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蝶》
1. 西家巷
西家巷又死人了。
死的是个中年妇女,名叫晴兰。
夜里喝农药自杀的,被发现时口吐白沫,双眼溃散,神志不清,嘴里“伊里哇啦”话也说不清楚,手舞足蹈的笔划着,肚皮一抽一抽的起伏,一副大限将至的样子。
晴兰丈夫打电话联系了汽车,连忙拉到镇上医院抢救,只可惜走到半路人就没了气。
她死了,猪圈里的猪整整嚎叫了三天,没了精气神,越来越瘦。
晴兰下葬了半个月,她的丈夫吴稠托人找到了我。
说是他家近日来诸事不顺,请我去看看是不是有鬼在作恶。
吴稠是一名建筑工人,老家有人盖房子他就去帮别人干活,没活儿就种地,不穷不富,和这个年代的大多数农村人一样过着温饱的生活。
说起怪事,先是吴稠护腰的工具松了从三楼滚下来,幸亏掉到一大爷刚从田里背回来的草垛上,不然怕是半条命也不剩了。他的手也因此落下了残疾,右手稍微能活动一下,左手彻底残废了。但奇怪的是他的一双腿却完好无损。
再接着就是李龙仙——吴稠他妈,身上时常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息,像肉生了蛆一样的臭味。她的嘴巴烂了,两边裂开,一张嘴便能看见翻出来的烂肉,配上她那凶神恶煞的脸,甚是可怖。
然后就是在一个夜里,他们家的鸡全死光了,死状一致,无一不是鸡屁股里卡着一半的蛋直翘翘地往上挺,双眼翻着白,鸡脖子撑着地。身上没有任何异味,也没有伤口,就这么莫名其妙全死了。
李龙仙见到这幅场景,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骂。
“晴兰生前住的房间在哪,带我去看一下。”我被老婆子尖锐的声音刺的耳朵疼。
吴稠领着我上了二楼主卧。
灰砖搭建的房子,墙壁没有粉刷过,今天是个阴天,没有阳光这个房间暗的阴森森的,我一看时间,才上午十一点。
房间里除了床和柜子什么东西都没有,很明显是下葬的时候被清理掉了。
“你不是说看见一只蝴蝶在这里呆着不走吗,在哪里?”我特意从城里过来这趟,全是因为这只蝴蝶。
“先生,在这里在这里。”
不光是西家巷,城镇里的所有地方几乎都把捉鬼师、道士、送鬼师称作“先生”,无论男女。
先生先生,先晓万物,后救众生。
“不知道它在这里具体呆了多久,我也是两天前才发现的。它就在这个床头,动也不动,怎么撵都撵不走。我没见过这么大的蛾子,回想起家里发生的事情又觉得邪门,这才托人连忙请了先生你。先生你快看看这蛾子是不是不正常?”
吴稠说的“蛾子”足有一个巴掌那么大,双翅张开伏在床头柜上,和木头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我慢慢走近,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它。它的前翅颜色比后翅淡,像掉了漆的板凳。两翅边缘像不小心染上了打翻的墨,色彩坑坑洼洼,整体说不上美观。眼睛呈铜铃状盯着两侧,良久,我看着它缓慢地眨了下眼。
“这是‘冥蝶’。”我确定心中的答案,同时不由得好奇这家人还做了什么孽。
“冥蝶?这是什么东西?”
“被枉死、冤死、谋杀、凶杀又或者是心中有执念的人,死后的一缕残魂会变成蝴蝶,颜色越亮、越干净,执念便越少;颜色越暗、斑点越多,执念便越大。人间的劫成了地府的路,这种蝴蝶我们称为冥蝶。”
冥蝶不鸣,鸡犬不宁。
残魂变成冥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不能投胎,没有转世,执念了去,烟消云散,人间关于他的所有都将被忘记,来过又全然没来过。
“先生,你的意思是这只……冥蝶是晴兰变的?”吴稠哆哆嗦嗦的想往后退,“她为什么要害我们?”
“那这恐怕要问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我冷哼一声。
“我们能对她做什么呀,她是我老婆,我供她吃供她穿,每天顶着烈日去搬砖、扛水泥,她呢就在家里种种地管管孩子,什么都不用操心,这还对她不好吗?她倒好,自己死了还不得安宁,害的我们全家不得安生。”
他说的义愤填膺,好像种地和带孩子是件多么轻松愉快的事,这种好事,几乎见不到男人做,可笑。
我去了堂屋,让吴稠搬出一张八仙桌擦干净,中间对着各个桌角的位置摆上红烛,中心地方放上一个白碗,装上半碗清水。
“晴兰生前的衣物或者物件还有吗?”我把画好的符贴在红烛上,等蜡油滴在上面两者融为一体。
“全都烧干净了。”
我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怎么了先生,做法需要晴兰的衣物吗?没有会怎样?她还要接着害我们?”
“没有便送不走她,一直待在这里,她不得超生,你们也好过不了。在红烛和符彻底融尽之前找到她的衣物,最多十二个小时,时辰一过,我也无法。另外再炒一盘她平时爱吃的菜。”
晴兰和吴稠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最大的是男娃,十五岁,最小的是女娃,四岁。
此时都站在门槛钱,好奇的打量我。
“看什么看,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快去找找你妈的东西,有什么拿什么。”吴稠脸色不善的盯着四个孩子,找到李龙仙,叫她去炒菜。
“炒什么菜?”
“先生让炒一盘晴兰生前爱吃的菜,好把她送走,不来打扰我们。”
“她爱吃什么?”
吴稠噎了一下,回答不上来。
李龙仙的嘴角有东西在爬,我离得远,她站在老房子的屋檐下,光线很暗,我却瞧得一清二楚,只一眼,便不再看了。
“土豆丝、黄瓜、青椒炒肉、排骨玉米……有什么做什么,总有一个是她爱吃的。”
李龙仙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鼻子,脸上的表情变得心虚,接着进了灶台。
她发出一声尖而细的怪叫,我跑进去看——一个洗脸盆大的碗里装了满满当当的鸡蛋,现在磕碎了搅合在一起,生成了一碗的蛆,密密麻麻的四处扭动,有的在蛋黄蛋清里,有的顺着蛋壳爬上了顶端。
李龙仙身上腐烂的臭味和这些黝黑发霉泛黄的烂鸡蛋重合在一起,恶气熏陶。
蛆的颜色和鸡蛋黄极为相像,不仔细看只是感觉鸡蛋要成精了在蠕动,仔细看……
呕……
仔细看不了一眼,实在是倒胃口的很,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李龙仙扶着墙,躬着身子哇哇的吐。我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也差点吐了。
李龙仙吐出来的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
大碗里夹杂着蛆的鸡蛋液……
既是自己作的恶,也该自己受着。
我没再观注李龙仙,从前门离去,看烛火燃到哪里来了。
吴稠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愣是一点旧物也没找到。
风刮得越来越急,天空打起闪电来,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整个西家巷被笼罩在阴影中。
吴稠家周身泛着绿光,像阴森可怖的阎王殿张着嘴,活人进,死人出。
烛火燃了一半。
“东西找到了吗?”
“没有,当时晴兰的衣服是全都烧了没错,但我记得有一件白袄子的领子,被卸下来了放在沙发上的呀,事情忙我就忘了这茬,怎么也不见了呢?到底在哪儿去了,真是急死人!早知道留几件了,哎呦!”天气一坏,人就变得急躁,吴稠越找不到心越烦。
时间不等人,我再三思索,敲定主意。
不大的堂屋里站满了人,面面相觑,皆是一怵。
“人埋土里半个月了,身体早就腐烂长蛆了,别说现在去棺材里扒她的衣服,就是刚死一两天我也不敢呀!”黑胡子说。
“就是,天气这么差,还要开一个死了大半个月人的棺,谁敢啊,反正我不敢。”
“吴稠啊,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你这请求太让人为难了!”
“大家稍安勿躁,取衣服是吴稠一个人的事,我们只需要搭把手把坟墓刨开就好,过了时辰,不光是吴稠一家不得安宁,整个西家巷都不会好过。”我适时出言,“所以我恳请大家帮帮忙,也算是给大家自己积积德。”
一听涉及自己的利益,一伙人噤了声,十分不情愿的上了山。
“吴稠啊,你看你造的孽!”
“早就说让你对你婆娘好点,现在好了吧,来报复你了!”
“真是邪门……”
“这晴兰也真是的,咱们平日里又没得罪她,报仇找仇家报呀,扯上咱们算怎么一回事。”
“行了行了,大家都少说几句,死者为大。”
晴兰的坟墓是用石头堆成的三角坡,一行人拿着钢条撬石头,松动就用人力推到土里,一层层往下撬。
“一会儿开棺的时候都闭着眼,不要惊扰了死者,包括吴稠取衣物换衣物的时候全程不要睁眼。”我再三强调。
吴稠一张蜡黄的脸变得有几分惨白,一声惊雷打下,他的嘴唇哆嗦起来。
抹开棺材上的泥土,几个人合力推开。
我在坟墓前面烧符,嘴里念着咒语。
吴稠傻愣着什么也不干。
“快点啊,吴稠,没有时间了!你想不想过安生日子?”我大喊。
吴稠像是下定了决心,心一横,手往棺材里摸索而去,面部松弛的肌肉在发抖。
最后,吴稠拿着一件布满蛆的寿衣回了西家巷。
我让他把衣服放进盒子里,摆在桌子上,符被红烛的蜡融为一体,我检查着环境和所需物品,发现少了样东西。
“晴兰爱吃的菜呢,炒好没?炒好了就快点端上来!”符纸被完全融合后没有多少空闲时间,我开始着急起来。
“妈,菜呢?”吴稠比我更着急。
可想而知,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了就毁在这一步的话该多么气愤。
老太婆傻了。
坐在门槛前看着地上她吐出来的蛆扭来扭去,眼睛里没有了光,浑浊的一片黄,眼白布满了血丝。
“妈,菜呢?菜呢?我不是让你去炒菜吗,你干什么去了?家里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倒好,在这里躲清闲!”吴稠气急了,骂起他妈来。
“快别吵了,赶紧炒菜去!炒一盘番茄鸡蛋,番茄可以没有,鸡蛋一定要有。”我飞快地说。
吴稠让大儿子跑去邻居家借鸡蛋,他在灶房生火。
老大去了十分钟还没回来,他又叫老二去看看……接着老三、老四,像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
吴稠亲自去借,不是被绊倒鸡蛋磕地上碎了就是被狗追着咬烂了。
最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在邻居家炒好了端过来。我怕出事,给吴稠贴了张符,物件这才齐全。
连忙在八仙桌周围撒上我特制的金水,我、吴稠、李龙仙各坐一条凳子,围成一个圈,还剩一个座位是留给晴兰的。
吴稠和李龙仙坐在凳子上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冥蝶从二楼床头柜飞了下来,悬停在空中。
我的虚影飞在房顶,冥蝶的虚影浮现出晴蝶的模样,站在我的对面。
“李龙仙和吴稠不遭报应,我心头怒意难消。先生如果来挡我、阻碍我,下场一样。”
“变成冥蝶要在冥府受七十八道鞭刑,若是意志力强勉强活了下来,还要扒皮千遍,魂骨扔进火炉里烧成灰……却只能在凡间游荡五天。受这么多苦只为了两个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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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的人,值得吗?”
“值啊,为什么不值?我冒险赌上了自己的命,就是为了看到他们这幅生不如死的样子。他们越痛苦,我越满意。先生你知道吗……”
晴兰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是被我亲爹两只鸡卖到这里来的,一开始说是养不起我,将我拿给好人家养,谁知是拿我当童养媳。我进门的第一天就和吴稠入了洞房,刚开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直到稀里糊涂的怀上孩子,我才知道我和吴稠成了家。
他大我十岁,模样虽然不俊俏,还有些丑恶,但胜在脾气温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认了命。
谁知道他一喝酒就变了样,拿着锅碗瓢盆往地上砸,我说他几句,就对我拳打脚踢。事后清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连句道歉也没有。
每天早上天不亮我就要起床去给猪打猪草,一进屋歇都来不及歇又要去给他们一家人做饭,饭煮干了要被骂,煮稀了也要被骂。吴稠从来没在他爸妈面前为我说句好话。
自从我进了吴家家门,吴稠他爸妈就松了锄头,撂了土地,全是我一人在打理。猪是我喂,人是我养,他们每天吃饱了就喂下鸡,到处说我的不好。
说我又懒又贪吃,一天在家啥也不干,洗碗还要他们说才知道做。
我在家吃饭不能超过两碗,桌子上炒的肉我永远不能夹,只能吃红薯土豆。甚至坐月子那几天还要下床喂猪。
你不知道李龙仙骂人有多毒,什么脏骂什么,什么脸啊面啊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有一次我从坡上干活回来,饿了给自己煮碗面条吃,只是打了一个鸡蛋下面,李龙仙就怒气冲冲地把我的碗砸了,说那鸡蛋是留着卖钱的,又开始骂我。晚上吴稠喝了酒回来,抓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血流的满头都是。
第二天田家的媳妇上吊自杀了,后面接二连三的死了好多人,都是一些跟她走得近的老头,包括我的公公。
那时候我就在猜想是不是她变成鬼回来复仇了,我越想越激动,但是不敢冒险,我舍不得我这四个孩子。
终于,有一天,在李龙仙的咒骂声中,我义无反顾的喝了打虫的农药。赌这一把,赌对了。
晴兰的故事讲到这里,后面的就是我所知道的那些了。
我相信她受到的伤害远大于她所讲出来的这些。我天性凉薄,不能从只字片语中切身实际体会到她的痛苦,但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默默坚守了这么多年,说自杀就自杀了,那得多么难以忍受。
身体上的伤痛可以擦药休息,心里上的创伤是无论如何也治愈不了的。
人类妄想用爱感化一切,殊不知在恨面前有多微不足道。
“你以冥蝶的形态在凡间多久了?”我问。
雨下得更急更密了,我和晴兰皆是虚影,雨水碰不到我们,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今日子时一过,便是第五日。”
“你还想做些什么便趁现在吧,赶在子时前与我去成虚殿。”我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还来得及。
“什么意思?”
“把你前世的恩怨留在前世,要报仇也好、除恶也好,过了成虚殿的门,你就不再是晴兰,也不再是冥蝶。你是一个崭新的魂魄,从前种种都和你没有关系了。所以,先前的难受与痛苦就在现在发泄出来吧,小姐。只要不闹出人命,身上杀孽不重,你就还有投胎转世的机会。所有决定权在你手里,放心做吧。”
为人类伸张正义的叫律师,那为鬼魂鸣不平的人类叫什么呢?
鬼师?
不是,就叫“先生”。
先生先生,先晓其人,后世来生。
我是第三代先生,做我们这行的没有同伴,只有前辈和后辈,一代走下代生。
有冥蝶的地方就有无数冤情,我要做的就是查清冤情,还死者一个真相,让恶者付出相应的代价。也是因此,我被悬婷机的人四处通缉,认为我扰乱人间秩序。
道路本就不正,谈什么秩序人间,可笑。
既要作恶,便要接受反弹。有些事对别人做得,换做自己就受不了了?天下哪有这么美的事!
晴兰心中有善,最后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
李龙仙变成了哑巴,吴稠成了对酒精过敏的独眼,一个人干活,养家里六口人的嘴。
关于这样的变化,西家巷的人是这样认为的——
“哎哎哎,看见了吗,李龙仙那嘴就是在背后说人坏话烂掉的,儿媳妇被她逼死了也不知道收敛点,现在好了吧,嗓子彻底废了,成哑巴了。恶有恶报。”
“那吴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还能是怎么瞎的,晴兰生前被他们一家欺负成什么样了,现在媳妇没了,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后悔了呗,天天躲被子里哭,哭瞎的呗!”
“要说这可怜之人啊还真是有可恨之处。”
“那可不是嘛。”
我带着晴兰去成虚殿。
按照道理来说,冥蝶确实是没有投胎转世的资格,但是成虚殿的老大是我熟人,磨磨嘴皮子还是不成问题的。人脉这个东西,无论凡间天上,都一样重要。
多认识一个人,少走几十年弯路。
我刚干这行的时候,因为无奈,看着多少冥蝶灰飞烟灭。
“你这女子,月月往我这里塞人,这都是第几个了?!天君问起来你是不担责,只难为了我这小可怜……”
“多谢多谢。”我拱手。
都是凡间的因果呀……
我也希望世间少些冥蝶,多些幸福美满的家庭。
我最多只陪每只冥蝶走到成虚殿,剩下的朝阳、日落便由新生的自己去见证吧。
善良的人,你会有好运的。
3. 校舍男鬼(一)
我打理好着装,带着满满一大包的小卡片出门,遇见一个人就塞手里,虽然他们可能看了一眼就丢进垃圾桶里了,但这是唯一能找到冥蝶的大众方式。
我干这行六年,愣是一点精准找到冥蝶的方法也没有。不过前辈带着我的时候手里好像拿了一个罗盘,指针往哪转就跟着往哪走,准能找到冥蝶。但是,她卸任的时候并没有传授给我,我有点生气了,一点都不关照晚辈,害得我顶着大太阳出来发卡片。
由于天庭和凡间的货币并不相通,我在凡间没有工作,钱包空的每天只能吃煮鸡蛋,还限量——三个。
是时候去兑换所换点人类的货币了。
兑换所——美名其曰就是神仙想下凡,把自己在天庭上的财产拿到这里,以五比一的比例兑换凡间的货币。
虽然坑人,但唯有此举行得通。
凡是天庭的东西,就算是一片叶子也不能落到凡人手里,被查到是要担责的,轻的罚俸禄,重的贬下凡。
“你换多少?”
我的面前有一台酷似凡间讲台的机子,四周发着银光,我一靠近,存款全显示出来了。
“一万人民币。”
兑换员看着我,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最多只能换六百九十四元。”
“……那全换了吧。”
回到凡间,刮起一阵大风,天空却不阴沉,不少女性的裙底被吹起,无论怎么压都压不住。
这风有邪气,绝对不正常。
我指尖微动,不动声色施法将风压下去。
慌乱的人群,嘈杂的声音,我快速环视一周,找不到异常的起源。
之后的几天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刮起一阵大风,邪门的是这风不从上面吹、左边吹、右边吹,偏偏从下面往上吹。
穿大裤衩的男生若是恰好挂个空挡,但凡有个人鞋带开了,往上一瞟,那真是……
经过这几日怪风,街道几乎没有人穿裙子,个个短袖长裤。
路过一高校门口,我顺手买了一个手抓饼吃。排队的有几个学生,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讲什么。
我一看向她们,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不过左右张望着,像在害怕什么。
估计是怕老师查她们吃路边摊吧。
我本来想吃凉拌的面条的,但是手抓饼要少一块钱,钱包干瘪的我只能省着花。
正准备咬下一口,只见远处走来一个男生——衣服外套是校服,裤子、裤子中间破了一个大洞,好巧不巧,正是那尴尬的位置,而且整个东西都露在外面……
这个人是暴露狂吗?
压下心中的疑惑,我看向那人的面部——面色暗黄,眼球浑浊,血丝遍布,神情疲惫,一副熬夜过度的样子。
周围的人全部看向他,他浑身没有一点不自在,自顾自的往前走,保安将他拦下,他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裤子开了一个口子。他连忙用书包遮住前面,面色焦急的看向周围,一脸羞愧。
我没再观察他,趁热将手抓饼吃了,在天黑前回到住处。
我打开电脑,熟练的打开一个网站,刷新并且定位到附近,看看最近哪里有怪事发生。
浏览了大概一小时,这些闲人,除了吃喝玩乐还是吃喝玩乐,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提供不了。
正准备关灯睡觉,突然,一个叫“笑春风”的人发了一条帖子,夺走我的全部视线——
-洗澡的时候老是感觉有人在摸我怎么办?-
下面是详细补充:
“最近天气很热,几乎动两步就要出汗,我每天都要洗澡。刚开始洗的时候我总感觉身后有人在看着我,转头去看什么都没有。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搓背肩膀上好像有人在摸我,不是拍,是那种轻轻地、痒痒的,就像电视剧里面的变态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摸。我现在都不敢一个人洗澡了。”
“问了我室友她们,她们说自己没有这种情况,但是有一个人说她有次半夜起床想上厕所,眼皮怎么睁也睁不开,像有人压在她身上一样,脚腕、大腿、脖子和锁骨被凉凉的东西触碰过,晚上二十六度冷的直打哆嗦。真是邪门,我们宿舍是不是闯鬼了呀,好害怕。实在不行只能去寺庙求几张符了,太吓人了。”
笑一下次奥:贴主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心里有鬼。
笑春风:排除这种可能,因为一直吃亏的都是我,而且不止我一个人感觉不对劲。
刘侠:最近有接触什么人吗?
笑春风:在学校基本上三点一线,根本没机会接触别的不认识的人。
刘侠:死人呢?
笑春风:没有,从小到大丧席都没去吃过。
红薯干:最近邪门的事情真是一件接一件,这几天刮的风大家都知道吧,专门从下面往裤腿、裙摆里吹,我们县城是不是有什么妖怪修炼成精了?
计划申达股份vu:楼上所说我深有同感,那天我只是下楼买包白糖熬稀饭,穿的随便点,不知道哪里刮来的邪风,给老子裤子吹开线了!小内内直接走光,大龄剩男更是没人要了!说起来我就郁闷。
说起那风,确实邪气的很。难道有什么妖祟在作恶?不应该啊,我仔细观察过周围,躲是躲不住的,毕竟我的一双眼近可放大原物三十倍,远可缩小画面五十倍。
也因为我双眼都是重瞳,且两只眼睛颜色不一致的缘故,在凡间至今一个好友也没有。有时候出门逛街放松心情的时候,为了避免别人的注意,我还需要佩戴一副墨镜。当然,工作的时候就不需要了,悄悄相反,这时候我需要更多人注意到我,为我提供更多冥蝶的线索。
有利有弊吧。
我接着往下面看。
换个设备:贴主是不是在一中上学?
笑春风:对,这个学校怎么了吗?
天誉一中?今天裤子破洞的那个男生也是在那里上学。
换个设备:我是在附近卖小吃的,你们学校最近有很多学生状态都不对,还有好几个男娃娃□□中间开缝了都不知道。
万事如意:有很多吗?
我问。
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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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设备:就我看见的,有六个。
万事如意:贴主有没有看见一只蝴蝶?
笑春风没有回复,我又留了一条言。
如果是冥蝶,这事儿就好办,起码我能插手;如果不是,只能等其他的仙君来办了。
我们的宗旨就是只做自己分内之事。
避免被动,天一亮,我就开始查最近有没有死过人,而且还要符合学生的身份。
陈健彬,男,16岁,天誉一中高一学生。因为顽皮下河洗澡被水淹死,生前好友很多,和一个叫刘亚的学生极其不对付。据调差,不是刘亚欺负他,而是他处处看不起刘亚,带头孤立他。这个人排除。
这只冥蝶的攻击范围很广,要么是生前受到很多人欺负,要么就是纯坏,无差别攻击。
冥蝶和人一样,有好有坏,更何况它们本就是人类变成的。我的职责就是帮助好冥蝶投胎转世,制止坏冥蝶做坏事。
丁世伟,男,17岁,天誉一中高一学生,胃癌去世。生前人缘极好,几乎没有和人发生过口角摩擦。排除。
刘小溪,女,18岁,天誉一中高一学生,跳楼去世。生前患有抑郁症,前期有很明显的自残倾向,不怎么和人来往,学习成绩在中上游。父母离异,跟着父亲生活。传言是学习太焦虑了,想不开跳的楼。排除。
江宇,男,16岁,天誉二中高一学生,车祸去世。车主是四十八岁的中年男子,迷上赌博,妻离子散,没有孩子读高中。排除。
……
最近的死亡信息翻到底,没有一个符合条件。
房间里太闷了,我去把窗户打开,恰好看见一公里外有不速之客赶来。
我要加快速度了,他一来准没好事。
最近的死人不符合条件,那么……之前的呢?
我突然想起,冥蝶因为体质和天赋的原因,并不都是一死或者刚死没多久,就变成冥蝶的。有的残魂只需要一天,有的残魂
则需要长达五年之久,更有不幸的就差一步,到最后却没醒过来,既转不了世,心愿又不能了去。
它的目标人群是这三年在读的学生,那么我可以将时间缩短在三年。三年会死多少人?
天誉县虽然穷,但人口基数大,我查起来就很费劲。
熬了一个通宵,粗略的将所有死亡学生的信息整理成一份文档,正准备去眯一会,中午再起来详细的了解个人信息,谁知道这时房间一片昏暗,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窗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一点也不喜欢雨天的我,心情更差了!
因为事情太忙,而没有及时交电费……
停电了。
在我做完一切准备工作,不时就要大展拳脚的时候,停电了!
这就是我通宵加班的代价?
这合理吗?
啊啊啊!
全白干了!冥蝶存活时间本来就只有五日,现在步入倒计时了,好不容易查到点线索全让网线吞了!
可恶!可恶!太可恶了!
4. 校舍男鬼(二)
这台台式电脑还是一年前我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早知道买方便移动的笔记本电脑了。
我用所剩无几的存款交了电费,开机迅速重新整理了一份。
笑春风在下午一点的时候联系了我,她说没有看见蝴蝶,最近很少有被偷窥的感觉,不过班上其他同学出现了这种情况。
万事如意:大约有多少人?
笑春风:加上我一共五个。
万事如意:还有没有别的诡异的事情?
笑春风:有!班上有五个男生的□□中间,平常牛仔裤拉链的位置,总是会破一个蜡烛长、鹅蛋宽的大洞。而且,他们本人
不经外人提醒一点问题也察觉不到。你说奇怪不奇怪。
万事如意:只有你们班这样吗?其他班有这些情况吗?
笑春风:其他班的不清楚,这几天吓得我觉都不敢睡,生怕一睡着身上压了个什么怪物。
女生是感觉被偷窥、抚摸;男生是□□开缝……
为什么呢?
这绝对是冥蝶干的。
活动范围这么广,报复对象这么多的冥蝶我还是头一次遇到。
到底出于什么心理呢?
冥蝶一般会出现在死前所在的地方,像晴兰,在床上喝的敌敌畏,死后变成冥蝶是在床头柜;周山,死在酒吧卫生间,出现在扉红街一带……总之,不会偏离太多。
笑春风说没有看见冥蝶,那它生前是在哪里死的呢?又是怎么死的呢?还有,它是男是女?
对男生有报复心理,且是那么尴尬的位置,对女生如此龌龊,八成是男的,还有两成不敢确定,万一是个女同性恋也说不准。
唉,还是无论男女,都笼统的查一遍吧,就是工作量大了点,效率低了点。
哎!效率!
悬婷机的人不是也在附近吗,去和他们谈谈合作?
虽然我和他们一直是死对头,但现在境地不同,该低头就低头。
我站在天台上,锁定位置后,飞奔而去。
只见一西装革履的男子,拿着罗盘,走在巷道里找着什么。
“哟,棋南君,巧遇,好久没见了,有空赏个脸去我家吃饭吗?我来天誉很久了,做回东道主招待招待你,如何?”我笑着看向念棋南,不照镜子我都知道有多么灿烂!
全是被逼无奈啊!
奇怪,悬婷机的人一般都是双人出行,怎么这回就念棋南一人,念双悟呢?
念棋南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你也是来找冥蝶的?”我的神情恢复原样。
如果说我是拯救冥蝶,那么悬婷机的人就是毁灭。虽然说他们不特意去找冥蝶,但一旦让他们碰上,无论好坏,只有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我们两方没有所谓的绝对正确与错误,只是道心不同、立场不同、结果不同。
念棋南脚步一顿,还是没回答我。
我最讨厌他这一副故作清高的样子,对谁都爱答不理的。
长了张嘴跟没长一样。
以前坏我好事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
既然不说话,那我就一直跟着他。反正他是来找冥蝶的,省得我白花些力气。
终于,他受不了了,开口:“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在查资料,没搭理他。他走一步我跟一步。
今天一定要找到冥蝶,先确定它的类型,自杀、他杀还是凶杀。
我走在念棋南身边,看着他手里的罗盘,跟我记忆中前辈使用的一模一样,只是不知如何制成的。
这样的宝贝为什么前辈有,悬婷机的人有,怎么偏偏就我没有?
有机会一定要顺走看看材质。
念棋南绕了不知道多少条巷子,连只飞蛾都没看见,更别说冥蝶了。
“念棋南,你到底会不会看啊,能不能不要浪费时间了?”我十分不爽,怀疑他是在故意整我。
“罗盘寿数将近,越发不稳了。”他自言自语。
“这玩意儿还有寿命?你施法维持一下不行吗?”
念棋南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你也是为天誉一中最近发生的怪事而来的?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这样,我们合作,我只要真相,冥蝶给你,成不成交?”这是我今天向念棋南抛出的第二个橄榄枝,他要是还不知好歹,最好祈祷以后不要有事求我。
“好,冥蝶归我。”他着重强调后半句。
“嗯,归你。”
我将所知的信息同步给他,并问:“你今天查到什么了吗?”
“没有。”
居然说的如此坦荡。我虽然知道悬婷机的人脸皮厚,但还是被无语到了。
“你找到冥蝶了拍张照片给我,我先回去了,还有一大堆资料没整理。”
晚间,笑春风给我发来消息,说宿舍走廊上有七个女生,穿着短裤短裙运动内衣,排着队,一个接一个,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像走T台秀一样。
万事如意:她们有什么共同特点吗?
笑春风:特点?都很漂亮算吗?
万事如意:她们面部表情是什么样子?
笑春风:全部死盯着一个地方看,很妩媚、妖娆、我见犹怜。现在每个宿舍门口挤满了脑袋看,她们好像察觉不到一样,大师,她们是不是中邪了?
这绝对是中邪了!
万事如意:同学,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笑春风:什么忙?
万事如意:你去看看她们视线停留的地方是不是有只蝴蝶模样的昆虫。
笑春风:我不敢出去。
我想了下,说不定冥蝶会变本加厉的报复她,她只是个普通人,面对神鬼毫无招架之力,这个请求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万事如意:没关系,感谢你带来的消息,对我非常有帮助。方便的话可以给我一个地址吗,详细到你的楼层。
……
长久的等待中,笑春风又下线了。
宿舍动静这么大,宿管阿姨不会不知情,学校发生这么多不同寻常的事,校领导也不会不知情。但是网上关于天誉一中的帖子却很少,只有一种可能,被捂嘴了。
学校想怎么处理这件事呢,冷处理还是请道长?
请道长的话可一定要请我啊!
事不宜迟,得想个办法混进去。
念棋南那边是指望不上。
我在天誉一中的门卫室放了一张名片,查到校长的联系方式,立马添加她为好友。凌晨三点的时候她同意了申请。
我飞快打字,说明我的来意。
万事如意:你好,我是先生。听闻贵校近日怪事不断,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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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校园被笼罩在黑暗中,恐有邪祟,我可帮助贵校摆脱困境,费用只需一百人民币。在除祟这方面我很擅长,如果你对此感到怀疑,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职业证书。
我说的证书是天庭年终的时候,发的一张“全年无休全勤奖”。
天誉校长:只要一百块?
本来是不收取费用的,但是我实在揭不开锅了,按她的意思是……多了还是少了?
万事如意:对,只要一百块。
天誉校长没说可以也没拒绝,我又问她可以吗,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出现在面前。
难道我收费收贵了?早知道不贪这点钱了,我重新加她,备注免费。
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钱嘛,不重要,不重要。
等了许久都不见通过,不知不觉我睡着了,一觉醒来早上八点了。
那校长居然还没通过,免费的午餐都不吃了?
就在这时,念棋南联系了我。
念棋南:天誉一中门口,快点过来。
洗脸、刷牙、梳头、换衣服,十五分钟后我到达天誉一中校门口,而念棋南足足落后了我三十五分钟,原以为他早就到这里了,害得我急急忙忙的。
念棋南今天换了一身白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梳上去,喷了胶,打了蜡。悬婷机的每个人都很爱打扮,对此我不是很意外,只是很好奇,他不热吗?
“念棋南,你有办法进去?”
念棋南眼神示意我看向里面,一个穿着白衬衣西装裤的中年女人,化着简单朴素的妆容,扎了一个丸子头,步伐稳健的朝我们走来。
她先是看了我一眼,随后又看了眼念棋南,最后握住了我的手。
“你好,我是天誉一中的校长庆梅,你是念棋南小姐吧?”
“你好,我是先生,他是念棋南。我们是同行,有什么异常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先生……”她喃喃,像是在诧异我一个女生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先生”不是我的名字,是我的职业。从前辈带着我入了这行,我就没有名字,职业亦是姓名。
“抱歉,念先生,先生,我们办公室里详谈。”
庆梅的办公室不大,被一张办公桌、一张沙发、两个装满文件的柜子占满了空间。物品堆放的很紧密,过道却宽绰的可以站三排人。
我和念棋南并排坐在沙发上,庆梅给我们倒了一杯茶,坐在对面。
“这种异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庆校长你清楚吗?”我喝了一口水问。
“问了所有最近表现不正常的同学,最早的是9月5号。”
“你确定是5号吗?”我紧盯着她的眼睛。
刮风那天是9月1号,我遇到“暴露狂”是4号,5号我在统计人数,6号我和念棋南碰面,笑春风和我说宿舍有异常,今天是7号。
冥蝶只能存活五天,这么看,刮风的和在校园里捣乱的不是同一只冥蝶。不对不对,刮风的我怎么确定是冥蝶干的呢,万一是其他的东西。就算是冥蝶,现在这个时间也化成灰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
笑春风的发帖时间是4号晚上十一点,有人留言说看到六个裤子开缝的男学生,而且都是天誉一中的。为什么庆梅说最早不正常的是从5号开始的呢?
学生谎报还是她在隐瞒什么?
5. 校舍男鬼(三)
“我确定。”
庆梅看向我的眼神不容置疑。
“受害者一共有多少人?”
“据不完全统计,现有四百七十二人,男女比例6:4。”
念棋南原本在看庆梅记录的笔记,这下也震惊的抬起头,和我对视一眼。
“只有学生吗?”念棋南问。
“老师占少数。”
“近况是怎样的?”我问。
“男生开始裸奔,聚在一起比大小;女生穿着极为暴露,有时会莫名其妙跳舞。”
“有人员名单吗?”
“有。”
庆梅递给我一本装订好的厚厚的一沓纸。
有每个人详细的个人信息和照片。
男生大相径庭,若真找一个相同出来,大概都是男的;女生一眼看去,家境各不相同,成绩也有高有低,唯一的相同点就是笑春风说的——“漂亮”。
“一个人生前就算过得再不如意,也不会有几百个仇人吧?我认为没有查下去的必要了,这很明显就是故意作恶。”念棋南这话是对我说的。
那可不一定,有很多人是被网络暴力逼死的,仇人上千上万。
我对此持中立态度。
“这些人平时为人处世如何?”我接着问。
“怎么说呢,有懂事的学生,自然也有不听话的学生。”
“有多人抱团欺负一个人的现象吗?”
“名单上没有,一经发现,我们都是采取开除的手段。”
“对不起,我这么问可能有点冒昧,五年内,贵校有没有死过什么人,让你感觉印象深刻的?”
庆梅陷入回忆中,最后坐在电脑前,给我找出一份资料。
看着十九个人的名字,我陷入沉默。
“怎么还有两个四十三岁的中年男子?”念棋南不解。
“前年的时候,学生宿舍墙皮脱落的厉害,我找了装修公司的人,来重新粉刷一下,吊重机出了事故,一个人被砸死,一个人被压死。”
“有他们的个人资料吗?要特别详细的那种。”我之前找资料,一直着重在“学生”这一块,现在才发现,自己把路走的这么窄。
报复学生,对学生有怨恨,还用这么下作的方式,只能是学生不能是社会工人吗?
我恍然大悟。
终于有个确定的方向了。
这只冥蝶生前一定是在学校死的,论下流程度来看,一定是男性。
庆梅说近段时间学校男生开始比大小,那么它生前一定因为小而被人嘲笑过;女生穿着暴露,大概率是为了满足自己见不得人的癖好。
但我还是要弄清楚这个人是谁,是因为仇恨这样,还是纯粹无耻。
我的心脏跳的很快,突突突的,像是马上要见证真相的激动。
我看向念棋南:“不过,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冥蝶在哪。”
“不用那么麻烦,布阵将他揪出来就是。”
“校园这么大,且先不说布阵要耗费多少心血,就是那几千名师生,你避的开吗?还是先找吧。”我的眼睛要是自带透视效果,再配上摄像机镜头般自由运转的眼睛,冥蝶就是只有苍蝇般大小,我也分分钟找到,何至于这么辛苦。
“拖得越久,受害者就越多。”
悬婷机的人都是一根筋。
“有一个解决办法,你想不想知道?”
“什么?”
“这两个人是在什么地方死的,你还记得吗,庆校长?”
“记得。”
“那劳烦你将他带过去一下,多谢。”
庆梅点头。
念棋南看向我:“你不去?”
“我要留在这里梳理案情,借用一下电脑,庆校长。”
“没问题。念先生,跟我走吧。”
等到他们离去,我开始查这两个人。
一个叫刘刚刚,无儿无女,单身汉一个,刚从牢里出来不久就遇了难。犯了什么事坐的牢,电脑上面显示加黑加粗的一行字——强迫妇女意愿与其发生关系。在工地上人缘一般,年少时也没有人欺负他。
另一个叫何强强,有家庭,家中有一个十岁的儿子,夫妻关系融洽,相处十几年几乎没有过大吵大闹。年少时没有被霸凌的经历。在工地上人缘很差,只和刘刚刚往来。
只能查到表面的东西,再往深了查就查不到了。
就在这时,念棋南来电告诉我,说周围都找遍了,连冥蝶的影子都没有发现。
冥蝶的飞行能力很弱,一般只会降落在死亡地点附近,而且它们大都用意志力操控人类,根本不用挪动本体。
我正准备关电脑,突然右下方的日期在我心里跳动起来——
上面显示今天是9月6号。
我再看手机,也是如此。
可我清楚的记得,今天明明是9月7号。
时间滞留了一天,为什么?
我来不及细想,念棋南又打电话催我过去。
我赶到的时候,庆梅异变了!
她的眼球变成血窟窿,源源不断的向脸庞流血,不知道有没有人见过杀猪的样子,她现在的样子就像被捅了一刀的猪,血不要命的往外流。白衬衫变成了血衣,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手臂上长满了黑色的指甲,像鱼的鳞片一样,不过没有那么密,有的稀疏,有的密集。她不笑,整个脸耸拉着,嘴皮无比红艳,一张嘴,是森白的牙。
她原本梳的一丝不苟头发,此刻散落着,眼框里的血开始往上流。她的头发全湿了,发出猩红的光,粘稠又恶心。
趁着庆梅还在不停异变,我和念棋南去疏散人群。
尖叫声不绝于耳。
“跑去校外!”我大声喊,课堂上的扩音器都未必有我声音一半大。
庆梅缓慢地行动起来,我跑过去和她缠斗,谁知她火箭一般冲了出去,直奔念棋南。变故只在一瞬间,念棋南倒在地上口吐鲜血,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没死吧?”其实我是想说没事吧,嘴一快说错了。
“还活着。”他踉跄着站起来。
庆梅的下巴长出很多触须,像蟑螂头上的角,足有10CM长。她转道去攻击学生,我展开翅膀飞过去,承受下重重的一击,翅膀尾端靠上的位置被折断,落在地上。
还有学生源源不断的从教学楼跑出来。
这学校到底有多少学生啊,再跑下去我和念棋南怕是撑不到散场就嗝屁了,出校门只有这一条路吗……下次请多修几条安全通道。
一直被动承受也不是个办法,但是我一出手就会伤到学生。
“念棋南,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将她捆住的?”
“没有。”
悬婷机不是出了名的“差生文具多”吗,太掉链子了吧。
我的翅膀虽然断了一点,除了有点痛外,不影响飞行。我悬停在庆梅上方,收回翅膀,双腿缠住她的脖子,往右边一扭,没有听见骨头断落的声音,她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转动三百六十度,末了,展示完毕,还仰头冲我咧嘴一笑。
她张开嘴,牙齿变得焦黄,又尖又细,嘴巴不停扩大,可以塞下一个足球,如果不是我跑得快,脑袋已经不在脖子上了。
另一边,有个学生摔倒了,念棋南估计是怕发生踩踏,连忙扶起了他。而庆梅在挑衅完我以后,再次瞄准了他的后背。
有前车之鉴,这次我很快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石子扔向她的小腿。
她毫无防备,石子穿过她的皮肉,卡在骨头里,脚步踉跄了下。她恼怒的看向我,一群拇指大的虫子蜂拥而至我身前。
我画出三张符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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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中,将它们隔离在外。
我仔细看,身体像蚂蚁,脑袋像蟑螂,还生了对蜻蜓的翅膀。
符纸变成火,将它们烧了个精光,尸体却没有化为灰烬,掉落在地上,成了干涸的血块,黑中透红。
这东西到底什么来历?我不敢确定是冥蝶了。
庆梅手臂上的指甲变成锋利的刀片,向学生无差别攻击。情急之下,念棋南用“东南罩”将他与在场的学生护在保护盾里。
东南罩护盾坚硬,只能挡不能击。护盾一旦裂开,里面的人非死即伤。
现在这场面,数不清楚哪个选择更好一些。
之前盘庆梅脖子的时候,不小心被她下巴的触须戳中小腿,血迹渗透裤子,奇痒无比。她用火烧、虫子啃咬、刀片攻击……均无法破盾。外面只剩下我和她,她转过身,嘴角边流血边歪着头看我。她的眼眶里还在冒血,不过不是鲜红,而是褐黑。
她张嘴,我看着她的牙齿脱落在嘴巴里,在里面跳舞,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听得我浑身鸡皮疙瘩,一阵恶汗。突然,她将牙齿卷在舌头上,伸出数十米远,直至我身前。
我没有武器,也不管恶不恶心了,赤手空拳捏住正往我身上缠绕的舌头,粘稠的液体混合着血液粘在我的手上,本想揪住她的脖子看看是什么东西附在了她身上,谁知她的舌头上突然长了倒刺,穿破了我的手背。
微痛,可以忍受。
究竟是什么东西变的,这么恶心。
我拽住她的舌头,往手背上缠绕一圈,将她重重摔在地上。我的右手被黑气包围。
念棋南看着我干着急,嘴巴一张一合的,根本听不见在说什么。
我驱动树叶割她喉咙,她反手一掌向我袭来。我向上躲,脚步丝毫动弹不得,一看,被树藤绕住了,再看头,居然是从庆梅腿内生长出来的。
犹如刀片般锋利的树叶离我越来越近,眼看割喉穿心不是问题。我闭上眼,估算着距离睁开双眼,瞬息之间,绿叶变为枯叶,摇晃晃飘落在地。
想不到吧,我的眼睛也具有杀伤力。
我迅速出掌,庆梅呈一个大字型趴倒在地,抽搐几下,彻底不动了。我探她的鼻息,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事了之后,真正的庆梅还能活着吗。
我翻开她的身体,找冥蝶存在的痕迹。果不其然,肚皮那一块儿有一个蝴蝶印记。
印记在,那冥蝶呢?
我暗道不好,身后响起鬼哭狼嚎的叫声。
念棋南看庆梅倒下,以为安全了,便撤了东南罩,谁知,片刻之间,变故横生。
我一转身,一个不能说是人的东西漂浮在半空。
寸头,黑袍,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被火烧过的痕迹。他没有眼睛,鼻子上方只有两个黑点。下巴上吊着一块儿肥肉,上面有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球,骨碌碌的转动着。手指是五根干枯的树枝,有两米长,头部均有一个黑色的球和白色的眼。他的双腿上半部分连在一起,只有下半部分是分开的两条鱼尾,上面绕满了苍蝇,发出腐烂的臭味。
我不想闻到这令人作呕的味道,改用嘴呼吸。
不少学生干呕不止,被吓得昏倒。
“念棋南,你能开传送阵吗?”我一边对付男鬼一边问。
“……我功力不足。”只听念棋南废物似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急的要骂人,这也不会,那也不行。
悬婷机的人除了装高冷、会打扮、半路截胡外,敢不敢会点实用的东西。
花瓶,完全就是花瓶。
“你上来挡着,我去开!在传送阵没有启动之前别死了!”
开阵要血,要时间,要功力,缺一不可,而我开阵则还需要一个东西——邪气。
这就是之前我不开阵的原因,有时受伤对我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6. 校舍男鬼(四)
念棋南脑袋好几次要被锤扁,总能在关键时刻变出个小物件化险为夷。
合着法宝还限制人数使用,多人使不出来,单人才可是吧。
我这边,传送阵模样渐渐显露。十几个意识尚在的人踉踉跄跄向我走来,意图明显。
“阵法还没完成,不能进去,最多再等五分钟。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出事,请耐心等待。”
不怕对手强,就怕自己人比猪还猪。一群人猪精转世一样,听不见人话,卯了劲往里冲。
我一脚踹开排在前面的人,手上维持原状不动,继续像阵里输血。
“我说,各位,想活命的话最好听我一言,不要瞎动!”
几个人哭着脸,抹着鼻涕,吵吵闹闹的,还是听不见我在讲什么。每上来一个人,我就踹一个。术法极不稳定,再这样下去,就是再等十分钟也未必了事。
另一边,念棋南浑身是血抱着男鬼的鱼尾,被反复鞭打在地。男鬼像是意识突然觉醒一样,将念棋南扔进传送阵中。阵法未完成进去容易,出来难。我用腿挡住念棋南的身体,防止他进去。
本来即将完成的阵法,经此一撞,形态没了一半,我的血液开始回流。
手臂由黑变成青紫色,涨大了一圈,痛的血管要爆开一样。
“能联系到念双悟吗?”我咬着牙问。
念双悟是念棋南师姐,实力虽不如我,但好歹在念棋南之上,有她帮忙会轻松很多。
“我出来时,师姐在闭关修炼,少说也要半个月,怕是很难。”念棋南气若游丝。
“你先撑住别死,最多再给我两分钟。”我脑袋一转,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我想到一个下流的办法,可以分走他片刻的注意力,你愿不愿意做?”
“什么办法?”
不等我开口,男鬼向这边袭来。
“把裤子脱了——”
念棋南完全愣住,我空出左手,闭上眼睛帮了他一把。
罪过罪过,我也是被逼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对此,我其实完全没有把握,但看到男鬼下巴上的眼睛燃出怒火,却迟迟没有下手时,我就知道这一把赌对了。
他喜欢让别人比大小,自然也是愿意看的。
男鬼开始捶打起自己的头部,头发一撮一撮的往地上掉,变成一跳一跳,背上长满疙瘩的小怪物。眼睛像鸡蛋那么大,是独眼,身体像被吃了一半的油条,四条腿细得像眼睫毛。
在紧张的等待中,阵法成了!我飞到半空中,将所有人打包一股脑全塞了进去。
终于可以痛快的打一场了!
男鬼成了秃子,伤口上冒出一个接一个的毛毛虫。
我甩出十张符,将他团团围住。他操纵毛毛虫附在符上,片刻间,符被啃咬得只剩下一半。
我冷笑,吃的越多越好。
消失的符出现在他光秃难看的头顶上,他疼痛难忍,直在地上打滚。
“何强强,你变成冥蝶就是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伤害那些本和你无冤无仇人吗?罪大恶极,还不知悔改,你没命活了。”
男鬼发出嘶哑浑厚的声音,边笑边咳嗽:“这是他们欠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欠你的?好笑。具体谁欠你什么,你说个由头出来。”
“欠我的就是欠我的,我说他们欠我他们就是欠我。”
“欠你一巴掌还差不多。吊桥怎么断的你不知道吗,你自己怎么死的你不清楚吗?”
“凭什么是我?啊啊啊啊啊!!!你这个所谓的破先生,说是来拯救我们的,还不是站在人类那一方!我要杀了你,你死了,我再占领你的皮肉,成为你,真正的为它们做主。”
何强强发疯一般朝我冲过来,我侧身躲过,他的体力估计快到极限了,倒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
念棋南被地上的小怪物团团围住,我的一张符咒在中间炸开,滚烫的符水落在小怪物们的身上,顿时皮开肉绽,替他解了围。
“你知道我的来历?”按理来说,冥蝶不该知道我的存在。
还有:“前几天的大风也是你搞的鬼?不止这个,你还能将时间滞留,上哪儿学的这么多本事?冥蝶最多只能活五天,你为什么能呆这么久?你的背后还有其他人是吗?”
“想知道啊,我偏偏不告诉你,跟你说个秘密,不止我,我们都……”
何强强的话没有说完,念棋南用一根金丝线悄无声息的,勒断了他的脖子。
我震惊的看向念棋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你跟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横生变故。”
“念棋南你有病吧,他知道的东西对我很重要,况且他本就揭不起什么风浪,为什么不等他说完?”我一拳打在念棋南脸上。
他没有我高,看我的时候要微微仰头,嘴角扯起一抹不屑的笑:“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这些东西都该死,凭什么要给它们投胎转世的机会,让它们下辈子继续祸害人间吗?”
“你敢说,世上有绝对的正邪之分吗?”我又挥出一拳砸在他脸上,“一只冥蝶坏一群冥蝶就不是好的吗?一个人坏,那所有人都不是好人吗?”
这是首例冥蝶异变,甚至超过存活时间,一点线索也没问出来,以后不光是异变,而是感染,岂不是更难搞?
念棋南这个蠢货,关键时刻一点忙也帮不上也就算了,还坏我的计划。
何强强的尸体化成一滩血水,中央躺着一只残破不堪的冥蝶。
我正要伸手将它化为灰烬,念棋南抢先一步装到锦盒里。
“你要做什么?”我警惕起来。
“悬婷机的事,你不必知道。”
“好笑,那你知不知道,冥蝶归我管。你擅自拿走我的东西,却还高昂的说与我无关,你们悬婷机的人干正事帮不上忙,做这种不要脸的事倒是信手拈来,脸皮厚如城墙。”
“我没帮忙吗?要不是我,不光这些学生,你也早就死了。”
“你在讲冷笑话吗?不错,很有天赋。让你发挥点价值,免得你脸上难堪,还真把自己当英雄了。”我嗤笑。
“先前说好的,冥蝶归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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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死冥蝶做什么?”
“悬婷机的事,无可奉告。”
“那你就别想走了。”我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
他伤的比我严重,随便一动,血就流了出来。
他发出一声闷哼,我加重了几分力道:“说不说。”
“那你找冥蝶干什么?”
“我的事,犯得着跟你讲那么清楚吗?”
“你犯不着,我也更没必要。彼此各退一步,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你这井水还就犯了我这河水了,怎么着?”
我伸手欲将那锦盒抢过来,念棋南突然大吼一声:“师姐!”
我没理会他,只当他是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就算念双悟真的来了又怎么样。
“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我师弟千里迢迢赶来帮助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用完就丢,不好吧?”伴随着笑声,一道明媚张扬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念双悟真的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战斗结束的时候来,意图很明显了。
我不动声色将锦盒里的冥蝶化为灰烬,冷笑一声:“念棋南究竟是来帮助我,还是想借我的手拿到什么东西,你们最清楚不过了。不过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确实帮了我不少忙,没有他,何强强现在还活着呢。”
“你怎么确定他是何强强,而不是其他人。”念棋南看上去困惑极了,一点没听出我的冷嘲热讽。
我现在看他极不顺眼:“我就是知道,怎么了,你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去问何强强吧。”
其实是档案上的照片,刘刚刚扎了个小辫,何强强是寸头,虽然他变得面目全非,发型总不会错。还有一点,前者未婚,后者已婚,已婚的人要比未婚的玩的花,一旦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那一定最可耻、最下流。
“说好了的,冥蝶归我,你怎么这么不讲信用?”
“我就是不讲信用,怎么了?我就是无耻,怎么了?”我朝念棋南翻了个白眼。
“先生,既然是事先说好的,那就归还给我们吧?”念双悟开口。
他们越想要,我还就偏不给。我走到庆梅尸体旁,她的模样恢复了大半,没有之前那么吓人了。
她阳寿本不该尽,要是能找到办法回魂就好了。
“你想救她?”念双悟看出我的意图。
“你有办法?”
念双悟笑着看我,一双眼睛里不知道在酝酿什么大事。
“我将她救活,你将东西还给我们,如何。”
“好啊。”
我越发好奇他们要冥蝶的尸体做什么了,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她们手里有可以追踪冥蝶的罗盘,本职工作是收孤魂野鬼的,三番五次来我手里抢占冥蝶,悬婷机想换工作了?
严格来说,我的任务是捉拿冥蝶,不让它们祸害人间,但后来遇到太多可怜蝶了,渐渐就演变成为它们伸张正义的先生了。天君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的义务不包括带它们投胎转世,他也尚且不知晓,只有我和成虚殿的老大丁弦知道。
7. 笑笑(一)
只见念双悟戏法似的从手里变出许多瓶瓶罐罐,五颜六色的,又变出一块儿垫子,盘坐在上面。双手一聚,紧闭着双眼,睫毛颤抖着,脸上出了许多汗水。眼看着她要不行了,我将手放在她的后背,助她一臂之力。十三团白烟各自进了罐子里,等上十五分钟,全都变成了丸子。
我正要接过,喂庆梅吃下,念双悟往后撤了一步,另一只手摊开:“我的东西。”
我将锦盒给她。本来之前打算让她把人救活我就带着锦盒跑路的,反正她总不可能生气把庆梅杀了,没想到她还挺谨慎,失算了。
给她便给她,我倒要看看他们要搞什么名堂。
今天虽然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问出来,但好歹还是有点收获。将所有知情人类的记忆清除后,我带着从念棋南身上顺的罗盘离开了天誉县。
来到了穷山恶水的小河村。
这里是山区,土地一层叠着一层,路很窄,做什么基本上都是人力完成。小河村的庄稼比天誉县晚熟,别人玉米晒干装进柜子了他们这里才完全成熟。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背着一米四高的背篓走在土路上,最上面还用玉米插了一圈。看她被压弯了腰,脸上的汗珠如大豆般落下,脸被热的通红,靠在一处平稳的石台上,用发灰的毛巾擦着脸,等她再次启程的时候,我施了点小法术为她减轻重量。
太阳太大,我找了处阴凉的地方休息,谁料再次看到大娘时,她的背篓上多插了一圈玉米,走的比上次更为艰难了。
我在犹豫要不要帮她,怕这次帮了她,下次她就要多插三圈了,循环往复,无穷尽也。
罗盘上显示附近有冥蝶出现,我要在这里待上几天,附近没有宾馆,那就需要在村子里借住。这大娘看着心善,就她家了。
趁她休息,我走过去问她:“大娘你好,我是来这边旅游,想体验一下民宿风情的游客。这附近没有旅店,我可以在你家借住几天吗?我不白吃白住,我帮着你干活,可以吗?”
大娘笑了,露出一口并不洁白的牙,说着我似懂非懂的方言:“你这女娃娃,细皮嫩肉的,会做什么活,别晒黑了,跟我们一样可就不好看了。”
“怎么想到我们这个穷山沟来旅游啊,怕是找都不好找哦。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呀,咋地每只都有两个眼珠子?”
“我这是天生的。”
“天生的呀,像我们这边说的‘阴阳眼’,你知道什么是阴阳眼吗,女娃?”她擦着汗问我。
“不知道,什么是阴阳眼啊?”我装作一副很好奇的模样。
“就是能看见鬼的眼睛。唉……要是我也有双阴阳眼就好了。”
“怎么了,大娘?”
大娘看着头顶的乌云,皱着眉头:“女娃嘞,眼看这天儿是要下雨了,天台上晒了粮食,你要是不嫌弃就跟着我来。”
大娘姓周,丈夫早逝,一个人守着间砖房过日子,门前有个小院子,打扫的很干净。
大门进去是城里人说的客厅,正上方摆的祠堂,逢年过节给老祖先祭祖,右手边是冰箱,一张桌子,四张长凳,三个小矮凳。两边是偏房,左边放了一些杂物,比如:喷雾器、除草剂、肥料、做酸菜的坛子、一些水桶和盆……中间有堵墙将他一分为二,里面那间空间很小,一张床一个小过道一台坏掉的洗衣机,再没有多余的地方。
右边进去是灶台,里面也有一张床铺,还放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凌乱归凌乱,干净也是真的干净。
注意到墙上是刚粘不久的白纸,说明这家人不久前才办完丧事。
不是周大娘的丈夫,只能是她的儿女了。我要找的冥蝶,没准就是她家的。
我帮着周大娘把粮食收进屋子里,没过一会儿就电闪雷鸣,下起了狂风暴雨。
夏季多暴雨,上一秒还晴天万里,下一秒就乌云密布,这对他们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你从哪里来的呀,女娃?”
我与周大娘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檐前伴着“滴滴答答”的雨声聊天。
“天誉县。”
“天誉县,在祁山那边呢,离这里好远呢,一个人跑这么远,你家里人怎么放心啊?”周大娘一副忧心的样子。
“我这么大了,没什么不放心的。大娘,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哀伤了好一会儿,才对我说:“我有个快满九岁的女儿,平时做什么都让我放心的很,我就那次出门太早忘了给她装药,她在学校哮踹犯了,没活过来。”
几滴泪掉落在地上,她哽咽着说:“我这心里难受啊,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闭着眼睛就是笑笑冰冷的尸体……你说,阴阳眼真的能看见鬼吗,能不能让我再看我女儿一眼?”
周大娘三十岁丧夫,没有再嫁,如今五十岁,笑笑八岁。
笑笑不是周大娘亲生的。
“笑笑是我捡来的,那年我上山弄猪草,听到树林里有婴儿的啼哭声,走过去一瞧,就看见被一块儿黄色布料包裹着的小孩儿。我在那里等到天黑也没见到人,心下便确定这是个被人抛弃的孩子。我想着我反正无儿无女的,一个人是过,两个人不就多两张嘴,就把她带回去养着了。刚开始爱哭的很,我就给她取名笑笑,后来叫着叫着,不光她,连我也爱笑了不少。三岁的时候查出来有哮踹病,这些年一直治,一直吃药都不见好。”
“她从小就懂事,我不让她干农活,她就学着我煮饭洗碗。家里的家务活基本上都是笑笑干的。我赶集的时候打早去,回来她给我煮面,给我打了两个鸡蛋,她自己只夹菜叶子吃。邻居家有个小孩儿跟她一样大,天天吵着要吃肉,吃不到就哭,笑笑从不这样,我给她夹肉,她全还给我,说她不爱吃肉。和尚都没有说不爱吃肉的,她一个小女娃哪里不爱,不过是心疼我。早些年没有颗粒机的时候,包谷背回家,全是用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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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套在凳子脚上,一个个用手弄成颗粒的。那时候她才四岁多点,帮着我干这干那,一双手红的呀……”
“都怪我,那天我不那么着急出门笑笑就不会有事了。是我害了她呀,说不定当时我不将她抱回来,她会遇到更好的人家,不至于八岁就丧了命。老天啊,我是造了什么孽啊。”
其实,我有点奇怪,我和周大娘才认识不到半天,她就什么都对我说。
是防备心太弱,还是分享欲太强?
“大娘,你不要太自责了,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悔都回不去从前,不如好好活下去。当年没有你,说不定她还活不到八岁。向前看吧。”我不太会安慰人,只能这样说。
周大娘哭得稀里哗啦,晚上吃饭时情绪一直不好。
一盘酸菜,一盘炒腊肉,一盆黄瓜汤。
吃完饭,我争抢着洗碗,把剩菜放进冰箱里,有一支502胶水,两瓶冰水,十颗螺丝,小半块腊肉,三根黄瓜,一罐红糖和一口袋馒头。看来笑笑离世时没有办丧事,只贴了白纸对联。不然的话,冰箱里总会剩下点新鲜肉和凉拌海带。
有的地方没满十八岁就离世的人不能办丧事。
小河村就是这样。
帮着周大娘剥玉米皮一直到十点半,她从衣柜里拿出被子替我在左边那间屋子收拾床铺。
“好了,快去睡吧,女娃,从那么远的地方来,还帮着我干了这么多活,早就累了吧。”周大娘和蔼的看着我。
“不累,你明天去干活的时候叫我一起吧,我闲着也是闲着。”
这间屋子应该是周大娘丈夫生前住的,笑笑年纪小患了病,她那么疼爱她,大概率是和她睡一张床铺。
被子有股霉味,我一翻身床板就发出“吱吱吱”的声音。最后平躺着闭上眼,凌晨两点,实在睡不着想玩玩手机,一睁眼,窗外有个头型和半个肩膀的影子。
窗户是铁栏杆,没有安装窗帘,是用白色的胶布订在墙上的。
白天我观察过,从里面看不到外面,外面也看不进来。除非是月光大,能看到点影子,其余的一概不能。
但是我睡的这间屋子漆黑一片,眼睛睁得再大也看不见我在干嘛吧。
周大娘图什么?
难道是怕我偷东西?想起外面堆放的农具,我偷去开荒吗?怕是还没挪出门就被抓了。
我侧过身子,盯着影子看。过了十分钟,外面又下起小雨周大娘才离开。
我想了一会儿事情,总觉得没这么简单。维持着身形不动,闭目等待。
墙外响起很轻的脚步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我感受到她走到我面前。
有一道视线凝聚在我的眼睛上,翻来覆去的看,看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之久才关门离去。
期间我连一个手指头都没动过。
她什么都没干,只是单纯的看着我,在她认为我已经熟睡的时间。
8. 笑笑(二)
与其说比起鬼更怕人,倒不如说比起已知更怕未知。
周大娘身上的疑点太多了,我摸不透她想做什么。
辗转反侧的想,翻来覆去的想,终于给自己想失眠了。
第二天,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估计是周大娘起床了,我随后下了床。堂屋里堆的玉米比昨天晚上更多了。皮上带着雨水,像是有人夜里去地里背回来的。
农村没有路灯,下着雨打着手电去背的吗?
粘了雨水的玉米很重,再怎么急也不会这么急吧。会是周大娘吗?不会。
昨晚周大娘走后我看了时间,是半夜三点,期间我一直没有熟睡,并没有听见开大门的声音,直到刚才,六点一十八的时候大门才从里面被打开。
平白无故多出这么多玉米,周大娘居然一点也不奇怪。看来这种事情先前发生过,她见怪不怪了。
“起这么早,昨晚睡得怎么样?”周大娘任然笑意盈盈的。
如果不是经历过昨晚的事情,我大概会以为她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挺好的。”我也看着她笑。
“哎呀,这个雨,要下也不大点下,让人恼火。”
我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问:“怎么了,水池里没有水了吗?”
“有倒是有,就是要拿水桶去打,家里水缸装的管子里放不过来。”
“能打到水喝就不算坏事儿。”我安慰她,说着走到水缸前查看水位。
昨天只剩下半缸,今天就满了。
趁周大娘在外面和邻居唠嗑,我走到她的房间,照着灯找冥蝶的位置。
听着外面没有声音了,我赶紧出来,生怕周大娘误会我偷东西。
之前还不确定冥蝶是哪家的,不敢轻易开口问,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现在,我假装无意间从背包里翻找东西,把之前印的卡片放在吃饭的桌子上。
“‘若遇此蝶,恐有灾难,请务必联系我’,这是什么呀,女娃娃?”果不其然,周大娘注意到了。
“哦,这个呀,叫冥蝶,跟寻常蝴蝶不一样,它是由人死后的一缕残魂变成的,一般出现在人间是因为有执念没有了
去。”
“那这个‘恐有灾难’是什么意思啊,它会害人吗?”
“有的会报复人,有的会报答人。”
“那你是做什么的呀?”
“我是保护好蝶,专捉坏蝶的先生。”
“只有卡片上的这种蝴蝶是人变得吗?”
“大娘你还见过别的?”
她没说话,下意思的动作有些慌张。
她不想让我知道她家里有只冥蝶的事。
“大娘,你见过的话快带我去,这种冥蝶如果不喝我特制的仙水活不过五天。我之前遇到一个人,他老婆死了变成冥蝶回来看他,我说了我的来历,他怎么也不信任我,不让我去看那冥蝶,五天后化成灰了才哭着喊着来找我。你说都化成灰了,再喝那水有什么用呢,是吧?”
周大娘面色犹豫,最后一拍板子带我进了房间。
她跪在地上,头探进床底,一只手伸了进去:“笑笑,快来,笑笑。”
一只淡粉色的冥蝶停在她的手背,全身发着光,很漂亮,它的形状像一把大剪刀,头重脚轻。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它的?”
“两天前。”
“今天是第四天?”
周大娘点头:“女娃娃,快给它喝你的仙水吧。”
我拿过一支筷子,把喝剩的矿泉水倒了一小瓶盖出来,用筷子沾了一点水,碰了一下冥蝶的嘴巴。
“好了。”
“这就好了?不多喂点吗?”
“冥蝶身体小,只能承受这么多。”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笑笑生前的衣物还有吗?”我问。
“有,为了留个念想我没全烧,还有几件放在柜子里的,你要吗,我去拿来。”
“需要,麻烦了。”
周大娘突然变得欣喜起来。
与冥蝶通灵的方式有很多种,这算比较温和的一种。
还有一种暴力手法,直接用法力将冥蝶的魂魄吸出来。这种的话,冥蝶还没到成虚殿就魂飞魄散了。
通灵不是必须的,只是我想要知道真相的一种途径。
按照上次在西家巷的步骤,我见到了一个一米三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看不清面容与衣着,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影子。
“你变成冥蝶就是为了帮你妈妈干农活吗?”我轻声说。
“妈妈很辛苦,我活着的时候拖累她,死了想帮她减轻一下负担。如果可以,我想变成冥蝶一辈子陪在妈妈身边,只可惜我只能活五天。”
唉,我没有妈妈,应该跟她说点什么呢?
“你的妈妈很爱你,也希望你不要那么辛苦。今天好好陪陪她吧,明天跟我去成虚殿排队投胎。”
“变成冥蝶不是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吗?”
“本来是没有,但是老天爷被你的真挚打动了,决定额外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来。说不定还会和你的妈妈相遇。”我说。
笑笑过了一会儿才说话:“明天就要走吗?”
“对,明天就要走。你有什么想对她说的话吗,我帮你转达。”
笑笑想了想,说:“想告诉妈妈我永远爱她,在天上会一直保佑她的。妈妈太瘦了,要多吃鸡蛋和肉;妈妈的腰不好,要少背重的东西;妈妈的眼睛不好,要少打毛衣;妈妈的手臂受过伤,要少提重物;妈妈……”
说到后面笑笑带了哭腔。
“还有,让妈妈不要对我的死亡自责,药是我故意忘记带的,不关妈妈的事。”
我瞬间清醒了:“为什么?”
笑笑说:“我生病花了很多钱,班上有一个调皮的男生因为这件事喊我‘赔钱货’。有一次我想报复他,故意不带药,这样我出事就是他们家赔偿。那笔钱足够给妈妈养老了,我不后悔。我不是赔钱货,我还会给妈妈挣钱。”
“谁告诉你这些的?”
一个不满九岁的小女孩为了赔偿金,不惜自己设计自己。我冷汗直冒。
“之前有个叔叔死在打工的租房里了,我妈妈她们聊天的时候说这个叔叔傻,不知道死在工地上,那样还能得到一笔赔偿。我听进去了,想着下次田瑞再惹我,我就死在他面前。”
我不知道怎么说,该说她聪明,还会举一反三,还是说她太笨,生命跟金钱是可以相互衡量的吗?
金钱,没了可以再赚;生命,只有一次,它像一汪水,晒干了就是晒干了。就算可以投胎转世,但前世和今生终归是不同的两个人,长相不同,性格不同,人际关系不同……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时间到了,周大娘过了半小时才醒。
一醒来就瞪着大眼睛看我:“女娃娃,你见到我女儿了吗?”
我点头,将笑笑想对她说的话复述一遍,除了她故意死亡的真相。
“笑笑是在学校死亡的,你收到赔偿金了吗?”
周大娘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什么赔偿金,学校领导一见到我就让保安轰我走,嫌我晦气,说我明知道笑笑有哮踹还不上心,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再说了,笑笑是用金钱就可以买到的人命吗?如果可以,我拿我全部的积蓄交换。”
这件事能怪谁呢,怪周大娘,怪田瑞,怪笑笑自己,怪贫穷,怪疾病……谁都有错,谁都不是罪大恶极的那个。
“女娃娃,既然你能见到笑笑,那可不可以帮帮我,我也想见见她,一眼就好,我求求你了……”周大娘哭着跪在地上,一双手抱住我的裤腿。
“周大娘,不是我不帮你,我真的没那个能力。我这个工作性质很特殊。抱歉,只能帮你传传话。”我扶起她,她还在不停地哀求。
雨一直没停,她的哭声一直没止。不少街坊邻居在院子里凑热闹。
真想现在就把她的记忆清除改写。
一直维持到下午五点,她哭累了见我还是无动于衷才堪堪止住这场闹剧。
一下雨天就变得阴沉,这个时间不少人开始煮晚饭。周大娘坐在长凳上,眼睛看着下方出神,脸上的泪痕还没完全干透,欲显不显。她像一个被抽走灵魂的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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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人。
我想让她一个人静一静,自己在村庄上四处逛了逛,顺便打听一下叫田瑞的孩子。
田瑞自从目睹笑笑的死亡后,一直不愿意见人,上学也不去。听说现在精神出了点问题,一家人搬到县城里去住了。
我回到周大娘家的时候天还没黑透,没进屋就闻见了饭香。
“我正说去找你,快,吃饭。”周大娘的脸色比起之前好了很多,嘴角还带了点笑,看来是自己想通了。
我回以微笑。
一看饭菜,足有四菜一汤,分别是凉拌黄瓜、番茄炒蛋、土豆片炒腊肉、西葫芦炒豆干、酸菜汤。吃的有点太丰盛了,周大娘大概是想化悲伤为食欲。
我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周大娘一直在给我夹菜,自己都没怎么吃。
吃了两碗,撑得不行。我洗完碗感觉特别想睡觉,脑袋特别重。
“周大娘,我先睡了,太困了,你也早点休息。”
“去吧去吧。”
眼皮重的抬不起来,我强撑着意识不敢深睡。
耳边传来堂屋关门的声响,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然后,我的门被打开了。
有人端了盆水放在地上,响起磨刀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不急不缓。
接下来,是死一般的寂静。
有人走到床前,摸了一下我的眼皮。说了句什么话,我听不清。
一把刀快要落在我的眼睛上,我握住了那只手,睁开了眼睛。
是周大娘。
“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自然是想要你的双眼!”周大娘笑的发邪,“你居然这么快就醒了,看来我下的药还不够重。”
回想起她几乎没动过的菜,原来是特意给我准备的断头饭吗?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害我做什么,不怕坐牢吗?”
“哼,坐牢,又没监控又没证据,谁知道是我干的。”
“你要我的眼睛做什么?”
“求了你那么久你都不答应让我和笑笑见一面,只能我自己想办法了。”周大娘没了初见的和气,全是凶神恶煞。
“我这个真的不是阴阳眼,你不会……是想挖了我的眼睛自己吃下去吧?”
有些地方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吃什么补什么。
看周大娘的样子,显然是这么想的。
她另一只手来掐我的脖子,我一脚给她踹在墙上。她挥舞着刀朝我袭来,我飞快朝门外跑去。谢天谢地,她进来的时候
没把门关上,不然还真的不好跑。
她是人,我是神,我对她除了防御,什么都不能做。有时候想想还怪不公平的,明明我是受害者,却因为我比她更强大所以我不能反击。
我承认她们的母女情让人很感动,但无辜的人为什么要承受一切。
我光着脚紧紧拉着大门的锁,往左边一看,周大娘拿着刀从那边冲了过来。我疑惑,她不是应该在里面吗,从哪里跑出来的?
我拼了命的往前跑,地上的小石子硌的我生疼。周大娘越跑越快,最后仅差一步之遥就追上了我。
黑灯瞎火的,她一个凡人为什么看得那么清楚?
我回头打了个响指,将她定住,连两秒都没撑住。
“笑笑,你执意这样,最后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你不光会害了你,还会害你妈因此丧命。”
“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你是妈妈要杀的人,你必须死,你死了,妈妈就能活。”
这是什么结论,我真服了。
“你妈妈的心结是你,解不开她就永远也不会好过。我也不想对你说些责怪的话,你们和我不过萍水相逢,我能救就拉一把,救不了就这样。我没有任何损失。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一旦宣战,我不会手下留情。”
周大娘,哦不,应该叫她笑笑,她思索了一番,看向我,把刀仍在地上。
“这就对了嘛,好孩子。我会尽力劝说你妈妈,至于今天她对我做的事,我可以不计较,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下一秒,地上的刀悬空架在我的脖子上。
9. 笑笑(三)
我叹了一口气,握住刀柄,轻轻一捏,断成两半落在地上。
“为何执迷不悟呢?真是不听话。”我迅速靠近她,一掌劈在她脑袋上。
之前的伤还没好利索,居然没把她打晕,我诧异。
我并不是真的想要周大娘的命,脑海中思索两全其美的方法。最好的方法就是笑笑从她妈身上下来,但是我跟这个一根筋的人说了跟没说一样,反而白费力气。
笑笑控制地上的泥土朝我袭来,我凝集一道屏气立在周身。
透明的屏罩上爬满了蚯蚓,整条的、短节的、粉的、青的、紫的、渐变的、黑的、皱的、不皱的……只要结界一撤,后果不堪设想。屏罩外面燃起小火,蚯蚓变得焦黑,不停的扭来扭曲,最后全部掉落在土壤里。
我结界撤早了,有一个半截蚯蚓落在我的肩膀上,我分神看它,将它抖落。下一秒,笑笑飞驰而来,我连忙后退,一锤砸到我的锁骨上,骨头裂开了,青紫一片。
笑笑狰狞着纵身一跃,企图将我压死。但她失算了我的速度,这泥巴路硌归硌脚,真要人命的时候什么痛都顾不上了。我一个回旋踢她的眼睛凹陷进去,更加暴怒的控制那些夜里还没睡的动物,比如——癞蛤蟆。
一只只的舌头居然可以伸长到两米远。
我这时候才意识到冥蝶是一种多么邪恶的生物,它的存在真的合理吗?一旦异变,人类要遭受多么大的打击,无论有罪与否。
生前的事死后再了真的有意义吗?
我帮的是什么,公道吗?
我利用风速,如利剑般斩下,舌头掉在地上,长出一双眼,蹦蹦跳跳的。
真是烦,我燃起一把火,将这些东西烧了个精光。火一旦燃起来就轻易灭不了,我忘了附近农民堆着过冬的柴火,也一并烧了个干净。
“周笑笑,你真的想死是不是?”
“你不能活。”
“你知道你随便做的一个决定害了多少人吗?”我怒道。
“我没有错!错的是田瑞!他如果不说我是赔钱货,我不会去死。”
“你只说怪田瑞,那你对田瑞做的那些就缄口不言了吗?”
“是他先惹的我,我才反击的。书上说这叫正当防卫,我没有错。”
“是你看他老实好欺负,想要收他做你的小跟班,他不愿意,顺口就说了你是赔钱货。事后他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用零用钱给你买了两根棒棒糖,并给你写了一封道歉信。你不接受,挖蚯蚓放进他的水瓶里,他吸到嘴里把喉咙卡住进了诊所。你还不放过他,让人把他引出教室,将收集了半个月的蚂蚁放进他的饭菜里,如果不是蚂蚁没有了,他不只被饿三天肚子。”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笑笑向我龇牙咧嘴。
我淡淡地看着她,继续说:“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听我接着讲——你坐在田瑞的后排,上课的时候故意往他脚底下放花椒刺,一不注意就踩进鞋底,要是严重些,就是进了肉里,忍着痛拔出来好深一个口子;不止他,跟他一起玩的男生也会被你捉弄,久而久之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你还拿他当活靶子,用空笔芯往他脸上扔,插进肉里,再一根一根拔出来。他觉得被一个女生欺负成这样受了屈辱,始终不敢跟老师家长讲。有一天终于忍不住了,反手推了你一把,正好中了你的圈套,你如愿以偿死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笑笑变本加厉的咆哮。
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在她崩溃前,我其实不知道,一直处于试探。这些都是从她们邻居嘴里打听到的,然而,受害者和施暴者的关系是完全颠倒的状态。
“还有一个,忘记告诉你了,你妈妈并没有得到赔偿金。”
笑笑疯了一样笑,一张嘴泪水就溜了进去。
我感慨,幸好笑笑够正常,要是像何强强一样手和脚变成其他东西,一样邪门就完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笑笑变成一个一层楼高的巨人,走一步路,地就往下陷两尺。她没有攻击我,而是把隔壁家的房子踩塌了。
什么仇什么怨啊……
我连忙阻止她,犹如蚍蜉撼树。只能在她的落脚点撑着。
我变出抽血的针管,往她腿上扎。
针头扎进她的骨头,管子像线一样将她的脚提起来,我用力将她打退回她自己家,管子无限延长,她的双脚和脖子缠绕在一起。还没来得及绑住她的手就先挨了一巴掌,背上凉飕飕地痛。吐了一口血,问题不大。
笑笑要去拔针头,我知道她拔不开,把管子扯破一个眼,血液奔涌而出,我又将它塞进她的鼻孔里。最终,她的腿扁成一张白纸,脑袋被血水涨破,皮肤毛孔往外流血。
血流干了,笑笑变成冥蝶倒在血泊里,周大娘恢复原样,脸色铁青,全身青紫,闭着眼,没了呼吸。
以前干净利落的平房现在成了坍塌的废墟,破败不堪。恶还是善,只在人的一念之间。什么是恶?有一个人惹了我或是对我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我每天吃饭睡觉做梦都想杀了他,然后有一天我真的这么做了,这就是恶;但我只是想了,却没这么做,这就是善。伪善亦是善。
回想起第一天我和周大娘见面时,她是那么勤奋能干,性情那么温和,态度那么可亲……夜里却窗外屋内的观察我,想必早就惦记上我的一双眼了吧。
明知是两个世界的人,周大娘怎么就那么执着于见一面呢?明明见了面什么也改变不了。况且就算让她见了,只一面,她能满足吗?她是玉米轻了还要给自己加重量的人,面对疼爱的女儿,思念之情能止于一面吗?她还是会想办法挖了我的眼。
只要她还天方夜谭的想着某些事,这题就无解。
死亡不是结果,是路径。
我最后看了眼她,爱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旦上了心,它能立马要了你的命。
笑笑不必转世了。
我伸手欲将冥蝶化为灰烬,突然从天而降一人将它拾起。
我丝毫不意外。
“躲在暗处这么久,终于敢现身了?”我冷笑一声,不是念双悟又是谁。
念双悟始终笑着一张脸:“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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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有,我路过恰巧遇见你罢了。”
“路过?恰巧?可是你的目标很明确啊。”我看向她手里的冥蝶。
“看它可怜,给她寻个好地方安葬。”
“只看冥蝶可怜,看人不可怜啊,怎么不说留下来把周大娘的后事操办操办。念双悟,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一只冥蝶,换一个宝贝,这交易怎么样,还不错吧?”她转移话题。
“什么宝贝,你拿出来,我看看值不值得。”
“都过了试用期了,您还装不知道呢?”
“你知道?说说?”
“有些话敞开了说反而没意思了,你说是吧,先生。”念双悟故意咬重后面两个字。
“我说不是。我这个人就不喜欢你们悬婷机的各种弯弯绕绕,说个话跟打哑谜似的,多没意思。不管是不是朋友,我拿出诚意了,那么你是不是要回我点坦诚呢?”
“你的诚意?多大的诚意啊,我的肉眼看不见呢。”
“哎,你这就太不尊重我了,眼睛看到的东西叫诚意吗,叫逢场作戏。我的诚意,你要用这里品。”我戳她的心脏位置。
念双悟也戳我的心脏:“我的诚意你能品的到吗?”
我笑了:“抱歉,我是罕见的右心脏,左边确实品不到。”
念双悟气色有点不好看,嘴角任然挂着笑。
趁她不注意,我定了她的穴位,让她动弹不得。她早将冥蝶装到锦盒里,我伸手拿过:“两小时□□位自动解开,这里的烂摊子就交给你了。还有,最后奉劝一句,最好不要打我手头冥蝶的主意。这次算警告,再有下次,我动手可不看你什么人、什么来历。”
我留下五百块钱赔偿柴火被烧毁那户人家,连同压在木炭里的还有一块腕表。
那是刚干这行时买的,虽然不贵,但却是我此时唯一能拿出的饰品。
回到天庭的住处,我仔细研究了一下锦盒,颜色和上次在学校拿出来的一样,是浅金色,不过这个盒子要小一点。里面是用特殊材料制作的,很软还很冰。
像是特意为冥蝶打造的,但是有什么作用呢?
我把冥蝶放进去,决定等几天再观察观察。
两天后,冥蝶依然流光溢彩,状态比在周大娘去世那夜还要好。可是它已经死了,不该是灰飞烟灭吗?难道这盒子还能复活冥蝶?可是这只毫无生机。
我用镊子夹住冥蝶的翅膀,它慢慢从张开的样子闭合,完全闭合完不动了,过了三秒,镊子上只有空气,桌子上留下一片灰。
悬婷机造这种盒子只是为了保留冥蝶的尸体?
先是异变的人,再是超出期限的冥蝶,然后是悬婷机。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跑到成虚殿找丁弦,将所有情况一一告知给她。
丁弦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我早些年因为不爱喊尊称惹了不少人,全是她在后面给我收拾烂摊子,低三下气的赔礼道歉。有些想不通的事我愿意跟她说。
除了请她帮忙分析这件事外,之前做交易的东西也该呈上去了。
10. 规则(一)
成虚殿规模很大,是除了天君住处外最大的宫殿。
“哎哎哎,想做人的往左边走,现在只有一千个名额了,先到先得。做鸡鸭鹅牛马蛇猫狗狼小老鼠等动物的的往右边走,想做蟑螂屎壳郎苍蝇蚊子蜥蜴蜻蜓蝴蝶蜜蜂蚂蚁等昆虫的往东北方向走……别走错了啊。”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喊道。
“大人,我想做人上人哪里走啊?”
“我想当品种狗!”
“我想当宠物猫!”
“上辈子是个牛马,下辈子可不想再做牛马了!哪怕当个鸡鸭也好!”
……
大殿里很热闹,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我驻足了一会儿才去找丁弦。
丁弦在给花朵松土,她总是有很多精力来折腾这些植物。每天浇三遍水,施一遍肥,松一次土。她园子里的花从没开过一次,连绿叶都极少。
她见我来,先是围着我转了一圈,见没有魂魄跟着我,才放心下来。
“受伤了?”她看向我的锁骨。
“小伤,不碍事。”
“怎么不上药?快过来,我给你找药膏抹抹。”
我跟着丁弦进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茉莉花香,放的香薰,绝不可能是真花。
她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最后拿出一个小瓶子给我抹药,边抹边说:“你不可能平白无故来这儿找我,说吧,什么事儿?”
我如实将最近发生的异常告诉她,把锦盒拿给她看。
丁弦手顿了一下,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你有什么想法吗?”我问。
丁弦想了很久,说:“异变的冥蝶会是悬婷机的人搞的鬼吗?这个盒子可以保留已经死去的冥蝶的形态,那是不是还有的盒子可以延长冥蝶的寿命?”
“有很大概率。我想不明白他们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悬婷机一向对冥蝶深恶痛绝,巴不得一口气全灭干净。”
“难道是在做实验?想研究长生不老药?”丁弦灵机一动。
现在神仙的寿命普遍在六百岁左右,已经是人类的好几辈子了,还不知足吗?
我和丁弦聊了好久,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罗盘亮起红灯,人间又出现了冥蝶,告别丁弦,我上路了。
刚出成虚殿,突然想起还有一件要紧事忘记办了,我又折返回去。只见丁弦还是坐在原先的位置,只是表情凝重了好几分。
我在门口观察了她一会儿才进去。
“我来上交交易品。”
丁弦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震惊的看向我:“你确定现在给吗?”
“早给晚给不都要给,留的越久越舍不得。”
“那以后找冥蝶是不是不怎么方便了?”
我笑了一声:“都一样。”而且我现在有了一个更好的宝贝。
“那来吧。”
我闭上眼睛打坐,丁弦把两根手指放在我太阳穴的位置。脑袋神经质的疼,两边眼皮一跳一跳的。大概十分钟,丁弦收回了手指,我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眨了眨,放不了大也缩不了小了。
冥蝶投胎的代价是我双眼的神力。
每任先生基本上都有一种常人没有的能力,上一任前辈是时间定格灵魂自由穿梭,上上一任是点石成金财富自由,再上上上一任我就不知道了。
眼界一下变得细窄,我有些不适应。
“还好吗?要不要在我这里歇一天?”丁弦关切的看着我。
“不用了,时间紧任务重。”
这次的地点在一个荒废的寺庙,方圆百里一户人家也没有。
太阳很大,像要把人晒化一样,我每走两步汗水就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难怪荒废掉了,建的这么远,交通还不方便,普通人烧个香抬头看去一望无际的台阶,谁受得了。
本来想飞过去的,但翅膀还没长出来,强行飞的话会很痛,而且愈合速度会变慢。哪里想到我这一走就是三个小时。
寺庙的房檐角、墙角、窗户缝隙、栏杆上长满了蜘蛛网。大门前有一张蜘蛛网被破坏掉,看来最近有人进去过。这里虽然四面环山,但空气却不怎么清新,有一股血腥气。
我推门,被一股重力堵住,两双手也没能推开。我没有暴力拆门,跳到房檐上,有一块儿板瓦上有轻微裂痕,我用力砸出一个洞,往下看去。
有三个男人。
个子最高的男人约莫三十五岁,模样一般,可能是因为刚刚断了一只手臂,面色虚弱,像是随时要晕倒的样子。
个子中间的男人要年轻一点,看上去像刚毕业的大学生,戴个眼镜,长得一般,白色T恤上沾了很多血,我再定睛一看,他每个手指都断了一截。
个子最矮的男人身体极为娇小,穿了一件小吊带和超短牛仔裤,看上去是奔三的人,长得不丑,脸上挂满泪水,抱着年轻男人的手臂不撒手。
三个人都很瘦,一个警惕的看向四周,一个垂着头一声不吭,还有一个哭哭啼啼。
他们不交流我一点信息也找不出来。我将洞口扩大,从上面跳了下去。
矮个子欣喜的拉着年轻男,说:“景昊,快看那里有一个洞!我们可以从上面爬出去。”
叫景昊的年轻男看了一眼,又垂下头:“那么高,没有梯子怎么爬?”
“我们可以把地上这些杂物堆起来……”
高个男开口:“别做梦了黎小刚,那些杂物堆起来还不足一米,这里少说也有八米高。”
黎小刚说:“张全哥你托着景昊再托着我,我先爬出去,再报警救你们出来。”
“你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张全一屁股坐在地上。
黎小刚的建议没有得到采纳,很不高兴的撅起小嘴。
奇了怪了,我这么大一个活人从上面跳下来他们没有看见我吗?
我抬手在他们眼前挥了挥,一点反应也没有。
黎小刚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刚刚有一阵风吹过,像有一个人从面前飘过一样。”
我吗?
景昊受伤的手一直在哆嗦 :“别讲的那么吓人,现在是白天她不会出来。”
“对哦,那到了晚上怎么办?”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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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刚带着哭腔说。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均是一阵无言。
我走近拍了一下黎小刚的肩膀,拍了个空。他们看不见我,我也碰不到他们。
凳子上有血迹,我吹了下地上的灰,席地而坐。
现在着急也没用了,只能干看着,从他们的言语中分析情况。
张全不停的来回跺脚,最后一巴掌打在黎小刚的脸上。
“都怪你,好好的非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找刺激!这下好了吧,小命儿都玩进去了,够不够刺激?”又打了一巴掌,黎小刚哭的更大声了。
他跪坐在地上,一抽一抽地说:“我……我只是、只是提了个建议,最后、最后做决定的还不是你们……”
张全还要再打,景昊不耐烦的说:“吵什么吵,现在挣这些有用吗?结果反正是这样了,不要再添乱了好吗?”
张全虽然是个独臂,但单手的威力依旧不减,黎小刚的脸又红又肿,像放坏了的水蜜桃一样。他的吊带被撕坏了一点,腰部还有掐痕,再联想到地上的纸巾和一些瓶瓶罐罐,不难看出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
好想知道天黑了会发生什么,但越想时间就过的越慢。
这三个人话也不说了,都坐了下来,估计是站累了。
这里有信号屏蔽器,导致我手机也玩不了,只能无聊的观察这三个人之间的微表情。
张全怒火旺,喜欢动手和讽刺人,一看就很自大;景昊情绪低落,比较丧气,张全打黎小刚第二巴掌的时候他并没有拦着,说明他心里也很怪黎小刚,最后才出来阻拦,装成一副好人模样,实则心肠最坏;黎小刚,胆子很小,从我见到他起他的哭声就没停止,还有,被打也不还手,有一部分原因是打不过,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事儿确实是他提议的,他不占理。
这么看下来号线没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是自己选的,刺激是自己找的,那出了事儿就只能自己担着了。这么偏僻,也真亏他们找得着。果然,圈子不同,眼界就不同吗?
等到我睡意来临的时候,屋顶那个小窗口终于黑了下来。
景昊叫醒张全和黎小刚。三个人紧张的看着灰色的墙壁。
七点整,上面奇异般浮现几行文字,最顶点上写的是“规则”。
下面的内容是这样:
1.睡觉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
2.三个人必须紧挨着,不能分开。
3.把拳头塞进其他人嘴巴里,直到天亮。
4.睡觉的姿势是跪姿。
5.睡前嘴角必须挂着血,不能从其他地方抹上去。
做不到以上的要求,后果自负。
字迹只停留了三十秒就消失不见。
三个人面色焦急。
张全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什么鬼,让我们跪着睡觉也就算了,嘴巴里还要塞一个拳头?大爷的!谁睡得着?故意整我们的吧!”
“最后一条你们注意了吗?嘴角必须挂着血,而且还不能是其他地方抹上去的……要怎么办啊,互相打巴掌吗?”黎小刚小心翼翼的说。
11. 规则(二)
张全和景昊都看向黎小刚,我也看过去,黎小刚嘴角带着血,是刚刚被张全打的,问题不大。
其余两人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但又想不出其他好的方法,只能接受黎小刚的提议。
“来吧,你先动手还是我先?”张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我先吧。”景昊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两个人互相打了两巴掌后突然吵了起来。
张全说:“卧槽,你打到我鼻子了!我刚做的高鼻梁就被你打塌了!你看着点打啊!”
景昊说:“你瞎了吗,把老子眼镜打掉了,我以后怎么看东西?”
张全说:“谁叫你不摘下来,活该。”
景昊说:“那我看你这假鼻子也别想要了!”
一开始只是互相帮助,现在他们是真的打了起来,一个巴掌扇得比一个响,最后扭打在一起。
黎小刚在一旁哭着喊他们别打了,天黑了快睡觉。
他嘴上这么说,实际离那两个人可远了,生怕战况波及自己。
景昊和张全听见“睡觉”二字,脑海中不知浮现出什么可怕的画面,神色一沉,结束了战斗。
“景昊,你看看我嘴角还有血吗?”黎小刚这才上去拉住景昊的胳膊。
“有。”景昊看也没看他。
黎小刚在这边被敷衍,立马又跑向了张全。
张全倒是看了他一眼:“有。”
黎小刚露出担忧的神色:“是不是没有多少了啊,张全哥你快打我几巴掌。”
张全心烦,一把推开黎小刚,他像个癞皮狗一样又黏了上去。张全火大的扇了他两巴掌,黎小刚捂着脸露出满意的笑,这回没再哭了。
我看着一个个肿的像馒头的脸,陷入沉默,在想他们一会儿该怎么睡觉。
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位置,最后决定黎小刚面对他俩跪在中间,有一个要求是“紧挨着”,所以其余两人有一只腿跪在黎小刚中间。黎小刚的拳头小,所以他塞两个人,景昊塞他。
场面很怪异。我试着驱动法术,一点效果也没有。
突然,我闻到一股香气,说不出是花香还是果香。我使劲嗅,还是没分辨出来。香甜香甜的,我闻了不到三分钟就有点腻了。
佛像正中央跪坐着的三个人闭着眼睛,嘴巴鼓起一团,脸皮红肿,发出很大的呼吸声。
假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真的睡着了。
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睡着我也真的是佩服。
过了大概半小时,一个红色的头纱戴在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上飘落下来,从佛像后方。
我走上前去看,头纱内没有人头,就是一顶假发,内侧有一抹红,我还没来得及细看就飘走了。
头发分别缠绕上景昊、黎小刚、张全的脖子,慢慢收紧,他们发出很细微的“咕噜”声,接着嘴唇中间裂开一条缝,鲜血直流。
假发飘到几人的耳朵后,嘀嘀咕咕说了几分钟,张全的眼睛睁开了,被吓得哇哇大哭,几乎是瞬间,他的两只眼睛被挖了出来,血流过多,昏死过去。
月色洒落下来,黑夜变得不那么黑,寂静却又让人不安生。
我再看向假发时,它空荡荡的前面有了一块枯死的树皮,露出一条缝,将眼珠吃了进去。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它无端生出一双眼来,只是“有眼无珠”,血红的一片。
它的头发变得粗糙起来,缠在景昊脖颈上。树皮脸紧贴着景昊的脸,那条缝里吐出来一丝黑发,延伸进他的鼻孔里,搅弄。
景昊左右摇头,睡得极其不安生。
一分钟后,他睁开了眼睛,由于喉咙被拳头堵住,发不出一丝尖叫声来,只能细细的呜咽,但这轻微地举动还是触怒了它。
只瞬间,景昊的耳朵掉落在地,他发出惨疼的声音,也和张全一般昏死过去。
正常人若是遭遇了这些,怕是早就没命活到第二天了。不知道该说他们福大命大还是罪恶滔天。
我仍未知他们四者之间的关系,假发鬼为何不一刀杀了给他们个痛快,反复纠缠、凌迟。
下一个轮到黎小刚。
假发鬼的头发与他缠在一起,一根一根往上提,不一会儿,黎小刚变成了血肉模糊的赖子,他还没醒。他的睫毛在颤抖,假发鬼一根一根的拔,连同他的眼皮也撕下来一片。
我估计者黎小刚应该是醒了,但他挺聪明,规则里说睡觉不要发出声音,那他就一直装睡,忍着巨大的痛苦愣是一声不吭。和白天动不动就掉眼泪的黎小刚完全是两个人,难怪前一夜三个人中就他完好无缺。
黎小刚裤腿间一片湿润,天气大难免散发出什么味道,假发鬼“咯咯咯”笑了一会儿回到佛像后消失不见。
居然就这么放过他了……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
我跳上桌子,爬到佛像上——这佛像不是金色,而是古铜色。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等白天再看。
不知道他们还能再撑几晚。
景昊的耳朵虽然被割掉了,但却没聋;张全的眼睛被挖了,却是实打实的成了瞎子;黎小刚除了变得很丑以外,就是受了点皮肉伤。
天亮了,三人苏醒过来。先是想把拳头从他人嘴里拿出来,这东西进去是顺道,出来可就是逆行,哪里那么容易。
我想从他们嘴里听消息,顺手帮了他们一把。经过一夜,他们的嘴合不上,大大的张开,唾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手上一圈咬痕,被透明的口水包裹着,拉出一道细长的银丝。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张全发出巨大的一声哭嚎,嘴巴像充电器的凸槽一样,样子有点滑稽。
景昊始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黎小刚又开始抹鼻子掉眼泪,只是这回哭得不那么“梨花带雨”了。
“你们想活吗?”半响,景昊开口。
他的身体不停的在抽搐,看得出来很疼。
“想活,但是我已经成残废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张全自暴自弃的坐在地上,一脸颓废。
“不人不鬼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张全又说。
他没有眼睛了,任然转着头辨别其余两人的方向。
黎小刚觉得可怕,不敢看他,只盯着地上发呆。过了许久,他才小声的说上这么一句:“我不想死。”
“谁不想活?关键是怎么活?”景昊说,“莫名其妙来到这个破地方,平白无故招惹上了这么个山间野鬼!”
黎小刚的嘴皮直哆嗦:“她会不会不是孤魂野鬼,而是我们认识的人?”
张全一向暴怒的性子居然没急着怒斥黎小刚,景昊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残指上。
过了好一会儿,景昊说:“谁?”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想。这个人不可能无冤无仇的把我们害成这样,肯定是她生前我们得罪了她,死后她来找我们索命了。”黎小刚说话的声音跟蚊子似的,离得远吧听不真切闹闹哄哄的,离得近了不仔细听还听不清楚在说个什么东西。
我不嫌味大的离他近了些。
其余两人都陷入回想。
景昊看向黎小刚:“你说我们?”
黎小刚犹犹豫豫的开口:“我觉得大概率是我们都认识的人。”
“会不会是田晓芹?”张全此言一出,四周死一样的寂静。
他们对田晓芹做了什么呢?趁着他们陷入回想,我定住他们的梦穴,用地上还未干透的血,试着画了一个符阵,拿出三颗我炼制许久的丹药,准备强行进入他们的精神世界,用虚影旁观他们的过往。
我的法术稍微可以运作了那么一点,可能是因为昨天假面鬼消耗太大,结界松了一些。幸好松了一些,不然我拿他们没辙。
但是问题来了,他们有三个人,丹药只有三颗,我自己需要服下一颗,还有两颗给谁?掰成两半效果全无,我需要放弃一个视角——张全?景昊?还是黎小刚?
我私心是想舍弃张全,因为他没脑子,火一点就着,行为一看就透。
但是昨晚假发鬼没有对黎小刚纠缠不清,而对其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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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此狠辣,想必仇恨在他们之下。但这并不代表他无辜。
时间紧迫,我再三抉择,最后舍弃掉黎小刚的视角。
假发鬼的仇恨值最为重要,我的好奇只能是好奇。
强行入活人的梦这个法子比较狠毒,但我没有法子了,只能赌一把,赌他们是恶有恶报,罪有应得。
丹药送至张全口中,我按着他的头,掰起他的下巴,用力上下合拢又张开。我咬破手指,将几滴血滴入张全右眼窟窿里,血红的洞瞬间焦黑一片,燃起一点小火苗,我解开他的穴道,将手指插进窟窿里,闭上眼。
眼前的场景是一个酒吧,一个不那么正经的酒吧。
舞池里是赤身裸体跳得火热的男人,有的跟面前的人接着吻,手却不老实的摸着另一个人的屁股。
如我所见,这里找不出一个异性,全是男人。
所以,张全是在gay吧。
他在吧台喝着酒,旁边坐着一个男人,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西装,头发做了一个烫卷,不停的摸着手上的表,看上去人模狗样又有点小钱。
正是景昊。
他们没说话,对视几秒啃咬起对方的嘴皮来。
大概三分钟,双方喘着粗气拉开一点距离。
张全说:“我上次的提议怎么样,你考虑好了吗?”
景昊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张全的脖子:“我是觉得没问题,就怕田晓芹不同意。”
张全哈哈大笑:“你小子跟我装呢你,田晓芹有拒绝的权利吗?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景昊看着他笑。
张全锤了他一拳:“够仗义!你知道的,我高中那会儿就开始追求她,她看都不看老子。家里穷的跟什么似的,还装清高不肯卖。谁知道你小子挥一挥手她就屁颠屁颠跟上去了,我以为他有多了不起呢,原来是嫌弃我没你有钱。”
张全骂了几句脏话:“你把田晓芹借给我玩,我把黎小刚借给你玩,怎么样?”
“成啊。”
听得我怒发冲冠,对着他们的脸扇了两巴掌,打了个空气。
怎么会有这么贱,这么下流的人!
两人交换了家门钥匙,张全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打车去了景昊家。
他进屋的时候,田晓芹正在厨房做饭。他从背后抱住了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摩擦。
田晓芹此刻还是笑着的,脸色羞红,问:“你怎么突然这样……”
张全的手不安分的往上摸,笑嘻嘻的说:“宝贝儿,我怎么样啊?”
田晓芹挣扎转过头,面色惨白,血色全无。
“怎么是你?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她大喊。
张全面色狰狞,掐住田晓芹的脖子按在刀板上,她挣扎的越厉害他落下的巴掌就越多。
我想拉开张全,但我知道徒劳无功,因为这不是发生在当下的事,这仅仅是被记忆的主人美化了的回忆。
一个说不定被修饰过的真相。
张全拿着围裙,一遍遍将田晓芹勒到窒息。
“让你当初拒绝老子!让你不知好歹!哭啊!喊啊!叫啊!我看谁会来救你!”
“景昊……”
我不忍心去看田晓芹的表情,只是听着她破碎的呼救早已痛苦万分。
一个女性,只是凭着自己的心意去决定某些事情,就要莫名其妙遭受这些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景昊?跟你说个秘密,哎呀,直接说多没意思啊,不如你猜一猜,我的钥匙是从哪里得来的?”张全狞笑着。
田晓芹的眼睛睁得很大,流出不少泪出来,她闭上眼睛,不愿去想。
关于她的内心是否还在祈祷某个人的出现能救她于水火之中,我不得而知。
“不猜?你什么意思?不给我面子?找死呢吧你!”张全龇牙咧嘴的拿起铲子,落下、抬起。
“我心肠好,不跟你计较,大发慈悲的告诉你:钥匙是你老公给我的。他还说让我尽兴的玩,只要不玩死,一切都是小问题。田晓芹,你长得这么好看,要不你给我生个孩子吧?”
12.规则(三)
“滚开!滚开!”田晓芹爬起来用力朝张全撞过去。
案台上的东西东倒西歪,张全没被撼动一分。
错位的骨头、无尽的呐喊、悲哀的哭鸣、狰狞的面孔、拳拳到肉的摩擦……夜,终于散了。
张全在景昊的衣柜里挑挑选选,人模狗样的离开了,徒留一地的残局。
我看了卷缩在床底的田晓芹一眼,跟上张全走了。
他又去了gay吧,和不同的人接吻、乱搞。酩酊大醉后找上了田晓芹的家,下令让她做出一些恶心的动作,不听的下场就是接连不断的暴打。
他没收了她的所有电子设备,把她囚禁在她自己的家。想起来就给她喝口水喂点饭,想不起来饿得晕厥也是常态。
片段一转,景昊回到了家。
看着妻子被折磨得不人不鬼,竟然无所作为,甚至还帮忙录像,上传到其他网站上面。
田晓芹昏死过去,他们用开水从头皮上往下倒,让她清醒过来,当着她的面鬼混。
两个人呻吟,一个人嚎哭。
床上的人丝毫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半夜三点,打电话叫来了另一个人——黎小刚。
他穿着抹胸型的吊带上衣,和一条超短的裙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钱包。如果不是他没带假发的话,我还真的没认出来是他。
黎小刚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知道田晓芹哪里得罪他了,进门就先扇了她几个耳光,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叫骂着。
田晓芹不是自杀的,是被他们活活折磨死的。
在长达三个月的精神虐待、□□侵犯下,她缓慢地闭上了双眼,没了呼吸。
而这三个杀人凶手丝毫悔过之心都没有,可恶的是,还有脸笑着说:“太不禁玩了,下次换个质量好的。”
简直不拿女人当人看。
人渣、毒瘤。
轻了轻了,田晓芹对他们的报复简直太轻了!
这种社会上的肿瘤就要留着慢慢折磨,用刀一刀一刀的割,用他们曾经伤害别人的方式翻一万倍还回去,都不足以解心头之恨,陈年之伤。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接着进入景昊的回忆中。
他家庭条件好,成绩却奇差无比,为人处事妥妥的混混风。也不知道那时的田晓芹是怎么看上他的。我甚至怪上了她。
田晓芹虽然家境贫寒,但本人很上进,拿过不少奖状,加上人长得很漂亮,在学校知名度算是很高,受到过不少男同学的骚扰。景昊早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对异性喜欢不起来,但是看到那么多男生被田晓芹拒绝,有了一分蠢蠢欲动的心,可能觉得自己帅的惊为天人,才情家世样样都好得不得了,谁瞎了眼才不喜欢他。
我呸!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遇上这么个惊世骇俗的东西。
那时他们圈子里流行打赌,谁追到田晓芹他们就认谁为老大。
其实那会儿田晓芹的眼睛并不瞎,她一心用在学习上,对异性是能不来往就不来往,像景昊草包,她更是看不上。
景昊明里暗里的示好,她看在眼里,心里清楚惹不起这些人,怕带来麻烦,只好视而不见。
但是对景昊这种面子被佛了的公子哥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时,他做了一个什么样的事呢,何止是丧心病狂。
田晓芹的哥哥没有稳定的工作,有时专门给别人拉一些杂货,有时在菜市场卖菜,有时去商场里当几天巡逻保安……除了技术方面的活儿,他基本都干。景昊雇人开车把田晓芹的哥哥撞下悬崖,半身不遂。
等到他估摸着田晓芹家的积蓄用的差不多了的时候,他像个救世主一样出现在她面前,表达关心、提供支持。他给她哥最好的治疗,将他转到市里最好的医院。
可怜的田晓芹,正感激得痛哭流涕,殊不知这就是害她家人的罪魁祸首。
你以为她这就爱上他了吗?并没有,她很清楚的知道感激和感情是两码事,如果有人用这个来道德绑架她爱上他,否则她这个人就是不懂感恩、白眼狼,那么她一定会指着那人的鼻子骂他个狗血淋头。
脑子里只有□□那点事儿,肤浅至极!
如果什么恩都要以身相报,那么这个世界将彻底乱了套,一夫一妻制将会彻底被打破,出现多夫、多妻。今天我救了你,你为报恩委身于我,明日旁的人又救了你,又该如何?
所以,感情这东西,只能两情相悦、心意相通。
田晓芹的理智对于景昊来说,简直是不知好歹,仿佛被他看上是件多么值得炫耀并且感恩戴德的事情。
她不上道,他又是个极爱面子的人,脑瓜子稍微那么转动一下,黑心的计划又展露出来了。
田晓芹有个在读初二的妹妹,被他找人哄骗着借了高利贷。正好是端午节那天上门要债,说要是还不上钱,就要把她妹打成残废。
田晓芹急得团团转,最后迫不得已打了景昊的电话。
而始作俑者装出一副心急的样子赶过去,把钱全给清了。收高利贷的头头看上田晓芹,想强迫她,景昊冲上去和那人扭打起来。对方人多势众,他被揍得不轻。
田晓芹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对他没那个意思也是真的。
景昊一天对她比一天好,装的自己都快不记得原型是什么样了。
田晓芹拿他当最好的朋友,每天抽时间给他补课,劝导他好好学习。
景昊觉得她在故意吊着他,被戏耍的公子哥觉得她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为了让她付出代价,她的爷爷奶奶被大货车撞死了,血肉模糊。
不仅如此,一时间,学校里谣言四起,说她是灾星,他们家的人全都是被她克死克残的,谁靠近她谁倒霉。
一下子痛失祖父母,她哭得近乎晕厥,从此一蹶不振。在漫天的谩骂中,景昊非但没远离她,还日日开导她,逗她欢笑,重拾对生活的信心。
就是平时再讨厌的人,在经历这么多事情后,只觉得他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好,眉眼那么温和,举止那么优雅,行为那么体贴……况且这人本来也不是那么讨厌。
看着她迷恋的眼神,我知道,她动心了。
景昊成功“拿下”了她。
但这还不够,她还有依靠。
她的爸妈只要在世一天,她就永远有她自己的家。
他想要的岂止这些,他要她家破人亡、去无可去,在这世上只把他一人当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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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奉。
他要她看着他的脸色生活,他要她像一个傀儡一样,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他是同性恋,不可能有后代,他要她给他生一个孩子,好完成家里的“任务”。
把她娶过门,他就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出去找男模、找出来卖的鸭啊小明星啊,谁管得了他。
他这么想,也真的这么做了。
接一连二,田晓芹的亲人都死于意外中,只剩下了她。
在景昊长期的精神控制下,她变了很多,也彻底爱上了他。
跟十八岁那个活力无限,做事有条不紊,只认真理不被世俗折服的女生大相径庭。
她变得敏感、自卑、胆小、消沉、古怪,一天见不到景昊就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她的独立人格被消除了,现在是把全部心思附身在景昊身上才能活的寄生虫。
田晓芹不再是田晓芹了。
景昊对她做的事情远不止这些,他还录下一些她的私密视频,发在高中班级群里。
只不过不是以他自己的名义。
那样的小号他创了不知道有多少个,一个忘掉了密码另一个立马补上。
群里不乏有爱看热闹的人,一时间吵得热火翻天。
-天哪,这是谁啊?-
-有点像TXQ。-
-谁?卧槽,不会是她吧?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谁发出来的呀,还有吗?再发点呗,给兄弟们开开眼。-
-啧啧啧,这身材,真带劲!-
……
一眼望不去的信息高楼,居然没有一条是为她发声的。
甚至连一条“不要在群里传播这些东西”都没有。
有时候真的挺寒心的。
当你吃的瓜是别人未知的痛苦时,这瓜吃着真的甜吗?吃着安心吗?
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丧失自己的判断力,否则那跟牛羊猪马没有区别。
跟着大众走,大众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点都不去想这样做对不对,会给别人造成什么伤害,对别人有什么影响。如果世界上全是这种没有思想的人,那真是完蛋了。
景昊虽然是同性恋,但是一点都不妨碍他要田晓芹为他生一个孩子。
他皱着眉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殊不知真正受到侮辱的人是田晓芹。
同妻,那是千倍万倍的恶心!
认定自己是同性恋,并且这么做了,甚至还在妄想能有一个或者多个自己的孩子、血肉。真不知道说他们异想天开还是寡廉鲜耻!脑袋里灌屎了吗做法这么臭且没有人道。
田晓芹对景昊的所作所为一概不知,真就如他想的那般,她把他当神仙一样供着,他指东她不敢往西。
田晓芹啊,可曾知道这人心肠有多么歹毒吗?
可曾知道你的父母亲人都是被谁所害的吗?
田晓芹啊。
直到死亡的那刻才又真真正正的做回了田晓芹。
化成冥蝶,你也是为心中那份不甘吧,不甘被人控制,不甘处在下风,不甘被人做局,不甘毫无反抗之力,不甘听信花言巧语落得如此下场……既然不甘,那就尽情地报仇吧。
13.规则(四)
我退出他们的回忆中,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真的很想吐两口唾沫。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白天田晓芹要养精蓄锐,他们倒过得挺滋润。
三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田晓芹?”景昊喃喃,想到自己做的“好事”,浑身一哆嗦。
张全也没好到哪去,冷汗直冒,某处失禁了。
黎小刚跪在地上磕头:“晓芹姐,你放过我吧,我什么也没干,晓芹姐,求你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死啊。只要你放我出去,我给你烧很多很多的钱,真的!晓芹姐,饶了我吧……”
他不要命的磕头,额头一片乌青,更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黎小刚似乎比田晓芹大。
景昊揪着张全的衣领:“都怪你,谁让你给她玩死的?这下好了吧,来找你索命了。”
“什么叫都怪我,不是你点头,我怎么会有钥匙,没有钥匙我怎么找她?还不是你的错,让别的男人去玩自己的老婆,你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难道你没有对她做那些事吗?”张全眼窟窿变成一个红黑色的洞,血迹顺着往下流,早就干了。
他一拳打在景昊的脸上。
景昊一脚将他踹飞在地:“不是你嚷嚷着要弄她的吗?我说只要不玩出人命怎么样都行,你呢,你干的什么?她跟了我八年活得好好的,你一玩就玩死了,田晓芹不找你索命找谁索命?!”
两人争论不休,最后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太痛了,不停地在地上打滚才罢休。
这就痛不欲生了吗?
还远远不够。
我跳上案台,果然在佛像后面找到了一只冥蝶。
它有成年人两只巴掌那么大,通身呈黑土状,光泽几乎没有,很容易淹没在夜色里,也难怪晚上没有看见它;它的翅膀上有许多小颗粒,看上去坑坑洼洼的,极不美观。
从他们之前的对话来看,今天应该是第三天。
第五天的时候我必须带它走,它还有两夜的时间报仇。
要说公道,那真的是毫无公道可言。凭什么坏冥蝶总能想方设法的找到一些方法多存活几天,而好冥蝶一到时间就要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看着他们痛苦的模样,夜来的似乎比以往早了。
今天的规则是;
1.没有眼睛的人把另一个人的眼睛挖了吃下去。
2.没有耳朵的人把另一个人的耳朵割了吃下去。
3.身体完好的人在今晚保持完好状态。
4.把整条手臂塞进钩子里睡觉。
5.三点前结束所有的事情。
6.如若违规,后果自负。
今天的规则很有指定性。
它这是要他们互相残杀,起内讧,慢慢斗。
不过钩子是哪里?它既然这么说,那一定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黎小刚作为一个尚且健全的人,立马跑到最远的角落,手里拿了一根棍子防身,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如果其余两人合伙整他,他毫无胜算。于是,他只能祈祷他们两个互相打起来。
张全看不见,不知道规则,心急的在一旁叫:“规则是什么呀,你们怎么不说话?我看不见,你们念出来一下。”
景昊目光阴冷的看着他,紧闭着嘴唇,不打算说话,心里在筹谋什么计划。
张全等的急了,不管不顾的破口大骂:“一个两个的是不识字儿吗?念出来呀,死了吗?”
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景昊借着月光,在地上摸索到一块小石头,还没拇指大,他放进裤子口袋里,捏紧拳头朝张全走过去。
张全毫无防备,被他一拳揍倒在地,他拿拜垫狠狠往张全血窟窿里怼。
张全疼的吱哇乱叫,用他仅剩的一只手锤打景昊的手臂。
除此之外,他的脚也在卖力。
“景昊,你干什么?”摸到那块手表,他认出来这个人是谁。
景昊下手更重了一些,但架不住他四处扭动、
张全开始问候景昊十八代祖宗,终于抓到了景昊被割掉只剩下一点的耳朵,他使劲扯,对方有多用力他就有多用力。
两个人痛的喊天喊地,互相叫骂着,哪有从前半分的黏糊。
景昊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将目光看向了黎小刚,那么温和轻柔:“小刚,快来帮我一下。他之前那么对你,你不想报仇吗?快来,他的眼睛看不见,我们联手,现在就是最佳时间。”
黎小刚没动。
“田晓芹怎么死的你也知道,她最恨谁你也清楚。咱们俩一起对付她,说不定田晓芹一高兴就放我们走了。你帮我按住他,其余的事情我来做就好了。如果他得逞了,你觉得他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人是谁?小刚,不要犹豫了,没有时间了。”他继续蛊惑。
“你到底想干什么,景昊?黎晓刚你个贱人,你要是敢帮着他,看老子不弄死你!忘了你当鸭子的时候是谁给你面子,天天提点你的?没有我,你早死了。”
黎小刚哭得直打嗝,哆哆嗦嗦地帮助景昊按住张全。
张全不开口说话的话,说不定黎小刚不会参与进来。
景昊压住张全的大腿,不让他乱动,黎晓刚则按住那条独臂。
张全的脑袋被打得昏厥过去,景昊拿出小石子,一点一点将他的耳朵割了下来。期间他醒了几次,又被打晕,如此循环。
虽说这耳朵是割下来了,但是另一个规则又让景昊犯了难。
他看着鲜血淋漓的耳朵狂吐不止,肮脏灰败的脸上直冒虚汗。
但这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问题,吃和死,他必须得选一个。
黎小刚又默不作声的挪在远处的墙角去了,景昊今晚能为了活命对张全动手,明天也能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景昊看,最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景昊捂着嘴,便呕吐边咀嚼。
他吃了张全的耳朵。
这一关过了,还有一关难题。
如何睡觉。
“景昊,她说的那个钩子,会不会是屁股?”黎小刚一副战战兢兢地的样子。
景昊看向自己的手臂,又抬头望黎小刚,后者害怕的抖了几下,问:“不对吗,景昊?”
“没事,你猜的没错。”
“那我们现在就塞吗,还是等到快三点的时候?”
“手机没电,看不到时间,保险起见,现在就塞吧。”
于是我看到了一副令人匪夷所思的场景——
他们脱下裤子,膝盖跪在地上,一条手臂支撑着,用手指在拉屎那处搅弄。大概半小时后,整个拳头都伸进去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得奇怪,你说痛苦吧他的脸色又潮红,呻吟还带着点娇气。
让人怀疑田晓芹不是在报复他们,而是在奖励他们吧?
一个人无论身材有多么逆天,终究是没有办法整条手臂都塞进去的。他们俩最多只塞在手腕上面一点。
半夜三点,冥蝶躲在假发里飞出来,又带来那股香气。
冥蝶听不见人类讲话,它只能看到动作。有时候真的挺想教它们看手语,简直不敢想象会有多方便。
张全可以说是违背了所有规则,但它没有再对他做什么,而是操纵着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往景昊□□爬,这回,黎小刚也不例外。
随着倾盆大雨的落下,天亮了。
跟随着光线一同到来的还有两个不速之客。
念双悟和念棋南。
他们不是从我砸的洞跳下来的,而是把大门打开进来的。
结界越来越弱,这说明冥蝶撑不了多久了。
景昊等人能看见我们了,忙把手拿出来,提上裤子。
我问:“你们来干什么,是上次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你就是这样工作的?看着冥蝶残害人类,居然不出手制止。”念棋南率先指着我的鼻子骂。
“那怎么了,我就乐意看戏,这是我份内的事,跟你们有关系吗?”其实是有的。
悬婷机就是一个巨大的杂物收容所,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只要他们觉得不合理,或者是看谁不爽想碰瓷,都可以管上一管。
除此之外,全世界的告状精、洁癖怪、小心眼又爱管闲事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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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怪性子的人都有。
刚刚还不搭理人,下一秒就笑脸相迎已是常态。
“既然你做不好,那就不要做了。这里的事情我们会妥善处置。”念双悟笑意盈盈的说。
“那恐怕你们还没资格插手吧?”我虽然官位没有他们大,权利没有他们高,但胜在我脸皮足够厚。
念双悟笑了一声:“你是人间呆久了,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吧。之前让着你,是因为你没有同门师兄弟,传出去说我们悬婷机以多欺少,面子上不好看。但谁知道我们越给你面子,你反而越得寸进尺,还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那我要不要给你们行个礼啊?”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念棋南说。
我看向他:“哟,伤终于养好了?废物。”
“你!”念棋南想动手,被念双悟拦住了。
“连姓名都没有的怪物,我劝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得罪了人,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怎么,终于要对我下手了?那我可要好好活着,不然全天下的冥蝶该遭多少罪啊。来吧,你们是一起上还是打车轮战?”
“我们出手你必死无疑,你可想好了。”念双悟说。
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悬婷机的人不光骄傲自负,还目中无人。
“你们做好挨揍的打算了就开始吧,速战速决,我很忙的。”我微笑着说。
念双悟手里握着一条长鞭,上面长满了细刺,密密麻麻的。
“喂,这就有点不公平了吧,你们二打一也就算了,还携带这么弱智武器,我不打了,赢了不光彩,这要是传出去了不得说我欺负人啊。”
那两人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仿佛我脑子有病一样。
念棋南拿着一把长剑朝我冲了过来,我轻轻一个侧身躲开。这么个废物别说是杀我了,能碰到我一片衣袖就算他厉害。
念双悟也加入战场。
十几个回合下来,那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可把我给逗笑了。
“回去再练上个二十年再来找我吧。”
除了某些邪门的冥蝶,我还没在谁手下吃过亏。
念双悟和念棋南先是吃了一个白色的丸子,再然后扔出一个东西,在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一股怪味飘了出来,我掩住鼻息。只是不慎吸入一点,脑袋就开始头晕目眩。
我就知道他们要耍阴招。
总憋气也不是个办法,我瞬移到念棋南身后,紧紧勒住他的脖子,我只要稍微掰一下,他的脑袋就要搬家。实在憋不住了,悄摸摸吸了一口气,下巴一扬,示意念双悟交出解药,不然我了结了他。
不知道念双悟是太蠢没有听出我的言外之意,还是太理所应当的认为我不敢拿念棋南如何。
我抢过念棋南的剑,一只手仍然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剑刺进他的肩膀,左右扭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柄剑上肯定有毒。
自食恶果去吧。
念双悟还是没有动作,仍然笑着看我。
还真的让她猜对了,我确实不会杀念棋南。
但让他变成一个废人还是可以办到的。
我又吸了一口气。脑袋更晕了,要命的是不吸不行啊。晕点就晕点吧,这点承受力还是有的。想当初还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下被人拿刀追着跑呢。
小菜一碟小菜一碟。
我扭断念棋南的两条胳膊,将他踹倒在地,揪着他的头发按在地上。
念双悟始终微笑着,就是不把解药拿出来。
我算是看明白了,念棋南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话语权全在念双悟手里,早知道刚刚掐她脖子了,说不定还能拿到解药。
我眼花到看不清念双悟离我有多远,一会儿像是在我面前,一会儿又像是在十米开外。
我的面上不显露出来,看看念双悟会不会着急。
她也真的是沉得住气,过了许久才开口:“你快撑不住了吧?”
我一步都不敢动,怕摔倒。
“你的药不够猛啊,敢不敢再来点。”
“嘴硬吧你就,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14.规则(五)
他们来这里无非就是为了冥蝶,什么报复都先别管了,当务之急是先把冥蝶带着,活命才是天大的事。
但是他们怎么每次都能找到我的位置?罗盘上安定位器了?
如果真是这样,真是太可恶了,关键是这东西我还不得不用。
既然目眩,那我就不看了,闭上眼睛,我张开翅膀飞到庙里,除了瞎了眼的张全在里面躺着,其余两人早跑不见了。
我将冥蝶放在衣袖上,从瓦片那个小洞飞了出去。
由于空间太窄小,我的翅膀挂了点彩。
说起翅膀,我的不是羽毛,而是像蝴蝶一样的纹路,虽说没那么轻盈,但外表大差不差。是流光溢彩的杂色。
念双悟追了上来,她没翅膀也会飞,只是没我快。
本想第五日再带它走的,事故实在是太多了,迫不得已第四天就上路了。
本来以为去成虚殿的这一路会很顺利,没想到半路杀出许多悬婷机的人。
神经病犯了吧。
“想干嘛?”我不耐烦的问。
“把冥蝶留下。”其中一个扎双马尾的女生说。
“你们搞没搞清楚,冥蝶归我管。这么喜欢插手别人的工作,怎么不跳槽转行啊?”我翻了个白眼。
“它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必须现在就了解它,否则天理难容。”一个红发男子说。
“天理是谁?我管他容得下容不下。这世上并非黑白两色,你们眼盲就去治疗。”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红发男说。
“谁派你们来的?念扉宇知道你们吃饱了撑成这样吗?”
念扉宇是掌管悬婷机的人。
看他们丝毫不慌乱的样子,她知道,说不定还是她示意的。
悬婷机想搞什么鬼自己去捉啊,老是妨碍我算怎么一回事。
“看到那边那个寺庙了吗,念双悟和念棋南被一只十米高的妖兽困住了,你们再不去营救他们就死翘翘了。停,红毛你先别急着放屁,如果质疑我说的真假,你们带两个人去打探打探情况不就好了,再说了,你们这么多人在这儿,我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啊。”
山上被我贴了几张符,他们不知道被引到哪儿去了,但总归是离我很远的。
双马尾半信半疑,派两个人去查探情况,过了许久都没回来,又派两个人去……最后只剩下她和红毛。
她一边心急那么的情况,一边又紧紧盯着我,生怕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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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吧,一会儿晚了尸体都没有了。”我拍拍屁股起身。
双马尾挥着剑朝我袭来,我捡起一个小石头弹过去,她的剑偏离正道,缺了一个口。
红毛用的匕首,还没靠近我就被弹飞了。
先前的药效还没过,依旧头晕目眩的厉害,好在并不影响画符。
两人被我的符拦住,最后,我有惊无险的带冥蝶到了成虚殿。
在这里它变成了魂体,可以跟我对话。
我将她亲人相继去世的真相告知了她。
我说:“你还有一整夜的时间,要去找他吗?”
田晓芹说:“不了,除了黎小刚,他们都活不过今晚。”
“那就进去投胎吧,来世想做什么你可以自己决定了。祝你好运。”
“谢谢你。”
“不用谢,我也没帮到你什么。”
“不,你不帮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第二天的时候你进了寺庙,我以为你是来救他们的,但你只是看着,并没有阻止我。今天那些人应该是来杀我的,你一路保护我,谢谢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用谢。”
和田晓芹道别,罗盘有了反应,我又回到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