围人,怎么可能能得到信儿,那小子估计跟你杠上了……” 我不是特别信胖子的话,那小孩儿可能是会跟人斗气的性格,可他旁边的那位可不像。 拍卖的规矩,只能立一个牌,我先立了他们就不能再立,除非他出价到我不能接受的程度,给我点爆,不过有时间限制,二十分钟。 但他们那边显然也是有所顾忌,大概还考虑到下一件天珠,没有一下子加到很离谱让我想撤牌的程度,不过到了五千万的时候,我也有点小心疼了。 索性熬得住,时间也没剩多少,别的包厢都是看戏一样的架势,看着我们这两个小辈在这儿你来我往。 我不知道是不是脸上的犹豫被那小孩儿看出来了,他再看过来的时候,翘着二郎腿,样子还挺欠揍的,似乎是准备在最后的关头来个大的了,要么逼得我放弃,要么血坑我一把。 他虽然再往上加我也撑得住,但我可不想当冤大头。 表情管理我也是会的,我低了下头,短暂屏蔽掉最近脑海里一直闪回的照片和快递单,整理好情绪。 我茶杯里的水都喝完了,便随手拎了个多余的,收敛掉通身懒散的架势坐好,冲着那小孩儿的方向扬了下茶杯,笑笑,喝了一口茶。 我从小学煮茶、倒茶、品茶,茶艺是一流的。 看,喜欢看,那就看呗。 那小孩儿愣住了,大概顿了有十几秒钟的功夫,手上没有动作。 铃声一响,他错过了最后的时间。 胖子目睹全过程,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嘚瑟,由衷地拍了几下巴掌。 我转身,从容地吐掉了嘴里的酒,斜杨飞一眼。 他倒是聪明,给我们上的是水,给自己上的是酒,我说怎么刚才看他手抽了下想拦我来着。 那小孩儿看样子是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被算计了,快气疯了,牌子一撂就要往我们的包厢过来,被旁边的人给拦住了。 那狼头男倒是还算有风度,转了下手上的戒指,遥遥冲着我们举杯,不过他没像我那样装,一饮而尽,冲着我们亮了亮杯底。 我是听胖子描绘的全过程,已经达到目的了,我们就没继续待下去,胖子一路绘声绘色地描述,说那小孩儿脸都涨红到脖子根儿了,他拍拍我的肩,“小江风,你这张脸,下海起码十万起……” 我正开车,看了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一眼,“二百万。” 胖子没听清,还正兴奋着,“什么?” 还真有不长眼的硬凑上来出价,老早的事儿了,不过他挑错了时候,我都没反应过来,我几个同学酒瓶就摔这人脑壳上了。 我没再吭声,他接着补充,感慨道,“不过你喝的时候有多好看,吐出来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哪壶不开提哪壶,杨飞的白酒辣得我差点装都没装下去,我让胖子要么下车感受南京最原始的冰冷拥抱,要么就闭嘴,他才算是消停,让我安安静静地到了公寓。 我俩心事重重的,都睡不着,一直在客厅等着,差不多过了两个小时,往公寓楼下一看,那东西卖家果然遵守承诺送过来了。 确实是一人多长的木盒,上面的号都在原来的位置老老实实呆着,那里头的东西不轻,我和胖子废了老大的力气才终于把它拖到了客厅里。 这可是五千万买来的东西,我一直让胖子轻点,他说得了再慢被邻居看到了还以为我俩大半夜抛尸搬棺材。 我坐在沙发上,本来还没有往那边想,这会儿听胖子一说,看着那木头盒子,感觉他说得确实还挺有道理的,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越看越觉得那像个棺材,我就让胖子去开那盒子。 胖子啧地嫌弃了一下我的胆子,但我作为金主,全额出款的人,他半句也不能反驳,麻溜地便撬开了盒子。 我别开了脑袋,听到他“咦”了一声,盒子里头还有个黑色的袋子,挺长的。 是什么?我忍不住凑过脑袋看,胖子瞟了我一眼,径直便拉开了袋子的拉链。 里面惨白的人脸一下子便露了出来。 是萧肃生!头发虽然没有打理,但他到底没有当时在墓里面的时候那么浑身都破破烂烂的,还换了衣服,但眼睛却是闭上的,嘴唇的颜色发青,没有半点血色。 我吓得差点从沙发上掉下来,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差点就要报警了,才听到胖子喊我,“别别别别怕,活的活的,过来过来。” 第27章 我再也不敢说那几个朋友家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了。萧肃生没醒过来…… 我再也不敢说那几个朋友家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了。 萧肃生没醒过来, 胖子嗐着急忙慌地问我怎么办,我无语了,叫他背着他, 别晃着脑袋, 我们赶紧去医院。 “对对对, ”胖子被这么提醒终于回神儿过来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萧肃生拿出来, 我都怕他动作大大咧咧的把人给撞了。 我又从门边退回来, 给胖子帮忙, 帮忙的时候,看到萧肃生手背上手腕上扎得满满的针眼。 再联想到萧肃生是怎么出现的, 我很难不往一些最差的情况上想, 一想就头皮发麻, 一股子无名火起。 等开车到了医院,我勉强压下去了点情绪。 医院是距离公寓最近的私人疗养院,我和胖子翻遍了萧肃生全身也没找见他的身份证, 丫买衣服还送吊牌呢,一个大活人连身份证都不给。 最后登记病人的是我的名字,因为胖子跟萧肃生实在差异太大,写他的名就太不像话了,我让医生先给萧肃生做体检、检查、扫描,无论什么办法把人弄醒过来。 也算是多亏了我和杨飞的关系,我在萧肃生送去检查的时候, 本着贵的就是最好的原则,我订了间豪华病房, 带客厅的那种,签单的时候, 胖子看着日费用8后面4个零,眼睛快瞪出来了。 没办法,沉没成本摆在这儿呢,更何况那人是萧肃生,在着这病房虽然已经是最好的了,但其实价格也不算很高,还是要看萧肃生的状态,需不需要别的方面的治疗。 我俩在外面守着,很快就大眼瞪小眼,但没有一个人说要去歇着。 等门上亮了绿灯,医生和几个护士出来,我和胖子一下子便围了上去。 医生问谁是家属。 我当即脑子里便冒出来了各种各样的想法,都是不好的,有点慌,最近几天也是没有休息好,眼前一花,我就扶了下墙。 把医生给吓着了,叫我不要着急,里头就是失血过多,营养也没有,胃里都是空的,再加上体内检查到了大量的麻醉残留,所以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但是性命方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年轻人身体是格外的好,再昏迷也最多不超过两天…… 我说实话那医生后面说的我压根就听不到脑子里去了,就记得叫把人推过去,注射营养液。 等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下我和胖子坐在另一张床上,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安心了下来,才觉得累。 各种疲乏瞬间便涌入大脑,胖子就让我睡吧,他估计看这个输液的速度,四整瓶下去也得早上了。 我压根儿没顾得上跟胖子客气,应了一声直接栽在床上就睡了。 睡眠质量特别好,我比平时醒得早了点,一看表六点了,胖子在旁边飘窗上睡得比我还死,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我看着护士换完输液瓶,胖子也没醒,萧肃生也没有。 我回家了一趟,换了身衣服,正好昨天煲的还有汤,放在保温桶里拎着,又炖了点粥,赶了回去。 结果才进房间门,就看见杨飞还有我其他几个同学,在客厅另一边站着,一人手里抱一束花,旁边还堆着果篮和各种保养品,胖子在另一边,难得见他有点局促。 胖子见我一脸茫然地进来,找到了救星似得,急忙冲着对面说道,“来了来了。” 其实他不用说人也知道我来了,我关上门,“怎么个章程?” 我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 他们几个先是惊讶地愣了一下,杨飞反应得特别快,“你好了?”他大步便走了过来,我瞅见他昨天晚上的衣服都没换,“吓死我了,失血过多,是不是昨天晚上那小子把你给算计了……” “不过你放心啊,江小风,我们接到了飞哥的消息之后,就组人把那给揍了,放心,绝对的惨,绝对的秘密,我爸那边我已经打点了,照片和那俩人的档案扫描件我都发你微信上了,给你消消气,让那帮子人知道什么叫做地头蛇来了咱这儿也得趴着……” 杨飞还准备翻着我看到底哪儿出血了,我给他一把按在了沙发上说我没事儿,误会,里头躺的不是我。 但我看手机上发来的那照片,我不确定那蒙古的未成年小子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挺惨的,不确定这梁子是不是结下来了。 简历我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先把那几个给送走了,临了想起来事儿,叫杨飞帮我整一张身份证,照片过两天再发过去。 等他们走了,胖子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喝了一大杯水,扭过头看着我手机上的照片抖了下,“现在你莽哥我算是明白为啥南京是你的大本营了,你没见到刚那几个小孩儿过来看到我的那架势,说不好话感觉那玻璃瓶子分分钟都要砸我脑壳上了。” 我问萧肃生怎么样了,“哪有这么夸张。” “有有有,”胖子一听就来劲儿了,“真有这么夸张,他还没醒,不过看着气色没那么要命了,这保温桶里什么我喝点我跟那几个小子瞪半个小时了,饿死了……” 我去看萧肃生了,粥和鸡汤都便宜胖子了。 但我也没一直守着,中午和晚上还有饭局,其实我晚上吃的不多,一群男生,但也没人会灌我酒,晚上大部分时候,我静静地在座位上坐着看其他人闹腾。 有那么几分钟我也会感觉格格不入,自己这一辈子是不是就这么过去了,朋友也有,交杂着的估计有利益但大部分也是真感情,普普通通,花不完的钱,没有真正喜欢做的事情,也没有特别渴望要得到什么东西。 其实不得不说,我是极度厌恶胖子的突然闯入打破安定的生活,可又必须承认,这给我一层不变的生活多了点什么呢,大概是活着的兴趣吧。 差不多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举着橙汁跟旁边的人碰杯,电话突然就响了,胖子打过来的,说萧肃生醒了。 我麻溜地便站了起来,找个借口直奔疗养院,好在到底没忘了带上我一大早就做上的病号餐。 我去到的时候,萧肃生和胖子在两张床上相对无言,两两沉默,搞得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把萧肃生的剑和饭放到他手边,坐了下来。 我看见萧肃生手上的针头被拔下来了。 胖子在一边叫我评理,“他一醒拔了针头就要走,好说歹说拦下来了,这才刚醒你评评理这我们江小风花了多少钱……” 我用眼神儿示意胖子赶紧闭嘴。 “那个,”我看看萧肃生和胖子,“吃点儿?” 胖子不说话了,他虽然吃了午饭,但说并不介意再加一顿下午茶。 萧肃生被俩人盯着,大概也顶不住压力,打开了保温杯的盒盖,他喝了一口,扭头沉沉看了我一眼,“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我其实没往心里去,但他好不容易醒过来了,我也不好打击他,就点头。 胖子喝着汤,嘴上还不消停,说他要是女人绝对嫁给我,情绪稳定还会做饭…… 我叫他闭嘴,他就是不闭嘴,我就拿着抱枕砸他,他一路躲着还一路边喝贫嘴,逃到客厅里,被我追了过去,一个抱枕正砸他脑门上。 胖子说他要反击了,正吆喝着。 冷不防萧肃生走出来了,我正躲着蹿过去,冷不防胖子一个旋风飞枕正砸在他脸上。 给我吓得不轻,一个箭步冲过去看萧肃生怎么样了,好不容易醒了,别一下子又给人砸过去了。 脑震荡怎么办。 我把萧肃生的脸掰过来掰过去看,还摸了摸他脖子上的大动脉,我跟那医生请教来的,没事儿,才松了口气。 “头晕不晕?你现在眼前花不花?”我一连串问完话之后,太抬起头等萧肃生的回话。 才反应过来,发现萧肃生整个人都是僵硬着的,看得出来这人是在努力克制着把我一拳打出去的本能冲动。 萧肃生摇了摇头。 可能是不太习惯吧,我讪讪地笑了几声,“没事儿就好。” 说着话我瞪着胖子,看他在那边蒙着头笑。 完了之后胖子就跟萧肃生说真有正事儿,他拿出来手机,把拍的那三张照片看,问萧肃生有没有线索。 我不知道胖子是什么时候偷拍的,睁大眼睛,用眼神儿质问他。 胖子很心虚,压根儿就不看我。 我们仨坐在沙发上,一左一右坐在萧肃生旁边。 萧肃生每个照片也就过了一眼,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我和胖子都非常惊讶的举动。 他站起来就要走,说快来不及了。 我这个时候体会到了胖子那时的茫然和上头。 萧肃生走得又快,我一个飞跃半跪在沙发上才算是扯住了他的手。 “什么?哥,这跟我有关,要走一起走,说清楚。”我慌不择言,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胖子暗暗冲我点赞。 我拽得紧,萧肃生没抽出来,扭过头,“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其实挺好。” 好什么?有人都威胁我说未来我的手要变成蜥蜴爪子了,我这几天已经开始做梦梦见自己趴着在啃草,还变成绿色儿了。 我示意胖子也学着我的样子拽萧肃生,他用嘴型告诉我对不起臣妾真做不到,但胖子惯会打圆场的,冲着萧肃生笑,“你看看你看看,这身体刚好,其实再着急也不差这一两天了是不是,我也猜得到,要么去这个村子,要么就去那山上是不是?那还不如休整好,咱还能准备一下东西,你也调整好状态,不然就这身衣服出门也够呛是不是。” 胖子这么一说我反应过来了,萧肃生没身份证,我告诉他一会儿拍个照片,过两天才能拿到手。 没有身份证可是寸步难行,再说也没见他的手机。 不知道是那句话终于戳中了萧肃生,他没再坚持要离开了。 胖子和我都松了一口气,胖子就问他看需要什么,先一起采买起来。 也不知道采买这词儿胖子是跟谁学的,我看了看萧肃生,问他有没有舅舅,咱还是先去理个发吧。 第28章 既然我们去剪了个头发,就顺便也买了件衣服。萧肃生还给了我两…… 既然我们去剪了个头发, 就顺便也买了件衣服。 萧肃生还给了我两张卡,不知道他从哪儿拿回来的,我和胖子当时没看见他, 还以为他跑了, 正在争相指责的时候, 这人回来了, 带着卡, 一张是正常的一类卡一张是工会卡。 这个我知道我家里也有, 一个发工资的一个发绩效的, 在路上的时候胖子偷偷地查了查,他算算, 告诉我如果正常职级晋升的话, 差不多不到两百年, 那把剑还有这个人的钱就能还清了。 我无语了,我叫他算现值,没见过有人是按胖子这样收投资的。 但我还是把卡收好了, 大概是因为萧肃生给我的时候给出了全世界的气势,我甚至接过来卡的时候莫名有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不对,我才是金主,于是我高贵地转了转我非常贵的表,然后发现它好像磕了一下,不知道磕到哪儿了。 裂开了。 我们还真刷萧肃生的卡了,在我看来, 里面是有点存款的,就是没料到他工资其实还挺高的, 关键是看这架势工作应该还挺稳定。 我忍不住从后视镜里打量他。 萧肃生其实是一个有点颠覆我审美的人。 我一直觉得白衬衣加无论是黑衬衣或者大衣外套的搭配都很楞,这是我妈跟我的审美唯一达到统一的地方。 但萧肃生穿着还挺好看的, 但是我坚持认为换个颜色的衬衣会更好。 胖子对这些衣服都嗤之以鼻,说这不是能上刀山下火海的打扮,我叫他别废话,找一件能下火海的试试,他给整了个灭火毯。 我把灭火毯闷他头上了,胖子这个人,总能轻易调动我的神经。 尤其是现在,我的存款去了十之八九,花的时候无比潇洒,现在有点没有安全感了,非常敏感。 但我知道胖子说的对,我们后来去了室内最大的户外商品店,大概描述了一下要去的地方,那边导购们推荐了很多东西。 胖子是经验丰富的人,叫他们省了那些流程,直接按他列的单子出,但我听的感觉什么都需要,什么都想买。 包括他们说的一种能在户外手机水的杯子,还有一种太阳能防水带刀充电手电筒,等等等等,胖子提着货出来的时候我已经买好了。 胖子难得无语了,但他很快就接受良好,一并记了他的账上。 只是我们出发的时候有点小波折。 我作为此行最大的金主,贡献了人和钱,还借了杨飞辆改装过的大g,本来他是要借派克峰的,但我拒绝了,大g也不错,坦克一样,他说别的车撞散架了这都不会有事儿。 但萧肃生不同意我去,胖子倒是模棱两可。 我当时差点气昏过去了,不过我是个大部分时候情绪都稳定的人,理智地选出了最佳的方案。 拿出了当年我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胖子都快哭了,最后萧肃生被迫沉默了。 只是去雪山一趟,跟长途旅游差不多,这会儿我是这么认为的。 胖子说你这么乐观也行,就希望如此吧。 我们三个就踏上了路程,他们俩讨论完之后决定先去快递上的那个地址,青海那边的一个名叫库拉明凯的小村子。 毕竟照片哪里都可以寄,关某某不掩饰这个地址,应该是有原因的。 胖子叫我回忆一下打从出生开始有没有认识姓关的人。 我躺在车后座上,在我的微信通讯录里扒拉了半天,没有找到,至于小时候,那会儿我的智商还比较抽象,能记住的事儿不太多。 但我倒是想起来,杨飞之前把那俩蒙古人的档案扫描件发过来了,这两天兵荒马乱的我还没来得及看。 冥冥之中我打开的时候就有预感,果然,这俩人,哥哥叫关山野,弟弟叫关金乌,当然还有一串部落的名字,太长了,我没认真研究,隔着靠背,萧肃生看了我一眼,我不由自主地就把手机递过去了。 关山野和关金乌他们俩这个年纪,其实档案里的东西不多,父母健在,是个部落的头头,胖子开着车还凑过去副驾驶看了眼,说这个部落算是比较辉煌的那种了。 我刚开始还比较奇怪这俩人的教育经历都比较汉化,从小在中央民族大学附上的学,胖子告诉我现在有不少都这么做,倒是不稀奇。 关山野才大学毕业没多久,名下还有几个企业,才比较稀奇。 胖子让我搜这企业是干什么的,我攀着副驾驶座探个脑袋,还没来得及动手,萧肃生就回答了。 “稀有金属进口、玉石和獒犬,”他点着屏幕回头冲我说道。 他手指头特别修长,骨节分明,并且还很有力度,这种手是特别适合弹钢琴的,我没在心里感慨完,萧肃生大概以为我和胖子不吭声是没有听明白,就再解释了下,“稀有金属进口和玉石、獒犬买卖,暴利,一般都是在藏区。” 我点点头,这三个我有耳闻,稀有金属就不说了,特别是有一段时间昆仑玉被炒到了接近于天价的水平,至于獒犬就更是一本万利了。 “那他们蒙古人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藏区做生意。”我问萧肃生。 他很短暂地顿了下,摇摇头,我就知道他应该是不想说了。 倒是胖子,一口便回答道,“这还有什么难猜的,他们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呗。” 我刚才还真以为胖子的嘴里能吐出一星半点的象牙出来,现在看来真是想多了,要不是他在开车,我真想把手机一巴掌拍他脸上。 哼了一声之后,我继续躺在了后座上。 其他的就看不出什么来了,只是我直觉关这个姓和那个寄快递的人之间必定有牵扯。 我们这一路越往西越冷,但是过年的气氛还没完全散掉,时不时有人会放烟花,路边的风景不错,我胸前挂着相机,快成为随队专业摄影师了。 我们有卫星导航,显示去库拉明凯,要穿过九寨沟。 没想到大冬天的,这边旅行的人居然还挺多,世界各地的都有,这几天正下着小雪,澄净碧蓝的海子和金色的彩林上都披了薄薄一层,飘渺如人间幻境。 美极了,但我们有目的地,没有停留。 胖子还抱怨说这是无用美学,下了雪山路里更不好走了,得慢点,不然的话,连车带人翻进无人区里,我们就只能给野生动物贡献今年的kpi了。 胖子是北京人,一点儿冷都受不了,这会儿正轮到他开车,他戴不了皮手套,说车里拉着暖气也暖不了他冻成一块儿的心。 我叫胖子别废话了,我来开,他欣然答应,正准备看看前后路况再刹车的时候,胖子突然啧了一声。 “等会儿,”胖子按住了要爬上驾驶座的我,一个甩尾转弯,我是半点没防备,差点被甩到副驾驶的车窗上,幸亏萧肃生拦了下。 我怒目瞪向胖子,他却是一脸的严肃。 又过了几分钟,胖子转过脸问萧肃生,“我们是不是被尾巴跟上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萧肃生淡定地看了他一眼,“差不多半天。” 胖子愣了几秒钟,然后一下子有点小崩溃,“哥,你知道?你知道你不说……” 他加快了点速度,我们距离库拉明凯已经不算远了,最多小半天的车程,但路上弯弯绕绕四下无人,后面的车似乎是也不顾忌什么了,咬得很紧,就始终保持五十米左右的距离。 这在飙车中就表示了车主的态度,游刃有余,我能超过你,只是我不想而已。 萧肃生回了胖子,“我以为你知道。” 我能看见胖子咬牙的动作,其实我们三个人在,还有萧肃生,我还挺从容的,只是大概胖子作为驾驶人,被戏耍的感觉可能总归不太好。 胖子有点着急,他都不说冷了,但他开车最大的特点就是特别稳,这样的话坐车的人会很舒服,但缺点就是速度不太可能提的特别高。 那个京牌的车始终在后面吊着,到最后我都被感染得有点着急,莫名有一种生死时速的感觉,后面追的跟鬼似得。 我就硬生生往前边挤,萧肃生帮忙把我的一条腿给薅了过去,我才算接过方向盘,“我来吧。” 跟我的一帮子同学比,我可能不太懂飙车,但我懂人性。 前边过了一个比较陡的斜坡之后,我开车一个急飘转弯,直直地冲着后面的车冲了过去。 油门拉到满了,几十米也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车很明显停滞了下,最后不得已主动往斜坡下躲了过去,撞上了底下的山壁,车头都有点凹进去了。 那车再上来就要点时间了,我看了眼导航,转了别的路,叫胖子别再尖叫拍我的胳膊了。 胖子惊魂未定,叫萧肃生赶紧把我拖走,一把夺过了方向盘,“你疯求了吧,你名字里带个风还真疯,以后就叫你疯子吧,刚那货不躲他大爷的咱全死这儿了,也不用去那村子了,咱直接上西天得了,你以后不许摸车,我再让你摸车我就是你孙子……” 我看见胖子确实吓得不轻,额头上都冒出来汗了。 “那我就叫你莽子,”我不用萧肃生动手,自己就老老实实爬了回去,胖子勒令我把安全带系上,我照做了。 库拉明凯还算是一个比较大的村庄,地势比较平坦,我们远远地就看见了,在经过他们的地界石碑的时候,远处有一只黑色的狗正对着我们一晃而过。 那只狗特别大,纯黑色的,基本上就跟狮子一样大,我才注意到了。 但我还没回过神儿来,它就消失了,这边天色昏暗得比较早,我再看过去的时候,斜前边白茫茫雪地上空空如也,搞得我不是特别确定是不是光影形成的错觉。 我看了看前边,就连萧肃生都没有异常的反应。 可我的内心告诉我,那就是一只狗,一闪过去了。 第29章 胖子在村头随便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来了。他这一路都在跟我科普高反…… 胖子在村头随便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来了。 他这一路都在跟我科普高反有多多严重, 结果,下了车,我戴着我的帽子手套围巾, 活蹦乱跳的, 他直接歇菜了。 我看见胖子歪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往旁边躲了躲, 辛亏萧肃生见不对给他拉了一把。 胖子口吐白沫脸都紫了, 我们赶紧拿氧气瓶下来给他吸氧, 连带着敲开了村头第一户人家的门。 是个小孩儿开的门, 戴着毛乎乎的毡帽,脸黝黑黝黑的, 穿着藏民服装, 两只眼睛机灵得很, 一看到我们就比较警惕。 但这种警觉在萧肃生丝毫不带烟火气地递过去几张粉红色票子后,迅速土崩瓦解了。 他把我们放了进去,我看到他家的院子和墙都是土和树枝垒的, 比较原始,大概是这里交通还是不方便,没有发展起来,经济条件确实不太好。 正屋也基本没什么家具,木头桌子几个凳子,比较原始。 我们给胖子随便找了个炕,把他放上去了。 我看到那小孩儿还在点着萧肃生递过去的票子, 来来回回看好多遍,牙都笑露出来了。 胖子的高反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眼睛睁开调缝, 刚抬起手我就给他递了杯水过去。 那杯子是小孩儿给的,搪瓷缸的, 外面的一层亮面已经快掉完了,反正我是下不去嘴,胖子倒是不嫌弃,不过他喝了几口,就呸呸呸地吐了几下,说他不知道是不是着魔了,感觉要有一股土腥味儿。 胖子嗓子都是哑的,但他才刚坐起来,就说是我之前把他吓着了,呼吸太急促了才一下来就高反。 好一个甩锅,我刚把围巾扒拉下来准备反击他,我们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狗叫的声音。 那小孩儿也不数钱了,抄了个扫把就冲了出去。 胖子给我们使了个眼色,我犹豫了下,跟在了他俩的后面。 院子外面又停了辆车,好家伙,正是那辆京牌的奥迪。 个子特别高,皮衣皮手套,墨镜,头顶半扎了个小揪揪。 我觉得挺眼熟的,那人把墨镜摘下来,一脚把那小土狗踹开,我和胖子还记得司裁。 胖子比那嗷呜乱叫的小土狗和小孩儿更激动,一把子便顺手抡起了边上的锄头冲了过去,“就你小子啊,跟踪你爷爷,丫的上次就看你不顺眼了,一辆破奥迪也敢跟你爷爷的车……” 胖子倒没想着打人,撒丫子直奔着车就去了,我把他拉住了。 奥迪确实是奥迪,但那是奥迪派克峰,我觉得不如打人。 司裁看见我们倒是挺高兴的,冲着萧肃生伸出了手,“幸会幸会,巧了不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之前路上是误会误会,正好顺路,萧老师,江老师,梁老师三位老师别介意啊。” 我还真不知道他们这行当管人叫老师来着。 司裁话是对着我们三个人说的,眼睛却直勾勾盯住萧肃生。 萧肃生没跟他握手,一弯腰两只手指便捏住了那只小土狗的后颈,那狗跟他对视了一眼之后,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走了,我才松了口气,从后面冒了出来。 司裁拍拍手也不尴尬。 他这么把我们三个的姓都报出来了,显然已经调查过我们。 胖子叉腰拿着锄头站在前边,骂他说谁跟他是一家人,我们可是三个人,不想杀生赶紧走,这地儿有我们就没有他。 司裁无辜地摊了摊手,讲道理他一米九打手的气势,做这个动作挺搞笑的。 然后我们就看到他身后一拨村民赶回来了。 看样子像是去打猎去了,有一个手里还拿得土枪。 十好几个人,看到我们几个外地人个个都面色不善。 胖子就发挥了他的外交特长,前头几个挨个儿上去递烟,虽然那村民说的是土话,一个个鸡听鸭说的,但那边人的脸色居然好了起来。 司裁老神在在,一点都不慌地上了他的车。 我觉得他是在看我们的戏,胖子把院门关得震天响。 我们三个跟着村头那家的主人又进了屋,听那小孩儿介绍他叫扎西他爹是叫登巴,他娘去世得早,家里就剩他俩人。 起初登巴还是挺友好的,还问了我们要不要吃饭,我和萧肃生都拒绝了,胖子倒是端着个破碗蹲着,拿出他藏在车前座底下的酒,给那人倒了一大碗。 带着扎西这个半吊子翻译,胖子和登巴聊得热火朝天,他觉得是时候了,就试探性地问登巴知不知道一个姓关的人。 登巴脸上的笑容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当即我就感觉不太妙。 就听到他硬生生顶了一句,“死喽。” 这两个字儿我居然也听懂了。 胖子喝了点烧酒,正上着头,听了这话一把揽住登巴,大着舌头,“知道喽,我们就系打听一下,他在这里是不是去了什么地方,我们是他的……朋友,想去祭拜祭拜。” 他的话音刚落,那登巴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一下子拉着恶狠狠的脸,拿着胖子刚刚拎过的锄头就把我们赶了出来,顺带着把萧肃生的票子也扔出来了,叫我们滚远点,不然的话要我们好看。 他还在门口吆喝,左邻右舍都出来瞅我们了,一个个都是不怀好意的眼神儿。 萧肃生默默地捡着票子,我和胖子面面相觑,原来他刚才是装醉来着,我们走到村头的车前,司裁突然在旁边打了远光灯,探出个脑袋,“怎么样,要不要合作一把?” 胖子叫他走开。 司裁的心态倒是好多了,“不合作也没用啊,三位老师,刚刚你们车上的油都被我给泼了,上来吧,咱好好聊聊。” 胖子一听急火火地去检查我们的车,他抬脸起来的时候,头发都支起来了,我就意识到,司裁是没开玩笑,他是真把我们的油给泼了。 这孙子。 胖子火冒三丈,拿了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就要去找他拼命了,我一看是我的相机,也急了,直奔过去。 萧肃生一手拉着我胳膊,一手按住了胖子,冲着司裁问道,“怎么个合作法?” 司裁拍了拍副驾驶,我们仨鱼贯而入,我和胖子在后面坐着。 “知己知彼么。”司裁把前座两个座位都转过来,胖子本来就壮,他那一米九个子的大长腿和胖子挤在一块儿无处安放,略显得有些局促。 司裁两手交叉着,“我刚才在你们被赶出来的过程中,翻了两三家的墙,发现他们家家都在隐蔽的地方供着这个东西。” 胖子冷哼了一声。 司裁没搭理他,比划了一下,“像是个黑色的门,不奇怪么,我们可从来没见识过藏民的信仰里有像门一样的东西,并且如果真的是图腾,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供着呢,光明正大的这边也没人查,所以我猜,他们供着那门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做,不然的话就会有不希望的事儿发生了。”他看着萧肃生,似乎是想听一下他的见解,但萧肃生没说话。 萧肃生的视线就不温不火地盯着自己的手,像是听到了司裁的话,又像是没听到的样子。 司裁就尴尬地咳了一声,做了个手势,“等着,我先去打探一下。” 司裁也是有恃无恐,挺放心地叫我们躲在暗处,然后又去敲了那家的门。 这回登巴来开门的时候就狠多了,直接拿了把菜刀,胖子说那小子要完了,可惜了他刚才做的那占卜手势还挺标准的。 但登巴看了司裁,司裁那个子也不是白长的,大概是犹豫了下,没直接动手,听他说完。 他说的是当地的土话,我和胖子一脸茫然。 还是萧肃生给我们翻译的,“我会看相,看你,是短命的面相啊。”他连司裁那深沉的啊字儿都翻译出来了。 胖子就小声抱怨说刚才萧肃生干看着他和那登巴沟通半天,没准儿是因为扎西翻译的不行,才给我们都整出来了,说不定换成他就不一样了。 我觉得胖子是痴心妄想。 萧肃生没说话,凉凉地看了胖子一眼,胖子就闭嘴了。 司裁倒是又把那话重复了一遍。看来对自己的语言能力也不是特别有自信。 他这话说得就很难听了,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上来就咒别人。 我不知道登巴是什么感想,但可能也不是特别的开心,因为他很快就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情绪。 他可能也顾不上他和司裁的身高差距了,拿着那把刃儿都卷了的菜刀,追着司裁追了一整条土路。 但司裁长这个子就注定他能跑得飞快,难得的是还非常灵活,三下五除二找了个特别高的大树爬上去了,登巴就在门口骂街,骂了很长时间,等他再次进家之后,司裁才鬼鬼祟祟地从我们身边冒了出来。 胖子冷笑了一声,“挺好的,我看的挺开心的,特别是司老师那个爬树的动作,这可能就是天赋吧,我一辈子都学不会,接下来了?我没有想法了,谨听司老师的安排。” 司裁没吭声,他跑了一路又爬上爬下的,愣是连气儿都不带喘的,体力也是真的牛。 但他这么一折腾,我倒是琢磨起来了,那只黑狗当时会不会也是像我们这样站在了视觉死角里,天色昏暗地面又有起伏,所以我看见了,但萧肃生和胖子都没看见。 但就不知道它是不是故意的,应该不会吧那不成精了…看我是最菜的最好欺负的?有的东西不能往深处想,可我很难催眠自己忘掉那黑狗,越想越觉得他的两只眼睛灯笼似的,泛着绿光。 这会儿天都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偷偷往萧肃生和胖子的中间蹭了两步。 第30章 拜这两位所赐,我们四个平均身高不低于一八零的大老爷们又缩回了一辆车…… 拜这两位所赐, 我们四个平均身高不低于一八零的大老爷们又缩回了一辆车里,不过这次换没油的我们的车了,还稍微宽敞点。 显然那个传说中的关某某到了这村以后, 没干什么好事儿, 或者我猜, 是引起了某种恐慌, 才导致登巴提关色变, 至于司裁, 那是他自找的。 但他死活不承认, 非说是因为这儿的人没有化解凶兆的意识,才导致他的本领无用武之地。 胖子很看不惯他, 讽刺他是诈骗才能没有地儿用吧, 并且问他骗了多少人了, 有没有道德素质,能不能逮着有钱的羊毛捋…… 他俩在车里打嘴仗,一个个引经据典, 从风水鼻祖开始,至现代盗墓结束,我烦死了,但看萧肃生,他还能保持住凝眉沉思的状态,我有点佩服他了。 我按住了胖子的脑门,叫他们放弃纠缠过去, 想想未来,起码明天应该做点什么。 胖子的意见是砸钱, 他观察了我们一圈,建议组成由萧肃生作为投资人, 司裁作为保镖,他自己作为助理的团队,去村长家谈一谈,投资啊修路啊,总要聊一聊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我们就以此为突破口。 胖子越说越觉得靠谱,立马拖着我们就要去,车里现在开不了暖气,他说快冷晕过去了,如果晚上睡车里,那他估计明天的太阳真不一定能见着。 确实是冷,这边山里的温差有点大,眼下天都黑透了,只剩下些许惨淡的月光,折射在远处白茫茫的雪上,温度也像是随着压了下来一样,我也有点遭不住,揣着手,全身上下露在外面的只有两只眼睛。 虽然我们带的有帐篷,但它的材质显然不如车的壳子能给我更多的安全感。 我就问胖子我得演点什么,毕竟我可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胖子手都已经摸到车把手上了,闻言,回头看我一眼,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我们透过派克峰的单向车窗,看到村子里面莫名点亮了很多灯,有不少人匆匆忙忙地往村头赶过去。 胖子赶忙把车门打开,用眼睛看还不够,掏出了我们带的望远镜瞄了瞄,说好像是登巴家,不知道出啥事儿了,他儿子好像在哭呢,我们的机会来了。 胖子说话的时候,一甩头便往登巴家赶了过去,司裁紧随其后。 我觉得不是时候,但也没有办法了,随手揣了个手电筒,叫着萧肃生一起跟了过去。 显然是出了大事,这时间来来往往登巴家的人不少,也没人特别注意我们,我们溜进去的过程还挺顺利的。 院子里有人举着火把,我们就站在光线偏暗一点的地方,静观其变。 没过多久就有人抬着木头架子一样的东西从正房间里走出来了,上面盖着块白布,登巴家的小子扎西哭得直往上面扑,被几个大人给拉住了。 不会吧? 这场景,我的背后冒起一股凉气,和胖子同时看向司裁。 藏民们嘴里乌啦乌啦地说着一些我不懂的词汇,整个院子里兵荒马乱的,不过有一点倒是很相近,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麻木的恐惧。 就像是怎样呢?从内心里非常害怕一件事情,却又只能强撑着不表现出来,一旦表现出来就会被“它”给察觉到,并且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习以为常了,恐惧里带着麻木,哦,这次中招的不是我啊,麻木地等待下一轮轮厄运的到来。 司裁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溜了过去掀开白布。 我赶紧别开了目光,也就没看见司裁是怎么暴露的。 扎西这小孩儿显然对于司裁这么有特点的人也很有印象,指着司裁,哭哭啼啼地说了一长串话。 当即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在司裁身上了。 这么多人,有的手里拿着镰刀,有的拿着锄头,一个个面色不善地盯住司裁。 看得我正紧张的时候,突然感到胳膊被人捏了捏。 我回头看,是萧肃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绕到我旁边来了。 “准备看我,等下跑。”萧肃生声音压得很低,冲着胖子那边也点点头。 我的背一下子便绷紧了,盯着萧肃生,还分出点余光看看司裁那边的动静,忙活得很。 就感觉只眨了下眼睛的功夫,我不知道萧肃生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就低声笑了,然后很认真地跟我说,“不用这么看。” 萧肃生的情绪一直都很内敛,可以说他是正宗的冰山雕塑脸,就算有一些情绪表现在脸上也都很细微,转瞬即逝,我头一回看他这么直接地笑。 有点蒙,还没搞明白意思,我听到司裁举起双手缓缓地站了起来,在那边试图跟藏民们对话。 他急得普通话土话夹在一起说,差不多意思是不是故意的,误会之类的话。 胖子嘴里吐槽着这人就是嘴贱,但手上还是很诚实地从身边柴火堆儿里掏出了根趁手的木棍儿。 扎西这小子眼是真的尖,不知道是不是胖子抽棍儿的时候弄出来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反正他指着我们大喊。 这回我听懂了其中两个字儿,同伙。 胖子也听懂了,大喊着冤枉,谁跟他是一伙儿的,不信瞅瞅他把我们的汽油都泼了,胖子还喊着萧肃生哥让他赶紧翻译一下,一会儿兄弟们就要因为语言不通的问题被宰了。 萧肃生没吭声,那群藏民们也估计不想听我们狡辩,逼着我们三个和司裁一块儿站到了正中央。 其中一个大头儿的冲着我们吆喝。 胖子急得很,问司裁这人到底在说什么鬼。 司裁也顾不上跟胖子打嘴仗,他这会儿倒是很像个正常人了,“问我们跟那姓关的什么关系?哪个姓关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个姓关的。” 胖子压根儿没耐心听他说完,“告诉他们,老子是姓关的他爷爷,别一天到晚的憋着了,赶紧告诉我那孙子到底去哪儿了怎么死的!” 胖子嘴里说完立马冲着我们小声交代,“有戏,看我激一激他们。” 我才知道他这会儿的上火全是装的。 不过我们都没想到这帮子藏民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其他的人依旧举着火把围成一个圈,把我们包在里面,其他几个商量着对着我们指指点点,片刻后,其中一个恶狠狠地指了指我。 总归不可能是好事情,我的心里立刻就发毛了,还很悲愤。 怎么这帮子人就看我是个软柿子吗? 那人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两个人过来,看样子是要压我。 胖子见状立刻摩拳擦掌,做出了战斗准备,真打吗,这么多人,一个村的劳动力基本都围过来了,我的心里很慌。 正六神无主的时候,萧肃生冲我使了个眼色。 这个电光火石的时候,我突然就心有灵犀了,心里安定下来,感觉是时候了。 就在那两个人只差一步就要过来的时候,一左一右萧肃生和司裁突然同时出手,他俩动作出奇得一致,横扫加膝击,把那俩人飞踢出去,横着重重撞在前边一圈人的身上。 骨牌效应,前边的人倒了压在后面的人身上,连带着那几个看着像是头头的人,转瞬间,一圈包围圈就被撕出来了个口子。 胖子和我丝毫无用武之地。 我拽了下胖子叫他别愣了赶紧跑。 我俩匆匆忙忙一人就近跟着一个,慌乱中我一看见自个儿前头是司裁,两眼一黑。 但脚下到底没软,地上趟着个人还想拽我腿呢,被我疯狂蹬回去了,脸上两个鞋底印。 司裁比我黑多了,他捡了胖子刚才丢到一边的棍儿,抡得风生水起,我能一直听到尖锐的破风声,招招都冲着要害,每一下都打倒好几个人。 他翻墙的动作更是无比流畅,一看就不知道干过多少回了。 一转头他还想趁手捞我,捞了个空,大概是没想到我也能这么麻溜地翻出来,惊讶地“啧”了一声。 但这群人不讲武德,很快就放了狗来追。 我去,不知道有几条狗,我压根儿不敢回头,听到身后的犬吠声,脚下一软,差点摔一下,被司裁给扶住了。 “怕狗?”他问我。 有的恐惧是埋在骨子里的,但我还能跑,刚摇了摇头,就听到他问有没有打火机。 我不抽烟,当然没有随身带打火机的机关,茫然地摇了摇头。 “好孩子啊。”司裁莫名其妙地感慨一句。 我正快步往前跑着,他突然一个转身反而向着后面冲了过去。 司裁伸手甩了个东西出去,应该就是打火机,那玩意儿落地便炸了一声,地上很快就冒起半人多高的火苗来,连成一条线,封住了后面的路。 动物基本没有不怕火的,那群狗只敢在火的那边叫唤,不敢再往我们的方向追了。 司裁三两步追上我,我心里也大松一口气,跌跌撞撞地跟萧肃生他们汇合了。 这个时候就显出体能的重要性了。 我拉开围巾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胖子也一手扶着腿,萧肃生和司裁俩人则跟没事儿人似得。 司裁说那油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我们那车先不能要了,得收拾一下先躲躲,我们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无奈只能捡着后备箱里要紧的东西拿。 “哎,好孩子,打火机以后记得赔我啊,挺贵的。”我正热火朝天东西分类的时候,冷不防司裁吊儿郎当地叼着根棒棒糖,过来讨债来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0-40 第31章 如果是平时,他的要求还挺合理的,我大概一口就答应了,可现在我看着这…… 如果是平时, 他的要求还挺合理的,我大概一口就答应了,可现在我看着这车, 一腔的悲愤。 “可以啊, 把我这车给赔了。”捡完东西之后, 我又维持着我揣着手站的姿势, 感觉底气十足。 要知道按我以前, 是压根儿感受不到自个儿的账户余额的变动的, 但我认真算了算赔完车之后, 我觉得我对于数字的变化应该会很敏感。 不过我们到了这儿之后,手机的信号大部分时间都若有似无的, 我也懒得再刺激自己一回, 刚才看了眼时间就关掉了手机。 眼看着司裁张口, 他可能是要煽情,我一下子就给他打断了。 “停,”我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别说你打火机的悲惨历史,我这车是我未婚妻送给我的订婚礼物,现在没了我估计也要被扫地出门了,我嫁……我娶入豪门的光辉梦想也破灭了,谁比谁都惨。” 萧肃生和胖子听了我这话都忍不住回头看我一眼,显然是被我随口瞎编的本事给镇住了。 我脸不红心不跳,就算是红了他们也看不见, 我戴着围巾呢。 司裁屡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过了会儿,摸了摸鼻子, 讪讪地拍了拍我们的车,“你这未婚妻,还挺懂车的。” 我哼了一声,挡住了胖子的偷笑声。 我们坐在派克峰上,胖子不敢打远光灯,在司裁的指挥下,沿着那惨淡的月光缓缓前行。 我扭头看看后面,那火果然没烧多长时间,现在已经只剩下一丢丢了,村民们和狗赶出来,没见到我们的人,各种招式冲着那辆车就去了。 他们砸得不是车,是我的心。 头晕了。 我回过头,痛苦地仰躺在了后座上。 身边萧肃生很快便拍了拍我的肩,我扭头看他的样子,可能是想安慰安慰我,我还挺受宠若惊的,但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太好使,我冲着他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们开到了距离村庄不远的树林里,这边灌木植物还是杂草什么的挺多的,能很好地掩饰住我们的车。 胖子立刻就扭头问司裁,有点犹豫,“这人……该不会真是你干的吧?” 司裁立刻就否认了,他反问胖子,“你没看见刚才死人那脸?睁着眼睛,面部表情紫涨,极度惊恐,七窍轻微出血,看着是重度,但是我发现了,他后脖颈靠上的位置有两个眼儿。” 我本来没有看那一幕,没想到司裁描述得这么详细。 一股子恶心反胃的感觉从上到下升腾起来。 “挺大的眼儿,”司裁不依不饶地接着补充道,伸出食指,在自己的后脑勺上比划了下,“差不多这么大,这个位置,没有别的伤痕,一击即杀。” 我看着他的动作,背后一阵发凉。 然后司裁就老神在在地扭过头来,看萧肃生,“哎,哥们,刚才那几个人商量的时候说什么了,说来听听呗,大家现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共享共享。” 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萧肃生的耳朵特别好使,看向萧肃生。 萧肃生看了我一眼,就又垂下了眼,“地狱之门,地狱使者,献祭,他们认为姓关的打开了地狱之门,我们和姓关的有关系,想拿我们中的一个献祭。” “就这么多。”萧肃生补充道。 胖子一下子就来劲了,说这倒是能说得通了,他以前去过不少地儿,有的村庄就是会有当地的传说流传下来,然后形成某种特别的信仰,那看来这儿家家户户的人供奉的就是地狱之门了,并且登巴应该还不是第一个死的,我们查查最开始的,和姓关的时间推测一下,看看这人都去过什么地方,差不多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 胖子说我们明天就依计划行事,从他们村儿那几个主事的里面套点话出来,这事就成了。 我正愤怒着这群人一下子就挑中我献祭,胖子猛地一拍大腿,吓我一跳。 “有什么办法让那几个人不喊打喊杀坐下来听我们说话呢?”我冷静地发出了我的质疑,“那登巴之前可是把钱都扔了。” 我还帮着萧肃生捡了两张来着。 胖子张张嘴,哑口无言。 我们这边萧肃生是个绝对的执行者,他倒是不怎么计划事情,至于司裁,我现在承认他的身手是不错,就是可惜思维有些跳脱,给人的感觉不太靠谱。 我觉得可能要靠我的脑子了,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责任感。 我说我们要不就不文明点,现在就去把扎西那个小子给绑过来,拷问一番,要不我们就反过来利用他们的恐惧情绪。 司裁再去预言一个短命的人,然后我们把这人绑了,当然不是真的弄死他,而是要让别的村民形成一种认为他已经死了的假象。 就算他们再认为司裁是在胡说八道,心里多少也得犯点嘀咕了吧。 既然做就做到极端。 如果还不信,那么循环往复,最多不超过三个,所有人的心理状态就会垮掉,人人自危的心理会使他们之间因为某种联系形成的短暂联盟迅速土崩瓦解。 到时候司裁再说什么,他们都会信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至于如果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不相信还要动手,司裁怎么跑出来,那就只能看他自己的了。 胖子连连点头认为可行,司裁本来一直看着我,这会儿大声抱怨起来,一直问我是不是故意报复他。 我没吭声。 暂定下我们的AB计划之后,折腾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我提议我们就休息吧。 胖子附议,我们俩就像是团队里菜还需要好生照料着的人,一前一后,占据了车内的江山。 司裁说他不习惯跟人呆在一起休息,三两下爬上了树。 我还勉为其难地摇开车窗抬头看了眼司裁。 他就随便又盖了件衣服,躺在离地十米高的树杈上。 那树杈挺窄的,这要是稍微不注意,估计就能直接掉下来摔得半身不遂。 我正看着,不知道司裁是怎么发现我的,突然就侧身过来,冲我呲着牙笑了笑,还摆摆手。 我面无表情地摇上了车窗。 萧肃生准备去后备箱睡了,对他的个子来说那地方还挺拥挤的,但他说没事儿习惯了,总比大家都窝着好。 打开车门前,他突然拍了拍我和胖子。 “小心点,还听到说登巴是见到了一条黑色的狗,就是他们口中的地狱使者,所以被勾去了魂魄,这地方,没有那么安全。” 看来他没有那么信任司裁,刚才对着他留了一手。 只是萧肃生还没说完,我就想到了当时在村外只有我自己看到的那条黑色的大狗。 鬼魅一样,转瞬就消失。 我没忍住打了个激灵。 萧肃生问我怎么了。 我心里还有疑虑,不想在这个时候危言耸听,就摇了摇头。 他没多问,开门出去了,留下我和胖子面面相觑。 “睡吧。”胖子拍了拍我的脑壳,“明天,再开启美好的一天。” 我是真的累了,套着睡袋揣着手,如果不是萧肃生临走前那一句,我估计阖上眼睛就能睡着了。 眼下,我在后面默默地缩成一团,又不太敢闭眼睛,瞪着眼瞪了老半天之后,把帽子往下面拉了拉,挡住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不过条件艰苦,我睡得不踏实,并且还一直梦到那条黑色的狗,大得很,两只绿灯笼一样的眼睛,一直追我我就一直跑,我叫萧肃生他又不在,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我捡起了块石头,准备上前跟它决一死战。 我刚拿着石头奔到那狗的面前,一不小心绊倒了石头,一下子摔爬下来了。 我还以为我得等死了,结果唰一下就行了,睁开了眼睛。 才发现帽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蹭掉了。 想想后备箱里近在咫尺的萧肃生,听着胖子打呼噜的声音,我才安心了下来,心想这是个梦,太好了。 我正准备戴上帽子继续睡,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视线就飘到了车窗外。 这一下不要紧,快给我吓疯了。 那只我梦里的那狗东西就正在车窗外,脑袋紧紧地贴在车窗上,脑袋上黑色的长毛支棱开,大得很,跟个狮子一样,两只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知道这车窗是单向的,但我就是跟它对上视线了,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发现的。 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眨了下眼,那玩意儿还在车外,也眨了眨眼。 我一下子就崩溃了,轻声地叫胖子,他打了个响鼻,人是没醒,我受不了了,对着胖子一阵拳打脚踢。 萧肃生都醒了,打开车门问我怎么了。 胖子才睁开了朦胧的眼。 我看到萧肃生,才一下子就冷静了点,再看向那边的车窗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第32章 我在这一瞬间非常愤怒,简直到了气急败坏的程度,几乎超越了骨子里对狗…… 我在这一瞬间非常愤怒, 简直到了气急败坏的程度,几乎超越了骨子里对狗的恐惧。 我感觉那不管是个狗还是什么的,专门逮着我一个人整的行为非常地恶劣。 我发誓我下次见到那狗东西一定要给它点颜色看看! 我从后座下面翻出来了司裁偷偷摸摸的棒球棍, 拿在手里比划了几下, 才感觉冷静了点。 看胖子看我的眼神儿大概以为我疯了。 但我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对话了, 我一把捞住萧肃生的胳膊, 问他刚刚打开车门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一条狗跑走了, 黑色的, 眼睛是绿色的。 萧肃生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能看出来他这次是认真的。 我扶正了我的帽子,扛着棒球棍便下了车。 深更半夜, 四周万籁俱寂, 一阵阴冷的凤吹过, 吹得人心都凉了。 我忍不住眨了下眼,司裁突然从后面跳了下来,吓我一跳, 只差那么一丢丢的距离,我就扛着棍砸他脑袋上了。 看到是他,我翻了个白眼。 “不是吧?你这么狠。”司裁大惊小怪地嚷道,抬起一根食指,小心翼翼地把棒球棍儿给推开。 人不狠,站不稳。 我懒得搭理他,四下张望, 但就算我们拿着高强度的手电筒照着,可见度确实也太低了, 到处都是枝枝杈杈。 萧肃生半蹲下来,捡了根树枝挑开地上的枯叶, 我反应过来他是想看看有没有脚印留下来,急忙也蹲了下来。 这时候胖子也跟着下来了,深更半夜,我们四个人蹲在车外,快把地皮扒掉一层了,也没有看见半点痕迹。 眼下也顾不上司裁这么个外人在了,胖子问我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醒的时候想象的。 他拿着树枝一指远处,“比如说,你看到的绿眼睛啊,有没有可能其实是鬼火,这怎么形成的大家都知道,然后你太紧张了,就想象出来了一条狗,你本来就怕狗么,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这是完全成立的,你看那边的树叶,组合起来也挺像个狗的。” 我根本不敢顺着胖子指的方向看。 成立个鬼,鬼火都是夏天干燥的时候产生的,这冰天雪地的,我叫胖子重修一下物理。 他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么现在就有两种可能。”胖子拿着树杈指点江山起来,“一种,从唯物学的角度来看,那就是个狗,可能是饿了吧,二是从我们行的专业性质推断,那是个狗的魂魄,惨死了,可能跟你有什么恩怨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做过对不起它的事儿,不过别担心我觉得第一种的可能性还是挺高的,小江风作为我们这儿最细皮嫩肉的,被看上也是正常……嗷你打我干什么我在分析啊?” 这辈子十米之内有狗没我,我能跟狗有什么恩怨,我扛着我的棍儿没有言语。 “好的好的下一个,”胖子被迫举手妥协,但说着说着,他的脸色却突然沉重下来,“有人在搞鬼,你不知道狗的训练方法,只要给它你的东西闻,别说隔着个车皮了,一百米内埋在土里它都能给你挖出来。” 好晦气的说法,胖子这么说完我瞬间感觉四周凉风阵阵,脸都绿了。 就在这会儿萧肃生拍了拍我,叫我把见到的那只狗给画出来。 胖子和我瞬间就悟了,司裁很快翻出来了笔还有牛皮纸。 没有更多的了,凑活用吧。 画画对我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并且我硬笔画走的是写实派,其实之前那车上我还捎了点颜料,还想着有什么特别好看的给画下来,但今天晚上这一出,全丢里面了,估计是找不回来了。 我趴在车上,他们几个在我身后围观,就一个头,我三下五除二就完工了。 司裁仗着个子高,一看到我停笔就把纸给抽走了,扫了两眼“啧”一声。 胖子探过去了脑袋,惊讶地看着我说,“不错啊,小江风,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手艺呢。” 其实我心里挺得意的,但我压制住了,摆了摆手。 萧肃生看了一眼,就说那是只獒,司裁也同意了他的观点。 萧肃生胖子和我忍不住对了下眼神儿,我知道我们一定是同时想到了那帮子姓关的。 胖子是个急脾气,一下子就火了,让我不要担心,也不要明天依计划行事了,就现在,给我讨回公道,他也从后面抄了个家伙,气势汹汹,就要带着我们去村子里逼问去了。 因为这半夜突如其来的插曲,我们三个都没有提出反对。 我扛着棒球棍儿,走在了胖子的后面,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还挺帅的。 但萧肃生很快就悄没声息地跟上了我,他看了眼我,有点犹豫,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太好开口。 我就机警又有眼色地凑了过去。 “你帽子上的毛毛球歪到前边了。”萧肃生看着我,顿了几秒钟,平淡地说道。 …… 我沉默了,把那该死的毛球一把捋到了后面,瞅瞅大冬天一身深灰色冲锋衣的萧肃生和黑皮衣的司裁,自我良好的感觉顷刻间灰飞烟灭。 我也平淡地转移了话题,我看着地面,偷偷地跟萧肃生说其实这不是我第一回看见那狗,那獒了,刚开始快进村的时候,我就看到它了。 我们默默地走着,走了很长时间,长到快到了村子的另一边,就在我几乎以为萧肃生不打算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略微侧了脸过来。 他说他杀过獒,没事。 我心头顿时大定,走路的精气神儿都足了很多。 我们四个挑了个村里头盖的最好的房子,人家都是土坯的,就它是个砖墙的。 我正犹豫着这接近两三米的铁门怎么打开的时候,司裁疾步跑了疾步,蹭蹭毫无动静地便攀上了门,我们听到里头的狗只叫了一声,就蔫了,然后司裁从里面打开门,冲着我们招招手。 那气定神闲的架势仿佛是邀请我们到他家里观光一圈。 不愧是有过几次翻墙经验的人,胖子冲着他比了个大拇指,“兄弟,经常干这样的事儿吧,怎么就有这癖好呢,多好的特长啊,这之后要是我们没吃的了……” 没人想在这个时候听胖子咕咕叽叽,我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们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这家主人睡觉的地方,我瞅了瞅,正是之前恶狠狠指着我的那位,这可真是冤有头债有主了。 那人被从睡梦中惊醒,看到我们几个跟见鬼了似得就要大喊,但他刚张开嘴就被胖子塞了团布进去,只能惊恐地看着我们,拼了老命试图挣扎,司裁几下拿着下面捡来的绳给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我以前在我同学那儿也看过这种捆法,除非有人解,否则绝对不可能自己挣得开。 是专业的,司裁这个人还挺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会一些,我有点对他刮目相看了。 胖子点了下打火机,火光才微弱地点亮了周围的区域,那人疯狂蠕动着的动作幅度才逐渐变小了点,困惑地瞪着我们。 胖子拿着他那个高尔夫球杆磕了下桌面,轻描淡写地威胁他道,“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然的话就把你的脑袋当地皮敲下来,明白了你就点点头。” 他这话对于一般的,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人,无疑是好使的。 可对我们面前的这人来说,好像作用不大。 那人看到是我们四个,反倒是逐渐冷静了下来,他听着胖子的话,脸上显露出来了一种冷漠、厌恶但却不恐惧的神情。 甚至夹杂着几分淡淡的轻视,这种情绪出现在这个人的脸上无疑特别奇怪的。 论人数,我们有四个,他只有自己,论武力,我们四个现在谁都能把他的脑袋当榔头敲。 他有什么好值得轻视的呢? 胖子一下子就被激怒了,拿着球杆便砸了下那人的腿,我呆呆地扛着我的那根棍儿,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出手。 胖子这一下砸得挺狠的,那人抱着腿打了好几个滚儿,但胖子到底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收着力道。 司裁就说着让他来,一下子就从皮衣里掏出来了把匕首。 鞘上嵌了块什么东西,司裁掏出锃亮的匕首冲着那人晃了晃,猛地往下一插,我急忙回过了头,没敢看。 等我小心翼翼扭头过来的时候,看到匕首的刀尖儿已经贴上了那人的眼球。 司裁让胖子扒开他的眼皮不让他闭上,“别动,我的手现在没有以前那么稳了,一个不小心的话,你的眼球可能就会被插爆掉,到时候坏了就只能挖出来了,不过这个我倒是专业的,可以放心。” 司裁边说边拔掉了那团布。 居高临下,他一脚蹬着桌下铺着的木板,比胖子多了很多狠劲儿,是很能压得住人的气势,并且刀尖儿悬在眼球上, 他逼视这那个人,一定是很彻底地了解过逼问的技巧。 我能清楚地看到那人的额头上不断地冒着汗。 看得我都紧张起来,我站在萧肃生旁边,拉下围巾试图松口气。 有那么几秒钟的功夫,我刚扒拉下围巾,那个人突然便盯住我看,死死地盯着,这种眼神儿让我很不舒服。 然后场面一下子就失控了。 “鬼,鬼啊,”那人指着我拼命地挣扎起来,他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死命地往墙角里靠,“别过来,别过来!” 我们都不明所以,但没等他再继续叫嚷,胖子就又重新把他的嘴给堵了起来。 但那人还是不肯消停,司裁烦死了,三两下把他的胳膊腿上的关节给卸脱了,那人疼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爆突了起来,但到底安分了不少。 他们三个都回头,看向了我。 我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也没有变化,我不知道我的脸什么时候这么有杀伤力了吗? 第33章 那人眼底的惊恐和绝望不是装的,不然他可以去拿大奖了。“江风…… 那人眼底的惊恐和绝望不是装的, 不然他可以去拿大奖了。 “江风,你……”,胖子忍不住开口。 他刚念完我的名字, 地上那人的反应更大了。 我一下子有点懵, 又有点明白了, 在这一瞬间我看着那个人, 把自己的脸往阴影里藏了藏, 拉上围巾的同时压低了声音, 阴测测地“是我, 我回来了。” 我脑袋里电光火石冒出来的这个灵感,也就是试试, 没想到那人还真听懂了, 我自己觉得还挺神来之笔的。 结果那个人经不住吓, 瞪大了眼睛,抽搐几下,一下子就昏死过去了。 我沉默了, 胖子是有点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过来就揪我的帽子,“你被鬼上身啦?江小风,没事儿吧?” 我一把拍开胖子的手,“别整。” 我看向萧肃生,指指那人,“估计是认错了, 光线暗,看不特别清。”这人估计把我爸认成了我, 一个死去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我那一下子又是存了心要吓唬他的, 可不是直接就崩溃了。 萧肃生微微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应该是明白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自信。 胖子去拎了桶水,司裁哗一下便迎头泼在了那人脸上。 那人呛着剧烈地咳嗽着醒过来了,等反应过来看到我之后,还是吱吱呜呜地往角落里挤。 他心底防线溃败得已经是差不多了,我们问的他都说了,没问的也都竹筒倒豆子似得倒出来了,拦都拦不住,废话太多了,并且他逻辑已经完全混乱掉了,土话和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混着说,听得人云里雾里。 萧肃生和司裁从头翻译到尾,我们才大概捋了条时间线出来,对这里发生的事有了点眉目。 他们当地一直都有这样的传言,山里藏着一座帝宫,里面埋着无尽的宝藏以及通往长生的钥匙,但是帝宫外是地狱之门,有地狱使者看守着,只有死了的人才能进去。 胖子和我吐槽这句话本身就是个悖论,死了如果还能动弹,那可不就是已经长生了。 我难得完全赞同他的看法。 并且当地人去山里打猎的时候,有的路走着走着就没有了尽头,继续走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回来了,还有的路到最后发现自己是一直在原地没动,反复循环,再加上以前确实有各路自称探险爱好者还有外地人过来建别墅的晚上去山上,可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在山上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后来惊动了当地的搜救队上山搜查,还真有在一些山体夹缝里找到那些人的尸体,也都是登巴的死法,不过这些原本是一个团体的人,尸体却是到处分散着,旁边还有一些盗墓贼惯用的装备。 再之后当地政府把违规盖的别墅拆了,下面是很深的地洞,在当时引起了重视,废了挺大的功夫把地洞都填平了,并且把事情给压了下来。 传言愈演愈烈,很长时间都没有外地人再过来,直到我爸那一队人的出现。 大概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我爸,还有那个关沧海,也就是寄快递的那个人,头一回跟着一队类似考察队打扮的人来到了这里。 那人对我爸的印象特别深刻,我爸这张脸,走到哪里都能被记住,倒是也不奇怪。 反正都是城里人,就是为了当地传说的“地狱之门”来的。 他们有当地政府的支持,准备充分,各种考察的仪器设备都很完善,开着很大的铁皮房车,卡车,似乎是做好了长期驻扎的准备。 当地的村民们起初都抱着敬而远之的观望态度,毕竟对于祖宗传下来的训诫和发生过的事儿还是非常忌讳。 可是这一队人出手太大方了。 在当时,帮他们带一次路就是一万块钱,对于这儿的村民来说都是几年的收入了,所以,大家起初还是团结保持着一致对外的态度,但最后到底有人扛不住诱惑了。 并且这队考察队的人看着都挺老实的知识分子的,跟之前那些盗墓的可大不一样了,前几次村里有人帮忙带路,也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躺在地上的这人,也就是强巴,就是其中扛不住诱惑的一个,因为在当地会经常跑货,能说一些汉话,对比别人就有了优势。 仗着艺高人胆大,有一个深夜,强巴找到了考察队的头儿,说愿意帮他们带路,他是最了解山上地形的人,肯定能带的最深,但是有一个条件。 他对这山上的大部分路都很熟悉了,一旦出现陌生的路,他说要返回,大家必须立刻返回,不然的话很有可能下场比之前的人好不到哪里去。 考察队的头儿征询了关沧海的意见之后,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并且当即就提了现金出来给强巴。 那一摞钱可远不止一万块,强巴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钱,眼都直了,更何况那人说这只是一半,回来之后酬金翻倍。 但考察队的要求就是让他现在就带着他们出发。 强巴后来偷听说是他们中间有人算过了,就得今天晚上。 于是他们把需要的东西打包好之后,开始连夜翻山。 考察队非常小心,他们一路做标记,用一种特殊的笔在树上或者石头上标出来路标,只有紫外线灯照着的时候能看出来的那种,他们没有遇到奇怪的路。 强巴没有叫停,反而是考察队到了一个地方之后,主动叫停了,他们在那里采集石头,标本,看上去是真的要好好做地质分析的样子。 完工了之后,他们就回去了。 这钱赚得未免太过轻松,强巴体验到了甜头,接连当了好几次导游,但他就是没有想到,就是这最后一次,出事儿了。 考察队彻夜赶路,压根没有留出休息的时间,依着强巴这样的体质都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他也不知道这群城里人是怎么熬得住的。 高强度的跋涉,他很想休息,但周围的人似乎没有一个需要休息,就连我爸都不需要,他在那一瞬间简直忍不住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人在极度劳累的时候会产生幻觉,他们穿过山道的时候,强巴感觉看到了很多人,死人,古代的人,穿着铠甲,列成方阵迎面朝着他们走过来,有的骑着马,挑着人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 他早就忌讳地狱之门的传说,一下子就吓清醒了,发现自己的眼皮已经都很难再睁得开了,手和脚都是软的。 他眼看着前面的军队就要朝这边冲过来了,作为一个普通人可没见过这样阴兵过境的架势,这时候有再多的钱也都不想挣了,就随便拉着考察队的一个人,说该停了,停下来吧,不然的话就放他回去,这回的钱他不要了。 那个考察队的队员倒是回过头来了。 但是是一张骷髅的脸,半张脸上的肉已经烂掉了,两只漆黑的洞死死地盯住他的脸。 强巴一下子就破防了,他这会儿眼看着考古队里的其他人,一个个活人都变成了骷髅,连滚带爬地就想走,被关沧海一把给拉住了。 关沧海倒还好,是个活人,但他可没之前那么好说话了,拿枪指着强巴的脑袋,警告他不要动也不要出声。 直到对面军队接近,考察队这边一个骷髅脸上前,似乎是跟那边的头头商谈了几句。 对面那张死尸脸一挥手上的旗帜,后面军队整齐划一地从中间让了条道出来,他们一行人先后走了进去。 枪就指在脑袋上,强巴一声也不敢吭,回过头来想想他其实也很难相信,他跟着关沧海走了特别长的时间,两边都是死尸,遥遥无期的尽头,每个死尸两只空洞洞的眼睛都盯住他们。 又累又怕,但他到底硬生生被拖着走下来了,到了尽头,想回头看的时候被关沧海硬生生掰过了脑袋。 身后整齐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但强巴还没松上半口气就歪在一边的石头上了。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蒙蒙亮,发现考察队的队员还是活生生的人,并且跟他有说有笑的,还递给他水,但他渴得要命,到底还是不敢喝。 这会儿没人再管着他了,他可以四下张望,发现身前身后是特别窄的峡谷,两边山壁高耸入天,抬头看,天几乎就是长长的一条线,并且再往前的话,路更加窄,用肉眼看,根本看不到尽头在哪儿。 可是没有死人军队,也没有骷髅,他问其他的人,没有一个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包括之前那个和军队头头沟通的那个人。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疯了,死活不愿意继续往下走,哪怕关沧海把价格提高到了一个他这辈子都企及不到的高度。 强巴还是果断地放弃了,但这会儿的时候,关沧海还是讲理的,给了他一个背包就让他自己回去。 一个人回去的压力确实很大,但强巴也绝对不想再跟考察队里的这些人呆在一起,他现在看这些人的脸,只觉得不像活人,透着森森的阴气。 这时候关沧海和其他人收拾清点着东西,强巴也准备离开,然后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强巴身边,给了他一条浸满血的纱布,让他带着,否则的话走出去的可能性为零,还有一张写着电话的纸条。 “如果你能走出去的话,七天之内我们还没出来,希望你能帮忙通知这个号码。” 第34章 考察队的一行人走得匆忙,强巴答应了这件事,毕竟我爸告诉了他考察队其…… 考察队的一行人走得匆忙, 强巴答应了这件事,毕竟我爸告诉了他考察队其他现金都放在了哪儿,但他抱着头嚎着说他并不是发自本心地答应的, 他只是觉得拒绝不了, 接下来什么都没来得及问, 我爸就跟着离开了。 但强巴在心里有着一种强烈的直觉, 这群人, 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继续往前的。 他们分道扬镳之后, 强巴把纱布绑在了手上, 他一路不管遇到什么动静,也绝对没有回头。 他也才发现, 这一线天一样的峡谷可远远不止是一条线, 迷宫一般错综复杂, 幸运的是,他靠着考察队留下来的字条,在不知疲倦地走了很长时间之后, 他终于看到了尽头。 强巴跌跌撞撞地奔了过去,同时也因为长期没有进食,又累又饿,一头栽倒昏死了过去。 他是被上山打猎的同村人给救下来的,再醒过来的时候,在县里的医院已经躺了三天三夜了。 刚醒的时候,强巴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医生说他失去意识的时候手里还紧紧地握成拳头, 掰都掰不开,跟攥着自己的命根子似得, 到最后手都紫涨起来了,让他舒展一下试试, 怕留什么后遗症。 强巴才惊醒,想起来我爸的嘱托。 这短短几天,对他来说却像是过了一辈子一样,他在医院里再也呆不住,爬起来便给一辆三蹦子塞钱回到了村里,逮着人就问那群考察队的事情。 别人就问他你们一起去的,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吗?并且连救他的那村民也都说没有峡谷没有什么扯犊子的一线天,找到他的地方就是以前常打猎的地方。 那人信誓旦旦地拿祖宗发了誓,由不得强巴不信。 但他到底还惦记着我爸说的话,先去把现金拿了,那可是他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再接着惴惴不安地等了四天之后,等不下去了。 强巴其实那几天反复想了很多,但到底还是不敢打通那个电话。 考察队的来头明显很大,他又是唯一一个跟着他们那么深入的人,万一再来一拨人,拿枪指着他的脑袋逼他再去一次呢? 有再多的钱,这活儿强巴也是不想接了。 可他又实在遭不住心里的煎熬,又等了两天,没遭住,在晚上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提了把大砍刀和猎枪,偷偷上了山。 那么长的峡谷,那么高的两座山,强巴不信邪,觉得不可能凭空就消失掉。 但他顺着刚开始的印象走,找到了记号,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自己始终在原地打转。 他知道自己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了。 但对于他们村子里的人来说,鬼打墙也不是那么稀罕的事儿了,经常有人遇到,到早上天亮的时候就好了,强巴也没那么害怕。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反正找了个树根,缩在那里就准备小憩一会儿。 结果几天没有休息好,反而是在这荒郊野地里,他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一睁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强巴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就算拿了钱,也问心无愧了。 他自己都找不到那帮考察队的,那其他人来了也是无济于事,没通知那电话也不是他的错,因为本来就没用啊。 胖子听到这儿的时候受不了踹了他一脚,说刚才真没白打他,这种孙子的作风到底是从哪儿传承下来的,要么别拿钱,要么就打电话,他妈的好话是给他说尽了,好处也都给他拿完了,人事儿是一点都不干哪。 强巴抱着脑袋缩在角落里,看那半疯癫的状态也根本反驳不了胖子,自顾自地接着往下回忆。 他那一瞬间确实是这么想的,可刚一站起来,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再一抬头,强巴差点吓跪下来。 考察队的人整整齐齐都在呢,一个一个坐着靠在周围的树边上,是一个围着他的形状,就是装备都没了。 强巴当即便真的跪了,冲着一个便爬了过去,嘴里哭着喊着我真不是故意不打电话的,叫他们饶了他吧,可那群人半点动静都没有,静悄悄的。 他一边怕被报复,一边又担心到手的钱没了。 心一狠,嘴里还哭嚎着,手上的刀却是半点不软,一抬眼的时候,手一挥,便把靠着树的那人的脑袋给割了下来,就跟他杀猪一样。 但还是没有动静,四周寂静得像没有活物一样。 强巴这才反应了过来,认真观察周围的人,发现脸色都是青白的,没有气儿,身上是冰凉的,这些人,早就已经死去多时了。 强巴这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最后的那天,就他一个人跟着考察队上了山,现在就他自己跟这群尸体在一起,其中一个的脑袋还是他砍下来的,钱也是他拿的。 再怎么都说不清了,他也不相信这群人的家属会听他解释。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强巴趁着天色还早,急急忙忙地挖坑,把这些人都埋了。 他埋的时候还点了点,十个人,一个都不少,顺便把他们衣服口袋里也都摸了摸,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关沧海那儿有一块儿表,金子做的,表盘发绿,沉甸甸的一看就是好东西,他就也拿着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强巴才下了山。 没走一会儿就发现有村民一大早找他发现人没在,还以为出事儿了,急火火大家都上山找他来了。 强巴脸色难看,但脑子却反应得快,这群人有的带着狗,不能让他们继续上山了。 于是他顺口便编了个看到很多黑色的影子在追他要杀他的谎话。 但让强巴始料未及的是,根本不用他更多的细节描述,这群人立刻就相信了,一个个左右招呼着人,比他还害怕着急地赶下了山。 强巴才知道,昨天晚上有个村民全家暴毙了,包括养的鸡鸭,狗,不知道原因,也没有任何人去过他家里。 而好巧不巧,这人就是头一个给考察队当导游的人。 派出所甚至到最后闹得市里公安局的人都来了,里里外外把村里翻了个遍,可就是查不出原因,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但不知道从谁的嘴里开始传出来的,大家都开始相信,是这人跟着考察队一起上山的时候,打开了地狱之门,犯了祖宗们的忌讳,才遭来了报应。 而给考察队当导游的,可不止那村民一个人。 接下来暴毙的,是第二个。 不过那人是个光棍儿,也就只遭殃了自己一个。 第三个,每次都间隔了一个月,直到剩下最后一个,强巴。 村民们对考察队的激烈愤恨情绪在强巴的刻意煽动下达到了巅峰,把考察队的车给砸了个稀巴烂。 别的不说,但强巴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这样就算以后再查,碰过车的人也多了,没人能知道他过来翻钱的事。 他现在就只忧心一件事,就是他会不会落得跟之前给考察队当过导游的村民一样的下场。 为此,他惴惴不安,甚至升起了给那字条上的号码打电话的念头。 反反复复,等死的感觉并不好受,到最后这个打电话的念头快被折磨成他的心病了。 于是在半个月后的一天,他跑到县里,找了个公用的电话亭,终于打出了这个号码。 刚开始的时候没人接,强巴放下电话,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心悬了起来。 但那头很快便拨了回来。 强巴做足了心里建设,好不容易接起了电话,可只“喂”了一声,对面便挂断了。 他到这里居然有了一种失望的感觉,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村里。 发现考察队留下来车的那些残骸居然都没了,问村民,说大家也都没有注意,感觉早上的时候是可能还在,但是也记不清了。 强巴直觉不对头,转身便冲向了山上。 大家这段时间都觉得他晦气,不想和他沾上关系,看过来的时候都是看将死之人的表情,对他这种时不时疯癫的行为也早就习惯了,没人拦着他。 强巴冲到了他当时埋尸体的地方,没停歇地刨了半天,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他当时亲手埋下的尸体也突然就消失了。 他往四周的地上看,疯了一样地到处刨土,可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大概是他有自我意识以来遇到过的最离谱最诡谲的事情,强巴几乎要被折磨疯了,回家之后,开始数着日子酗酒等死。 他每天浑浑噩噩,大把大把地花钱,终于等到了最后一天。 没村民愿意在这天陪着他,他吃完饭之后便躺在了床上,等着死亡的来临,就是不知道会是怎么个死法,会不会真的有传说中的地狱使者过来,痛斥一番他造的孽,看当时尸体的新鲜程度,说不定他遵守诺言通知那电话之后,考察队的那些人原本就不用死了,他也不用遭到这种折磨。 不过强巴没有等到地狱使者,也没有等到死亡。 他说他等来了一个他认为早就死了并且亲手埋了的人,关沧海,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有一团巨大的黑影。 大概这么大,强巴糊里糊涂地比划了下。 我对比了下,按照他的描述,那个他说的黑影差不多有辆车那么高,宽度基本上比我的三倍还要壮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第35章 关沧海要求强巴再次带路。他自然是不愿意,可关沧海根本就没有要征…… 关沧海要求强巴再次带路。 他自然是不愿意, 可关沧海根本就没有要征询他的意见,直接把那团黑色的影子拉了过来。 正面面对向强巴。 那不是黑色的影子,那是一条来自地狱的恶犬。 强巴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狗。 纯黑色, 两只眼睛散发着绿色的寒光, 苍白的獠牙反射出森冷的寒光, 完全是屠杀的利器, 只一下, 当着他的面就咬死了一头牛。 关沧海这回并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他告诉强巴, 如果不同意,他的下场不会比那只畜生好到哪里去。 强巴就这么被逼着再一次上路了。 他们有上一次的经验, 再加上那条狗, 很意外居然又通过了阴兵军队, 不过这次强巴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被迫跟着关沧海一路向前。 他说关沧海的体力简直不像人,可以一直赶路并且从不停歇, 至于强巴,纯粹是身后有狗在追着才勉强撑了下来。 他们始终往前走,前边的道路越来越窄,到最后几乎那条狗都要通不过的时候,才终于到了头。 强巴看到了传说中的门。 窄道的尽头是一片无比宽阔的空地。 正前方那两扇纯黑色的石门已经被打开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关沧海他们上次打开的,强巴才看到那扇门, 心力交猝又急火攻心,一下子跪倒在了外面, 趴在了块石头上就算是知道身后有狗,他也顾不上了, 就是站不起来。 而关沧海虽然是跟他一起来的,但却没有把他当做同伴的意思,像是赶时间,带着狗奔着门就去了。 结果他好像刚进门就遭到了另一拨人的埋伏。 强巴躲在石头后面,根本不敢看,他也不敢多停留,趁着关沧海压根儿没功夫管他,稍微休息了下后,就急急忙忙准备溜走了。 他现在都庆幸当时他留了个心眼儿,把当年那条染血的干纱布给偷偷地带上了。 强巴对于他是怎么出来的那段记忆已经说不出来了,他只觉得迷迷糊糊就到了家里。 又惊又怕,他就这么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 关沧海一直没出现过,他起初认为他这次是真的死了,但也就是这之后,村里的村民们有人会在晚上见到那巨大的影子。 强巴一听描述就知道是当时的那条狗。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捕猎,见过那条狗的人,最终都会像登巴那样死去。 在强巴的刻意散播下,自然而然那条狗就成了传说中的地狱使者。 大家对此深信不疑,陷入恐慌之中。 关沧海这么个明白人倒是过了几年的安分日子,直到大概一年多之前关沧海的再次出现。 强巴快要疯了,关沧海这人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他已经做好了要跟他拼死的准备了。 结果关沧海却没有再让他一起跟着,自己一个人再次进去了,关沧海让强巴不要担心,他这次大概是真的要去赴死了,但给了强巴两条金条,在他规定的那天把那两张照片寄给我。 强巴哆哆嗦嗦地把金条拿了出来,要给我们,叫我们放过他。 我听到这儿已经大概明白了,“所以快递的手机号就是他的手机号?”我问司裁。 司裁看了我一眼,倒是没有否认,径直点了点头。 丫所以一切都是在这人的计划之中的,不然我就说我们怎么这么巧,随便翻了个人的墙就正好碰到了当年的知情人。 有着运气都可以中彩票了,现在看来,司裁这小子没准还监视我,早就从手机号码上查出了寄快递的真人是谁。 我本来也能找找人做到的,只是我就是没想到,反而对寄件人是关XX深信不疑。 但不管怎么说,司裁这么处心积虑都让我很不舒服。 强巴把事情交代到这儿之后就没有更多可以挖掘的信息了,司裁往他后脖颈上一捏,他整个人就有晕了过去。 司裁美其名曰是让强巴脆弱的精神放松一会儿。 我嗤之以鼻,暗自翻了个白眼后,告诉他一件事。 不管关沧海想让我干什么,时间拖到现在就晚了。 我其实当时就算了算,因为我那喜欢撮堆儿拆快递的习惯,照片寄到我这儿,我再打开,中间就已经跨了半个月了,更别提萧肃生胖子和我再一路赶到这里。 再者,凭着强巴现在的状态,描述出来的东西,逻辑上不通的就有很多,有的甚至直接奔着玄幻就去了,至于是不是编的,就更未可知了,比如说我爸,他就是我高二那年去世的,我趁着我妈不注意的时候,扒过保险箱,找到过死亡证明,是医院开具的。因此,强巴说的话也未必可信。 但司裁什么都没解释,只干脆利落地问了我们三个人一句话,“去不去?” 司裁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等我们的回答。 胖子是最先表态的。 他这个人,上掏过地宫上交给国家下去过沙漠进入到无人区过,说什么事儿没见过,九死一生,现在不就是区区一个地狱之门吗,强巴这半点德不积的孙子都去得,他这攒了小半辈子德的人自然也去得了。 胖子说得豪情万丈的,我不得不提醒他,按照强巴的说法,他只是找到了那两扇门,别说进去了,门都没摸到。 胖子挥一挥手说见到了跟进去了是一样的,差不多差不多。 他是肯定要去了。 但胖子说他这次保持跟萧肃生一样的态度,希望我跟外面打个电话,叫人把我先接走,什么事儿他出来了自然会跟我互通有无。 我就不服了,直觉胖子是要打发我。 胖子叹了口气,“江小风,那你可就太误会我了,最近我对你的头脑已经非常满意,本来是准备提升你的地位到助理分析师来着的,仅次于你莽哥我的地位,”他指指角落里歪着脖子的强巴,冲着萧肃生扬了扬下巴,“但这次太特殊了,不信你问你生哥,你以为强巴说的八到九成是假的吗?” 恰恰相反,胖子说强巴说的大概都是真的,起码是他自己认知范围内的事实。 他问我有没有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然后伸手虚空摸了把脸。 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强巴埋的就是尸体,但确实不是关沧海和我父亲的,有可能他们,也用了当时胖子他们用的面具,而强巴,他在极度慌张恐惧的状态下,绝对也是没有心情看得那么仔细的。 从始至终阴谋就贯穿于他们的整次行动。 但其他考察队的人或许就是死的,胖子扭头看向我,问我有没有听说过湘西赶尸人。 我当然没有。 但就算是只听到这五个字儿,我的背后凉气嗖嗖地直往上蹿,站在他们三个都在的房间里,也觉得不寒而栗。 接着胖子就说了让我更头皮发麻的话。 但凡能让人看得见的阴兵,都产自于大量尸体形成的阴气,他们行当里也有人管这叫积尸地,这种情况下,除非小时候吃死人肉长大,或者本身就是死人,基本上不可能穿得过去。 我几乎站在原地没法呼吸了,条件反射地看向强巴。 胖子大概是看出来了我的精神状态,急忙找补地安慰我说强巴肯定是第一种情况,他刚才说话的时候他就认真观察过了,这人的影子是正常的,至于那条狗,估计也是同样的情况。 他的安慰根本好不到哪儿去,我现在根本听不得“狗”这个字儿了,本能地看向萧肃生。 他点了点头。 我几乎是立刻就信了胖子的说法。 胖子拍了拍我的肩。 我明白他和萧肃生的意思,其实起初我也是这样的态度,不想卷入到这件事情中来。 可胖子这么一解释,我反倒下定了决心了。 其实我不是一个特别有好奇心的人,我只喜欢笃定的事情,就跟我小时候做卷子的时候差不多,如果有一道题做不出来,那么我很难沉得下心继续,我会一直做一直做,直到最后不得不放弃。 可能这也是当时我妈认为我有智力障碍的原因,因为我不确定的话就不会说出口,反应也就总是比别的小朋友慢半拍。 不过这毛病,到后来慢慢地改善点了。 可在这一瞬间我知道我还是改不了这骨子里的恶习。 两张照片寄给了我,不管是谁,已经把我拖到这浑水里来了,我很难欺骗自己说它从来没发生过,以一个完全无知的态度面对以后更加不可知的阴谋。 我是也要去看看的,我告诉胖子,并且我不愿意成为他们的负担,当然,能顺手救的时候还是捞我一下,真到了那个时候,请直接放弃我,不用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我说完之后胖子沉默了很长时间,司裁倒是始终一个无所谓的吊儿郎当的态度。 但到最后胖子还是拍了拍我,我就知道他是不反对了。 只是他说我们不能就这样一猛子就扎到山里去,还是得合计合计,根据现有的信息做一个大概的计划。 第36章 我们先去司裁的派克峰里一人拿了一个背包装满了东西,然后又去了我的车…… 我们先去司裁的派克峰里一人拿了一个背包装满了东西, 然后又去了我的车那边。 我还真买了那种能照出来标记的紫外线灯,也是配套的那种,本来觉得没用了, 现在又扒拉了出来, 一人发了几根。 胖子埋头找着别的东西, 一边找一边嘴也不消停, 说我们确实不能报太大的希望, 这个地儿又是雪又是雨的, 条件恶劣, 当年笔留下来的信号能不能用还真不好说。 我没搭理他。 我这会儿正在看我借来的这辆大g,本来贼拉拉风的车, 现在壳子上被砸得都是白色的浅印子。 我头晕目眩的, 趴在车上两手抱着脑袋安慰自己。 大g就是大g, 就算被搞成这样也没凹进去,我得庆幸我们的轮胎上绑的有链子,所以暂时四个车轱辘还没被扎漏气。 我可以把我的那辆悍马卖了, 凑点买辆新的赔杨飞,这个我就再换点壳子自己凑合用。 我琢磨着琢磨着,一股子悲凉感涌了上来,发现自己也有这么精打细算勤俭持家的时候了,真难受。 胖子正弯着腰,冷不防一抬头看到了我这幅抑郁的样子,过来拍了拍我, 叫我别这么蔫蔫的让别人看笑话,他愿意全款把这辆车给买下。 谁看笑话了?我一下子就精神了, 还没站好,就瞥到司裁单手拎着包, 假装若无其事地望着天,他脸上那种在我看来非常幸灾乐祸的笑还没来得及藏好。 我睥睨了他一眼,给胖子报出了一个数字。 胖子脸上的表情由红到绿,变幻莫测,但到底还是咬着牙同意了,然后他立刻便搓了搓手,招呼道,“同志们,这次的任务非常艰巨,我们准备一下,干一票大的了。” 我哼了一声,背上了自己的背包。 接下来我们又去了强巴的家里。 这会儿天已经蒙蒙亮了。 对于这次是不是继续让强巴当向导,我们还讨论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不把这个人再卷进来,强巴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并且,当时的路线他也只记得零零碎碎的,对我们起不了太大的帮助,反过来,如果他中途发疯我们还得照顾他,实在不划算。 不过我们还是让他大概描述了一下方向,对照着地图研究了一番。 我们威胁完强巴让他交代村民们不准再对我们的车下手之后,胖子说强巴非法藏匿枪支,把他的那把破猎/枪给没收了,然后给他留了点钱,胖子又拿了些吃的,我们才趁着天还没亮上路了。 雪地靴踩在薄薄的一层雪上会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对于我这个南方人来说,起初还挺好玩的,但是没过多长时间就开始觉得无聊了。 我们顺着强巴的方向往山里走,到后面的话越来越没有路,干枯的树枝和灌木会挡在前面,经常需要先把它们砍断再继续走,好在萧肃生和司裁都是能动手的人,麻利得很,劈砍削挑的动作看得我和胖子眼花缭乱。 我看到司裁别在腰上的皮质匕首套和枪套,他的短匕首比起萧肃生的软剑来说显得现代化多了。 至于那把枪,胖子说他认不出来是什么款式的,但掂量掂量自个儿没收的那把,一对比起来,他的那猎/枪就是块废铁,不用打,走路的时候都要担心会不会走火把自己给蹦了。 我不知道胖子有没有意识到,反正他说完这话之后,我默默地离他远了一些。 其实近看山不如远看山,我走了挺长时间,走得全身都热烘烘的,把帽子和围巾取了下来塞到了背包里。 我太无聊了,就开始接胖子的话,听他插科打诨儿。 胖子说现在是冬天,确实没有夏天那么好玩儿,如果天气稍微暖和点的话,可以在山里打野鸡,或者直接去溪里抓鱼,山上的野物特别鲜,可惜现在水都干了,胖子说着说着,指了指我们旁边凹下去的地。 地的左边有块挺大的石头,我这会儿正拿着小灯照来照去,听着胖子的话,一顺手便照在了那石头上,胖子眼尖,扫了一眼后“咦”了一声,急忙叫我们围过去看。 石头上面果然有以前残留下来的标记,就是比较浅,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完全风干掉了,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这起码证明了我们到的这地儿确实是关沧海他们来过的地方。 我的心里有点小振奋,继续出发之后,开始热衷于在各个地方搜集标记。 上午的时候确实又发现了一些,但是到了下午,就再也找不到标记了。 这时候我的腿肚子也开始向我抗议,我感觉抬个手抬个腿都有些费劲儿,身上背的背包仿佛把全世界的重量都压了过来,一阵大风刮过来都能给我吹倒,彻底失去了到处张望的兴趣,连听胖子畅想那两扇门后面数不尽的金银珠宝的兴致都没了。 但我看看萧肃生和司裁,他俩一个个的,压根儿看不出来是走了一天的状态,甚至我看他们健步如飞的样子,感觉如果不是我和胖子在,他们还能再提点速。 人跟人简直不能比,我又瞅瞅胖子,心里才勉强好受了点,背着背包往上颠了颠,本来是有点害怕晚上的到来的,现在却恨不得马上天就黑下去,然后我随便找个借口就能休息。 我的算盘珠子在肚子里打得啪啪响,眼前却突然出现了萧肃生的一只手。 我有点惊讶地回过头,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几步,走到我旁边了。 我默默地伸出手,从背包右侧掏出来了个私藏的三明治递了过去,就这一个了,我有点恋恋不舍的。 结果还没递到萧肃生手上,他就收回了手,拍拍我的肩膀,很简短地说道,“不是,包。” 我的大脑已经累得迟钝了,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他是要我把包递过去。 我的心里已经想立刻把累赘给他了,但是又觉得自己之前放下过豪言壮语,有点不太好意思,正要张嘴客气。 萧肃生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抬脚迈到了我身后,摁了下我背包上的系扣,啪啪两秒钟的功夫就把背包从我身上拆了下来,一抬手便轻轻松松地挂在了自己的右肩上。 十五公斤左右的装备包对萧肃生来说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似得,我根本看不出再多背一个包对他来说有什么区别,他很快便又悄无声息地走到前边开路去了。 胖子突然从我身后冒了出来,也拍拍我的肩,“没事儿,江小风同志,你花了五……,”他半句话没说完,扫了眼司裁,大概是有点忌讳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这是你应得的。” 我倒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不过我看了眼萧肃生可靠的背影,突然意识到我的人生中其实是很需要这样的朋友的,当你觉得我累了的时候,没错我就是累了,别犹豫别问要脸,直接把背包拿走。 卸下了背包,对我来说犹如卸下了千斤重担,我立刻便有了种身轻如燕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在继续走了二十分钟之后瞬间便消失了,我开始无比庆幸冬天山里的天色晚得早。 又继续走了约莫一个钟头的功夫,我完全理解了强巴说的累到模糊累到产生幻觉是何种体验了。 终于叫停了的时候,四周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我们靠着手电筒的光照明,勉勉强强找了个背风的山缝坐了下来。 司裁在研究用点火机点火的问题,去一边捡木头去了,我们三个人围成个圈坐着,周围静悄悄的,在这一瞬间我靠着石头,突然就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安逸感,并且在萧肃生把三明治递给我之后,这种安逸感达到了巅峰。 但是胖子说我得吃点肉补充一下能量,天天啃巧克力吃面包也不是个事儿,瞅瞅那脸,一天没到就瘦了。 他说着说着拿出了牛肉条,自己咔嚓咔嚓地就啃了起来。 胖子吃得还挺香的,并且他说得在理,我跟他们比确实是体力太差了,于是我放下了我的三明治,准备给明天留点念想,晃晃悠悠到萧肃生那边开始扒拉我的包。 我还没有找到牛肉条在那儿,就看到萧肃生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打开了手电筒,照着前方,一块儿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 “是那獒”萧肃生冲着我点点头,“追,”说着他便单手提起了两个背包,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我瞬间便懂了萧肃生的意思,招呼着胖子和司裁,正准备捞起我的三明治的时候,发现原来的地上空空如也。 我去,那黑毛畜生! 我一下子就愤怒了,短暂地爆发了大量的能量,甚至跟上了司裁,把胖子给拉到最后了。 看得出来司裁挺震惊的,但他也很显然没有尽全力,很悠闲地问我道,“萧肃生可是拿了你的包,你不担心他一去不复返吗?那你可就没吃的了。” 我其实在这个时候是非常不耐烦回答问题的,我喘气儿都很不容易了,斜视了司裁一眼,用最短促的话说道,“相信只有你有这个品质。” 他被我哽住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 我和胖子都有点跑不动了,索性在后面远远地吊着车尾。 好在萧肃生过会儿就会从前边给我们照下灯,指示下方向,我们才能一直勉强跟上。 其实脑袋也已经完全麻木了,就只知道顺着光往前走,在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思考。 又走了挺长时间,前边手电筒的光圈越来越大,直到萧肃生和司裁近在眼前,我和胖子才意识到,我们终于赶上他们了。 我扶着膝盖大喘气,接过水喝了好多口,才张开嘴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那瘪毛呢?” 萧肃生指了指上面。 我从来不知道一条狗还会知道往坡上跑,但萧肃生肯定是觉得我们上不了才选择不跟了。 “有路。”胖子率先发现了旁边的窄道,拿手电筒照照。 短暂地照不见尽头。 我们几个换了下眼神儿,我一想到强巴之前的描述,忍不住抖了下。 萧肃生点点头。 但胖子强烈要求暂停,他说就我俩这个状态,现在就顺着这道走,恐怕看不见阴兵,就先成为其中的一员了。 第37章 我对于我们真的能见到阴兵其实一直都持怀疑的态度,但我是真的得休息了…… 我对于我们真的能见到阴兵其实一直都持怀疑的态度, 但我是真的得休息了。 太阳穴突突跳得我感觉下一秒就能吐血出来。 我们就地扎营,但可惜的是谁都没带帐篷,毕竟我们都没有会沦落到风餐露宿的预期, 不过我的脑袋和肢体已经接近麻木了, 我就靠着背包, 才刚闭上眼, 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 我梦到那只黑色的瘪毛一直在后面追, 我就一直跑一直跑, 到了尽头一下子没刹住车,兜头掉进悬崖, 下面是冰凉湍急的河水。 我唰的一下睁开了眼, 才明白这种仿佛浸到骨子里的冷从何而来。 迎面的寒风直接灌到了脖子里, 我拢了拢围巾,萧肃生和司裁都在另一边闭着眼睛,但他俩攻击性极强的坐姿让我很难判断出他们是不是睡着了。 胖子在我斜对面扒拉着火堆。 我小心地往那边挪了挪, 问他怎么还不休息,就算是忧郁望天也换个时候好吧,明天还不知道要走多长时间呢。 “守夜呢,别贫,你赶紧睡你的,”胖子拿木棍儿敲了下我的鞋,我自然是不服, 抬脚就要踢他。 就在这时,萧肃生的耳朵动了动, 我和胖子看到他睁开眼看了我们一眼。 非常清醒的一眼。 我和胖子瞬间便止了战,规规矩矩抱着腿坐好。 萧肃生就又闭上了眼。 但胖子这么说之后, 我也真不好意思再继续睡了,我就主动说我要守夜,也自己捡了条木棍儿,然后我往胖子的方向偷偷地挪了挪。 不错,胖子是挡风的,我舒服地缩了缩脖子,揣起一只手。 不知道胖子有没有看出我的小心思,但他叫我别闹了,“我已经醒了,你睡你的,也没多长时间了,我可不想明天你晕过去背着你走啊,你考虑一下。” 我觉得我也没有弱到这个地步吧,并且刚才被冷风吹得稍微有点清醒了,背后是山,旁边是胖子,一左一右是萧肃生和司裁,我大着胆子有点好奇地问胖子,“咱们真的会碰见阴兵吗?” 胖子沉默了会儿,似乎是在思考,约莫过了一两分钟的功夫之后,他回过头,有点漫不经心地回我道,“如果情况比较理想吧。” 什么意思?我没反应过来,还想再追问,胖子有点嫌我啰嗦了,威胁说我再不睡的话就把司裁叫起来给我捏晕。 我就没再继续说话了,但不知道具体过了多长时间才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啃着牛肉条跟着走到了那条窄道里。 牛肉条又韧又干,特别是配上压缩饼干之后,简直是狗都不吃的程度,我不知道胖子是怎么能做到吃得津津有味的,反正我吃得非常得痛苦,腮帮子嚼得生疼,胖子还要说这是怪我基本没有咬肌。 我更加怨念已经离我远去的三明治了。 但很快,别的痛苦就掩盖住了吃的痛苦。 我没想到的是,胖子居然一语成谶。 说是窄道,其实根本算不上路,地上是石头,两边是石壁,正条路像是一把巨大的斧子硬生生给山劈了条凹缝出来。 并且因为太窄,两边山又高,光源不太充足,视野算不上特别好。 我们当然是一路走一路标记号的,起初这项任务交给了压轴走在最后的胖子。 只是我们走进去不到一个小时,就发现已经迷路了。 我们本来是选择了一条岔道的右边,结果没有走到底,就看到前边的路已经被堵死了,于是我们又往后退。 这个时候大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在哪儿。 但很快就发现开始不对头了。 往前走,前边的石壁凸起凹下的走势都分外熟悉,往后退,根本找不到原来的记号,并且也望不到后面路的尽头。 我们就像是突然被夹到了无数段重复的山里,陷入了无限循环的重复之中。 在强巴的回忆中没有提到过这样的事情,但司裁很快就提醒我们说,强巴他们是在晚上出发的,天色太晚,首先,他们不可能突然往后退,并且他们也不太可能会意识到自己身边的石壁的形状一直都在重复,再其次,他们很有可能选择了左边的岔道。 “所以,我们能做的事就只有继续往前走?”胖子问司裁。 司裁点了点头。 我们四个都开始在石壁两边不同的地方做标记,十分钟一次。 胖子拿着被点上的犀牛角,我们继续往前走了一个小时的功夫。 犀牛角全都化成了灰,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但我们再往后面退的时候,原来的标记已经全没了。 很难相信,我这个时候竟然会期待地上或者两边能飘起来个影子什么的,毕竟在药王山的时候,胖子都能拿个铁钎子把它们给扎走。 但事实就是我们继续硬着头皮走了两个小时的路,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 好像就是怎么说,要么是我们疯了,要么就是这两边的山跟着我们一起在动。 这个时候再接着往下走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的脑袋一直在思考,虽然没思考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可是身心俱疲。 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他们的影响,我的心态居然稳得很,压根儿没有慌张的感觉,就只是很平静地在想到底怎么走出去。 我们找了个略微宽敞点的地方,大家围坐成个圈,胖子提议说要头脑风暴一下,我们三个都附议了。 压缩饼干和牛肉条把我的胃填得满满当当,我现在一点都不饿,就只喝水。 我们用了穷举法开始列举问题的所有可能性。 胖子很严肃地交代我们,“不管有多夸张,只要有这个可能性就列出来,一条一条排除。” 我点了点头,然后先出其不意给了胖子一肘子。 胖子疼得嗷一声,嚎着问我想干啥,还不至于就到了山穷水尽吃人肉的地步,没有必要这个时候就对队友下手。 “我只是排除我们四个在梦里的可能性。”我淡定地告诉胖子,只不过略微捎带了点个人情绪。 胖子显然是在非常认真地对待他的穷举法,我说完之后,他很快就不吱声了,顿了几秒钟的功夫后,偷偷冲着萧肃生出击了拳头。 不过被萧肃生半路就拦截了。 “我醒着。”萧肃生淡淡地冲着胖子说道,他保持着原来的坐姿,支着一条腿,我看得出来他这样可以保证无论是哪边有不利的情况,他都能第一时间站稳并发出攻击。 萧肃生手轻轻一推就挥走了胖子的拳头。 胖子讪讪地笑了笑。 我们的议题才进入了正轨。 我们一共总结了四种可能性,胖子居然还拿了纸和笔,让我一条条写在了纸上。 第一条是胖子提出来的,说是最有可能的就列在了前边,这里有鬼,并且是大鬼,犀照找不出来的那种,又擦我们的记号又给我们搞鬼打墙,忙活得很。 第二是山在动,可是这样就没有办法解释记号不见的事儿了,但胖子不管,他说山都能动了给自己身上擦擦标记也就不是啥难事儿了,只管叫我写了下来,因为和第一条一样的离谱就列在了前面。 第三条是萧肃生提出来的,最唯物主义的观点。 山是人造的。 这样可以解释重复的路段出现,因为建造者的目的就是要修筑迷宫,运用了我们目前尚不可知的手段,导致我们无论向前或者向后,只要走了一定的路程就会进入到新的路段之中。 我头一次见萧肃生认真严肃地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并且他的逻辑链很完整。 我才意识到虽然胖子自诩为我们团队的核心大脑分析师,但他的脑袋瓜子和靠谱程度比萧肃生还是不太足,起码人家一遇到事情首先愿意从科学的角度来考量。 我赞许并且同意地点了点脑袋。 大概也就这三种了吧,囊括了玄学神学周易学建筑学,我总结了三两句写到了纸上,本来都准备收工了,只是还没写完的时候,听到司裁在我头顶上方悠悠地开口。 “其实,还有最后一种可能性。” 第38章 我和胖子同时仰脸望向司裁。等着他接下来的内容。司裁倒是…… 我和胖子同时仰脸望向司裁。 等着他接下来的内容。 司裁倒是没有故弄玄虚, 很快便说道,“我们中间没有尸体,需要有尸体, 才能走过去。” 我顿了几秒钟的功夫, 才猛然间恍然。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 反正我是潜意识里忽略了强巴说过的以及胖子分析的, 当年考察队里面的其他人很有可能已经是尸体这件事儿。 司裁说着说着扯了下嘴角, 但我们看得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 相反, 他的神情挺严肃的。 我承认这一下确实被他给装到了,总归他说完之后, 我顿时感觉脖子瞬间一凉。 大家都短暂地沉默了片刻。 先打破凝滞气氛的还是胖子, 只见胖子“呸”了一声, 叫司裁不要这么危言耸听,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这边三个人, 他丫一个人,直接把他宰了。 不过胖子叫司裁放心,我们到时候一定把他的骨灰给带回去,逢年过节多烧点纸。 “是不是?生哥?”胖子边问边想要搭上萧肃生的肩,被他给躲开了。 胖子有点尴尬地咳了声。 但萧肃生没有否认胖子的话,到底给胖子增添了底气,一脸挑挑衅地望向司裁, 顺手在旁边石头上磨了磨被他用来当拐杖的铁钎子。 他这么搞,司裁也没有生气, 也不擦擦,直接在我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他那一米九的个子本来就比我高, 更何况他那石头也比我的这块儿高,我压根儿控制不住总想往他那匕首上瞄,总感觉自己的脑袋说不定下一秒就要脱离身体了。 我把纸递给胖子,迅速光明正大地换了位置。 接下来按照计划,胖子说我们就要逐个排除可能性,那么最后剩下来的,就是唯一的可能。 认真地来说,我虽然心里发毛,但确实很好奇胖子准备怎么排除前两条可能。 我非常认真地盯着胖子。 却只见他麻溜地从背包里掏了张纸铺在地上,放上了他的压缩饼干还有牛肉条,点上了根儿香。然后一个反身便跪在了地上,向着前边的方向磕了个头。 “梁家的列祖列宗在上,小子梁莽,不小心……不对,”胖子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道了歉,说忽悠人有点习惯了,“今天到了这个地方,也算是为了咱家的事儿吧,毕竟我欠了我旁边这位江小哥不少钱,是得走下去,咱家现在可就我一个后人了,这里要是有别的鬼祟作怪呢,您就警示一下,把这香灭了,要是没有呢,小子就打扰了……” 胖子看得我目瞪口呆。 他总是能在我觉得很棘手的时候,搞出来一些我看不懂的操作,并且,他手上拎着的那根香,我越看越觉得像是从强巴家里搜刮出来的,并且我们一路奔波,那香本来挺长一根儿,现在留到胖子手里的都是残次品了。 如果是平时,我高低得笑上几声。 但现在可能是受到了胖子的感染,我并没有想笑的心情,有些紧张地盯着胖子手里的香。 直到那短短一根儿烧完,香都没有灭。 胖子也很利落地收拾好东西,拿着他的压缩饼干和牛肉干啃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跟我们交代道,“行了,现在可以排除第一条了,休整一下,容我想想第二条。” 我惊住了,我不知道这也是可以吃的吗? 胖子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解释这贡品上贡完确实是可以的,并且寓意还挺好。 我还是忍不住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偷偷摸摸地问,“那万一这周围没有你们家祖宗呢?” 心理作祟,我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总觉得四周好像真有东西在看着我们似得,让我很不舒服。 胖子叫我不要想得这么深刻,如果真这么较想,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再说鬼飘得还是挺快的,到这儿来还不是分分钟的功夫。 我不知道萧肃生和司裁怎么想,反正到了这会儿,我心里油然升起对胖子的一股敬意。 我们吃了点东西,休息了会儿,又开始头脑风暴第二条。 这种课堂答题一样的感觉其实冲淡了不少我被困的紧张感。 其实第二条反而是最好验证的,可以跟第三条一起。 两个人走得快,两个人走得慢在后面看着,看前面的两个人走到某个节点会不会突然消失,看两边山壁到底是不是跟前边人保持相对静止。 最后比较倒霉,我和司裁一组。 胖子说这样至少可以保证两边的武力值,有什么突发情况的话起码能应付会儿,并且万一有一组脱困的话,会有人想着要救另俩人出来而不是果断抛弃队友。 胖子说这个分队是他深思熟虑才想出来的,他认真思考了,并不敢保证自己的人品。 但我很快就又想出了个主意。 我们找出来了卷尼龙绳,前后拉着,边拉边走。 这场景想想,无论是搁在哪个地方都是挺阴间的。 但我们还是认真地执行了。 我说实话,我也信不过司裁的人品,担心他会把绳子偷偷搁断,就自己拿着。 我们约定有突发情况的话就使劲儿拽绳子,但我总是忍不住时不时就拽一下,那边也就立刻给了回应。 我们就这么来来回回走了一下午,天快黑了的时候才终于放弃了,毕竟天一黑,各种未知的可能危险都会加剧。 我们沿着绳子在中间相遇了,萧肃生默默地接过了绳子,重新卷好。 “很邪门。”胖子也累得一屁股就坐了下来,“确实很邪门,”他叹了口气,“啥也没有。” 胖子说话的时候,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司裁,很快便嘴他,“别,别啊,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放心不至于现在就对你下手。” 胖子单手撑在石头上,抱怨那黑毛獒这会儿倒是不出来了,不然的话我们说不定追上它就能出去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我默默地把自己的牛肉条掏了出来,摆在了地上。 从抗拒阴兵,到接受阴兵,再到迫切希望见到阴兵,我也没有料到这种心态转变只需要短短一天不到的功夫。 我有点累,大脑短暂冻结,支着手麻木地看向胖子。 突然发现他撑着的那块石头有点似曾相识。 尤其是上面剐蹭的痕迹。 感觉就是之前胖子磨铁钎子的地方。 我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胖子“啧”了一声,我们四个都过来研究那块石头。 石头是偏黑青色的,但被胖子磨过的地方有点泛白。 萧肃生点了点头。 我非常相信他的判断,那看来没错,我们走来走去,也不过是反复地在原地打转罢了,我很难相信自己这么迅速便已经接受了这样离奇而玄幻的事情。 “不对,”萧肃生看着看着,却摇了摇头,他手指在石头被磨的地方蹭了下,抬手举到眼前,闻了下。 表皮青黑的石头,少说也得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只是简单地磨刮了下,就脱下一层皮。 更何况,萧肃生手指上蹭下来的全是粉末。 只有一种可能,我们其他三个人很快便反应过来。 “是人造的!”胖子叫出了声。 我们在旁边迅速生起了火,一手举着铲子,一手举着铲子,回归到了最原始的方法,准备开始挖山。 这山壁的表皮果然只有薄薄一层,里面的质感蓬而脆,挖起来还挺容易的。 只是我们开工没多久,火就灭了,不得已暂停。 司裁重新生起了火。 我们又挖了挺长时间,带着一种刨根究底的心态,我挖得挺有劲儿的,不过这里火好像确实不太好生,中间反复灭了好几回。 我们四个人同时开工,很快就挖掉了一大块出来。 但也很快就见底了。 脱去了外面的一层表皮和瓤,山内部的石头呈现出了一种玉质化的趋势。在手电筒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泛白的温润质感。 司裁就叫我们先别挖了。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雷|管。 我们都不知道他还随身带着这种危险的玩意儿,分散开,看司裁的操作。 难的是打眼儿。 他弄了挺长时间,我担心火又会灭,就一直往里面添木头,当起了烧火工。 司裁弄好之后,我们一起退到一边,退出去了挺远。 就听到轰一声炸响,等那边的尘雾略微散去了点之后,才重新上前。 山壁上被炸出了一块儿不小的洞,越往里,果然里面石头的玉质化程度就越深,就我们现在看到的最里处而言,已经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玉石了。 地上有被炸下来的小块儿,胖子随手捡起来了一根儿。 那东西看上去是被炸断了,也就十厘米左右的长度,略扁,是弯的。 萧肃生从胖子的手里接过来,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终于有了点细浅的波动,眉头微微地蹙了下。 司裁拿着手电筒招呼我们,叫我们过来看。 “这个洞像什么形状,你们看看,”他拿着手电筒在洞的周围绕了一圈。 那洞就是两个不规则的椭球形连在了一起,我和胖子都没看出来,不过胖子没太多耐心,叫他不要卖弄,发现了什么都赶紧说,咱现在是被困在这儿了,可不是来观光旅游的,他叫司裁赶紧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 不过我没像胖子那样指望司裁,我看向了萧肃生。 他跟我对了一眼,“两个蹲着抱头的人,”萧肃生把那根棍儿一样的东西递给司裁,“看一下,肋骨断了。” 我起先还以为萧肃生在说别的,正琢磨着内容,眼神儿无意中瞟到那洞上,头皮瞬间便炸开了。 那两个椭球,连在一起可不就像是抱头蹲在一起的人么,并且看样子并不只是两个,周围连着的还有更多…… 司裁接过了那根棍儿,“啧”了声后,手便往往洞里的一边摸过去,过了会儿后,他叫我们俯下身去看里面。 一个被炸掉半截的骷髅头还正结实地嵌在石头上,骨头已经完全玉质化了,头顶上方两只黑洞阴森森地冲着我们的方向。 我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半步,萧肃生的脸色倒是已经恢复了正常。 “看样子不止这两个,”司裁起身拍了拍手,往四周望了望,“两边石壁上镶着的应该都是这种东西吧,看来埋骨之地啊这是……” 第39章 我们灭了手电筒,我忍不住顺着司裁的目光往前看。两侧山谷之上不见…… 我们灭了手电筒, 我忍不住顺着司裁的目光往前看。 两侧山谷之上不见星月,幽长漆黑,只剩下我们这里微弱的一点火光。 两边山壁上嵌着的全是人的骨头…… 我条件反射打了个寒颤。 然后很快的, 眼前的视野陷入了一片黑, 胖子在一边骂了声。 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瞎了, 伸手就去捞旁边的人, 在石头上没有踩稳, 歪了下, 被萧肃生给扶住了。 胖子很快便打起了手电筒, 他骂骂咧咧地重新点起火。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们商量着不管这里到底是什么火葬场, 都等到白天再发掘, 但既然这里有这种东西, 那我们就必须再警惕些了,轮流守夜。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终于也被拍了班, 在快最后的后半夜。 我非常心机地找了个靠近萧肃生和胖子中间的石头,但其实这晚上也并没有睡好,能明显感觉到断断续续的冷。 我没有靠手机震动,也提早醒来了。 结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们三个都睁着眼睛。 我本来还迷迷茫茫的,他们的这个架势直接给我震住,立刻就激灵了过来,我抬眼看向胖子, 发现他正在使劲儿冲我挤眉弄眼。 “什么意思?你有发现直说啊,还能有什么承受不住的?”我受不了胖子那个吞吞吐吐的德行, 叫他赶紧说话。 胖子冲我摆了摆手,他神神秘秘的, 一边说着有的没的一边拼了老命似得在旁边对着空气写写画画。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他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一直在观察他有没有不经意间露出什么贼眉鼠眼的神情。 最后判断应该是没有,毕竟如果有的话,有萧肃生和司裁在,胖子这会儿估计应该已经动弹不得了。 但我真看不出来他在比划些什么玩意儿,刚准备跳过去拽他,被旁边的萧肃生拉住了,捂住了我的嘴,冲着我摇了摇头。 他看向地面的火,我虽然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老实地呆着,他才松开了手。 我也看向地上我们点着的那一小堆儿火。 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动静,他们三个一动不动,我也一动不动,四周也毫无动静,我以为我们疯了,忍不住胡思乱想,难道说我们从火堆儿里才能参悟出赶紧出去的方法吗? 但萧肃生的目光非常沉静,我余光瞥向他,他看得非常专注认真,右手已经扶在了他的那把软剑上。 胖子和司裁也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种气氛立刻便感染了我,我扫描自己身边一圈,悄悄摸摸地捡了块昨天炸出来的最大最有棱角的石头握在手里。 我盯着火光看,看得眼都要酸了,想打哈欠又使劲儿憋住,眼泪都快留下来了,直到斜对面的司裁小手指动了动。 我看到火把照不到的阴影里,隐隐探出了触手一样的黑色阴影,一点一点在地面上蠕动着靠近火把。 我起初以为那是什么喜热的植物,后来才意识到,那东西跟地面快要融为一体了都,是平面的,那是阴影,不过是会动的阴影。 萧肃生和司裁的动作都更明显趋向于狩猎的姿态,我也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 那阴影距离火把越来越近,胖子突然大喊一声,“偷火的贼!” 像是声信号,他们三个同时出手,胖子的铁钎子扎向了那团阴影,司裁的枪和萧肃生的剑也同时便捅了过去。 他们这种阵仗,我默默地重新握住了那块石头藏在了袖口里。 那团阴影很明显挣扎蜷曲着试图逃脱,最后像是真的被斩断了一小截似得,留了点在原地。 不过我们没时间研究留在火把旁边的是什么玩意儿了。 眼见着那团阴影飞速收缩,向山壁上蔓延过去。 “追。”胖子大喊一声,萧肃生背着两个包,但依旧矫健如初,胖子话音还没落下,他和司裁便如同离弦之间一般奔了出去。 差不多他们奔出五六米的时候,萧肃生突然回头,冲着我扔出了团绳子。 胖子和我还正灭着火,我条件反射地接住绳子,只见这团绳子在以一种飞速的状态在不断变小。 胖子在旁边念叨说这大概是生哥怕我们跑太慢,叫我们跟着绳子跑的意思。 不用他解释我也能明白,我给了胖子一肘子叫他赶紧跟上别磨蹭了。 但事实证明萧肃生的速度和我们的速度差就算是一团绳子也无法弥补,我们跟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绳子的头儿打了结,萧肃生又拆了新的绳子出来。 大概经历了四五团绳子的功夫,我和胖子上气不接下气,胖子还好一点,毕竟他顺着我的速度并没有跑到他的极限,我却是感觉心脏砰砰跳,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胖子还能疯狂吐槽这样真的很像遛狗,就是不知道我们俩和萧肃生哪个算是。 他这话槽点满满,我在百忙之中抽空,白了他一眼。 寈 前边的绳子逐渐没有了张力,我们拐了个弯儿,我本来还以为终于要到头了,结果一看前边,绳子的尽头处空空如也。 萧肃生不知所踪,至于司裁,也看不到他的影子在哪里。 我本来轻松下来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可是就是找不到萧肃生。 我这会儿也顾不上会不会招来别的东西了,喊了萧肃生几声。 除了回音之外,完全没有回音。 地上周围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我的脚步一下子就变得很沉重,但起码安慰自己他应该没有手上。 我想跟胖子商量该怎么办的时候,回过头,结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胖子也没了。 我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 在发现胖子也消失了的这几秒钟其实是完全六神无主的。 往前不是往后也不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胖子不是会在这种时候跟我开玩笑的人,可我的心里又止不住祈祷这是个胖子跟我开的低级玩笑。 等我找着他的时候我一定要给他几脚。 这么想着,我难得念叨了胖子的大名。 在继和萧肃生稍微熟悉了那么点后,就再也没叫我胖子哥了,我这回甚至还连名带姓地叫了他哥。 但周围空荡荡的,除了我之外,连半点声音也无。 我站在原地,试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手一直忍不住抖,收着尼龙绳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指头,流了点血。 可我现在没有背包,现在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仅拿着的就是那块儿破石头,我也压根儿没有心情处理它了。 我在心里有点绝望地想,其实我跟萧肃生和胖子到底也不是多亲近的关系,我对于他们来说是个菜鸡,只能拖后腿,就这次跟过来也是我两回死乞白赖地争取来的机会。 人家没有义务一直管我。 越想越惨,这会儿不止我的眼睛,我的鼻子也酸了,好不容易把绳子卷好,可又没地儿搁,我尴尬地拽着另一头,感觉自己像个野地里长出来的小白菜。 周围的大白菜都被人摘走了,就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 但我把自己越想越惨,反倒逐渐冷静了下来。 天色蒙蒙亮,我看向前方,意识到我们大概是已经从原来的那段骨头谷走出来了。 前边的山谷明显更宽广,然后逐渐收缩,至于再远,就看不太清楚了。 没时间再纠结了。 我头脑发热,把绳子留在了原地,像萧肃生那样牵着另一头继续往前走,这样如果他们万一还回到这个地方的话,起码还能知道我大概去的方向。 我就这么一直牵着绳子走,只觉得四周愈发安静。 我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有这种感觉,我走路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象身后跟了什么东西,可 我现在是一个人,我压根儿不敢回头看,就这么硬着头皮一直低着头往前走下去。 差不多也就十分钟左右的功夫,我就听到了前边有动静传过来。 我非常惊喜地抬头看过去,前边挺远的地方有尘土弥漫起来,灰黄模糊的一片。 我顿住了脚步。 面前发生的一切像是沙漠绿洲的翻版,我没想到这一切真的发生了。 骑马持长枪的阴兵军队,上一秒还似乎远在天边,下一刻便已经赶到了距离我不远处的位置。 回头跑是根本来不及的,并且我刚狂奔完一段时间,还没完全喘过来气,小腿酸胀。 不过我也不敢继续往前走,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了,却也不敢叫出来,就直直杵在原地,感觉因为太大力,手里握着的石头估计已经把掌心都给扎破了。 为首的那个估计是阴兵的头儿,身后还跟着个举着旗子的小兵。 不过那旗子破破烂烂的灰蒙蒙的,看不出来上面写的什么字。 搁在以前,我也不敢想象。 一堆脸上还挂着烂肉的骷髅在现实中冲着我迎面而来的时候,我还能不尖叫着跑路。 仿佛只是片刻之间。 阴兵大军便已经近在了我的眼前,我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灰败凋零的铠甲以及露出来的血肉模糊的身躯。 不过我已经成长了点了,恶心的呕吐感并不强烈。 他们看上去完全是没有意识的死物,但却仿佛都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很及时地停止了行进。 那个头头勒住了马,两只空洞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眼眶对上了我的方向,我看到他的下巴一张一合,估计是在跟我说话。 但很可惜,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并且也对唇语没有任何研究,更别提他老人家连嘴唇都没有了。 但千穿万穿,礼貌不穿。 我认真思考之后,觉得这头头说话我还是必须要给点回应的,虽然我并不确定他能不能听懂我的普通话。 在那头头姑且能称的上是嘴的部位有动作的期间,我一直时不时点头,嘴上还挂着勉强扯出来的估计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微笑。 短短的几个来回,对我来说却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那头头终于没有了动作,黑漆漆的眼眶平稳地对准了我的眼睛。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用一根指头指前边,生怕不小心指到了前边的某个兵他以为我在骂他犯了他们的忌讳。 于是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努力压住止不住发颤的声线,我请示道,“哥,我想过去,能不能麻烦您们让我过去呢?” 我说完话之后很快便闭上了嘴巴,默默地等待着那头头的指示。 我这会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勇气,抬眼表面冷静地看向那骷髅头,他身下的那骷髅马冲我打了个响鼻。 我不敢动。 老老实实乖巧地呆在原地,这个时候已经把小时候装乖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睁着眼睛,露出那种连我自己都嫌弃的傻缺表情。 第40章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没有用,甚至已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做好了随……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没有用, 甚至已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我的眼睛止不住地在那人的马上打转。 心里盘算着等一下如果出其不意把它从马上推下来的话,这马我能骑吗?感觉四条腿能比我两条腿跑路快一点…… 四周很安静, 看得出来就算这是阴兵大军, 起码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感觉时间过了很久, 正当我胡思乱想着的时候, 那骷髅头突然有了动静。 我吓了一跳, 一个激灵之后, 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手上拿着石头已经在盘算着要不要塞到骷髅头眼眶里了。 那骷髅头却抬起了手,冲着身后, 做了一个放行的手势。 我从没见过这么整齐划一的场景, 但我知道面前出现的这景象无论搁在哪里都是极具震撼的, 大概是每个指挥的首领都希望看到的画面。 旗子向一侧歪去,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响起,一眼望不到头的阴兵大军同时向山壁两侧分开,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像是摩西分海那般,从中间留出了可以供一人同行的道路出来。 我惊讶于它们的效率,说不出话来,当然,这会儿也没有可以跟我对话的对象。 但那骷髅头重新转了回来,经久腐朽的骨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知道, 它是在催我上路了。 我的内心也不是没有任何犹豫,只是现在一切被推动到了这个地步, 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深吸口气,我拽着我的那根绳子头和我仅剩的那块儿石头, 迈上了前进的路。 从前我无论经过谁的面前都不会紧张,我已经习惯了旁人的打量,善意的恶意的,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从两边都是阴兵的道路中行进。 它们都没有实质性的眼睛,可我知道它们始终在注视着我。 看着地面或者抬眼望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灰蒙蒙雾气的天,似乎都打消不了我内心的恐惧和抵触。 越往里走其实越能闻到尸体上传来的腐烂气息,我只能尽可能地控制好自己不表现出来。 我就这么一直走了很长的时间。 久到我已经麻木了,虽然对它们很抱歉,但我内心的敬畏感已经被消灭得所剩无几,甚至开始给见到的每个兵编号。 哪个脸上的肉还比较多,哪个有兵器哪个没有,哪个高一点壮一点,有没有谁生前会帅一点…… 到后来太无聊了,连给它们编号我也再提不起兴趣,开始思考人生哲理。 其实最难的不是走特别长时间的路,而是走不知道有多长的路,压力和精神折磨会反复地摧垮一个人。 就算到了尽头,也不会有成就感,而是会在心里默默地想,哦,终于结束了。 我开始把玩手里的一小节绳子,重复在大拇指上打结。 可我没想到的是,在我重复完第五百五十次动作后,身边的阴兵们忽然开始有了动作。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忍不住回头看,正常的视力范围内,我是看不到那面旗子的。 但身后比较远的地方似乎是产生了骚动。 我看不清楚,但阴兵们的军队阵型却是打乱了,很多往那边涌了过去。 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形势下,我像是不存在似得,没有人管我,我也不至于自寻倒霉去八卦这些阴兵们到底都知道了什么。 不过往那边跑的阴兵越来越多,我手里的绳子时不时就往后扯几下,大概是有不长眼睛的给绊倒了。 我知道这绳子我再拎着就不方便了,得赶紧跑出去。 于是我甩下了绳子,瞅准了空档,正准备一个猛子扎进去的时候,猛的视野里蹦出来了一大团黑色的东西,在急速前进着。 我的大脑迟钝了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那一大团黑色的玩意儿可不就是偷我三明治的那只小瘪毛吗?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偷偷摸摸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这里来了。 但确实很难相信,我这会儿看到它居然会产生了一种终于见到熟悉活物的亲切感。 但我很快想起来萧肃生他们说的话。 我放弃了原先的空档,急急忙忙跟上了这只黑色的獒。 阴兵人很多,限制了它的速度,也就导致了我这么个菜鸡都能勉勉强强跟上它。 大概是被偷走三明治的悲愤和拼了老命想要逃脱阴兵的信念转化成了我的动力,要是搁在之前我早就不行了,这回居然一直吊在了它的后面。 并且,随着我们越来越深入,前边的阴兵也越来越少。 我知道有戏了,咬咬牙,继续奔了过去。 这回没过多长时间,前方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我心中一喜,转过了弯,狭□□人的山谷终于被我甩在了身后,前边出现一大片空地。 两扇黑色的巨型石门屹立在眼前。 但跟强巴说得又不太一样。 那只獒突然便停了下来,坐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我才彻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追着一只狗追了老半天? 我真是出息了。 但我很快就开始没出息起来,我不敢往前走,因为那狗就在前头,我也不敢往后走,因为我害怕那狗东西会从后面扑过来。 我也站在了原地,一人一狗,隔着大概十来米的距离,冲着同一个方向。 挺搞笑的。 但我渐渐开始意识到有点不太对劲儿了。 那只狗很快便回过头,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觉,但它看了我一眼。 就是那天晚上隔着车窗吓我的那个! 那一瞬间我是想直接蹿走的。 但我的腿子和我拼命呼吸的肺并不允许我立刻就这样做,那狗也没有发现了我要向我走过来的趋势。 甚至我有一种感觉,它估计早就知道我在后面尾随着它了。 这么聪明的吗?我心里想着,看到它不知道为什么站了起来,抬起两只前脚,猛地一跃,截住了从我身后抛过来的东西。 我去…… 一声唿哨声之后,那只獒哈巴狗似得跑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就被身后的人一个飞扑,直接给按到了地上。 脑袋磕着地面,我本来就累得很晕,眼前星光闪烁。 好一会儿之后,看清眼前上方的脸。 关…关金乌! 我不是特别能记得住人,但到底都认真研究过人的档案了么,并且这小孩儿当时扎着贼酷炫的彩色小辫子,还是很有记忆点的。 不过眼下这未成年换了身更加干净利落的装束,身上衣服的布料是黑色的,但是又挺有光泽的,我看不出来是什么,只见他头发还是扎了不少细细的长辫子束着,装饰着银线还有几个银打成的羽毛形状的东西。 别说,这小孩儿骨相好,其实是挺配的。 但,这么浮夸的吗? 来个山里还有这好心情…… 我无语了,但虽然敌强我弱,我眼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开口就问道,“就是你小子让那小黑瘪毛把我的三明治偷走了?你们高三寒假这么长的吗?没有作业要写吗?” 我连着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本来气就不匀,还被他压着,呼吸更是困难了。 关金乌估计还以为我这会儿要对他下手,伸手便卡住了我的脖子,一脸冷酷地说道,“老实点,不然你的这小脖颈,看着跟藕一样脆,我单手就能扭断,信不信?” 他手上带上了力气。 我觉得我挺老实的,但我不知道这小子的手劲儿这么大,这一下卡得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面皮发胀,连着磕了好几声,撕心裂肺的架势,感觉下一秒心脏都要被呕出来了。 关金乌明显吓了一跳,把手松开了,他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我,大概以为我在碰瓷儿,“别耍花样,我都没用力气,没有那俩人在,你无论如何都打不过我,你放心。” 他非常嚣张,居高临下地睥睨了我一眼,大概是自认为非常挑衅地拍了拍我的脸。 如果搁平常人,关金乌大概可能觉得那人会暴跳如雷,但很可惜他挑衅的人是我。 我跑了一路没吃没喝的,不止腿软,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虽然有他这个负担,但躺着还能歇会儿,我压根儿就暂时放弃了挣扎。 关金乌见我没有动静,脸上那种装作大人模样的戾气随着时间逐渐消散了点,不经意间露出了那种类似于好奇宝宝的眼神儿。 “哼,”他冷哼一声,“一块儿破三明治,连肉都没有,难吃死了,也值得惦记这么长时间。”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头的地方,低下头问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派人调查我?” 我沉默不语,我在想他是怎么做到用这么凶巴巴的语气,配上这样兴奋的神情的。 并且,在这个地方,没有肉的三明治才能吃得下去吧…… 片刻之后,关金乌大概是意识到了,很快收敛起了脸上的表情。 非常干脆利索地从腰上掏出了把有点弯曲的匕首出来,他二话不说便架在了我的脖子上,眼神发狠,“从现在起,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知道了没?否则的话,刀刃划过皮肤。” 嘴角噙着兴致勃勃的笑,他猛地俯下身,匕首往我的脖子上压了压,“这么珍贵的血,白白流掉应该很可惜的,是不是?”【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0-50 第41章 好样的,我知道眼下自己的表情管理没有做好,非常迷茫地看了一眼关金乌…… 好样的, 我知道眼下自己的表情管理没有做好,非常迷茫地看了一眼关金乌。 小孩儿还是一副拽拽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只是, 这还是我被卷入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以来, 头一回有人威胁我有什么答什么, 就像我真的知道点他们不知道的内幕似得。 比起我能不能回答, 我倒是真的好奇他能问出什么花儿来了。 但在这之前……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我缩了缩脖子, 生怕小孩儿一个不小心, 真抹我脖子上了。 关金乌这回非常干净利落, 只冷酷地吐了一个字,“说。” “你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你平时能考多少分啊?”我也不跟他客气, 径直问道。 毕竟我感觉他能找到我问话, 智商好像也不太高的样子。 关金乌大概是从来没想过我会问他这么私人化的问题, 短暂地愣了下之后,“当然理科生,”皱着鼻子, 他看上去真的在认真思考似得,“能考多少分?没多少分,就那个样呗,学习又不能代表……” 他这话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了,恼羞成怒瞪我一眼,“你关心这个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哼,你放心, 你能考上的西交大我也能,差不到哪里去, 不对,谁让你问问题的,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他一激动,给我的脑门又按了下去。 好不讲理好敏感一个人,我翻了个白眼,蔫蔫地抬眼望着天,“你问。” “为什么找人打我?”关金乌咬着牙。 我也从来没想过他会问这个问题,并且看这样子是气得不轻,但他这么污蔑人就很难看了,我什么时候找人…… 等等,我突然想起来当时在医院的时候,好像是他们找了人把这小子给揍了,虽然现在看来揍他他是不亏。 “一场误会,抱歉。”我理亏,我声音有点虚,心虚地笑了笑。 “呵,”关金乌斜了我一眼,冷哼了一声。 我发现这小孩儿的小表情和小语气还是都挺多的。 但他好像也不是过分在纠结这个问题,也没有要揍我一顿出气的意愿,嘴硬地回道,“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把剑还有一个大箱子呢!” 这很难评,我可是什么都没干,并且,那都是萧肃生他自个儿的东西,再不济我是付钱的人,所有权怎么着也都得归我吧。 但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并不想争论这些不愉快的往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关金乌。 过了片刻,他可能也觉得自己有点斤斤计较了,蹙了蹙眉,开始切入正题,“你们在强巴家那么长时间,他都说什么了?为什么萧肃生和司裁他们要跟你分头走开?你后来牵着跟绳子一直走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说,你想把他们引过来,然后,捉住我?” 说着说着,关金乌突然抬起头四下张望。 除了时不时传来的几声凄凉的鸟叫声,其他的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不对不对,”他摇了摇头,“他们没有你的血,还在后面苦苦挣扎呢,就算是萧肃生,出来也得脱层皮,还有空找我的麻烦?” 他自言自语特别小声,我不得不仰起脖子才能听清楚他说得是什么。 关金乌一低头就看到我这模样,冷笑一声,“怎么,感动了?萧肃生和那小胖子宁可自己单走拼命也不愿意你流一路血才能过来,想回去去救他们了?看你那擦破点皮就龇牙咧嘴的娇气样子,你这待遇可比你爸好多了,但是我告诉你吧,晚了,我刚刚看得一清二楚,他俩被阴尸兵给围住了,”他砸了咂嘴,故作深沉地摇了摇脑袋,“那么多尸体,现在还活着没都两说呢,你现在只能选择跟我合作了,没准儿我还能大发慈悲地保你一条小命……” 我沉默了,起初关金乌这小子说得我一头雾水,什么也听不懂,但他说得太多了。 我能听出来。 很简单。 结合在强巴家里时说的话,强巴当年能走出去不是偶然,他有浸满我爸血的纱布。 看来当时阴兵大军的骚动也是因为胖子和萧肃生的到来,而他俩原本是不用在后面跟阴兵拼命来着,但是他们选择单独走了,不用我的血来开路。 看关金乌这小孩儿幸灾乐祸的可恶样子,我的心里无比沉重,动了动指头,牵扯到之前被剐蹭到的伤口,有点痛。 看来当时萧肃生用绳子引路还有胖子的突然消失都不是意外了,我很窝心,但我又很担心萧肃生和胖子真出点什么事情。 我以前除了庆幸自己不怎么招蚊子之外,也没觉得自己的血有这么邪门呢…… 我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司裁就算了,关金乌没提到看见他,他知道的更多,跟我们也不是一路的,估计早跑了,萧肃生能这么做,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把握的,并且胖子这个人也是惜命的,莽虽然莽了点,但莽中有细。 但毕竟关金乌说他亲眼看见的,不像假话,我还是很担心有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生。 我得想办法,回去找一下他们。 只是关金乌这小孩儿似乎是已经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出来了,按着我叫我回答他的问题。 “我……”我才刚说了一个字,他就给我打断了,叫我省略强巴的废话,挑要紧的说。 并且小孩儿警告我,叫我不要编故事,他对当年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些的,但凡觉得我在撒谎,我的小脖子就要遭殃了。 但关金乌这么一说,我倒是真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口了。 捡着要紧的说了点,但他又打断说他知道,接连跳了好几个片段,他都说他知道。 我都无语了,都知道了还叫我说个什么劲儿,难不成这小子就喜欢折磨人的精神,以此为乐? 我总共感觉我也没有陈述够五分钟的功夫,就把强巴讲的全讲完了。 关金乌还要嫌弃我把这么惊心动魄的故事讲得这么枯燥无聊。 不过我已经摸清了点他的脾气了,知道他是不准备真对我下手的,翻了个白眼,同样冷笑面对他的嘲讽。 好好一个人,长了一张嘴,服了。 “原来如此,”关金乌琢磨了会儿后,点了点头,瞟我一眼,“你爸诈死,把我叔叔又骗了进来,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骗得我叔叔好惨啊,我看你长这个模样,看样子也不像是个老实人。” 他这么说话就很难听了,不知道是从哪套来的逻辑。 “难道他俩不是互相骗吗?”我反问关金乌,“你叔叔当时可也诈死了,谁都别说谁,技不如人,就愿赌服输。” “什么技不如人?”关金乌突然一下子就生气了,我不知道他都代入了些什么,但看得出来他想抽我个嘴巴子,手很明显地抽搐了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收回去了,“还不是没得感情也没有心,并且我现在郑重地警告你,我可不是我叔叔,你要是敢骗我,你会死得很惨。” 这小孩儿自我意识总是很旺盛,我骗他干什么?好大的脸,我俩都不是一路的。 在地上躺了这么长时间,我感觉自己恢复了点了,试探地抬了抬手。 关金乌没有发现。 我索性不跟他争辩了。 “哥,”我拿出了我的杀手锏,嘴甜。 抬眼笑笑,我接着说道,“我骗你干什么?你不是说了吗?我还得指望着靠你带我进去再带我出来的,我……” 关金乌太年轻了,明显吃软不吃硬的主儿,稍微哄了两句,脸上故作成人的冷酷就已经绷不住了,看我这么识相,得意地收回了扼住我命运脖颈的手。 “不过,”我话锋一转,果不其然看到关金乌非常专注地盯着我听我接下来的内容,“我虽然不懂你那些打打杀杀的,但是,我懂人性。” “今天,我就教你一课,”我冲着关金乌扬了扬下巴,他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放松了警惕,俯身凑过来了耳朵。 “我们,”我手一挥,学着之前司裁捏人脖子把人捏晕的动作,用力抬手,用石头砸了下关金乌脑后同样的位置,“都不是一路人,小孩儿,跟哥哥学着点吧,啊。” 我也是迫不得已,用力把关金乌从身上推开之后,假模假样地已经昏迷的他道了个他也听不见的歉。 我必须回头找萧肃生和胖子,毕竟就现在来看,这是我力所能及能做到的事情。 我也没想到这一招会这么有效。 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我掌握不好力度,轻了怕打不晕关金乌,重了又怕关金乌这小孩儿真出事儿。 不过现在看样子,我做的还不错。 我拍了拍手,摸了摸关金乌身上,发现他还是有别的东西傍身的,就顺手捡起了他落在地上的匕首,挺精美的,但我现在顾不上研究它,又从关金乌身上割了块儿布下来。 时间就是生命,我边走边拿着匕首,冲着胳膊上比划。 其实以前除了小时候查脑子之外,其他我是没怎么去过医院的,也没有研究过,不知道冲着哪儿划一道口子才能流血但是又不至于自杀了。 并且,真的到了要对自己下手的时候,我发觉自己还是有点怂的,为了不看之后惨烈的景象,我比划了下之后,闭上了眼睛。 正准备挥刀向自己的时候,却突然有东西砸向了我的手腕。 这一下不轻不重,力度正好够我松开手,匕首掉到地上,但又不至于特别疼。 “江小风你疯求了?就算是生哥和你莽哥我不在,你也不至于要自我毁灭吧?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这孩子……” 我来不及计较到底是谁砸的我了,猛然间听到胖子的声音,心里大松一口气,几乎都快要喜极而泣了,急忙睁开了眼。 胖子架着萧肃生,就在我面前五六米远的地方。 胖子撑不住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但俩人都是活的,虽然情况不太好,两个人都狼狈极了,头发和衣服像是在土里打过滚儿似得,并且,身上添了很多道伤口。 第42章 我完全是身体的条件反射,一把架住了距离我比较近的萧肃生。但是我…… 我完全是身体的条件反射, 一把架住了距离我比较近的萧肃生。 但是我没想到他只是看起来瘦,其实重量并不轻,整个人都是硬邦邦的, 显然是因为肌肉密度太大了, 这一下压得我毫无防备, 两眼发黑往旁边倒过去。 最后还是靠萧肃生一剑柄撑在山壁上, 撑住了我俩的重量。 我扶着他慢慢地坐在了石头上, 靠着山壁, 这时候胖子早在地上打了半个滚儿了, 冲着我直翻白眼。 我又过去扶他,胖子和萧肃生从阴兵那边出来得并不容易, 背包和其他物资什么的显然都已经献祭给它们了, 萧肃生的伤口又因为刚刚的动作开裂, 我在他的示意下拿着匕首手忙脚乱的从大家里头的衣服里割布给他们,一时间忙活得很。 我来不及问他俩是怎么出来的。 但胖子就算是这样了嘴巴也丝毫不消停。 一会儿说他刚才看见我那架势跟要断臂似得,被吓得心脏病都要发了, 一会儿说那阴兵真是变了态了,就没见过那样式儿的,砍了胳膊脑袋还一股脑的蜂拥而上,没长脑子么。 我还在兢兢业业地给萧肃生的伤口上打蝴蝶结,非常想开口提醒胖子,那些阴兵确实没有脑子。 但此时此刻,一阵巨大的咕噜咕噜的声音打断了胖子的话。 声音特别大, 我的手都不稳了,和萧肃生同时看向胖子。 胖子讪讪地笑了笑, 终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饿了。” 他这么一提醒, 我也意识到,自己其实饿的也不轻,但眼下哪儿有什么可吃的东西,连个能啃的树皮树叶子都没有。 但这么想着想着,我的视线不由得飘向了那边人事不省的关金乌那小孩儿身上,说到底,他的身上有没有带什么能吃…… 我确实还没有找过。 我的念头刚起,没料到那边胖子已经站了起来,一条腿支着,摇摇晃晃的,但做贼之心未死。 “呦呵,”听胖子的语气,似乎是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那边有具尸体呢,看样子刚死没多久,还很新鲜……” “……”,我的脸忍不住皱成了一团,不会吧,胖子表达出来的应该不是我现在想象中的那个意思吧…… 胖子说着说着就一步一跳地往关金乌的方向蹦跶了过去,但他也是强撑,眼看一个不稳就要栽倒,我在心里骂了他一句,还是冲了上去,当了个人肉垫子。 说实话,脑袋壳子都要疼碎了,我问胖子想干什么,一把把他摁在了山壁上,叫他老实点,那是个活人不要打那人的主意,看了那么多阴兵,吃尸体还真吃得下去? 光想想我都要吐了,饿的感觉一时之间都退散了不少。 我刚教育完胖子,一看他也是一脸恶心的表情,才放心了不少,简单地交代了下把关金乌那小孩儿敲晕的来龙去脉。 并且晃了晃手中的战利品,那把非常精美的匕首,暂时不准备归还。 期间关金乌有要醒过来的趋势,被萧肃生非常精准地又捏晕了过去,脑袋一歪,继续躺在地上了。 胖子眼前一亮,拿着那匕首看了看,说肯定是明清那会儿流传下来的老物件了,难得基本没有磨损,光是匕首柄上一前一后镶着的两颗红蓝猫眼就价格不菲。 胖子说起他的专业领域范围来来就滔滔不绝,伸手拍了拍我的肩,“可以啊江小风同志,开门见喜,打了个好样儿,由此可见,我们这一行,大概是要满载而归了。” 我懒得搭理他,还不想打击胖子的积极性,就没有告诉他这东西我只是先用着,以后还准备还来着。 不过我的内心还是不怎么乐观的,经过了这件事,关金乌那小孩儿跟我的梁子估计是真要正式结下来了。 好家伙,在他心底,我爹骗了他叔叔,眼下又多了个我骗了他,并且都骗得挺惨的。 胖子看我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还乐呵呵地安慰我没关系,说如果关金乌真的寻上来了,我们可以安慰他说,被骗倒不是智商问题,可能是祖上遗传的,姓关的可能上来就是要被姓江的骗的。 胖子边说还边翻了翻关金乌,可惜没找到吃的。 萧肃生我俩坐靠着石壁看胖子的动作,我连连直翻白眼。 胖子不死心地又给关金乌翻了翻面,那小孩儿现在倒是满身裹土了。 “啧啧,”胖子嫌弃得砸砸嘴,“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啊,穿得人模人样的,一点吃的都不带,不过那腰带和那小鞋子看着倒像是牛皮做的,可惜了,我想了想,还是下不去那个嘴。” 胖子问萧肃生和我有没有觉得能下嘴的,他可以不辞辛劳地把那俩玩意儿扯过来,我很坚决地拒绝了。 四周都是崇山峻岭,山壁在我看来几乎完全是垂直的,高耸入云,现在这个季节,也压根儿指望不了能从上面掉下个果子什么的来吃吃。 但萧肃生很淡定,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挺淡定的,总归自从见到他和胖子之后,心里就不慌了。 虽然我也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底气究竟在哪里。 我们三个人稍微休整了下,把关金乌挪到了个不太起眼的地方。 萧肃生说差不多半个小时他就能醒过来,还有那条至今再也没见过的黑獒在,他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们就往那黑色的门走了过去。 刚到的时候没有仔细看,眼下真正走到了门边上,才发觉它的巨大。 两扇石门保守估计也能有十五米那么高,每隔一手的距离就镶着金色的向外凸起的门钉,不过经历了岁月的侵蚀,金质的门钉也已经跟那石门一样暗淡无光了。 我强烈示意萧肃生制止了胖子要用匕首翘一个下来的举动。 我叫他悠着点,别忘了先前差点被炸成马蜂窝的前车之鉴。 胖子才放弃了手上的动作,目光很可惜地在门上流连,不过他这回倒是更大胆了,说没关系。 这门缝都是开着的,显然不管主人是谁,都非常欢迎我们的到来。 谬论一大篇,我心底还是对强巴说的“地狱之门”很忌讳。 但胖子却已经一下子又把门往里面猛推了点。 我没拦得住他的动作,因为我根本就没料到他能推动这个门。 轴承结构显然千年不朽,这么巨大的重量,如果推门的是萧肃生我倒是不会这么惊讶了。 石门发出颤颤巍巍的吱呀声,石门的门缝被推得更大了些,能勉强挤进去人了。 胖子的耳朵贴在了石门上面,听了约莫有两分钟的功夫,冲着萧肃生和我做了个成功的手势。 我们没有手电筒,只能全靠自然光,胖子正准备一步迈进去,被萧肃生给拉住了,转瞬间就跟他换了个身位。 萧肃生灵活地一转身,便没入了黑暗里。 按照惯例,下一个进去的是我,萧肃生从里面探出胳膊,我扯着也挤了进去。 他定在原地。 我还没完全站稳,就也已经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地狱之门,确实无愧于地狱之门的称号。 用横尸遍野来形容门后的场景,完全不为过,反倒可以说是非常贴切了。 第43章 并且新的旧的尸体都有,我大概扫了一眼,可能是这里比较干燥吧,有几具…… 并且新的旧的尸体都有, 我大概扫了一眼,可能是这里比较干燥吧,有几具尸体并没有腐败得太厉害, 只不过姿势都很奇怪…… 但我还没来得及细看。 我卡在门边的位置上挡住胖子的路了, 他本身就壮, 挤进来费点事儿, 这会儿更是着急进来, 使劲儿蹭使劲儿蹭, 还一边叫我别挡着光了。 他才是挡着光的那一个好吗? 我都看不清前边了。 偏偏胖子两个手还努力地扒拉, 一不小心推了我一把。 他自己也没站稳,差点跟我一起栽倒到前边那眼珠子瞪得溜圆, 脖子被人卡着的那具尸体上。 但也差不多了。 我人往前边倒, 两只眼珠子也惊恐地瞪得溜圆, 跟那具尸体的脸也就隔了约莫半尺的距离,眼睁睁看着前边有一长条脚很多的虫子从那尸体的脸上爬过去了,钻进了那人的耳朵里。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胖子的嘴正对着尸体的耳朵, 他的脸色比我还难看。 幸好萧肃生一左一右把我和胖子提溜了起来。 我就算了,胖子这样一看就是惊人的体重的,萧肃生单手揪着他的后领子把他直直拽起来的时候,脚下居然连个绊都没打。 他之前可是受了不少伤,流了不少血。 我有点担心萧肃生的伤口会不会炸开。 但他见我一直盯着他看,很快便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儿。 但萧肃生很警惕, 一手反握着剑柄,小心地挑起了地上不知道是哪具尸体的登山包。 他的胆子是真大, 就着微弱的光,就这么把手伸进去, 从里面掏着东西。 这时候胖子也早就缓过来了,难得听他骂了半句之后,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地收了声。 “什么情况?”胖子小声地扭头问我道,一步便迈到了我的后面,一手搭了过来,“什么东西?”他惊叹了一声。 居然会问我,我没搭理胖子,但是一想到刚刚那尸体,情不自禁地就竖了竖自己的领子,把耳朵给挡上了。 很烦我的帽子早跑丢了,让我缺少了很多安全感。 胖子哥俩好似得搭着我的肩,萧肃生突然扭过头,直直冲着我递过来个什么东西后,脚抬了抬,关上了身后的石门。 眼前的视野转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胖子和我都被吓了一跳,但我什么话都没说,胖子小声地开口,有点犹豫地喊了句生哥。 胖子每次这样叫萧肃生我都觉得一阵为何,毕竟萧肃生一张脸看上去可比胖子小太多了,眼下胖子斯斯艾艾的语气更是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是我仍然想也没想,下意识就在黑暗中摸索了下接过来萧肃生递来的东西,铝箔纸的包装,不大很轻,长方形挺硬挺薄的一块儿,我在手里点亮了下,感觉还挺像巧克力的。 不会真是吧?我正准备再摸摸,突然反应过来,惊觉我和胖子居然已经这么信任萧肃生了,根本就没有怀疑过他关门的举动,就连胖子,也只是简单地疑惑了下…… 萧肃生突然打了下手电筒,估计就是从刚才的背包里摸出来的,还有电,这手电筒的质量还挺好,强光直射向我们对面。 尸横遍野的场面更加壮观了。 我看了眼手上,还真是块儿包装完好的巧克力,但我显然这会儿也吃不下去,默默地收到了口袋里,拉上了拉链。 胖子啧啧称奇,“千尸养棺哪,”他砸了下嘴,手指了指正中间的位置。 门后的石洞绝不是天然形成的,足足有两个篮球场馆那么大的场地上,以正中央石阶上的灰白色尸棺为圆心辐射,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的尸体。 表情扭曲,多数死于自相残杀。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石棺上面的石盖倒是已经被推开了半截,但还是有点距离的,它的位置又高,看不清里头是什么东西。 大概是传说中的财富?无尽的金银?不然大概也引不了这些看上去原本是队友的人反目相争,就我肉眼能看见的,就已经有好几个端枪的尸体了。 但这么一来跟胖子说的千尸养棺就又有点对不上了。 我总觉得当年关沧海那一批人的目的绝不仅仅止于此。 萧肃生很快便灭了手中的手电筒,他似乎刚刚开那一下只是为了让我和胖子看清楚。 眼前的光亮转瞬即逝,但丝毫妨碍不了胖子卖弄的兴致。 他说千尸养棺他也只是之前听说过的,这次也是第一回见到。 简单来说,千尸养棺其实是古人迷信长生的一种阴邪手段之一,在人死后封入棺内,布一个风水局,用手段隔一段时间就送批活人下来,生生弄死,锁魂锁尸,这样人死之后的阴气和怨气就会汇聚到棺内,久而久之,他们相信这种方式会赋予棺内死人新的生命。 光是听听就叫人不寒而栗了。 我想想就难以理解,阴气和怨气养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啊? 胖子耸了耸肩,“不过显然这古人长生的方法还是不好使啊,”他拍了拍手,“得,便宜我们了,这石棺的主子能搞出来阴兵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是哪朝哪代有权有势的,陪葬品少不了。” 胖子搓了搓手,“咱先说好啊,这可是为民除害,这货害了多少人了,咱拿他的东西丝毫不手软,就算替天行道了,今天就叫他长长胖爷的手段,以后活了也是个穷光蛋!” 胖子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呸了一声,显然对于千尸养棺这样阴毒的手段也是颇为不齿。 联想到之前司裁炸开山壁时我们看到的尸骨,搞不好也都只是石棺主人的陪葬罢了。 为了一己之私,埋尽无数枯骨。 令人齿冷,不过我才没有胖子那么摩拳擦掌的乐观。 这里这么多的尸体,就我刚才粗糙扫了一眼过去,看得出来生前有一队至少也有七八个人,这样的团伙,连根毛都没捞到就互相倾轧送命了。 我们才三个人,连枪都没有…… 我正想着,身边胖子这道黑影就突然完了腰下去,捞了个东西在怀里拍拍,嘴里叫着,“这下我们就有枪了,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看来必要的时候还是得拾点荒。” …… 我无言以对,努力睁着眼睛适应着这里的黑暗。 只是出人意料的。 石洞地面上,四壁上,顶上,却逐渐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绿光。 跟萤火虫差不多。 绿点一样的光算不上亮,但胜在多,有的密密麻麻附着在尸体上,连我们的脚边都有不少,勉强照亮了石洞。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还是挺好看的。 但我的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掉了。 地上绿色的光点在动,萧肃生扯了下我,眼神示意我们不要碰到绿色的光点。 我听到胖子“卧槽”一声,定睛看过去,才发现那绿色的光点并不是天然形成的,那是刚才我们瞧见的有很多脚的虫子身上发出来的。 并且,刚才钻到那尸体耳朵里的那只,跟有些大个儿的比起来,充其量只能算是人家的重孙子。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我们身后门上也全是绿色的光点。 我们简直是被这些密密麻麻的光点包围了。 我忍不住压低声音问这些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胖子挠了挠耳朵,压低声音回答了我,“蚰蜒,不过我服了老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个儿的蚰蜒,这得是吃了仙丹成精了吧,他妈刚才爬过去的有你莽哥我小胳膊那么粗,什么玩意儿啊,听说这东西专吃脑子来着……” 可以的,画面感很强烈。 我听的头发都刺挠起来了,只感觉浑身都不得劲儿,不只是耳朵,现在恨不得把鼻孔和嘴也堵起来。 在这一瞬间我的脑袋瓜儿转得飞快。 其实理智的选择是出去。 可出去的话外面有关金乌,眼下我们已经到这儿了,并且我直觉知道更多的司裁也到过这里,并且没准儿先前那门缝也是他打开的。 还有试图解开的谜题没有解开,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石棺里一定有我们想知道的东西。 想到这儿,我的视线也飘向了石棺。 很奇怪又让人觉得并不意外的是,那石棺周围布满了更加密集的绿点,可以想见那里蚰蜒的数量之多,但石棺本身却没有任何蚰蜒在上面。 我盯着那石棺看了几秒钟。 也就是那几秒钟,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一定要走过去的冲动,就跟那种一拍脑门热血就涌了上没长脑子似得。 并且好像我的腿都迈出去了。 但萧肃生拉了我一下,我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我是菜鸡我是菜鸡我是菜鸡之后,我更加冷静了,再看向那石棺时也没有了刚才的冲动。 邪了门了。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心得给分享出去的时候,肩上陡然一轻,胖子跟疯了似得,撒开丫子就从我身边直直奔向了石棺,边扭过头嘴里还边叫着,“哈哈,我就说里面肯定有好东西嘛,你俩愣着干嘛,快过来啊!” 第44章 我没愣着,我一脸惊恐,看着胖子状若癫狂地扑过去,他两眼放光,仿佛看…… 我没愣着, 我一脸惊恐,看着胖子状若癫狂地扑过去,他两眼放光, 仿佛看到石棺里堆满了金子似得。 我直觉不太对头, 胖子是时刻想着摸金来着, 但他也算是莽中有那么一丢丢的细, 正常情况下绝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想钱想疯了似得。 我抬腿便准备迈过去拉住他。 但地上九曲十八弯的蚰蜒无疑限制了我的脚步, 再看身边的萧肃生, 却早已经身轻如燕地冲着胖子的方向奔过去了。 我看了看萧肃生, 又看了看自己的脚,哽住了片刻, 提了提裤子, 小心翼翼地掂着脚一步一个脚印迈过去了。 不过我也是没料到, 胖子正手舞足蹈地哈哈大笑着,冷不防一个激灵,却突然止住了动作, 脸上过分的惊喜中带着几丝惊惧,像是被抽去了意识,直勾勾地往地上倒了下去。 好在他被萧肃生扶住了,他这个体格,怕也只有萧肃生能这么稳地扶住他,不然我很难想象胖子倒下去之后,四周蚰蜒一拥而上的场面。 我眼下也已经走到了萧肃生他俩身边, 跟萧肃生对了个眼神儿。 他没说话,但我感觉已经有点悟出来他的意思了, 两只手比划着,指了指地上, 又指了指胖子的肚子。 萧肃生点了点头。 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倒吸了口凉气,心想胖子真是遭罪了。 偏偏这个时候雪上加霜,有血迹从胖子的衣服上渗出来,满山洞的蚰蜒像是闻到了血腥味儿,隐约中有以我们为中心聚拢过来的趋势。 留给我们犹豫的时间并不多。 我和萧肃生几乎是同时间想到了一块儿去。 他迅速便把胖子甩给了我,软剑刹那间便已经抽出,一个翻身在我看来几乎像是直接飞到了石棺之上。 而胖子的重量,压在我身上,我差点就要翻白眼了。 半背半拖着胖子,我步履维艰,但到底还算顺利,在萧肃生掀起棺盖的当口,总算也是不负他望地拖着胖子奔了过来。 我俩,主要是我,也顾不了太多了,跟塞猪肉似得,手忙脚乱地把胖子塞到了石棺里,我也跟着爬了进去。 反而是萧肃生。 拿着他的剑柄支着棺盖,翻身去了另一边。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只是几个眨眼间的功夫,我的额头上就冒出了汗,眼睁睁从夹缝中觑到外面绿色的光点几乎变成了绿色的光幕,才终于等到了萧肃生。 他一手提了个不知道是从哪群倒霉鬼尸体那儿找来的登山包,一手拎了个冷焰火,匆匆挤了进来。 我才刚松口气,眼瞅着外面一条蚰蜒弓起身子冲着他的脖颈便跃了过来。 一身冷汗直接就冒出来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勇气和准头,从关金乌那里摸出来的匕首再次派上了用场,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冲着那东西劈了过去。 棺盖一声巨响,重重地盖了下来,那蚰蜒也被一分为二。 萧肃生抽了剑回来,冷焰火落在外面,我们仨彻底陷入黑暗。 石棺比我想象中的要深很多,空间也更大。 听到呼吸声我有点紧张,伸手一摸又摸到胖子的胳膊,顿时嫌弃地抽回了手。 我紧张地叫了声萧肃生的名字。 他那边很快举起个打火机。 火苗微弱,但到底还是提供了不少光亮。 外面的蚰蜒都撞在石棺壁上,嗡嗡的声音一直没停下来。 萧肃生没受影响,他接过了我手上的匕首,我接过了打火机,心情大起大落,我的手都有点抖,看着他打开了手电筒。 胖子的嘴唇都青绿了。 我们也顾不上研究现在石棺里到底是个什么情景,两个人两只手迅速便把胖子的衣服给扒开了。 胖子的肚子简直惨不忍睹。 我看得浑身发毛,他肚子上两三道口子,两指粗细的蚰蜒已经钻进去了几乎囫囵整个,留下短短几根须须在外面。 就不说流血了,蚰蜒并不小,撑得他的皮都凸起来几公分。 好在胖子还有气儿。 萧肃生当机立断,拿着匕首在打火机上来回烤,直到冒出白烟,尔后便刀尖向内,对准了胖子。 我错开了目光,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看,只能转移注意力,盯着萧肃生的手。 滋啦滋啦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觉得胖子的皮是焦了,但跟命比起来,还算不了什么。 萧肃生的手稳得很,也狠得很,在胖子的肚子上开出小口之后,两只手指便拽着蚰蜒,生生地扯了出来。 我不得不按着胖子的腿,防止他有什么类似于膝跳反射之类的动作,匕首可是一不小心就捅进他肚子里去了。 过程很快,就是萧肃生最后生生想拿打火机烤胖子的伤口,被我强烈地制止了。 胖子不是萧肃生,我不确定这么折腾,他到底是死在蚰蜒上还是死在萧肃生手里。 这么搞,胖子都能吃了。 萧肃生不得已,拿烤得发红的匕首,往胖子的肚子上贴。 然后我们俩又从登山包里拿出了凑合着用的绷带,略微烧了烧之后,粗糙地给胖子包扎了下。 我还是有良心,把巧克力喂给了胖子,然后才有功夫顺着萧肃生的目光,一起看向石棺内壁。 外面我们是短时间内出不来了,但呆在石棺里显然不是长久之计,不说压抑,就是空气都支撑不了太久。 我看不懂内壁凸起的石头上刻着的纹路。 萧肃生却是顺着一点一点摸过去,好大一会儿之后,他捣鼓了下什么东西,胖子脚边棺底的石板轰的一声撤向了两边,我拖着胖子防止他掉下去。 眼前的尘灰渐渐散开,石板下面出现了一条弯曲向下的台阶,很长,螺旋式的,暂时看不见底儿。 蚰蜒的尸体掉了下去,半天了也没听到声音。 胖子被我揪着领子,这么一折腾,干咳几声。 我大喜。 胖子虚弱地睁开了条眼缝,“什么?我还活着吗?我这是到了天堂了?咋还看见天使了?” 他说话都喘不匀气儿,还有工夫开玩笑,还硬生生贫完这么一长溜句子。 “滚犊子”,我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你要死自己去,给你生哥磕头吧,再造之恩,如同父母。” 胖子刚说完话,又咳了好几声,有血沫儿出来,还好不是白沫。 萧肃生拍了拍他,顺了顺气儿,他才提上了点精神,看到了面前的台阶。 我故意激他,“醒了就下吧,时间不等人,小胖儿,别耽误了你的摸金大计,好东西都没了。” 胖子也有扛不住的时候,靠着内壁,摆了摆手,喘着粗气,“别别别,歇会儿啊,再歇会儿,别着急,现在下台阶我怕我是下饺子,直接咕噜下去了……” 胖子身上没劲儿,嘴倒是还硬得很,还没放弃他的发财梦。 我忍不住刺他,套用他之前迷信的说法,叫他还是老实点吧,心里虔诚点,干净点,不然为啥首当其冲的倒霉的就是他…… 第45章 胖子说话的时候还捂着他的肚子,皱着眉头哼哼唧唧,过了会儿才注意到外…… 胖子说话的时候还捂着他的肚子, 皱着眉头哼哼唧唧,过了会儿才注意到外面嗡嗡的声音。 他才神色一凛,问道, “外面什么动静?” 萧肃生没回答他, 他正靠着棺壁擦他的那把软剑。 胖子浑然不消停, 扭头还想通过棺材板的缝往外看, 不过他啥也没看着, 还扯动了伤口。 我可有话说了, “你儿子的同类。”我用脚踢了踢从胖子的肚皮下面扯出来的那三只, 已经断成好几截的蚰蜒。 “喏,从你肚子里刚出来的, 你且感激生哥吧, 不然你儿子们可就给你这身肉啃完了……” 胖子看了看地上, 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终于,没忍住, 干呕了一声,我还是头一次从他脸上看到心有余悸这种表情。 胖子终于老实了段时间。 萧肃生把从登山包里翻出来的压缩饼干给我们分了分。 这玩意儿长得像土砖,吃起来也像,满满都是渣,配着为数不多的两口水,我感觉我吃了一肚子的土。 并且我没敢看生产日期,我怕我接受不了这打击, 总归萧肃生给的,他总不会害我们。 压缩饼干难吃, 但确实顶饱,我只吃了一片, 食欲就全无了。 我看着螺旋台阶中间黑漆漆的空间,跟萧肃生想到了一块儿去。 他掂量了下手上东西的重量,然后便径直扔了下去。 过了片刻,萧肃生抬眼看向我,他大概是没听到声音,我也没有听到,摇了摇头。 我还挺严肃的,胖子却很惬意的样子,拍拍手上的渣,下两步踩到台阶上就叫我们出发。 我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胖子满不在乎,拍拍萧肃生的肩膀,夸他的手艺不错,小莽哥就是受到了微创,现在全然已经大好了。 萧肃生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胖子还在掉渣的爪子,一甩手背上了登山包,把软剑重新插回了腰间。 我有学有样,偷偷摸摸在胖子身后拿他的衣服把匕首擦干净了,揣在了兜里。 往下走,台阶边的石壁上应该是涂抹了某种吸光的东西,除了手电筒照到的地方,其他都是一片黑。 并且,越往下,能明显感觉到黑的实质感越来越强,身边的空气浓稠如墨一般。 也越来越阴冷。 这里头有回音,连我们呼吸的声音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太安静了,我居然有开始怀念胖子说话的时候。 结果我才刚有这个念头,胖子就开始说话。 “喂。”他试麦一样,吆喝了一声,我一着急,一拳头已经招呼在了他腰上,“你干什么!”我压低声音,“你唱山歌换个地方唱,还向自个儿闯的祸不够多?” “多多多……”的回声一直环绕在耳朵旁边。 并且这个调怪怪的,我脑后一凉,默默地拉上了帽子,不管胖子再怎么挤眉弄眼,就是不说话了。 “你像你莽哥我这样说话,才行,你知道不?”胖子一只手半捂着嘴,凑过来。 我宁死不开口,默默看他一眼。 “这地方的石头还挺不错的,你们发现没?”胖子却是喋喋不休,但他学乖了,就用嘴,不用手乱摸东西了,“这要是赌石头直接就发了,我敢发誓,一公分内,必出料。” 我看向萧肃生,萧肃生看胖子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胖子受到了鼓励,说得更加起劲儿了,讨论起昆仑玉,昆仑玉奴。 我说实话并不想听他这么无所谓地谈论起一条条人命,但又忍不住听胖子说下去。 胖子说根据之前我们见过的阴兵大军,还有这一阶一阶硬生生从山内部凿出来的台阶来看,这玉矿不会小,当然,陪葬的人也会足够多。 从这个趋势来看,按照我们的速度走,五分钟之内,应该就不用继续向下了。 那可就太好了,这石壁经年未修,这里又潮湿的不行,滑溜溜的,我不得不控制好每一步,才能防止自己真像胖子说得那样咕噜噜滚下去。 不说别的,胖子约莫会嘲笑我一万年。 可我们走了一个五分钟,两个五分钟,很多个五分钟,我感觉走了得半个小时吧,台阶依旧继续向下,并且受光源限制,我们也只能看到脚下这方天地,看不到头儿。 胖子的脸啪啪啪被打得贼拉响。 但他这个人脸皮厚,无所谓的,一边说着不科学一边问我们是不是时间变慢了。 酷络洣 我挺配合胖子的,他是我见过最灵活的胖子,在萧肃生和我所在的台阶上来回上蹿下跳,脚下也丝毫不打滑。 他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萧肃生终于开口回应了胖子。 他跟平常那样说话,不过稍微慢了些,也没产生回音,神奇得很。 “没,”萧肃生速度不减,“你是专业的,是不是鬼打墙?我没看出来。” 胖子愣了下,摇摇头,“不像。” 他正经皱着眉头,还借了萧肃生的手电筒,看看石壁看看台阶,又试图从中间往下看,但浓郁的黑色如同墙一般,阻拦了我们的视线。 “真的看不出,不过这地儿是容易出现古怪的地方,非自然往生……”胖子自言自语道,“但按正常道理来说,越往下气温会稍微上升……” 现在,我们则是越走越冷。 我终于没忍住开了口,“不是吧?你讲科学?都到这了,你就别按照正常的思维去思考,”我看向台阶中间的黑洞,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灵感迸发。 我哈了哈气,僵硬的手指才灵活了点,便去扒拉萧肃生的登山包,“有绳子没?钓个人下去看看得了。” 胖子一拍手,“妙啊。”他拍拍我,赞叹我非常有他当年的天赋,虽说体力和学问差了点,但脑子确实是足够灵活。 登山包里确实有尼龙绳,很结实,德国产的那种,我正拆着绳子,冷不防萧肃生突然拍了拍我的手,压低声音,“你真要下去?” 他问我。 我才愣住了。 确实。 石壁石阶光滑,没有任何附着物。 有萧肃生在另一端,才能保证下去的人一定能被他拽上来。 且不说胖子刚受过伤,他的重量也是让人不能小觑的。 按照我这个思路,我是唯一能下去的人选。 我抬眼对上萧肃生的目光,才意识到,胖子约莫是没想到这个办法,但萧肃生呢?他其实大概早就知道这是我们目前形势的最优解,不过没有说出来而已。 胖子已经在一旁开始用绳子捆自己了,乐呵呵的样子。 如果给萧肃生和胖子换个同伴,他们还用纠结做出这样的选择吗?我忍不住问自己。 答案恐怕连我自己都知道。 我是菜的,确实对这方面的了解甚少,目前来说,对他们这样的身手和见识来说,无疑是个拖累。 可没有人生来就是拖累,也没有人想做拖累。 心一横,我不给自己任何过脑子的机会,点了点头。 第46章 “多大点事儿。”我故作满不在乎地一甩脑袋,但是我大概是久不做这样的…… “多大点事儿。”我故作满不在乎地一甩脑袋, 但是我大概是久不做这样的动作了,脖子不详地发出了咔嚓的声音。 我的满腔豪气瞬间褪下去了点,想了想, 嘱咐萧肃生和胖子道, “整结实点”。 胖子一拍胸脯, 叫我放心, 说他在这方面绝对是专业的, 他是学过的, 绝对能做到他在绳在, 他没了绳也在。 但他觉得很不放心,说他自己甚至产生了一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觉。 我一翻白眼叫他闭嘴, 叫他别忘自己脸上贴金, 做事儿要抓住主要矛盾, 好家伙这重要的是绳在吗?重要的是我得在。 总归我们没有再继续讨论到底谁得在的问题,我非常坚持要下去。 但我看出来了,胖子绝对是专业的。 我被吊着慢慢往下放的时候, 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五花大绑了的粽子,慢慢地下了锅。 刚开始那四五米其实还好,我能看见胖子和萧肃生。 但是好景不长,就没超过几秒钟,也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仿佛是超越了某个临界点之后,他俩瞬间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被绳子扯着来回转圈,天旋地转地没找准方向, 可我努力仰着脖子,旋了一圈也没找到人之后, 我意识到他俩是真的就突然从我眼前消失了。 我的脑壳上方黑漆马虎的一片,仿佛是一层乌云,卡在了我们几个之间。 这地方确实有古怪。 像是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越过了这层屏障,视野就没了。 我叫胖子和萧肃生,他俩这会儿还能听到我的声音,但是从这个大小上来看,再不过十来米,我们就绝对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了。 但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扯着嗓子让他们继续往下放,该停的时候我就扯绳子。 也不知道他俩听清楚了没有,反正我是慢悠悠地又开始下锅了。 我拿着非常强力的手电筒,也只能勉强照亮看清身边直上直下的石壁。 上面刻的有东西,我晃晃悠悠地扭头去看。 冷不防对上了一只巨大的蚰蜒脑袋。 上面还带着须须,它的两只绿色的小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我,发出惨绿惨绿的光。 我再往它的旁边看了看,那一对一对的爪子一直延申到暗处,看不清的地方了。‘ …… 我努力制止住自己的想象力。 但我绝对相信我的脸色这会儿必然也是惨绿的。 不过,我到底经历了很多,也懂得先下脚为强的道理,在这小东西还没对我动手的时候,我就已经悍然出脚,冲着它的脑壳蹬了一下。 它的脑壳铁做的一样。 受没受到皮外伤我是不太清楚了,但我的脚倒是挺麻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勒的还是踢的,不过我显然是踢到了什么机关,因为那蚰蜒的脑壳被我蹬得凹了下去。 我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清楚的,除非是机关,不然我绝对是没有这个本事了。 这样的情形下,碰到机关是好是坏也说不定,但萧肃生肯定是感受到我的挣扎了,我明显察觉到绳子在拽着我往上提。 好样的,我很欣慰,心情稍许放松了点。 但很快就没那么放松了,机关也不是白设的,我听到轰轰隆隆的声音,就像是掀起来的盖儿又被关上的声音。 往上提溜我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可我的心头却涌上了一种不详的感觉,右眼皮跳得停不下来。 事实证明我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的。 在绳子断裂前,我就好好地捂住了我的脑袋。 如果说起初我感觉我就是个准备下锅的粽子,那么现在,我则就是个已经下锅的汤圆儿。 好在距离底儿没剩多少距离,我咕噜噜地摔了下去,又骨碌碌地沿着不知道哪边的道儿往下边滚,就算穿得厚也没辙,撞得七荤八素的,我感觉我的馅儿都要摔出来了。 好在我机灵,或者说是破釜沉舟地胡乱挣扎吧,不知道我的腿卡到了什么地方,总归我是停止了翻滚了。 但可以想见,我的衣服灰头土脸的,非常狼狈。 我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觉得老胳膊老腿能动弹了,睁开昏花的眼。 差点被手电筒白炽的灯光给照瞎了。 我急忙把手电筒往旁边挪了挪,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住了。 四周石壁,不,甚至已经可以说是玉壁,大片大片乳白色的玉石被灯光一照,泛起淡淡的珠光一样的色彩,我确实没见过这么大的,足足有篮球场那么大的完整的玉石,并且这座玉矿应该不仅如此,往前后左右看还都有连绵的比较窄的通道,不过我显然是从上面的某条道儿上摔过来的。 我震撼地站了起来,把手从地上抬起来,两只手上沾满了白色的石头粉,拍了拍,我没怎么拍得掉。 我又想把身上的绳子给解开,但不知道胖子是怎么系的,我废了老半天的劲儿也没弄开,反正不影响我行走,我索性也就不管了。 当务之急是我要找到萧肃生和胖子。 我迈着沉重又拖泥带水的步伐想往来时的路上看一眼,琢磨着还能用什么办法上去。 冷不防身后有什么东西怒吼的声音传了过来,吓了我一跳。 我还没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从那边通道上奔了过来。 他速度特别快,并且显然是在专心地逃命,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旁边角落里我的存在。 我就看着这人影嗖的一下从我面前不远处蹿了过去,挺高的,身影有些熟悉。 但没时间给我多想了,那人招惹来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还在后面怒吼着。 这我倒是看得听清楚。 两个人那么宽的怪物,长着长长的白色的毛,一张人脸…… 我有点犯恶心了。 那人没注意到我的存在,那白毛人脸怪物倒是注意到了。 我真是……无妄之灾,倒霉透了。 我拖着我那半血的身体,也没心思去找萧肃生和胖子了,也开始专心地逃起命来。 我跑路的姿势应该挺搞笑的,毕竟我跑两下就要抖下腿。 真是倒了大霉了,我在心里诅咒着那个引来怪物的货,好几次我都差点被那东西给薅住腿了,好在我反应快。 我跌跌撞撞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好不容易仗着前边通道有点小曲折的优势,把那怪物甩开了五六米,前边眼看着也开阔点了。 我大松口气。 然后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腿,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这一下摔得毫无防备,摔得很惨。 然后我便听到有人在旁边的说话声,“后面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我去,那这个是个什么东西啊?都被捆了还能跑,进化得还挺全,像个人了都!” 这是人的声音吧? 我气急败坏地咬着牙要爬起来,眼角余光里看到有人指着我,还有俩人拿着黑驴蹄子,一看就是要过来制服我的节奏。 我才看清他们是用什么绊的我。 一条黑黢黢看着也不怎么结实的草绳子。 他们很快就又用它绊后面那个长毛怪物了。 我才刚站起来,那俩人紧张地掏出了家伙什。 他们准备对我动手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不过我领不了半点情,我听出来是司裁的声音。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司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面前,一把给我拎了过去,“稍等一下,各位大哥,这是个人。” 我不知道司裁有没有看出我向上翻的白眼里透出来的愤怒。 但那边俩人显然是松了口气,看来他们对人是半点不担心,去那边帮忙制服那嗷嗷叫的怪物去了。 我迅速叫司裁放开我,我显然从武力上是压制不了他,于是我准备迅速站在道德制高点,“间谍,叛徒。” 我双手环胸,高冷地看他一眼。 但这个立不太住脚的话显然对司裁没有半点杀伤力,他满不在乎,转身过去的时候,不忘做贼一样交代我一句,“老实点,我俩现在都是鱼肉。” 什么意思?他们不是一伙儿的?那还混在一起。 难不成司裁被抓住了什么痛点。 我有些疑惑。 趁着那群人在忙活,没人太注意我,老老实实杵在一边,开始观察起这一伙队伍来。 装备精良,跟当时那门后面的尸体一样一样的,有三个穿着越野装,一看就是有长期野外经验,精明强干的样子,后面背着长|枪,手上拿着短|枪,这帮子像是唯物主义那一派的。 而另外三个拿着那麻绳绑那怪物的,估计就是唯心主义那一派了。 我看着那边打头的,呃,像是熟人了。 关金乌的哥哥,关山野。 我瞬间就把衣服的领子立了起来,试图挡住自己的脸。 关山野后面站着个脸色惨白的年轻人,挺斯文的一张脸,但是太阴郁了,怎么看都怎么让人心里不舒服。 我默默的,老实的,站到了司裁的旁边。 试图最大限度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但耐不住那边拿着绳子捆怪物的那俩人话多,瞅瞅我就算了,还冲我道歉。 “对不住了啊,小兄弟,真没看清,你说你用捆尸的手法捆自己干什么?给我们都吓坏了,还以为这鬼玩意儿成精了……”跟我道歉那人是个话痨,唠了两句我没吭声,他还接着往下唠。 大概这就是话痨的特点吧,不自说自话其实很多时候是唠不下去的。 我没心情敷衍他,我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就已经勃然大怒了。 死胖子,我一听捆尸这两个字就觉得晦气,也顾不上遮遮掩掩了,叫司裁给我把这绳子赶紧拆了。 我立誓下次见到胖子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否则,有如此绳。 第47章 那边那白毛怪物还在剧烈地扑腾,不过在被黑黢黢的绳子给五花大绑了之后…… 那边那白毛怪物还在剧烈地扑腾, 不过在被黑黢黢的绳子给五花大绑了之后,它也就不再挣扎了。 然后那脸色白得煞人的年轻人便走了过去,掏出了黄色的符纸, 一边嘴里嘟囔着什么, 我听不太清楚, 但那白毛逐渐温顺了下来, 我这会儿倒是能看清它的脸了, 一张长着毛的人脸, 面皮皱巴巴地贴着骨头, 黑色的瞳孔是往上翻的,眼眶里白漆漆, 看着瘆人。 “正宗的十八代赶尸人, ”司裁神不知鬼不觉挪到我身后, “还是有点东西,是不?” 他那声音阴恻恻的,像鬼在我脑袋后面吹风似得, 我接受不了,又把衣服领子立了立。 现在看那个白脸年轻人,更觉得阴气十足了。 我听着那话痨在那儿唠,才知道他们刚才用来绊我的绳子本来就是用来绊尸体的,麻绳泡的黑狗血,跟他们现在用来绑白毛怪物的差不多。 我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自己的腿子。 司裁在旁边鬼鬼祟祟地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也不知道他这处境是怎么笑得出来。 看得出来他跟着这个队伍也是被逼无奈的,不然也不会被选中当成诱饵去引那只白毛怪物, 不过就是不知道他是有什么把柄被别人攥在手里了。 关山野带着的这只队伍,看样子似乎是要用这只白毛怪物带路。 我缩头缩脑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立领挡住大半张脸,就两只眼睛和额头在外面,自觉还挺有安全感的,就是稍微有点憋得慌。 想默默地靠司裁挡着,蹭到队伍的最后面,正一步一步蹭着的时候,冷不防关山野那冷飕飕的目光便刮了过来。 我此时此刻不由得非常庆幸自己把关金乌那小子的匕首藏得还挺严实的,不然的话被他亲哥看到了,还指不定会觉得我搞出了什么事情越了他弟的货,他那目光,冷刀子似得,新仇旧恨,我感觉我小命休矣。 好在关山野的注意力好像都在一米九的司裁身上。 他看着我俩,皱了皱眉头,也没说什么。 倒是那话痨小子似乎还想过来唠几句,被关山野那逼人的目光给盯得老实了起来,那小白脸倒是很明显地瞟了我好几眼,不过这儿就算他们有好几个矿灯,但光线到底还是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好像很赶时间,顾不上细琢磨,又很有自信,由着我和司裁落在队伍的最后面,跟着那只白毛怪物上了路。 这回距离不算远,我看到关山野脖子上的黑色纹身,只有一点点,看不出来图案,但是我直觉应该跟他手指头上的狼头差不多。 没走几步,就到了个拐弯的地方,他们跟着白毛选择了左边的岔道。 我环顾四周。 那么我觉得这就是我该溜走的时候了。 萧肃生和胖子说不定还在那石阶上某个地儿等我呢,我得回去找他们。 这么想着,我也没跟司裁打招呼,脚步一错位,就想不告而别。 怎奈何一下子便被司裁拎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你找死去?”他斜我一眼。 我翻个白眼以示回应,用表情示意叫他放开我,大路朝天,我们各走两边。 司裁无声地冷笑了一声,大概是他冷笑得太装腔作势,他没看前边的路,这边道顶上的玉石往下凸了一块,他没注意到,他个子太高了,我是不妨碍,他的脑门确实结结实实磕了一下。 这回轮到我无声地冷笑了下。 如果不是我后脖子上的外套还被司裁揪着,我的嘴角弧度还能扯得更大。 不过司裁确实是个能忍的,我看着都疼,他倒是面无表情,除了刚开始眉心皱了下之后,脸上就没其他的表情了。 我俩距离前边的大队伍有个差不多四五米,他也不担心说话声能被前边听到。 “你前后左右仔细着看看,你能跑到哪儿?”司裁显然也是对我的能力有所瞧不起,不过这实属正常,我并没有被冒犯到。 “你就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扭头俯视了我一眼。 好样的,现在有被冒犯到了。 四周都是玉石,按照胖子之前的说法,这里不过就是一个巨大的玉矿,虽然这个矿过分的大,岔路也过分得多,但矿道多也没什么值得稀奇的地方。 我觉得司裁是在当我是个小白,装神弄鬼地忽悠我。 我对此嗤之以鼻,他显然低估了我要去找萧肃生和胖子的决心。 但我还是谨慎地回头看了下。 我看到刚才司裁撞脑门的那块儿地,眯了下眼睛。 我好像是有点敏感了,但我感觉我们的这个矿道在往下压,就这么短短的几秒钟说话的功夫。 我就没吭声。 司裁拿着他的强力手电筒,左右照了照。 他这速度太快,我啥也看不清,倒是险些被晃花了眼。 我倒是挺佩服他的,一只手揪着我,还能健步如飞地跟前边的人始终保持固定的距离。 我一头雾水,他看我这一脸茫然的样子,有学有样地也翻了个白眼,还真别说,他这神态,和我有几分相似了。 司裁叫我先跟着,别废话,到时候再给我开开眼界。 我心里是没同意。 但是我又跑不了,他拿那原来的绳儿在我面前晃了晃,大有如果我还不老实,就不把我当人了的架势。 更何况前边那几个又是捆尸绳又是枪来着,我在心里劝了自己几句,没搭理他,还是老实地跟着走了,可是他们走得实在是快,我说实话,很累。 并且这帮子人无休无止的,就连那小白脸都没停下来过,到最后,我觉得我就像是一坨棉花,被司裁给半拖半拽着往前走。 这里边呼吸也不顺畅,但我的脑子确实转了很多圈。 比如说,这玉矿里的道是随着时间在不断缩小,不是因为位置不一样的原因。 而是它实打实地在不断压缩。 起初司裁是一直正常地往前走,到最后不得不低了小半截头。 他们的手电筒的光时不时掠过矿道壁,我发现那里头也似乎不全是纯粹的玉石,几乎隔上半米就有阴影,似乎是什么东西被镶在里面了似得。 我们走得太快,我看不清。 但以正常人的思维逻辑来说,一个玉矿,似乎确实并不需要这么多杂乱无章的矿道,大大小小,有的甚至连只猫都过不去。 纯粹是为了开采的话,并不需要这么多弯弯绕绕,反而像是迷宫似得,为了把来的人通通困死在里头。 这可能也是他们并不愿意停下来休息的原因,也根本不给我拖拉的时间。 我都不知道被司裁拖拽了多久,就当我生无可恋地感叹我这外套质量还真是不错,不像它的主人我,被拽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裂开,一分价钱一分货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下来了。 我那一瞬间还以为终于到了目的地,或者说终于可以出去了,正准备开始喜出望外的时候,正面前那把矿道基本挡得严严实实的玉石,打断了我的畅想。 那里大概原本是有路可走的,毕竟那白毛怪物一直没消停,两只爪子刨着面前挡路的石头,嘴里嗷呜嗷呜的,不过很快就被小白脸给制住了。 司裁本来揪住我的手放开了,他脸上一直都带着的吊儿郎当的神色被收了起来,抽走了我手上的手电筒之后,也不再管我了,有些严肃地抬腿走了过去。 我心道他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狠,没有照明工具的我,又敢跑到什么地方。 我在心里腹诽着,看着他们前头几个人不知道小声嘀咕些什么。 司裁的脸色不太好看。 但他的处境跟我一样,充其量都算是这个团队里的外人。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转身时冲着我的方向,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他的动作太快,快得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冲着我来做的,不过我最后还是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我在摸黑的地方站着,眼下关山野的人好像很紧张,倒是没人注意到我的存在了。 我脚下开始有了失重感。 起初那一秒钟,我以为是我太累了,产生了错觉。 后来我的脚直接就离地了,脖子被勒得狠,我才发觉不是我的幻觉。 司裁似乎是不经意地瞟了这边一眼,不过我觉得他是冲着我来的,叫我依然保持沉默。 眼下我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命运的后脖颈再次被人揪住,自然也没敢大吼大叫。 揪着我的那只手力气大得惊人,我感觉它几乎是毫不费力地三下五除二就把我顺着主矿道上方的洞给拎上去了。 不过我也不是没有作为。 毕竟司裁,现在还完全得不到我的信任。 我摸索出来那柄匕首,正准备给上面的人来一个先发制人,让他体会到江风我也不是吃素的时候,冷不防对上了萧肃生面无表情的脸。 我的匕首尖尖差点就把他的头皮给削下去一片了。 萧肃生趴在这个窄窄的扁洞里,和我大眼瞪小眼。 我讪讪地笑了笑,正准备抬起身子站好,脑壳子就撞到了顶,我看了看我们这憋屈的空间,才明白为什么萧肃生要选择匍匐的姿势。 “误会。”我冲着他点了点头,“你怎么在这儿?小胖呢?” 萧肃生冲着身后扬了扬下巴,我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大概是从矿道上边这个窄窄的洞里一路跟着我们爬过来的,为了不暴露,手电筒肯定是不能开的,连光大概都是蹭的下面的,我上下左右看这狭窄的空间,我们两个人同时趴着不动都很嫌挤得慌,也不知道萧肃生是坚持了这么场时间了。 不过他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没反应过来小胖指的是谁。 但我还是稍微有点感动地别过了脑袋,一转头,和左边石壁里头的两只凸起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什么东西! 我的感动灰飞烟灭。 我在这一瞬间觉得我肯定是像个青蛙一样胡乱地摆了几下四肢想往前爬,但是收效甚微,腿还因为施展不开稍许抽筋了。 萧肃生淡定地把我按了下去。 他太淡定了,淡定得我都恍然了。 我扭扭头,石壁上的眼睛和人脸依然是凸出来的状态,并且它的身体好像是还在玉石里头封着的,是要挣扎着出来的姿势,不像是单纯雕刻出来的作品。 “都是,暂时没事。”萧肃生冲我摇了摇头。 什么都是? 我知道他不是会像胖子一样故意吓唬我来着,挣扎着蠕动了点距离,借着下面微弱的光到处看,才明白了萧肃生的意思。 我之所以看到那个凸起来的人脸,不是因为这里就那一张脸,而是因为只有这张脸距离我最近。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玉石壁里头不知道封了多少张这样的脸。 凸起的两只眼睛,挣扎着似乎是想要从玉石里逃脱出来得扭曲姿势。 我真的佩服萧肃生,如果我被这么一路的脸围绕着,我大概是爬不动的,我能不疯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努力控制着我的目光不落在那些人脸上,压低声音问萧肃生,“梁莽呢?” 我还惦记着要给他沉重的报复这件事儿。 “他没事,人已经进去了。”萧肃生匍匐前进了些距离,我急忙爬着跟上。 还不太明白胖子进哪儿了,但他活着就行。 这狭窄的空间也容不得我多问了,我猜到我们俩大概是要继续跟着下面队伍的方向走,找了个窄缝,眯着眼睛瞧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山野队伍的人注意力都在破除前边的障碍上,除了司裁,大概没人发现我这么个大活人已经逃出生天了。 司裁和关山野是里头个子最高最好认的,角度问题,我看不到关山野在看什么,就看到司裁拿着绷带在缠手腕,隐隐约约的红色从里头渗出来。 我猜到他应该是放血了,但是不知道原因,正困惑的时候,那边惨白着脸的小白脸把血往前边挡路的巨大玉石块上均匀地涂抹了上去。 他速度很快。 血很多。 我一瞬间还以为他在做什么邪恶的法。 直到他后面有俩人拿出了镐子。 血很快就渗透入玉石内部,或者甚至可以说,很快就溶入到了石头里。 被血浸透的玉石块很快便变得易碎而脆,他们三下五除二便破除了前边的障碍。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萧肃生,他却是淡定地点了点头,示意我们要继续跟上去。 第48章 我说实话,我现在的状态比冬天的大白菜还要蔫巴,如果萧肃生是以很标准…… 我说实话, 我现在的状态比冬天的大白菜还要蔫巴,如果萧肃生是以很标准的姿势在匍匐前进,那我就是在摆烂地用各种能移动的动作贴地往前蹭。 就算是这样, 我也累麻了, 我那抽了筋儿的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自愈了。 巨大的玉矿像是具有生命, 错乱分布的矿道仿佛交织汇聚的血管, 我们在其中移动的时候, 我能明显感受到周围玉石壁的收缩, 在不断压缩我们可以活动的空间。 本来这个洞就窄, 勉强能容得下我俩并排,逐渐到了后面, 就只能两人一前一后通行了。 萧肃生在前边开路, 我在后面跟着。 我不由得感叹得亏是萧肃生来找我, 但凡来的是胖子,我俩就直接堵在里头了,不知道最后是不是会落得和石中人一样的下场。 说到玉石中封着的人。 我起初还以为是错觉, 我们越往前爬,那些石中人就距离我们越近。 后来我们爬得太深,才坐实了我的这个猜测。 这无疑给了我很多往前爬的动力。 大概就跟晚上跑步的时候总感觉后面有鬼在追着似得。 但好在关山野他们团队选择用白毛怪物来当向导是靠谱的。 到底累死累活我们快到了头儿。 我看到前边的洞口,感觉空气都新鲜了。 下面的人显然也挺振奋的,他们也不着急赶路了,短暂在洞口休整了片刻,拿着巨大的矿灯, 大概是想要先观摩观摩下面的走势,再出发。 他们不着急, 我在后面挺着急的,拼了老命往前挤, 又不敢从洞口出来,就勉强探出了小小半的脑袋,就着他们的光源,看向前方。 或者也可以说是远方。 足以震撼世人的场景。 根本无法判断这玉矿到底形成的有多大了,在我看来,似乎这整片区域的山里头都像是封着玉矿,中间被人硬生生的挖空,才形成了如今这么大的中空区域。 如果非要形容下面的地势的话,我觉得有些像是表盘。 最外围一圈是地下暗河,因为我明显看到了水反射上来的波光,隔上一段不近的距离就架起来的白色的石板桥,绝对不止我目光所及的这三四座,连通着外表的玉矿和中间地表的巨大建筑物。 他们的光晃得太快,我暂时看还不清这中间巨大建筑物的雏形,就被萧肃生一把按下了脑袋。 关山野他们的团队,似乎是终于准备再次出发了。 好得很,他们再不走我俩就要活生生被挤扁在这洞里了。 他们那帮子人显然是对于这次的行动蓄谋已久,装备精良,他们压根儿就没有要从桥上过去的打算,而是拿出了一种后边带着锁链,前边是巨大爪子形状的金属。 我起初以为他们是要荡过去,但事实证明是我孤陋寡闻了。 那金属爪有两头,一端链着另一边,他们做了个类似于高空滑索的东西,一个个很顺畅地滑了过去。 但最后一个关山野,这哥们是收了这边的金属抓,直接荡过去的。 我在心里腹诽他们可真是会重复利用,压根儿没给我们能蹭上的机会。 并且他们不知道拿的什么罐头,是真的香。 眼看着那群人手里的光点慢慢没入了黑暗里,我和萧肃生才终于能从洞里爬出来了。 这边的玉石壁挺光滑,几乎是直上直下的,不过石壁上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个洞,勉强有可以落脚踩的地方。 先出去的是萧肃生,我还没暂时没完全从洞里冒出来,在给他打手电筒,我们俩能看到,距离我们最近的那石板桥的那头大概是通着山的主甬道,我们距离那儿不算远。 就着大大小小的洞口攀过去,先不上桥,也能勉强有个休整的地方。 我俩的计划明确了之后,我根本就没看清萧肃生是怎么操作的,五六米远的平行距离对他来说就像根本没有距离一样。 我上一秒看到他还攀着石壁上的洞,下一秒打着手电筒就已经看到他老人家稳稳地落地了。 他太快了,是我绝对做不到的。 我看到下面直接就是十来米那么高的水面,头就要昏了。 不过我无论如何,丢人不能丢面,还是试探性地在洞里蛄踊出了我的一脚。 好家伙这一脚不要紧,我感觉到有手在拽我的脚脖子,把我往里面拖。 我这一瞬间下意识的就以为是胖子,又有点勃然大怒了,心想都什么时候还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一回头,正要怒斥他,冷不防看见脚脖子上那只青白的玉石爪子,冷汗都冒了出来。 我们在这洞里停留得太久,石中人的脑袋都快要完全探出来了。 完全超乎了科学现象能解释的范畴。 我又不敢叽叽咕咕地叫,慌乱之中摸出那匕首就胡乱地往玉石爪子上戳。 没头没脸的,我可能是戳到那个脑袋上的眼睛了,但是我也不在乎。 我本来是没太有指望,不过确实没料到还真有点用,那爪子果然短暂地放开了我。 我喜出望外地就往外窜,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人已经手脚并用地爬出来了,不过我没规划好落脚点,一手攀着洞口,一脚勉强踩着下面,整个人算是抻着的状态,是暂时掉不下去,但也动弹不得。 我还害怕那洞里的爪子继续抓我。 扭头看向萧肃生。 还好萧肃生话不多,但总能很快地领略到我的意图,比如我当时的人快累垮了,比如我现在的人动不了懵了。 前前后后的运动量对他来说可能根本算不了什么,他三下五除二便攀了过来,再次拎住了我,用眼神儿示意我松手。 我很大胆地就松手了,毕竟我也基本上算是坚持不住了。 但萧肃生没落在桥边洞口那块儿地,我俩算是落在距离比较近的桥墩上了,不过稍微一抬头,大概视线能和路面平齐。 起初我还以为是因为到底算是个成年人,萧肃生就凭空拎着我大概还是有点负担的。 不过萧肃生很快便冲我摇了摇头。 到了安全区域,我的听力也稍微恢复了点,立刻便灭了手电筒。 果然没过上十几秒的功夫,我听到有人哼歌的声音。 一听就是胖子,施施然的脚步声,仿佛不是来探险的,是过来逛大街的。 我半松了口气,胸口沉寂的火苗又涌上了心头,拉着萧肃生我来没立刻上去,准备看胖子心情这么好准备干点什么。 胖子是真的放松,这么安静的环境下,我俩能听到他自言自语的嘟囔声。 胖子显示感叹了一番桥对面建筑的宏大,他用自己的脑袋担保会有好东西,又犹豫了会儿要不要在这干等着我俩,不过我听他这样就知道他应该没这么打算。 胖子的原话。 等吧,好像也没啥用,这么多桥呢,指不定这俩人就从哪儿先溜进去了,到时候他在这儿像个小丑…… 歪门斜理,我冷笑了一声。 吓了胖子一个踉跄。 这回我是真想笑了。 胖子立刻便拿出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蜡烛点上了,嘴里念念有词,又搬出了他的列祖列宗,“列祖列宗在上,小子梁莽,今日侥幸迈得贵宝地……” 我懒得听胖子罗里吧嗦,冒出个脑袋把他的蜡烛吹了,又很快缩了回去。 我猜胖子看到灭了的蜡烛的时候,脸肯定是绿了,但是依着胖子的性格吧,他依葫芦画瓢,又把蜡烛点上了,同样的话术又来了一套。 我再次探出了脑袋,这回正准备索性把胖子的蜡烛给偷了,冷不防和趴在地上的胖子大眼对上了小眼。 据胖子所说,他还真以为是祖宗显灵了,毕竟我就露出了个黑漆马虎的头发,俩眼睛光一照,水不淋淋的泛着金光,他直接腿就软了,行了个大礼。 我只顾着幸灾乐祸,勉强算是不太好看地爬了上去。 我俩就开始在地面上相互指责。 你一言我一语。 我从头儿指责胖子用捆尸绳捆我,胖子指责我不识好人心,那是他知道的最结实的打结法儿了,并且我刚才那一吓他的三魂六魄没准儿都跑了两魄,硬生生叫我赔他。 呵,纯粹的勒索。 不过我俩拌了几句,我的心情确实没刚才那么绷着了。 胖子就简单说了一下,从我那儿绳子断了开始后的场景。 我也挺好奇的。 当时其实机关触发之后台阶上就有新的路了,不过他俩只对了个眼神儿,就觉得一个人得去找我去。 “不然你这小身板,活不过五个小时,”胖子啧啧了两声,绘声绘色地跟我描述起萧肃生的丰功伟绩来。 上下高度好说得有个二十来米,我是半空中直接掉下去的,萧肃生则是靠着几个借力点,也就四五下,像是飞下来的。 胖子看到他这样也就放心地沿着康庄大道去了。 不过他这一路也没那么轻松,扒拉着了不少死人的背包,把需要的东西归拢归拢到了一起。 他说老沉了。 我别了个脑袋,懒得搭理他,毫不客气地坐在他的背包上,看萧肃生举着手电筒,仍然在望着一眼就能看得到头的桥面。 第49章 胖子叫他别那么深沉,忒费事儿了,说完他唰的一下便掏出了搞来的矿灯。…… 胖子叫他别那么深沉, 忒费事儿了,说完他唰的一下便掏出了搞来的矿灯。 白炽光的穿透力特别强,我回头一看, 胖子脑门儿上顶着矿灯, 两手举着望远镜, 一脚踩着一块儿凸出来的土, 一副倍加专业的架势。 “啧啧, ”胖子边看边感慨, “不好整啊, 有机关。” 他指了指桥两边间或排列的石像。 差不多有二十来个,从距离我们最近的看, 每个都有人来高。 石像雕刻得惟妙惟肖, 就跟我们之前见的阴兵差不多的装束, 本来是背对着我们的,胖子招呼我和萧肃生贴边站以后,拿着背包带子就把背包往桥头上甩。 他用的力气应该不小。 果然, 才刚砸下去,原本侧面对着我们的石像,立刻旋转了过来,正对向我们的方向,一时间数不清的羽箭从石像中正正地射了过来。 不过还好,胖子有所准备,他扬着背包麻溜地翻滚, 大部分都躲了过去,有零零散散两三个也是扎到了背包上。 胖子这么来来回回弄了三回, 才算是彻底没箭了,他拿着他那罗盘, 一副高深莫测翻身把歌唱的模样,特别地得意,不等我和萧肃生说啥,麻溜地便蹿向了桥,“看见没,这就是实力的证明,江小风,你莽哥这一身肉……啊啊啊啊!” 好景不长,胖子话都没说完,我觉得他双脚是刚踩在那桥面上,石桥这头就翻了下去。 胖子脚下打滑要跟着摔下去,可不是就要嗷起来了么。 胖子刚在我心目中站起来的形象,立刻就跪了下去。 毕竟我离他比较近,下意识地就要去捞胖子,结果还没胖子反应得快,他一下就把我的腿给捞住了。 我绝对不是能承受得住如此重量的人。 我脚下打滑,被胖子活生生也给拖了下去,我俩眼看着就要掉河里去了。 得亏萧肃生反应得快,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拉住了我。 我吊在他俩中间,上连着萧肃生,下连着胖子。 这样还不错,起码我们都没挂,但倒霉的是我,胖子的重量我觉得都能把我的一条腿给拉长了。 我们这高度悬挂着,其实距离水面已经特别近了。 胖子嘴里还嗷着,蹦跶了几下。 我另一只闲着的腿给了他一脚,叫他安静点。 胖子反应特别剧烈,“快快快,快上去,哎呦我的天哪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鬼,我跨着脸往下看。 才明白为啥胖子这么激动了。 是我我也激动,我们之前见过的那种嘴里有牙的鱼,不过比药王山里的更加巨型,直接就飞跃出了水面,我不知道下面到底是有多少条,但我的感觉就像是掉鱼窝里去了。 我不禁想到了胖子刚开始那会儿威胁我跟着药王山的话,用人钓鱼。 胖子在最下面,得来回躲避着,给萧肃生都带来了很大的难度把我俩给弄上去,也特别是我,被抻来抻去。 胖子急死了,“哥哥哥,包里有炮,有炮。”他冲着萧肃生嚷道。 我正寻思着他准备怎么让萧肃生点炮的时候,萧肃生已经把炮扔下去了。 威力不大,但对于这些常年在山里可能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鱼来说,可能有点够了,它们散开了点,给了我们片刻的喘息机会。 得亏是萧肃生,我和胖子有惊无险,活到了地面上。 我搓着我的胳膊和腿,才看到萧肃生拉着我俩的时候,是半跪在地面上,这是土地,所以地还是挺吃力的,都被压出个凹去了。 胖子不以莽撞为耻,反而以它为荣,还让我感谢他,说他这一下指不定就给我的身高扯上两厘米了,我就能直奔一米八去了。 奇耻大辱。 我终于忍不住叫他滚了,我本来就有一米八,我叫胖子老老实实站着当灯,免得还没进门,先把我和萧肃生的眼给晃瞎了。 萧肃生没说话,我从胖子手里接过望远镜,不过我没看石像,我去看对面去了。 这望远镜质量不错。 我看到巨大的地宫自平地拔起,承重的梁木约莫都有两三个人合抱那么粗细,入口的石阶就很高,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也只是看到了其中的一角罢了。 我看了两三眼没怎么整明白,毕竟我们现在连第一关桥都没过呢,想了想,就充分发挥了我的主观能动性,把望远镜自觉地递给了萧肃生。 胖子也不停息拿着罗盘算来算去的。 他算了半天,得出来了一个结论,无论是桥或者是那边的地宫,磁石应该都是其中比较重要的建筑材料之一,直接干扰了罗盘的判断。 但胖子不开玩笑了,正了正颜色,问我们是不是该明确此行的目的,然后制定具体的实施方案,落实好每个人的任务,达成目标后,直接跑路。 总算是说了句人话,我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萧肃生也看了他一眼。 可给胖子得意坏了。 他拿着个炮,呸呸了两声之后,开始深沉地在地上写字。 他只写了两个字,一个古样式的关字,还有一个是钱字。 我不明所以。 萧肃生却像是懂了,深深地看了胖子一眼,他这一眼特别得深。 胖子点了点头。 他俩在打哑谜,并且也没有要给我解释一下的觉悟,我打量了一下他俩的神色,暂时决定还是不多问了,反正依胖子的德行,他之后必然会说的,并且我判定隔不了多长时间。 胖子重点在钱字儿上画了个圈。 “唉,”胖子叹口气,“手头儿挺紧的,并且我说实在的,”他指了指那巍峨的地宫,“咱这个梁姓搁到哪朝哪代都算是大姓了,这里头肯定有我祖宗的钱,咱也不拿别的,有什么金饼子银行卡什么的,掏出来叫我花一花得了,这其实严格意义上算是原汤化原食,本着不浪费过紧日子的原则……” 我翻了个白眼,胖子说话就不分个正经的时候,我甚至说胖子但凡能在里头找到银行卡,我就把脑袋赌给他。 胖子欣然就同意了。 胖子说现在返回原路是不可能了,我们或许能指望探索一下地宫那边是否有能出去的通道。 我呵呵了两声,叫他先别想这有的没的,抓紧时间把桥过了再说,拖拖拉拉的,再废话下去我们别说原汤化原食了,我们得活活饿死在这儿还差不多。 “年轻人就是容易着急上火,”胖子高深莫测地瞥我一眼。 他说这个过桥呢,本来是很难办的。 因为这桥是跷跷板一样的制式,只要重量超限,总会陷下去,最后的结果就是,放生造福喂鱼。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萧肃生在这儿,那么一切都变得简单了起来。 你替萧肃生装成这他知道么,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腹诽着,听胖子布局接下来的策略。 第50章 胖子安排得很简单,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萧肃生先去那头儿,而他则在这…… 胖子安排得很简单,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萧肃生先去那头儿,而他则在这头儿, 再是让我过去, 最后则是他自己。 四句话, 给我们所有人都整得明明白白。 “ok吗?”胖子冲着萧肃生比了个手势。 我正准备质疑他打算如何让萧肃生过桥, 就看到萧肃生虽然并没有回应胖子幼稚的手势, 但已经有了动作。 他轻轻松松飞身上了石像。 桥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塌下去。 我明白过来, 石像上有机关, 是受桥的受力而触发的,当然也就不会被设计成是靠桥来承重。 约莫萧肃生和胖子刚才就注意到了。 但是萧肃生准备怎么越…… 我正思忖着, 就看到萧肃生健步如飞地踩着石像的脑袋跃到了桥的那头儿。 我虽然知道不能以常人的身体极限来判断萧肃生, 但还是目瞪口呆。 我过桥就比较纠结了, 我心里是怯气的,但有萧肃生在前,后头又有胖子言语激励, 只能面上勉强装作一副坦然的样子。 可能是我打小就惯会装腔作势,装得太好了,等胖子连滚带爬地过来之后,他顶着一额头的汗,还问我为啥一点都不害怕。 我冷酷地哼了一声,边跟着萧肃生往前走边甩了甩已经完全僵直了的腿。 恢弘的地宫一角才展露在我们面前。 横梁和门柱上刻着丰富的纹路,经历了时间的沧桑, 但还依旧深刻,云纹中间夹杂着间或的长短线条, 仔细看看,能看得出来狼头的形状。 胖子说这大概就是图腾了, 没准儿和关山野的纹身有关联也说不定…… 这会儿他还不知道在我们走之前,关山野的队伍已经先过去了,看到石门后的封门石已经被挪开之后,还捶胸顿足了半天,说没想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叫嚣着要给这群孙子们点颜色瞧瞧。 胖子看到地宫就仿佛回了老家一样,我还在外面盯着个狼头看的时候,他就闪进门里去了。 看了两眼,就冒出个脑袋,神神秘秘地问我需不需要喝大骨汤补一补。 我自然是不吃胖子这一套的,立刻便跟着他挤了进去。 胖子说现在确定这是个墓室毫无疑问了,看年代,他推断是元,毕竟有它的特殊性么。 胖子头顶矿灯,在整个巨大的前室中间照亮了一条光路出来。 我一进去就感觉到四周的温度瞬间便降了下来,都不用顺着胖子故意装坏指的方向看,就能看到左右两边的陪葬坑里面堆着的白骨。 肯定有人的,因为其中里面满满堆着人的头盖骨,其他的可能也有狗,牛,羊的骨头什么的,大大小小约莫有十三个陪葬坑,整体呈环形的形状。 整个室内全是骨头,我看得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冷了。 胖子的胆子却大得很,他对完整的尸体以前还是挺敬畏的,但是显然对于骨头就并不那么尊敬了。 胖子去那堆头盖骨里扒拉了扒拉,我都能听到他翻骨头时,骨头之间相互碰撞的摩擦声。 我能知道是胖子翻来翻去,这骨头才动的,但心里还是膈应的很,叫胖子赶紧停下来过来, 别自找晦气。 胖子叫我不要大惊小怪,我看他在骨头里面挑了一个比较粗的,掂量了掂量。 他还挺得意的,“这挺不错的,一看就是大腿骨,拿来防身挺好的……” 我没功夫搭理他,紧紧追随萧肃生的步伐。 一秒钟没注意到胖子,回过头来就发现他的脸色变了。 “江小风,你别冷笑了啊,这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莽哥还准备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呢,这时候给我吓出个心脏病,那还不得赖你一辈子了。”胖子在原地没动,他声音压得很轻,脸色还挺严肃的。 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故意在吓唬我,一点没在意,叫他赶紧闭嘴,我在这儿也怕得很,没那个功夫去忽悠他。 “真的假的?”胖子动作有点僵硬,但不多,我看得出来他是想过来我和萧肃生这边了,但没动。 我心跳地贼拉快,也慌得很,一下子就失去了耐心,但我的嘴还很硬,正准备对胖子冷嘲热讽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咯咯”的声音。 跟冷笑还是有一定的出入。 但我本来心里就怕着,连呼吸都放缓了,跟萧肃生对了个眼神儿。 萧肃生的手电筒跟胖子的矿灯一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就够照亮我们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儿的,不过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声音他刚刚也听到了。 我站在原地,是完全没敢动。 “咯咯”“咯咯”声变大了,是从我们上面传过来的。 伴随着若有似无,时近时远的轻笑声。 氛围感一下子就拉满了,我觉得这比我的影子上多了两个脑袋还要瘆得慌。 我直觉是怪胖子亵渎了人家的大腿骨。 胖子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我看到他毕恭毕敬地把那根儿大腿骨又放回到了坑里,双手合十,在那边小声嘀嘀咕咕了些什么我们这边是听不清。 但亵渎了就是亵渎了,这会子能有啥用,咯咯的声音没断,反而还更大了,配合着那轻笑声,我感觉这精神折磨着实是磨人得很。 萧肃生和胖子做了个向上的手势,我看到胖子犹豫了下,摆出了一种向死而生的气势,仰着脑袋,往上面看。 这一看不要紧,我们都看到了上面吊着的东西。 前室的顶很高,所以我们刚开始的时候都没有看到,顶上垂下来不知道多少吊绳,密密麻麻的尸体,有的肉已经都烂没了,剩下来个骨架子,有的却是半腐烂的状态,以一种诡异的四肢被缚住的挣扎着的狰狞状态,吊在顶上。 就算是陪葬,显然人家也是不愿意的,有怨气实属正常。 但萧肃生冲着其中一个晃了晃手电筒。 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显然他也很奇怪,这么一个近代装扮的人的尸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儿。 而我则听到“咯咯”声是从那人身上传过来的。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打了个激灵。 那人青白的脸在我心目中立刻就狰狞恐怖了起来,尤其是那人是正吊在胖子的正上方,我老觉得那玩意儿在动,但下意识里又认为我肯定是潜意识里在自己吓自己。 我又不敢说话,我觉得就是在心里害怕那尸体能发现我,就一直冲着胖子挤眉弄眼。 我显然是对牛弹琴。 胖子完全没明白我的意思,并且他一贯是没什么耐心,没等上几秒钟就扯着嗓子叫我说话,并且恶狠狠地咒骂了起来。 大意是他莽爷爷什么没见过,叫这些东西被装神弄鬼的,否则一把火下去直接给它们来个传统的火葬场,烧不透它们的骨头,他就直接改姓。 胖子倒是猖狂得很。 不止是可能存在的鬼,我觉得我都想给他两脚了。 但事已至此,我索性放开了,冲着胖子喊道,“你上面,你上面的在响。” 胖子也不是不怕的,我看到他惊得跳了两下。 萧肃生倒是干脆利索,在地上捡了块儿石头直勾勾冲着那吊着尸体的绳就旋了过去。 他的准头我是丝毫不怀疑的。 那尸体应声而落。 胖子和我都大惊。 我不自觉地又激灵了一下,但胖子反应更大。 他也没在管亵渎不亵渎那回事儿了,重新薅起了他的那根大腿骨,摆出了一副格斗的架势。 当然他嘴里也没闲着,边接近边抱怨,“萧哥你干啥了,这么利索,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这说得当然是鬼话。 萧肃生和我,当然,主要是我不得不跟着萧肃生,还没走过去呢。 胖子就本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呆子的策略,拿着那大腿骨给了那尸体的脑袋重重一击。 但那声音并没停下来。 那尸体也没动。 胖子都疑惑了。 说他都这样了,有点血性的就要站起来弄他了,这是怎么个事儿呢。 胖子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眼见着那尸体没打算对他动手了,胆子似乎是又回来了。 端详了几秒钟之后,他就敢上手了。 我才看见那尸体身上其实还斜挎了个包,不过就是掉下来的时候被挡住了,视野问题,刚开始的时候没注意到。 胖子拿着大腿骨把那尸体翻了个面儿。 枉他是怎么敢下手的,反正我瞧着那尸体死不瞑目的眼睛,散乱的干枯的头发,我是没敢凑上前,就看胖子把那包打开,翻出来了个老式收音机样的东西。 我松了口气,看到胖子也是大松了口气。 那古怪的声音就是从这收音机里传出来的。 不过这玩意儿的质量也真是没得说,这么多年了还能出来声儿。 胖子和我都不会操作那东西,就指着萧肃生了。 据他说这应该是军用的,是录播一体的那种,萧肃生上手摸了摸,说里面的磁带还在走。 不过他试着关了,但是估计这东西年久失修,操作也不灵敏了,关不住。 但我们也不想在这个氛围里听到这么符合氛围的声音,胖子就让萧肃生把磁带给拆了出来。 他把磁带装自己包里了,说等我们出去之后,找个阳光明媚的天气,准备准备,把这玩意儿给听完。 萧肃生没说什么。 那古怪的声音终于消失了,但胖子还没死心,继续在那尸体的斜挎包里翻翻捡捡。 包里有怀表,不过已经停了,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吃的,我觉得也不是能再入口的东西。 胖子翻起包来,毫无心理负担。 但他说他是有诚心的。 我觉得这尸体的年龄少说也能当他的爹了,但胖子就是有这种自信,跟它称兄道弟起来,说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我们拿了他的东西,不会白拿,走的时候一定会让他魂归土里。 简而言之,就是我们一定会刨个坑把它给埋了。 胖子的话有一句能信半句就不错了,我以为他在看玩笑,没当真,听到胖子翻着翻着,“咦”了一声。 声音刚落,胖子两只手指就小心翼翼地夹着个笔记本一样的东西,放到了地上。 这算是比较重大的发现了,这笔记本的纸都泛黄了,明显变得比较脆,但上面的字儿只是稍微模糊了点,我们认真看,还是能看清楚。 他俩脸色都挺严肃的,开始研究那笔记本,我索性也挤了过去,凑个脑袋。 笔记本上当然没写那人的名字,胖子之前也没翻到那人的身份证。 “好习惯,”胖子是决计不会让他的嘴闲下来的,赞了一声,“就是需要这种谨慎的精神,不然万一被发现了……” 我是没听他的废话,专心地看那上面的字儿。 挺好看的,一看就是从小练出来的,方方正正,有棱有角。 大意也很明确,上面标注的时间,对对强巴的信息,我们大概能猜得出来这人进来的时间跟我爸它们估计差不多。 甚至于说,很有可能就是同一批人。【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0-60 第51章 他们进来的过程并没有我们这么曲折,毕竟已经做了很多必要的准备,他们…… 他们进来的过程并没有我们这么曲折, 毕竟已经做了很多必要的准备,他们也不像我们基本相当于是听说了消息,一拍脑袋就要过来的。 其实很能从一个人的字儿里面判断出他的性格。 比如说眼下的这个人, 字迹一直都是整整齐齐, 上下限基本框在同一条线上。 我们的时间并不允许我们认认真真地逐字研究, 胖子很多都是扫了一眼, 感觉无关紧要的就直接略过了。 可是这个人的字儿在靠近最后的时候已经是凌乱得看不出型了。 直观看上去, 给人的视觉上的感官就是字是散的。 胖子大概认了认没认出来, 不耐烦了, 索性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没有字。 是个图案。 我看着像个眼睛,很简单画的那种, 跟小学生的简笔画差不多, 只不过上面打了个大大的叉。 我和胖子不明所以, 胖子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被萧肃生的动作打断了。 他又翻回到了那几页字很凌乱的页面上。 他看了有一会儿。 胖子憋了半分钟的功夫,看着他, 但还是没憋住,忍不住问萧肃生看出什么名堂来了没有。 萧肃生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尸体的眼睛,也指了指我们的眼睛,“差不多,大概就是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有诅咒, 会让人失去视力。” 胖子盯着那笔记本,撇了撇嘴, “还真像……” 其实萧肃生没说的时候,我也没注意到, 毕竟我的原则就是尽量不往那尸体的脸上看。 但他这么一说,我就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了,眼睛余光里老偷偷往尸体的眼上瞄。 那尸体是死不瞑目的,瞳孔很散,看样子视力确实有问题,他的眼睛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灰色的膜。 萧肃生大概是也观察到了,他手上垫了个东西,稍微翻了翻那人的眼皮,看了下之后,就给人阖上了。 他摇了摇头,我俩就知道从那灰色的膜上大概是瞧不出什么信息了。 胖子才不管那么多,照样把笔记本给揣到了包里,脚下一跺地,“以为这样就能把莽哥给吓怕了?什么东西,我才不相信好端端的人就直接给我整瞎了,萧哥,江小风,咱们走!” 胖子潇洒地一甩包就要走。 那姿势我都害怕他生生把笔记本给震碎了。 但就是他太潇洒了,回过头来的时候,看了眼地面,犹豫了下。 我还以为胖子是发现什么了,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就扭头问我俩,“咱刚才对着的是这个方向吗?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儿。” 我在刚开始的那几秒钟,没太明白胖子的意思。 看着他拿着那根大腿骨比划来比划去。 萧肃生反应得却很快,冲着胖子摇了摇头。 胖子也摇了摇头,“啧”一声。 我才发现,我们对着的骨头坑的位置变了。 不知不觉的,甚至连萧肃生都没察觉到,要么是我们的位置变了,要么是骨头坑的位置变了。 总之,距离我们最近的已经不是胖子扒拉大腿骨的人骨坑了。 毕竟骷髅头,还是挺好认的。 并且我们沿着原来的方向看,好家伙,连封门石都瞧不见了。 十三个个骨头坑把我们三个围在了中间。 噢不对,和我们同样在中间的还有那具尸体。 胖子永远是大胆的尝试者。 不过他还是稍微算了算,神神叨叨的,拿着那基本已经失灵的罗盘,指了个方向。 我是怀疑他是随便指的,毕竟总共也就十二条路,距离又不算远,大不了再回来就是了。 但是我没说话,还是跟上了胖子。 我们毫不意外地走到了头儿,我也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墙壁。 毕竟我也压根儿就没指望着我们运气能这么好,第一条路就直通光明。 不过胖子的脸色还是很严肃,一言不发地就领着我们又回到了中间。 我们三个在一起,面对这种走不出去的事儿也不是头一回了,不管过程如何吧,最后都解决了。 更何况才第一次,我的心情其实没有那么沉重。 本来还想安慰胖子两句,但看他的脸色,好像对自己的错误还挺痛心疾首的,我就没说话了。 接下来我们接二连三又尝试了几回,也都失败了,除了墙壁啥都看不见。 胖子就有点着急,做的决定一次比一次更快,我们反复地走反复地走,结果就是又跟尸体呆在了同一个位置。 我看着那个被胖子翻过的尸体,就诚恳地提出了我的建议。 我建议胖子履行他的承诺,把人家好好地入土为安了,毕竟搁谁被这么整了一遭,包还被洗劫了几下,估计心情都不会咋开心的。 不让我们走也是人之常情。 我本来就是为了转移下胖子的注意力,让他别这么焦虑,好好思考着再下决定。 但我没想到胖子还真的就听到心里去了。 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说有的时候还是江小风有见地,一阵见血地道出了重点。 胖子说得郑重其事,搞得我都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了。 胖子就这么真动上手了,他指挥着我和萧肃生,也没让我们闲着。 萧肃生和他负责在体力上挖坑,我则负责把蜡烛点起来。 胖子还递给我几块压缩饼干。 说实在的那包装都皱得不成样子了,但眼下我们也没啥更好的东西。 胖子叫我点了三根蜡烛,随便扯了点纸,把压缩饼干都给拆开,给放了上去。 他俩虽然没拿着趁手的东西,但速度还是挺快,我把东西都按照胖子的要求摆好之后,他俩挖的坑也是颇具雏形了。 不过埋那尸体下去前,胖子还是发表了点感言。 他非常地诚恳,起码表面上还是挺诚恳的。 叫那尸体哥别怪他,他刚才之所以没立刻履行承诺,只是觉得这里的风水配不上他,是想去后面“创点业”,然后再把他整出来,认认真真地埋下去。 我要不是知道胖子是无利不起早的人,我都要相信他的鬼话了。 胖子说既然尸体哥这么着急,那他这个小弟也不是不讲究的人,现在就入土,不过条件简陋点,还望他见谅。 胖子说完之后就动手了,我有的时候也是佩服他能屈能伸的,把尸体拖到了坑里,装腔作势地填了土,还用笔记本上一张空白纸叠了叠,叠了个金元宝给烧了。 等他拖拖拉拉的这个场面整完,我都要烦死了。 我们又试了两回,就眼看着距离最近的骨头坑变来变去。 我感觉自己也没眨眼,但我们就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找不到进去的路。 看来不管是什么东西在搞鬼,都没吃胖子这一套。 要不是我拦着,我看胖子那架势,气得面红耳赤的,他都要把那尸体再刨出来。 好赖被劝住了。 萧肃生就问胖子是不是奇门遁甲。 胖子低着脑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半天,说别说,还真有可能。 不过就是挺那个的,他当年倒是上过这课,但就是没好好学,他也不太懂。 胖子问萧肃生能不能看出什么门道出来。 不过很可惜,萧肃生显然对这方面也没有建树。 我虽然对什么古代的阵法完全不懂,其实打心底讲也根本不太信,但我有我的想法,我就跟他们建议,我们直着走不行,那是不是就可以沿着最外层的圈走。 胖子起初还挺犹豫的,他说这样有点冒险。 可我们又实在找不出那条正确的路。 他一拍大腿,说不如那就试试。 我们捡了头盖骨旁边那条路走,是因为胖子说还是人的骨头能稍微有点安全感。 等我们真的到了最外延,准备执行我的方案的时候。 我才发现我的方案的最大的漏洞是什么…… 我考虑得倒是挺创新,但是就是独独没考虑到,最外延的那一圈也不都是路,那中间隔着的十三个骨头坑,可是一个都没少。 最差的情况我们得用腿淌过七个骨头坑。 我才明白过来胖子刚刚为什么这么犹豫了。 我都挺犹豫的…… 但是萧肃生和胖子都是挺从容淡定的样子,又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想法,我也不好意思打退堂鼓,只能硬着头皮。 胖子叫我们把裤子都扎进,扎在了鞋子里,我老老实实地照做,我们也把能用的武器都攥在了手上。 胖子为表决心,本来是准备第一个上的,被萧肃生给拦了下。 我们三个人中武力值最高的确实是他。 萧肃生第一个翻身下了骨头坑。 这骨头坑已经不是刚才的人骨头了,不过我从那动物的头盖骨中间挺锋利的牙,判断得出来这大概是狗的骨头。 骨头堆得挺严实的,移动起来并不容易,他也没立刻就继续往前走,稍微停留了十几秒钟之后,没有异常情况发生,他才对着我们做了个手势,叫我们跟着他下去。 常规的我在中间,胖子压轴的顺序。 不过刚刚萧肃生下去的时候我没注意,眼下等自己下来了,才意识到了小马过河的道理。 这骨头堆起来才到萧肃生的大腿那儿往上一些。 但轮到我,就快到腰了。 我说实话我还挺害怕的,不过我看胖子的表现,就发觉他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第52章 胖子挺紧张的,虽然他没表现出来,但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是紧绷着。…… 胖子挺紧张的, 虽然他没表现出来,但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是紧绷着。 我们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好几个骨头坑。 胖子逐渐放松了,他的嘴也开始利索了, 又开始活蹦乱跳地跟我们科普起元代鼓励活人自愿殉葬的传统。 其实哪儿又有什么自愿呢, 殉葬者有被砍头的, 被吊死的, 被绳索勒死的, 被毒死的, 被灌水银的, 被活埋的,被铁钉固定的…… 胖子一口气说了十来种死法, 描述得太清晰, 我稍许有点不适了。 在我们准备渡过头盖骨那个坑的时候, 我深刻地剜了胖子一眼,让他暂时保持安静。 不知道胖子出于何种原因,但他老实地听从了我的话。 但我们刚一下坑, 胖子就说有人在抓他的脚。 我觉得胖子是故意在装神弄鬼地吓唬人,他拿着他那根大腿骨挥舞来挥舞去的,骨头之间相互撞击的声音听得我背后发毛。 我一边试图专心地淌过脚下的路,一边叫胖子积点德,别一会儿吓唬着吓唬着,就成了乌鸦嘴成真了。 胖子还委屈上了,让我别冤枉他, 就是有东西在抓他的脚。 胖子指天指地地发誓。 有他发誓的时间,萧肃生都已经给我俩开路, 快到这个人骨坑的头了。 我讲真的也觉得这个坑邪门得很,在里面过的时候, 总觉得脚步很重,很难使得上力气。 基本上萧肃生刚翻上去,我也就迫不及待地往上爬了。 虽然过程有点艰难,但这点高度到底还是没能难得住我。 我上去之后,就伸手准备给胖子搭把手。 胖子一把拽住了我,他是真拿我当萧肃生使了,力气上没半点客气的,差点给我整个人拽进里头。 如果不是萧肃生死拉着我的后脖颈,我就要脸着地掉进这坑里了。 想想都觉得晦气。 不过我知道胖子不会故意这样搞我,一秒钟就放弃了要骂他的念头,深吸口气,叫胖子放过我的胳膊。 总也没超过俩小时的时间,他老人家又抻我的腿又抻我的胳膊…… 但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胖子的脸色确实不对劲儿。 他是真用了很大的力气要爬出来,脸都涨红了,胳膊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 但无论胖子多努力,他就是挪动不了半步。 不会吧,该不会真有东西在抓他吧,不过这玩意儿怎么不欺软怕硬搞我了,偏偏找上了胖子,我还有点疑惑,心里这么想着,跟萧肃生对了个眼神儿。 我这回又在中间了,但这次根本不行。 萧肃生用不上力,不仅是胖子爬不上来,甚至我俩都有种要被拽下去的趋势。 没办法。 我给换下去了,换成萧肃生拉着胖子。 算是勉强稳住了局面,虽然胖子也没能往上更近点,但他起码不再往下坠了。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看胖子的脸色都开始痛苦,估计不管是什么拽着他的脚脖子,他都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我看到就算这样胖子也没放下他的大腿骨,他本来就也不是多有耐心的人,那鬼东西缠着他,他也火了,叫萧肃生放开她,骂骂咧咧就叫嚣着要跟这东西纠缠到底。 胖子是这么说得,但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 萧肃生为了减轻胖子的重量,把他背着的包的扣先解开,扔给了我。 我刚接住,就听到胖子一身喊。 他大概是突然脑子就冒出了灵光,跟我说这背包里有□□,叫我别管三七二十一,弄着一个递给他,他莽爷爷今天非要给这些鬼东西点颜色瞧瞧。 我手已经在往背包里掏了,但我还不想背负着有可能会把胖子的腿给炸掉的重任。 不过我果然从背包里摸出了一排大小不一样的□□。 看来胖子果然没少对他的前辈们进行搜刮。 我是有点担心□□的威力会不会太大,但萧肃生冲着中间偏后的那个跟我使了个眼神儿,我就放心地拿着我的匕首准备翘出来一个。 至于胖子,他现在比较狂躁比较狂野,他叫我什么都不用管,直接把那一排点着了递给他。 这么疯狂的想法,我压根儿就没搭理他。 我又拔了其他□□的引线,给它加长了点。 还算是比较顺利地先给了萧肃生,又传递给了胖子。 胖子看着那到他手里的□□根本不满意,但他也没辙,只能用这个,拿过来之后,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就把它塞到了脚下。 而我这边则在萧肃生的示意下,已经在准备着其他的□□了。 这个法子是有点用。 我听到爆开的声音的时候,冲击使胖子身后那堆着的骨头都炸了开来。 短暂的几秒钟的功夫,但已经足够我们看到一直拉着胖子的是什么鬼东西了。 是人手骨头,其实已经更接近于爪子的形状了,苍白森冷如同鬼爪,紧紧地勒在胖子的脚脖子上。 它的后面还有很多个类似组成的爪子在接连拉着,密密麻麻,数不清有多少。 也难怪刚才胖子刚才根本就动弹不得了。 不过被□□一炸,又加上胖子拿着那大腿骨死命地往上面敲,算是暂时地减轻了力道。 胖子被萧肃生硬生生地提留起来了不少,起码上半身已经趴在地上了。 我暂时松了口气,但也没放松警惕。 接二连三地把□□继续扔进了人骨坑里。 炸开漫天的骨头片,但是跟唯美没有丝毫搭边的关系。 不过说时迟那时快,萧肃生猛地一抽他腰间的软剑。 我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原本死赖在胖子脚脖子上的爪子迅速就缩了回去。 我紧跟着,也搭把手揪住了胖子的胳膊,生拉硬拽地把胖子给搞到了地面上。 我看不出来萧肃生累不累,但我自己是着实给累得不轻,坐在胖子的背包上喘气。 好在那骨头似乎上不了地面,不然的话我是还想不出能怎么办。 萧肃生在一边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我们没立刻就继续出发了。 胖子实在是被折磨得也不轻,不过他正怒火冲天着,精力还挺旺盛,拨开了裤脚。 胖子的脚脖子真是惨不忍睹。 一圈黑紫色的印记,那爪子的形状都清晰可见。 “邪了门了,”胖子一边骂骂咧咧地一边抱怨,“自从到了这个鬼地方,莽爷我跟受到了诅咒似得,先是肚子又是脚……” 胖子说得我都开始觉得他惨了。 胖子让我把那匕首暂借给了他,并且非常直接地拒绝了借萧肃生的剑。 他说他害怕自己本来只是脚脖子坏了一圈,萧肃生这一剑下去,他的脚直接跟他say goodbye了。 胖子拿着那匕首,简单地火烤了下,又拿着他也是搜刮来的酒精给擦了擦,这就算是消毒了。 他叫我说点什么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种突如其来的提问,跟考试一样,我大脑有点空白,不知道嘴上在说些什么了,我就知道我在说话。 过了会儿,才听到胖子悠悠地叹了口气,评价我说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他说着说着就往自己的腿上开了条口子。 胖子那里的血发黑,已经不是正常的颜色了。 他呲牙咧嘴地放了好一会儿的血,又支使我拿着糯米,他自己又敷上。 就这么来来回回地好几次之后,我看着胖子的血,才像是个正常人了。 我也松了口气。 胖子自己都感叹还好他先前扒拉来的东西足够多,没想到都用上了。 不过我也算是个人,在包扎的时候就没让胖子这个“病号”再亲自动手了,我拿着云南白药毫不客气地跟他撒了撒,给他简单地处理了下伤口。 我毕竟以前在多少个学校的体育竞技项目里承担后勤的位置,做这种事情是有点天赋和经验的。 胖子特别感动,说他以后再也不吓唬我了,其实他刚开始说有东西在拽他是在吓唬我来着…… 我啥也没说,给了胖子一脚,什么也不好评价,只能说祝他得偿所愿吧。 背包让给了胖子坐,我们俩还在发愁这之后的骨头坑怎么走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同时望向了萧肃生。 萧肃生看着我俩仰起脸来看他的姿势,大概是太虔诚了,我都能从他基本很少有表情的脸上,观察出来片刻无语的神色。 大概我们三个人就这么互相对视了半分钟之后,萧肃生大步走了过来,掰了下胖子的脑袋,让他头顶上的矿灯直直地冲向了圈外的方向。 我也跟着扭过了头。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甬道已经出现在我们身边了,不过就是我和胖子太专注,一直都没注意到。 我这才明白了萧肃生无语的源头。 但我的内心还是无比激动万分,对于离开这十三个骨头坑是求之不得。 我也不管胖子还需要修正了,自愿充当起拐棍儿的重任,说就算在那甬道里呆着也比这里强,起码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脑袋上方的尸体会再次掉下来。 萧肃生打头,我拖着胖子,约莫也就半分钟的功夫,我们仨终于挪动到了甬道口里。 胖子的矿灯照得前路金光闪闪,如同白昼。 第53章 萧肃生打头,我拖着胖子,约莫也就半分钟的功夫,我们仨终于挪动到了甬…… 萧肃生打头, 我拖着胖子,约莫也就半分钟的功夫,我们仨终于挪动到了甬道口里。 胖子的矿灯照得前路金光闪闪, 如同白昼。 胖子赶紧捂了灯, 才避免了了我们仨被反射过来的光照瞎的命运, 我好不容易才从刚才拿一下爆闪中缓过来。 我生在六朝金粉地, 虽然自己不算巨富, 自认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 如今却也是被眼前的富贵给差点迷了眼。 乍一看, 面前是一整条黄金之路。 连带着大块金砖砌成的壁面,上面凹凸不平, 细看才发现上面是整面整面的浮雕。 我还没看清楚到底雕刻的是什么, 胖子已经欣喜若狂了, 他一把把灯塞给了萧肃生,欣喜若狂地奔到金壁边,估计也忘了什么叫做小心小心再小心。 反正萧肃生都没提醒, 想来也是没什么大碍。 胖子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金砖,我基本上从来没见过他的脸上出现这么虔诚的表情。 “真的吗?真的吗?我不是做梦吧?”胖子说着说着就让我给他来上一巴掌。 我看他那架势,如果不是我和萧肃生在,他都能直接亲上去。 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胖子的请求。 摩拳擦掌,三两步我就奔了过去,不过我深知打人不打脸的原则,照着胖子的背给他来了个降胖十八掌。 胖子皮糙肉厚没啥感觉, 我胳膊抡得差点闪住了。 我就叫萧肃生过来,把胖子打醒。 萧肃生还没迈出一步, 就被胖子婉拒了。 也不见胖子有别的动作,就看他使劲儿地摸那金砖, 没等我和萧肃生说话,还挺有觉悟的,“别打,你莽哥我如今也就是摸摸,别说咱不懂规矩,这上面浮雕还是挺有考古意义的,我又不动……” 从胖子的嘴里能说出如此识大体的话,我惊呆了。 “那你别摸了,你手上都是些啥……” 胖子白了我一眼,“不让拿还不让摸?金是惰性金属,你懂个啥,没那么容易化学反应。” 胖子还扯上化学,我无话可说,顿了几秒钟后,默默回他道,“6”。 我们前头还有那帮子人,时间还挺紧急的,我偷偷给了胖子一脚,叫他快着点。 胖子简直是依依不舍。 但这一路都是黄金,我觉得他也没啥可留恋的,我们接着往前走。 黄金之路还是靠谱的,我们一路走过来,没遇到机关。 就听着胖子一路喋喋不休地介绍浮雕。 有一说一,胖子的历史文化底蕴是有的,他现在这样我都觉得有点暴殄天物了。 浮雕是以时间连续排列的。 都是一些常规的场景,让胖子啧啧称奇的还是其中一面浮雕上显示的天外陨石的东西。 他用了很通俗的话描述这个场景。 某天,在某个部落照常祭祀的时候,从天而降一块儿石头。 部落首领很高兴,感觉这是神的指引和恩赐。 我看到那个挺高兴的首领了,不得不说这个黄金浮雕雕刻的那人脸真是惟妙惟肖,脸上的小表情还挺生动的。 首领一高兴,底下的人也都振臂高呼,围着篝火手舞足蹈。 然后他们宰杀了更多的牛羊包括人牲,用来祭祀这块神秘的石头,血流满祭台。 被这块石头给吸收了。 胖子说他不确定是不是这个意思,再看看。 他沉默了还挺长时间的,最后结合上下浮雕,得出结论,就是这个意思。 这石头还挺邪性,胖子啧了一声。 但是最邪性的是他说这帮子人还真拿血养这石头了。 也没看出来有啥用。 就直接到了下一个。 基本上是草原,牧马,蒙古包,胖子说他觉得这是元代的东西。 后来是采矿,玉石,昆仑奴。 采矿的时候挖出了这块石头,同时还有什么人形怪物守着这石头,皱巴巴的皮肤,不过这东西被炸死了,我看得到那石头之后,那皇帝的表情也是挺开心的。 我没怎么开心。 我现在可听不得什么人形怪物这样的字眼,总让我联想到当时寄过来的照片。 那皇帝朝夕抱着石头,自认得到了长生的法门。 咱也不懂这是怎样的逻辑。 但他成功了,虽然也变成了怪物,不过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但他的儿子显然并不想变成个怪物,他的大臣们显然也不想听从怪物的指令,毕竟这玩意儿吃生肉呢,一商量,召集昆仑奴就地修建陵墓。 贼拉大的规模,很壮观惨烈的过程,不知道累死了多少昆仑奴。 他和那石头一起封棺,风光大葬了。 故事就戛然而止。 这黄金之路也到头儿了。 还算是父慈子孝呢,胖子感慨,给了这么多金砖陪葬。 胖子说这就算了,等一会儿找到金饼子什么的,可必须得拿点了,都是民脂民膏,丫的。 胖子巴巴地从金砖那儿撤了回来,我俩一扭头,萧肃生在前边在看什么东西。 他拿着块儿破布裹了下矿灯,光才没那么刺眼了。 我看出来胖子想凑过去使坏,我准备拦住他。 依着萧肃生的定力和条件反射,我觉得胖子吓不住他,倒是我,有可能会因为胖子缺胳膊断腿儿什么的而受到惊吓。 但是胖子蹿得太快,我没拉住他。 眼瞧着胖子去了,然后…… 没有然后了,他定定地站住了,和萧肃生一起研究上了。 我也没忍住凑了过去。 就听到胖子来了句经典的国骂。 “还真是元代!”胖子看看萧肃生,“金文。”他说得挺肯定的。 不过我还是没明白胖子破防的点儿在哪儿。 但胖子是沉不住气的,指着那某块儿金砖的字儿就骂骂咧咧了起来,“丫的,这玩意儿,已到此地着必遭诅咒。” 我都来到这儿了你跟我说什么诅咒。 有诅咒你不刻在进来的大门上,我进来了,你说我要被诅咒了,那不是太晚了,孙子儿! 胖子还挺气愤的,摩拳擦掌,说都到这儿了,一定要进去看看这帮子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话刚说完,他一马当先,一脚便迈出了黄金之路,连萧肃生都没能拽住他。 挺豪迈的,如果不是胖子一个趔趄被绊倒的话。 萧肃生手上灯的方向迅速便移到了胖子脚下。 那条巨大的,黑色的獒,还正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看胖子一眼。 面前黑暗的通道逐渐被几个灯照得亮了起来。 我们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 司裁,关山野,关金乌…… 第54章 说实在的我在看到那獒的时候,人就有点颓靡了。这点完全比不上胖子…… 说实在的我在看到那獒的时候, 人就有点颓靡了。 这点完全比不上胖子,他先是一个激灵,而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呦呵, ”胖子倒退一大步, 把他那根念念不忘的大腿骨抡得虎虎生风, “哥几个, 怎么着儿, 偷偷摸摸等着阴我们呢, 是真男人就光明正大打一架……” 胖子嘴上说得硬气, 手上的花活儿也没闲着,扭头过来却是冲着我和萧肃生呲牙咧嘴, 我看懂了他的口型。 胖子在问我和萧肃生跑路不跑路不…… 胖子的无耻也是达到了一个我没有见识过的高度。 萧肃生别开了眼。 我跟胖子挤眉弄眼叫他看前边。 跑路?呵, 我只能说异想天开。 关金乌那小子往旁边一挪, 就露出了他们的几个伙计。 端着机枪,我说实话特别像是大学室友玩儿pubg的时候端着的那种能扫射的来着。 但凡我们把后背交给敌人,都得被打成筛子了吧。 就算我无条件地相信, 单挑的话,萧肃生能把这些个孙子逐个儿撂到,但我也实在对于 冷武器对上热武器没有信心。 胖子回过头,看到对面的配置之后,明显也是愣了下,他欲言又止,我知道他肯定是还在意着自己放狠话的那点子面子, 止言又欲。 萧肃生距离我很近,我能感觉到他已经进入了紧绷准备的状态, 他手背上的青筋都直接绷了起来,气势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 我完全相信胖子之前说的, 萧肃生单手捏断我的脖子就跟掐死一个小鸡那么简单,他的腿发力可以 受他的影响,我情不自禁地也默默握住了匕首。 但是我感觉呼吸都快停滞了,感觉气氛很凝重,这种一触即发的诡异氛围持续了约莫两三分钟的时间。 我都已经在脑子里脑部点连线,线带面,策划好打滚儿的路线,寻思着要先去扎谁,感觉也要热血起来了。 司裁打破了眼下僵硬的局面。 他非常不熟练又僵硬尬笑了两声,不动声色地按下了瞄着我脑壳子的强,又一把揽过了胖子,压下了胖子的大腿骨。 “都是自己人,”司裁冲着两边压了压手,“别冲动别冲动,不如合作一把如何?” 司裁一米九几的个儿,压着胖子,他俩一个瘦高一个壮,场面还挺诙谐的,我看着胖子劲儿劲儿地甩开了司裁的胳膊。 但其实胖子的态度已经软化了。 不然依他的性格,在司裁过来的时候不得就用大腿骨敲人的脑壳。 胖子冷笑了一声,“遇到麻烦了?”他斜眼看了眼关沧海。 反客为主,大剌剌地杵了起来,反而不着急了。 胖子显然一语中的,关山野那边的小弟倒是急了,端着枪的样子似乎想给胖子轰成个马蜂窝,被一个眼神儿制止住了。 看来他们果然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但我没想到的是,他们指望的是我们这边胖子的在风水上面的造诣,可算是给胖子得意上了。 胖子说,既然是要合作,那就坦诚点,先让他们给了我们些水和吃的。 话说回来,这帮人的补给是真没少带,除了关金乌每个人都鼓鼓囊囊背着登山包。 胖子等我们仨吃饱喝足了,才开始说正事儿,让他们分享已知的、未知的、猜测的东西。 “统统说出来,”胖子杵着他那根大腿骨,“别隐瞒,你们哥几个没下过地没经验,漏掉任何细节都是关乎到每个人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儿的事儿。” 我倒是很少见胖子这么严肃,一时间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在忽悠关金乌他们,还是认真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算是把对面给唬住了,司裁和关山野对了个眼神儿,从关山野手里接过了一卷东西,当起了传话筒。 等手电筒照到那卷东西上,我才看清楚那是一卷金镶玉做成的卷轴。 看到胖子的眼神儿一下子就亮了,我猜这东西应该也是有年头的古董了。 /热苏打贩卖机 谁都没胖子虔诚地端着那卷卷轴打开,他那快流口水的样子,我都有点觉得他丢人了,正别开眼,冷不防撇到关金乌那小子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卷轴上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了我这边。 我看得出来关金乌是想冷笑,但他那张嫩脸,陪着不太熟练的表情,倒像是嘴角抽搐了。 “这不是合作么,”关金乌一腿迈在个石头上,麻溜地从我手里摸走了他的匕首,“把哥的东西给还回来。” 他还挺得瑟的,以为是我争不过他,看得出来还挺宝贝那匕首的,一口白牙都呲出来了。 殊不知要不是我偷偷冲着萧肃生摆手,他这小孩儿的颈椎现在已经都断了。 虽然我并不介意关金乌把他的匕首拿走,但我非常介意他自称哥的称呼。 作为一个长了他一岁已经步入大学校门的老前辈,我正准备开口教育他,突然胖子叫了一声。 不止是我,就连那獒都被胖子给吓了一跳。 我哆嗦了下,那獒也哆嗦了下,我看了那獒一眼,它也看了我一眼。 我还以为胖子咋了,按捺不住好奇心,腾挪闪躲,挤到了胖子旁边。 那金镶玉的卷轴还挺长。 玉石上面是金线勾勒的纹路。 我挤过去的时候,正听到司裁让胖子收敛点,别蹭上灰了,这玩意儿还是他们从祖宗祠堂里借出来的原件,要还的。 “没事儿,”胖子何许人也,怎么会在意这种小细节,大剌剌一挥手,“祖宗会原谅你们的,都是为了孙子们的小命儿……” 司裁的话被卡住了,我头一回见到他脸上出现如此复杂的表情,后悔、无语、或者还有一些打人的冲动。 司裁深吸了口气。 跟胖子简单说起他们的经过。 他们通过那阴兵倒是比较容易,多亏了那湘西赶尸人。 我一抬头,之前那个脸色惨白神情阴郁的年轻人,悄无声息地从我们前面冒了出来,我一睁眼就看到他那没啥血色死人一般的脸,还有他手里拿的那传说中的捆尸绳。 偏偏那人还皮笑肉不笑了下。 不晓得他是不是要表示友好,但我的心脏病是都要被吓出来了。 而这张金镶玉的卷轴则是关于此地的简单的地图。 旁边那些弯曲的短线勾勒出来的是山脉,还起的有名字,不过不重要了,蒙古文我也根本看不懂。 胖子倒是还懂一些。 不过他没说什么,叫萧肃生也过来瞅两眼。 他指着中间隔断后标出来的一大片近乎于正方形的空地,问道,“镜儿宫?什么意思……” “就是装满了镜子的迷宫呗,”关金乌话接得太快,倒是也凑了过来。 “我知道。”胖子摆了摆手,他转身上下左右打量了四周,“哪儿呢?我咋没瞅见,你们藏起来了?够神秘的啊。” 我倒是看见了,右边通道被炸出来个洞,不过人好像是进不去。 我盯着那边看了几眼,胖子就也瞧见了。 胖子眼睛瞪了起来,“这,就这,从这狗洞进去啊?” 司裁翻了个白眼,他撤开了,看样子是不想跟胖子说话了。 关金乌倒是很有分享的欲望,他竹筒倒豆子似得,跟胖子交待了个明明白白。 这镜儿宫还存在,不过它只会在每天特定的时辰出现,刚开始他们也没搞明白,还以为要炸开,就尝试了下,接过发现根本不通。 并且,这洞也没有原来那么大。 “什么意思?”胖子很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我立刻便想到了当时在矿道里爬的时候,那逐渐收缩的石壁,忍不住看了萧肃生一眼。 “什么什么意思?”关金乌看胖子一眼,用一种你连这都不懂的语气回答道,“就是这洞自己长了起来呗,就跟往你身上划一道似得,慢慢就长住了呗。” “怎么可能?”胖子皱着眉,自言自语了声。 他连那卷轴都顾不上了,冲到那洞口那儿,便趴下去摸了摸。 这姿势说实话还挺搞笑的,但没人笑他。 连关金乌都没。 胖子起身,看了看他掌心,蹭上了两手石粉。 他闻了闻。 “是石头。”关山野冲着胖子点了点头,并且他的手抹了下另一边的石壁后,掌心冲着胖子。 也是一手的石粉。 胖子脸上的神情有片刻的停滞。 我们三个反应都很快,手电筒举着,看向了来时的那条黄金之路。 已经消失了。 胖子勃然大怒,拿着那大腿骨指向司裁。 给我们都吓了一跳。 “蒙我们哥仨呢?”胖子活动了下脖颈,“给我们诳进来绑一条船上了?这要是从镜儿宫过不去,咱就能下一批过来的冤种?……” 胖子语速特别快,一口京片子,我大概也就能听见里头几句比较经典的国骂。 不过这事儿不难想,大概看了看那些人的脸色我也就想明白了。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镜儿宫是没那么容易通过的,不然的话关山野这些人,装备精良,大不了炸药炸开,也就通过了。 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卡在了这里。 而这里的山体整体是在逐渐闭合的。 也就是说我们处在了一个限时的密室中。 限时进入,限时解密。 而另一条能出去的黄金之路,则只有在下一批人过来时才会打开,这个概率已经无限趋近于零。 如果在山体闭合前我们破解不了镜儿宫的秘密。 胖子用了一句很中二的话来形容,不得不说还挺贴切的。 “我们就跟这山一起长眠,是不?” 司裁点了点头。 不过他很快发挥了他算命的优势,他跟胖子说,他看胖子印堂发亮,虽然中期会有很大的阻碍,但这都是生活设置的必要的挫折,最终大家都会性命无虞,没必要担心。 “鬼扯你的,你个半吊子算命,”胖子扛起了他的大腿骨。 他只是嘴上抱怨,其实我觉得胖子虽然嘴上不提,可他对自己的专业还是有自信的。 不过他嘴上是饶不了司裁罢了。 “我倒也没什么怕的,孤家寡人一个,家里的猫猫狗狗暂托出去了,也没财产要继承,”胖子冷笑一声,点了点关山野哥俩和司裁,“倒是你们,一个哥俩全在这儿,连个苗苗都不留,一个独生子,陪着莽爷也算是值了。并且这儿风水还行啊,没准儿下了地下大家一起成仙儿了,到时候死也作伴。” 胖子越说越晦气,我听着都丧,想打他了。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上手。 “什么时候镜儿宫出来?”胖子说完立刻便换了神情,严肃起来。 “寅时。”司裁这会儿回答得很快。 “寅时,”胖子点点头,拉着我和萧肃生坐在了石头上,他悠哉游哉地盘起了二郎腿,“寅时好时候啊,夜与日的交替之际,行啊,那等吧。” 第55章 他们带来的电子产品,在这山里头是已经逐渐失灵了,但还有那种很古老很…… 他们带来的电子产品, 在这山里头是已经逐渐失灵了,但还有那种很古老很复古的怀表,靠机械转动的那种。 没人说话, 我一边是胖子一边是萧肃生, 真别说挺有安全感的。 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迷迷糊糊中, 我听到有人在喊, “时间到了!” 我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 才看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原本光滑的石壁上, 缓慢均匀地裂出个勉强能供一人通过的口子。 黑得仿若黑洞一般, 里面没有光,手电筒照过去, 光仿佛也被四周的空气吸收了, 看不清前路。 胖子还记得那句诅咒, 小声嘟囔了句,“黑的跟这狗一样,丫的这可不是进去就瞎了……” 我听见了, 瞄一眼他们的那獒,看到它原本懒洋洋的,这会儿却已经支棱了起来,鼻子抽搐着,嗓子眼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胖子的脸色挺沉重的,他说看得出来那狗被训练得挺好,换个一般的估计早就狂吠起来了。 他一把背起了包, 扛起了那大腿骨。 差点把我给挥倒,还好我躲得及时。 我斜了胖子一眼, 胖子就只尬笑,他说现在跟着我和萧肃生, 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但一会儿啥也看不见,难免顾不上,叫我们都当心点,别进来的时候全胳膊全腿儿的,回去的时候留了东西下来了…… 他一张嘴我就想叫他闭嘴了。 烦死了。 我们两边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没人愿意做先遣部队,也没人愿意留在这儿等,毕竟大家没什么信任基础,根本不相信对方能通过这传说中的镜儿宫之后,还会返回来做慈善。 他们激烈地讨论,我和关金乌就跟两边的拖油瓶人质一样,我听到我俩的名字并列被甩来甩去。 也就一分钟的功夫,最后的结论是大家都一块儿去。 “要死一起死,如果真到了下面,还能一起互喷责骂。” 这是胖子的原话。 他是用那种开玩笑的语气说的。 但胖子基本上很少说这种丧气话,这回连着说了很多遍,我感觉他其实对我们能通过这镜儿宫,也不是很有信心。 我们两边是穿插着来,关山野打了头儿,萧肃生就去了最后。 我跟胖子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其实也就是跟在了关山野和关金乌的后面。 我身后是那个脸煞白的赶尸人。 这在一定程度上让我觉得,看不见也挺好的,起码我不会一回个头看见他那张脸先给自己吓出脑梗来。 我们像小学生排队那样逐个走进去,这场面其实乍一看还挺搞笑的,胖子形容我们是一串下油锅的蚂蚱,现在命都连一起了。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那点想笑的感觉都没了。 尤其是在步入那口子之后,眼前唰的一下就黑了下来,纯黑一片,我甚至有一种自己瞎了的感觉。 我左右小心地扭头,看到的只有茫茫无尽的黑色。 我又回头,什么都看不到了,似乎任何人都从旁边彻底消失。 我太阳穴的脉搏一瞬间跳得很快,于是我忍不住掏出手捅了捅前边。 胖子被我吓了一跳,发出了巨大的“吱”一声后,嗷嗷便叫了起来,“有鬼!有鬼!”他挥着他的大腿骨给了我的爪子一下子。 于是我也“吱”一声后,嗷嗷地叫了起来。 我骂他有病,他骂我装神弄鬼。 我立刻便偃旗息鼓了,也就是我这会儿看不见,我觉得我的指头都得被打肿了。 我俩整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前后左右却是一片寂静,根本没人说话。 我和胖子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儿了,我俩叫人也没人应声,总不可能这空气只阻绝我俩跟其他人的交流这么智能吧? 胖子和我抹黑捉迷藏一样,但很默契,他往前摸,我往后摸。 在一片漆黑中,要知道这么乱摸也是需要勇气的。 然而我俩空空如也,啥也没摸到。 “什么情况?”胖子也摸不着头脑,他叫我拉住那大腿骨的另一头,免得一会儿我俩也走散了。 “不知道啊,”他问我这个小白我就更不清楚了,但是我的心里很阴暗,“会不会是关山野他兄弟俩发现什么出口,不知不觉就给咱俩甩开了?” “丫的,”胖子一听就炸毛了,“这俩孙子这么卑鄙,他们自己夹的喇嘛死活都不管了!我就不信了,有什么机关是那俩野人能发现我找不出来的。” 胖子虎得很。 他一手牵着大腿骨,一手在山壁上乱摸,我还挺担心他这么整碰到机关给我俩扎成筛子的。 但胖子这个人,嘴快,手更快,我都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耳边轻微的“咔嚓”一声。 我不知道胖子听到了没有,但是他拳打脚踢的,再加上我的手生疼,我勃然大怒了。 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给了胖子一脚。 他还以为是机关,“哦呦哦呦”地叫着,整个人就往下滚了下去。 连带着我也被薅了下去,回旋镖终于插到了我自己的身上。 但这个事情我俩都有责任。 别说胖子虽然不靠谱,但是抓大腿骨抓得挺紧的,他大叫着叫我也抓紧了,我腾不出功夫应付他,我双手抓着大腿骨,感觉那只手都要疼裂开了。 天旋地转,我感觉我的五脏六腑都被颠倒了个儿了。 感觉很漫长,但我的眼前逐渐显出白光。 我起初还以为是我被撞得太狠了,又眼冒金星了。 后来才发现不是错觉。 没料到胖子这么误打误撞的,真把我俩领到光明大道上了? 恢复视力的感觉还挺好的,但刚才都适应黑暗了,猛地一下胖子脑门上那矿灯差点亮瞎了我的眼。 我的眼泪掉下来了,也顾不得我俩掉到哪里了,看胖子那两眼迷茫的样子,我给了他一拳,“得亏误打误撞的咱俩不瞎了,你能不能别跟个类人猿一样莽撞,掉下去给咱捅成筛子你就满意了是吧?” “什么不瞎?”胖子回头,我看得出来他是想看向我,但是眼神儿有点涣散。 跟我装傻? 我照着他的脑门儿准备给他来上一拳,但没想到胖子完全不躲,我看得出来不是演的。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胖子是真的还在“瞎”着。 我掐了自己一把,我确实是能看见,并且不是幻觉。 我心里一瞬间的感觉是完了。 在这个破地方,胖子瞎着还不如我瞎着。 胖子倒是挺想得开,他还安慰上我了,说是可能毒气啥的,出去后肯定能治……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我烦都烦死了,对萧肃生我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焦虑地来回扭头看眼下我们四周的环境。 胖子啥也看不见,他脑门上戴着的矿灯转移到了我脑门上。 一片光亮,我们脚下,头顶,四周的玉石反射出莹润的白光。 顶级的玉石,润而透,在外面也是千金难求了,在这儿却被我们踩在了脚底下。 这要是叫胖子见到了,没准儿嗷嗷叫着就硬要刨下来一块带走。 胖子还不消停,摸索着站了起来,叫我给他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形。 我没有那闲工夫和精神说许多话,只告诉他,我觉得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才是关山野他们地图上所描绘的镜儿宫。 玉石是透的,基本上可以朦胧地看见底,我们两边竖着的都是磨成的镜子式样的玉石,挺高,约莫两个我的高度,很厚。 镜子的边缘镂空花纹挺精致。 重重叠叠不知道有多少在立着,所以虽然透,也已经足以让我们看不到边。 在我看来,它其实更像一个镜子组成的迷宫。 第56章 我两眼盯着前方,目不斜视压根儿不敢往两边看,毕竟我非常有自知之明,…… 我两眼盯着前方, 目不斜视压根儿不敢往两边看,毕竟我非常有自知之明,这会儿如果从那镜子里看到我自己的脸, 就算是模糊不清的, 我的心脏也得抖几抖。 但胖子不依不饶的叫我看。 我烦得要命, 想他这会儿反正瞎了, 我看没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可胖子这么一说, 我又挺好奇。 忍不住眼神儿就往镜子里瞄。 谁料想, 就这么一眼, 我的腿就迈不开了,我身体僵硬, 感觉冷气一下子就从脚底蹿了上来。 镜子仿佛是透明的棺材, 我在里面看到胖子, 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用一句不合适的话来说, 他死了七天应该都没这么的白。 我愣了会儿。 直到胖子在那儿叽叽喳喳,问我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好东西但是不跟他分享,嘴上还一直念叨着我不够兄弟…… 我真想把自己瞧见的这一幕塞到胖子的脑壳里。 如果说看到他的尸体也能算好东西,那我这回是铁定不会拦着他的,他想打包带走当摆设还是供起来都随他的便。 我忍不住看看镜子里胖子的脸,又看看胖子的脸。 一个死的一个活的。 我越看越不知道真正的胖子到底是死了还是活了。 我眼前的这个罗里吧嗦的胖子到底是人是鬼。 是鬼吧,他好像又没有害我, 不过我还是下意识地握紧了那大腿骨。 我越看越觉得胖子的脸也开始白了起来,越来越面目可憎, 跟那尸体差不多了。 于是我忍了忍,实在没忍住, 一脚踹在了胖子屁股上。 我这一脚下了力气,胖子一下子就松开了大腿骨,跪倒在地上了。 他被吓得不轻,但又确实想象不到是我动的脚。 嘴里哇哇叫着什么人,爬了一圈,又叫我赶紧跑,他自己福大命大扛得起。 又搞笑又心酸的。 胖子这样,活蹦乱跳活生生的,我大松了一口气,又有点不好意思承认刚才是自己下的黑脚了。 支支吾吾地含混了过去。 岔开了话题,我跟胖子说,我在镜子里看到了他的尸体,那镜子跟水晶棺材似得。 “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胖子一下子就破防了,叫我不要仗着他眼神儿不好使就装神弄鬼。 于是我学着胖子,指天发了一个毒誓。 胖子一下子就信了,思考了起来。 我也反思了自己,现在发毒誓也是越来越轻松了,我提醒自己不要跟胖子学,发誓跟喝水一样轻松…… 胖子问我是不是有点看错了,有没有仔细地看过水晶棺材里的那人,他说或许有可能是他的祖先呢,长得像罢了。 我觉得胖子在侮辱我的视力。 于是我又给了他一脚并且承认了,我说这相似程度不可能是他的祖先,这得是他双胞胎克隆人。 胖子被我噎住了,他也整不明白了,就叫我去看其他的镜子。 我的心里是抗拒的,但是我也认为胖子说得对。 我叫他站在我的旁边,开始研究其他的镜子。 越看越冷,我感觉我的心和手快一个温度了。 一个不信邪,我又看了其他的。 我们在这镜子长廊中看了几个镜子,就看到了多少个人的尸体。 关山野,关金乌,那苍白脸赶尸人小子…… 我特别害怕的,最后还是来了。 我还看到了萧肃生的尸体。 难不成我和胖子没看到其他人是因为他们都莫名其妙地全死了?然后我精神错乱了,现在眼前的这个胖子也是我想象出来的…… 我越想心里越慌。 强大如萧肃生,我觉得只要有他在我和胖子都不需担心什么的萧肃生,我实在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就这么躺在…… 太快了。 太快了。 胖子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我俩把镜子砸烂得了,不管里面是人是鬼,是猴是猿,都给它刨出来瞅瞅。 我心里觉得不太尊敬,又觉得这说不准是文物。 胖子说文物个屁,把人尸体都封禁去了,新鲜的,砸烂得了,说实在的要真是萧肃生被封在里面了,咱哥俩不得给他刨出来背回去好好安葬。 胖子说得实在难听。 但实际上我也接受他的说法了,于是直接走过了那没有用的矫情的流程,我拿着大腿骨想先试试那镜子的坚固程度。 我拿出了现在能调动的全部力气。 挥着大腿骨就往镜面上砸过去。 谁料想,变故就在此刻产生。 关系在这里摆着,我先准备刨的自然是萧肃生。 但大腿骨还没落下,里头的他就刷的一下睁开了眼。 拳头从里头伸了出来,那镜面直接就破碎了,那东西一把拉住大腿骨的另一头。 但我还没来得及惊喜什么,就看到那伸出的拳头上疯狂长出的白毛,白刷刷的。 我是听胖子讲过一二的,白毛粽子。 “跑!跑!跑!”啥也顾不上了,我在此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爆发力,拎着胖子的领子,拖着他疯狂慌不择路地跑。 胖子一脸迷茫,他听话可是他瞎了,我俩跌跌撞撞的,他没少被磕到,大声嚷嚷着问我是不是疯了。 听着语气是挺不满意的。 我说实话我也很不满意。 “诈尸了!”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最简短的语言跟他吼道。 “诈什么尸?哎呦!我说你慢点小江风”,胖子基本算是被我拽得连滚带爬,腰都没有直起来过,这会儿他脑袋撞上了别的镜子,狠狠一下应该是挺疼的,嚎了一声。 胖子叫我跟那白毛粽子讲道理,他说那是萧肃生,跟它好好说就行了。 这种不吉利的话都能说出来,我真是恶胆两边生,扭头踹了胖子一脚,这下确实给胖子也吓着了,在边上挣扎着非说那粽子挨着他了。 我想笑,但我扭头往胖子那边看了一眼,立刻就笑不出来了。 我在镜子中看到我自己惨白的脸。 我相信现在我的脸也是一片惨白。 我的后背几乎是瞬间就凉了,但我的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荒唐念头却居然是,这里面会是我爸吗? 我跑神儿了,在这个犄角旮旯不宽敞的地方,后有追兵,本身就犯了致命的错误。 脚下不知道绊倒了哪个玉疙瘩,我连着胖子,以一个狗刨式的动作,无比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不,确切地来说,还不如摔在地面上,两个膝盖跪在玉石板上是真的疼啊。 但这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那嘴里嚎着的白毛粽子,以及陆陆续续从镜子里爬出来的精神白毛们。 那寒气森森的牙口。 我的膝跳反射被吓出来了,我在这一瞬间确实体会到,人在无比恐慌的时候,腿是会打着滑发软的。 鶄 并且前边也没有路了。 我和胖子背靠着的也是光滑的玉石墙壁。 难道我俩的最终宿命是要被白毛粽子当成粽子啃了吗?那我俩变成粽子后,会不会啃别人,一想到以后自己要过这种日子,我的胳膊又有劲儿了。 没有路至少看看有没有洞吧。 万一有呢,我给自己鼓着劲儿,真别说,还真被我发现了。 那洞就在胖子的旁边,眼看着那白毛粽子已经嗷嗷扑近了,我也顾不得啥了,薅着胖子的头发就把他往洞里塞。 但胖子的体格是客观存在的。 他叫我别再薅他的头发了,本来就不茂密,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他是真爬不进去,让我先爬,再给他拉进来。 我气死了,但是又没有办法。 毕竟连我钻进这个洞里都不算轻松,为了方便把胖子拖进来,我是腿儿先进去的,俩胳膊又拉着胖子的胳膊。 胖子被我扯得吱哇乱叫,他说我想谋杀他的话麻烦给他个痛快。 我也没什么好气,叫他闭嘴。 我只庆幸这会儿穿得厚,不然就我这么个拖法,我自己都得破一层皮了。 胖子前半截被我扯得还算轻松,后面有点卡住了。 我们俩都折腾得满头大汗,但还是有点来不及。 这个洞太狭窄了,我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我和胖子都听到了骨骼摩擦的声音。 我看到胖子脸已经全白了,额头上全是冷汗。 但他硬是咬着牙没出声,没事儿人似得,顺着我的力道使劲儿往里面挪。 我俩终于都到了洞里,艰难地挪出来了两米开外的距离,差不多算是逃离了那白毛粽子的魔掌了。 我的心里挺愧疚的。 感觉如果不是我看到自己的脸愣了下,或者没有先薅着胖子的头发叫他进去,省出来的那点子功夫,可能胖子就不用遭罪了。 但是胖子的碎嘴子总是能让我的愧疚瞬间消失。 胖子的体力,说实在的,虽说跟萧肃生是比不了,可在正常人里面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他的腿肯定是伤得不轻,在这样紧张的氛围里,我也闻到了不浅的血腥味儿。 就算是胖子,在这狭窄的洞里,我俩艰难地又挪动了约莫四五米开外的样子,他也是坚持不住了。 虽然是还瞎着,但胖子难得正了脸色。 他说他莽将军莽了这么小半辈子,没想到赊在这个地方了。 胖子叫我别管他,自己先走,并且他在这个时候还不忘激将我,让我快点走,否则就我那小体格,一个人都未必能爬出去。 这会儿如果是在外面,我肯定要喷他,只是我现在实在没有这个心情。 打着手电筒与不打手电筒基本没有区别,并且因为洞里实在太狭窄,根本也没有多余的空间能让我伸展胳膊打手电筒,我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把它当个避难所一样地躲了进来。 其实细细想挺恐怖。 这玉矿山自带的诡异,我们都不知道顺着这个狗都嫌弃的洞艰难地爬,会不会爬到了头却发现身后是更厚的玉壁。 到时候我们就只能面面相觑,想来也会丧失再爬出来的信心。 所以这个念头只是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人为屏蔽了我们会出不去的想法。 我也很一本正经地叫胖子闭嘴了。 “少来泄气,别想着什么你活我死的戏码,你演苦情剧呢?”我的胳膊是挥舞不太动的,但我还是尽自己所能,给了胖子一耳光。 我承认这个耳光确实有泄私愤的情绪在了。 “赶紧给老子爬!不然咱俩死一块儿算是怎么个事儿?老子还有万贯家产都没享受过,”我头一回用了老子来自称,别说,说这两个字儿的时候,感觉自己还有点帅,有一丢丢的得瑟。 我拉着胖子的胳膊继续艰难蠕动,“没死就爬,烦死了!” 我不让胖子说话,我也不说话。 我深深知道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体力只能用来爬行了。 我拖着胖子爬。 我感觉如果从切面来看,我们俩就像一条被斩成两截的蚯蚓,在洞里使劲儿地蛄蛹蛄蛹,这么一想这画面还挺搞笑的。 还好胖子这会儿看不见,否则眼下从我脸上瞅到这种扭曲的笑意,估计还挺吓人的。 这样动着特别累。 尤其我是倒着爬,手上还半拖着胖子。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这会儿穿得厚了。 不然在这个洞里,感觉要被生生磨掉一层皮和肉。 胖子完全是被我架着硬撑着。 他的脸白得吓人,基本快跟之前的那小白脸一样白了。 我安慰胖子,说出去给他点猪肝,就上次那地儿,2000块一盘的猪肝。 这回换成胖子瞪着迷茫的眼睛冲我翻白眼了。 他显然没有我乐观,即使此时的我根本没有一点乐观。 我还在坚持着,完全是因为不甘心。 不碰到玉璧我大概永远不会死心,不管胖子怎样,我只是拖着他慢慢地爬。 血腥味儿愈来愈浓郁,胖子到最后基本没有意识了。 他的腿还在动,完全是靠着肌肉记忆。 我的两个胳膊一直伸着,也基本已经失去了感觉,疼得麻木了。 有那么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处于半昏半清醒的状态。 唯一能让我感觉自己还在活着的,是我的肚子一直在咕噜叫。 怪搞笑的,我感觉自己还挺坚毅的,但肚子一叫,感觉自己的悲情英雄形象又全都没了。 我的腿子基本已经算不上我的腿子了,我的脚也麻的不行了。 我的脑子里全是吃的,以及不断地鼓励自己,出去之后要怎么怎么享受。 所以到最后我的整个下半身都悬空的时候,我也没意识到。 直到我拖着胖子我俩垂直着跌下去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俩是终于蠕动到这洞的尽头了。 这是好的地方。 不好的地方就是,这洞和这道是相互垂直的。 我俩摔下去能不能活还真不一定。 胖子的体格让我短暂地犹豫了下。 但我最终还算是个人吧,给他当了人肉垫子。 他差点给我压成薯片人。 我感觉我的肋骨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断了,巨大的疼痛也让我的视线短暂清明了会儿。 谢天谢地,我们没在洞里了。 感觉更像是落在了巨大的巢穴里。 只是巢穴的那头似乎有光。 那窄洞给我整的幽闭恐惧症都要出来了,我距离喜极而泣也都只差那一秒了,直到摸索出了手电筒。 那边也是手电筒的光。 也好。 我感觉自己又充满干劲儿了,只是精神上的动力跟行动还是不太匹配。 我背着胖子,感觉有千金大山压在身上。 此时此刻我先前内心的那点愧疚全都没了,我只感觉自己是胖子后天的爹,拯救了他整个人生,简直绝了。 在我背着胖子挪动的这几十米距离的过程,漫长得仿佛过了一整个世纪。 我们头顶上是无数根很圆,贼拉粗的黄色木头,有香气弥散开。 我没什么感觉,胖子闻了段时间后倒是愈发消停了。 感觉像是整个没修建好的鸟巢倒扣在了我们头上。 我背着胖子到了那边的光源,我看到了萧肃生和其他那群有的没的的人。 巨大的惊喜淹没了我,然而不过几秒钟的功夫,我就又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他们的状态看起来比胖子更不好,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有能站起的人,所有人都横七竖八地躺着或者是半坐着,闭着眼睛,在这么安静的氛围里也基本听不到呼吸声。 就连萧肃生也是这样。 第57章 他们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白。死了几天大概都不会有的那种白。…… 他们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死了几天大概都不会有的那种白。 我那一瞬间的心率我觉得是高到不行了, 高得我甚至有点头晕,再甚至有点腿软。 我说好听点是踉踉跄跄,说难听点是连滚带爬, 拖着拖油瓶胖子到了萧肃生跟前。 我一试他还有呼吸。 我才算是大松了口气。 然而我还没高兴几秒钟, 就被萧肃生给锁了喉, 我的身板本来就不行, 他这一下好赖快把我脖子给掐断了。 冒牌萧肃生, 我中计了!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连连后悔, 都想好临终遗言了。 没料到萧肃生睁开眼,我急忙连比划带使眼色带吭哧吭哧出声的, 他大概朦朦胧胧认出了我, 松开了手。 我好些没给憋死, 但我也不至于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儿跟萧肃生抱怨,眼下都什么时候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气,才嗅到空气里除了木头香味儿外的一股子腐烂的气息, 还有浓厚的血腥味儿。 我低头,才发现萧肃生也受伤了。 强大如萧肃生。 我起初有点难以相信,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才发现他和胖子有个共同点,就是瞳孔上都蒙上了一层薄的灰膜。 不过萧肃生的颜色更浅一些。 萧肃生的嘴一开一合,我对他还是言听计从的,急忙附耳过去。 得亏我的耳朵好使,才能听出来萧肃生是让我赶紧跑, 这里的香味儿有毒。 他的意思是让我抛下他和胖子,但是这怎么可能。 我一下子就火了。 虽然我在他们面前吧, 确实像个废物点心,这算是好点的修辞了, 也或许像个吉祥物,可我还是怎么说,是个…人吧。 我就没踹萧肃生了,但我扯着我那嘶哑的嗓子叫他住嘴。 然后开始给他和胖子打包。 我去扯旁边人的衣服,准备把萧肃生和胖子当成行李一样打包带走,或者说是像包婴儿那样吧,我觉得胖子如果清醒过来一定会以死相逼让我忘掉这件事儿,到时候我就要敲诈他了。 其他人都跟死人一样的安静,幸好。 我的道德感不太高,能勉强拖着萧肃生和胖子我都觉得自己要半死不活了,其他人的死活跟我更是没半点关系,只是这些人如果睁着眼骂我的话,我可能还是心里会添点堵。 就只有关山野和关金乌那俩人还有点动静,他俩睁眼的时候,我没看到他们的瞳孔里有那层灰色的膜,看来这兄弟俩果然是有备而来,防着我们。 我是去关金乌那小孩儿那儿摸他的匕首来割布的,估摸着他还以为我要去救他,俩眼睛还水汪汪的。 真是想多了。 我毫不客气地摸走了他的匕首,用完又还给了他。 他们就自求多福吧。 我还顺便摸了点吃的,摸了点绷带啥的,简单给他俩包扎了下,强行填鸭子似得跟他俩塞了点吃的。 当然我自己也吃了,还吃了不少,否则我也要晕倒了。 我把胖子打包拴在了我一条腿上,另一条胳膊拉着绑着萧肃生的布条,加上我身上那被蹭烂的这身衣服,和我那凌乱的头发,我这个形象估计也是,嗯,无法描述。 这俩人也让我的走动变得跟蜗牛一样艰难。 只是路过关山野的时候,萧肃生突然动了下。 我觉得他完全是肌肉记忆了,指了指关山野。 我立刻就get到,他们在这儿大概也是找到了什么东西了,毕竟他们的旁边就是个巨大的开了盖儿的棺材,被无数根木头围着,跟个房子似得。 只是我敢靠近关金乌,却不敢挨近关山野。 此时此刻虽然这么想脸皮很厚,但我是唯一的希望了,与其要那个东西,不如先活着。 可我没想到,我没招惹关山野。 关山野倒是开起了价了。 我都没想到他还能有那精力说这么多话。 用那个东西再加上一个确实是很高的价码,他让我带他弟出去。 用关山野的话来说,救萧肃生还行,但胖子是个没用的。 叽叽歪歪的老多话,烦人的很。 “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个富好几代了,你可闭嘴吧你。”我甩了甩我那烦人的挡眼的头发,扯着我那被萧肃生扼住命运的喉咙之后嘶哑的公鸭嗓,给了关山野一个白眼,跑路了。 当然我说跑是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了,我那是蜗牛爬的速度。 我腿上拴着一个,胳膊上捆着一个,感觉自己像个没有满月就去犁地的小黑驴。 能撑住全靠……靠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路过那棺材的时候,我确实看到了先前他们的打斗痕迹。 和一个古装的无头男尸。 服饰都是古制的,带着腐朽的破败的痕迹和灰尘,唯独皮肤,却是跟活着的时候差不多。 我以为自己花了眼,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尸体却是像漏了的气球一样,迅速地干瘪了下去,变得黑绿而皱巴,同时还,极其难闻。 再往前挪几步,我才看到了那无头男尸的脑袋。 想来是被萧肃生或者……拧下来的。 这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我在这个地方,可没看到司裁。 就那么些个人,司裁那么高个的子,如果在的话,我不可能注意不到。 除非他跑了。 他是怎么跑的,他也没瞎? 我的脑袋瓜子没消停过,我也不能让我的脑袋闲下来,我旁边几米远就是古尸,身后那几个没准过不了一会儿也是新鲜的尸体,就我一个能动弹自如的大活人。 太安静了,我不给自己找点事情想,我的精神会比我都身体先垮掉。 我拖着胖子,不小心给他的脑壳撞到了石头,他嘴里哼哼唧唧的。 我一边想着,还一边担心这一下撞的他会不会治好了也流口水。 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又给自己整得想笑了。 我基本挪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歇歇,不过就是没吃的了,萧肃生时不时清醒些的时候,会指下道。 我不知道他这都这会儿了,指的路对不对,反正就顺着走。 我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已经休息了多少回。 反正到最后是后脑勺一痛,直接栽倒了。 等我再睁眼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儿还能发生在我身上。 我全身都是疼得要裂开,脑袋瓜子也快碎了,但我是躺在了病床上。 真好啊。 比较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我的四周。 生怕这一切是假的,我还闭眼又睁开了,眼前是大夫几个护士,还有杨飞,跟突然冒出来了似得。 我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据说我昏迷了四天五夜。 萧肃生和胖子那种重伤型的病号都早醒了,不说萧肃生已经招呼不打一声就跑路了,就连胖子拄着根拐棍儿都能动弹自如了。 没事儿他就过来嘲讽我。 毕竟中医和西医对我昏迷的定义都是劳累过度,身体虚弱…… 等等等等,一系列让我尊严丧失的词汇。 反正怪丢人的,我的胳膊没事儿,腿也没事儿,但是太累着了,所以哪儿哪儿都很难动弹,我的脖子打着石膏,腿也打着。 至于胳膊,我强烈地拒绝了。 出来之后我最想做的事儿就是干饭,但是我绝对接受不了的事儿就是被人喂饭。 当时跟杨飞借车的时候,我们的由头就是去玩玩儿。 眼下给搞成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胖子是怎么跟他解释的,反正杨飞在的时候我也不太敢问,仗着嗓子劈了,假装不会说话。 毕竟杨飞是好几天杳无我的音讯,通过定位他的那有些惨不忍睹的大g,才联系当地搜救队,把我们给拯救了。 据杨飞所说,我们仨是倒在了山路上,他人家笑死了,嘲笑我的身体素质,还把我当时灰头土脸的样子给拍了下来。 打印了出来,没事儿就端给我看。 到后来他一出现我都装睡,属实ptsd了。 这天白天好容易他没在。 胖子偷偷摸摸给我带进来了大棒骨,每天都是流质的补品我也是喝的够够的了。 我盘腿坐床上啃着大棒骨。 胖子在一边沙发上半躺着,我就知道他的嘴闲不住,我还没问上两三句,他就神神秘秘地从他那破的跟垃圾袋一样的包里掏出来几坨狗头金和金块,嘚吧嘚地跟我炫耀起来。 我才知道我打包这小子的时候,他还有点子意识,东摸索西摸索,从不知道谁的包里乱摸出来的战利品,就这么瞎着揣衣服里了。 狗头金和金块没多少,但是耐不住密度大,胖子说他带着悄悄称过,减去约莫瘦了的他的重量,这金子差不多也有快二十斤了。 快二十斤的重量,都沉甸甸押给我了,我拿着我那啃得比狗都干净的大棒骨都想打他。 奈何胖子还偷偷从怀里掏出了一串珠子。 “还有一串九眼天珠”,胖子得瑟地冲我挑眉,不多不少,正好三颗,眼熟得很。 好家伙我们算是把姓关的的羊毛都给捋秃了。 我都害怕做鬼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们。 胖子说卖了钱都给我。 我说别,死人的钱我不敢拿。 他就切了我一声,说死个毛线死,小道消息,那兄弟俩都已经回北京活动了。 好好好,我更郁闷了,当时好端端站着的就我一个,现在好生生起不来的,还是只有我一个。 胖子心大的很,可不管我抑郁的心情,端着碗就神神秘秘地,说要跟我科普一下萧肃生他们遇到地黄肠题凑。 第58章 黄肠题凑我也略有耳闻,但我也真没想到我看到的那群木头就是黄肠题凑。…… 黄肠题凑我也略有耳闻, 但我也真没想到我看到的那群木头就是黄肠题凑。 胖子边说边比划,手舞足蹈的,那眼睛还挺机敏, 瞪的溜圆, 在我的病房里扒拉水果吃, 用他的话来说, 是不吃白不吃, 反正都是我昏过去的时候那些朋友们送来的, 再放就要烂掉了。 并且他狠狠地吐槽了萧肃生这么不够义气, 说我都为了他俩到赴汤蹈火的程度了,这小子居然还没好全跑路了。 我心说八成是被你烦的呗, 那么多话, 是谁谁跑路。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 打断胖子,问他那眼睛是怎么回事。 他说还是那空气搞的,他觉得我还是有点特殊体质在身上的, 连萧肃生都中招了,里面有虫卵…… 我刚听到这两个字,画面感就上来了,身上一阵恶寒,还是让胖子继续说那黄肠题凑。 胖子又不知道从哪个盒子里翻出来了干鲍鱼海参什么的,在那儿当小零嘴一样啃吧啃吧。他的吃相是真的香,我的嘴里没味儿都很长时间了, 看得我都馋了,手上的大棒骨被啃得精光也开始索然无味了。 但腿又不利索, 我一个劲儿地冲胖子使眼色,我不知道他是真没看见还是假没看见, 他给我递了松子儿,叫我将就将就着当瓜子儿嗑,八卦必备。 我想让他爬,只是我的手和耳朵还是太诚实了。 我靠在我那软绵绵的靠垫上,等胖子说呢,刚擦完手,几个大夫和一群护士们就浩浩荡荡地过来给我检查了。 不知道杨飞塞了多少钱,是不是按次付费的,他们恨不得一天给我检查十来遍,拼了老命问我头疼不疼…… 老实说,这么问我是真的头疼。 我急忙示意胖子藏起了我啃下的骨头。 大夫过来看到磕鲍鱼喝海参粥比我还像病号的胖子,也是皱起了眉,如临大敌。 等他们刚出了门,胖子就说坏了,这大夫估计立刻就得跟杨飞告状去了,杨飞这几天看他跟看贼似得,他得长话短短地说,毕竟欠杨飞的有点多,他还不起也有点不太想还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莽哥我就看着这么不像个好人吗?”胖子说着说着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问我。 我看了看一身腱子肉壮的很的胖子,叫他别废话了,何必自取其辱。 胖子才回归正题,我看了时间半小时都浪费过去了,就让胖子去掉一切形容词,赶紧把话交代明白。 我才知道,萧肃生他们那边面临的情况,比我们凶险多了。 他们也是最后才在那黄肠题凑那边相聚的,但都没我和胖子那么狼狈。 “柏木黄心致累棺外”,黄肠题凑本身就已经是最高规格最复杂最难解的特殊葬制了。 但是谁都没想到,在打造黄肠题凑的同时,匠人们又给它加上了一层额外的保险——用虫香玉熏柏木黄心。 黄肠题凑不是那么好解的,起初他们怀疑过空气里逐渐变浓的香味儿有问题,还用上了仅剩的防毒面具。 只是防毒面具奈何不了无孔不入的虫香玉。 他们在解的过程中,逐渐中了招,只不过有的严重,跟胖子差不多直接瞎了的地步,萧肃生这种算轻的,差不多还能窥到人影。 但就算这样他们也没打算撤离。 “为什么?”我磕着松子儿问胖子。 我问得挺突兀的,胖子一下子就卡了壳,“当然是为了……为了开棺了,”他支吾了过去,“这种皇室规格的黄肠题凑,这么大的规模,可以说远超越了之前考古的发现,并且黄肠题凑经常伴随着金缕玉衣,这可是好东西……” 胖子说着说着就偏了题,我对他说的这些长生不老什么的根本就不感兴趣。 但我想到了那具从鲜活变得干瘪的尸体。 胖子说他们开馆的时候也是被惊住了,这尸体跟金蝉脱壳一样,金缕玉衣倒不是那么让人注意了。 并且这尸体诈尸起来战斗力极强,并且谁都料不到这玩意儿还能拿上武器,当时人根本就避不及,萧肃生虽然把这尸体的脑袋给生生拧了下来,但也没避免到被伤到了。 后来的场景我也都看到了,司裁趁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那男尸的头被拧下之后,虫香玉的作用更明显,并且他们也立刻产生了中毒的征兆。 他们反应过来了,也意识到了,只要一开棺,他们面临的简直是无解的命题。 只能静静地等着。 只不过没想到我拎着胖子跌跌撞撞闯进来了。 “对了,”胖子本来嬉皮笑脸,说着说着突然一本正经了起来,害我笑了下,“生哥让我给你转达一句谢谢。” “真的假的?”我一下子坐直了,结果,本来就不灵活的脖子和腰又有点闪住了,我一下子就没那么精神了,又瘫在了我的垫子上,但我的嘴这会儿还不愿意消停,“他是怎么个说的?什么表情?什么语气?” 别说,我的成就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胖子一脸看我没出息的表情,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刺儿我,那边杨飞已经迈着大步推门进来了。 他也是一脸的严肃,拿着个手机,都没有看胖子一眼,直接举给我了。 我才看到是我的手机。 我妈的电话。 我一个激灵,好容易从杨飞手里薅走了电话,但是我的心里也犯嘀咕,心说杨飞虽然看着吊儿郎当,但就不是什么不靠谱的人,我妈怎么就会突然联系我了。 我接了电话,还挺紧张的。 没料想,接下来我妈交代我的话完全打乱了后续的事情发展。 我爷爷去世了,刚收到的消息,我妈让我参加一下葬礼,就三天左右的功夫,给完宗族里面子也就行了,至于她?她就不去了,交代杨飞跟我一起。 我妈一直是这种风轻云淡的语气,就跟她当时告诉我爸的时候差不多,她总是能理智的,雷厉风行地处理问题。 然后她让我注意安全,就挂了电话。 甚至挂完电话我都还在懵。 我接电话也没背着胖子和杨飞,他俩倒是以为我咋了,看得出来是想安慰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尤其是胖子,一脸的纠结,都挂在脸上了。 我心里是挺堵的,可他俩这样也实在是有点好笑。 但我也确实笑不出来,冲着他俩摆了摆我差不多刚刚能活动的胳膊。 “还行,就是有点懵。”我倒是还挺不好意思麻烦杨飞跟我去一趟的。 更别说胖子,他拍着胸脯说我俩已然是过命的交情了,我爷爷就是他爷爷,说什么这一趟他也飞去不可。 胖子是挺决心的,但我们都快要连夜出发的时候,他被北京的一通紧急电话给薅走了。 胖子说他人走了,心没走。 非得把他买的那些冥币啥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塞给了我,还说我不懂。 这东西我都不知道他是在苏州哪儿乱蹿买来的。 也不知道杨飞都打点了啥,我们拎着这玩意儿就这么上了飞机。 我去老家的次数不多,其实,基本上也算是寥寥无几了,并且还都是在小时候,就知道是在三省还是两省的交界处,很远,有山,路不太好走,小时候还逮过蚂蚱钓过青蛙抓过蜜蜂。 但杨飞不愧是杨飞,我的老家感觉跟他的老家似得,我们下了飞机,直接就有房车来接,并且说实在的,这司机的开车技术是好多了,我这回再去,就远没有小时候那种整个人都要颠吐了的感觉。 并且我吃得好睡得还好。 不得不说,山里自然形成的这种风景,确实是比人造的要多了几分生动的灵气。 我们沿着路边还摘了野果子吃了,酸酸甜甜的,挺好吃的。 约莫不到大半天的功夫,我们就到了村儿里。 村儿的名字就是江家村儿,因为旁边确实有长江的分支流过,这么多年过去,发展的其实很不错,柏油公路铺着,两边也差不多都是白墙青瓦的小洋楼。 村口有人来接,我们远远的就看到几个穿着布衣头裹着白布的中年人。 不过下了车,我认不出他们,他们也认不出我们。 但村里的人还挺警觉的,那个别人说是村长的,硬是对着我身份证照片观察我的脸,看了老半天才算是认可了我的身份。 我知道我爷爷的辈分在村里其实不低,因为经济问题么,我爹又是个好说话的主儿,以前没少给村儿里捐钱,话语权也挺大的,连带着我也辈分挺高的,不过我就没啥说话的地方了。 我又不会说当地的土话,连比划带写了半天,给杨飞编了个我妈那边远房堂表哥的身份,杨飞又非常有烟火气地给他们塞了几把粉色的钞票,那几个才算是勉强同意让他跟我一起。 至于那个司机,我们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行了。 烦的要命,这几个实在是太固执了。 我也不想再多事,都准备消停了,没料想,那几个满脸横肉有点匪气的村民,突然也不管我们了,满脸堆笑地冲着我们身后小跑几步过去了。 前倨后恭的态度,这态度我喝着水都差点给自己呛到。 我本着倒要看看是哪个大佬这么能如此有面子混得开的心态,拖着杨飞靠着车在路边挨着冷风观望。 只见一辆飞驰着的迈巴赫逐渐降低了速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我的发小崔邵慈和那头发绑了个小啾啾化成灰灰我都认识的司裁,缓步走了下来。 大冷的天,这俩人一人一身西装,板正得很,还穿着皮鞋,都是一米□□的个子。 而我和杨飞…… 杨飞是比我高了,但我瞅了瞅我俩,裹着羽绒服穿着雪地靴戴着帽子和大围巾呢。 我不是酸,我就觉得,那俩人真挺装的。 第59章 咱就是说,这么穿真的不冷吗不冷吗不冷吗?我饱经风霜的身板还…… 咱就是说, 这么穿真的不冷吗不冷吗不冷吗? 我饱经风霜的身板还没恢复,说实在的,眼下站都站得没什么型。 不知道杨飞是个什么心情了, 反正我, 默默地拉起了围巾, 转头, 费劲巴列地扒拉我的背包去了, 顺便掏个小零嘴儿来吃吃。 我的耳朵太好使, 都听到那村长的声音了, 那会儿他对我们有多疾言厉色,这会儿就有多和风细雨。 巴结的样子, 就跟见到了金主似得。 我本来想不那么引人注目, 等他们过去了, 再跟杨飞一起进去。 奈何那村长居然还没忘记我们。 路过我俩的时候,非得叫我一声,“江风是吧, 你杵在那儿干啥子喽,你爷爷的葬礼,那么多活儿了,就你一个闲人,还不快跟着我们进去……” “……”,原来这人会说普通话,浪费我俩那么长时间, 感情我这么努力,结果这几个就看我俩的表演呢? 我的牙都要咬碎了,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的那些个心思跟我爷爷的葬礼比起来属实算不上什么, 我含混应了一声,低头,扯了扯杨飞的胳膊示意他把我的零嘴儿包背着,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怎料司裁的眼睛和耳朵比狗都灵,他显然是认出来我了,但是又装模作样的,绕着我俩转了一圈儿,还给评价上了。 “恢复得不错啊,江小风,”司裁那吊儿郎当的声音这会儿我听着格外地可恶,“就几天功夫就能跑能跳的,没想到你也是个下地的好料子……” 我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把司裁的嘴给缝上,我的白眼直接翻到天上去了。 这会儿崔邵慈也扭头过来了。 不过这会儿不知道他是不是心情不佳了,他跟杨飞和我都算是小时候就认识,这会儿属于是老乡见老乡了,但他也只是不冷不热地跟我们打了招呼,点点头。 眼下是白天,我们看他看得更清楚,崔邵慈长得挺年轻的,但已经有那种老大的气场了,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了,对比戴着毛线帽的我,我还挺唏嘘的。 但看来我们互相认识也不是没有好处。 比方说,那个对崔邵慈和司裁格外谄媚的村长,立刻就松口同意我们的司机也跟着我们了,但车还是不能开进去,都只能停在村头,他对我们的态度也客气了很多,没有那种吆五喝六存心找茬的感觉了,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得罪过他。 我们这一路,其实也就短短百十来米的功夫,山里的村子小,从村头走到村喂,总共也没两三百米,还都是盘山路。 就听着村长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关怀他俩,渴不渴,饿不饿,还介绍起了风土人情,还介绍得挺别扭,怪搞笑的。 但看着村里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挂着白布,能看得出来我爷爷在村里其实地位不低的。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杨飞,没跟几十米就从那包的旁边袋子里掏出了酸奶想喝喝。 不料想,我酸奶才刚拿到手,正四下偷摸观察着,就对上了崔邵慈那黑洞洞的眼神儿。 他是有点压迫感在身上的,尤其是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俩走着走着都距离我们这么近了。 我跟上学的时候被逮到偷吃零食的小学生似得,下意识一个激灵,便把我的酸奶给递了出去,还条件反射,十分狗腿地拧开了瓶盖,“您喝你喝……” 倒是不鄙视那村长了,我觉得我也挺谄媚的。 不过说完我就后悔了,我的酸奶喝一瓶少一瓶,我只能在心里祈祷这一身西装的崔邵慈不会喝我这非常幼稚的东西,我的眼睛盯着我的酸奶,就这么一直盯着,然后便眼睁睁地看着崔邵慈把它接走,抿了一口。 嗯,抿了一口,然后我得到了两个字的评价。 “可以。” 我服了。 鹌鹑一样把我的脑袋缩回去了。 崔邵慈他们跟我们不是一路,中间就停了,我才松了口气。 又拐弯走了几十米远。 才到了我爷爷家的老院。 印象中跟以前也挺不一样了,看得出来经常有在打理了,木制的红门,红得颜色发深,但一点灰尘都没有。 不过印象中三层青瓦楼本来是空荡荡的,这会儿院子里却装满了人。 什么二表叔家的三外甥什么的,我基本上一个都不认识了,感觉就是自己一直在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辛苦了这几个字感觉说了有几十遍,整的我社恐症都要发作了。 借着收拾行李的功夫,我才跟逃难似的蹿到了三楼。 以前我的房间,里面的摆件都原样摆着,被褥都是刚晒好的那种,冒着新鲜的太阳光的味道,我坐在摇椅上,坐了会儿,才有了种回归现实的真切感。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仿佛开了加速器。 从我们前往那个村里开始,就没有消停过,我都鼻子突然就开始有点发酸了。 但杨飞也在,我不好意思太多愁善感,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这个世界上我又没了一位亲人。 杨飞拍了拍我,倒是没说啥,借口要喝水出去了。 他刚出去我就有点想哭了,眼泪本来就在眼眶里打转,这会儿正要掉下来,冷不防被我妈的微信给打断了。 “到了没?过两个小时给我发个微信。”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被逼回去了。 然后下面又有不知道那个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叫我下去,我简单回了个“嗯”,就也着急忙慌地下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听着那亲戚跟我交代的一串的活儿,我才知道村长说的都很忙是个什么意思。 我也是真没歇着,作为我爷爷的唯一直系亲属,我从这会儿开始,就基本是脚不沾地的忙活状态了。 一会儿去搬祭祀的盘子,一会儿去打扫那边,一会儿去村头儿又拿东西,一会儿又去田里边拔什么花,一会儿又去买蜡烛。 还得记着给我妈报下死活,不过这个差事我也交代给杨飞了,我实在怕自己记不住。 我倒是没什么,这毕竟都是我应该做的,就是连累了杨飞了,好好一个享福的大少爷,跟着我从村头儿跑到村尾,摸摸这个碰碰那个。 除了晚上那会儿让我们吃了点大锅里熬的菜,其他的时候,我们一直忙忙碌碌到晚上十二点,没有清闲过。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感觉我的胳膊和腿基本上都又不属于自己了。 我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累得连手机都不想打开,闭眼我就睡了过去,并且,一点梦都没有做,睡得格外地香。 美中不足的就是第二天五点我们就又被叫醒了。 生产队的驴约莫也就是这么个干法了,我累死了又不敢不敢,中午的时候,一直吃了一大碗,硬生生给自己吃撑了。 但是我实在也是没想到,我跟杨飞都这么忙了一天。 他得到的评价是,小伙子挺能干的,说话也敞亮。 我得到的评价是,娇生惯养,跟姑娘似得。 我当时正在吭哧吭哧地拿着布刷那个巨大的铁锅,据说是明天下葬后用来给来吊唁的人做饭用的。 气得我差点拿着那铁锅就要出去打人了,但因为拎不动,才不得已选择了放弃。 我压着自己的那点火气。 这下子一直整到了凌晨三点。 我的天,我跟杨飞俩人大眼瞪小眼,每个人眼睛下都黑眼圈了。 然后四五点又要起床。 我这心里惦记着这个事儿,是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睡不着了,索性我俩出去散步溜达去了。 头晕晕的,下楼的时候我还看到了钓鱼竿,一时兴起,压根儿也没想到这会儿大冬天的能钓出来什么鱼,拎着就往外蹿了。 到这个点,村里安静得很。 山里的空气确实很清新,虽然路灯稀稀拉拉的,但月亮又大又亮。 一阵山风吹过,刮在脸上,着实刺骨,也提醒了我现在是大冬天。 我雄赳赳气昂昂地扛着那钓鱼竿,放弃了去江边钓鱼的想法。 但我们没想到,现在这个点,还已经起了大早的,除了偷鸡的黄鼠狼,还有山里的野鸡,五六只吧,成群结队的。 活蹦乱跳的,色彩还怪好看,在那慢悠悠溜达的样子,比我还趾高气昂,一看就……就挺好吃的样子。 实在干了太多活儿,大锅饭里的五花肉四肥一瘦,我实在咽不下肚,这两天吃的都没什么油水了。 我看了那野鸡两眼,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不过好险有点距离,没惊到那野鸡。 我转了转眼珠,杨飞就知道我想干嘛。 然后他提供了一个行之有效的计策,用我这个鱼竿,去钓鸡。 说到这儿杨飞比我还精神,他说是以前小学的规定必读刊物《神秘岛》上的写的一种钓鸡的方法,他也一直想试试,把虫子挂在钓鱼钩上,然后悄咪咪地扔在那野鸡周围旁边,等鸡吃虫,我们吃鸡。 反正我的厨艺好得很,他这两天也快馋疯了。 我着实是佩服杨飞这变态的记忆力,鉴于他是主谋,我就给他分配了光荣的任务——找个虫,随便杀虫,挂起来。 但事实证明,杨飞的嘴和脑子的执行力远远大于他动作的执行力。 这林子里啥没有,虫子那可不是多的是。 但他不太敢抓,我说实话我也恶心,可我放不下以后能用这个狠狠嘲笑他,捏着鼻子我拿着树叶给虫子挂鱼钩上了,翠绿翠绿的一条胖虫子,我是鸡我都想吃的那种。 我俩鬼鬼祟祟地窝着。 真别说,还真别说,我们的胆子是渺小的,运气是广大的。 我们眼睁睁地瞅着,还真钓到了一只,并且是那只最大的,估计嘴也大,一口给虫子吞了下去,鱼钩自然也被它吞了下去。 一时间鸡飞人跳,好在我拥有丰富的钓鱼经验,溜着那野鸡跑,杨飞则负责上去按住它。 可他不敢杀。 我真是服了。 还得是我,拿了块儿石头我就给那鸡利索地拍死了。 但怎么处理那野鸡,我俩才算是为难上了。 杨飞试探着让我处理,我说我当年学厨艺的时候还真没学过这个,血肉模糊的,我看了我也头晕,就像一个厨子,他买鸡肯定不会买带毛的鸡。 我俩互相推诿,并且也不知道为什么俩人都不敢大声说话,都用气声,偷感十足,正当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冷不防我们头顶上一声嗤笑声传了过来。 这大半夜的。 但没给我俩反应过来叫唤的时间,我们俩眼瞅着西装外面披皮衣的司裁就从树上蹦了下来,或者用蹿,更加合适。 还穿着那锃亮的皮鞋,在大月亮的照耀下,晃着我的眼了,我真无语。 但一转头,崔邵慈也仿佛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不知道从哪棵树上蹿下来了。 我那一瞬间脑子转的飞快。 这野鸡是他们的? 不对不对,司裁和崔邵慈养鸡?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象。 难道他们原本就在这里讨论机密,看到我们过来就上树了,怀疑杨飞和我偷听到了什么机密消息,但是观察了会儿,发现我们俩太菜鸡,决定让我俩永远闭嘴…… 我想了太多了。 在司裁说他能处理这鸡,但到时候吃的话得分给他们点的时候,我都反应不过来。 我看了看戴着黑手套的司裁,又看了看野鸡。 脑子卡住了。 这会儿杨飞的反应比我快,麻溜地就把鸡交了出去。 它死不瞑目,还是睁着眼睛的。 司裁那一米九的个子,拎着那野鸡,几步就迈了出去。 剩下杨飞,我,崔邵慈。 一阵风吹过来,气氛有点尬住了。 我的手和脚倒是都知道往什么地方放,就是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瞟。 以前我们仨的关系是真不错,现在,看到崔邵慈和司裁在一块儿,我就知道他们干的大事儿估计离我的生活也很遥远了。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让杨飞发挥他的外交优势了。 我冲着杨飞使眼色,呃,正好觑到杨飞冲我使眼色。 算了摆烂了,我索性找了根棍儿坐着,低着头装二傻子,假装突然对一根野草上趴着的蚂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气氛安静了约莫半分钟。 “这是蚂蚱,你知道吧?”崔邵慈冷不丁问我。 “我?”我下意识地翻个白眼,又下意识地收了回去。 又安静了约莫半分钟的功夫,我们仨不约而同就笑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笑,反正这么笑完之后,那种从熟悉到不熟悉的尴尬感,倒是少了很多了。 我还斗胆问崔邵慈,他和司裁是来干嘛的。 崔邵慈想都不想,“他是你舅老爷的重孙,我爷爷跟你爷爷的关系,来吊唁是应该的。” 他倒是直白,一下子就抛出了两个爆炸的消息。 一个是司裁居然跟我有血缘关系,并且还比我低了一辈,一个是我爷爷大山里的,很少出山的人,居然会认识崔邵慈那以前经常上新闻的爷爷,这两个,都让我十分震惊。 并且我看得出来,杨飞也挺惊讶的,不过他这个人,在别人面前已经能完全做到不喜形于色了,跟我对了个眼神儿,他就已经恢复了面色不惊的状态。 爆炸的消息让气氛又尴尬了下来。 好在司裁,很快就拎着那没毛的鸡,翻过草丛,又快又轻,在我这儿看着他简直是飘了过来,在我们三个人注视的目光里。 当然,我们大家关注的重点都是那只鸡了。 条件还是艰苦的,没啥调味品,就司裁给了几个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果子,打火机是杨飞兜里带的,木头是找来的。 当然,厨子是我了。 我们在这儿烤吧烤吧吃起了鸡。 真别说,这种山里的走地鸡,是真的香。 也是真的饿了,也是真的馋了,我感觉给我两个馒头,我也能就着吃下去。 这会儿没人说话,但气氛也不尴尬,大家都在啃鸡,看得出来这两天,确实是没吃着什么好吃的。 吃完折腾完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把火灭尽了,把剩下的灰烬埋在了土里。 司裁一看就是经常干这种事儿的人,全程都是他在做动作指导。 吃饱了之后,人的心情似乎真的会变好,我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这会儿困意十足就涌了上来。 但是已经睡不了了,杨飞跟我才刚溜回去,我俩趴着床上还没十分钟,下面的亲戚就又嚎了起来。 我俩现在活得完全像家养小精灵了,一点脾气也没有,一前一后头晕着就下去了。 下葬的流程我完全不懂,全程是别人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本身也困得不行,我跟梦游一样,该跪下跪下,该磕头磕头,该跟着走跟着走。 我们刚开始的时候还看到了司裁和崔邵慈。 但后来让我走的太前面了,就杨飞,这几天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处得不错,再加上金钱开道,他不知道跟村长说了什么,人就让他插在队伍里也特别靠前的位置了。 他跟着我,我还挺放心的。 然后我们的送葬队伍,绕着山里的小路,来来回回走,走了不短的时间,我都感觉我要边走边睡着了,前面打头的扛着木棺的人,才终于是停了下来。 我印象中这会儿我还要干些什么,本来还在昏昏欲睡,这会儿被杨飞捣了下腰,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看看四周。 据说这里是我们以前的祖坟,不过我还是第一次来,地方不小,旁边有竹林有溪水,可能如果是胖子的话,他应该会说这里风水不错,毕竟我往这里站着,也觉得还挺舒服的。 就是确实还挺偏僻,如果不认识路的话,估计不好找。 旁边隔不远的地方,也有其他家的坟地,不过大眼一望,似乎是比我家的大多了,大概是因为人丁一直不太兴旺吧,就算这样,祖坟里的坟头也是稀稀拉拉的,但被打扫得都挺干净,每座前边都有碑,碑前边种的有花。 我不知道该干什么,呆愣在原地。 这会儿村长倒是走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回突然开始对我和颜悦色了,还安慰似得拍了拍我的肩,叹了口气说道,“唉,年轻人节哀了”。 我莫名其妙。 直到杨飞给我递过来纸巾,我才意识到,刚才我自己的眼泪一直在唰唰地流。 不光是我,我还听到身后有其他人哭的声音,特别是有个远房的,我连名字都没记住的小孩子。 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心实意,这种感觉都让我觉得很奇妙。 我擦了擦脸,有个年龄还挺大的老人又走到我面前了,还拄着跟拐棍儿,这个我倒是清楚,一看到他头顶扎着白布,我就知道他应该又是我哪门子的爷爷辈儿的亲戚了,并且脸我也有印象,他没少指挥我和杨飞搬东西,并且还夸了杨飞,没夸我,虽然我累得要死。 他冲着我说了句话,很简短,然后看了看我,摇了摇头,就又走了。 他说的是当地的土话,我是一个字儿都没听懂,就知道他约莫是在交代我干什么,但尴尬的是,就算说了我也不知道。 好在还有杨飞,这么短的时间,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把这门方言给搞明白的,反正就是杨飞凑到了我旁边,压低声音,“刚才那老人说你爷爷最后一句话交代是,下葬前让他看一眼你,也让他走得安心。” 第60章 其实我也一直认为我爷爷走的突然。这几天我也听说了,他是在家里的…… 其实我也一直认为我爷爷走的突然。 这几天我也听说了, 他是在家里的时候突然倒下的,当时好像还在画给别人的房屋设计图吧,他一直说自己画的没那么高端称不上图纸了, 画到了一半。 别人赶去的时候他还有点意识。 只是我没想到他的最后一句话会是交代我。 看我还愣着, 杨飞推了我一把。 他没掌握好力道, 忽略了我两条胳膊两条腿儿还没恢复完的客观事实, 这一巴掌给我推的, 我差点直接跪在地面上, 并且一旦我跪那儿了, 我肯定啃一嘴的土。 还好我努力稳住了,但还是差点给腰闪了。 我没回头, 现在没心情追究杨飞的责任了, 我都不用想, 其他人看到我这弱不禁风的,估计又要暗地里吐槽我了。 无所谓无所谓,我安慰了下自己。 那四个抬棺材的人已经退开了, 四周距离最近的地方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其实我是有特别紧张的,我跟着胖子和萧肃生,看到过他们开棺,但是我自己开,开的还是我爷爷的棺材,这种场景,想必他们也从来没有遇到过。 我会看到什么样的场景, 我也不知道。 会诈尸吗?或者特意叮嘱我,我会看到什么特别或者可怖的场景?亦或者是什么都没有, 我爷爷只是单纯地想让我回老家,才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我实在是太紧张了, 第一下推的时候,手还是抖的,没推开。 正当我深吸了口气,准备再次推开的时候,我的手机居然响了。 叮叮当当我那个很热闹的铃声不适时宜地想了起来,差点给我自己的心脏病吓出来,我正心说到底是谁在给我打电话,结果手忙脚乱看了一眼,北京的未知号码。 北京熟悉的就只有胖子,其他同学我也都存了号了,这个啥也不是,一看就是骚扰电话。 还非要挑这个时候打,我没好气,一下子就挂断了。 准备继续。 但是这个电话跟猜到我要干什么似得,持之以恒地又打了过来,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我烦死了,直接给拉黑手机关机了,这才算是终于消停了下来。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经过了这个插曲,我紧张的心情倒是消散了大半。 我顺着推开了棺盖。 才发现我想象中的那些画面全都没有出现。 我也无比确定棺材里的那具尸体就是我爷爷,因为他其实更像是苍老版本的我,或者是我爸。 只是比起我爸的偏硬朗,我的偏秀气,岁月在他额头上刻下的皱纹,他更偏向于慈祥。 苍白色有些发青的脸,紧闭着的双眼,灰黑色一丝不苟被打理好的头发。 但他显然是不会也不能再睁开眼,看我最后一眼了。 这大概是我头一回看到尸体,但是并没有产生任何惧怕的心理,似乎到了这会儿,我才有些想明白,胖子为什么可以在念叨的时候理直气壮地让他的列祖列宗过来保佑他。 我脑海里一直紧绷着的弦似乎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我意识到其实我一直是有些怕见他的,怕他会怪我一直比较听我妈的话,极少回来,也基本没和他碰过几次面。 怕他不太会原谅我的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吧。 但现在,他只是静静地躺着,两眼闭着,眉眼唇角平和,我能感觉得到,我的那些劳什子担忧完全是多余而矫情的。 我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 一身中山装,我家的基因也确实是一脉相承了。 只是看着看着,我就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他的姿态是很安详舒展的,只是除了左手,以一种不会让人很舒服的方式蜷曲着。 我下意识地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这种状态一种试图和人握手的状态。 结合着他的遗言,我的心脏一下子就狂跳了起来。 但是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更不用说四周还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我爷爷真的有什么临终信息要传递给我,我就更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打草惊蛇。 只是现在约莫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我总不可能为了那或许莫须有的信息,等下葬完再去刨他的坟。 于是我低着头,缓缓地拉住了他的手。 起初我看到他的手的时候,是有些失落的,毕竟什么都没有,我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 只是我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的脑子在这会儿会这么好使,我立刻就意识到,如果有信息逼的我爷爷用这种方式传递给我,那他肯定已经料到了自己的尸体是会被人从头到尾检查的,就更不可能大咧咧地握着什么东西要给我了。 于是我握着他的手,同时也贴近了自己的脸。 倒是跟演戏没关系了,我的眼泪像是安了自动开关一样,根本就也不受我的控制了。 我似乎本能地就想跟他多呆一会儿。 最后我是被人拉开的,一群人围着我劝我节哀跟我说死者为大,让他好好下葬吧。 我当然是听话地放开了手,并且刻意舒展了手指,这种情况下除非我是个神偷,不然很明显的,所有想看的人都能看到,我是什么都没有从我爷爷手中拿到。 有那么半个小时的功夫,我的灵魂似乎飘在了上空,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看着他们慢慢地钉上棺钉,泼土,埋好,立好碑。 杨飞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儿,问我有没有什么,我摇摇头,用另一只手摆摆手。 我已经偷摸地看到那只握完的手心上沾染上纹路了,只是我太偷摸了,只能看到是淡青色,别的啥也不敢太展开看了。 我不跟杨飞说,不是因为不相信他,相反,我太确信杨飞是什么人了,只是不管是什么消息,牵扯到什么,我不是太想让他知道,总感觉会连累他。 瞒着所有人这件事儿对我来说似乎是还挺轻而易举的,我习惯了,就算我潜意识里觉得所有人都在盯着我的手看,我也能从容自如地活动,中午的时候还耐着性子吃了顿饭。 我跟杨飞是一个房间,我还睡了会儿,只不过醒的时候也很机敏,等确定杨飞已经完全睡着了,我才偷偷摸摸地下了床,鬼鬼祟祟地给手机用手机光照手。 结果手机才开机,叮铃咣当就是一阵响。 杨飞睡太沉了没被吵醒,我差点被自己吓死。 给手机调了震动,心说我妈不是已经从杨飞那儿确定我还活着了,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短信。 只是等我打开讯息的时候,看到的是一长串的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基本上半小时一次,拖到现在,已经铺满了整张屏幕。 “接电话,欠我的,速来还。” 简简单单的九个字儿,什么催债短信都发到我这儿了,我倒是没多想,就觉得烦死了。 我给手机静了音,这深更半夜的,免得调成震动也给我吓一跳。 我看我的手。 手心上是个图案,乍一看就是个铃铛。 但我很快就知道不是了,那是一整套青铜编钟其中的一个。 我爷爷这老院子里确实就有一套,就在一楼的大厅里搁着当装饰品,肯定是仿制的没错,毕竟如果是真的这玩意儿敢摆在家里那就已经是下半辈子都吃公家饭的节奏。 我别的没有印象,就对这个印象特别深刻,因为我记得,我特别小的时候,还乱敲着玩儿来着。 就那一次,差点被我爸胖揍一顿打断手了,但结果是我爸被我爷爷拿着扫帚追了一圈,说这东西就是个仿制的,整那么珍贵做什么。 最后他还甚至领着我在那儿敲编钟玩儿。 很久远的记忆了,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他费劲地把这个编钟的图案留给了我,我倒是没时间感慨往事了,毕竟杨飞和我明天早上还要去最近的机场赶飞机。 我偷摸着拿了手电筒,尽管心里是害怕比期待更多,但还是给自己鼓着劲儿下了楼。 下葬的仪式都结束了,老院里现在就我,杨飞,还有他的司机,明面上说是司机,我知道其实这人算是他的助理之一了,也负责当保镖。 这人以前是部队退役的,很厉害,所以我特别地小心,不发出来一点动静,在三楼的时候连手电筒都没敢开,就着我那手机屏幕微弱的灯光,一点一点蹭下了楼。 整个老院子里都特别安静,我基本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一楼大厅的青铜编钟还好端端地竖在那里。 我这会儿才打开了手电筒,对着我手上的图案,找到了右排第七个,形状正好对上,有同样比较明显的标记。 也不用等什么了,我直接就把手伸进了里面,开始乱摸一气。【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0-70 第61章 北上 这对我来说并不容易, 这就是我自己家,但把我的爪伸到一个眼看不到的地方,我挺忐忑的, 所以我是以一个很扭曲的姿势斜着腰, 歪着脑袋, 往那编钟里面瞅。 人拧得跟麻花一样。 我只求速战速决。 手在里面一阵挠腾, 快得很, 不是很小心那种, 也不知道碰到了哪儿。 只见一个小的, 长方体的石头样的东西唰地就从上面掉了下来,也亏得我现在跟着他们跑了两波, 身体灵活了点, 躲得快, 那东西差点就砸我脸上了。 那石头肯定不轻,我看这地毯铺得还挺厚的,但砸过去也是闷闷的“咚”了一声。 我揉着腰, 正准备站直了去捡,然后便看到一双皮鞋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去。 大半夜的,在自己家,我被吓得一激灵。 但是还是条件反射地就要去抢拿,只不过,我的速度没能拼得过那人的速度。 “偷啥呢?江小风,鬼鬼祟祟偷鸡一样。”司裁此时此刻的脸在我看来显得格外欠揍, 声音也充满了让我拼了老命想要给他一拳的闲庭漫步的愉悦感。 我眼睁睁看着他捡起了那块印章大小的石头,还掂量了几下。 丫的在我自己家我算哪门子的偷, 倒是他,以及他身后一脸凝重不知道在严肃哪门子的崔邵慈, 才是抢劫来的吧。 我理直气壮,准备把那东西拿回来。 但司裁并没有还给我的意思,他一躲,我本来有点僵着的身板扑了个空,我差点五体投地。 我听到他俩想笑但有憋住的声音了,一阵恼羞成怒,脸都气涨了。 但我干的这个事儿本来就隐秘,我也不敢大声嚷嚷。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屏幕又突然亮了起来。 还是北京的一个陌生号码。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我这时候倒是打开手机了,几条彩信和字儿直接就跳了出来。 那边司裁和崔邵慈啥也不说,我看他们是准备开溜了。 但是那彩信上是被五花大绑的胖子的照片还有几个简短的视频,看着胖子那是真的叫一个憔悴。 这才几天,感觉人都瘦了,头发也海草一样横七竖八地支棱着。 这照片不像是p出来忽悠我的,我这个时候直觉不太对劲儿了,一边分着心看信息,一边又手忙脚乱的,不知道干了些啥。 反正就看见司裁和崔邵慈,强买强卖,就听到他们说不会少了我的,然后也不问我愿意不愿意,径直便把一背包什么东西直接撂地上了,然后熟门熟路地翻墙出去,期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跟做了二十多年的贼一样的熟门熟路。 我气得头晕,但又不能不管胖子。 又看见那短信让我把东西还回来,我气急败坏,回过去了电话。 虽然是半夜,我知道我得小声点,但此时此刻我也压抑不住狂躁的心情了,那边手机肯定是一直有人守着,我才拨通那边就直接接了。 劈头盖脸的,我招呼也不打,就问那人要干啥,我们是欠了他啥了要去换,我让他小心着点把胖子招呼好了,不然你大爷的我也不是吃素的。 老子有点人脉!我气得头晕。 伸手就去拎司裁丢地上的那背包,结果,我没想到这背包那么沉。 那背包是还不算小,但司裁拎着不算是特别沉的样子,我还以为充其量算是一包子现金呗,没想到。 我根本没拎起来,然后,人倒是被坠倒了。 什么玩意儿,我更生气了,只不过我的怒火完全传达不到电话的那头。 电话那头儿的声音倒是把我的怒火浇熄了大半。 我听到那边的声音,其实在听到天珠这俩字儿的时候就已经冷静了大半,然后还有什么石头。 那边就挂了电话,说三天内拿不到东西,就把胖子的脑袋寄给我。 我挺硬气的,但那边有人质在手,更加硬气,说完就挂了电话。 挂得太快,也没给我反应的时间,我人也是有点愣住了。 不过我大概也知道这是谈判的一种手法,心里想到胖子终究是玩儿脱了。 他老人家当时说要卖,我哪儿知道卖给谁了…… 我现在手头有点紧,整哪儿弄点钱? 我的脑瓜子转得飞快,然后我的眼珠子就转到了地上的那背包上。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拖到了楼梯下的仓库里,就这么点个仓库,居然还是指纹加脸解锁,小小的一个,乌漆墨黑的老憋得慌,真别说我之前还从来没来过。 要不是那背包太重我拖不上去,估计我也发现不了。 这里头空气不流通,边上几个架子上都蒙着一层黑布,不大好闻,但是渗人,堵得我打了好几个喷嚏。 就着手机手电筒的光,我才打开了这个小仓库里的灯,别说,我差点被那背包里的金块给晃迷了眼睛。 我不知道那印章到底是有什么价值,毕竟从药王山开始,这群人的目标似乎就是这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石头印章,但……这一背包的金块…… 这两位也是属实下了血本了。 应该是直接从银行购买的硬通货,金块儿一个个正常巧克力块儿大小,单个体积倒是不多大,两指来宽,上面刻的重量显示一个就是1kg,只是满满当当塞了一背包,这种感官跟当时我们看的那黄金之路差不多,比胖子的狗头金壮观多了。 难怪我根本拎不起来。 这一背包这么多,我条件反射地想,要说是换回来胖子那卖出去的九眼天珠倒是勉强也够了,就是那印章,我从哪儿弄来呢。 不对,我脑海中灵光乍现。 凭着对胖子的了解,他还是挺讲义气的,卖了就卖了,绝对不会让这关山野和关金乌找到我的头上,既然是这样…… 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我真的服了胖子了,我匆匆忙忙捡了差不多十来块儿,从一边找了个可破的布袋给装了进去。 那布袋里还有本破得跟泡面卷儿似的本子。 发黄了,但是纸还被保留的好好的,可见还挺精心。 我心里着急,但也知道这本书能呆在这仓库里,显然不是什么随手就能丢也顾不上看那书是啥,然后也不管杨飞在不在睡了,上去就开始翻我那背包。 时不我待。 我还真在我那背包的犄角旮旯发现了那串珠子,那三颗九眼天珠,还在上面好好地串着。 此时此刻我真想给胖子一拳。 但是我还真不知道他到底偷没偷关家那俩货的印章了,我把背包翻了个底儿朝天,翻得连杨飞都起来了,问我是不是疯了,凌晨三四点钟在这儿梦游。 我是没找见那什么劳什子印章,好不容易找到的我们老江家的,也被那俩人给整走了。 但胖子是不能不救的。 我翻了杨飞个白眼,然后拿着他那杯水一饮而尽。 人倒是也冷静了不少了,现在急也没用,还是得先拿着这东西到了北京再说,再着急也得等飞机。 我转了转眼珠子,杨飞问我是不是有什么歪点子。 我说绝无此事。 其实我要去北京救胖子,杨飞那真是绝好的搭子,黑白都能找上人,形成啥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他也算是我玩儿的比较好的朋友了,啥也不说对我也确实掏心掏肺,两肋插刀,尤其是他的那辆大g……至今让我心虚。 这么个破事儿,我参合了进去就算了,不能让他也参合进去。 我就说没啥,就是饿了,本来今天回程的机票也比较早,我妈并不是十分愿意我在这儿多呆。 我和杨飞对视了一眼,嘿嘿一笑。 我们又抓鸡去了。 是真的香。 吃完我俩又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其实也没几点,我心里也暗叹自己也真是心够大的,我们就开始整理行李准备出发了。 我怕钱不够,反正是换来的,又不是我偷来的,不拿白不拿,我又揣了十来根金条到背包里,寻思着差不多得了,我拒绝了杨飞拎包的提议,背上我那重了不少的包,龟速前进。 结果刚出大门就听到门口有人在骂街。 杨飞都知道这是我什么三表叔了,性子挺直的,说不知道是谁家的泼皮小子抓了他家的鸡,连着两天每天丢一只…… 吆喝得整条街都听到了…… 我们还真不知道那放养的野鸡也是有主人的,这也没人管啊。 眼看着我和杨飞和司裁和崔邵慈的列祖列宗都快要因为这俩鸡遭罪了,我步履蹒跚地上了车,眼神的余光里瞥到杨飞热情地跟我那三表叔打了招呼。 几句话,加上不带烟火气的粉色票子,给人哄得眉开眼笑了。 不愧是杨飞啊…… 可惜了,我把我的包又抱得紧了点。 第62章 等我辗转到北京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下来了。我其实在北京的那几年,…… 等我辗转到北京的时候, 天色已经晚下来了。 我其实在北京的那几年,很少见到这儿做大规模的城建,规整的街道相对来说还是记忆中比较熟悉的样子。 其实我不排斥这里, 相反, 它给我的感觉是个很包容的城市, 熙熙攘攘, 各色口音。 特别是刚过去的大爷, 问我“学生儿要不要住宿?” 还挺亲切的, 于是我摆了摆手, 果断拒绝了。 我身怀巨宝-九眼天珠,巨款-二三十块金子, 再加上身负重任, 我现在看谁都像贼, 非常没有安全感。 我连杨飞家的酒店都没住,托了他,找了个军区附属的, 国家的,真别说,看着门外的那俩列队兵哥哥,我心里都有了不少安全感。 据说绝对保护客人的安全和隐私。 办了入住,我才敢又打开了手机,给家里报了平安,我看绑胖子的那伙儿人显然是有恃无恐, 没再联系我了。 呵,我心里冷笑一声。 拿手机怼着那仨珠子拍了个照片, 然后又怼着印章拍了个照片。 当然,这什么劳什子印章绝对不是当时的那古代货了。 倒是个玉石刻的, 不过这玩意儿是我从网上买的,看着也像模像样,毕竟是我找的北京评分最高的店铺里,挑的最贵的材料。 图纸还是我在候机室的时候,自己亲自在网上搜的好几张图,亲手画出来的,外边壳子我倒是也勉强对当时药王山的那个手感有点印象,没整那些花里胡哨的纹路,但印的那字儿,我可是精心设计,比照的可都是传国玉玺的标准。 我跟店主沟通也简单粗暴,直接砸钱,问能不能一比一还原,能不能加急,务必给我寄顺丰。 金钱攻势下,那店主再三跟我保证,果然这印章的快递,差不多跟我是前后脚到的酒店。 我看地址还是从琉璃厂寄过来的。 跟我画的基本上也是一比一还原了,贵气得很,忽悠人也够了。 就是装印章那壳子是我搁飞机场奢侈品店里随手买的,装是够装了,就是不太搭,但事态紧急,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特意没拍的特别清楚,营造出来一种我也不怎么担心,随手拍的那种感觉。 然后我便度秒如年地等着那边的回复,我觉得我跟那热锅上的蚂蚁比较起来也差不多了。 好在这锅也没蒸我太长时间,显然那边也没表现出来的那么不着急。 很快。 我手机“滴”了一声。 我直接便从床上弹了起来,一把捞起手机,看到那边言简意赅地发来了个像是个地址的名字,还有时间。 红泥绿蚁,明天下午两点。 整的跟地下街头似的。 我倒是知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看名字像个喝酒的地儿,我在网上搜了下,倒是搜不到什么评论,就看简介是喝茶喝酒什么下下棋弹弹琴那种风雅的地儿。 总之,感觉跟关山野和关金乌的气质有点风马牛不及的地方。 但是地址在二环,这就足以说明档次了,不过在二环我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估摸着对面可能也没有要毁约的意思? 这一晚上我睡得不太踏实 梦到关山野看了我拿的那印章,然后直接把我给扣了,关金乌拿着他那匕首追着我插,叫嚣着我当时见死不救…… 我被气醒了。 睁眼的时候才五点,这个时候醒了就比较尴尬,我也睡不着了,索性下楼去酒店餐厅吃了早饭。 我人没什么精神,就是胃口还挺好。 一个人啃了俩包子,配着胡辣汤泡了两根油条,然后我又突然想甜咸搭配,又吃了红糖糍粑,到最后七零八碎凑了一肚子有的没的。 感觉我是晕碳了,本身睡得也不太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朦朦胧胧的,感觉出来的时候有人跟我打招呼,不过我整个人都是云里雾里,机械地抬完了手之后继续往前挪,差不多过了十来米才反应过来。 这个地儿都能遇到认识的人? 我扭头就往后看,结果就只能瞅到电梯门,已经合上了。 时间还早,我还记得昨天被当学生的事儿,感觉今天要去交换胖子,多少算是个正经的大事儿了,气势必须要弄足,不能再穿我这休闲的了。 我去隔壁商场买了套正装,我给销售说我要去谈生意,让他们别介绍那么多,直接给我拿最适合我的我穿上能最有点架势的衣服。 我从里面挑了银灰色的,颜色偏深,当然我是故意挑的这个,这个是他们给我推荐的里面最贵的那套。 毕竟,这些消费我都准备记在胖子的头上,谁让他手痒非要拿别人的东西还搁我身上,也算是胖子的沉没成本了。 然后我就又回了酒店,毕竟我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我那巨宝和巨款,能否救胖子可就靠他们了。 困疯了,但我睁眼看着那天珠愣是没有再睡觉,换上那新衣服之后,给自己整的人模人样的,我便把下午准备带过去的东西都塞到了登山包里。 还真别说,人靠衣服马靠鞍。 踩着那皮鞋,我还真觉得就有点像那么回事儿了。 我提前十分钟,打车到了红泥绿蚁的门口。 确切的说,也不是门口,隔了十来米,一口京片子的司机就跟我说没法儿再往前开了,让我提前下车。 我为了装,没穿羽绒服,北京的风,冰冷又胡乱地往我的脸上拍,往我的衣服里钻。 嗯,并且我一下车就感觉被周围的游人投来了注目礼。 不过我能感觉到倒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怎么说,我完全低估了红泥绿蚁的档次和规模。 它那个大门,就挺别致。 十来米宽十来米高。 “红泥绿蚁”,瘦金体写的一块匾高高挂在门上,旁边一左一右还有俩大红灯笼。 是完全的仿古建筑,绿墙红砖黄瓦,我也是头一回见到大片的红和大片的绿能融合协调得如此完美。 它占地挺大的,旁边隔了一条街就是故宫,说实话要不是上面的匾,我都分不清哪个是故宫哪个是我们约的地儿。 我的一身西装反而跟这地儿格格不入了。 门口的安保都是以前小厮的打扮,肩膀上搭着块儿毛巾,一字排开,差不多二三十个,这个阵仗我也是惊呆了。 至于其他客人,开过来的车基本都是国产的牌子,很低调,不过那一个个少见的车牌号就又不那么低调了。 这地儿来的人还怪多的,但我没看到啥年轻人,穿中山装和褂子的中老年人占了多数,都有司机,一个个开过来都是在十来米开外停下,然后由着小厮一个个接进去。 我觉得自己很人模人样,但跟这些年纪的人比,难免少了点气势。 只是找胖子他们要紧,我拎着我那登山包上前,颇有几分硬着头皮的感觉,不过那些安保大概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对我这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装扮和包也没咋另眼相看。 甚至于说,一见到我,就有小厮一甩肩上的毛巾,给我领了进去。 里面更大,厅很高,一楼是散厅,我这会儿才在这儿看到不少跟我穿的差不多,西装笔挺的看着稍微年纪没那么大的人。 不过正当我也准备跟着找个座儿坐下来观望观望的时候,前头给我领路的小厮腰一低,胳膊一请,给我请上了楼。 二楼是雅间,三楼是包间,我觉得除了装别的倒也没啥,区别大概就是包间带个窗帘吧,里面能遮一遮。 我这会儿已经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已经进了“贼窝”了。 关山野他们估计早在包间里等我了。 我一个人孤身来这儿,好像却是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过事已至此,多想也没有用,我本来还有点紧张,走着走着反而不想那么多了,心一横,有了种破釜沉舟的感觉。 我被半请到了天字间的包间里。 我也是除了小说里,头一回在现实中见到包间上头写个天的,整的还挺高级。 那小厮目送着我进去,才反手关上了门走开了。 我一进去就看到四个保镖站在包间四个角里,显然,他们防范的严严实实,既防着我从门口跑出去,又防止我想不开从窗口那儿跳出去。 进去了之后我才知道,这包间比我想象中的大多了,关山野和关金乌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关金乌穿的还是他那蒙古族经典的装扮,倒是关山野,一身黑色西装,脖颈上露出他那狼头纹身,不过我这回看着那图案总感觉它的颜色更深了。 他俩是侧对着我的,那狼惟妙惟肖,眼睛跟在瞪着我似得,他们显然是能看到我一个大活人进来了,只不过没把我这点战斗力放在心上。 但是关金乌那小子装腔作势的功夫还不够到家,他还没装够几秒钟,就放下二郎腿儿站起来了,看了我几眼,啧啧几声。 “还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啊,”关金乌的语气欠的很,他拿着他那匕首,绕着我转了几圈,“真是一点看不出来当时……” 他话没说完,关山野放下茶杯看了他一眼,他小子就闭嘴了。 不然我看关金乌估计还记恨着当时我果断拒绝救他俩的事儿,非得拿那匕首戳我几下不可。 关山野估计没有跟我说废话的意思。 我眼神儿还不错,瞅到他那桌子上摆着的图册和灯了,还有别的装在盒子里的什么东西。 我眼珠转了转,大概知道他们估计是来拍卖什么东西的,让我过来估计也只是顺便。 “东西呢?”关山野一点也不跟我废话,站起来问我。 还怪有礼貌的,我心里腹诽。 “我要先见人。”我把手上的那登山包往地上重重一撂,摆出了一副说好听点无所畏惧说难听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但我心里却是没什么底儿的。 就我一个人,且不说这几个保镖我都看不出来底儿,只能直观地感受到这几个又高又魁梧,起码一米九起。 再且不说我那若有似无的战斗力。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但是谈判么,输人不能输阵。 我听到关金乌嗤笑了一声,显然是觉得我这么一个人还敢谈条件属实是自不量力。 不过我也不在乎,笑就笑吧,我也不会少块儿肉。 底下的拍卖已经进入了预备阶段,这会儿我才注意到,刚在一楼的时候,散座其实都是分布在大厅四周的。 叮叮当当一阵铃铛声响过之后,有高台自地下平地而起,中间是盖着金红色丝绸软布的玻璃柜。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站着八个黑客帝国似得的保镖,墨镜耳麦一个不少,个个儿背着手,不得不说,气氛拉满了。 就算是兜里没俩子的人,看到这场面,估计都会好奇里头是什么金贵的东西。 我也看得出来关山野属实是想赶我早点走了,他都不跟我废话,指了指旁边。 啥玩意儿? 我才注意到那一人多来高的毯子,黑金色的,拿着绳扎着,扎得还挺紧,非常楞地杵在包间墙上,一动不动。 我又看了关金乌一眼。 那小子憋着坏。 不会吧,起初我还以为那玩意儿是他们拍卖来的东西,还寻思着他俩的审美还挺独特,现在看来,不会吧…… 我一下子就有点紧张了,也顾不得地上我那登山包,三下五除二奔到毯子那儿。 我难得叫了胖子莽哥,没人应,我有些着急了,动手准备解绳子。 不过不知道那绳结是谁打的,乱七八糟饶得很,还好我手上是有些针线活技术在的,我余光中瞥到关金乌似乎是踌躇着拿着他那匕首想帮我的忙,不过我比他快,眨眼就把绳结给拆开了。 不过我也没耐心,简单粗暴地蹬开了毯子。 才看到里面的胖子。 几天没见,他就瘦了一大圈,并且我才明白胖子为啥这么憋屈还一声不吭了,他嘴里被塞的毛巾。 胖子看到我非常激动,嗯嗯啊啊的。 我觉得他那嘴被堵着也行,但胖子已经自给自足把毛巾给拿出来了。 “丫的渴死你爷爷我了,”他指着关山野,一下子就奔到桌子那儿,自顾自地倒了点茶,然后顺手还抓了盘子里的点心啥的。 我都没反应过来,胖子就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拿着点心,嘴里还塞着点心。 呜呜地叫关金乌放下我登山包里的金块。 他说那是另外的价格,买他用那劳什子天珠就够了,用这么多金子就不划算了。 胖子一拍我肩膀,大大咧咧反客为主,横刀阔斧地便往关金乌那小子的座位上就坐了下来,他当自己家似得,吃吃喝喝,根本看不到我挤眉弄眼。 我那印章是个假货,我心里虚,我看见胖子还活着,虽然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颓丧得跟野人似得,但好歹看这模样还是活蹦乱跳的,就想示意他赶紧溜了。 我蹬胖子,胖子压根不看我。 他贼溜溜的眼睛直往底下扫,咦了一声。 不过胖子很快就罗里吧嗦地掩饰了过去。 我对胖子还是挺了解的,顺着他刚才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往下瞄。 心里面震动了下。 底下散座那儿,不起眼的地方,是戴着墨镜的萧肃生。 第63章 我感觉萧肃生的眼神儿在我们这边停留了下,不过很短,但我就是无比确定…… 我感觉萧肃生的眼神儿在我们这边停留了下, 不过很短,但我就是无比确定他看到我和胖子了。 我本来有点焦躁的心情一下子就有点放松了下来。 我还是拼了老命地跟胖子使眼色,那个以假乱真的印章我没什么信心能逃得过关山野的审判。 被他们发现作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不过是因为我自己一个人过来赎胖子, 这帮子人不相信我会有这胆子罢了。 但胖子解不了一点风情, 我感觉我的眼色都使烂了, 他还在儿那儿没事儿人一样地喝茶吃点心, 我就奇了怪了这玩意儿有那么好吃吗, 然后胖子就递给了我一个。 我心里有事儿, 这会儿也饿了,拿着就吃了, 真别说, 味道还不错, 不是很甜。 我不知道是不是萧肃生给了胖子勇气,胖子跟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他反过来叫我稍安勿躁, 他说既然来了都是客人,反正大家现在也都两清了,也不是容不下我俩在这儿观望观望。 我看着被那俩保镖掏出来搁桌儿上的印章盒子,心里着实没有底儿,想让胖子赶紧闭嘴。 但胖子给我拽了过去,我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拖来了个带靠背的椅子,叫我也坐了下来。 他说叫我长长见识, 一般人可没这么好的运气,进到京城就能观赏到这么高规格的公开拍卖会。 公?开?我难以置信地看了胖子一眼。 他估计是打量着关山野是个体面人, 蹬鼻子上脸,翻起来了人家的拍卖册子, 嘴里还嘀嘀咕咕着,这个好东西,那个好东西,“啧啧”的声音没断过。 总之,不只是关金乌,我都想给胖子两下子。 但我知道胖子不是那么鲁莽心里没数的人,他死皮赖脸要呆在这儿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我也就没再继续挤眉弄眼了,只是我也没心思干别的,两眼看着外面,开始琢磨起最佳的逃跑路线,怎么能快速奔到萧肃生那儿。 我分析了好几种方案,然后都被自己否决了,除非直接从窗子那儿跳下去,不然我觉得我们是突破不了关山野那几个保镖的警戒线。 胖子给我看手册的最后一页,我倒是也能猜到,一般都把压箱底儿的东西放到最后。 不过我也没想明白,前边那册子我也都偷偷瞄了,青铜面具,小国玉玺…… 我也好奇,排在一堆足以让人牢底儿坐穿的东西后面的,会是个什么存在。 我也扭头看了过去。 金色暗地册子是布制成的,看着就像是艺术品,最后一页是青绿色丝线织的三个盘龙印章。 活灵活现的龙,盘在印章柱面上,甚至连印章图样的细节,都给人展现得一清二楚。 印章,又见印章。 此时我已经隐隐意识到,这些印章绝对不只是印章那么简单,也不是彼此孤立的存在,它们应该是打开什么的钥匙,才会被连同司裁和崔邵慈在内的这帮子人如此热捧。 也就是这么一眼,我就意识到,绝对不能让关山野他们打开我那假冒伪劣的盒子,我那个冒牌的印章做的也算是有模有样的精品了,但,哪怕是跟静面的册子上的图案比较,也立刻就能分出高下。 到时候我和胖子估计就插翅难逃了,如果萧肃生救我们的话,毕竟双拳难敌四手,难免也会拖累到他。 我脑子里盘算了很多。 运气也算是好一些,关山野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下面。 特别是,拍卖都已经预备开始了,我看到那边人都把门都关了,然后估计是管事儿的又奔了过去,即将开始的拍卖暂停,迎来了个年轻人,当然了,这位的身后也是保镖。 这在座的估摸着都是有点身家地位的人,主持拍卖的绿蚁红泥就这么前前后后恭恭敬敬地迎了个年轻人上来,拖了少说也得有十来分钟时间,很多人都不满意,但大概大部分人也都猜到这年轻人来头不小。 我在上面看到有好多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要站起来表达不满意的,也都被几个管事儿的给三言两语就劝得坐了回去。 那年轻人戴了个墨镜,看不清楚脸,他走得慢慢悠悠的,偏偏路过萧肃生那一桌后不久,又拐了回去,拐到萧肃生那儿。 什么情况?我没忍住跟胖子对了个眼神儿,胖子冲我摇摇头。 场内很安静,那人跟萧肃生说的什么却是根本听不到。 反正萧肃生大概跟那年轻人不熟,站都没站起来,我也没看到他的嘴巴动,就点了点头。 那年轻人似乎是还想再说点什么,果然上面下面都有人耐不住了。 “拍卖会因为这个人还在往后拖,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关金乌小子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俩装货戴个墨镜装瞎呢,没想到上来就有好戏看。” 关山野比他弟弟沉稳多了,看了他一眼。 关金乌不吭声了,毕竟他哥让他多吃东西少说话。 我是没忍住,偷偷地笑了。 但关金乌的期盼没过几秒就落了空。 绿蚁红泥的公关能力还挺强的,才有人不满意,就有管事儿的去协调,反正最后是没人出声了。 “来头挺大啊这小子。”胖子拧着眉头,“以一己之力把拍卖会往后拖了半个小时。” 胖子说着说着看了一眼关山野,“哎有没有什么信息来源,给大家分享分享。” 胖子的声音跟他平时相比并不算大。 但是楼下很安静,楼上也很安静,而胖子,他距离窗边又很近。 于是这声音就格外地清楚。 为什么我知道,因为楼下有不少人抬头往上看,估计是想哪位英雄好汉如此大胆,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我扭过头,装模做样地喝茶,假装出一副不认识胖子的样子。 但胖子何许人也,摸爬滚打,脸皮足得有丈八尺厚,他不仅没觉得丢人,甚至也没在怕的,反倒窗帘那么一拉,跟大家呵呵一笑。 操着一口京片子,还给大家解释了起来,“外地人,外地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大家见谅,见谅哈,继续,继续。” 我也不知道他让大家继续个什么。 好在人家没找事儿,那年轻人就也在三楼的一个包间坐了下来,跟其他几个包房的人多多少少藏着点身份不一样,那人似乎没什么顾忌,墨镜一摘,窗帘一拉,还冲着我们这边点了点头。 挺熟悉的一张脸,跟萧肃生得有三四分相像。 并且,这人的气质总让我感觉很熟悉,可我又想不出来是怎么个熟悉法。 想不出来我索性也就不想了,拍卖会是又继续了。 不过我没怎么关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盯着下面,随时做好了拉着胖子逃亡的准备。 第64章 墨镜以下,这人的下半张脸跟萧肃生得有三四分相似,除了眼睛。用句…… 墨镜以下, 这人的下半张脸跟萧肃生得有三四分相似,除了眼睛。 用句大家都知道的话形容,眼睛确实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 除非经过训练, 大部分人无情绪波动时候的眼神儿能透露出很多东西。 比如胖子, 他耍乖卖巧一把好手, 但就算是嘴跟眼都上挑着的时候, 瞳孔里也透着几分出世的不羁和乖戾。 而那个人, 他的眼神是古井无波的, 其实跟萧肃生的淡漠差不多,只是萧肃生并不是无感情的冷, 他的淡漠更趋近于历经世事后, 面对大起大落也能平静应对的从容, 所以只要他在,我就感觉很有底气。 但这个人,他的眼神儿给我的感觉就不是那么的舒服。 他的古井无波高高在上, 视其他人为无物,这种眼神儿我从崔邵慈父亲的脸上也见到过,长期的掌权者,视他人如蝼蚁。 我的直觉这个人也是冲着最后的印章来的,就多看了几眼。 越看越觉得熟悉,直到我偷偷摸摸的视线正对上那个人的眼睛,算是被抓了个正着, 我径直低了脑袋,假装喝水。 心里还在琢磨着这人到底在哪儿见过的时候, 胖子拿胳膊杵了我一下,不过他这回低调了, 还知道用手挡着嘴窃窃私语了。 “好家伙,这跟咱生哥确定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胖子眼角眉梢全是八卦,“生哥私生子?你下回问问他。” 我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又被胖子一胳膊杵得歪了歪,差点呛死自己。 胖子的话也太惊世骇俗了,什么话到他嘴里都夸张了个十倍,还一个模子…… 我抽了桌子上的手巾擦掉呛出来的眼泪,心里暗叹着这一万八一杯的茶算是被老子给浪费了,一边低声指责胖子不要胡说八道,一边我也是没忍住看那边。 只见那人的有个保镖正愤怒地瞪着胖子,还俯身跟那人说着话。 不会吧?这也能听到,我心里是不太相信,可眼下这个情景又由不得我不相信。 我又拼了老命地给胖子使眼色,他可算是消停了。 但是我看得出,他并没有打消要去问萧肃生的念头。 可怕得很。 继续进行的拍卖会才算是吸引了胖子的注意力。 他看展品看其他人拍卖都挺津津有味儿的。 我就没那么心宽了,我心里有事儿,总惦记着那个被我仿冒出来,当时还觉得像模像样,现在一看就知道是假冒伪劣产品的印章。 我也才知道这三楼天字包房的好处。 一万八一杯的茶,咱是野猪吃不了细糠,两千块一块儿的点心,好吃但也不至如此…… 这天字包房,跟二楼三楼也是有区别的。 就是每一件拍卖品在正式拍卖之前,都会有人托着到包房里,揭开盖着的黑盖头,给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展示一番,有需要的话,还能让包房里专业的人当场检查,只除了不能碰这东西。 除了诚意外,更多大概透露的是一种有恃无恐的底气。 后台、武力、实力…… 胖子说他也算是长见识了,以前来过但还真没肖想过能上来,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护着拍品过来的那俩一看就是传统的练家子,身上的气势他当年在龙虎山上未出世的道士身上也见识过。 有一些手段,绝对不是寻常人能及,也难怪这绿蚁红泥敢如此行事,如此张扬。 感觉胖子看人家拍品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进去了,要不是旁边有人虎视眈眈盯着,胖子八成拿了东西就跑。 我更加忧虑了,如果被发现我造假,那胖子我俩还能逃得出去吗?我要是告诉他们拿什么劳什子印章已经被司裁和崔邵慈给强买强卖走了,我想想让他们相信我这个理由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场休息,我给胖子算是半拖半拽到了外面,生怕隔墙有耳,我自觉自己每个动作和语言都偷感十足。 “跑路吧咱俩赶紧。”我忧心忡忡,“不是说拿着印章换你,那玩意儿丢了……” 胖子一听就惊了,“什么东西?丢了?丢哪儿了。” 这是重点吗,我没心情听胖子罗里吧嗦,径直说重点,“那盒子里头是个仿品,不咋真,我的建议是咱俩赶紧跑路,一会儿下去的时候问问你生哥一起不。” 我说着拉着胖子就要往下走,没想到胖子还不乐意了。 “那那袋金块儿呢,就这么白给了,那你莽哥我可觉得不值啊,这俩孙子本来就趁人之危,”胖子唠唠叨叨有个没完的趋势,他反客为主,拉上我了,别扭劲儿也是上来了,胖子说啥都不听,说走可以,但是那金子必须得拿回来。 我犹豫得很,说实在的都想一棒子把胖子敲晕拉走了,但知道这个方法没什么可操作性,简直气得心梗,但又不能不管胖子,只能任由胖子一头扎进了包房,当然在我看来跟扎进了阎王庙也差不了多少。 我气得深吸口气,一回头从趴着的栏杆上起身,没想到正好在楼下视野死角里看到了萧肃生。 他似乎也是看到我了,胳膊一抬做了个动作。 我没看明白,拿着指头在脑袋右边转了好几个圈。 不过萧肃生明显没get到我的意思,他冲着我点了点头,然后就走开了。 走开了…… 这俩人,一个突然像头驴,一个突然失去了脑子…… 我心里绝望得很,又不知道萧肃生是个什么意思,只能按下心里头乱成一团麻的思绪,重新进了包房。 胖子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个社交小能手了,我进去的时候包房的窗是关上的,他正在跟关金乌那小子嘀嘀咕咕地聊天,已经聊到刚才对面那人了,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个萧字。 好家伙一个姓。 不过我很快反应过来,对面那人很明显不是萧肃生的私生子。 难怪这么熟悉,除了有真的长得有几分相像的因素在,高中……校霸……萧…… 我总算是回忆起来了。 那这位的家世确实是非常人能及,就算是绿蚁红泥,为了他推迟拍卖时间,也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这些我没跟胖子说。 我也根本没来得及插入他们的对话之中,中场休息时间结束,拍卖又继续了。 关山野根本没出手,我看他们也是在坐等最后的拍品。 看来无论印章是开启什么的钥匙,对他们来说都至关重要。 我觉得胖子的兴趣也在此。 我又特别想知道萧肃生这么比划的含义,可又不能贸贸然下去问,如胖子所说,绿蚁红泥里藏龙卧虎,那我们仨在不必要前,还是互相假装不认识的好。 我一直在跑神儿,直到胖子“哎”了几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说江小风,你想喝水就喝,抢你莽哥我的干嘛?”胖子不满意地给我的手拍到了一边去,“去去去,小朋友喝你自己的。” 我才反应过来,我想着想着,下意识地把萧肃生的动作给模仿了出来。 给胖子误会了。 我抽回了我的手,若有所思地比划了下。 一个抓握的动作,再加上一挥手。 好家伙,这不就是胖子刚才说的意思吗?难道说? 萧肃生是觉得我们正好在三楼比较方便。 在拍卖前,印章托上来看的时候,让我们把印章给抢走? 第65章   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怎么就兴别人强买强卖、抓人交换,不兴我们强…… 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怎么就兴别人强买强卖、抓人交换,不兴我们强抢了? 虽然我对萧肃生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到了我和胖子头上,还是有点疑惑, 不过我们几个都这么熟悉了, 想来他觉得我靠谱也是理所应当。 何况我俩在上面, 他在下面接应, 这一整套流程还挺顺的。 我逐渐说服了自己, 并且越想越顺, 正好刚刚我策划的逃跑路线还能用得上。 距离印章的拍卖还有两三个拍品, 我才算是认真研究起了他们拍卖的整个流程。 有暗拍,有明拍, 加上胖子在旁边乐于解释, 我猜是那些比较小众又比较偏门, 价值不好给明确断定的那些拍品,一般会整成暗拍的模式。 大众的,大家都普遍认为价值很高的, 才会采取明拍的模式。 我还暗自琢磨了他们把拍品托到房间里的行走路线,说来也是巧了,关山野他们的包房正好就排在第二个,而他们在第一个包房停留的时间约莫都是十分钟。 楼梯拐角,每层楼大约都有八名保镖,门口六名,正常来说如果想要出去绿蚁红泥, 门口是唯一的选择,同时难度也是最大的, 但,把正面墙都踹倒, 不太现实。 我想着想着心里面还挺澎湃,但一看胖子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人就立马冷静了下来。 然后胖子冷不丁便对我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道胖子领会了什么,要干这么大个事儿,我还是有点紧张,这种感觉就像上学的时候老师让挨个背书,马上要轮到我了,那种又害怕又想早点轮到自己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心脏砰砰跳得飞快。 似乎上一秒那绿蚁红泥托着托盘的人还在楼下,下一秒就近在眼前了。 他们那很有仪式感的丝质黑布,雕花嵌玉的红褐色木质托盘,还有已经起身说着要长长见识的胖子,所有的一切在我的眼里都显得格外清楚。 关山野和关金乌这会儿看上去倒是没什么看的欲望了,我在胖子身后也站了起来,感觉心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其实大脑是空白的。 直到胖子在我们几个的眼皮子底下,一溜烟毫不客气地夺了旁边盘子里的布,掀翻了那托盘,一壶茶我都不知道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拎起来的,直接就泼在了旁边人的脑袋上,茶叶糊了人一脸。 然后胖子裹着印章就往窗子的方向奔了过来。 何止我是愣住的,全场都是愣住的,似乎没有一个人反应得过来胖子在干什么。 然后胖子就边翻窗,然后冲着我大喊一声,“跑!你楞个啥楞祖宗。” 我迅速地回了魂。 其他人都还是呆滞的,约莫是绿蚁红泥的防抢设置太过高端,所以从未想过有人敢这么大大咧咧的拿了东西就蹿。 可偏偏胖子就那么做了,我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胖子的动作是在眨眼之间完成的,他还不忘回头抄了那装金块的包,负重猛地一增加,人也歪了下,毫不意外地撞翻了我那装着假货的印章盒子。 我的反应是迅速的,毕竟在脑袋里模拟跑路多少回了,我感觉完全是肌肉记忆,一把就扯下了那遮窗的帘子——也真是感谢这绿蚁红泥仪式感极强的装修风格了。 胖子都沿着柱子快下去了,那些保镖啥的也不是吃素的,也都反应了过来,七手八脚的过来了。 我都没时间认真打结,随便挽了个疙瘩然后顺着那帘子往下滑。 临了下去前,我看到关山野两根指头捏着那已经被摔在地上的假货,脸色铁青,然后不知道是装出来的淡定还是真的淡定,但我从他那没忍住抖动的狼头纹身判断,他的心情应该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关山野一挥手,沉声说道,“拦住他们!” 我看他比绿蚁红泥的人还更着急点。 我看着比胖子灵活,但其实是没有的。 胖子是翻滚了下缓冲,比较潇洒地到了底儿,他顺手便抄起来了个花瓶。 周围那保镖也都围过来了,我心里一急,寻思着绝对不能拖后腿,一下子松手,本来也想学着胖子的样子翻滚下,结果没能成功。 很狼狈地打了个滚儿,不过我好赖是下来了,得亏下面有地毯,我才没摔得七零八落。 胖子一把把我薅了起来,手里举着那印章包裹,大声吼着问我,“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倒是还想问问胖子到底是打算怎么办,现在我们前后左右除了上都被人团团围住,这里一楼大厅乱成一团,有不讲究的想趁乱摸点鱼的,有叫嚷着不想呆了想赶紧出去的,有吃瓜的。 我觉得要不是忌讳着胖子手里抄着的那花瓶,我俩早就被这些人按住了。 在我的预想中,没有接下来的情节,在我的设想里,萧肃生…… 我这会儿倒是没看见萧肃生人,只看见当头闷过来一电棍了。 一闷棍把我和胖子打散了,胖子可以算是一脚把我给踢开。 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可算是谢谢他了,“什么怎么办,你想想办法!先出去再说!” 之前天天尽是听胖子念叨了,他老人家也是有丰富斗争经验的,我看他打架还真是有模有样,仗着别人忌讳,抢了个电棍,全都是往黑心的地方招呼,他在那里甩得可谓是胖胖生威。 我在这里光躲了,我倒是也想学着胖子的样子抄个什么家伙,但那帮子人已经有经验了,防的是滴水不漏,我却是被那帘子给绊了下,身上挨了好几下,得亏我翻腾得快,不然一早被捉住了。 我觉得我们的目标从把印章带出去直接变成了在这儿活下来。 好在没摄像头,不然就是终身的黑历史。 不过这人毕竟多,我看胖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背着的有重量,到底不咋方便,手里又是拎着又是挥着,也没少挨。 照这么下去,我俩扛不住是时间问题。 始作俑者呢!我怒火上心头,不过我一怒之下也就怒了一下。 下一秒,萧肃生就直接从天而降了。 他的从天而降是物理意义的从天而降,炮弹一样直接砸在了我和胖子中间,还顺脚踹翻了几个人,我也得到机会趁乱摸了根电棍。 形势一下子就逆转,但对面围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我拿着电棍一通乱挥,可谓是乱拳打倒老师傅,倒也挥住了一两个人,萧肃生拉着那帘子,一头扔给了我,我马上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我俩配合,倒头蒙住了几个人,萧肃生打头,他单手略撑了下桌子便凌空越起,凌厉的鞭腿带着风扫开几人,算是开了路,破开了一片真空地带。 我押后,我生拉硬拽着已经打上了头的胖子。 他的邪性和戾气已经打上来了。 一边继续扑腾还一边又叫嚣着,“你丫过来啊,你莽爷爷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我想弄晕胖子。 我们被那帮子人围住,圈逐渐变小,我和胖子且战且后退,逐渐后面就没有空间了,我们已经贴近了墙边。 胖子大约是被关山野他们收拾了几天压抑坏了,现在有个发泄口,人愈战愈勇。 “他爷爷个腿儿的,”胖子抄着电棍就砸墙,“不信这个邪了。” 胖子也是正儿八经练过拳击的,他的力度已经比正常人大挺多的了。 正常的木板,也该有个裂缝表示一下,但这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奇特之处的木墙,却是纹丝不动。 胖子的手反倒被震得不轻,我看他虎口处已经泛红了,胖子要发狠再砸。 我好歹是学土木工程的,就算不是也是学了力学的,人也冷静着,不能让胖子无脑做无用功。 我扯着嗓子叫他先别砸了,指指上面的受力点,我叫胖子砸那个点,还有希望。 胖子叫我现实点,那儿那么高怎么砸。 丫的就知道用蛮力,还老是犟,我人是没慌,但被胖子气得不行,只是又没辙,那个点儿是挺高的,当前的严峻形势,也容不得我们搬个凳子啥的垫着。 我俩不约而同地望向萧肃生。 他跟关山野那边的有个保镖过了几下,亏得关金乌那小子也凑上来看热闹,被萧肃生提溜起来冲着几人扔了过去,砸了他们个仰倒,胖子也不管不顾,径直把木质的多宝阁往那边推倒,连带着厅里的连枝吊灯也被甩了下来,摔个稀碎,关山野那边的人得招呼着关金乌,就没追过来了。 厅里更加混乱,地上到处是碎片,盘子,倒了的桌子椅子,一片狼藉。 动静闹得大得不能再大了,我感觉我们以后都会被这儿的拍卖场什么的永久拉黑的水平。 完全是三个土匪来了。 萧肃生再次跟我们汇合。 刚才我俩的比划他估计都看见了,没让我俩再重复第二遍。 看得出来萧肃生也有点着急,他二话不说,冲着我俩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操作,可以说是神乎其技了。 没有太多华丽的动作。 萧肃生接过了胖子手上的电棍,他抽出了他的那软剑,我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人就已经借力,点墙,倒挂。 他人已经到了二楼。 助力,横踢。 我感觉萧肃生随便跳了下就得有两米高,然后他带着浑身的重量,如天神下凡,重踹在了我之前比划的受力点上。 我还是有点水平,承重墙轰然倒塌,连带着我们这边的墙也被折腾出个大洞,我和胖子急忙跟上,跌撞着奔了出去,捎带着还翻了墙。 我对北京不是那么的熟悉,胖子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身后还有追兵呢,我还寻思着我们难道要地奔的时候,胖子蓦地带着我们奔到了辆车前。 车还不错,我从胖子口袋里几乎是夺走了钥匙。 他开车那个稳当劲儿我是受不了。 我们起步又接上了萧肃生,胖子在后面给我指指点点,我们专往没人管的巷子里钻,七钻八钻的,我都不知道我们到哪儿了。 我们仨继上回分别后,才有机会喘口气儿说句话。 萧肃生扭头还在看后面的情况,我从视镜里看到他问胖子,“你抢印做什么?” “啊?”胖子愣了下,扭头看向我,问道,“我也正想问呢,江小风你抢印做什么,虽然这玩意儿是挺热的,但咱算是把那绿蚁红泥全得罪光了感觉以后都要混不下去了……” 胖子那些废话我懒得听完,现在已经学会了只听重点。 但是我也很茫然。 “啊?”我瞥了眼胖子从黑布里扒拉出来的印章,还挺精致的,他宝贝似得拿黑布包了看下面的图案。 我实在没忍住扭头看向坐在后排的萧肃生,心里已经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问道,“生哥……你要这印做什么?” 第66章 萧肃生也愣了。我们三个人盯着三个印章面面相觑,真是好大一个乌龙…… 萧肃生也愣了。 我们三个人盯着三个印章面面相觑, 真是好大一个乌龙,我还是头一回见萧肃生的脸上出现那种类似于是在反省自己的神情。 不过我没看那印章太长时间,作为一名合格的司机, 我继续在胖子的指指点点下开启跑酷之旅。 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了。 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消息, 天黑下来, 也就意味着对面能用的手段也多了起来。 我这会儿已然已经知道萧肃生那一摆手是让我不要掺和进来的意思, 提议要不就把这烫手的山芋交出来得了。 胖子坚决不同意, 在他看来, 东西也抢了, 墙也踹倒了,桌子也掀翻了, 人是彻底得罪完了, 我们仨的信誉算是彻底垮了。 把东西甩手出去的话, 首先是别人会不会相信,然后就是,那绿蚁红泥的东西我们到底赔不赔?至于他, 难道还得继续被那关家的那俩货折磨? 胖子扯着他的脸说他这几天光啃馒头喝豆汁儿了,完全是折磨,现在把印章交出去的话,他也不活了,这简直是赔大本的买卖。 但问题的关键是我们拿了这印章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不过我是说服不了胖子的,我一转方向盘,来了一个我觉得能打99分的完美漂移, 该说不说,心里是有点小得意的。 不过我没能得意够5秒钟, 我们前边没路了。 自称是北京土著,北京每一条犄角旮旯的巷子都走过的胖子, 把我和萧肃生成功带到了死胡同里。 我才把后面那些车甩了没多远。 我怒目瞪向胖子。 胖子叫我稍安勿躁,他问我懂不懂什么叫做逃跑,我们仨七手八脚地解开安全带,我自觉地拿上了印章,萧肃生自觉地拎起了装金块的背包。 胖子…… 胖子跌跌撞撞地下来打头儿准备翻墙,就这嘴里也不消停地抱怨我车开得太快,把他的脑壳都甩晕了。 小小年纪,看着弱不禁风的,怎么开起车来就这么狠…… 我没有嘴跟胖子打嘴仗,我全身的力气都用来翻墙了。 萧肃生那就是非人类,他负重翻个墙都跟玩儿似得,胖子如果不是确实是晕车了,估计水平会比我高些。 但是要说人倒霉的时候,就会一直倒霉下去。 我脚才刚踩在那地上呢,就看到对面满满当当围了一圈儿的人,不对,还有几只獒。 呲牙咧嘴的。 我说胖子怎么跟被人掐了喉咙似得一言不发了。 但是我很硬气,我顺手捡了一把土坷垃扔向一脸嚣张小碎步迈过来的关金乌,一边还不忘问萧肃生打得过吧?那咱就开始。 感觉已经进入青年热血番的节奏了。 然而,萧肃生摇了摇头。 差点把我的心也给摇凉了,感情我们三个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啊。 我瞬间就转变了主意,比较扭曲地挤出来了个微笑,顺手非常亲切地给关金乌的肩膀拂去了我亲手洒下的土坷垃,“咱们做个交易吧,如何呢?” …… “没想到刚才还兵刃相向,现在就把酒言欢了。”我们三个算是被又请上了车,绕来绕去,然后我们又前有保镖后有狗地被请到了个类似于庄园的地方。 地儿很大,还挺黑,胖子说这扣得连灯都不开,让人摸不着路。 我叫他闭嘴,如果胖子早点说那车钥匙是顺的关家的,那我们也不至于绕了这么个大圈还是被逮住得这么快。 然后我们便被带到了饭桌上。 果然一切生意都是要从吃饭开始谈起的。 但我们也实在没料到,关山野也只是给人打工的。 坐在主桌上主位置的,可不正是司裁吗? 我真是想打烂他那张戴着墨镜志得意满的脸…… 一句话都懒得说,折腾了一下午,惊心动魄,我不到饭桌上也不知道自己饿得这么狠,盐水鸭配蟹黄包,我干饭干得津津有味。 至于谈什么,就完全交给了胖子。 胖子在不吃亏这一面,我认为他极具天分。 我们是连夜成为被夹的喇嘛的,人也是连夜出发的。 没想到他们的东西准备得这么齐全,连点拖延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我们就这么南下了。 我,萧肃生,司裁,胖子,关山野。 先是飞机,私人的,还挺高级的那种,再是车。 确实也想不到,我们五个也有凑到一辆车上的一天,悍马的空间大得很,基本是马路杀手的水平,装下我们五个绰绰有余。 还有两辆车也同行,前边一个后边一个,差不多六七个人,不过司裁和关山野似乎都觉得没有介绍的必要。 自从上了车之后,这俩人就在闭目养神儿。 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胖子主动承担起了开车的任务。 这一天跌宕起伏,心情大起大落,我睡不着,萧肃生也是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我就问胖子我们准备去哪儿。 “云南边境吧,大约摸我猜的。”胖子嚼了个口香糖,说话含含混混的听不太清楚,“这哥俩也防着我们呢,没说具体地点,跟着前边那辆就是了。” 车上寂静无声,除了我和胖子,连其他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司裁和关山野似乎是死了,又似乎是没死。 安静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长到我都开始迷糊了,朦朦胧胧中听到萧肃生问胖子要不要换人。 胖子说没事儿,这才哪儿到哪儿。 然后胖子就开始八卦萧肃生和那个在绿蚁红泥特别“装”的那小子的关系。 “该不会是私生子吧?那么像。”胖子还那手肘杵了下萧肃生。 他这么说的话我可就不困了。 我眯着眼睛,耳朵支棱了起来。 此时此刻我不由得庆幸我是坐在关山野和司裁的中间了,虽然我严重怀疑他们是怕我们仨跑路,但我在这个位置,也是视野极好,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然后我便看到萧肃生极为震惊地看了胖子一眼。 一天之内从他老人家的脸上看到两种这么生动的表情,也是难得。 萧肃生被噎得半天没出声。 胖子还要再追问。 司裁却是比萧肃生还沉不住气,他大概是随手拿了个靠枕闷在了胖子脸上叫他闭嘴,“那是他大侄子,你让不让人睡觉了,开你的车去吧,再说闷死你。” 好小子,起床气还挺严重。 胖子扭头,跟鬼鬼祟祟的我对了个眼神儿。 这下彻底没人吭声了。 空气里仿佛被人喷满了安眠药,我睡得挺沉,等再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车门外他们都已经找好导游了。 关山野在一旁杵着,司裁在那儿老神在在地跟个云南当地的人谈价格。 第67章 而我,我开始自觉地找东西吃了。车里有一些速食,没什么营养但,确…… 而我, 我开始自觉地找东西吃了。 车里有一些速食,没什么营养但,确实是好吃, 我在我们继续赶路之前, 嘎嘣嘎嘣炫完了一包蟹黄味儿的腰果仁, 一包奶油味儿的碧根果, 十几小包杏仁干以及一盒鲜牛奶。 胖子跟我抢着吃, 边吃我俩还边吐槽, 司裁从军方的途径找的这云南本地导游也不咋地, 看着跟人贩子似得。 这些东西也就吃了个半饱吧,我们跟着前边向导的小破车, 从大路转向了磕磕绊绊的小路。 或者, 刚开始还能勉强称得上算是路, 土是多了一点,树杈子也多了一点,但好歹能过。 后来的路就太崎岖了, 地凹凸不平到连我们坐在改装过后的悍马上都被颠得受不了,再到最后,已经没有平整的地面了,到处都是泥坑,旁边是铁丝网,悍马根本过不去。 我们一行人被迫下了车,每个人都背了个包, 有卫星电话和导航什么的,倒是很高级。 我不太会用, 才刚打开,那玩意儿就嘀嘀嘀叫个不停, 跟报警似得,其他人的反应还好,倒是司裁,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他不再往前走了,我听到他问那导游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司裁背对着我们,做了个手势,萧肃生他们大概都认得,我看到几乎是一瞬间大家的气势都变了,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都到现在的场面了,我们当然也明白过来,我们怕不是已经被这导游给卖了。 论个人武力值,我觉得我们这边是没有什么好怕的,但是架不住从草堆里钻出来了一大群面容黢黑的人。 我不知道我们这边带枪了没,反正那帮子人肩膀上架着的是有。 胖子小声嘀咕说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像以前跑山打猎用的土货,擦枪走火的,大多数时候打不着猎物,打着自己了。 但是近距离来说的话,威力也是巨大的,就我们眼下来看,给脑袋开瓢成八瓣也是绝对没有问题。 然后,不过半分钟的功夫,几辆摩托车呼啸着过来,夹带着中间还有个三蹦子。 这帮子人居然还有□□。 识时务者为俊杰,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我看得出来司裁他老人家本来是不太服气的。 常年打鹰的没想到会被鹰给啄了眼。 但在看到炸药的时候,我们大家伙儿还是一致放弃了挣扎。 情况很复杂,但是也很搞笑。我们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打劫了,何止是车和装备,那帮子人给我们搜刮得连个毛都不剩。 最后我们几个脚踩着他们给的基本上都要开口了的烂鞋,穿着打上了不知道多少补丁的破棉袄,我只能庆幸这玩意儿看上去居然还意外地干净。 我们一众人,不说都是江湖一霸吧,至少也是有点小头有点小脸的,现如今就这么水灵灵地被赶羊一样地赶着跟在他们车队后面走了。 环境是非常恶劣的,装备也是非常劣质的,我们的心情也是非常怨念的。 我们趟过草丛,趟过泥地,趟过水沟,还钻过了不少电网。 我看着沾满了泥巴的鞋,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开始有点挂不住了,一路垃圾堆成小山,鼻子下面全是不可言的特殊气味儿。 我本来以为只有自己扛不住,结果回头看看,大家脸上的表情都特别精彩。 想笑,但是我不敢张嘴,我怕一张嘴就被恶心地把隔夜饭吐出来。 我这东张西望的,还被那帮子人中的个小头目给呵斥了一顿。 只好老老实实低下头,胖子还挺沉得住气,指了指天,指了指地,指了指狗。 在这个破地方,那几只獒的待遇比我们强多了,好歹饿了一叫还有点东西吃。 我大概知道胖子的暗号是叫我们天黑再行动。 但是天黑下来也是真的挺漫长。 我都不知道我们被赶着走了多长时间的路,但是国境线大约是出了的。 因为越往前走,就有穿着异服的小商贩沿街叫卖东西,缅甸语和中文掺杂,有卖烟的。 在这里喊救命肯定是不好使,这帮人看到我们过来都是一副司空见惯又敬而远之的模样。 我看到这帮压着我们过来的二混子,不讲究得很,随随便便就掀翻了个摊子,抽上了霸王烟,那烟味儿呛得很,很难闻。 隔了老远我也能闻到一股子腐朽的气味儿。 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还有落到我们身上的不怀好意的眼神儿。 就是我听不太懂,但是看那帮子人猥琐的笑就知道大概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司裁好像懂一些,但他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这会儿那些人对我们的看管略微松散了点,胖子就三两步挪过来,冲着那边扬了扬下巴,问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QZ 他还真诚地问司裁,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他老人家安排的戏,如果是的话,赶紧撤了别演了,不管是啥他都配合,但是是真受不了这鞋子上的味儿了,像臭狗屎。 胖子的语气也很真诚,真诚到我也听不出来他是在讽刺司裁还是在说真心话。 但是他每多说一句,司裁的脸色就多黑一分。 这哥们显然也是首次遭遇人生的滑铁卢。 到最后我听到司裁从牙齿缝里面似乎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话/ 他说那帮子人因为看着我们不像是从事技术工作的样子,就准备把我们噶腰子给卖了,看着应该能卖个还可以的价钱。 但是什么是不像是从事技术工作的样子? 我有一种我们几个的智商被那帮子人给鄙视了的感觉。 并且说到噶腰子,我总觉得腹部一凉,忍不住摸了摸肚子。 一抬头就看见司裁冲我呲了个大牙笑。 “干啥?”我双手提了提裤子,冲他翻个白眼。 司裁老神在在的,“没事儿,你没有被噶腰子的风险,截至目前我听他们的意思是准备把这个小姑娘卖去发牌。” 我刚开始没明白过来司裁的意思,过了会儿之后才恍然大悟,大怒。 脱了鞋我直接就往他身上蹭了,蹭完我就溜到了胖子和萧肃生身后。 看司裁一脸吃瘪的表情,关山野都差点拦不住他找我算账。 “别搞内讧,”我听到关山野小声劝司裁,“天都快黑了还等着一起动手,难不成真被拆了器官卖?笑掉大牙了吧。” 我们又接着被赶着往前走。 大概是因为四周都是山的缘故,天说黑下来几乎是立刻就黑了下来,好在天上还有个月亮,惨兮兮的白光铺下来。 这帮子押送我们的人是真的打上了灯笼,那里头搁着的还不是红蜡烛,是白蜡烛。 惨兮兮的月光,惨兮兮的烛光,倒真有点送我们去噶腰子的氛围了。 光线一暗,那几个獒看不见主人,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我们也是已经走到小树林儿里去了,差不多是时候了。 关山野不动声色地从脖子里摸出来了个唿哨一样的东西,他做了个手势,大家神色各异,不过也是都做好了准备。 唿哨声沉闷响亮,如同狼嚎刺破了寂静的天空。 几乎是同时,獒的叫声也响了起来,我听到那帮二混子们惨叫的声音。 黑夜不比白天,视野不远,土枪能发挥的作用也有限。 看得出司裁和关山野也是被压抑得狠了,尤其是司裁,千年打鸟的猛然被鸟啄了眼,还被胖子贴脸开大嘲讽了,他心里也是窝着火。 那帮二混子们也没受过专业的训练,猛然被袭击,一下子也慌了阵脚。 原本包围的阵型几乎是立刻便被我们撕开了个口子,如果不是司裁和关山野还念念不忘着印章,我们估计能跑走得更快。 只是原本带着的装备还是拿不全的,看见了啥包我就直接拎着跑了。+ 那帮子人骂的什么我听不懂,不过我知道一定很难听。 毕竟慌乱中我都被他们带来的电棍给打了几棒子,说实在的,疼得很,差点给我打残废了。 不过还好有萧肃生招呼着我和胖子,我们三个人没跑散,但是其他人的影儿是没见着,就能听到獒的吼声,越来越远。 那帮子押送我们的人也越来越远,不过我们也压根顾不上开心,气儿都没喘匀呢,就看到身后漫山遍野的火把。 确实是地头蛇啊,为了几个人搜山来了。 第68章   真行,我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想到我们哥几个的腰子还这么让…… 真行, 我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想到我们哥几个的腰子还这么让人在意,也没忍住在心里咒骂了几句。 我们跌跌撞撞地往树林深处钻, 这时候跟司裁他们已经算是完全跑散了。 但是要突破包围圈, 不太好跑。 火把很多, 多到我都想冲他们嚎一句, “放火烧山, 牢底坐穿。” 鞋子不舒服, 我们一路完全算得上是披荆斩棘了, 我都数不清我的脸上被多少树杈划过了,好险没瞎了。 期间确实遇上过几个不长眼的, 胜在人少, 有俩被萧肃生干脆利索地劈晕了, 还有俩被我和胖子拿着树杈子给砸晕了。 那帮子人赶人还是很有经验的,圈是越缩越小,给我们能跑的空间其实不多。 山路也陡峭。 好在我们意外发现了个小瀑布。 胖子一看就说后面应该有个窄缝, 当时我在最靠近的地方,一听就顾不上想了,兜头就越了过去。 胖子说我太快了,他根本就拉不住我。 本来我很蔫,冰凉的山泉水这么从头到脚一泼,人一下子便精神焕发了起来。 里头有路,我兴奋地扭头准备招呼胖子和萧肃生进来, 然后一个没愣神,脑门磕石头上了。 肯定是流血了, 毕竟我的脑门中间热热的,但是胖子问我咋了我又不好意思说, 就叫他快点过,别墨迹了。 没想到这次是我打头往前走了。 窄缝其实也就是个缝,黑得很,视野接近于无,我们相当于是侧着身子在一点一点地往前蹭。 我能隐约听到外面追过来的人讨论的声音,但还是不敢走太快,未知的黑暗让我整个人精神高度紧绷,毛骨悚然。 不过空间窄也有窄的好处,我的脚想打滑都滑不起来,人卡得死死的。 也算是成功躲过了追捕,我心里半松了口气,顺着窄缝越往里走,空间也逐渐变大了点,不至于我们连翻个身都做不到了。 没想到这回我们倒是还挺顺的。 再往前走了点,隐约能听到点风声了。 看来出口不远了,我们心头都是一振。 这么浑身都湿漉漉的然后又在潮湿的环境里蹭来蹭去,一身苔藓不说,这难以言喻的味道我也着实是受够了。 一路蹭过来都无事,我还觉得是自己太紧张了,一脚便往前迈了过去。 还感觉温度高了点。 我正奇怪,一回头看见胖子脸绿了。 他啥也没说,伸手指了指上面。 我一回头,脸也绿了。 前方一片漆黑,只有正上方两只眼睛,惨绿色的眼珠子,倒映着周围惨白色的大脸,目不转睛地瞪着我们。 我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就拖着他俩准备往来的方向溜,冷不丁听到身后刺耳的尖叫声。 鬼哭狼嚎的。 我们前后左右都是这样惨白的脸,有的正着漂浮在空中,有的倒挂着望着我们,空洞的眼神,密密麻麻地陆续浮现在四周,退无可退。 “我去了,”胖子是个沉不住气的主儿,一下子就狂躁了起来,“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他的声音我听得不是很清楚,毕竟耳朵边都是滋滋啦啦的叫声,我感觉耳膜都要被震碎了。 那群鬼东西对我们发起了进攻。 它们在我们头顶上方飞来飞去,来去自如,黑暗中,我感觉到有尖锐的东西一直砸在了身上,躲又不知道往哪里躲,我刚迈了一步就跟身旁惨白色的脸对了个正着。 冷不防对上那俩圆得不似人的眼睛,冲着我,缓缓露出了个扭曲笑容,我的魂儿都差点被吓出来,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子戾气,包直接脱手而出,往那玩意儿身上狠狠地砸了过去。 居然真被我砸中了,那白脸是实体的,被我砸中后叽哇乱叫几声。 萧肃生才“咦”了一声。 他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我都快忘记他的存在了,我感觉那白脸突然生出了很多手,三两下扒拉着要抢我那包。 胖子在那儿跟白脸们缠斗着,我也看不清他在干啥,觉得他跟发疯了一样,嘴里叫的比白脸声音还大。 我随手捡来的包里还没来得及看有什么,但这群白脸欺人太甚,我感觉我的血性都被激发出来了,拼了老命地拽着我那包。 我还想招呼着萧肃生帮我的忙。 那群白脸不讲武德,一起围攻我,我感觉有在我的头顶揪我头发的,有拽我衣服的。 我疯求了,离骂人快不远了,张嘴就要嚎萧肃生,冷不防一回头,看到他不知道打哪儿捡了个冷焰火打着了,光亮很快就传了过来。 我的话到嘴边变成了“哎呦不错。” 这时候我们才看清楚,这群白脸不是鬼,也不是怪物,是一群白脸黑毛的猴子。 萧肃生举着冷焰火往我这边晃了晃。 猴子们倒是被萧肃生手里的冷焰火给短暂震慑住了片刻,缩成一团,就其中有一个体型特别巨大的,我感觉是猴王,正在跟我抢包的那个,胆子特别大。 这猴子比峨眉山的野多了,我那包都被它的爪子给扯裂了,里面的东西正漏出来,有压缩饼干啥的,我也顾不上吃的了,看见还有冷焰火,顶着我被猴子们揪过的鸡窝头,一把便抽了过来,抛出来一根给胖子。 胖子可是不好过多了,身上背后趴了足足得有二十个猴子,也就剩张脸和手还露在外面。 我这会儿手上也打着了一根,左右看看,我们仨这形象,本来就惨不忍睹,更何况这会儿又掉进了猴子窝,跟猴子们打了一架之后,就更惨了。 但我们并不是最惨的。 这个比较宽的山洞显然是猴子们的大本营,我看到他们夺来的吃的,还有采的一些果子,一些约莫是游客们的背包。 然后是令我齿冷的,森森白骨摞成一堆,我看到有人的脑袋被掀掉了半张头皮,血糊糊蒙了一脸,一个小猴子正拿着眼珠子往嘴里塞。 我扛不住,吐了。 我能坚持到现在才吐属实也是不容易。 胃里没什么东西,我吐出来的全是酸水,萧肃生还好,他的脸上波澜不惊,我看出了一种历经岁月沧桑的沉稳淡定,是我编的。 我从他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胖子的脸色跟我差不多,但他死鸭子嘴硬,拍着我的背说我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他说我从小到大吃的肉不也是动物的尸体吗? 道理是一样的。 我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想了想,又吐了。 胖子脸色好多了,越说越起劲儿,我都不知道这么险峻的形势他是怎么能做到憋出来这么多话的。 我听到萧肃生叫胖子别说了,他的手按了一下胖子的肩膀,胖子跟被卡住了命运的喉咙一样,瞬间就熄火了,我们仨一人举着一根冷焰火,跟上下左右的猴子们面面相觑。 动物们天生对火还是惧怕的。 这也是我们这会儿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的原因。 但这焰火就是照明用的,论起杀伤力来我觉得不如火把十分之一,单靠这个跟猴子们耗是绝对撑不下去的。 我们看到那边的出口了,慢慢挥舞着冷焰火往那边挪几步,猴子们散开些距离,又很快围上来,跟我们始终保持着约莫两米左右的距离。 真是成精了。 我们仨好巧不巧,背的五个包四个都是物资包,有一个是炸药的,别说眼下刚泡了水用不用得了两说,就算是没泡水我们也不敢拿来炸这帮猢狲们。 我是不敢,但是胖子敢。 眼看着黑毛猴子们对冷焰火的畏惧越来越小,胆子越来越大,明显是派了敢死队上来抢我们的包。 毛手毛脚的,冷焰火的温度比体温高了些,但并没有达到让他们退而却之的地步。 这帮猴子胆子就更大了起来。 萧肃生抽出了他的软剑,一手执冷焰火一手执剑。 别说胖子沉不住气,就是我都有点狂躁了。 胖子叹了口气。 他说这没用,见了血猴子们发狂得更厉害,单体输出不如群攻爆炸。 群攻爆炸。 胖子说到爆炸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有预期了,右眼皮狠狠地抖了几抖。 但等胖子真把他那炸药包拿出来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心跳还是加速了不少。 我禁不住问胖子会调炸药吗?这爆炸力度能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吗? 胖子叫我别啰嗦,我说的这些他都不会,但是他明白一个道理,这是那群把我们拐过来的瘪三们国家的山,炸了就炸了。 随便! 胖子一拖就把炸药包全都拖了出来。 司裁他们估计带的有专业人士,这炸药包原始得很,一小袋一小袋捆在一起。 我倒是想告诉胖子,我倒不是怕把山给炸了,我就怕把我们几个给炸了,客死异国,身边还陪着一群猴儿,听上去就不是那么的美妙。 胖子已经麻溜地拆了一个下来,“试试看还能用不?”他语气自然得仿佛在问今天下雨了要不要打伞,不等我俩反应,直接就着火打着了引线给丢了出去。 他丢得不远,这洞本身也就没多大,猴子们起初以为是什么东西,争先恐后地扑了过去,直接把炸药包给扑在了下面。 过了约莫一分钟的时间。 等待的时候我的冷汗都下来了,几乎以为要没用的时候,那边传来一声闷响。 威力很大,炸药包没产生那么强悍的冲击力,纯粹是扑上去的猴子太多了。 血腥味儿瞬间充满了整个山洞。 我们仨还算是有所准备,但也被血和残肉沫糊了一身。 那群剩下的猴子们到处乱窜混乱了片刻,有逃窜的,有直接啃同伴尸体的,给我们了点可乘之机,往出口的方向挪动了几步。 可是好景不长,后来它们就在猴王的指挥下稳定了下来,惨绿的眼睛盯着我们,不怀好意。 “呦呵,”胖子一看也来劲了,点了一个就又扔了过去。 出乎我们的意料,有前车之鉴之后,猴子们又是争先恐后地扑了过去。 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上一波被炸成肉沫的猴子们,不是出于好奇,而是为了控制炸药的威力。 这么想着想着,我看着那猴王,总觉得那惨绿的眼睛闪烁着老奸巨猾的光。 胖子也回味儿过来了,咒骂一声。 冷焰火对猴子们产生不了什么威慑力了,这一波爆炸结束之后,我毫不怀疑,接下来它们会采取同样的措施对付我们,直到炸药耗尽。 “全放了吧。”这帮猴子精得快成人了,我怕说的话被猴王听到,凑到胖子那儿偷感十足地建议道。 我们仨人血糊糊的,谁身上的味儿都熏人,我凑过去胖子那边的时候,感觉胖子想给我一脚踹开。 但他估计是看了看自己的那副德行,就忍住了。 胖子抿着嘴,征询地看了一眼萧肃生,然后点了点头。 “那就拼命了。”胖子恶狠狠地瞪了那猴王一眼,他双手举着炸药包,颇有一种鱼死网破的架势。 我知道胖子是在用动作忽悠它们。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觉得胖子还是很浮夸。 胖子举着,我点着引子,萧肃生横踢,我们仨在这一瞬间不需要沟通。 萧肃生的时机卡得正好,在炸药包即将炸开的那几秒钟之内,把它砸到了猴王的天灵盖上。 场面一度混乱,就连我们仨都很混乱。 连在一起,炸药包的威力挺大的,一度我感觉地面都摇晃了起来,我们踉踉跄跄地往出口的地方跑。 没回头,但是从身后猴子们尖锐的叫声判断,那猴王估计是命丧于此了。 猴子们发疯了一样,啥也不管不顾了朝着我们飞蹿了过来。 我们跑得挺快,但是我那腿上也被好几个猴子给抱住了。 得亏萧肃生一剑一个脑袋。 我有一种生死时速的感觉。 直到看到了外面蒙蒙亮的天,吊着的一口气才算是半松了下来。 我跑得两眼发黑,感觉奔出来出口了,又感觉没奔出来,突突往前迈了二十米之后,感觉被巨大的飞毛乎乎的东西扑倒了。 我头晕目眩,觉得是要挣扎一下,可连半个指头都动不了,我听到胖子和萧肃生喊我的声音。 确实难得从他俩嘴里听到我的全名。 难道我要死了? 我这个念头冒出来了得有十几秒钟。 我在那冰凉凉的地上躺了也得有十几秒钟,才缓过来劲儿,一睁眼。 面前是獒巨大的脑袋,呲牙咧嘴地看着我。 我去。 我感觉它是准备把我当肉骨头叼走。 我一下子就被吓得精神了,四肢充满了力量,开始扑腾起来。 感觉像条咸鱼,还是被扒了皮的那种。 我从那獒的眼神里感觉看到了嫌弃。 没给我扑腾多久,我听到歇斯底里的笑声。 我的耳朵还好使,听得出来是关金乌那小子的,他拿着摄像机,闪光灯都开着,瞬间给咔咔咔拍了十几张照片。 才把那獒叫回去。 我才坐起来。 四周是山,灰蒙蒙一片和天连在一起,绕着灰蒙蒙的湖,湖边扎着几个帐篷。 清晨,还很冷。 萧肃生和胖子在我两边给我架了起来,本来还要搀着我,被我拒绝了,我虽然菜,但是要脸。 那边还架着火烤着鱼,挺悠哉悠哉的,没看到关山野和司裁。 但是我看关金乌那小子猖狂的样子,又不知道要不要开口问。 胖子倒是先开口了,问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当时我们没带着他。 没想到反而被这小子顺溜地到达目的地了,人家也没用导游,人家就开车,砸钱问路,游山玩水,一路跑了过来,比我们快多了。 他是在这里准备和我们汇合的,只是突然听到这边巨大的爆炸声,牵着獒就过来了,没想到碰到了我们,还留下了精彩的记录。 关金乌准备给我看,被我严词拒绝了。 这会儿他才想起来问他哥呢? 我们跑散了,我们仨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还真怕跟他说了之后他会冲出去找人,那岂不是又自投罗网,他带的这条獒可经不起耗的。 关金乌一看我们的表情,就没再多吭声了。 不过他心理素质还挺不错的,没我想象中的那样要死要活地就要去巡山。 但我听到他小声嘟囔了。 “这个菜狗子都活蹦乱跳出来了,肯定是没啥事儿。” 我倒吸一口凉气,但是看了看那边的烤鱼,又把气咽了下去。 我现在的诉求很简单,吃点喝点洗点换点,剩下的,剩下的等睡醒再说吧。 第69章 鱼并不好吃,从这湖里现捞出来的,淡水鱼刺很多,并且关金乌烤鱼的水平…… 鱼并不好吃, 从这湖里现捞出来的,淡水鱼刺很多,并且关金乌烤鱼的水平, 我只能说, 花架子, 很一般。 但是我饿了, 这玩意儿起码比压缩饼干好吃。 我吃了点, 然后啃了点压缩饼干, 就晕碳了, 在帐篷里睡了会儿。 我睡得不沉,总感觉耳朵旁边有人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然后我起身, 扒拉开帐篷的门的时候, 发现外面空无一人, 天还是大亮的状态。 我刚开始是挺慌的,上奔下走,大声叫萧肃生和胖子的名字。 所以没过一会儿就累了, 但是我潜意识里大概是觉得他俩绝对不会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这儿,我绝对萧肃生和胖子他们大约摸是去找司裁这个坑人的货了。 我叫着叫着人累了也放松了,觉得这样还不错,眼下天亮着看这湖,又觉得还挺清澈的,一眼瞥得见底。 我老想洗澡了,趁着没人, 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胆子,脱了衣服就钻了下去。 但我是不会水的, 也就敢在最外层泼泼水。 水泼在身上倒是意外的没那么凉,反而还感觉挺温暖的, 泡得人懒洋洋的,挺舒服,让我半点都不想动弹。 我上下眼皮打架,又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岸边有人叫我的名字,但我这会儿就跟鬼压床了似得,拼了命想睁开眼,但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肉仿佛都脱离了意识的控制。 我的灵魂悬在半空中,想挣扎又挣扎不动。 我睁不开眼,只能继续用力,精疲力竭地试图抬自己的脖子,这样过了挺久,才唰地睁开了眼。 一回头听到是胖子和萧肃生在叫我,还有司裁他们,不过这些人都无关紧要了,我一下子就高兴了。 想回头招呼他们也下来享受享受,但我自己一看,却看到胖子和萧肃生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在拼了命地冲我招手。 我才从懒散的状态恢复过来,立刻便感觉到有什么柔软滑腻的东西在我的脚脖子上缠绕。 我人还没低头看,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立刻便剧烈地弹腾了起来,我几乎完全是逼着自己低头往下看了。 一看人已然被吓麻木了。 两个人手,或者那玩意儿我觉得已经根本不像人手了。 手指纤长,纤长到像藤曼,苍白的颜色,很窄,根本没有手掌这种东西,五根指头径直汇在一起,前后都是一样的粗细,根本分不出来哪里是手哪里是胳膊。 偏偏是这玩意儿抓着我的脚脖子,我伸出手抓住那东西,用尽力气想把它甩开,但那玩意儿的力气大得很,我怎么弄都弄不掉。 反而越来越被那东西往湖里拖,我再看那湖。 原本清澈能见底,这会儿漆黑如深渊,再往里,是无数只同样苍白看不出长度的手,缓缓地向我的方向伸了过来。 此等壮观的场景,我此生仅见。 我禁不住绝望地想,抓我一个人耗费这么大的动静,我配吗? 但我还没放弃挣扎,在那玩意儿死命绕住我脖子的时候,张着嘴便咬了过去。 我下了死劲儿,是要给它看看我也不是好惹的。 听到了一声惨叫声。 这鬼东西的音色跟胖子还挺像。 我迷茫地睁开了眼。 胖子在我旁边撕心裂肺地叫,萧肃生挺关切地看着我,不过我看司裁和关金乌,都是一副想笑又努力憋住的表情。 我看到了胖子手背上的一道子牙印儿。 呃…… 我沉默地别过了脑袋。 胖子因为我的梦中梦中梦,念叨了两个小时,当着其他人的面,我只说是饿了梦见啃猪蹄儿了,虽然我觉得那俩有脑袋的根本就没信。 私下里,我却是偷偷地把自己的梦告诉了胖子和萧肃生。 尤其是在我站到石头上眺望那灰湖的时候,我对梦里的场景更加将信将疑了。 其实,灰湖是只有在清晨和傍晚的时候看着是灰色的,毕竟上面飘满了灰蒙蒙的雾气。 其他的时候看,它周边约莫三米内的距离,都是清亮一眼见底。 而三米开外,再往里看,一片漆黑望不到头儿。 胖子很有经验,他说这种情况就是证明这湖内里的深度非常深,是非常深。 我们还试着捋了点草编在一起,绑着石头往里面抛。 约莫能有个三十几米吧,石头进去也只是咕咚一声,根本没有半点见底儿的意思。 我是旱鸭子,不会水,连游泳馆都少去,更别说见这么大这么深的湖了。 回头一看,发现萧肃生、胖子我们三个人在面面相觑。 胖子脸色比我的还不好看。 他说这么深的湖,他也从来没见过,按照这个深度来说,应该比长白山天池的还要深,确实是一大奇观。 不过为什么这么大的湖没有被大范围地探测研究过,他也不懂。 但这么深的湖,能养出来什么样的东西就不好说了,这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非常不利。 “什么不利?”我敏感得狠,一下子抓住了胖子话里的重点,“我们接下来要干啥?” “进去呗。”胖子冲我指了指灰湖。 他的语气就跟让我进去家一样从容。 我目瞪口呆,“进里面干啥?”我看到萧肃生也有点惊讶。 胖子冲我俩这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翻了个白眼,“要不你们以为他们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纯为了编木筏捞鱼吃?” 实不相瞒,我还真以为是。 胖子说现在之所以没潜下去就是在等司裁他们那边的人送装备过来。 毕竟原本带过来的东西都没了。 通过捞出来鱼的模样,大概能逐渐判断出湖的深度。 一些有特别丰富经验的人是可以做到的。 胖子如是说道。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看了眼灰湖上的小木筏。 跟一眼望不到头儿的灰湖相比,仿佛秋天飘落湖中的小小柳叶。 看不清楚司裁的脸了都,他像个站着的蚂蚁。 我都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勇气和毅力能划着木筏到湖中心的。 看着这个胖子口中丰富经验的人,一个人,莫名的飘零感。 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司裁的声音从不知道从哪里夺来的老式对讲机里传了过来。 他的声音还带着种令我不明所以然的惊喜。 司裁冲我们吆喝,叫我们准备准备,同他一起过去看,一个很意外的发现。 第70章 我没有兴趣,我那个梦做的我现在对于这灰湖充满了排斥的情绪。我基…… 我没有兴趣, 我那个梦做的我现在对于这灰湖充满了排斥的情绪。 我基本都不靠近它,连里面捞出来的鱼都不吃了,就靠压缩饼干维持生命。 我们这几个人, 也不是司裁说能招呼就招呼过去的。 他那小木筏装一个人可以, 装两个人勉强, 再多就沉了。 我不想上木筏, 但我在重新造个木筏的时候, 还是搭把手了, 等我们整完新的, 天已经完全暗了。 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在山里天黑得早,太阳说不见就不见, 温度说下降就下降。 司裁和胖子在加固木筏, 我在旁边那临时编的鱼篓子里看司裁捞出来的鱼。 鱼有半篓子。 我只能说, 司裁就算不从事他现在的工作,他也能很好的做一个打渔的。 我不吃鱼,但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儿, 帮着烤烤鱼什么的,毕竟跟关金乌一比,我简直就是个专业的厨子。 就是我杀鱼不太利落。 有几条鱼奇形怪状,脑壳是扁的,没有眼睛,那几条鱼的头骨看上去就很坚硬,实际上, 我拿着木棍儿拼了老命地打那几条鱼,都没能把它们给打死。 几条鱼扑腾起来, 反给我溅了一身腥,关金乌不帮忙, 听说他偷溜过来,被他哥削了一顿,按在地上拿家法打,也是听到司裁的招呼,才死活过来看热闹的。 关金乌啥也干不了,本来还嘲笑我,但我激了他几句之后,他就撸着袖子也上来了。 但是关金乌也是个废物,上不了厅堂,也下不了厨房,鱼也杀不了。 那丑的要命的鱼一下子翻到他脸上了。 我也憋不住,换成我笑他。 萧肃生才从湖边过来了,他看了我俩一眼,手上的软剑一插,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就给那鱼捅了个对穿,那鱼死得透透的。 只是没流血。 “这几个别吃了。”萧肃生拎起鱼篓看了一眼,陆续把那几个奇形怪状的都挑了出来。 萧肃生难得说了好多话。 他说从这鱼的形状判断,这湖的深度已经完全超出我们的预料了,比如说在几百米的深海里,无光温度极冷,鱼目视力有限,才会逐渐退化。 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么深的湖。 再看向那灰湖的时候,总觉得里面的黑色像漩涡,似乎要把一切都吸进去。 我看着已经做好了简单措施的司裁关山野和胖子,问那就不能等明天天亮了再过去看。 萧肃生也看了看灰湖,他的眼神儿有点奇怪,我总觉得他好像知道点什么,司裁也好像知道点什么,但他们都不说。 只有关金乌和我像两个傻子,这会儿我看了一脸兴奋凑过去要看的关金乌一眼。 那小子正缠着他哥说也要去,被一脚踹翻到地上了,正气着。 我正看着,冷不防萧肃生站到了旁边,他说他也得去。 我一听这话人就慌了。 就留下我,关金乌,还有一条狗? 但是我看萧肃生挺严肃的,我想开口说点啥又闭上了,叹了口气,拿着关金乌的匕首刮鱼鳞去了。 他们几个简单吃了点东西,就上木筏了。 胖子还挺欢乐的,还交代我要看好家看好关金乌,他们回来的时候还得再吃点鱼。 我就没那么开朗了,眼睁睁看着他们划着木筏离开,总觉得无底黑暗的灰湖里面飘满了苍白的手,可等我再眨眨眼的时候,那些手就又不见了,只能看到两片小木筏,还有上面绑着的微弱的手灯。 我和关金乌对视了一眼,两人坐在帐篷前边,沉默许久,相对苦笑了下。 俩留守的菜狗子,在这个晚上,居然莫名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目不斜视地盯着胖子和萧肃生的木筏。 越来越远。 关金乌突然杵了杵我,我心里沉痛得很,没心情说话,消极地回头,瞅了他一眼,“你坐这儿屁股不疼?” 我看了一眼关金乌。 他一下子就炸毛了,弹腾着站了起来,骂我不要脸,骂我鬼心眼儿多…… 我听着像夸人的,果然,我的心情提升就是要建立在关金乌的愤怒之上的。 但我没想到关金乌愤怒着愤怒着突然就掉眼泪了。 他这样衬得我像个欺负小孩儿的恶霸,可是我又不知道咋劝他,只能默默地把树杈子上的烤鱼递给了他。 关金乌一边哭一边吃,他也不说话,就这么过了会儿,差不多我只能在灰湖上看到个小亮点的时候,他才突然冷静下来了。 “风哥,你知道他们去干什么吗?” 关金乌风哥这两个字儿说出口,就给我麻得起了身鸡皮疙瘩,我看了看那小子,他也挺别扭的。 但是很可惜,叫一百声哥,我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非要挑这个灰湖,这个时间点下去。 不过毕竟关金乌叫我哥了,我实在不好意思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我咳了一声,沉声说,“我跟你知道的差不多。” 我着实没想到自己这句话还真能唬住关金乌呢,他冷了大概得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我啥也没说,恼羞成怒,冷冷地“哼”了一声后,便一甩帐篷的帘子进去了。 小屁孩儿不禁逗,我心里偷笑。 但我自己在外面,也是有点害怕的,关金乌那獒闲不住抓猎物去了,我忍不住拿起了关金乌啃过鱼的树杈子,才感觉有了点安全感。 然后我抬头又看向灰湖。 一下子就愣住了。 灰湖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连半丝光点也无,我咯噔一声,心立刻沉了下去。 我起初还以为是自己跟之前那样,心里有事儿,总是看错,低头,揉了揉眼,又重新看向灰湖上方。 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心里对我的梦膈应得很,呆不住了,一下子也钻到帐篷里,看关金乌正背对着躺着。 “干啥?“关金乌没好气闷闷地说到,”你搁这儿耍我呢,别以为道个歉我就……“ 我慌得很,没功夫听关金乌念叨,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把他扒拉了起来。 “你干啥,你疯了?“ 好险关金乌就嘴上抱怨,没给我一巴掌。 我连拖带拽地叫他出来,叫他看灰湖。 “看啥看?看了我们就能过去?“关金乌还不忘反击我,“哦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会游泳,还怕水,胆小鬼,不敢去。”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二傻子话这么多呢? 我实在没忍住,倒反天罡,给了关金乌脑袋一下子,吼着叫他看灰湖,“你好好看看!上面有没有光?!” 我揪着关金乌的耳朵。 他一下子算是老实了,看向灰湖上面,嘴里还抱怨,“看啥看,这不是……” 我知道关金乌的视力跟狗崽子似得,亮得很。 但他说着说着话,跟突然被卡住了脖子似得,声音一下子就没有了。 我心里存着的那点期待瞬间灰飞烟灭。 关金乌也不信邪,看了好几眼。 我已经颓丧下来了,关金乌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他们人呢?”到底是小孩儿,关金乌的声音都发颤了。 我摇了摇头,“从刚才就没看见。” 关金乌嘴里嘟囔着怎么办怎么办,我却是已经站起来了。 司裁他们做木筏的时候,砍的木头都是备的双份,这会儿还有剩下的,包括草绳什么的。 没见过猪肉,但总看过猪跑,我眼下不由得有点怪自己,胖子他们做木筏的时候没有好好看,不过他们做的精细,我整点粗制滥造的估计也够我一个人的了。 关金乌在旁边念念叨叨我也没管,到最后他也过来帮我的忙。 两个人比一个人还是快得多了,虽然关金乌这手艺也就能顶半个人。 我做好了木筏,拖着就要上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对水的恐惧去了七七八八。 大概是信念感太强了吧。 我一手拖着木筏,一手拿着喇叭和手灯,人快要到湖边的时候,被关金乌一把子拖住了。 “你干啥?你去送呢?”关金乌问我。 我不想说太多,但是又怕不交代关金乌会有事儿,“我去瞅瞅,等送物资的人来了你让他们联系一下一个叫杨飞的人,跟他说我在这儿,叫他想办法。 “你自个儿说去!”关金乌也很急,他拖着木筏不让我下去,“咱就是说虽然咱俩不和,但我也不能看着你去送啊,他们说不定是潜水下去了,我们两个菜鸡,去了他们还得照顾我们,像话不,都有脑子,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别过会儿他们回来了你不见了,到时候还得救你去,起码等潜水服送来了再过去,就这么两三天的功夫。” 关金乌是不说了,但他拖着木筏不松手,我又不敢使劲儿,生怕我这滥竽充数的木筏直接散开,跟他僵持在原地。 其实关金乌说的我也都明白,我刚才也是昏了头了,冷静下来后叫他松手。 他没松,说是怕我又想不开。 啥想不开,关金乌知道的道理我能不知道。 我就是因为我的梦,心有余悸,并且,什么两三天,真要是两三天再下去,人都泡发了,成巨人观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0-80 第71章   但我其实心里也确实明白,我们两个菜狗子这会儿下水无济于事。…… 但我其实心里也确实明白, 我们两个菜狗子这会儿下水无济于事。 我和关金乌两个人,后来那个獒也加入了,不过关金乌那小子让獒在距离我们十几米远的地方蹲下了。 我们两人一狗, 坐在湖边看灰湖, 没有人吱声。 我倒是一点都不困, 只是体感越来越冷, 但灰湖上方一直没有出现令我期待的光点, 我肩膀一沉, 倒是听到呼噜呼噜的声音。 关金乌和他的獒, 都睡着了。 我俩现在是唯二的劳动力,我很有良心地在帐篷里扒拉了个毯子出来给他盖上了, 我忍不住长吁短叹, 只觉得右眼皮狂跳。 但一夜无事发生, 我睁眼的时候是被冻醒的,一睁眼的时候看到湖岸边两个木筏,绑着喇叭, 一看我就知道是萧肃生他们的,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湖岸边了。 我一激动,立马站了起来,差点把关金乌给甩到地上,我也想一左右回头的时候看到萧肃生和胖子,可是没有。 不仅如此,我还看到关金乌的獒叼着个野鸡还是野鸟, 颠颠地冲着我们奔过来了。 四周寂静得吓人,“唉”, 我叹了老长一口气,认命地开始给那食材拔毛。 关金乌就这都没醒过来, 他老人家是被我踹醒的,我啃着腿儿,叫他起来去检查检查那俩木筏。 我总觉得就算萧肃生和胖子突然发现了什么着急忙慌地要走,也不至于就一点信息都不留给我就跑路了。 但关金乌他不干。 他非要一起,我俩一人拿着根腿儿站在帐篷边啃完,才迈着同样的步伐,到了那木筏边上。 面面相觑。 我看出来了,他不如我多矣。 我不敢深思那俩木筏是怎么漂到岸边的,要么就是科学的理论解释,涨潮,但我觉得不可能这么精准。 要么就是有人,或者有鬼,估计觉得关金乌和我没有信息就没有思路,半夜在我俩不清醒的时候,把那俩木筏拖过来了,寄期望于我们能发现一星半点的线索。 具体是怎么做到的,我不愿意多想,但我更倾向于第二种思路。 不管是什么东西,既然希望我们发现线索,那凭着我的水平,应该就能发现点什么。 我指挥着关金乌把木筏上绑着的两个喇叭给解了下来,不过我俩把木筏翻了个个儿,除了在木筏下面找到了一些水草之外,啥也没发现,木筏上倒是有几个刻着的痕迹,一看就是人为划的,我猜是他们下去的点位。 我们不在他们原来的位置,考虑这个也没有用。 我俩拿着喇叭回到帐篷里,我看得出来关金乌也紧张了,虽然他昨天劝我劝的头头是道,但他哥也在里面,他到底也没多大,人已经消失挺长时间了,我俩之所以情绪没崩溃全靠湖面上没有漂着的人撑着。 但我不愿也不想去想其他的可能性。 关金乌在那儿磨磨唧唧的不动,我倒是上来就打开了一个喇叭。 那喇叭是司裁他们枪的那帮人贩子的,质量不咋地,好在没见水,我才刚打开,就传出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 声音没调,大得很,给我俩吓得哆嗦了后,我赶紧给调小了些。 我们很紧张,也不知所措。 就这么僵直着听了约莫五分钟的电流声后,才终于有了窸窸窣窣的人的声音。 像是切切私语,并且因为有水声,声音是含混不清的。 我竖着耳朵,人几乎是贴在喇叭上听了,才能勉强辨认这喇叭是萧肃生和胖子的音色,但是说的啥是压根听不出来,不知道这大晚上的在湖中心到底有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 我耐着性子听,这比听力难多了。 过不许久,我听到了萧肃生的声音,“下去了”。 这一声听得还挺清楚,后面紧跟着的是咕嘟一声。 然后是很漫长的安静,安静到我几乎不觉得能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的时候,我听到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就再次恢复了安静。 两个喇叭我掂过来捯过去听了很多遍,关金乌属于是列席了,那边司裁和关山野基本都没有交流,唯一的共同点是,两个喇叭里都录上了那一声长叹。 判断不出来是谁的声音,这一声叹息长到根本不像是人的肺活量能发出来的声音,越听我越这样想,有些毛骨悚然。 除了萧肃生他们四人,在场的东西是“它”?还是“他”呢? 我和关金乌一直听喇叭,直到我俩的肚子发出了剧烈的抗议。 他的獒挺给力的,能整点吃的回来,但我们看着灰湖,实在是没有胃口,就拿压缩饼干应付过去了。 我颓废了一整个中午,才重新振作起来。 干等着他们的手下人过来送物资是不行的,我意识到,就算送过来了东西,但我现在的水平下湖还是远远不够的。 我去湖里练闭气去了。 这对一个旱鸭子来说,确实不太容易,加上我有心理阴影,我总是忍不住看自己的脚脖子。 其实真的豁出去之后,战胜内心的恐惧我发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大概是我觉得眼下关金乌和自己,只有自己能靠得住。 刚开始关金乌还嘲笑我,后来他自己也开始试了之后,就老实了。 但是这湖水确实不凉,我洗了把脸,感觉神清气爽,能看到的东西都清楚了不少。 我和关金乌一边一个蹲着,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我们俩像两个非常努力的野鸭子,把脑袋扎进水里,想想这画面其实还挺搞笑的。 我们俩到了晚上就不再训练了。 我们俩并排坐在帐篷边,很长时间都在看这一到了晚上就沉淀如黑洞漩涡的灰湖,只是我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去问对方,他们四个有没有事儿。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的功夫,那些送物资的人才终于到了。 他们的阵仗不算小,几辆皮卡车,带着的潜水装备,就连我这个门外汉一看都能认出来是德国制造的顶级的品牌,一般都是军用,也不晓得他们怎么搞来的。 水下指南针,GPS,卫星手机…… 一连串的东西从皮卡车上搬下来。 倒是有人好奇司裁他们去哪儿了,我拦住了关金乌,我都很诧异,自己说出来没有事先编好的谎话的时候,还能如此面不改色。 “刚下去了,一会儿我们去接应他们。”我整理着要下湖大概需要的物资,心里知道,留给我和关金乌的时间不多了。 他们这些人是不可以被信任的,而我和关金乌则要尽可能地掩饰住我们也已经联系不上司裁他们的事实,并且带好队,以保住现在局面的稳定。 第72章   我嘴上吃着罐头还趁机给我俩兜里揣了俩罐头,属实是连吃带拿了。 …… 我嘴上吃着罐头还趁机给我俩兜里揣了俩罐头, 属实是连吃带拿了。 我们没有再用木筏,用的高级的那种皮划艇,我和关金乌找借口坐一起了, 我们这个皮划艇上还有个小孩儿。 说是小孩儿其实是跟其他几个人比的, 他比我和关金乌还是大一些, 因为一出生皮肤就比较黑, 所以小名叫李黑。 李黑才入行没多久, 他这次是跟着他师父一块儿过来的, 就是隔壁皮划艇上的刀疤脸, 狰狞的刀疤横亘半张脸,我和关金乌看着是都有点怵他。 我们仨年龄差不大, 聊几句就熟了, 李黑接触的同龄人不多, 话还是好套的。 我和关金乌一唱一和,差不多把李黑的话都套出来了,包括他还有个哥哥, 他是怎么入的这一行。 算是知道了,他们几个基本上也属于是司裁和关山野夹来的喇嘛,按照约定的时间过来送物资,然后一起下去。 司裁夹喇嘛给出的缘由是这里有个油墓,还拿出了一整本可行性报告。 我是真的很震惊,没想到这还正儿八经地成为一个项目了,背景、预算、优势分析……应有尽有 李黑拿着他的老手机给我们看电子版了, 很长,大概得有个五六万字, 时间紧急,我还不能给别人发现我也是第一次看这东西。 只能三下五除二地扫, 看的时候还得点点头,我故作深沉地说,“是这样,差不多。” 关金乌他看不清好奇死了,但又不敢开口问,急得抓耳挠腮的。 我斜他一眼,把手机还给李黑。 我看不出来司裁给的材料有什么问题,但这大概就是最大的问题。 起码我看完了之后,还是不知道,他们几人半夜到灰湖中心的动机,也不知道他们突然消失不见的原因。 他们的报告上面写的墓是在雨林中部。 我在灰湖上方眺望,看不见雨,也看不见林,只能看到附近可视度极低的雾气,连隔了四五米元的其他皮划艇都看不清。 如果真要出现个雨林,那我可真要害怕了,感觉是死之前的幻觉。 越往灰湖中间划越是这样。 雾气浓稠仿若实质的墙,将我们隔离开,我们只能通过水声和喊话来判断,大家并没有走散。 李黑是把控方向的,听他说这是他的优势,对于方向有一种天然的野兽般的直觉,他还挺得意的,说就算没有这指南针,他也能稳稳地给我们带到湖中央。 其他六个人也都各有特长,我没敢问太多,生怕暴露出了司裁压根儿什么都没跟我们说的事儿。至于关金乌,他因为看不到报告,已经不高兴了,沉着脸蹲在皮划艇前头一言不发,就盯着水面发呆。 我们很快便到了灰湖中央。 刀疤脸是那几个里带头的,我们才抛下锚,他就问司裁是怎么交代的,一副现在就要我给个说法的模样。 “慌什么,”我看了李黑一眼,咳嗽了几声,压低了声音,“还没到时候。” 但是刀疤脸不死心,我大概猜出他应该是怕去的晚了,就没什么可捞的了,他又让我具体看看是什么时候能给交代。 “等着吧,等天黑。”我拿着桨划着水面。 “那你现在下来干什么!”那边立刻就有人质疑我,脾气不好,声音还挺大。 我冷笑一声,拿着桨拍了拍湖面,“因为在这个鬼地方,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会黑,可能是十分钟,可能是十天,你的,明白?” 我知道我装起样子来还真挺像样的。 这句话成功把他们都震住了,没人再吭声了。 湖水清澈,但底下漆黑如墨,我看不清整个灰湖,但已经知道它的中心是湖水最深的地方。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若无其事,我招呼着关金乌先换上了潜水服。 这东西是最高级的,后面还空着的有背包的空间,但穿上并不舒服,闷闷的,不过我更怕这几人会不会突然发现什么,按捺不住对我和关金乌出手。 随时准备逃跑吧,我给关金乌了个眼色,虽然我也没看出来他到底看懂了没有。 李黑没换,但他也没出声告发我们。 我和关金乌俩人蹲在皮划艇前头,坐了老长时间,我不知道他是困了还是什么,原本还生气现在又不生气了,就是一脸恹恹的。 刀疤脸对他的队伍的管控力挺强。 没人发出质疑,也没人再说话。 整个队伍是死一般的寂静。 静的我感觉我的上下眼皮都要打架的时候,关金乌突然凑了过来,他问我,“天真随时会黑?那个胖子跟你说的吗?” 我是在胡说八道,但着实没想到把这唯一的一个队友也给诳了进去。 我不敢直接回应关金乌,他以为他压低声音别人就听不见了,我却不敢这么冒险,只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其他人不懂,我却是知道的,等天黑还得需要很长的时间。 我把看过的报告里有印象的地方都过了好几遍,又想胖子他们会不会真的已经到了雨林了。 到最后开始无聊到畅想出去后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 一直想一直想,天色终于暗了下来,和灰湖连成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我就跟他们说是时候差不多该下去了。 我是想拉着关金乌一起下去,但那帮人也不是傻子,叫我们分开,非要让关金乌带着他们先下去。 关金乌啥也不知道,演技更是不如我多了,何况下边有什么,他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关金乌就更不知道了。 但是关金乌一言不发,打头就跟着他们下去了,我都来不及跟他交代什么,他就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溅我一身水。 李黑在上面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这么大个灰湖,他们是担心我能溜到哪里去。 但我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关金乌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很不放心,但我想他总归是关山野的弟弟,就算遇到了什么麻烦,那帮人总不会不管他的吧? 我就没话找话跟李黑打听,那些人都不在了,我打听的也多了起来。 才知道这一趟出来,回去之后他们给李黑五万块钱。 当然这是活着的前提下,死了的话会多了两万块钱的抚恤金。 资本家的算计,给我整的一下子就沉默了。 我不知道李黑知不知道报告里的人员经费是八百万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出来十几天这么多钱还挺多的。 我差点就要说我给你双倍你跟着我们干了。 但我还是没说,我就问李黑知不知道我们出来是干什么的。 “找东西呗,听老板的。”他呲着雪白的大牙笑了起来,还挺憨厚的。 我更加沉默了。 水面上陆续有水声响起,有人冒头出来。 好一会儿,我没等到关金乌过来骚扰我,按道理来说,这小子这么勇猛地下去了,回来不得嘚瑟一下吗? 我开口叫关金乌的名字,但是没人应我。 我的冷汗几乎是立刻就流了下来。 看不清是谁回的我,但我认的出来是刀疤脸的声音,“被水草卷下去了,等会再下去的时候带着工具看看。” 什么等会儿…… 我一下子就急了。 我没看出来他们有等会儿再下去找关金乌的意愿。 但他们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在嘀咕讨论,我的耳朵好使,能听出来两三句。 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我说我要去找关金乌,如果找不到关金乌,那么我也不会把知道的东西透露给他们一星半点。 其实已经很愤怒到咬牙切齿了。 我看他们是准备单干,我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们才勉强同意了,但他们说我身上的东西都是他们的装备,让李黑和另外一个下去跟着我。 美其名曰,那个人知道路。 啥他们的装备,司裁的预付款我看是白给了。 我已经一个字儿都不想多说了。 知道这是他们不信任我,怕我先跑路了,派人盯着我,不过我还真没那个想法,也无所谓有人跟着,直接跃了下去。 我知道我的动作很业务,我听到那边有人嗤笑了。 但我什么也没说,就催着那个第一次下去的人带路。 我头一回用潜水服,以前大约只在海洋馆里见过,当时只觉得人游得很轻松,等到轮到自己了,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在水里任何动作都有阻力,头朝下往下潜就更加困难。 看来再高级的装备,也架不住我是个菜狗。 李黑一看就知道是熟悉水性的,也难怪那帮人会拍他也跟着,想来大概是觉得两个人制服我比较容易。 不过我这会儿已经不在意了,我感觉我的脚抽筋了又恢复,恢复了又抽筋,我们没有见到湖底,甚至打开头灯的时候,都望不到底,只能看到大片大片漆黑的影子。 那人指了指那些影子,他不再往前走了,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忌惮的表情。 这么远的距离,别说找人了,我连环境都看不清,我不用他带路了,径直往下继续潜。 那人没拦着我,指了指刻度盘,跟我比划了个时间,就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了。 李黑倒是跟着我一起往下。 我往下,往前,大概游了十几米远的距离后,发现,那些漆黑的影子远比我们眼睛看的来的要近,等我们回神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些影子包围了。 第73章 我压下心中不安的情绪,继续往前游。发现用了很大的力气,但位置却…… 我压下心中不安的情绪, 继续往前游。 发现用了很大的力气,但位置却还是纹丝不动,有点慌。 难道说梦里的场景是一种预兆?只是那些苍白冰冷的手变成了黑色的影子, 把关金乌给拖了进去, 或者, 萧肃生他们也是一样被拖了进去…… 我东想西想, 没来得及细看, 就往后退。 结果发现啥也不是, 是李黑抓住了我命运的后脖颈, 我才动弹不得。 我苦笑不得,差点忘了这是在水里, 开口想让他放开我, 结果只是冒出了一大串泡泡。 我又摆摆手, 李黑才松开,我看他脸上都是惧怕的表情,拼了老命地示意我要回去, 我摇了摇头。 我看关金乌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下方,忍不住好奇地也望了过去。 如果说上面的黑影还比较虚,像黑色的纱幕,那下面的黑色就实质很多,眼看着就像是固体了。 但这些不是重点。 如同实质的黑影中有两团绿色的光团,在不断变幻形状的黑色影子中,仿佛它的两只眼睛, 正对着这边,像是在冷冷地注视我们。 我条件反射也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是要逃的。 李黑拖着我要回去。 但我拒绝了。 黑色的黑影逐渐流动到我们四周,我试着摆了下手, 发现这些黑影对我们的行动并没有产生影响。 如果我没有前边跟萧肃生和胖子他们出生入死的经历,这么形容可能是有一点夸张,我可能会畏惧这如同具有生命一般移动的黑影。 但我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些黑影跟他们的失踪都有关系,不管怎样,我绝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李黑还要再拦我,包括那个原本在看戏的人都过来了,一副要将我强行带回的模样,我看着 逐渐移动的刻度表。 算上返程的话,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了。 我不能再跟他们纠缠,直接拔出了偷偷别在腰上的匕首,还是关金乌的那个。 顶级的潜水服面料,也未必扛得住这匕首划上一下,何况我笃定了那个人并不想跟我在这安全未知的水底拼命。 黑色逐渐彻底包围了我们,开着头灯能见度也依然是低得可怕,我是已经豁出去不要命的,但并不想误伤了李黑这个小朋友,挥舞着匕首冲着他那队友去了。 四周除了灯照亮的一点点区域外,都是漆黑一片,我也看不清楚,不知道划到了没有,但我这会儿跟个疯子差不多,他们果然不想跟着我玩儿命,不再纠缠我了。 我憋着股狠劲儿,冲着下面又游了几米,刚才莫名升起的一股子勇气才消了下去,看着那俩绿色的光团,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了起来。 但木已成舟,无法改变的事也就不用多想了。 我继续往前游,黑色的影子距离我越来越近,到最后几乎是贴着我的潜水服包裹着我了,我才看到黑色影子并不是虚幻的。 是一粒一粒细小的圆球状的东西构成的,无数颗聚集在一起,才形成了如此壮观的场景。 看不出来它们有什么攻击力,大概是这一点,给了我继续的动力。 我怕引起那两个绿色光团的注意,把头灯关掉,这下基本算是什么都看不到了,我沿着光团的方向前进。 我眼下也已经算是有了点潜水的经验,速度比刚开始的时候快了不少,等更近了之后我才发现,那俩光团也不是固定的,它们一直在小幅度地移动。 我三下五除二,在距离光团约莫有两三米远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那绿色的光团差不多有我的脑壳大了,光很像萤火,到了这里,黑色的光影突然之间就淡了很多,能看到的视野变大了。 我这会儿已经有意识地放缓了呼吸,试图延迟空气的消耗,想撑的时间更长一些。 但那光团下面传来的动静还是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绿色的水草活跃得很,飘飘摇摇的,跟我梦中的手很像了,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那水草中间,突然伸出了两只黑色的手。 差点没给我吓死,如果不是我好奇心重多看了两眼,又听到了熟悉的哼哼唧唧的声音,真的判断不出来下面的人就是关金乌。 我知道环境不允许,但心头还是一喜。 可算是体会到什么是老乡见老乡的感觉了,我也顾不上许多,扒拉着水便去割那水草去了。 匕首锋利,也算是带对了,就是关金乌一直在挣扎才缠得越来越近,被我踹了一脚才老实了很多。 我说不出话,不然我肯定边割边骂他。 这么剧烈运动加上确实有些着急,等我终于把关金乌从水草里刨出来之后,潜水服也发出了警告声。 留给我的也就半个小时了,至于关金乌,他的时间则更短。 我拉着他便往上游,就是不知道这小子是被吓破了胆子还是什么的,直直拽着我不让我动。 我心里急得很,觉得他没眼色,难不成到这会儿了还要在下面叙会儿旧? 我不耐烦地又给了他一脚,结果可能这一脚用力过大,踹得给我自己飘到了另一边。 我要招呼关金乌赶紧跑,一回头,看到我俩中间多了个李黑。 才反应过来刚才不是自己太用力了,是李黑拖着我俩在躲。 他俩都火急火燎地往一边游,我也只能跟上,只是我的水平比他俩来说还是次了一点,差了半个身位落在最后。 忍不住奇怪地回头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我游的速度居然超过了关金乌。 我之前见过的那两个绿色的光团,是湖底巨鱼身体的一部分,这鱼至少有十来米长了,扁脑壳跟鳄鱼似得,现在正呲着一嘴森白的牙,在我们的头顶上方追赶。 我们游得很快,根本来不及控制呼吸,我约莫能听到我和关金乌的潜水服一直在滴滴滴地报警。 我都觉得我们的运气算是好得很了,但凡被下面的水草缠上一星半点,都要立刻命丧于巨嘴鱼。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那俩鱼在我们的上方追赶,追得我们被迫只能在下方游,我们的氧气迟早会被耗尽,到时候不知道是先被憋死还是被鱼吃掉。 但我决不相信萧肃生他们现在在鱼肚子里,这里肯定还有别的出路。 我们仨人里,李黑明显是更有经验的那个,基本上方向是他把控的,并且他基本是保持了匀速。 我和关金乌的体力没那么好,我还行,氧气比关金乌多一些,后来我能明显感觉到这小子比较吃力了,逐渐地落到我后面。 这样绝对不行。 这个局面,开不开头灯也没什么要紧的了,我果断打开了头灯,寄希望于能看得更远。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概也是运气好,我才没扒拉几下就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前面不远的地方那些黑影呈漩涡状地往一个地方收拢。 我大概对于看过的一些偏门的书还有印象,这种深湖,湖底漩涡这么大,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因为联通了别的地方。 但我看关金乌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知道他是在强撑着,只是扛不住,动作越来越缓慢。 我过来拉着关金乌,李黑也过来帮忙,我们仨算是又重新到了一个水平线上,但这么一来,我们的速度就降下来了。 那鱼张着嘴,几次三番地差点把我们的脚蹼给要烂。 这会子我不由得庆幸自己没那么高了。 等我们仨接近漩涡的时候,那巨嘴鱼也已经无限接近了我们,我基本上是缩着腿的。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想象跟现实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湖底的漩涡很大,我们接近它的时候,就基本上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旋转。 再加上缺氧,天旋地转到几乎我想吐。 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疲惫又极度惊恐的状态中,越往下漩涡的力度越大,到最后我几乎感觉自己的腰要被撕成两截了。 基本上失去了意识,等我再艰难地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泥地上。 我一个驴打滚儿就要站起来,却完全忽略了自己背包还有氧气罐的重量,鱼没把我吃掉,漩涡也没把我撕裂,我倒是自己差点被自己的鲁莽折腾死。 到最后我是爬起来的,好不容易脱下了潜水服,来不及观察四周,我首先看关金乌和李黑在哪边。 关金乌距离我近点,不枉费我被漩涡卷着的时候,还死死地拖着他的大腿。 只是他这会儿人还晕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了过去,废了老牛鼻子劲儿,把他翻了个个儿,从潜水服里掏了出来。 关金乌一接触到氧气就开始翻白眼并且剧烈地咳嗽,我发现他是活的之后总算是大松了一口气,那边距离更远的李黑也不知道是自己醒了还是被他吵醒了,也坐了起来。 我们仨就这么坐在地上坐了很长时间,才互相对视,笑了起来。 死里逃生的感觉,真不错。 并且不幸中的万幸,我和关金乌的包还是好好的,李黑没那么幸运,他比我和关金乌都高,脚蹼被巨嘴鱼给咬烂了,背包里的东西算是废了大半。 我才意识到,在水里,实在是太窒息了,人,死也要死在地面上。 我们把背包里的东西掏出来重新归了归类,坐在这个湖边啃压缩饼干,才开始有心情打量起周围的一切来。 也才发现司裁他们给的报告还真不是吹的。 从漩涡里出来以后,我们顺着这边的小瀑布流到了湖边,四周,确实是热带雨林的风貌。 很标准。 阳光比较刺眼地照在身上,湖边的植被结构很层次分明。 我不知道那些高的都是些什么树,只能看到它们的叶子很宽大,再往下是藤本植物,高高低低地缠在乔木层上,总的来说,入目一片绿色。 地面就更绿了,肉眼可见有许多爬虫进进出出。 这样的风貌我和关金乌都是没实地见过的,温暖湿热的风吹过来,吹在身上是很舒适的触觉。 我俩懒散地坐着,欣赏着风景,连压缩饼干都好吃了。 但李黑在经过了刚开始死里逃生的懒散之后,看着热带雨林,人却越来越严肃起来,眼神充满了忌惮。 他说他没来过,但是却听他的前辈们提起过热带雨林。 是一个神秘,美丽,却又带着无限危险的地方。 这里是天然的制氧厂,不像我们在水底喘口气儿都费劲,但植物种类的丰富,也给生物链上的各类动物提供了良好的生存环境。 蚂蝗、带着不知名剧毒的蚊子,各种未被探索的昆虫和微生物,有可能随随便便一场瘴气就能夺走一个成年人的生命。 或者一脚踩在泥地里,再拔上来的,可能就只有森森的白骨。 李黑没多说,他光是说了之前他听说的,一个人被吸血虫爬满身体吸光血的事迹,就让我和关金乌的状态成功从笑嘻嘻变成了超级不笑嘻嘻。 我俩脸都绿了,立刻老实了,也不坐了,几乎是立刻就爬了起来,然后拼了老命地抖衣服,感觉看向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干净。 我们背包里有酒精,我甚至拿那玩意儿漱嘴了。 我们又在李黑的指挥下,把裤子扎进了鞋子里,把袖口和领口也都扎得严严实实。 潜水服的头都被我们剪下来继续废物利用了,到最后基本上我们留下来的,就只有一点点可以用来呼吸的空间。 我们三个也恨不得肩并肩走,因为李黑说森林本来就是很强的声音屏蔽器,隔着五六米远,都有可能会听不到队友的求救声。 能当武器的东西都被我们拿在了手上,在我觉得我们已经武装到牙齿了之后,我们上路了。 起码我是雄赳赳气昂昂的,结果我也没想到,上来一窝斑斓花蛇就挡在了我们的路前边。 第74章  我把关金乌的匕首还给了他,这小子不怎么让人省心,我自己拿了个背包…… 我把关金乌的匕首还给了他, 这小子不怎么让人省心,我自己拿了个背包里的登山镐,李黑手里握着的则是把军刀, 大概是他那背包里为数不多剩下的还能用的东西。 我小时候在动物园里见过蛇, 冰冷的长条爬行动物, 滑腻而软。 前方响起了令人牙酸的鳞片摩擦声。头顶交错的藤蔓间垂挂着无数蛇尾, 斑斓的蛇身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我们屏住呼吸盯着那些盘踞在藤蔓上的毒蛇。它们鳞片折射着斑驳的阳光, 像流动的液态彩虹, 炫目又令人窒息。 不过我感觉这应该是害怕到窒息了。 李黑突然从腰包摸出个油纸包, 指尖颤抖着撒出黄色粉末。刺鼻的气味在湿热空气里炸开,原本盘踞在树杈上的花蛇突然齐刷刷地立起了上半身, 鲜红的信子在湿热的空气里疯狂震颤, 蛇群骚动起来, 避开了那些黄色的粉末。 好家伙,我惊呆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把这油纸包塞到腰上的, 但是很秀,我默默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跟着我脚印走!"李黑压低了声音,我发现这小子其实还是有点东西的,他脚步很轻,并且每一步都能精准踩在凸起的树根上。 我和关金乌就没那么灵活了,我俩步履蹒跚像是刚刚学会走路一样,并且在树根上保持平衡实在是不容易。 我还行, 我能做到心里害怕得很,但面上丝毫不露, 关金乌的慌乱都写在脸上了,他让我实在是不放心。 果然, 关金乌没迈过三下就出了差错,他没能踩到树根上,靴子陷进腐烂的树叶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咕咕叽叽的声音。 我一直关注着关金乌那边,心里顿时一紧。 一条花里胡哨的蛇紧跟着就昂起了三角形的脑袋,毒牙离他的脚踝只有三寸。 我的心脏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几乎是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下意识地就抄起了登山镐。 锋利地刀尖儿擦着关金乌的裤腿劈下,蛇头一下子就飞了起来,它临失去脑袋前,喷出的毒液在树干上蚀出了焦黑的痕迹。 我这么精准这么莽,我也惊呆了。 算上上次,我感觉我算是救了关金乌两次了,再来几次我觉得我可以当他的再生父母了,让他叫我爹。 我想的还美滋滋的,只不过没有美上几秒钟,我这大胆的举动无疑是激怒了蛇群,它们如同飞箭一般跃过了李黑撒的那些黄色粉末,冲着我们仨就来了。 “跑。”李黑大喊一声。 这下我们顾不上讲究了,开始夺命狂奔。 “别停下来。”李黑示意我把那酒精递给他,我一下子就会了意。 酒精和打火机一起撂给了李黑,几乎是瞬间他就把外套脱了下来,剩下的酒精都被泼到了外套上,打火机一打着,幽蓝色的火焰顿时像火蛇一样,被甩向了蛇群。 我也是头一次才知道,原来蛇也是会发出声音的,难听的尖叫的声音。 一股不那么好闻的焦糊的肉味儿顺着风就传了过来,蛇群散开了个口子。 我们仨这会儿默契地很,也没有人招呼,就冲着蛇群散开的口子奔了过来。 就在我们即将冲出包围时,头顶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碗口粗的蟒蛇裹着腐叶轰然坠落,李黑被撞得踉跄后退。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蛇,第一次体会到心脏病快要被吓出来并不是个形容词。我们三人滚作一团跌进泥潭,腥臭的泥浆瞬间漫到胸口,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我感觉有滑腻的东西顺着裤管往上钻。 恶心巴拉的。 我拼了老命,也不知道是什么好运气,一下子就翻到了地面上,才发现我们不小心闯进了的是伪装成草丛的死亡沼泽。 "别动!平躺,把重量分散!"李黑厉喝一声的同时,他的军刀已经插进泥里。翻涌的泥浆泛起暗红,他往上抬手,我看到半截扭动的蚂蟥正被钉在刀尖上。 我感觉我想吐了。 关金乌和李黑深陷泥潭。 关金乌的腰线以下全部陷入沼泽,他试图抽出左臂保持平衡,这个动作却让下陷速度加快了一倍。泥浆表面鼓起一串气泡,突然冒出了人的头骨,森白的牙齿间缠绕着藤壶般水蛭。 这场景让人头皮发麻。 关金乌突然叫了一声,我扭头,看到他正疯狂地扒拉着身上已经逐渐爬过来的蚂蝗。 水蛭加蚂蝗,buff叠满了,我觉得我们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至于那蟒蛇。 那些蟒蛇在进入泥地之后,已经丧失战斗力了。 那些指甲盖大小的蚂蝗正疯狂地透过鳞片钻入蟒蛇的身体,我看到它不断地在地面上翻滚,摩擦,但是无济于事。 我想到李黑已经没有外套了,心里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李黑。 他的手背上有蚂蝗已经钻入了半个脑袋,李黑生生拿打火机在烫。 我无比佩服他有这样的魄力和行动力,这么硬生生地烧自己的皮肉。 只能赌一把了,电光火石间,我的脑袋一场灵敏,拿着登山镐开始砍藤条。 这边别的不多,藤条长得确实是喜人,长得很,我也顾不上藤条上布满灰色的小刺,拿着就冲到了沼泽边。 没等我有什么动作,李黑就让我先救关金乌了。 他苦笑着说自己撑不了太久了。 湖底一颗一颗灰尘状的构成黑色影子的,是寄生虫,李黑给我们看他的手,已经被寄生虫腐蚀得很深,他的皮肉里眼白上全部布满了黑色的颗粒。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下决定的速度能这么快,我根本不敢看也来不及看李黑的反应,径直把藤条先扔给了关金乌。 关金乌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但拉他上来还是没那么容易。 藤条上的刺儿扎得很,鲜血顺着我掌心滴落的时候,浑浊的沼泽明显地泛起了诡异涟漪。 我知道我大概是赌对了,这些东西对我的血有所忌惮,暂时退开了。 太过混乱,李黑和关金乌都没发现沼泽上的动静。 不过好景不长,摆脱了蛇,摆脱了蟒蛇,摆脱了蚂蝗之后,李黑又最先发现了新的异常:"水下有东西在动!"我一个人脚撑着树,拉动关金乌已经是非常勉强了,我看到李黑犹豫了下,他不再平躺,似乎是彻底放弃了挣扎,“放我哥一马。”这是他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话音还没落下,李黑便把他的军刀塞给了关金乌,一把抱住水下的什么东西后,便彻底没入了沼泽。 沼泽的泥水泛起血红。 我不敢多看,只能死命地把关金乌往岸边拽。 在拽他上岸前,我看到了泥浆里浮起森白指骨,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关山野戴着的那个狼头戒指在泥浆里一闪而过。 但我再看的时候,那指骨和戒指又都不见了,我可不敢揉眼,紧闭了下眼后又往泥浆里看过去。 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不过这个情况我是绝对不敢告诉关金乌的。 我们给李黑立了块碑,用军刀歪歪扭扭地刻了字,我和关金乌的力气都没那么大,石头上的字儿刻得很难看,但关金乌说心意到了。 然后我俩都拜了拜李黑。 在四周我们又好不容易找到了块大石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和关金乌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我们用了关金乌的匕首,在拿烧红的刀子给他烫皮肤。 李黑就这么离开了我们,草率到我现在都很难相信。 算是我第一次遇到活生生的队友在面前失去生命,关金乌虽然嘴上没说,但他大概是觉得自己拖累了李黑,也一声不吭。 我们俩都很消极,闷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可我的手却是半点也没停下来过,已经钻到关金乌皮肤里的蚂蝗,不断地脱落下来。 就光是我烫掉的,少说就有十来个,关金乌刚开始的时候还碍于面子一声不吭,到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脸色煞白。 我偷偷地把自己的血和关金乌的身上蹭了蹭。 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我忍不住唉声叹气。 关金乌却突然跟我说话,"感觉那些蛇像是被圈养的。"他眉头拧得很深。 关金乌说他透过蛇鳞间隙,隐约看见了那些蛇颈处都套着藤条编织的环扣,上面沾满暗褐色的陈年血渍。 我倒是没注意到,没想到关金乌这小子也有这么细节的一面。 但是我看了他一眼。 "装备包呢?"管什么圈养不圈养,我的声音忍不住抖了抖。我们这才发现我和关金乌原本背着的背包都不见了。 我们再次看向泥地,表面上只剩几个气泡在缓缓地破裂。 进去捞?那确实是想都不要想了。 我默默解开了自己的腰包,里面只剩半卷纱布和两块压缩饼干,以及关金乌手里拿着的打火机。 物资除了匕首和登山镐接近于无,唯一有经验的队友,却又是…… 但世界从来都是祸不单行的。 暴雨在此时倾盆而下。 压根儿不给人半点准备,我和关金乌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如柱的暴雨根本不给人看清眼前路的机会,我俩只能呆在这大石头上。 但滑坡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 脚下一沉,我们顺着石头便突然陷了下去。 暴雨形成的积水跟洪水也差不了多少了,冲着我们便推到了地底下。 我们被雨水推进地下暗洞的瞬间,后颈突然擦过某种冰凉光滑的皮质物。 我才发现原来地底下是一条暗河的通道。 没有手电筒也没有任何的照明物,我死命拽着关金乌的同时,点亮了打火机,微弱的火光在石壁上撞出扇形光斑,照亮了正在蜕皮的巨型森蚺,那层半透明的蛇蜕上,赫然浮现着数十张扭曲的人脸。 "别动!"我不敢大声说话,警告声含含混混地卡在喉咙里,但我俩的到来还是惊动了这个正在蜕皮的巨型森蚺。 见过了一堆花里胡哨的蛇,又见过了巨蟒,这会儿再见到体格更大的巨型森蚺,我居然生出了一种麻木的感觉。 但巨型森蚺却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覆盖着青苔的石壁簌簌地被剥落下来,露出后面整面由人类颅骨堆砌的墙垣。更可怕的是那些颅骨天灵盖上,都生长着与蛇蜕上的人脸如出一辙的血色藤蔓。 让我胆寒的是,其中还包括李黑的脸。 但根本没有细看的时间。 关金乌突然拽着我扑向右侧的暗河。森蚺新生的鳞片刮过我们头顶岩层。 刺骨的阴寒中,误打误撞,暗河将我们两个菜鸟冲进了布满齿轮的青铜甬道里。 这会儿我们俩身上的衣服,潜水的头盔,早就烂得不行了,身上斑斑点点都不知道是沾得谁的血,压缩饼干都泡发了不能再吃了。 但我俩不敢贸然前进,也不敢贸然后退,只能在这狭窄的青铜甬道里默默地戴着,观察这甬道里的壁画。 "还有碑文",我刚出声,声音便在穹顶下激起诡异的回声。 差点没给自己吓个半死,我急忙不再吱声了,也不让关金乌吱声,我看关金乌一副很想说话的样子,便让他比划。 但关金乌不比划,他非要出声。 上面的碑文我看不太懂,但没想到他却是有所涉猎,他说那是很早的蒙古族的文字,他认不全,但结合着那壁画,大概意思能懂。 我批准了关金乌说话,我俩凑成一堆,我听他用气声说话。 我们这才发现整个地下遗留的青铜甬道上,都用浮雕记载着令人胆寒的真相:披着蛇皮的祭司将活人浇筑在青铜柱里,血藤从尸体的七窍中破体而出,而那些藤蔓尖端,都绽开着酷似人脸的诡异花朵,而那些花朵中间围着的,是一块石头,这石头不大,但也绝对算不上小。 直觉告诉我们,这些祭司用活人供养的,不是血藤,而是这块石头,而它,大概也就是司裁它们一直在找的东西。 我和关金乌都很压抑,我俩试图从甬道的壁画和浮雕中再研究些什么东西出来,可惜却是一无所获了。 往后是森蚺,往前是未知。 我和关金乌很默契地沉默了三分钟后,同时起了身。 第75章 打火机的火苗基本上是我们唯一的光线来源。但是这青铜甬道确实很宽…… 打火机的火苗基本上是我们唯一的光线来源。 但是这青铜甬道确实很宽敞, 我们只重点看了前边的壁画和浮雕,后面有一些字儿,都无心再看, 草草地跳了过去。 但是我不知道关金乌是不是在吓我, 他一会儿说看到了很多虫子, 一会儿又说感觉听到了司裁和他哥的声音。 他的声音在甬道里来回回音, 本来我就瘆得慌, 这么一来我的头皮就更发麻了。 到最后我忍无可忍, 大吼一声叫他闭嘴。 并且嚣张地拿着关金乌的匕首, 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有学胖子的一天。 我指天道地地骂,让那些脏东西有什么事儿冲着我来, 别再找这个胆小鬼。 但我属实没想到关金乌胆子不大, 但是很爱面子, 我说完这话之后,他几乎是立刻就表示让我别看不起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了我的前面。 好家伙, 我刚才在前面走的时候都没那么张狂的。 我一把把他拉了回来,叫他仔细着点,别一会儿碰到机关,我俩全完了,到时候如果就不说他哥,就说后面来探险的,看见我俩的惨死的啥样都得笑死。 最后我和关金乌一起肩并着肩, 以一种无比标准的走路的姿势,一步一步往前迈。 我有一种感觉, 我俩快成兄弟了。 我们慢慢地往前走,走着走着我感觉我听到了点不一样的声音。 但是前车之鉴, 鉴于我之前把关金乌给嘲讽了,我也不想在他面前大惊小怪的丢自己的脸。 于是我偷偷地看了看关金乌,我看他虽然紧张,但脸上并没有很惊恐的表情。 我以为是我自己听错了,可是那种鬼叫声越来越明显。 我的耳朵很灵光,我感觉那声音是从青铜甬道内壁里传出来的,像是上下牙打架发出的咬合声,还有类似于低声抽泣的呜咽声。 这些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刺耳,我忍不住大喘了口气,青铜甬道内潮湿的霉味混合着铜锈的腥气直冲鼻腔。 太上头了,我眼前一黑,突然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攥住了我命运的右手腕。 蛇PTSD了,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蛇,冰凉粘腻的触感立刻便让我打了个激灵,我猛烈地甩开然后忍不住嚎了一声。 结果一回头,我看到了一脸茫然的关金乌。 原来是这小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不清楚他是不是在故意报复我,但是我几乎是立刻就不冷了,脸和脑壳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不过我很清楚,这不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是因为我也太要脸了。 我看得出来关金乌忍了又忍,差不多犹豫了半分钟之后,说他还是听到了那种声音,这回更加大了,并且总感觉有鬼东西在哭。 关金乌问我听到了没有,我很难说我自己听不见。 青铜甬道里回荡着尖锐的脆响和哭泣声,我和关金乌呼吸的声音也都在密闭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我才发现,原本安安静静的并不是最可怕的。我壮着胆子用打火机小小的火苗扫过甬道内壁时,那些凸起的青铜浮雕,一个个大扑棱蛾子像活过来似的,铜绿斑驳的复眼随着光线流转。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原来再过上有五六米远的距离,我们就走到甬道的尽头了。 本着有路不走王八蛋的原则,我们俩手拉着手,或者说,你拖着我,我拽着你,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 "你看这个。"关金乌拽了拽我,这小子力气挺大的,我差点被他拽到地上。 打火机的小火苗定点在了甬道尽头的青铜壁上。 和药王山一模一样的齿轮构造,我后背瞬间就沁出了冷汗,打火机都差点从手上掉下来。 这绝对不是巧合,这里的青铜壁画颜料里掺着某种荧光物质,在黑暗中幽幽发亮。那些描绘祭祀场景的暗红色线条,凑近了去看,果然是细如发丝的血槽。 我观察得很仔细,这里所有的细节都跟药王山基本相同,只是机关更大、更肃穆、更恢弘,也大概需要更多的血罢了。 我没忍住伸出爪子摸了摸摸那个半人高的青铜机关,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指头,青铜机关上面的血液早就干涸了,我的指头一碰就蹭上了一层沫沫。 这样看的话,上一波通过这里的人不是萧肃生他们,不知道他们是通过哪条道儿进去了,我直接就这样想,拒绝接受任何他们可能不在这个鬼地方的猜测。 齿轮中央的凹槽形状像极了张开的人嘴,边缘还残留着黑褐色的污渍。 我正细看着在研究,突然听到了当啷一声。 关金乌不知道突然踢到了什么金属物件,清脆的撞击声在甬道里炸开回音。 我俩刚刚都只顾着看青铜壁了,忘记了低头走路。 我拿着打火机,光束扫过角落时,我和关金乌都同时僵住了——十几个登山包堆成小山,防水布上凝结的水珠折射着淡黄色的光,但是却显得格外地冷。 "看样子像是科考队的专业装备!"关金乌说他们家的玉石矿还是雇佣过不少地质专家的,那些学究们喜欢带的就是这种包。 不知道是不是该惊喜了,我们的物资算是能补充了点,但是我又害怕从这些登山包里扒拉出一些不想看到的东西。 我俩都急了,手拉开一个个登山包的时候,基本是一个颤抖的状态。 这些人不愧是关金乌口中的学究,带的东西都规规矩矩。 基本也算是应有尽有,水,老式的罐头什么的都不缺,看得出来不管这是个什么队伍,他们是不差钱儿的,从登山包的质量就能看出来。 我们看这是上个世纪产的,但登山包没有被出现被腐蚀过的迹象,质量还是很好,我试着用力扯了扯,没扯断。 让我和关金乌都很惊喜的,比看到罐头和水都惊喜的是,这包里居然还装着密封着的备用衣服和鞋。 我俩现在穿的跟泳装差不了多少了,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本着谁抢到就是谁的的原则,我俩谁都没客气,但是我先给这些前辈们鞠了一躬,眼下太惊喜,我们连四周骇人的噪音都忽略不计了。 我是冲着那些包鞠的躬,然后念念有词的一阵子,都是跟着胖子学的小技术,跟他们说说我们的难处,争取前辈们的理解和冒犯他们遗物的谅解,并且说只要我们能出去,会给他们烧钱的,或者让我家的长辈在下面借给他们钱…… 关金乌嫌弃我太罗嗦,他早就换上了。 我俩穿着那种军绿色衬衫裤子和板鞋,又凑着打火机看了看彼此,真好,像两个绿油油的植物人。 我们把所有的背包里的东西都归了归类。 里头的水确实不敢喝,但一些真空包装的压缩饼干和牛肉干什么的,倒是能吃一些。 除了这些食物,背包里还有武器,黑驴蹄子,抗生素,手电筒什么的,我们捡着自己觉得可能需要的拿了些。 手电筒人手一个,我们几乎是立刻就打开了。 关金乌看我拿了纱布绷带还有酒精,瞪着他那俩圆溜溜的眼,一脸傻气地问我是要干啥。 他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要想从迈过这青铜机关,少不了需要我放血。 只是我本来是想自己动手的,但是等真的把袖子撸开的时候,发现果然还是缺少了那么点勇气。 空气突然就变得粘稠了,青铜内壁里面的声音也突然变得刺耳了,我瞪着手腕上跳动的血管,心一横,冲着关金乌伸出了自己的手。 "动手吧。"我把匕首拍在关金乌掌心, "我得放血,记着斜着往桡动脉划,别跟大姑娘绣花似的,给你哥我来个痛快的。" 关金乌迟疑了半天,他在那比划了半天,然后说他也实在下不去手,再说了就算祭祀才能开启通道,用他的不是一样的,毕竟他身体比我这小身板儿还是好太多了。 都没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关金乌刺啦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血放了。 当刀刃切开皮肤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青铜齿轮中央的凹槽深处传来饥渴的吞咽声,那些血槽突然泛起暗红。 我拦都拦不住他,正准备吐槽说他放血没用尽在这里瞎胡闹的时候,青铜甬道内突然有了动静。 第一滴血落在凹槽里时,整个甬道突然震颤起来。 锈蚀不知道多长时间的齿轮开始逐渐缓慢地逆向转动,铜锈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我俩个半文盲根本看不懂的图案。 我实在没料到,关金乌犹豫半天没对我下手,结果对自己下手却是这么狠。 我记得当时我放血放了很长时间,他这倒好,唰唰的,压根儿就不在乎自己死活似得,血在我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流够了。 我急忙拿着绑带给他扎住手臂,也顾不上讲究那么多,上来就泼上了酒精消毒然后缠了一圈又一圈纱布。 关金乌划拉自己的时候没呲牙咧嘴,这会儿却是跳起脚来骂我,说我想要他的小命就早说,谁家消毒是一瓶酒精泼上去的。 “咋滴,你发了啊?”关金乌呲着大牙。 我还顾不上回击他,都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关金乌的血也有一样的作用,青铜甬道的地面就突然裂开了个大缝隙,根本不给我们任何动作的机会,我俩就从地面上漏了下去,坠落的瞬间,我看到那些登山包渗出黑色黏液,帆布表面凸起密密麻麻的蠕动物。 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我们我们是漏下去了,没留在上面。 失重感持续了有半分钟,却像过了三百年。我俩跟饺子下锅似得,撞到了地面上,疼都不是最要紧的,我们才到了下面,腐肉与硫磺混合的恶臭就充满了整个鼻腔,我感觉我的脑子里都是这种味道了。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甲壳摩擦声。手电筒滚落在地,光束扫过之处,干尸正从半人高的陶罐里往外爬。 我的天我也不知道今天我俩是什么运气了。 "是痋术!"关金乌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刚放完血,还有精神一把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我看到那十来具干尸像是被抽干水分的腊肉,眼眶里钻出的多足蜈蚣正疯狂摆动着触须。更恐怖的是四周堆积如山的陶罐,每个罐口都封着张完整的人头皮,发丝间爬满了翅膀带白粉的蛾子。 我反应得到还快,一把便用黑驴蹄子堵住了干尸的嘴。 我这会儿不由得清醒自己还带了那些学究们的糯米还有符咒还有狗血啥的了。 当时觉得重,现在却是感觉太香了。 此时此刻,信什么都不重要了,有什么撒什么,我指挥着关金乌,撒狗血贴符咒,再加上军刀和新扒拉出来的三棱刺,我们算是勉强从干尸堆儿里跑了出来。 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出口,太混乱了。 但大概是干尸僵硬行走的时候碰翻了陶罐。 白色的扑棱蛾子和陶罐里的蜈蚣立刻便活跃了起来, 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并且那些扑棱蛾子和蜈蚣虽然长年在漆黑的环境里生存没长眼睛,但却像是能自动锁定我和关金乌的位置似得,径直冲着我们的方向飞了过来。 第一只蛾子撞在我脸上时,我感觉四周的环境突然变暗了一瞬间。 我知道这并不是我眼睛花了,何况,这对我来说是视野变暗,对关金乌来说却是未必。 "闭气!别睁眼!"我扯着关金乌连滚带爬地滚进了角落里,蛾粉在空气中爆开,甜腻的异香混合着臭味儿直冲鼻腔。 我俩贴着地面,关金乌这会儿乖得很,紧闭着眼睛。 他看不见倒是可能还好,我能看见感觉自己的密集恐惧症都要发了。 我俩不管看不看得见都疯狂挥舞着手上的背包,但我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前面的蛾子只是小菜,铺天盖地的蛾子大军还在后面等着我们。 第76章 白色的粉末铺天盖地地洒下来,就算这东西对我来说不致盲,我也感觉眼前 白色的粉末铺天盖地地洒下来, 就算这东西对我来说不致盲,我也感觉眼前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关金乌和我的外套都被我强行扒拉下来了, 拿着打火机点着, 我瞅好了方向往外扔。 鼻子里灌满了那种类似于油炸蝉蛹的味道。 这一点点的空挡对于眼下我们面临的局面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但我们总算是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我拖着关金乌。 我现在已经给他换个名字了, 小拖油瓶。 我拖着关金乌两个驴打滚儿翻到了另一边, 慌乱中我俩不知道是谁踹翻了后面的陶罐, 里面有一些白色的絮状物流了出来,这玩意儿看着就恶心得很, 粘稠到几乎快成固体了。 关金乌一脚踩上就是一个滑跪, 要不是我死命拽着他现在已经吃了一嘴了。 但是我那打火机也是不小心给那玩意儿点燃了。 可能是尸油, 或者,已经快凝结成石蜡了,不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易燃。 火苗在我们面前一下子蹿起来得有人来高, 率先飞过来的扑棱蛾子带着火星,又引燃了其他的,整片火苗接二连三形成一幕火墙,紧接着把右边墙壁上挂着的蛇蜕都给点燃了。 不幸中的万幸,那墙直接融化了。 我和关金乌总算是有了出路。 只要我们,嗯,越过火墙, 再趟过无数个蜈蚣的尸体,基本上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不是那么的容易。 火烧得我眉毛都快掉了, 我一脚把什么都不知情的关金乌给踹出了火堆。 但是带着火星的蛾子很难避得开,我也算是做了个人, 一前一后带着关金乌踏火圈,扑棱蛾子在这么热的环境中是飞不动的,偏偏他们还一个劲儿地往火堆儿里钻,甚至都放过我和关金乌了。 但还是有不少撞到了我俩。 我俩这新换上的衣服算是白瞎了,蜈蚣在脚下被踩断,发出咯吱咯吱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绿色的浆液都流了出来。 很难以形容的味道。 关金乌大喊发生了什么,他扛不住了他要睁眼,绝不能任由我一个人给他搓圆揉扁了…… 他还巴拉巴拉地说了些啥我什么都没听进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 我俩都要死里逃生了。 结果我没想到关金乌这么不经拍,我感觉我就稍微用了点力,他老人家一下子就跌过了那个被火烧开的门,扑通一下跌了下去。 一个大活人直接就下去了,我被吓了一跳,急忙探过脑袋去看。 关金乌嗷嗷地叫唤着,他说我真是坑死人不偿命,紧接着便以一种特别不标准的姿势,来了个跳水的大动作。 水花溅起一片。 好家伙,这被烧开的出路果然也不是什么好出路,下面七八米,是条暗河。 我也不知道该说关金乌我俩这运气算不算好了,但是眼看着身后从火堆里逃出来的蜈蚣,心一横,直接步上了关金乌的后尘,直愣愣地学着以前人家跳水运动员的姿势便跳了下去。 但我太高估我自己了,我还指望着在空中翻滚呢,结果我是啥动作都干不了。 那水直接拍在我脸上的时候,呛了我一鼻子水,差点给我拍晕过去。 我和关金乌都是狗刨型选手,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也站不稳。 但是关金乌比较离谱,他一直在嗷嗷叫地乱动。 这暗河可能有三四米深,我也是好不容易站稳了,想过去拉他但他就是不配合,还差点给我闷水里去。 气得我揪住了关金乌的衣领,我让他别动,他说有东西一直在咬他屁股。 啥玩意儿啊,怎么就没有东西咬我,我没好气地往暗河里看。 …… 我看到了长满牙齿的鱼群,那鱼不算大,但是胜在多,是一大群,浩浩荡荡地河里冲着我们呲牙咧嘴,关金乌屁股上咬着的那几个,大概只是先遣部队。 天哎,我也急了,忘记了现在是在水里,迈了两步人就趴在了水里。 关金乌这个废物点心!我算是知道为啥一个团队里不能有俩吃干饭的人了。 不过放弃不是我的作风,我继续狗刨,持续狗刨,还拽着这个废物,努力地挣扎…… 挣扎着,挣扎着,我感觉我和关金乌距离石道岸边近了点了。 什么情况?我低头看了看…… 好家伙,原来是关金乌的那獒,在底下托着我俩,奋力地在往岸边游。 并且我低头看它的时候,因为不小心打了个哆嗦,感觉它蔑视地看了我一眼。 而我只能说,好狗。 我俩被拖上岸的时候,关金乌屁股上还带几条鱼,看着挺像是基因突变了的哲罗鲑。 关金乌的獒等我们上了石道之后就默默地迈着腿去了另一边抖水,但是它一直盯着我。 我合理怀疑它是要监视我照看好关金乌。 关金乌喝了不少暗河水,意识有点模糊了,我一直按他的肚子,心肺复苏的抢救也是来了好几套,等他稍微清醒了点之后,我又着急忙慌地把鱼从他的屁股上拔下来。 不夸张地说,真的是拔下来。 那鱼的嘴死难掰开,我废了老大的劲儿,气得我想把鱼喂狗,但是扔给了关金乌的獒之后,它却是闻了闻,就嫌弃地别开了脑袋,从我们湿透了的背包里把用来消炎的打针的那套东西给扒拉了出来。 真是通了灵了,我惊呆了。 我是非专业人士,也只能硬着头皮勉强看了看那塑料袋上的说明,给关金乌来了一针。 关金乌这会儿倒是有力气了,捂着屁股嚎个不行,直嚷着我是要谋杀他。 他的獒冲他打了个鼻,我也哼了一声。 烦死,我在心里发誓以后再跟关金乌一队我就是狗。 万幸,我们整理来的货都是好货。 手电筒还能用,并且可见度不小,但是我仔细看了之后才发现,可见度这么高的原因,并不是我们举着的手电筒。 而是无数高大青铜烛台上燃着的烛火,生生不息,仿佛永恒不灭。 关金乌在那边跳脚休整,我才拧着一直滴出水来的衣服,观察起这近在高台上的巨大青铜建筑。 外部是同样的青铜高台,约莫一米来宽,十几米高的青铜柱,每隔几米开外就有一根,直直伫立在青铜台阶两旁。 我看了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上面雕刻着很多人面蛇身的怪物,齐齐跪着,拉着巨大的千足虫车,而它们前面,是祭祀高台上被火烧死的无数人牲。 青铜柱子的宽度足以让这些雕刻家完整地雕刻出这些人牲临死前挣扎的惨状,让人看了心里就特别不舒服。 而这些青铜柱上深深浅浅的雕刻,整体来看,每个都是一条巨蛇头朝下盘在青铜柱之上。 巨蛇的眼睛是红色的暗红色的石头。 看着就怪值钱的,我不由得在心里想如果是胖子看到这东西,少说都得撺掇我们扣几个带回去,心底苦笑。 我和关金乌能走到这里纯属运气好,但凡其中少了任何一个环节,我俩都早就给噶了。 也不知道萧肃生和胖子到底怎么样了。 我看了一眼摇头晃脑甩水都甩到我身上的关金乌,默默地别开了眼睛。 这里有光,除了我们二人一狗外,没有其他的动静,但我却还是很不舒服,总觉得这恢弘无比的青铜建筑,时刻要冲着我们压下来 我忍不住把关金乌叫了起来。 我俩站在通向青铜建筑的台阶之下,我才终于明白过来,那种更不舒服的感觉从何而来。 雕刻在青铜柱上的无数人牲,形容惨烈,但我们站在这里,只觉得每一个人牲都在探着脑袋,勾着蛇一样异常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面容狰狞地盯着我和关金乌。 第77章 腐败的、恢宏的青铜建筑,充满锈蚀的味道,无数阴冷没有生机的眼神,足…… 腐败的、恢宏的青铜建筑, 充满锈蚀的味道,无数阴冷没有生机的眼神,足以令我们头皮发麻, 以及, 仰视下被迫察觉自己的渺小。 安静到让人窒息。 但我很快就反应过来, 并不是这种极度密闭又安静的环境让我窒息, 而是这四处仿佛弥漫到无处不在的灰尘让我窒息。 我招呼着关金乌, 这会儿只能管住脸, 管不了身上别的地方了。 我们也没有别的好使的, 把那背包里都被打湿了的眼镜布简单改造了改造,做成了口罩的样式, 蒙在了脸上。 得亏是脸小啊, 才能盖得个严实。 我俩又包了包脑袋, 戴上了手套,到最后留在外面的就只有两只眼睛。 关金乌很明显地缩了缩脖子,他偷感特别强, 蹑手蹑脚的,这会儿声音压得我都快听不清了,说感觉这些鬼东西在盯着我们。 而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那些人牲的窃窃私语。 关金乌的獒看了我一眼之后,默默地走到了我们旁边。 我也看了它一眼,然后拿着块破布把它的鼻子也给包起来了。 它还挺乖巧的, 没冲着我呲牙咧嘴,只是不太舒服地打了几个响鼻, 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不会应激。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克服得了自己,跟狗这么近距离地接触, 我真是出息了,也可想而知,我真是没指望关金乌半点。 我们两人一狗都是那种偷子的打扮,它咬着关金乌的裤腿往一边带,似乎是想让我们跟着它从进来的路出去。 但关金乌和我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动,他安抚地摸了摸獒的脑袋,我才知道它还有名字,叫小金。 我沉默了,没评价这个名字。 通往青铜建筑的台阶久久没有人踏足,早就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灰,只是我们都能清楚地看到,除了前几层台阶上面混乱的脚印之外,再往上的台阶上,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台阶上的白灰似乎都在随着声音的同频共振上下跳动。 萧肃生他们不可能止步于此,我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往前,是厚重的青铜台阶,台阶之上是更加沉重的青铜门。 只是,不管会面对什么,我们既然已经到了如今的局面,都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 我抬起了右腿,正准备迈到台阶上,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变大了。 我也不知道突然是怎么想的,急忙放下了右腿,抬起了左腿,声音又突然变小了。 我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关金乌的獒却是等不住了,它看着我畏手畏脚的大概是很看不过去,一只爪高贵地抬了起来,似乎是要替我们探路。 但它的爪才刚搁到台阶上,我就听到了刺啦刺啦像是下油锅的声音,那个獒高贵优雅不了半点了,缩回了爪子拼了老命地舔,但它很快就又不舔了,吐着舌头,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似乎是被烫着了。 我识相地缩回了自己的腿。 关金乌捞着獒的爪子看,发现它的皮都被烫掉了一块。 我的心几乎是立刻就沉了下来。 原本我们以为混乱的脚印可能是机关,或者是其他任何的东西,但我们没有想到,这里的威胁原来是来自于厚厚的白尘。 这种粉末显然具有腐蚀性,烛光一照就能看到,它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只是密度大小的问题,眼前的丁达尔效应我们都没有欣赏的闲情逸致。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我们的心几乎是立刻就沉了下来。 我们没再轻易迈上台阶,开始老老实实沿着周围转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别的路能通上去。 事实证明很难,萧肃生他们进去的方式大概我们是学不会。 青铜建筑高差不多四五十米,直径得有百来丈,越往上越收窄,是宝塔的形状,呃,或者说,整体来看,是巨蛇盘旋的形状。 从外面每一层都有同样蛇样式的烛台,我们大约摸能判断它大概是有七层。 烛台上挂着铃铛一样的东西,或者,我看着它更像是一个个的青铜编钟。 浇筑这个青铜建筑的时候,大约是只留了正前方一个门,其他的地方都连半点缝隙都没有,也难怪我们拿着手电筒照的时候,透不进去半点光。 我们在青铜柱的旁边发现了白灰上有很多圆点,都是一样的大小。 关金乌一下子就看明白了,他说他大概知道他哥他们是怎么进去的了。 用两根软棍,或者不需要软棍,用坚硬的树枝充作手臂,倒撑着人的重量顺着上去。 他大概跟我比划了比划,差不多就是踩高跷,只不过是倒过来罢了。 关金乌说这样熟练的人甚至还能再带个人上去,他哥差不多就可以。 这样的话基本可以保证一步一步上去却不惊动粉尘。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得多强大的核心力量和平衡力。 我就问他会不会,他说差不多。 我也不知道是多少的差不多,但我刚对关金乌生出来的那点敬意算是立刻就灰飞烟灭了。 不过既然已经明确地知道萧肃生他们已经进去了,我们就更不能当个缩头乌龟退却了。 这蛇塔里面半点动静也无,我想,他们至少也不会是很顺利。 可在这个地方找棍子难得很吧,我刚这么想着,关金乌的獒就叼了两根棍子出来放下,然后又去叼了两个圆的东西。 它是从暗河旁边刨出来的。 远看是棍子,近看,才发现那是人的骨头,两根大腿骨和两个头盖骨。 已经钙化有点发脆了,但关金乌试了试,看了看我的体格,说应该还行。 他拿着那俩大腿骨倒立了下,我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但对我来说,那真是比登天难,让我倒立走就挺难的,更别说是拿着人的头盖骨倒立着走了。 我看得出来关金乌是想看我的笑话,找回他丢失已久或者说从来都没有过的面子,我也懒得戳穿他。 在关金乌有点小得意地拿着那俩大腿骨在下面预备来预备去的时候,我也默默地用尼龙绳把头盖骨固定到了鞋下面。 这回轮到关金乌瞠目结舌,他的獒似乎是也得到了启发,又找来几根骨头,但是头盖骨这会儿成了比较稀缺的东西了,没有更多的了。 我把骨头也绑在了獒的脚下面。 关金乌跃跃欲试就要上去,被我拦住了。 就算是白尘有腐蚀性,但上去原本就也根本不是最难的问题。 台阶是很高,但再高也就约莫不到十米,只要赶在脚下的东西在被腐蚀完全之前过去,我们就能顺利到达青铜大门。 用棍这种对其他人来说高难度的操作上去,大概也只是因为这对于关山野他们易如反掌罢了。 但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是,我们怎么快速地进入青铜大门,或者,如果进入青铜门之后,脚下面临的仍然是厚厚的白尘,我们能怎么办。 难道还能真的一直倒立着或者靠着本来就不牢靠的头盖骨一直支撑着我们找到他们? 我三两句把自己的疑虑说完,我刚才转悠也不是漫无目的地瞎转悠,我看着那青铜大门实际上已经好一会儿了。 它是闭合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萧肃生他们进去之后闭合还是自动闭合的。 如果是前者,那大概率白尘只存在于门外,如果是后者,打开这种有机关的青铜门,或许没有那么难,但我们进去之后,就很难说了…… 我自我认为说的话含信息量还挺高的,但关金乌却是脑门一热型选手。 他的獒也是,他一吹口哨它就冲上去了,速度快到我们根本看不清,白尘荡起一片,我和关金乌急忙躲开。 我觉得就是眨眼的功夫,獒就冲上了最上层的台阶,一脑壳撞晃动了我看着就很难打开的青铜门。 既然如此,我和关金乌也就紧跟着上去了,我们没它那么快,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慢慢悠悠的,但就算是这样,我也难免踩起了很多白尘,能听到边角的裤子被腐蚀的声音,就算是在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中,都很明显。 我没关金乌走得那么快,等我上去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半个头都探进青铜门了,我都不知道他是哪来的勇气。 我一把拉过了关金乌。 正准备痛斥他太大意的时候,一回头,发现关金乌有点奇怪。 他的脸色白得很不正常,煞白着一张脸,我原本以为是他被吓着了,但是仔细一看,我自己倒是差点被吓个半死。 关金乌的眼珠子不见了,整个眼睛都是白色的,他的脖子,刚才我还没注意,现在一看,发现他的脖子也变得跟蛇一样长。 曲里拐弯的脖子,关金乌煞白的大脸和我正对着,并且他的脸很奇怪,上面长满了白色的鳞片,就跟变异了似得。 我条件反射地推了他一把,关金乌回过头,一脸诧异地问我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还想问他到底是怎么了,我这会儿看关金乌,他又正常了,但是刚才那个蛇脖子关金乌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我绝不认为是自己眼花了。 我问关金乌他是怎么推的开这青铜大门的。 他轻飘飘一句“就是随便推开了”,我们正说着话的时候,青铜大门外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大,只是一愣神的功夫,有纷纷扬扬的白尘颗粒便从那些青铜柱雕刻的人牲嘴里喷了出来。 一时间白粉漫天。 根本来不及说更多的话了,也来不及追究那蛇脖子到底是什么,先进去为妙。 关金乌的獒反应得倒是快,一眨眼便从门缝里溜了进去,比我俩都快了一步,他一进去就嗷嗷叫了几声,跟进入了战斗状态似得。 我俩紧随其后,一个抄着匕首,一个抄着三棱刺。 不过直到我们从门缝中挤了进去之后,我们才发现这门最多只能开这么个口子,要不是我俩瘦,皮都能被刮下来一层。 我和关金乌脑门上都是绑着的手电筒,我踩着那骷髅头没站稳,一个往前摔过去,看到关金乌的獒正在跟一条蛇战斗。 大概是不见天日的关系,那蛇是惨白惨白的。 撕咬的过程中,它直立起上半身,我看到它前段竖起后,颈部皮褶两侧膨胀开,正冲着我们。 好家伙,这不就是刚刚我见过的蛇脖子关金乌吗? 关金乌的獒还是挺厉害的,再加上我俩帮了点小忙,它一口咬住了那蛇的脖子,但那玩意儿最终是被我斩落马下的。 我拿着三棱刺扎穿了它的脑袋,也亏得它的脑袋大。 我让关金乌好好看了看那蛇的尸体,关金乌没什么异常的,但可能我太疑神疑鬼了,我就是觉得那玩意儿跟他长得像。 我的注意里才从那蛇的身上转移过来,结果才刚站起身,就挨了关金乌一拳头。 他这一下用力极大,我眼冒金星,两眼都花了,愤怒地质问他干啥。 关金乌倒是比我还理直气壮,“妖怪,还想诈我!” 啥玩意儿这个疯子,我还没站稳呢,他一拳头又砸过来了,给我整的只能就地一个打滚儿滚开。 我终于忍不住骂关金乌了,骂得还很难听。 然后一转脸,我对上了煞白的长满鳞片的我的大脸。 哎呦我去,那三棱刺瞬间便被我当拐杖使了,我这辈子反应都没那么快过,急急火火地我召唤关金乌的獒过来。 关金乌还一头雾水地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直到似乎是眨眼间的功夫,这场地里就出现了无数他的大脸和我的大脸,每个都是九曲十八弯的脖子。 正着的,倒着的,七七八八,我才第一次觉得看自己的脸也真是看够了。 我的个老天爷。 青铜大门果不其然是自己关上的,但就算是它不关上,我们也没法儿出去面对外面的白尘攻击。 关金乌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这里的蛇群有古怪,他们似乎能通过脖颈上的鳞片变化,模仿出我们的脸。 我也顾不得什么了,大声地嚎给关金乌,刚刚说无数是有点夸张了,但是这种白蛇少说也得有二十几条。 一獒和一点五个人是绝对干不动的。 “跑!”我大喊了声。 这蛇刚才探出脑壳到青铜大门外的时候没主动攻击我,我也就是在赌这一点。 它的攻击性和战斗性并不是特别得强。 我们阻止了试图要血战到底的獒。 偷偷地溜,这听起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很难,我俩的脚脖子有好几次都被蛇打结给绕住。 不过好在那群白蛇似乎是有固定的活动范围,我们跑到快中央的位置的时候,它们并没有跟过来。 我长松一口气。 这青铜建筑的内部远比外观更加精致。 只是,一层的中央似乎就只是个青铜器的展览厅。 三足鼎,石器,酒器…… 各种应有尽有,甚至我在这里看到了跟在老家基本上没有任何区别的青铜编钟。 但一层似乎是什么别的房间和夹层都没有,就只有空空荡荡的一个柱子直直杵在正中间。 并且这柱子并不是镂空的,我们前前后后基本也看了个遍了,根本看不出来萧肃生他们如果在的话,能躲在一层的哪里,或者说,能通过什么渠道,上去这青铜建筑的第二层。 我和关金乌冲着青铜圆柱大眼瞪小眼。 我想确定那玩意儿是不是镂空的,拿三棱刺敲了敲。 声音并不沉闷,我竖起了耳朵,只是,正在我准备继续敲的时候,我听到了那柱子似乎是在回应我。 我和关金乌都听到了同样金属敲击的笃笃声,在这安静的氛围里就显得格外突出。 就……挺毛骨悚然的。 但更令我们头皮发麻的是,若有似无的鬼叫的声音紧接着便传了过来。 我和关金乌谁都没说话,没尖叫,只是我们很默契地互相挨近了。 挨近了后,我才有勇气贴着手挨着柱子继续听。 “救……救……”的声音不绝于耳,是重复的,剩下几个字儿含含混混的听不清。 有一种回光返照了的感觉。 但听了好几遍之后,我要命地发现,这声音居然越听越像胖子的求救声。 第78章   我的第一反应是喜出望外,在这儿突然撞见胖子让我有了一种“他乡遇…… 我的第一反应是喜出望外, 在这儿突然撞见胖子让我有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振奋,我立刻就问胖子有没有事儿。 话才出口我就意识到我这问题太傻了。 我很快就冷静下来,或者说, 心冷了下来。 关金乌在那儿一连串地问他哥在哪司裁在哪儿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全是废话, 咕咕叨叨的, 我斜了他一眼, 也被那獒给斜了一眼。 不知道胖子他们遇到了什么事, 但情况显然不好, 不管我和关金乌说什么, 胖子在里头似乎都听不到,他的求救声也越来越小, 只有那敲击的“笃笃”声, 一直没有断过。 不过我们很快就发现, 那敲击声是有规律的。 我和关金乌如临大敌,我们俩挖空心思,用尽毕生所学, 回忆了从小到大能回忆起来的所有涉及到密码的东西。 最后成功得出了结论,胖子这敲击声跟他嘴里的是一个意思。 救你大爷。 我真的服了,我以为胖子要传递什么重要的信息,起码也应该是怎么把这青铜柱子给打开的机关。 我一脚给踹了过去,听到胖子“哎呦喂”了一声,虽然声音蔫不拉几的,但精神头听上去还行。 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 我们有学有样, 也敲青铜柱给胖子传音儿了。 等你大爷。 我和关金乌顶着很大的心理压力,基本上快摸遍了这第一层的每片角落, 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机关,正当我俩准备鼓起勇气挨个儿掀起青铜器的盖儿的时候, 关金乌的獒突然冲着门口的方向呲牙咧嘴地叫了起来。 接着就是很闷的枪响的声音,一听就是装了消音器。 我和关金乌正蹲在地上研究,一回头看见那帮子以刀疤脸为首的人,已经靠着热武器干掉了那些能模仿人脸的蛇,冲了过来。 打眼一扫我就看得出来他们过来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有俩人没在了,不知道是留在岸上接应还是挂了,但刀疤脸他们并没有我和关金乌那么幸运,他们那衣服被白沫腐蚀得不轻,还有的伤口基本上已经可以见骨了。 不过比起我和关金乌来,他们到底还是专业的。 刀疤脸一冲过来,只看到我和关金乌就急眼了,只是我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地掩饰焦躁的情绪。 “算你俩命大,老司呢?跟你们一起下来的呢?干掉了?” 关金乌是要说话的,被我眼疾手快地制止了,也还好这大厅里光照不强,给我充分提供了可以挤眉弄眼的空间。 看来他们还不知道李黑的下落,至于那个被他派来监视我的,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刀疤脸虎视眈眈瞪着我们,他们哥几个拿着的枪都在手上没放下。 我冷冷地笑了一声,一指青铜柱,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是怎么做到愈来愈坦然地虚张声势的,“李黑在里头,另一个当然是死了。” 我说完后转头,特别平静地掀开了方樽的盖儿。 差点给我恶心吐了。 特别新鲜的人脑子,在一接触到外面的空气之后,迅速地腐烂,发黑,腥臭味儿几乎是立刻就飘了过来。 但我还努力端着自己四平八稳的架势,起初我还以为是我要昏过去了所以没蹲稳,后来才发现是那个刀疤脸给我和关金乌给拎了起来。 他们叫我俩别嘚瑟,并且问我们李黑是怎么被关进去的。 好家伙,这个问题那可真是问住我们了。 可是我长了一张嘴,我能忽悠,我真真假假地编,编到一半的时候我自己都信了,然后我让他们别打搅我们,我们也正在找机关。 刀疤脸不屑地冷笑了声。 显然不觉得我和关金乌能耍得了什么花样,他们哥几个看我们在掀盖子,也不甘落后。 我才体会到原来胖子也算是个文明人,这帮子人粗暴多了,如蝗虫过境,小的一些玩意儿被他们通通打包了起来,至于大的,他们是一点也不当心,直接上脚踹的,拦都拦不住。 关金乌嗤之以鼻,“北派的。” 我们才发现这些青铜器具里面装的都是人的器官,这个巨大的青铜一层像是屠宰场,新鲜的内脏一接触空气就迅速腐败,散发出腐烂的腥臭的味道,又带着一股诡异的香。 过不多久,这里就横七竖八倒下了许多青铜器具。 人的发黑的肠子,胃,还有一些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流了一地。 我和关金乌被他们勒令双手抱头蹲在青铜柱中间,我着急救胖子,一方面觉得我俩也是因祸得福不用去翻青铜器了,一方面觉得他们这么狂早晚得整出事儿来。 我提醒关金乌,我俩时刻警惕地准备着。 当那边有人惊叫的时候,我都没有慌了,反而心底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也发现他们狂是有狂的资本,一个青铜鼎里面,有红褐色的带着翅膀的虫子密密麻麻地飞了出来。 离我们不算近,但关金乌一看就说那东西是尸鳖。 吃尸体长大的,不拘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他们几个反应很快,迅速就撑起了网,网眼极小,我看是连蚊子都飞不出来,并且那东西似乎是有电,一接触到尸鳖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电火花。 我和关金乌不知道是提起来了口气还是松了口气。 这青铜器里面的尸体,八成就是用来养这些尸鳖的,既然如此,为什么…… 我还没想完,就听到了巨大的轰鸣声,像是飞机发动的声音。 也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儿,我们看到从地上横七竖八流着的脏器里,蛇的尸体里,钻出来了无数尸鳖。 小的跟苍蝇一样,大的跟王八一样,冲着那几个人的方向或飞或爬了过去。 尸鳖太多,汇聚在一起像暗红色的河流,这才是真正的蝗虫过境,我能看到那些尸鳖的尖牙是怎么吞噬掉尸体的过程。 所到之处,干干净净,连骨头都不剩,无从下脚。 那帮子人显然是低估了,他们拿的炸药不敢滥用,对于这漫天遍地的尸鳖来说只能算是杯水车薪,至于用汽油点的火,就更是了。 我看到有尸鳖顺着其中一个的衣服就钻了进去,那人手上劈砍尸鳖的动作才刚顿了一下,尸鳖群就已经把他给淹没了,他的眼球很快便被尸鳖给顶了出来,咕噜噜滚在了地下。 但是凄厉惨叫的回音还不断地传过来。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人就连渣都不剩下了。 看来他们终究是顶不住的,我和关金乌开始想往青铜门外跑了,毕竟白沫只是白沫,这要是被尸鳖沾上了,估计死得可是惨多了。 第79章 但那些密密麻麻的尸鳖根本没给我们往外跑的机会,几乎是瞬间便涌了过来…… 但那些密密麻麻的尸鳖根本没给我们往外跑的机会, 几乎是瞬间便涌了过来,根本无处下脚。 倒是关金乌的獒突然叫了几声,咬住了他的裤腿, 把我们往另一边的方向带。 前边是个很大的三足鼎, 带盖儿的那种, 我和关金乌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 对了个眼神儿。 那鼎特别大, 一二米来高的高度, 距离我们不算特别远, 只是过去对我们来说也并不容易了。 我和关金乌还稍微好一些。 压根儿就没有路,所以每一脚踩在尸鳖上的感觉就格外明显, 脚脚爆浆。 我不想往下看, 但是又不得不看, 我们边跑还要边弯着腰打掉试图顺着爬上来的尸鳖,动作很扭曲,其实还挺搞笑的。 只是我们都笑不出来。 关金乌的獒是遭了老罪了, 它走在前边,牙齿开路,一边不停地抖着身体,只是它太大个了,就算反应灵活,也是防不胜防,被尸鳖咬得惨叫。 我们两人一狗, 在这个时刻都爆发出来了巨大的潜力。 关金乌蹭的一下,我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 就攀上了三足鼎的顶,给我拖了上去, 我们齐心协力挪开顶盖儿,也没看下面是什么,总归不是什么类似“汤汤水水”的东西,就着急忙慌地跳了下去。 等他的獒也跃进来之后,我们又把盖子盖上。 基本没留缝,我累得直喘粗气,但根本歇不住,又急急火火地扒开獒的毛。 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首先,克服了对狗的恐惧,其次,尸鳖是咬住它的皮不松口的,并且有的头已经钻了进去。 我们换了换工具,我拿着匕首把尸鳖们从它的身上剜下来。关金乌拿着三棱刺一下扎死一个。 我看着都嫌疼,头上很快就冒汗了,但关金乌的獒却像是知道我们是在帮它似得,只呜咽几声,一动不动。 亏得这三足鼎够大,等我们忙活终于能喘口气儿下来后,我和关金乌都同时苦笑一声。 能听到,或者说能感受到外面尸鳖撞击三足鼎的声音,嗡嗡的没停下来过。 我打着手电筒,看了下地上尸鳖的尸体,少说也有十来只,乌青的水淌着不少,腐烂的臭味儿直冲脑门。 恶心得我差点把肚子里的酸水给吐出来,干呕了几声。 才听到关金乌嘲笑我,还没来得及同样嘲笑他,我一抬眼,对上了正对面两只惨白惨白的眼睛,干瘪枯败的皮肤,皱巴巴的干尸似乎是被镶嵌在三足鼎上。 我猛地抖了下,但关金乌没发现,于是我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冲着那边抬了抬下巴。 关金乌一点防备都没有,果不其然被吓得叫了声。 只是我眼下已经没有嘲笑他的心情了,我很快就发现,这三足鼎四面八方,镶嵌的都是这种干尸,不同的是有的骨头已经烂了出来,呈现出来玉质化的特征。 除却两只眼睛都被挖掉换上青白色的玉石,这些干尸起初都被保存得很好,能看到有的生前身上的伤口,只是随着我们的到来,带来了呼出的水汽和杂质,开始一点一点地腐败。 很快,便只剩下一圈骷髅头,黑洞的眼眶里,两颗被光一照就发出青白光的玉石瞪着我们。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惊悚,我陷入一种想动而又害怕动的两难境地。 关金乌的獒也蔫了,我们两人一狗,僵硬地半蹲在青铜鼎里,一动不动。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没过多长时间就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了,耳朵嗡嗡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花,脑壳里面冒着白光,整个人都是飘飘忽忽想倒。 大概是缺氧了。 我昏昏沉沉地想,完全是咬着牙在强撑着了,突然间,我感觉到尸鳖们撞击鼎的力度突然消失了,外面几乎是一瞬间,就变得彻底安静下来。 起初我以为是我回光返照产生了幻觉,但这会儿我们仨已经都快受不了了,关金乌已经不计前嫌地拿着根骷髅的骨头当拐杖,獒也是吐着舌头大口喘气。 我们像跳上岸快干死的鱼,决定冒险尝试一下。 我们挪开了鼎盖,没有尸鳖飞进来,我是大松了一口气,关金乌首当其冲上去了,然后我俩配合着,把獒也送了上去。 这对我来说并不容易,那獒看着体格大,实际上也是重得很,我胳膊都举软了,腿也基本上没知觉了,指望着我能靠自己上去,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关金乌就在上面生生地拽我。 但我不知道是这小子虚了还是我比他的獒重,我就感觉他光出嘴不出力,搁那儿拉了我老半天,是一点功效都没有。 关金乌嘴还不消停,要讽刺我是吃啥长大的,看着没多少肉,实际上比几十年的肉猪都沉,还都是虚的,要是当时把我拉出去按斤卖了,没准儿能大赚一笔。 我勃然大怒。 在关金乌叫我自己也用点力的时候,徒有其表地蹬了蹬腿。 我那跟挣扎差不多,但是我一下子就感觉好像蹬到了什么东西。 能蹬到什么东西?我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还是没忍住往下看。 我心里已经有预期了,不过我看到的还是让我大吃一惊。 那一个一个的骷髅架子连接成串,最靠近我的,一层皮包着的骨头手,牢牢地抓住我的右腿。 骷髅头两只青白眼睛泛着诡异的冷光,死死地盯着我,我几乎都要从里头看出来情绪了,有一种我刨了人家祖坟的架势。 难怪关金乌努力了半天白努力。 倒是我,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我弹腾个不停,手上的三棱刺也没消停过。 关金乌还以为是我疯了,他说他差点被我要拖下去。 他还准备说点什么,被我喝止了,我说他敢放手就恩断义绝,我叫他快点,我说他比我还虚…… 反正说的很难听,给关金乌的热血都激发起来了。 关金乌都热血了,他叫我把另一只手也伸上来,被我拒绝了,我说这正是考验他的时候。 其实是我还想腾出手用三棱刺,就跟他说下面有骷髅鬼想让我陪葬。 我觉得我把下面骷髅头的眼睛都戳掉了好几个。 要是正常人估计就撒手了,可惜那些玩意儿真不是人。 看文会员裙VX(Maeve-0) 关金乌半个身子也探了进来,他看到这场景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关金乌这小子还是有义气的,到底没撒手。 他卖力卖得手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但还是叫我别松手,他说大不了一起死呗。 我真是欲哭无泪,感觉被扯着的那条腿和胳膊都被拉长了。 但我灵机一动,我叫关金乌把他抽的不知道是谁的骨头给人家,叫人家留个全尸。 关金乌一脸我封建迷信的嫌弃和迷茫,但还是让他的獒把骨头叼进来扔下去了。 出乎我的意料,这个还真管点用,我看见有个骷髅头,眼睛都没了还在努力地趴着捞骨头试图往自己的身上再安回去。 这打乱了它们的节奏。 我也死乞白赖地攀上了鼎沿儿,我拼了老命地戳三棱刺,关金乌拼了老命地盖盖儿。 我们各司其职,算是爬了出来。 我快累嘎了,腿一翻人就咕噜噜地从鼎上滚了下来,没摔着脑壳,但四肢全身都是疼的,我四仰八叉地躺在青铜地面上。 这会儿如果再来尸鳖,那我八成就是调味料了。 好在并没有。 甚至于说,刚才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刀疤脸没存在,他那被尸鳖吃掉的伙计也没在,到处摆放的青铜器皿,也都端端正正地呆在原处。 我和关金乌都很懵,只有骷髅撞击三足鼎的闷响和我脚腕上那深深的手印儿,证明着这一切不是我们的幻想。 我和关金乌坐在地上张望,谁都没反应过来。 尤其是,活生生的胖子冲着我们走了过来,衣服破破烂烂头发鸡窝带土,但看上去状态居然还可以,大大咧咧地拖拉着他那个都能当凉拖使的鞋,问我俩咋了。 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和胖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 我和关金乌对了一眼,我能从他脸上知道我的脸色大概也是一样的难看。 如果那个敲青铜柱叫救命的是胖子,这个是谁? 而如果这个是胖子,那么那个柱子里的和胖子声音一模一样的又是谁? 第80章 胖子还一无所知,我拎着三棱刺,关金乌也忙慌地爬了起来,他的獒大概是…… 胖子还一无所知, 我拎着三棱刺,关金乌也忙慌地爬了起来,他的獒大概是感受到了眼下紧张的氛围, 呲牙咧嘴地盯着胖子。 我立刻便想到了第一次见胖子的时候, 他找人扮演我, 那基本上一模一样复刻的人皮面具,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我没力气站直, 感觉自己这会儿站得歪七八扭的, 拿着三棱刺的尖尖怼着胖子。 胖子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打量着问我俩是咋了。 属实是倒反天罡,先盘问起我们来了, 我让他先老实交代, 家里养了几只猫几只狗, 他去南京的时候我家是在哪儿…… 我一连串问了一大堆问题,但胖子是一个都没来得及回答。 我们从三足鼎爬出来后,那群干尸们诈尸得更起劲儿了, 砰砰砰的声音越来越大,把三足鼎拍得都几乎震动起来。 胖子都被唬了一跳,问我俩咋了,是不是刨人家祖坟了,惹来这么大的怨气。 这个语气和动作真的很胖子了,不过我也没敢放松警惕。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们仨, 迫不得已,去搬来别的青铜器具。 我是稍微学了点建筑学的。 我们把三足鼎的下面围了一圈, 上面盖子上又扎扎实实地堆了好些青铜器具。 然后胖子还指挥我和关金乌,我们拿一些小的罐子, 摆在周围。 他说我们摆的是八卦阵,这样能保证这群干尸就算从三足鼎里越狱了出来,也跑不出这个圈儿。 我,对此持怀疑态度。 倒是人累得分分钟都要昏过去了。 胖子还叽里呱啦的,他不仅交代了他家的猫和我那房子在哪儿,还交代了他咋拿的人家的印章…… 不交代还好,交代的太多了…… 关金乌的脸都绿了,要不是我们仨正在齐心协力,我觉得这小子趁早要给胖子几下闷棍儿。 不过既然司裁和关山野是一伙儿的,那天珠和真的印章估计已经到他们的手里了。 胖子说的太细节了,由不得我不相信他是真的。 我们把三足鼎围了个严实,才有心情回答胖子我俩是怎么能跑到这里来的。 属实是一言难尽的经历。 胖子还要说我俩是真的折腾,也是真的运气好。 他们当时在湖中心是夜观天象,耳听八方,才算出来了到这个鬼地方的入口,就算如此也是废了很大的功夫,没想到我俩两个菜鸟一路跌跌撞撞也是赶上进度了。 胖子的嘴里真是吐不出什么好话。 但我躺在地上,手脚都是酸的,我一抬胳膊手都发颤,没心情反驳他。 胖子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自从他加入了我们之后,这个青铜建筑就再也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了。 我的耳朵边的声音就没消停过。 胖子说十成有九成是因为我们拿了人家干尸的大腿骨,它们才这么激动。 但至于那个敲青铜柱的人,也却是不是他,但是救你大爷却是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最后胖子才下了总结,说既然如此,那我和关金乌就有资格知道一些事情了,萧肃生他们仨确实是被困住了,我们得去救他们出来。 胖子的表情和语气都是难得的一本正经,可他说出来的内容又这么离谱,我一时间都判断不出来他是在忽悠我们还是什么了。 倒是关金乌,一下子就急了。 他一骨碌翻身跑到了胖子的旁边,特别激动地问胖子他哥咋了,那我们还在等什么! 胖子叹了一口气,我听得出来他这回不是故弄玄虚,他说这个事儿很难说。 但是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他问我们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这问题就搞笑了, 从我们一路过来,我们就没有发现有对劲儿的地方。 能模仿人脸的蛇,青铜柱里已经消失的不见的声音,还有被尸鳖包围的刀疤脸…… 胖子说这就对了。 他们一开始进来就发现了同样的问题,胖子问我和关金乌我们现在是在这青铜建筑的第几层。 这话还用多问,我条件反射地想回答是第一层,但一看胖子那脸色,就转变了主意。 这就对了,胖子说这说进入到这个青铜建筑之中后,就像进入到了一个巨大的分段式的电梯里,他能搞得明白空间的变化,但是还有一些他自己也整不明白的东西。 只是尸鳖,他们也遇到过,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东西,刀疤脸他们应该没有问题。 呃,我竟无言以对。 只是从胖子的话里判断,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救萧肃生他们,纯属是缘分,看运气了。 我没有细问,就算胖子表面上风平浪静,但萧肃生他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仨加起来也很难评。 可我和胖子是绝对不会退缩的,至于关金乌,我看他自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已经急得不行了,恨不得现在捋起袖子就干,就更不会退缩了。 不过我和关金乌都跟胖子的想法不太一样,既然整个青铜建筑都是巨大的分段式电梯,那么就一定有升降结构。 机关是一定存在的,只是我们还没找到而已。 胖子对这个不抱有期望,他来得更早,研究得更多,却是半点也没有发现。 “古人的智慧有的时候确实是超乎了我们的想象。”胖子躺着叹了口气。 没等他伤春悲秋完,我和关金乌就很默契地给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反正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做,我们俩拉着他,开始一寸一寸地重新研究起青铜建筑来,从地板到墙壁。 没再带着獒了,胖子说没事儿,可以让它休息,不用担心这个时候”电梯”会运转。 倒也是被我们发现了一些文字,很隐蔽地藏在青铜壁上镂刻的花纹的图案里,都是一些少数民族的古老文字,关金乌认得一些,大多都是和祭祀有关的。 我们研究了挺长时间,没有发现有什么能帮助我们破解机关的线索。 胖子倒是也没给我们泼冷水,我看得出来他其实也挺好奇的。 我们研究了一圈,无功而返,只能休息。 休息的时候,我提出来轮流值守,被胖子否了,但他倒是拿东西把我们仨的腿两两绑了起来,把獒的腿也是绑在了一起。 看上去其实挺搞笑的,就跟小时候玩儿的两人三足跑一样。 然后胖子就说可以了,我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我们都睡着了的时候会无事发生。 但我也确实疲惫,躺下来之后,我一秒钟就没意识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 我是梦到有人扒开了胖子的皮,从他身体里爬出来一条蛇然后被吓醒的,醒来的时候,发现了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我们三人一狗还是好端端地在一起,坏消息是,尸鳖们就仿佛一夜之间卷土重来了,并且没有了刀疤脸他们,我们的处境更加不妙。 我和关金乌都没搞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有胖子。 胖子很淡定地叹了口气,他说这就是没必要值守的原因。 青铜建筑内楼层的变幻随机而又不随机,不给我们任何察觉的可能性。 就仿佛,就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我们,操纵着这里的一切。【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0-86 第81章   我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胖子的意思,如芒在背,站也不是,跑也不是。…… 我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胖子的意思, 如芒在背,站也不是,跑也不是。 如果真如胖子所说,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眼睛所注视着, 我们感知不到“他”或者是“它”的存在, 只有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 才偷偷摸摸改变我们的位置。 那有点可怕, 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 当然最关键的是我们并不了解对方的目的, 纯粹是为了好玩儿?或者是为了让我们在无尽的煎熬里慢慢折磨到死……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确实不是我们想看见的局面。 但我们只能被动接受, 就像现在对付这尸鳖一样。 当然再钻到三足鼎里面, 我们也是十分不愿意的, 不过也不知道胖子是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局面了,他淡定得很,轻车熟路地拿了个青铜罐子, 把里面的液体沿着我们四周倒了一圈。 神奇得很,就跟那孙悟空用金箍棒划的圈儿一样,密密麻麻的尸鳖们被拦在了外面,连飞着的都是。 胖子我们仨静坐。 我终于忍不住问胖子萧肃生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他们又是怎么分开的,对这个话题,不知道是有意无意, 胖子一直在回避。 胖子就这么双手撑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我心中猛地一悸。 我也见胖子正经过, 但从来没在他的眼中看到那么多情绪,就像在我心目中, 胖子可以是不靠谱的,可以是稳重的,却唯独不可以是沉重的。 胖子的回答果然让我心中也沉了下来。 他说他也不知道。 从走到这座青铜建筑开始,他就见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东西。 匪夷所思,胖子再次强调了一遍。 这个时候胖子拿着匕首挑着个尸鳖把它捅了个对穿,我第一次见识到这玩意儿也是会叫的,吱吱的。 然后我立刻便意识到了不对劲,我问胖子是不是准备扯谎骗我们。 胖子马上便大喊冤枉,他说他不是回避对视,他就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件事儿该怎么形容。 他们不是进来之后就发现这个青铜建筑是巨大的分段的电梯构造的。 其实他们挺自信,萧肃生、司裁,还有一个关山野。 胖子说他仨是打手,他自己负责智慧。 我委实不敢苟同。 他又说他们四个去哪个墓都绰绰有余,我仍然不敢苟同。 尸鳖只是小菜,干尸不值一提,最让他们吃了大亏的,还是类似于外面那种腐蚀性极强的白色颗粒。 他们是在休息的时候突然发现的。 我问胖子是不是他值守的时候偷偷打盹了,胖子便哎呦了一声,拍了一下大腿,结果他剩下来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叫唤了一声。 我看他脸是都扭曲了。 关金乌着急得很,让他别再卖关子了,麻溜地说话。 胖子白了他一眼。 他们发现那粉末的时候,那玩意儿已经从四面八方喷过来了,要不是他们几个反应得快拿东西挡着,那怕不是连脸皮都烧没了。 但是顾头就顾不了腚,胖子说他的屁股就是那会儿被烧烂的,所以他才一直这样坐着。 那白色颗粒本来是劈头盖脸的,没地儿跑,但他们几个也不是吃干饭的,很快就发现了机关,有门一推就进去了。 但是轮到胖子的时候,他推不开。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跟萧肃生他们彻底走散了,谁也没再见过谁。 我没听懂胖子在说些什么东西,既然他都没见过萧肃生他们,那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危险的,没准儿他们现在已经在上面疑惑着我和关金乌该不会是看他们没了就跑路了。 胖子也给了我一个白眼,他说我在胡说八道。 他之所以知道萧肃生他们遇到了危险,那当然是有原因的。 胖子也听到了敲击的声音,不过他们之间的沟通信号就比较高级了,总的来说,他听到的,是示警的声音,表示有危险,速速离开。 胖子一拍胸脯,说他莽爷哪里是这种人…… 胖子还说了一堆上刀山下火海之类的话,我在脑子里自动就屏蔽了,胖子没说他是怎么从白色颗粒的袭击中逃脱出来的,不过我看到了他脑袋后面一块儿硬币大小的锃亮的头皮。 那是头发被烧掉了。 然后胖子便再次见到了我们,刚开始他还觉得是自己回光返照产生了幻觉,后来看我俩那傻样,才确定是活生生的真的,他还从来没见过我俩这么勇眼睁睁看着尸变都去扒拉人家骨头的…… 他说得关金乌哑口无言。 我们仨人一狗在这金箍圈里面呆着,能说的能分享的所有的细节都说的差不多了,到最后实在没话说了,三个人默默相对一言不发。 基本上只能听到尸鳖们咯吱咯吱的声音。 就算是这样都给我听困了,迷迷瞪瞪的。 我再一睁眼的时候,是被关金乌的獒的狂叫声给吵醒的,我看它急得快要说人话了。 尸鳖们都消失了,但是我左右一看,胖子和关金乌连个人影都没有,就剩下我和獒大眼瞪小眼。 我去,我一下子就急了,早知道应该在睡觉之前就学着胖子那样,把我们的腿捆在一起。 但是这会儿我后悔也没用,我拿着手电筒就站了起来,漫无目的地随便照着便走。 也正是这么一照,我看见了蹲在角落里的胖子。 他的姿势很奇怪,说蹲又不像蹲的,正对着个青铜的镜子,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一会儿摸摸那儿,一会儿碰碰那儿。 我看着很别扭,但还是大松了口气。 我叫了一声胖子便大踏步地走了过去,结果胖子一扭头,又成功把我钉在了原地。 但这会儿我跟他距离已经不到半米了。 胖子还是笑着看我的,只是他还不如不笑。 胖子脸都是青白的,怎么看怎么都从印堂上透出一股子黑气,这会儿他扭头看我,两只眼睛是斜的,并且,他不是普通的扭头,是直直旋转一百八十度。 好一个妖怪! 我举着三棱刺让它把胖子还回来,那东西只是不说话,突然咧开了个大嘴,一口尖牙正对着我。 然后我看到从胖子的脑后面那一块头皮开始,里头的东西扒开了胖子的皮,从他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血流了一地,那玩意儿也劈头盖脸的都是血,我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妖怪,还我胖子命来!” 我拿起三棱刺就是一个向前突刺。 然后我的脑后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我头晕眼花地就倒了下去。 醒过来的时候,我的脑袋后面都很疼,并且我用手摸了摸,里头长了一个很明显的大包。 胖子和关金乌如临大敌地看着我,他俩都是好端端的样子。 不过这么说也不恰当,他俩看上去颓靡不振,那衣服更是破破烂烂的,一个一个全是眼。 我一下子就迷惑了,我问胖子咋的了,是不是准备改行去跳钢管广场舞了。 是的,我是在讽刺他,我那后脑勺挨的八成就是他下的手。 胖子愁眉苦脸的,他大叫冤枉。 他说大家都睡着呢,我就在那里妖怪来妖怪去的,还拿着三棱刺,看那架势他要是不动手,我就要把他的眼睛给戳瞎了。 我将信将疑,但是听到胖子说的妖怪这俩字儿,心里也有点虚,急忙转移了话题。 我问他俩是怎么搞的。 其实问出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猜测,他俩这把脑袋捂得严严实实的架势,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胖子说的白色颗粒攻击。 果不其然,胖子还管他俩这造型叫做手可断血可流,头发不能无,又称为“顾头不顾腚”。 我真是笑了。 不过我很快就笑不出来,依着胖子说的,下一轮的白尘攻击算是来了。 完全能体会到什么叫做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不是不能喘气,而是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灼痛感和滞涩感。 就算隔了层布,也基本无济于事。 我们像是在火场里,呼吸进去的都是火,才感觉到自己穿的还是太薄了,那白尘无处不在,我衣服上很快也像胖子和关金乌那样,满满都是眼儿。 我问胖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着我们推门去。 说话太艰难了,我一开口就感觉到喉咙火辣辣的,我强烈怀疑就这么一句话下去,我接下来一个月都得老老实实喝流食。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关金乌的獒,关金乌在帮它挡了,但是它体型实在是太大,但凡是被白色颗粒飘到的部位,都刺刺啦啦发出被腐蚀的声音,皮毛很快就变得焦黑。 胖子用极其短促的话叫我别吵吵,等着。 我这会儿也已经意识到了,现在我们冲出去,那跟自杀差不了多少。 好歹这块儿有块东西在挡着,才勉强够我们苟延残喘的。 但也是真的残喘。 我尽量不呼吸,差点给自己憋得要翻白眼了。 在下一轮白尘攻击到来前,我拼了老命地喘气,感觉腿和手都是软的。 这会儿看地面上,飘的满满当当的都是白色颗粒,差不多得有三四厘米左右,松软厚实,像是飘了一层雪。 我们一点工具和办法都没有,胖子说只能凭借强悍的□□硬抗了。 “一个个上,踩着我的脚印”,他刚交代完,我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胖子就像一头疯了的牛一样冲了出去。 胖子速度很快,踩下的每一步却很稳,我看得出来他是用了点功力的,跑过去的时候,那些白色颗粒并没有随地乱飞。 下一个是关金乌,他也没啥问题了。 然后是我,我虽然比胖子和关金乌都轻,但确实也没有他俩那么轻盈。 我感觉自己都能感受到鞋底被腐蚀的时候发出来的热量,烧脚心。 这会儿要是随便一摔倒,那就是直接毁容的程度。 我其实心理压力还挺大的,有那么一段时间,或者说,有那么十来秒的功夫,都是机械地在踩着他俩的脚印往前走。 等我过去的时候,他俩就杵在那仅剩的一小块儿净土那儿推门。 挤挤挨挨的。 加上我之后,就更拥挤了,差不多是仨人贴着墙的程度。 更别说关金乌的獒一过来之后,我只觉得天地之大,竟然容不下我们三人一狗。 眼瞅着下一轮的那玩意儿要继续飘,我也急了。 轮到我叫他俩废物点心了,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让我丧失了所有的耐心。 嗷嗷了一声我来之后,我一把推开胖子和关金乌,啥也来不及看,就直直推那青铜门板。 我用的力气还挺大的,毕竟那是青铜的门么,料想也不会太容易。 但我实在没想到,这对我来说这么容易。 很尴尬,我用的力气算是太大了,青铜门一下子便翻转了过去,我的劲儿也是收不住。 我们仨都始料未及,以一种很狼狈的姿势往前趴了过去。 第82章 有那么两秒钟的时间,我的身体是完全腾空的。我们仨都很慌乱,以这…… 有那么两秒钟的时间, 我的身体是完全腾空的。 我们仨都很慌乱,以这种脸着地的方式滚下去,就算是两三米, 也不死都要半残了, 我两只胳膊护着头, 感觉过得很快, 我们三个就像三只漏馅的包子一样, 下去了。 是扑通了三声。 我们仨落在了水里, 不过跟之前不一样, 这水是烫的,一股子硫磺皂的味道挥之不去。 这水不深, 但烫得没法下脚, 我完全体会到了那种螃蟹下蒸锅的那种感觉, 两只手带两只脚,没有一个想沾水的,能接触到的地方, 都烫红了。 我好不容易从水里扑腾着翻了个个儿,脚下才沾了地,但就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直接就碎了,脚下一空。 好赖被胖子拽住了,我才没再趴过去,我扭头感激地看了一眼胖子, 看到他正皱着眉头盯着我们脚下。 挺搞笑的,这水太热大家都一直在换腿, 胖子这么金鸡独立地杵着,杵得不稳, 还勾着脖子拼了老命地往下看,跟那鸵鸟比差不了多少了。 我也没忍住顺着往下看,这一下不得了。 这水应该是通着天然的温泉口,但却没多深,最多也就到大腿往上一点点,清的很,因为烫,里面也没啥生物,挺清澈的,只是下面铺着厚厚一层骸骨。 我们边一蹦一跳地往前走边观察,这温泉占据的面积差不多有个球场那么大,里面铺着的骸骨,胖子说大约摸一估计就得有万把具那么多。 “如果不是这水烫,这万人坑好说得整点鬼东西出来。”胖子砸巴了嘴巴,他说这水真是可惜了,要是有蛋的话他肯定给我们漏一手,让我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温泉蛋。 胖子的嘴是真不消停,我们仨都恨不得跟螃蟹一样长出来八条腿跑路了,他的话愣是没闲着过。 我和关金乌的手电筒到底经不起这来回的折腾,又是摔又是进水的,在刚才亮了两下之后就彻底死掉了,就我还拿着,想着这么沉的东西,关键时候没准能拿来当榔头使。 现在就剩下胖子一个手电筒能用了,他还在那里拿着照照那儿默默那儿的,关金乌还好,我因为看不清脚下的路,好机会快摔进去跟那骷髅头面对面了。 我恼羞成怒,叫胖子老实点。 胖子还沉浸在他的温泉蛋大计里。 拿着手电筒一晃身后,说那个地方就是温泉眼,也就是整个池子热度的来源。 他说那儿的水拿来涮肉都没问题。 我叫胖子老实端着手电筒,不然我第一个把他涮了,他这肉多,拿来养活大胖狗估计是绰绰有余。 好家伙,胖子说他那肉都是肥肉估计不爱吃,让我涮我自己的…… 我俩你一言我一语吵吵了一路,直到关金乌估计是忍无可忍打断了我俩,我才发现我们已经到岸边了。 说是岸边,其实也不贴切,这个温泉池也是人的杰作,池底铺着的是青铜,四周也是青铜,胖子拿手电筒随便一照我们就能看到上面雕刻着的人面的形状。 那人脸说实在的,雕刻得跟面具一样,不说栩栩如生也就差不多了,乍一看就是一张青绿色的大脸,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眶直愣愣地盯着你,猛一对上的时候,挺吓人。 关金乌的獒在这个时候抖水了,我特别怀疑它是刚才听懂了我和胖子的话,抖了我俩一身水,我躲在胖子后面才逃过了一劫。 我们仨拧着衣服里的水,观察起眼前的环境。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观察的,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青铜盒子,方方正正,十之八九是水池,水池边的路就那么两三米宽,就到了尽头了,青铜浇筑得非常完美,严丝合缝,起码我们仨带着一条獒都没有发现有什么漏洞能用来钻一钻的。 噢噢对,说这话前要排除掉胖子说的那温泉口。 我们没发现萧肃生他们留下任何线索或者东西,这里面甚至连个脚印子用肉眼都看不见。 但胖子说这青铜壁后面必定有路。 他信誓旦旦的,还生怕我俩不信任他,在那里拿这些水池里残骸们的祖宗发誓。 他尽在这里胡咧咧,一点敬畏心都没有,我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叫他说话注意点,别在这儿说这些有的没的,那这肯定是有路,不然萧肃生他们还能往哪里去?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争辩这个,而是找到那条路,怎么过去! 一整面青铜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那些没有眼睛的人脸,我看了就瘆得慌。 胖子让我别急,他已经在想了。 但是没过多久,他变得比我和关金乌都急。 这地儿密闭性做得极好,体感温度随着水的温度的增加也不断变高,我们仿佛处在桑拿房里,时间长了别说视线受阻了,就是脑袋也被那股子刺鼻得硫磺味儿给熏得晕晕沉沉的。 特别是关金乌的獒和胖子,受不了热,獒一直吐着舌头,我刺儿胖子建议他也这么干。 身体里的水流失得不少,但是我们又没有别的补充水分的来源,再这么下去没多久我们仨得成蒸包子。 胖子被我勒令去看那凸起的青铜人脸之间的规律。 他倒是真的看了,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这些青铜人脸,除了大小不一样之外,其他的细节、纹路都别无二致,如果是工匠,那他只能说这绝对是国手制作的,手艺非凡……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这些青铜人脸,最上面的最大,大小程度从上到下依次递减。 罗里吧嗦一堆废话,关金乌受不了胖子了,一脚就踹在了那青铜壁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听到了很清脆的一声响,并且,我眼睁睁看着那被他踹到的青铜人间,往里面凹下去了大半个。 胖子在那儿专心致志地回忆他那风水堪舆八卦阵文学,没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动静。 关金乌估计也是在气头上,我看他俩什么反应都没有,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又实在不甘心,我就叫关金乌再踹一脚试试。 起初这小子还以为我是在讽刺他沉不住气,解释了解释,就是不动脚,给我烦的要命。 我只好亲自上场,叫关金乌和胖子都好好看着。 从他俩的表情其实不难看出,他俩都觉得我疯了,都摆出一副我不得不陪着这孩子闹的表情。 没功夫也没力气多跟他俩说话,我心里默念了句哥们抱歉之后,也一脚踹向了刚才关金乌踹到的那个青铜人脸。 我是用足了力气,伴随着清脆的更响的一声之后,那青铜人脸果然完全凹了下去。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 我看关金乌和胖子的表情都很精彩。 尤其是胖子。 他跟神经质了一样,后退了好几歩,都快退到水池边上了,上上下下打量那高达约莫六米的青铜壁。 胖子突然一拍大腿,大叫了一声,“我发现了!” 第83章 我和胖子同时面面相觑。我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那些空洞的青铜人…… 我和胖子同时面面相觑。 我们不约而同地抬头, 看向那些空洞的青铜人脸。 "这他娘的是个编钟阵列!"胖子突然亢奋地指着青铜壁上错落的人脸,"你们仔细看这些凸起的人脸大小——最大的直径差不多半米,每往下往一排或者往右一列就缩小五公分, 对应宫商角徵羽五音!" 胖子完全把我的心里话给嚎了出来。 硫磺蒸汽在青铜壁上凝结成水珠, 顺着人脸空洞的眼眶滑落。关金乌的藏獒突然对着青铜壁狂吠, 獠牙间喷出白雾。我这回也鼓起了勇气, 伸手触摸距离我最近的人脸。 其实真的静下心来, 还是能感觉到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 仿佛有某种无声的音波在青铜之间游走。 我的大脑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想到了我爷爷家的那个青铜编钟。 也想到了我小时候敲着玩儿挨过的一顿毒打。 当然了, 挨打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爷爷教着我玩儿的那个音律。挺模糊的记忆了, 我也确实不敢拿小时候玩儿的东西来赌我们三个人的命。 我更加担心的是一旦敲错了, 会不会引发某种特殊的机制, 让我们三个人除了在这里被活活憋死之外,噶掉的更快。 胖子见过一脸难色,就让我不要犹犹豫豫的, 他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是纠结的时候,有什么命运是比在这里被活活蒸成包子更让他不能接受的呢。 我也就一不做二不休的告诉了胖子。 我音律还是挺好的,跟胖子大概描述,或者说是大概跟他哼了几个音节。 这回轮到胖子一脸难色了,他说他博古通今,对于古音律确实也有所涉猎, 但是这什么玩意儿,跟跑调了一样。 我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胖子急忙又说如果我没跑调的话, 这个鬼东西他确实也没有听过。 "试试吧,我觉得老爷子也不会无缘无故教一个小毛头孩子这东西, "胖子心大得很,他毫无顾忌走到最左边用匕首敲击最下面一排最大的人脸,青铜发出浑厚的"宫"音,"我数过了,总共九排,每排九张脸,暗合北斗九星之数。这确实不是简单的装饰,而是个需要按特定顺序激活的声波机关。" 胖子的意思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反正看着局势,我们怎么按那青铜人脸,也没有什么冷箭之类的放过来。 重任就交接给我了,这也是我没有料到的局面,压力很大,我越是想拼命回忆那个青铜编钟的顺序,就越是感觉脑袋被这热水升腾起来的蒸汽熏得晕晕沉沉。 我有点急了。 但接下来突发的情况根本没给我继续着急的机会。 滚烫的温泉水突然翻涌,数具白骨从池底浮起,仿佛有指引似得,奔着我们就过来了。 我们不用多认真就能观察到规律,那些骷髅的指骨都诡异地指向同一个方向——第三排左数第四张人脸。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关金乌突然动了下,他一脚就踩碎了一颗头骨,碎裂的牙齿间滚出一枚青玉簧片,在硫磺水中发出幽光。 这个时候温泉水已经漫到我们的脚脖子了,很热。 但我身上却莫名发冷。 "是哨片!"胖子捡起了那枚青玉簧片,"这些死者都是祭品,他们被割舌前含着这个"话音还没有落下,整个青铜壁突然发出共鸣,所有无眼人脸的口部都裂开了细缝,喷出灼热的蒸汽。 我差了一点点才躲开了,不过能明显看到我的头发被那蒸汽都烫得卷曲了起来。 “我了个去,免费烫头呢还给他莽爷爷我!”胖子手电筒的光束扫过青铜墙壁,只见密密麻麻的青铜人脸在雾气中扭曲变形,仿佛有一千一万个厉鬼即将破壁而出。 胖子叫我赶紧想,他说实在不行试错也行,试他大爷个九九八十一遍,总有一个得成功吧。 我心一横,也不再犹豫了。 本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这人脸最高的还挺高,我们能按上一遍就不错了,想那么多干啥,再多想现在可不是被蒸成人肉包子了,是要成人肉饺子了。 可正当我准备开工的时候,一直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的关金乌却突然动作了。 他抽出匕首划破掌心,将血珠甩向青铜壁。血水触碰到金属的瞬间,七张人脸同时亮起暗红色纹路,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不是九星,是七星带两隐星!"他因为已经在用力往上攀,声音有些发颤,"我见过之前的记录,好像提到过这种机关,还需要以活人血为引触发一下启动机关。" 剧烈的震动再次从脚下传来,温泉水开始剧烈地沸腾起来。我和胖子也都跟着关金乌先攀了上去。 关金乌快得很,抓起玉簧片按在第五排中央的人脸上,青铜表面浮现出蝌蚪状的铭文。 他明显松了口气,我和胖子也都大松了口气。 我说实在的还是头一回感觉这小孩儿这么有用。 胖子就叫我指挥他俩,眼疾手快的,依次拼了老命地去按那青铜人脸,古老的金石之音在密闭空间里交织成诡异的旋律。 第一遍是没成功,这会正常在下面的话,温泉水其实已经漫到我们的腰那儿了,温度也更高。 我们仨脸都是通红的,眼前也都是模糊的,关金乌的獒因为体型太大,在那个青铜人脸上明显撑不住,这会儿是飘在温泉水上的。 这下子关金乌也沉不住气了,叫我再快点。 胖子就叫他别催,他说真不行了咱还能吃狗肉。 我觉得胖子应该纯粹是为了刺激关金乌的獒,它也跟听懂了似得,算是争了点气,又勉强爬过来了。 其实对于第二遍能不能成功我的心里也没有半点底。 只是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这下子是成了。 左上角最大的青铜人脸突然裂成两半,露出了黑漆漆的甬道。 说窄也不算窄了。 胖子连连夸我靠谱,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差点给我人拍下去。 不过倒是给我人拍精神了不少。 胖子嘴里一个劲儿地感谢我爷爷,说以后我爷爷就是他爷爷,逢年过节什么的只要有他一口吃的,就绝对给我爷爷贡上去。 胖子这满嘴跑火车的。 我大叫着让他别贫了,我们仨齐心协力先把獒送了过去,接着又一个个匍匐着钻了过去。 我这会儿子感觉我其实已经快半熟了。 其实我压根儿就没有想甬道里还能再冒出什么难整的东西,一门心思的我们就想着从这儿跑路了。 这绝对是我们仨最心无旁骛的一次,我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少说也得有四十五度。 就是这个关头,我的脑袋里止不住地还冒出个冷笑话出来,也算是着实没料到这回能成熟得这么快。 完全是物理意义的成熟。 我们冲进甬道的瞬间,身后的青铜壁轰然闭合了。 但是我们一时间啥也看不见。 因为一大把手电筒光束齐齐照着我们,差点给我整瞎了。 “自己人自己人,这就是一家人总归是团团圆圆的。”胖子啥也看不清,就是瞎嚷嚷,连带着关金乌的獒也汪汪几声。 我听到对面萧肃生的声音,“自己人。” 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又担心自己听错了又忐忑,等那边的手电筒光挪开了之后,缓了老半天,才看清楚了萧肃生和倒霉催的司裁、关山野…… 以及不知道是那个刀疤脸团队里哪个倒霉鬼,似乎是中了机关了,脑门上钉着老长的钉子,死相凄惨。 我挪开了眼睛,跟着胖子走到了萧肃生旁边。 这一路的艰难险阻再加上胖子说萧肃生他们求救的心理负担…… 我的天,我这会儿感觉自己的眼前都弥漫上雾气了,不过好在有胖子,他对棺材的关注显然超越了问萧肃生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好奇心。 而萧肃生他们却好像是早就知道我们要来似得。 我听到关金乌偷偷地问了。 他哥回答他了。 说刚才那脑门上钉钉子人就是被我们按错机关出发的暗器给弄死的,他们也是废了一番功夫,感觉我们也是错的不少…… 我真是麻了,没想到按错的人脸没折腾到我们,折腾他们这边来了。 胖子大步就往前迈了两步,他跟到了自己家一样的娴熟。 手电筒光束里,七条青铜蛇骨从穹顶垂下,缠绕着一具悬空的青铜棺椁。刀疤脸和他团队里的另外两人都蜷缩在棺椁下方,他们的手电筒光束乱晃,照亮四周八盏青铜灯树——每盏灯树上都挂着七具风干的童尸,眉心钉着桃木钉。 我还以为刀疤脸早就死透了。 不过眼下这都无关紧要,看到那几个小小的尸体之后,我的脸白了,胖子的脸也白了。 "是七杀锁魂阵!"胖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胖子这么如临大敌的表情,"这些孩子都是阴时出生的,死后"他突然噤声了,因为那具青铜棺椁正在缓缓转动,九条蛇骨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棺盖上的饕餮纹突然渗出黑血,在青铜表面勾勒七个点的图案。 胖子说那玩意儿是北斗七星,或者是龙脉,他也判断不出来。 我特别奇怪这俩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是怎么被胖子给或者起来的,但我没心情吐槽他。 胖子已经颤抖着举起一个青铜面具,那面具的眉眼跟青铜壁上壁上的无眼人脸一模一样。 “这里面埋的是什么?"他声音有点哑,不过我这会儿也不确定胖子是激动还是害怕还是确实是累着了,"这不是墓室,是祭坛?那些青铜人脸不是装饰,是活人献祭的" 我觉得胖子是紧张过头了,我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 棺材摆在这里,还有棺椁,怎么可能会不是墓室? 但萧肃生他们却没像胖子那么惊讶,他们仿佛是早有预料似得。 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了一个更加惊悚的想法,萧肃生他们确实是一直在等我们的到来…… 我不由得打了个个冷颤,关金乌的獒突然开始对着棺椁低吼,我这才发现连着棺椁的七条蛇骨的末端都钉着青铜铃铛。 棺椁开始移动,当它转到一个我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角度之后,最长的蛇骨突然绷直了,铃铛发出刺耳的颤音。 萧肃生是反应最快的,一把把我拽了过去,惊魂定下来之后,我才意识到刚刚是一道黑影擦着我后脑勺飞过去了——是一盏青铜人面灯,灯油泼洒在了地面上,燃起了幽绿色的火焰。 "快看棺椁底部!"那个刀疤脸突然大喊了一声。顺着他的光束望去,青铜棺底部刻着一幅骇人的壁画:无数无眼人脸从青铜壁中凸出,每个空洞的眼眶里都探出一只血手,将活人拽进青铜之中。壁画下方用殄文写着:"以骨为钥,以魂为引,七星归位,巫王重生。" 我能看懂这玩意儿纯粹是他特别惊恐声音特别大地把那行字儿给念出来了。 震动更加剧烈了,穹顶开始掉落好多大大小小的碎骨头。距离棺椁最近的刀疤脸突然惨叫着抓向自己的脸,他的瞳孔里倒映出青铜棺盖缓缓滑开的景象。在九条蛇骨绞缠的声响中,我听见棺中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刺耳声 青铜棺盖滑开的瞬间,九条蛇骨突然绷直如弦。我闻到一股腐烂的柏树油脂混合硫磺的味道,棺中缓缓坐起的身影裹在绛紫色帛布中,布料上密密麻麻缀满青铜鳞片。刀疤脸他们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脖子正被三条青黑色的藤蔓缠住,那些藤蔓分明是从棺中人的袖口钻出来的。 "退到灯树的后面!"萧肃生扯下背包砸向最近那盏青铜灯树,童尸摇晃间,钉在它们眉心的桃木钉突然簌簌掉落。我这才看清每具童尸的胸腔都被剖开,肋骨间卡着青铜簧片,随着震动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棺中人抬起右手,藤蔓上的青铜鳞片骤然竖起。关金乌的藏獒突然暴起,獠牙咬住藤蔓的瞬间迸出蓝紫色火花。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光亮,我看见帛布下根本不是什么尸体——那是具由青铜齿轮和蛇骨拼接的机械体,胸腔位置嵌着块暗红色玉璧,表面布满血管状金丝。 "是巫蛊傀!"萧肃生边躲闪袭来的藤蔓边喊,"那玉璧才是本体!"他的匕首划过玉璧表面,竟发出类似指甲刮黑板的声音。整个墓室的青铜器都在共振,四周墙壁上的无眼人脸突然开始渗血,那些暗红液体在地面汇聚成跟刚刚饕餮纹形成的一模一样的图案。 萧肃生这两句胡嚎得很不符合他在我心目中的人设,但眼下场景太乱了,我没多想。 我们几个很狼狈,不过最惨的还是刀疤脸他们,刀疤脸突然发出了惨烈的嚎叫,他的两个眼珠从眼眶里脱落了下来,后面连着细如蛛丝的青铜链,径直刺入玉璧裂缝中。我这才发现他举着的青铜面具内侧布满倒刺,都已经深深嵌入面部肌肉。 "那面具是在吸收活人的精气!"萧肃生的软剑斩断了青铜链的最细的链条,黑红色液体喷溅在玉璧上。穹顶突然砸下大量青铜铃铛,每个铃铛内部都蜷缩着干缩的婴尸。胖子也不嫌弃恶心,用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布兜住了几个,发现婴尸后颈都烙着同样印记。 这一切的发生根本没给我们认真思考的时间,我感觉就像走马观花一样,一个接着一个。 刀疤脸眼看着已经是不行了,他的意识逐渐被青铜面具控制,连带着他的同伴一起,他们不知道是人是鬼,但却都开始攻击起我们。 我和关金乌两个废物点心算是这里战斗力最弱的。 不过经过了这一路,我对他有所改观,感觉他可能还是稍微比我强那么一点点。 但我始终觉得,最可怕的不是童尸,也不是婴尸,也不是已经半人半鬼的刀疤脸。 最可怕的是那个会动的尸体,我老是忍不住看它,见过的非自然现象太多了,都不是能用科学解释的,这玩意儿不会真的能重生吧? 我也总觉得那玩意儿才看我,因为不知道有意无意,胖子总是会挡在我前面,我老感觉不是因为我菜那么简单。 我拿着三棱刺自卫,直到胖子一把拉开了萧肃生。 我能察觉到胖子是真的慌了。 对面的萧肃生挑了挑眉。 这是一个绝对不会正常出现在萧肃生脸上的表情。 我听到我和胖子嘴里同时发出了同样的音节,我们俩拿着手上的武器看向萧肃生,或者说是长得跟萧肃生别无二致的人,“你是谁?” 第84章 “萧肃生”就这么直直地看向了我们,很短暂的,他的嘴就咧开,冲着我…… “萧肃生”就这么直直地看向了我们, 很短暂的,他的嘴就咧开,冲着我和胖子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这种笑出现在他的脸上, 特别得奇怪, 就跟一棵铁树开了花在我面前跳广场舞似得。 胖子换嘴脸倒是换得挺快, 他立刻见风使舵, “大哥, 不管你是谁, 咱现在这局面, 正是需要同舟共济的时候啊…… 我真是佩服胖子的心理素质,这会儿场面乱得很, 我们基本可见度就只有面前那两三米的空间, 大家都分批各自为战。 我有点担心, 既然此“萧肃生”非彼萧肃生,那先前他们似乎一直在等我们到的奇怪表现也就说得通了,其他几个人也都必定不是原装的。 那萧肃生他们到底在哪儿? 我感觉我们是被人算计了, 一步一步过来,似乎都在圈套之中。 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把胖子的小表情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趁着那个“萧肃生”在愣神的功夫,我距离他最近,拿着三棱刺就来了一个突刺。 我自认我的反应已经够快了,可还是受限于自己的身手了,那位“萧肃生”也不是吃素的, 他反手反而拖住了我的手。 因为惯性,我一下子就被他踢出去了三四米远, 撞在地上,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胖子见状也杀红了眼了, 加上胖子是有点力气在身上的,他又是打人不要命的风格,冲着那人就扑了过去,短时间缠斗到了一起。 我没想到我们没被那些怪异的尸体打倒,人跟人之间反而先斗了起来。 我手臂在地面上蹭得狠,几乎破了一层皮,火辣辣的。 我叫胖子别跟那人耗了,找到萧肃生他们后跑走才是正经。 我说着话的时候还在拿着三棱刺突刺那个试图扒拉我的童尸,内忧外患,属实是顾前不顾后了。 而那个冒牌货也是被胖子打出了火气,他似乎是不想要我们的命,所以在打的时候反而畏手畏脚,短时间内被胖子缠住,反而吃了不少亏。 打断他们的不是我的嚎嚎,而是那具“醒”来的尸体。 棺中指甲抓挠金属的刺耳声突然就消失了,因为那鬼东西终于从青铜棺材里爬出来了。 那东西坐起来的时候,一声长啸,所以大家望过去的时候都惊呆了。 对面挺欣喜若狂的,我感觉他们就是在等这个时刻,于是我趁机给了他一个突刺进攻,一个三棱刺扎在了那人的大腿上。 成效显著,那人惨叫了一声,他顶着萧肃生的脸做这种跟我想象中人设不符的事儿,我觉得很别扭,很想再给他来一下。 可惜机会就这么一次,那个人显然是火了,硬扛着胖子的火力,又给我来了一脚。 我感觉要呕出来一口心头血了。 头晕目眩的。 如果只有我们仨在的情况下,我还是有信心我俩能牵制住这个冒牌货,但很遗憾,对面人多。 大概是那几个人收拾完了关金乌,也加入到我们这边了,我和胖子,嗯,怎么说,双拳难敌四手,被对面肆意拿捏。 我感觉我俩后脑勺遭遇重击,应该是被他们打晕了。 但我又有点意识,迷迷糊糊中,总觉得看到他们拿着橡皮管啥的采了我和胖子的血。 还怪讲究的,没拿把刀直接划拉我们,这群小鳖犊子。 他们似乎是专业的,制服了那个“活”尸体,到后来有段时间我的眼睛其实是能睁开的,看到他们从那尸体的肚子里掏出来了什么东西。 但很快我的脑袋就被补了一棒子。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先伸手摸了摸脑袋后面,多了两个包,胖子和关金乌我们仨叠罗汉一样被团在角落里。 他俩差点把我压断气儿了,我好不容易从重压之中爬了出来,摸了摸他俩,还好都有气儿,然后我摸了摸他俩的后脑勺,也都有包。 我还是不太放心,又就看了看他们的手腕上,也都有针眼。 如假包换了。 我想起身,才发现这个地方狭窄得可怜,我刚准备站起来,胸口就像被堵住了一大团棉花,窒息感几乎是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我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不,应该说是跌坐在了胖子他俩身上,差点就翻白眼了。 眩晕的感觉是一下一下地冲击我的脑壳,我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过了好一阵子才适应了,胖子和关金乌也都咳醒了。 我们仨埋头坐在原地。 这种感觉是缺氧。 我是最瘦的,反而最早能站起来了,但啥也看得不太清楚,我摸了关金乌的匕首,摸着青铜墙壁往前走,青铜墙壁都是热的,我才刚买出来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凭感觉,我觉得是人的大腿。 我是被吓了一大跳,我立刻就跟胖子说不会是把我们投到尸体堆儿了吧…… 胖子少气无力的,他叫我摸摸,看看到底是不是。 我喷他有大病,胖子就振振有词,说万一是萧肃生他们呢?他叫我摸。 我嘴上还是硬的,但内心已经被胖子说服了,鼓起勇气,不过我还没有出手,一米开外突然亮起来了点火光。 是那种就是拔了帽子一吹就烧起来的那种火把,挺古老的。 我听到了司裁欠揍但是虚得多的声音,“别争了,是我们。” 我大惊。 火光就亮了两三秒的功夫,我看到差不多五平方米的这么一个密闭青铜小房间,填了我们一帮子足足六个人。 我们仨是后来的,司裁和关山野看着脸色是非常不好了,跟病了很久了一样,倒是萧肃生, 虽然眼睛是闭着的,但是看着还行。 司裁叫我们尽量别说话耗费氧气,这个地儿基本是完全密闭的,他怀疑就在那温泉里头,他说我们这回是被算计载了大跟头了,还简单教了我们一下呼吸的方法。 我惊讶极了,我说你搞这些有的没的,想办法出去才是硬道理,咋地你还准备在这儿不吃不喝呼吸一辈子不成。 司裁不搭理我了,他一把推了萧肃生,叫萧肃生跟我说,他说他再说话怕憋死,也就萧肃生会龟息大法,跟老乌龟儿一样能撑到一万年。 萧肃生像是被他唤醒了。 他一睁眼我就知道这是真萧肃生,他看到我和胖子倒是也没多高兴,反而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不过萧肃生还是萧肃生,三两句就交代清楚了我们的悲惨处境。 我简单总结了总结。 第一,我们都是被那几个给骗住扔进来的,差别就是,那几个对萧肃生他们很忌惮,没用武力,用了阴招。 第二,他们仨也想办法了,没找到任何的机关,这个青铜房间仿佛就是为我们量身打造的牢笼,没有任何开启的办法。 第三,我们得珍惜氧气了,不然很可能短时间内就会被憋死。 第85章 我挺好奇司裁到底是怎么办事儿的,为啥他牵头主导的行动如此不靠谱。 …… 我挺好奇司裁到底是怎么办事儿的, 为啥他牵头主导的行动如此不靠谱。 但我只是在漆黑的环境里白了他一眼,他肯定也是看不见。 我坐在热热的青铜地面上认真思考,很憋得慌, 但是又不能不呼吸, 鼻腔里充满了青铜锈的 味道。 胖子靠着青铜墙壁, 我的耳朵还挺好使的, 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也逐渐变低, 变得均匀。 休整上了, 我感觉只有我一个人在着急。 我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 萧肃生突然伸手按住了我命运的后脖颈,在狭小密闭且又高温的环境中, 他的体温却没有像我们这样上升, 冰凉的手指激得我一颤, 疼麻了。 但我没问他为什么,因为我能明显感觉到,被他这么按了一下之后, 我的呼吸也放缓放轻了。 胖子突然出声了,"听。"他声音很低,感觉跟哑了似得,"我们在呼吸。" 胖子说早知如此下墓的话就整点绿植下来了,这样还能给哥几个净化净化空气,死了之后也不至于没有坟头草。 什么矫情又颓废的文学。 我本来是要说一大段话的,他这么整, 一下子就给我整沉默了。 我正要骂胖子缺氧产生幻觉,突然感觉身下的金属传来极细微的震动。我感觉我似乎是能听到关金乌的獒在外面嚎叫的声音, 但是又不那么确定。 但是胖子的话音落下之后,我们这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除了呼吸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了。 呼吸声…… 只是这呼吸声总让我觉得不对劲。 我大脑飞速运转,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听了好几遍之后,心里头猛地一突突。 我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的地方在哪里了,我们只有六个人,但,这会儿青铜密室内的呼吸声却是有七道。 我的冷汗立刻就流下来了。 我想用说的方式来表达我的发现,可是却又不怎么敢张嘴,刚刚那一点子火光照着,我也看得明明白白,这个青铜密室底部狭窄,高却是很高,约莫十来米,就像一个长方体的盒子,那会儿我就已经四下里都看过了,确定是我们六个人无疑。 我怕贸然开口,会被那个会呼吸的东西察觉。 我不知道胖子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于是我也打起了哑谜,不过我憋了半天,只能跟大家分享,七其实是我的幸运数字。 也不知道他们听懂了没有。 但是胖子说我有大病,他说现在幸运数字没有用,你得看看黄历,看看今天是不是你的幸运日。 行行行,我闭嘴了。 但我想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我就再问他们几个上面看过了没有,说不定上面就是个青铜盖子呢,一推就开了。 但是我没想到他们都试过了。 不仅是上面,这哥仨也是厉害,能把这青铜密室上下左右都试了,确定无误这个青铜密室的机关是在外面,只有外面能打开。 我彻底无语了,我大骂司裁是个不靠谱的瓜皮,我说你整了那么厚厚一沓的的可行性报告,是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我说话说太多了,有点激动了,说完之后就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司裁倒是不着急,他让我也别急,“本来是没有办法出来的,但是这不是正好等到你们了吗!” 什么东西,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行了,”司裁打开了手电筒。 原来他们有手电筒,丫的还整的神神秘秘的非要用烛火,他还美其名曰是怕照到什么不该照到的东西。 我还想吐槽来着,但是想到了那莫名其妙的第七道呼吸声,就闭嘴了。 我看到关山野耳朵贴在青铜壁上,不知道是在听什么,我差不多数着我的脉搏的跳动,跳了三百下后,关山野点了点头。 "上血槽!"司裁突然就精神了起来,叫关金乌把匕首递给他。 抄起匕首,我们每个人都划破了掌心,贡献了不少鲜血,然后手电筒的光就又灭了下去。 不知道司裁拿着我们六个的血干了些什么,整个青铜室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轰鸣。 等再次看见光亮的时候,就是我们眼睁睁看着头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的时候,温泉水裹着碎石倾泻而下。 胖子和萧肃生在激流中死死地一人拽住了我一只脚脖子,我呛了满口硫磺味的热水。 太混乱了,不知道是不是关山野算得不太对头,那汹涌的热水从天浇下来,我感觉我们没被憋死也要被砸死了。 好不容易挣扎着从那个青铜盒子里漂了出来,湍急的水流又突然分作七股,每条岔道都垂着青铜锁链。那些锁链上挂满风干的古尸,随着水波轻轻摇晃。 “进哪一个!进哪一个!”胖子嚎了起来,他还没忘记拖着我的脚脖子。 关山野突然发出了哨音,很长的声音,大概过了有两三分钟的功夫,关金乌的獒箭一般地不知道从哪个洞口游了过来,拖住了已经半昏迷的关金乌的领子。 司裁一直没坑,我们距离水道却越来越近了。 “不知道,随便选吧。”我才听到司裁的声音,有那么一半是无可奈何,还有那么一半我感觉他也气急败坏了。 我们听天由命地去向了左数第二条水道,胖子做的决定,他说哥几个,二是司裁的天命数字,太适配了,咱就选二,不选二简直是天理难容。 很多青铜碎块落下来,擦着脑壳飞过去,在水面上溅起了不少漩涡。 我抓住了时机蹬壁转向,小腿却被冰冷的东西缠住,我起初还以为是胖子在跟我开玩笑,大叫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老不正经,结果我一低头——具女尸的头发像水草般绞上了我的脚踝,黑洞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珠。 "闭气!"萧肃生的声音穿透水幕。他指尖寒光闪过,女尸头颅应声而落。前边的水道突然收窄成葫芦口,无数青铜齿轮在水中缓缓转动。 紧跟着的前面就是断崖,暗流将我们卷向了不可知的的深渊。 嗯,我想的最后一句话是,看来司裁的天命数字也不是那么的靠谱。 我们顺着断崖落了下去,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完全不足以形容我现在的状态,但大概是被磋磨得多了,我竟然一直都清醒着,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气浪掀出了水面。 漫天地星斗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完全要喜极而泣了。 直到寒风卷着雪粒抽在了我的脸上地时候,我才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 温泉出口竟然开在了悬崖半山腰? 我们下方是绵延不绝的林海雪原,月光折在雪上,漫射出大片大片苍白的光…… 胖子也惊呆了,他说这什么玩意儿,我们是穿越了还是在梦里,这他大爷的不是长白山吗? 一望无际的雪,月光给长白山脉镀上了冷冽的银边。 风景很美,人,很冷,狗,也是。 关金乌的獒率先踏上了松软的雪坡,冲着北方发出了嚎叫。 不过他没叫完,还是我叫他闭嘴的,我有点害怕他把他的近亲戚们给招过来。 第86章 胖子说我这样干是对的,不然让这小子嚎完,不知道会不会引起雪崩,到时…… 胖子说我这样干是对的, 不然让这小子嚎完,不知道会不会引起雪崩,到时候给我们都免费埋了。 我没功夫搭理他。 用一句话形容我们现在的处境, 天寒地冻, 用一句话来形容我的心情, 如坠冰窟。 刚被温泉水泡完的那点热度早就没了, 现在被这山上的冷风一吹, 我只觉得身上所有的衣服都冷邦邦地贴在了身上, 寒风刺骨。 穿衣服也不是, 但是脱衣服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好在我们六个人里,总有个眼神儿好的, 发现前边不远的地方有个小木屋。 从我们现在的这个地方到小木屋的这短短百十米的距离, 是我挪动过最艰难的距离。 脚下打滑, 扑面雪粒儿,衣服卖出去几步就挂上了冰碴子,要不是被萧肃生和胖子拖着, 我立时就能成为雪地里的冰雕。 什么叫望山跑死马,我没想到这么短的距离也能被我亲身领会到。 说是小木屋,其实都现在这个年代了,应该差不多算是水泥屋外面又包了一层木头,挺能挡风挡冷的,里头有壁炉和木头,还有点吃的, 唯独就是没有活人了,蒙了厚厚一层灰。 胖子用一根指头在桌子上蹭了蹭, 他啧啧两声,说这估计少说也得二十年没来人了。 救了我们的老命了。 烤火的时候我距离壁炉太近, 里头的衣服都给烤糊了。 至于吃的倒是够我们吃好几顿的,矿泉水过期了好几年我们也不管那么多了,压缩饼干加水,我从来没觉得这么好吃过。 我们六个人一条狗,把这个本来就不大的小屋子赛得满满当当,当然也更暖喝了。 不过我们没人说话,也都很默契地没有开口问,从云南到长白,约莫三千公里的距离,我们是怎么忽如一夜之间就被水冲过来的。 大家啥都不想说,一切都等明天,狗也是。 天塌下来都不想管了,我蹲着缩在最里面,左萧肃生右胖子,睡得无比安心,但等我酣畅淋漓地醒过来的时候,我非常意外地发现,我居然是这里第一个醒过来的,噢,对,除了关金乌。 这小子在默默地啃罐头,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来的,他看到我看向他,嘿嘿地挠挠头,笑了一声。 估计是不好意思了,他转头把罐头递给了我。 我对剩饭还没什么兴趣,并且这东西打眼一看就也是过期好几年了,我是不敢吃,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了别再食物中毒了。 我俩递过来递过去,其他人和獒就只是睁眼看了看我们,就又闭上了,看来大家都被折腾的不轻。 我继续吃压缩饼干,这东西居然还有草莓味儿的,是真不错。 等我吃完大家差不多也都醒了,我除了以前初中那会儿跟着朋友去滑雪,还是第一次看活生生的雪山。 我是闲不住,裹着小屋子里淘出来的军大衣,出来看风景了。 还没到正式的春天,太阳升起得晚,我出来的时候,也只是刚刚挂在天上。 我对于长白山也略有耳闻,今天一见,确实名不虚传。 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尽的山脉,被阳光打上,仿佛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圈,我站在这里望向前方,无端觉得自己很渺小。 天地间仿佛就剩下我自己,一瞬间我似乎是什么也不想了…… 但是也就这么一瞬间。 关金乌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他在我旁边伸懒腰,活动腿,啃香飘万里的罐头,我一下子就感觉不是一个人了。 再加上他的獒活蹦乱跳,太有生活气息了。 我无语地扭头,叫他离我远点吃。 我除了那下湖前吃的鱼,也老久没沾荤腥了,闻到这个味道就想流口水。 但这么一扭头不打紧,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我之前往前看,是皑皑雪山,眼下一往后看,看到的,是昨晚累积的薄薄一层新雪,和新雪下隐隐露出来的冰层。 很神奇。 关金乌看了,他也惊呆了,我和他兴冲冲地进屋,正准备汇报我俩的新发现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早就讨论的热火朝天了。 这哥几个就这么短短的时间,翻找出来了这小屋下面的密室,里面有不少听说是基地才能有的军备物资。 勘测器,手绘的地图,指南针加罗盘,属实是古今结合了,还有杂七杂八的一些什么东西…… 我认得出来比较想要的就是那一把子登山杖。 司裁还挺得意的,他说他昨天一迈在这地上就感觉不对劲儿,现在看来果然是有先见之明。 胖子怼他,胖子让他以后在有用的地方整些先见之明,不然我们怎么可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丫的下不下的去这山还得看运气。 司裁扬着手绘地图,他那一米九的个子在小屋子里显得更加局促,他说这不就是运气? 关山野正撸着袖子往壁炉里添木头,头也不回地只说了一句话。 “希望你这地图别跟可行性报告一样。” 我真是憋不住笑了,萧肃生在那里蹲着吃饼干,是什么让这几个硬汉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雪下得不大,应该是昨天晚上就停了。 我们一排人保持了同样的姿势出来看冰层——单手插兜,另一只手举着饼干。 嘴上也没闲着。 “这下面是河吧?”胖子隔着老远指点江山,“我冥冥之中总觉得这下面有东西,感觉在召唤我们。” 我呸了我就,我在那儿小声叫胖子收敛一点,不要胡说八道。 他说这一趟下去啥都没搞明白,啥都没捞到,还丢了东西了,真是不甘心。 我说你知足吧,咱这命都是白捡的,你差钱了回去我给你点,就当是这一趟下去在墓里面捞出来的,也算是有体验感了。 胖子说没体验感,他要脸。 我们开始研究冰层。 这冰层挺深,估计是挺厚的,看不清楚下面,只能大约摸估计是有东西,下面越靠右的地方,就有模糊成一团一团的阴影。 不知道胖子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他一看就说这冰层是后来人为造的,水质太清,不论是河冻成的冰或者是雪化水水再成冰,都达不到这么清澈的纯度。 我和胖子在这里嘀嘀咕咕。 比不上萧肃生和关山野两个行动派。 胖子说得大家都很好奇,等不及到中午雪化,毕竟在雪山上,温度低,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又会不会继续下起来。 关金乌的獒成雪橇犬了,拖着个猪八戒的钉耙把儿样的东西,加上关山野和关金乌两个大牛马,很快就把约莫四十平米的冰层上的雪给清了出来。 我和关金乌都往后退了退。 冰层不太像是实心儿的,并且和雪地明显是断层相连,再踩上去就有了非常不安全的感觉。 按道理来说我们是应该趁着天亮打包打包东西抓紧时间下山的,但这会儿没人提走的事儿了。 我觉得这种行为就是吃饱了之后就开始追求精神满足了。 黑影若隐若现,我们大家都还挺想看清楚下面是什么的,工具也有,但是像是□□炸药什么的都不敢用,水壶也有,可是又太耗费时间。 最后我们是拿了煤炉和铁钎出来,大家各司其职。 关山野和萧肃生打洞,胖子和司裁做□□,我和关金乌负责辅助游走,他的獒负责去看看周围能不能捉来些什么东西。【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终章】 第87章 其实我和关金乌就是闲着没事儿在溜达。地很滑,我是蹭着在走路,欣…… 其实我和关金乌就是闲着没事儿在溜达。 地很滑, 我是蹭着在走路,欣赏了雪山上的浮光一点金。 胖子的嘴照例是闲不住的,他挺怅然, 说雪山他以前也是来过的, 但那会儿也算是半拉子夏天, 还能在这山上看见一星半点子绿。 工作量看着是没多少, 但其实萧肃生他们是在挖眼, 胖子他们是在做□□, 他们没过段时间就互相沟通下, 做调整。 毕竟在这冰层下弄炸药,一个不小心那就是雪崩的局面, 每一个细节都要做到位, 防止我们丢了小命。 忙忙碌碌了一上午, 差不多快要是完工了,我和关金乌俩人一起捏了一堆雪鸭子也是快完工了,连他的獒都收获很大, 叼了俩特别胖的兔子,几脚掌迈在地上把我俩的鸭子给弄成了鸭饼。 我刚开始是要炸毛的,但看见那俩肥兔子的时候,怒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胖子才倒好,说等吃饱喝足了再开干,毕竟危险系数还是很高的。 他这话说得总让我觉得有一种吃饱喝足了再上路的感觉。 但是没有人反对胖子,大家肚子里都没有油水太久了。 我用铁钎在外面支了个烤架, 把兔子都烤来吃了。 席地坐在地上吃烤的油滋滋的肉的感觉其实还挺不错的,再加上我们还在小屋里翻出来了一些麦芽糖块, 硬得跟砖头一样,用热水泡软了化开, 还能刷在兔子皮上,还能泡水喝,甜甜的。 头一回觉得饥肠辘辘的胃跟着我也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我们合计六个人,其中四个在吃的时候都在叭叭司裁这趟活儿干的,丢了印章,还差点赔了小命,一路被别人拿捏…… 萧肃生没说话,但是我看到在胖子言辞特别激烈地吐槽完司裁后,他默默地点头了。 司裁被围而攻之,刚开始还辩解两句,到了后来躺平任嘲了,不过我个人觉得他是为了趁其他人都说话的时候多吃几口肉。 后来胖子也发现了,因为我看到他也不再吭声了,开始偷偷扒拉兔腿儿。 胖子夸张地说他简直吃得要热泪盈眶,他说他愿意跟我做一辈子的搭档,不为别的,就为了这口手艺…… 我面无表情,给了胖子一肘击。 吃饱了之后,司裁才开始反击。 不过他是先武力进攻的,我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拿着雪球偷偷搓了个球儿,砸了叫嚣最厉害的关金乌一脸花。 关金乌当然不服。 他即刻炸毛。 大家都懒洋洋的懒得动弹,就坐着开始乱打,不分敌我,每个人脑壳上都是雪,狼狈得很。 司裁才开始用嘴反击。 他说他原本掐指一算,就算得出来这次的行动会非常顺利的,要怪的话就只能怪关金乌这个小扫把星,偷偷跟过来然后给大家都整晦气了…… 好家伙,这话没说完关金乌就气得指挥那獒去拱司裁。 不过司裁最后也倒是正经下来分析了,他说那帮子人虽然说的是中文还带点儿地方上的口音,但看一些小动作的习惯和口癖,肯定是一帮留子…… 出来干活儿咱带的是压缩饼干,人家带的是巧克力,还是几百块钱儿一克的那种。 留子无疑,或者他们的头是留子。 这样的话,司裁说他大概能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这事儿就难整得多了,不过胖子肯定也知道。 他跟胖子打哑谜,关山野似懂非懂,萧肃生一脸淡定,就只有我和关金乌,摸不着头脑。 他也没让我们摸头脑,拍拍衣服就说了开工! 我们是躲在小屋里面等□□在冰下爆炸的。 胖子说这倒好,真雪崩了咱的棺材还是钢筋水泥土的…… 他话是这么说,但关山野做玉石生意,好像对爆破什么的还真有点水平在身上,我们在小屋里等了会儿。 □□的爆炸声传到我们这里就是很低很闷的一声。 没有雪崩,胖子给关山野夸了一顿,关山野说是运气。 只不过我们出来之后没多久,发现是没有雪崩,水崩了。 我们才知道,这冰层是人造的,不过百分之百的概率,这里原来就是人工湖,后来又有人做了人工湖上的冰壳。 冰壳差不多有十五米厚,是萧肃生给出的深度,靠谱的。 用□□炸开了下面的冰层之后,湖里的水就开始咕嘟嘟地往上冒。 可见我们在的这个地方地势还是低的。 不过湖算不上特别大,里面的水也没有很多,约莫等了两个多小时的功夫,我们才等到水不再流了。 冰层下的景观看不特别清楚,但也够个七七八八了。 我们看到了宫殿,军队,还有一些民居,都是石雕的,细节看不清楚,不过声势壮大,胖子说这跟当年兵马俑的规模也差不离了。 这个一旦问世,就是世界另一大奇观,作为发现它的创始人,胖子说他已经准备好给他们命名了。 但司裁突然就插嘴了,他说这说明这里有大墓,起码也得是帝王规格的,才配得上这壮观的守墓军队。 胖子还在起名,司裁已经看起了周围的风水。 我突然发现除了那些民居外,宫殿外的祭台上还巨大的编钟。 我直觉这跟之前我们在青铜建筑里见到的那编钟有关联,我开始隐隐觉得暗流把1我们冲到这里并不是偶然。 不过我们都很默契地认为,无论墓是不是在脚下,现在都不是我们探寻的最好时机。 也许误打误撞的,那帮子人以为坑了我们,反而倒使我们的进度赶在他们前面了。 司裁说,被那些留子坑得这么惨,这回我们也做一回那黄雀在后的黄雀。 我们几个做了一回还原小分队,还运了点雪把扫开的那些又重新盖住了。 不过这个地方我们还是废了翻心思。 小屋里有笔和纸,我花了半天的时间,画下了这里的全景,天色亮时,夕阳斜下时,以及晚上。 笔就是普通的圆珠笔,不过完全临摹景色下来,也是够用了。 雪山上的景色一如既往的好,尤其是晚上,我们距离天幕似乎只有一手之遥,胖子对我的画画技术赞不绝口,搞得我没忍住,把那会儿我们几个围着铁钎子吃烤兔的场面也画下来了。 我说也就是这里没有绣线,不然的话这我都能完全绣下来,比单纯画下来写实多了,绝对能做到立体感十足。 胖子听完夸我的画一下子收住了,他梗了半天脖子,问我会不会弹琴下棋。 我说你在说废话,专业证书现在都在家里搁着。 胖子就点了点头,他说挺好的,然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我们才开拔。 这回我们的运气好多了,顺风顺水,赶着天黑前找到了村民,就是这个地方没有钱和硬通货简直是寸步难行,还是靠着胖子不知道之前从哪儿扒拉下来的点金子,赶着到了当地的市里,才好多了。 司裁刷脸,给我们全胳膊全腿儿地都送了回去。 我听胖子说司裁这回被算计后,从耻辱中浴血重生了,下了血本找到了那几个人的行踪盯着,还整了无人机在雪山那边无间断巡逻,势必要找回场子。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我从雪山上回来之后,就被我妈发现了蛛丝马迹,先被执行家法妈见打了一顿之后,送到了学校,还派了她朋友的学生每天监督我上课,签到。 这是明线,暗地里我妈还让杨飞当间谍,定期跟她汇报我的行踪。 不过杨飞是不怎么要脸的,转头就当起了双面间谍。 我也是着实过了很长一段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日子,发觉我的这个专业其实还挺好玩儿的,课外我还报了个防身术的那种班。 是找杨飞给我推荐的,他先是现场狠狠地羞辱了我的武术天赋,然后打量了我很多眼,说学点也行,之后就给我安排了个免费的。 是从部队退役下来的。 免费和退役,这两点使我忍住了打杨飞的欲望。 我着实是过了大半年的安生日子,安生到我自己有的时候会想起药王山之后的经历,都觉得模模糊糊不像是真实发生过的。 期间萧肃生不知所踪,倒是胖子和关金乌还都趁着暑假的功夫找我迟迟饭什么的。 尤其是关金乌,一介学渣,突然对我的母校产生了兴趣,说准备当我的学弟。 还真给这小子整成了,不过他读的是数学与应用数学。 很苦,数学分析概率论,我牙都快笑掉了。 我的平静日子是被胖子的到来再次打破的。 他是来跟我们说当初设计我们那留子,现在终于又在有了动作,他说他要去香港一趟。 我不明白胖子为什么这么执着。 胖子很深沉,他说他身负命运。 然后他就被我和关金乌共同给揍了。 我现在也是……略有身手,最擅长肘击。 胖子是第二天要出发的,我是在半夜控制不住自己,熬了一宿去他酒店门口等着的。 胖子给我着急忙慌地找了个皮套人冒充我。 好奇心,胖子有,我也有,身负命运,他是,我也是。 我爸的照片始终成为梗在我心头过不去的坎。 我们仨人,还有杨飞,是在秋高气爽过完中秋节的第二周的周末出发的。 我也确实没有料到,和我之后的经历相比,药王山、地狱之门、七层青铜台,都已经算不上最诡谲最离奇了。 我们大闹了香港赌场,去了塔克拉玛干沙漠上的金字塔……最后,回归了当年的皑皑长白雪山。【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