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蓝》
2. 绮梦
男人的浴袍半敞,露出线条干净漂亮的胸膛,蓝祺的指尖追着水珠滑落的轨迹,在上面留下一条靡丽的红痕。
骨节匀称的大手落在她裸露的肩头,缠绕起一缕锦缎般的乌黑秀发,他俯身在白嫩的颈侧留下一个轻吻。
云团般的被子里,丝质睡裙的裙摆掀起,泛着水波般的光泽。卧室昏黄的床头灯,在男人的眼里丢下燎原的星火,透着撩人的蛊惑。
他的鼻尖擦过纤细的锁骨,带起一阵酥麻的轻颤,滚烫鼻息带来的触感让蓝祺一个激灵,倏然睁开了眼睛。
“······”
真TM服了······
蓝祺双手抱头抓了几把头发,让本就睡成鸟窝头的头发更加凌乱。
外面客厅传来细微的“嗞嗞”声,尹嘉容应该起得比她早一会儿,这声儿听着应该是刷着牙在屋里四处溜达呢。
蓝祺深深呼出一口气,掀开被子翻身起床,穿上拖鞋一头扎进了卫生间。
套房的主卧带有独立卫浴,蓝祺收拾好从房间出来时,尹嘉容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了。
“没睡好?怎么清早起来脸这么臭。”酒店环境挺好,尹嘉容倒是睡得不错。
蓝祺的嘴角抽了抽,有些事情还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吧。
她随口胡诌:“可能要来大姨妈了吧。”
“大姨妈也要去南极?”
“······”
尹嘉容反应过来,又想起来蓝祺的经期,眉毛拧作一团:“不对啊,你不是月末吗?我记得你大姨妈是上个月二十几号才走的呀?这才多久怎么又要来了?”
“······”
其实可以不用记得这么清楚。
蓝祺已经后悔刚才干嘛非要胡扯这么一句,但脸色臭的真实原因,这种崩坏她形象的事情,打死她她都不可能告诉尹嘉容。只有硬着头皮继续顺着圆话:“只是感觉,感觉!”
“难道是从北半球的冰天雪地乍一换到南半球的热情似火,导致内分泌失调了?这跨了这么多经度倒时差又跨了这么多纬度倒温差的,确实也很为难人家激素。”尹嘉容在这个话题上执着地想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想到蓝祺每次经期第一天痛经的惨状,连忙双手合十四面八方乱七八糟地拜了一圈:“保佑保佑,要来也最好还是回去了再来。”
不然经期在南极,都不说玩不尽兴,天寒地冻的可有得好受!
蓝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起了个新的话头转移尹嘉容的注意力,说起待会儿早餐吃什么。
尹嘉容选择了当地特色的甜酥糕点。
蓝祺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草草就着橙汁尝了两口咸味的烤火腿奶酪三明治。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只是暂宿一晚,吃了早餐就要飞往阿根廷的最南端、南极洲的门户——乌斯怀亚。
飞机上的三个多小时,蓝祺刚好可以趁这点时间看两集关于南极的纪录片。
“下午要去玩哎,你不化个妆吗?”尹嘉容本来打算在飞机上撸个全妆,到时候美美打卡拍照。余光瞥见蓝祺拿出了平板电脑和蓝牙耳机,居然不是看文件而是看纪录片。
“不化,”蓝祺往座椅里更深地窝了窝,“化了妆走出去把人美死了怎么办。”
“······”
——
在乌斯怀亚这座被安第斯雪峰环抱的极地小镇,二月初的日光也十分温柔。
鲁冰花绽放在门庭巷陌之间,深蓝与浅紫在风中交织,将北欧风格的木质建筑包裹在蓝紫色的梦境里。
企鹅涂鸦墙前的游客不少,大多都是说中文的面孔。
应尹嘉容的要求和指挥,蓝祺用她调好参数的手机先帮她拍了和企鹅涂鸦的单人合影。然后调转镜头,配合着尹嘉容搞怪的表情又拍了两人的合照。
尹嘉容对这类景点的态度一向是拍个打卡照发朋友圈就成,一拍完就拉着蓝祺往监狱博物馆的方向走,边走还边编辑朋友圈文案,一刻也不耽误。
企鹅涂鸦是在圣马丁大道其中一段的位置,监狱博物馆是在圣马丁大道的尽头,两者步行距离大概十到十五分钟。
馆内分了监狱和海事两个展区。监狱展区是直接在废弃监狱的基础上改造的,保留了监狱“八爪鱼”的布局,以中央圆形区域为枢纽,几条狭道辐射状延申。通道两侧的牢房每间也就四五平米,窗户在靠近天花板的高处,大小跟两片吐司差不多,只能用作基本通风和少量采光。
里面的环境氛围压抑得尹嘉容心里发毛,连后面进到海事展区参观都拽着蓝祺走得飞快,囫囵逛完出来重新走在大街上,尹嘉容才终于恢复了游兴。
两人又按着攻略在镇上逛了逛,直到被空气里逐渐浓郁的美食香气勾出了肚子里的馋虫,两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打车到了餐厅,享用乌斯怀亚的帝王蟹盛宴。
餐厅的位置在乌斯怀亚港口,此时正值傍晚,可以看到海天一色淡紫的日暮。
桌上的帝王蟹热气腾腾,侍者已经用剪刀拆解好了蟹螯蟹足,雪山融雪般的蟹肉盛放在橙红的蟹壳里,光泽诱人。
蓝祺的鼻腔内充斥着香料蘸酱和柠檬的气味,还夹杂了一点点蟹的鲜腥。
乌斯怀亚靠近南极洲,冷水海域为帝王蟹提供了理想的生长环境。加上当地的渔业资源丰富,帝王蟹被捕捞后,能迅速供应到餐厅,确保了食材的新鲜。
帝王蟹的蟹肉紧实甘甜,蓝祺本来是爱吃的,但刚才不经意一瞥过后却有些食之无味。
——在间隔了几桌食客的不远处,她又看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只打过一个照面,就让她梦见的男人。
蓝祺内心对这件事的想法十分复杂。
她一面非常理性地正视这个事情,毕竟她一个二十六七的成年女性,有生理需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做春梦梦了张清清楚楚的真人脸出来,而这张脸的主人还是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男人,她还把人家全身上下梦地这么完完整整,这就变得相当奇怪了······
搞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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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意淫别人的猥琐变态似的!
一面又痛心疾首,恨自己昨晚发神经调戏人家的恶劣行径。
简直莫名其妙的,耍什么流氓啊!
再一面,蓝祺更不愿相信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人。
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毒舌刻薄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帅哥美男没见过,从前那叫一个心如止水,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宽容”了呢!
说不上是对这位“当事人”的愧歉,还是不讲理的迁怒,总之蓝祺现在一点儿都不想看见他!
偏巧同行的这女人此时正跟邻桌明媚的意大利型男聊得热火朝天,赞扬他带口音的英语可爱又性感。而这位意大利型男也非常符合刻板印象,三言两语就把尹嘉容逗得满脸通红,笑得花枝乱颤,蓝祺坐在她对面反倒像是拼桌来的。
这局面弄得要是喊一声尹嘉容都像是没眼色不礼貌的打扰,徒留蓝祺一个人跟桌上的帝王蟹深情对视。
吃吃吃!不吃完都是浪费蟹这一条命!
蓝祺愤愤地嚼着蟹肉,眼睛又不受控制地老往那男人的方向瞄。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一时又有些恼羞成怒,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
不过混迹商场的小蓝总在表情管理这一项上那绝对是满分的水平。哪怕现在内心复杂的情绪交织如麻,面上依旧是八风不动。
“你好,抱歉打扰了,请问——”
肩膀被一根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另一边邻座传来一道怯怯的声音:“你是蓝祺吗?”
蓝祺没想到这儿还有认识她的人,下意识就想否认,转头对上邻桌几个小姑娘笃定的目光——得,还问她干嘛呀。
蓝祺咽下蟹肉,用纸巾优雅地压了压嘴角:“是我,有什么事情吗?”
话音一落,耳边就爆开了烧水壶般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就说是!”
“我的材料题!我的材料题!”
“姐姐姐姐姐姐,活的总裁姐姐!”
几个小姑娘的眼睛瞬间一亮,叽叽喳喳的声音引得周围一圈食客纷纷侧目。
突如其来汇聚到身上的视线中,蓝祺敏锐地捕捉到了与众不同的那一道,意识到是谁,她霎时脸皮一紧。
尹嘉容也被这热闹的声音惊得回过头,见是蓝祺被认出来了倒也见惯不怪,看她没有面色不悦,又安心地投入了与意大利帅哥的热情交流中。
像蓝祺这样时常出现在财经新闻上的大boss,在外面被人认出来是常有的事。
美女,尤其是年轻、出身高、有钱有权有手腕的大美女,总是会让人印象深刻。
通过她们的话,蓝祺大概能猜到几个小姑娘是大学生,并且······还做过自己的材料题。
几人眼角眉梢都是喜意,相互间挤眉弄眼地递眼色,一个劲儿地暗示刚才开口询问蓝祺的女孩继续说话。
女生离蓝祺最近,一张脸已经红温得跟烧熟了似的:“蓝总,那个——我们可以请教您一些问题吗?”
3. 过年
女孩埋头解锁手机,动作迅速地从相册里扒拉出一张图片,双手捧着手机十分虔诚地递到蓝祺面前。
蓝祺觉得红彤彤的小姑娘真是可爱得很,刹时就冲散了刚才胸中的烦闷。
她乐得这时候有人能把她脑子里那个身影清扫出去,接过手机笑得格外亲切慈祥:“好啊。”
她垂眸看向手机屏幕,饶是想过是“材料题”、是关于蓝氏公司或是高层的报道,甚至可能是无良媒体给她造谣的花边新闻,她也万万没想到会是老对头黄家新出的去年第四季度财报的截图······
这份财报刚一出来,蓝祺就已经在蹲马桶的时候,打发时间看过了。
要说如果是她设想的那些的问题,蓝祺回答起来或许还顾虑,这关于老对家嘛,那可就不用管那么多喽。
她可从来不搞什么善男信女那一套,对死对头明明恨得咬牙切齿,还会装和谐友善。
在接下来回答几位同学问题的过程中,蓝祺对着每一张黄氏的财报截图,挑遍了目所能及的所有刺。并且趁机阴阳怪气了几嘴黄氏的领导人太蠢。
“黄胤泽学历是买来的吧?这么基础的把控都能出错?决策者的低级失误要员工买单?什么黑心资本家······”
“······第四季度这项数据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可以等年报出来······”
“······倒也不至于干虚假披露这种事情······”
好在蓝祺还是有理智的,知道面对的是积极学习的好学生,为了避免对她们产生专业知识上的误导,还是最大程度地保证了对财报分析的客观性。
“姐姐,我们最后再问一个问题,”
离蓝祺最近的那个女孩收起手机,不知不觉就换了称呼,笑得一脸八卦,其余三人也是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通常熊孩子这个表情,那就是没憋好屁。
意大利型男早已离去,尹嘉容回过头来听蓝祺讲专业知识和骂黄家人都好一会儿了,见几位小同学的八卦表情,也是幸灾乐祸的一脸坏笑。
“最后一个问题拒绝回答。”蓝祺在桌下轻轻踢了尹嘉容一脚,端起杯子碰了碰女孩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柠檬水润嗓子,放下杯子起身,“小酌怡情,你们也注意安全早点回住的地方吧。”
说完抬手再见,给了尹嘉容一个眼神,率先向外走去。
尹嘉容也是一套擦嘴起身穿外套的连贯动作,脚步追着蓝祺,回身冲大家挥了挥手:“小同学们再见!”
蓝祺路过那片用餐区时,偏头往某个方向扫了一眼。
那人已经离开了。
她蹙了蹙眉,不确定刚才时不时被视线锁定的感觉是不是她的错觉。
再次打车回到酒店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
此时正是国内大年三十的上午,尹嘉容趴在沙发上跟父母打视频电话,蓝祺也被她的镜头框了进去。
尹妈妈先是数落两人大过年的不着家,又如天底下大多数的妈妈一样,反反复复确认两个孩子是否吃得饱穿得暖。
问到蓝祺,她笑嘻嘻地站起来,拉紧腰间的衣服,拍了拍有些突出的肚子:“阿姨放心吧,都吃撑了呢!”
“好啊,你背着我吃这么多!”尹嘉容攮了蓝祺一拳,咋呼道。
蓝祺故作惊讶,表情十分夸张地捂嘴,揭短道:“你没吃饱吗?我还以为意大利的帅哥秀色可餐,你早吃撑了呢!”
在温馨的氛围里打闹了一阵,最后还是尹妈妈催促两人该洗漱睡觉了才挂的电话。
两人又一起商量了第二天的安排,这才互道晚安,各自回了房间。
蓝祺关上门,打开手机扫了一眼,有几个未接听电话,都是一个人打的。
她不甚在意,指尖左划删除通知消息,又打开微信检查的未读信息。
蓓蓓是花蕾:【SOS!老蓝总问到我这里来了!】
蓓蓓是花蕾:【蓝总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
蓓蓓是花蕾:(守口如瓶.jpg)
杨小蓓两个小时前发了消息,前后间隔了二十分钟,看来是假期第一天的一大早就被骚扰了。
蓝祺也干脆,对小助理的奖励十分实惠。
财神迷妹:(棒.GIF)
财神迷妹:/转账¥10000.00/(奖金)
大洋彼岸,在老家过年的杨小蓓刚贴完一边春联,听见兜里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掏出来打开一看——个、十、百、千、万!!
杨小蓓激动得在凳子上就蹦了三蹦!
过年大清早被逼问受的罪在此刻一笔勾销!她上辈子一定是好事做尽,这辈子才能遇到蓝祺这样人美话不多库库发奖金的神仙老板!
蓝祺又点进另一个联系人的聊天页面。
飞鸿来也:【你也没回去?】
飞鸿来也:【老头子找你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飞鸿来也:【我可是听说今天晚上给你安排了一位优质男嘉宾哟~】
蓝祺眸光乍冷,嘴角牵出一抹讽笑,饶有兴致地点进蓝霁伦那个在右上角标着数字二十小红点的头像。
隔一段时间就发一条,无非是质问为什么不接电话和到底去了哪儿。
她格外精简又挑衅地回了两个字:【你猜】
点击发送,蓝祺在心里倒计时:十、九、八、七、六——
蓝霁伦的电话打了进来。
房间内很安静,只有蓝祺身上的外套面料摩擦的声音。
来电震动的声音闹得她耳朵有些痒,像晚上睡觉时房间里进了一只蚊子。
估摸着蓝霁伦在打电话前好不容易建设好的慈父面具已经被这么一会儿耗得有了裂痕,蓝祺才懒洋洋地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蓝霁伦一听这说话的语调,火气更大了:“什么事?大过年都快中午了还不回家,还什么事?”
“这事儿啊,”蓝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副气不死人不罢休的架势,“是忘了跟您说,我出来玩儿了呢,不回家过年。”
电话那头的男人正要发火,又被蓝祺截了话头:“另外啊——我看蓝总也是风韵犹存,您有什么打算不妨亲自上阵,我遥祝蓝总马到成功咯。”
蓝祺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也不在意蓝霁伦什么反应,潇洒地挂断了电话。
这头,蓝霁伦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被气得头顶冒烟,重重地把手机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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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发上,咬牙切齿地骂道:“混账!简直混账!”
自己迟早得被这个女儿气死!
太阳穴突突地跳,蓝霁伦往后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平复呼吸。
费了好一阵时间才缓过气头,还不得不把事情处理好。他不耐烦地拨通助理电话:“李敦山那边去推了,带上节礼,就说海外公司出了点事比较紧急,蓝祺过去处理了。”
——
一早蓝祺醒来的时候,尹嘉容早就已经出门了——她要去火地岛国家公园的限制区域拍摄海狸的晨间活动。
像海狸栖息地这类特殊区域的准入,是需要向导陪同、提前规划路线和申请许可的。但因为这趟来得匆忙,没能提前预约专业的野生动物向导,尹嘉容昨天还被机构加收了50%的紧急服务费。
蓝祺自己赖了一会儿床后,起床迅速收拾好自己,下楼吃了早餐,才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出发去南极的邮轮是下午登船,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到处逛逛。
她一个人悠闲地走在小镇的街头,酒店木质门廊上残留着昨夜的霜痕,折射晨光散出碎钻般的光点。掠过脸颊的风裹着海盐的气息,伴随着杂货店门口鲸骨风铃的轻响。
一切都带给她一种久违的呼吸的通畅感。
上午乘船去比格尔海峡,看了海豹、鲸鱼和南极鸬鹚,以及《春光乍泄》里的那座灯塔——美洲大陆南面的最后一个灯塔,再往南就是南极。
船靠岸后,蓝祺又去了“游客必去”的世界尽头小邮局。
一间小板房,外墙贴满了各式各样的贴纸,远远看上去是一间“很吵”的房子。
杨小蓓的攻略上说,管理这个邮局的老头儿是个暴脾气,是否营业和营业时间都十分随心所欲,经常会有游客扑空。
她运气还不错,来的时候开着门。
蓝祺也文艺了一把,在这里寄了一张盖“世界尽头”邮戳的明信片。
从邮局出来,又顺着沿湖徒步路线走了走。
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只是任由双脚引领着前行,完全自由而宁静地,从烦心与疲惫中抽离。
蓝祺身心舒畅得打心底觉得,不回山顶别墅过年简直是个无比明智的决定。
饭点的时候尹嘉容发来了的语音。
一名野生的女子:转文字/我还在公园,等拍到麦哲伦啄木鸟再回去。你逛到哪儿了?
一名野生的女子:转文字/到饭点了,你吃饭了没有?
一名野生的女子:转文字/上午我妈给我发了年夜饭的照片。好家伙!我在遥远的南半球嚼干巴面包,她们在家吃满汉全席呢!
然后还附上了一张蹲在公路边啃面包的自拍。
财神迷妹:【吃饭路上了】
财神迷妹:【难吃就垫垫肚子得了,我给你打包点东西带回酒店,你回来再吃】
不管怎么说也是她大过年的把人带出来的,总不能让人吃得跟被虐待了一样。
觅食的路上蓝祺手机震动个不停,来自国内的新春祝福如潮水般涌来。
她从一堆信息里头拣了几个人回复,然后又在公司的几个员工群里发了红包,这才调成“消息免打扰”把手机塞回包里。
4. 登船
尹嘉容说还有半个小时到,蓝祺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坐在沙发上玩小游戏,打发等她的零碎时间。
等尹嘉容回来冲澡换衣服,狼吞虎咽地吃完蓝祺打包回来的烤肉和沙拉,再收拾好行李箱火燎腚般急袭赶到港口,登船时间踩得刚刚好。
伴随着邮轮引擎的低沉嗡鸣,邮轮船体在海水的映照下呈现出漆面的灰蓝,冰级加强钢壳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因为是国家地理包船,全中文环境的指引让两人很轻松地办理好了房间入住手续。
蓝祺不娇气,对阳台双人间的环境条件也很满意。虽然比不了船东双人间,但现在这两个名额都还是杨小蓓上个月花了好一番功夫才从别人手里溢价收到的。
等所有人员登船完毕后,船方组织所有人进行救生演习和海事法律教育。
十分有缘的是,蓝祺又看见了那个男人······
她心里暗骂了一声:妈的见鬼了!
从布宜诺斯艾利斯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她调戏人家开始,蓝祺诡异地做了春梦,又在乌斯怀亚的餐厅再次偶遇,那些画面又自动在脑海里加深了一遍。没想到现在,竟然又上了同一艘船!
老天有些时候就是故意不遂人愿,越是不想看见,就偏偏一而再地把人往眼前送!
蓝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男艳鬼给缠上了。
由于男人的外形实在是让人过目不忘的出挑,尹嘉容也很快就看见了米钰。她激动得手肘一个劲儿往蓝祺身上捅:“诶,那不是你之前看得流口水的那个帅哥嘛!”
她哪有看得流口水!
蓝祺给尹嘉容飞了个眼刀,咬牙道:“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安全教育呢,你老实点听讲!”
尹嘉容是有那么一点点怕她,但也是真的爱寻刺激,不怕死地继续打趣:“这世界可真小啊~”
蓝祺眼神警告尹嘉容,劝她别在雷区蹦迪。
但这次尹嘉容还真说对了——这世界确实小。
参加完安全演习,把发放的派克大衣和水杯、手册等等一堆物资抱回房间,蓝祺和尹嘉容就商量着去邮轮四层的餐厅吃晚饭。
蓝祺打开房门,对门房间的米钰也刚好开门。
“嘭!”
蓝祺开了门却急刹住了脚步,走她后面的尹嘉容一不留神,一头撞上蓝祺的后脑勺。
“嘶——”
两人身高差不多,尹嘉容的鼻子磕在在蓝祺的后脑勺上,疼得眼泪花儿直冒。她捂着鼻子疑惑问道:“什么东西忘拿了吗?”
蓝祺看见对面的男人,顾不上后脑勺的闷疼和尹嘉容的问题,脸上如遭雷劈的表情一寸寸龟裂。
这是真撞鬼了!
米钰听见对面这一声闷响脚步也是一顿,抬眸看了一眼,关门默默离开了。
“抱歉噢,”蓝祺回身道歉,猜她应该没有看见对门的人,有些心虚地顺着她的话问,“房卡你拿了吗?”
“哦!”尹嘉容一拍脑门,还真忘了!
有些事情,还真是以毒攻毒必有奇效。
经过刚才面对面那一遭,再配合上尹嘉容对着后脑勺那一撞,蓝祺算是彻底打通了任督二脉,迈过了心里对“春梦”这事的坎儿,豁然就不纠结了。虽然正面冲击是强了一点,但强制“脱敏”的效果不错,倒是让她反思起之前的态度是不是太扭捏自扰了一点,实在不该是大女子所为。
这会儿餐厅人不少,米钰也在。
又在这里遇见,蓝祺现在再看见他,也算是面如平湖了。
都在一条船上,接下来难免会时不时打个照面,当正常陌生人看就好了。
米钰那桌,除了他,其余几个都是他带的研究生。因为年龄相差不大,米钰既不是成日板着脸的老学究,也不是压榨学生的魔鬼教授,大家相处起来倒是其乐融融一片。
饭桌上没什么食不言的讲究,米钰不说话,但也会听一听学生聊些什么,偶尔在年轻人的话题里吸收一些潮流热门的知识。
丁俊霆用叉子轻轻敲了敲玻璃杯,压着嗓子:“注意注意,全体都有!看我的一点钟方向窗边!”
当然,这个“全体”并不包括坐在他正对面的导师。
陈舒和苏科一脑袋问号,但作为师兄师姐还是要积极地做“不扫兴的家长”,两个人都配合地转头看去。
陈舒收回视线,不太确定丁俊霆要她们看的什么,因为她往他说的那个方向看,只有唯一闪闪发光的:“大美女?”
苏科也回头脸色精彩地看着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揶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弟!
丁俊霆见师兄师姐这反应一时间也有些迟疑:“不是明星吗?我怎么感觉在电视上见过她?”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陈舒的舒适区了,她撇了撇刘海儿自信保证:“以你师姐我对十八线艺人都能一一点名的冲浪强度,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肯定不是。不过······”
陈舒顿了顿,又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十分中肯地竖起大拇指:“确实比娱乐圈百分之九十的女明星都漂亮。”而且气质也超好,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没有狗男人配得上”的慵懒高贵。
靓压女明星的蓝祺本人正无聊地吃着水果,数窗外飞过了多少只海鸟。
点的餐早已上齐,就等尹嘉容上了洗手间回来就能开动了。
吃下第五块橙子,蓝祺的耐心耗尽,擦了手正准备发个消息问问,就听见了走廊上她的声音:“真不骗你,我老婆在餐厅等我呢!”
蓝祺闻声扭头朝身后看去,尹嘉容步履匆匆,身后还紧跟着一个花里胡哨的男人。
尹嘉容跟蓝祺对上眼神,瞬间变脸,一脸甜蜜欢快地朝蓝祺过来,从蓝祺身后搭上她的肩膀,俯身“吧唧”一口亲在蓝祺的脸颊上,嗓子都夹冒烟了:“亲爱的,等很久了吧~”
这一套动作颇有技巧,尹嘉容的身子和头发挡住了蓝祺,大概除了窗外的海鸟视角,其他视角看都是吻在了唇上。
尹嘉容是甜妹长相,被搭讪是家常便饭的事,摆脱搭讪者自有一套自己的惯用伎俩,蓝祺“有幸”给她当过几回工具人,配合得相当默契。
搭讪的男人一脸错愕,匆匆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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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打扰了”,便一溜烟儿退走了,背影看着倒像是落荒而逃。
悄悄偷瞄的研究生三人组吃瓜惊得眼珠子都瞪了出来,米钰见桌上三人整整齐齐看着他身后某个地方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奇他们看见了什么,也转身看去。
——原来是她。
晚饭后,尹嘉容去了五层酒吧的船长欢迎鸡尾酒会,蓝祺回了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吃了几口主食,蓝祺困得直打呵欠,只想赶紧回房间睡觉。
谁知道回房间强打精神洗了澡,又不困了。
已经换上睡衣做完皮肤管理的女人是不想再出门折腾的,蓝祺便窝进了一米二的小被窝,看起了今天发放的读物。
算是科普读物,主要是南极半岛及亚南极地区常见物种的图鉴,简洁有趣的介绍配着动物的图片,蓝祺看得津津有味。
等册子都快被蓝祺翻完的时候,尹嘉容才带着酒气回来。
“哎哎哎,你猜我妈刚刚给我发微信说了什么重磅消息?”尹嘉容一回来就扑到了蓝祺床边,一脸贱嗖嗖地冲蓝祺眨眼睛。
蓝祺把册子卷起来,抵着她的肩膀把她推远:“别的不知道,你再一身酒气离我这么近落到你身上的巴掌倒肯定是够重磅。”
尹嘉容绕着床脚打了个旋儿,坐到了床边的沙发上,支着下巴给蓝祺抛媚眼:“关于你的哦~”
“哦?是吗?”蓝祺挑了挑眉,重新翻开了册子看,语气随意,“那你说来我听听。”
怎么看起来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哎呀不管了!
尹嘉容憋不住事儿:“我妈说你爸在家给你张罗相亲呢!”
知道她停顿就是要“互动”的意思,蓝祺敷衍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嗯。”
这叫什么反应?!
尹嘉容觉得蓝祺反应太过平淡,砸吧过味儿来:“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才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蓝祺实话实说:“出发前还不知道。”
“嘿嘿,那你肯定也不知道相亲对象是谁对吧?”
尹嘉容也没深究她话里的意思,继续说起自己得到的信息:“李敦山!你认识吗?说是自己一个人在美国白手起家创业做起来一家公司哩,才三十岁就资产颇丰,也是年少有为的哟~”
“颇丰是多丰?丰得过我?”说起这个蓝祺倒是有一点兴趣。
尹家是小富之家,尹嘉容对这些没有太清晰的概念,反正都是远比她家富就对了。
“啧,认真跟你说人呢别老想钱的事儿!”尹嘉容双手拍了拍沙发扶手嗔了蓝祺一眼,补充道,“而且啊——人长得还特帅!”
“阿姨还跟你说这个?”蓝祺有些怀疑地觑了她一眼,怀疑是她自己在这里胡说的。
尹嘉容一脸“你别不信”:“我妈可关心你嘛,特意打听过的。”
“成,那替我谢谢阿姨。”
“诶,你这是敷衍的态度,就对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吗?”
“三十的男人太老,差三岁就有代沟了。”
“······”
5. 意外
早晨两人是被广播喊醒的——有海豚出没,通知大家可以去船头观察。
只是等蓝祺和尹嘉容鸡飞狗跳地收拾好自己再出门跑上去的时候,还是很可惜的错过了。
一番折腾下来两人也彻底醒了,就干脆去餐厅吃了早餐再回房间。
大清早的遗憾并没有影响两人的心情,因为也有非常幸运的事——传说中魔鬼般的德雷克海峡今天格外温柔。
浪不算大,有摇摆但不至于太晕,蓝祺基本上没什么反应,尹嘉容有轻微的晕船症状,不吃晕船药也还能挺一挺。
上午两人按照日程安排参加了邮轮七层的云朵观察和介绍南大洋海鸟的讲座。吃过午饭后,两人又是分头行动,尹嘉容去了五层甲板拍海鸟,蓝祺回七层讲座大厅参加南极冰川讲座。
日程安排得非常充实,让蓝祺回忆起还在校园里按课表上课的时候。明明没离开学校几年,却感觉那样的日子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了。
在此时此地再遇见米钰,对蓝祺来说是一个情理之中的意料之外。
还以为他也是游客,没想到竟然是这场讲座的讲师。
日程表上有讲师的简单介绍——米钰,南津大学地理科学学院的副教授。
原来,他叫米钰。
“南极冰川的消融速度正在改写人类对时间的认知······”他的声音是冰川融水般的清冽,站在讲台前娓娓道来。
今天的讲座算不上太严肃正式,米钰站得随意,大厅的灯光投在他烟灰色的羊绒衫上,让他看起来从容又理性。
讲到罗斯冰架三十年间的退缩数据,他切了一页PPT,抬手指尖轻点,将投影的幕布带出细微的颤动,仿佛是拨动了冰川的脉搏。
蓝祺起初还在认真听,听到重点内容或是自己觉得有趣的知识还会在小本子上记好笔记。可是不知不觉的,笔尖在纸面上牵引出一条条杂乱无章的扭曲线条······
蓝祺有些出神,数着他喉结滚动的频率。
她发现每次米钰强调什么数据差的时候,那枚突起的骨骼总会多颤动两下。
这个男人好像就是对她有着一种天然的吸引力。
蓝祺垂眼,握紧了因为出汗有些滑的笔杆,确认了一件事——她好像真的很肤浅的,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了。
米钰讲到冰裂缝的3D模拟图,切换PPT时投影的光束晃了一下他的眼睛,微微侧了一下头,十分凑巧地也看到了她。
又是那样坦荡荡直白的眼神,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那天一样。
米钰只愣了一刹那,注意力很快回到了讲座上。
讲座结束后,蓝祺也没多停留就离开了。
商场如战场,情场亦如是,既要打有准备的仗,也要伺机而动。她是有一些想法,但并不准备马上采取行动。
德雷克海峡的天气极端多变,就短短蓝祺洗头洗澡的这会儿功夫,就从白日温柔的海浪突变成了“疯狗浪”。
蓝祺洗到最后被晃得都站不稳,额头在墙上磕了一下,肿起一个小包,皮下有淤血,看着隐隐有些发紫。
她忍着额头的痛,在晃动中艰难地摸到梳妆台前坐下,才得以稳当地吹头发。
偏偏今天这头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结得厉害,蓝祺捋了半天都捋不顺,甚至拿梳子梳还会扯得头皮生疼。
“诶,你知道你现在像谁吗?”尹嘉容瘫在蓝祺背后的沙发上,一副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样子。她晕船晕得厉害,不仅头疼头晕还反胃,刚吞了晕船药,这会儿正窝在沙发上等药效。
蓝祺头发不短,半个背的长度,发量又多,这会儿梳不开发结额头又疼正烦着呢,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从镜子里瞪了尹嘉容一眼:“想说谁?谢逊啊?”
“Bingo!你自己是不是也觉得像?不过你不是金毛狮王,你是黑鬃狮王。”尹嘉容颇有苦中作乐的精神,虽然自己都难受极了,但还有心情打趣蓝祺。
蓝祺现在也没心情跟她拌嘴,只是一门心思专注地梳理头发。
等终于把头发一点点梳顺完,蓝祺整个头皮都还在隐隐作痛。
更糟糕的是,蓝祺发现一直带着的吊坠不见了!
她这才惊觉,刚才进浴室洗澡的时候,就没有摘吊坠这个习惯性的动作!
蓝祺的心跳骤然加快,在脑海中理了一遍今天到过哪些地方,一边又存着侥幸的心思,扶着墙在房间各处仔细地找:“先前吃晚饭的时候你看见我戴吊坠没?”
“带了的吧?我没注意,你不是一直都不离身带着吗?”
那就是回房间这段路上丢的?
她说得含糊,蓝祺也不能百分百地相信她的记性。
晕船药的药效起来了,尹嘉容困得闭上了眼睛,声音黏黏乎乎的,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吊坠不见了。”
“不见了?!”尹嘉容倏然睁开眼,坐直身子紧张问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不知道,大概是从餐厅回来的时候吧,最宽泛的时间也就今天一天,昨晚洗完澡我才带上的。”
尹嘉容知道那个吊坠对蓝祺的重要意义,也替她着急,“噌”地站起身:“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出去找找!”
她站起来得猛,又俯身去拿小几上的手机,晕得她脚步踉跄了好几步。
“你老实休息吧,我自己去找就行。”蓝祺看她实在难受,不肯让她再出门,“放心,实在不行我知道找船上的工作人员帮忙。”
蓝祺把屋里搜完没找到吊坠,只好老实套上外套到外面去找。出门前还没忘嘱咐尹嘉容浪大就别去洗澡了。
与此同时,邮轮七层的活动室。
极地环境研究相关的各位专家教授刚刚结束一场跨专业交流会。
大家收好自己的东西三三两两结伴离开,一位英籍教授叫住米钰,热情地发出邀请:“Jasper,howaboutadrink?(去喝一杯怎么样?)”
他很欣赏米钰,并且比起其他人,两人的专业方向更接近,一个水文一个冰川,能交流的内容也更多。
“I''dloveto,butIstillhaveavideoconferencetoattend.Enjoyyourself!(我很想去,但我还有一个视频会议要参加。你玩得开心!)”
米钰委婉拒绝,同时也说明了原因,英籍教授表示理解,两人一同走出活动室,相互告别后,一人向左一人向右。
其实米钰要回房间,跟那位英籍教授走一个方向是最优路径。但米钰实在有些难以招架他的热情,这才干脆早早分路走了另一边,是要绕一点路,但胜在清净。
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又是大浪天气,大多数人都在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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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少有人还在外面走动。
广播里提醒大家一只手要时刻扶好扶手,照顾好自己。同时也通知还有精力的船客,如果想看十三米的浪高可以去船长室直观感受。
米钰扶着扶手从楼梯上走下来,转过廊角,一声低呼,廊角那边猝不及防地撞过来一道身影。
“咚!”
相互都来不及躲闪,蓝祺一头撞上了米钰的胸膛。
“嘭!”
恰逢一个大浪打来,米钰没站稳,紧接着被撞击的惯性带得连连后退,重重地抵上了廊壁。又凭着防御本能,手疾眼快地一把握住了蓝祺差点儿扑棱到他脸上的拳头。
“抱歉!”蓝祺急忙道歉,磕磕绊绊地站起身抬头。
“没事。”
看清是对方,两人俱是一愣。
米钰的鼻腔钻进一股橘花香,她应该是刚洗过头发,头发蓬着有些毛躁,因为静电还支楞出许多发丝飘在半空中,像一只小狮子。
目光巡落到她的额角,看见一小块青紫色的肿胀,米钰微微皱了眉头。
蓝祺现在是真服了两人的缘分,这也能碰到!
她的计划还没开展,万万想不到,自己跟米钰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抱歉”!
更想不到,她第一次跟他有交流,是因为她一个头槌把人家杵到了墙上贴着。
原本蓝祺是在餐厅到房间的那段路上找吊坠,只是走了两遍都没找着,她才抱着试试的心态来今天走过的路上找找看。
没想到还挺幸运,一下子就找到了。
刚才是因为俯身去捡地上的吊坠,船又晃得厉害,她重心不稳,扶手又没抓紧脱了手,毫无支点借力,整个人直接就往前扑了出去。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撞进了一个茶竹香调的怀里,然后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察觉到他的目光,蓝祺指尖抚上额角的胀痛:“哦,这不是在你身上撞的······”
她抬手才注意到两人现在的姿势属实是有些暧昧。米钰纯粹是给她当了肉垫,她整个人都贴在米钰身上,下巴抵着的,应该是他富有弹性的······胸肌。
她退开半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米钰也松开了她的手臂。
红绳的尾端从她紧握的拳头里滑出,轻柔地划过他的虎口,牵出一条酥麻的痒意。
“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嘴上是这么说,可米钰觉得,她看起来可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蓝祺自然而然地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米教授这会儿才忙完吗?”
她笑得眉眼弯弯,神色不见半分尴尬不自在,点明认识他,若无其事地像个老熟人似的跟他寒暄,仿佛两人只是在廊角寻常偶遇一般。
“没,还有事。”米钰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声音清冷,但也是老实人实话实说。
可这在蓝祺耳朵里,那就不一样了。
他的态度疏离,弦外之音就是不想跟她多聊的意思。她倒是想再聊聊,可显然不合时宜。
如果是别人,只要蓝祺想,就可以有话聊,哪怕是顺着前言感慨一番工作辛苦,夸赞他年轻有为,甚至连下午的讲座都能夸上两句。
但她要真这么干,哪怕真心实意地夸出花儿来,估计米钰都只会觉得虚伪烦人。
眼下时间地点氛围统统都不正确,还是走为上策!
6. 日落
“那我就不耽误米教授了,一切顺利!”蓝祺不是啰嗦的性格,说完就潇洒撤退了。
走出一段路后,她才打开一直握拳的手。
掌心被硌得有些发红,上面躺着一个红玉的貔貅吊坠,枣红浓郁均匀,玉质如脂,哪怕是不懂玉的人,也能看得出必然价值不菲。
做配的珠子丢了一颗,不过还好红玉貔貅没有磕碰损伤,她确认过后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蓝祺猛地一个趔趄,感受到一阵眩晕。
或许刚才是太紧张吊坠,以至于她忽略了晕船的反应。现在卸下了包袱,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明显的症状。
回房间的走廊蓝祺越走越觉得旋得厉害,脚步像是踩在水床上,找不到受力的落脚,连地毯上的花纹都跳动了起来。
蓝祺从前也坐过各种船,这还是第一次晕船成这样。
她虽然脑袋难受但还是保持着理智,根据眼前如同吃了毒蘑菇般天旋地转的画面,还能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地稳妥落脚。
德雷克海峡果真是名不虚传,这下子是体验感拉满了。
蓝祺好不容易摸到了房间门口,一掏口袋,却是空空如也。
出门得着急,连房卡和手机都忘了带。
蓝祺扶额叹了口气,晃晃脑袋,靠着门框敲门。
“笃笃。”
她耐心等了一会儿,屋内却迟迟没有动静。
难不成睡着了?
“笃笃!”
蓝祺加了一点手劲又敲了一次门。
依然没有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蓝祺总觉得闻到了一阵越来越清晰的茶竹香。
“嘀——”
男人手里的房卡已经贴上了门锁感应区,显示屏亮起的蓝光映在蓝祺的脸上,刺激得她嘘了嘘眼睛。
他的声音同步在身后响起:“晕船?”
蓝祺一激灵,条件反射地转身,又跟米钰撞了个满怀。
蓝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他的呼吸就在头顶,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蓝祺脑子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以她连撞两次的触感来看,米钰的胸肌练得相当不错!
不对!
他怎么能开门?!
米钰低头看不见蓝祺的表情,但大概猜到她还没反应过来认错了门。
他踏上这条走廊的时候,蓝祺就慢腾腾地走在他前面。地毯并没能完全吸附脚步声,但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身后不远处跟了人。
米钰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就这么看着她东倒西歪地如同走在棉花上,摸索着走到了他房间门口,掏了一遍衣服口袋,然后开始敲门。
蓝祺歪了歪头,疑惑的目光越过米钰的手臂,看向了对面的“他”的房间——
!!
对面是她的房间!
蓝祺触电般后退了两步,尴尬得她头皮发紧。
人真的有些时候,会被自己蠢到······
只是这一退,未曾想竟是直接退进了米钰房门内的阴影里。
米钰站在门外,单手撑着门框,视线在她脸上梭巡了一圈,垂眸看了一眼地上那条明暗的分界线:“蓝总有事找我?”
???
骤然转暗的环境晃了蓝祺的眼睛,在晕船的眩晕感加持下,她像是跌进妖精的盘丝洞一般,还听见了妖精在喊她。
他认识她?!
蓝祺回神,往前迈了一步踏出阴影的边界,昂头对上他的眼睛,坦荡地笑着回答他:“没有,是我脑子晕了没认清门。”
她往自家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米钰识趣地退开一步给她让出了路。
要不说跟聪明人交流就是省事呢,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什么意思。
蓝祺向米钰颔首致意,非常淡定地摸回了自己房间的门口,攒着劲大力敲了两下门,回头跟米钰说:“今天一再失礼冒犯,感谢米教授海涵。”
米钰的声音没什么情绪,都不算客套地应了一声:“下次注意。”
这次敲门后,屋里立马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一番动静。尹嘉容太困了,下床光着脚就过来开门,拧开了门就头也不回地又扑回了被窝里。
蓝祺推开门进了房间,转身关门时,轻轻说了两个字。
米钰看到她的口型——晚安。
——
在经历了整整四十八小时的航行后,邮轮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接下来的五天,科考旅行团都讲在南设得兰群岛和南极半岛之间巡航探索。
盛夏的南极生机勃勃,蓝祺每天起早贪黑,玩得不亦乐乎,暂时将一切烦恼都扔在了脑后。
搭乘冲锋艇在浮冰之间搜寻鲸鱼的活动踪迹——座头鲸、小须鲸和逆戟鲸都时常可见,好奇的小须鲸还会被橡皮艇吸引而靠近。
拜访企鹅和海豹的栖息地——蓝祺依照着之前看过的图鉴,还自主辨别了帽带企鹅、白眉企鹅和阿德利企鹅。
登陆海岸,在冷冽的冰川上徒步。
参观南极科考站和历史遗迹。
······
最后一天,去甲板看一场日落。
尹嘉容太累了,洗完澡就躺到床上睡得昏天黑地。蓝祺没叫她,给她留了张便利贴留言,一个人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甲板上只有蓝祺一个人。
企鹅们捕食结束,成群结队地回到陆地,跌跌撞撞地赶路回家。
企鹅的脚步声、海鸟的叫声、海浪声,这些来自地球最原始、最干净的声音,让蓝祺在临别这一刻,从心底蔓延出对这片天地深深的不舍和眷恋。
她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美景,但这里是独一无二的。
宏大,空灵,纯净。
镜头拍不出肉眼所见的万分之一。
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蓝祺循声回头,绽开了一个顾盼生辉的笑容,她声音欢快:“好巧,米教授也来看日落啊?”
虽然两人住的房间门对门,但这几天蓝祺都没能碰到米钰。她只在登陆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他带着学生在采样测绘,没机会跟他说上话。今天还是在那晚之后,时隔几天的第一次偶遇。
米钰的脚步顿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但也只是微不可察的一瞬间,继而便神色如常地上了甲板。
米钰每次来南极,临走那天如果天晴,他便会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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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日落。这是他的习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蓝祺。
走到距离蓝祺有一段距离的位置,米钰微微附身,双臂撑在围栏上,虽然语气仍是淡淡的,但能听得出来也放松了许多:“嗯,难得晴天。”
风轻轻拂过,蓝祺往立起的衣领里缩了缩。
谁都再没有说话,一起等着看南极夏末这场温柔的日落。
暮色初临时,地平线的太阳渐渐化作了一颗淡橙色的琥珀,周围的天空被染成玫瑰粉,渐变到天际成了淡淡的蓝紫。
绵延的冰川披上暖色的暮光,冰面的裂纹被勾勒得像是大地金色的脉络。
平静的海水带着肥润的绸光,无数碎金洒在轻轻漾开的波纹上。
冰川阴影与天空的交界慢慢挤成一条金红色的光带,当太阳沉入地平线,海冰表面升腾起雾气,粉紫色的天幕浓稠成了深钴蓝。
海浪轻拍冰岸的声音,成了这片天地催眠的晚安曲。
“游客有机会看到王企鹅和帝企鹅吗?”
这场日落让蓝祺的内心变得平静而安宁,连面对米钰都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是想到刚才日暮里捕食回家的企鹅,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个问题。
夜色渐深,空气都变得安静。
蓝祺似乎并没有特别执着于等到这个回答。
良久,米钰才开口:“南极三岛去往南乔治亚岛的航线上,可以看到王企鹅。帝企鹅的居住地更南更冷,通常在由澳大利亚、新西兰或者南非出发前往罗斯海的航线上可以看到。”
蓝祺侧身靠在围栏上,仿佛玩笑般问起:“那我以后走其他航线再来南极,有机会再遇见你吗?”
“我的意思是,加个联系方式吧。”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向米钰,心思坦荡而直白。
“不方便。”
“哦?你结婚了?还是有女朋友了?”蓝祺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感到挫败,语气平常地追问,甚至还透着笑意。
她要是这点儿眼力都没有,连米钰是不是单身都看不出来,那这几年在生意场上就真是白混了!
米钰没有回答。
蓝祺笑得狡黠,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歪了歪头,眼睛直直地看向米钰的眼睛:“都不是,那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米钰的眼神并不回避,两人对视,蓝祺眼里是势在必得。
她的感情来得热烈,像狩猎的食肉动物,眼神和言辞都是锋利强势的。甚至连被拒绝之后的反应,都带有极强的入侵性。
“蓝总,南极的极光和都市的霓虹,是完全不同的。”
这也是他的答案。
······
回程的两天蓝祺几乎是在房间里睡过去的,德雷克海峡的威力强制她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米钰的事情。
风暴在后面追着船跑,蓝祺在睡梦中,觉得自己仿佛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
摇摇晃晃中,梦到那天巡游时座头鲸包围着小艇,一声声如母神低语般的鲸歌,安抚着她安稳睡去。
重返乌斯怀亚,再到布宜诺斯艾利斯,蓝祺都没再碰到米钰。
这个男人就像一阵风,短暂地吹过了她南极旅行的日子。
7. 归位
国内的春节假期早已结束,蓝祺公司已经开工几天了。又是开年比较忙的时候,她得回去上班。而尹嘉容的上班性质比较自由,她决定在南美多留一段时间,做一些采风工作。
蓝祺是晚上的航班,尹嘉容送她去EZE机场。
一上车,尹嘉容就热情地跟出租车司机攀谈起来,百无聊赖的蓝祺摸出手机,打开了南津大学的官网,在地理科学学院的师资队伍里把米钰翻了出来。
本科是国内top1大学的地质专业,英国留学五年,剑桥大学冰川学方向的硕士博士学位,发过不少影响因子很高的期刊论文,其中甚至有两篇国际T类期刊。
在南津大学任教两年,去年刚评的副教授。
“哦哟哦哟,你不会上头了吧?”倒不是尹嘉容故意窥屏,实在是米钰那张俊脸占满了屏幕,蓝祺两个手指头在那里放大缩小沉浸式地看,她不想注意都难:“您老人家还亲自上官网扒人家履历呢?你们当总裁的不都是让助理查吗?”
“小蓓!五分钟,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尹嘉容用她认为非常有磁性的气泡音演绎了一遍。
蓝祺无语地瞥了她一眼,抬手用手背挡开了尹嘉容越凑越近的脸:“女士,现在是法制社会,少看霸总小说。”
“诶,你什么时候跟他对上眼的?我一直跟你一块儿我怎么不知道啊?”尹嘉容两手并用抓下蓝祺挡她脸的那只手,犟着把脑袋抵过去审问道。
“当然是趁没跟你一起的时候呗。”蓝祺偏了偏头,给了她一个非常有水分但又是事实的答案。。
偏头的动作,跟尹家的大金毛扑上来她生怕被舔到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蓝祺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态度让尹嘉容格外郁闷,怪她有情况居然都不跟好姐妹分享:“有些人呐,嘴上说着三十的男人太老,结果怎么着?嘿!转头背着姐妹就跟三十岁的老男人聊上了!”
“双标就算了,知道最让人寒心的是什么?是从小到大的亲亲好姐妹连知情权都没有!啧啧啧,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唔······唔!”
蓝祺嫌她太戏精,直接一个反手捂住了她的嘴:“纠正一下,姐们儿我还没跟人家聊上呢!啥事儿都没有你让我跟你说什么?”
尹嘉容停止了挣扎,眼睛瞪得溜圆:“合着你还没进度呢?”
话一出口,她脑子突然灵光一闪,转头看向蓝祺的眼神变得将信将疑,连声音都正经起来,抱着答案仍是不死心地试探问道:“你来真的?”
“不然呢?”
蓝祺给了她一个关爱傻子的眼神:“你觉得我一天到晚很闲吗?”
这时,正好出租车靠边停车。
蓝祺看了一眼外面是机场哪个位置,回头跟尹嘉容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就送到这儿吧。你也别下车了,正好再坐这辆车直接就回去了。”
“行,那你自己进去吧。”尹嘉容也没跟她客气。
蓝祺利索地开门下车,拿好包,转关门的时候又想到了什么,扶着车门把身子探进了车内:“还有——”
她食指和拇指在尹嘉容嘴前虚空一捏,一脸温柔的笑容看得尹嘉容汗毛都立了起来。
“否则——”
“嗯嗯嗯!”尹嘉容双手捂嘴,点头如捣蒜,满眼都是保证的求生欲。
蓝祺满意地挑了挑眉,拍了拍尹嘉容的头顶,这才把身子退了出去,“嘭”地关上了车门。
依旧是难捱的三十多个小时的飞行,蓝祺耳机里放着白噪音催眠曲,勉强断断续续睡了几个小时。
国内时间下午四点,班机终于降落在了南津机场的跑道上。
蓝祺的小助理杨小蓓已经在国际航班的到达大厅口等候多时了。
蓝祺还离得远远的杨小蓓就看见了,她一出来杨小蓓便热情地迎了上去:“蓝总路上辛苦了,欢迎回家!”
她十分顺手地接过蓝祺手里的行李箱,惯性地汇报道:“车在停车场,阿姨也在家准备晚饭了,您到家就能吃上热乎饭!”
蓝祺脚步不停,箱子交出去后揽过杨小蓓的肩膀靠上去。
“吃什么啊?”
杨小蓓早已习惯自家老板这些懒散的动作,知道她是真的累了,老实地挺了挺腰板配合她的身高,给她报菜名:“咳咳,报告蓝总!有麻辣水煮牛肉,尖椒兔丁,柠檬虾滑球还有一个清水菠菜汤!”
四个菜都是蓝祺喜欢的。
一路到停车场,蓝祺又问了些有的没的,大概了解了开年她“旷工”的这几天累积下来的一些公司事务。
上了车,蓝祺就直接窝进了后排。杨小蓓今天开的库利南过来,SUV车型方便方行李,后座又宽敞,正好方便她“咸鱼瘫”。
闭上眼睛,蓝祺在困得睡着之前又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遍——不愧是她亲自面试招聘来的助理,办事就是妥帖。
蓝祺现在常住的地方就在公司附近,市中心临近护城河最寸土寸金的地段,闹中取静的园林别墅区。杨小蓓从机场开过来正好遇上晚高峰,最熟悉的这两条街堵了四十多分钟,过了六点钟才终于拐进了小区大门入口。
到家的时候阿姨已经把厨房卫生都收拾好离开了。做好的菜都在保温柜里。
蓝祺留了杨小蓓一起吃晚饭。
正好是饭点,她一个人也吃不完三菜一汤的份量,杨小蓓吃了再走还能避开晚高峰。
杨小蓓也不是头一回蹭饭,饭桌上兴致勃勃地跟蓝祺聊起春节期间南津豪门圈子的八卦。
蓝祺爱听这些小品节目,时不时还要辣评两句。
她夹了一个虾球到碗里,想起另一个混球来:“蓝霁伦春节怎么过的?”
“嗯?哦哦,”杨小蓓快速嚼吧了几口,囫囵咽下嘴里的肉,有些小得瑟,“我就知道蓝总你会问。”
她早就了解过了,就等汇报呢:“司机上报说,老蓝总除夕那天下午去了荣华府那边,晚饭过后才回的山顶别墅守岁。初一一早去了大林寺,然后去墓园待了一整天。后面几天就跟往年一样,参加了一些聚会晚宴。”
蓝祺撇撇嘴,她倒是越看越觉得蓝霁伦是表演型人格,干的每一件事情都像演技拙劣的滑稽戏。
也不知道他今年抽什么疯,突然大年初一就去大林寺,更不知道他有脸去求什么。
墓园里满园子就没有一个他在乎的人,还做模做样地在墓园待了一天表演给鬼看。
“还有就是······”
杨小蓓有些纠结,不知道这事要怎么跟蓝祺说。
蓝祺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对面吞吞吐吐的小助理,猜到是什么事:“李敦山的事?”
杨小蓓愣了一下,没想到蓝祺竟然知道这个名字,点点头:“嗯,老蓝总有意无意释放出来的一些信号,让外界猜测······是您要跟李敦山李总强强联姻。”
蓝祺知其一不知其二,倒是不知道蓝霁伦根本没藏着,都把消息散布出去了。
“他做不了我的主,之后要是有人把这事儿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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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明面上问,一概否了。”蓝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复一思忖,又补充道:“明天上班你理一份李敦山的发家史给我,必要时联系美国分公司那边帮帮忙。”
无利不起早,蓝霁伦这么上赶着,她总得知道他图李敦山什么才好出招。
“好!”杨小蓓两眼放光,甚至还有点兴奋。干助理这么久,她总算领到“查人”这个活儿了!
——
隔天,蓝祺早早就到了公司。
公司前台刚刚到岗,就看见蓝祺闲庭信步地进了公司大门。
“小蓝总早上好。”
“嗯,早上好。”
微笑打过招呼后目送蓝祺进了电梯,电梯门一关上,前台就掏出了手机:【家人们家人们!小蓝总新年开工上班了!】
同事甲:【这么早?!】
前台:【看起来心情不错,还跟我说早上好来着】
同事乙:【节后开工第一天哦,看看今天哪个部门是幸运儿/捂嘴笑.】
同事丙:【总不能是我们财务,我们年前才渡完劫,现在也还没到月末】
同事甲:【要开始搞春招了,我押一手今天人资中奖/狗头.】
同事丁:【乌鸦嘴滚呐!】
同事戊:【按往年惯例,开年都是先抓发展部】
······
杨小蓓还在通勤路上,看到群里说蓝祺到公司了还微微惊讶了一下。蓝祺虽然不踩点上班,但最多也是提前十分钟到不能再多了,今天这么早的确是不太寻常。
等杨小蓓到办公室,看到蓝祺粉底都遮不住的黑眼圈瞬间就明白了。她把买的早餐拿出来,边开包装盒边关心道:“蓝总,你昨晚是不是还在倒时差没睡好啊?”
昨晚吃完晚饭,杨小蓓把碗丢进洗碗机后才走。走的时候蓝祺还在屋里溜达,仔仔细细地检查她那几盆发财树。那会儿瞧着精神头儿好得很,跟才下飞机的时候简直两模两样,确实不像是能早早洗洗睡的状态。
蓝祺撕开一次性勺子的包装,含糊道:“差不多吧,该睡的时候没睡着。”
她挖了一勺杨小蓓带的小蛋糕,没两口下肚,望向杨小蓓的眼睛都亮了:“这个好,奶油少,还不甜。”
杨小蓓懂她的意思,比了一个“OK”,默默把今天尝鲜的芋泥夹心小蛋糕加入了蓝祺的“早餐菜单”。
冷的芋泥有一点点噎,蓝祺放下勺子插酸奶吸管:“对了,待会儿把年前南津大学那个校企合作实践教学的企划书找出来给我。”
“好。”杨小蓓应下。
这个“企业进校园”的事蓝祺记得是去年十二月,当时学校那边来人谈校企合作,但公司内部意见不统一,就还没有急着定论回复,又赶上年底事情多,就暂时搁置了。
她昨晚躺床上就琢磨这事,琢磨了大半宿。
南津大学官网上只有米钰的邮箱,她连人家微信都还没加上,得制造机会见面才行。
只是以她现在的岁数、工作性质还有社会地位,让她混在本科生里去旁听他的课,就是打死她,她都干不出来。
也不能去学校搞什么“偶遇”,一眼假不说,还显得她步步紧逼,讨人嫌了到时候更没戏。
要有正经由头去学校刷脸才行。
翻来覆去没睡着,后半夜才想起校企合作这事儿来,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天助我也!
杨小蓓拿了她的杯子去茶水间泡茶,蓝祺脑子里计划着学校的事儿,美滋滋地吃了个早餐。
8. 盘问
桌上的文件被总助蒋忱分门别类归置得井井有条,还按项目的轻重缓急调整了摞放的顺序。
一整个上午,蓝祺非常高效地处理了上层比较重要和比较急的文件。中午吃过午饭后,困意上头,就到休息室睡了两个小时。
蓝祺上班就是这样,效率为王,累了困了绝不为难自己。
休息室卧室的窗帘遮光性好,让她这一觉睡得格外舒坦,睡醒正好赶上公司统一的各部门每周例会时间。
蓝祺神清气爽地起床,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就精神抖擞地投入了下午的工作。
从办公室出来,路过杨小蓓的办公桌,蓝祺脚步不停地径直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只是顺手在桌面敲了敲,示意她跟上。
“蓝总,去哪个部门啊?”杨小蓓追上她,抢先一步按了电梯的下行键请示道。
“还没想好。”蓝祺转了转脖子活动颈椎,语气不甚在意。
“叮——”
正好电梯开门,她迈步上了电梯,转身连按键板都没看,随手按了一个楼层:“就这层的部门吧。”
“······”如果杨小蓓没看错的话,这楼层应该······又是她家蓝总随手按的。
杨小蓓不动声色地进了电梯,在蓝祺身后站好,抬头瞄了一眼楼层。
十三层,是法务部。
公司上上下下都以为,蓝祺每次突击检查哪个部门的工作、旁听哪个部门的会议,都是有深意有目的,有选择逻辑的。
然而事实上,单纯就是蓝祺随机选的。
她的理念很简单,公司的每个部门都重要,那就没有只特意狠抓某些部门的道理。所以都一视同仁的,每一个部门有可能会被抽查。
但显然公司的大家并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
陈立志看到蓝祺过来,霎时出了一背冷汗,脑子里“走马灯”般拼命回忆工作出了什么纰漏,竟然能让蓝祺亲自找上门来了。
杨小蓓隔着玻璃看着会议室里一屋子人如遭雷劈的表情,低下头抿唇憋笑,拉开玻璃门让蓝祺先进,然后才跟着进去,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蓝祺随意在角落寻了个位置坐下,还顺手给在后面慢一步的杨小蓓也拖了个椅子。
她朝陈立志抬了抬手:“你们正常开展,我旁听。”
“好的,小蓝总。”西装革履的男人微微弯腰,抬手扶了扶眼镜,顺势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因为是周例会,所以不到一小时就可以结束。蓝祺一整个旁听下来,觉得法务部的各项工作做得都还不错。
但她有且只有一个问题:“那个要被罚款的方案评估是老蓝总什么时候批的?”
“就这周一。”
蓝祺问什么陈立志就答什么,战战兢兢地一句话都不多说。
“行,知道了。没有别的事,大家散会吧。”蓝祺的手肘搁在椅子的扶手支着下巴,看上去没有要起身走的意思。
会议室里的各位都是职场的老油条,明白蓝祺这是有话要跟陈立志单独说的意思,一个个利索地收拾好东西麻溜儿撤出了“审讯室”。
陈立志是如坐针毡。
蓝祺不说话,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侧着身子探头在看杨小蓓手里平板电脑上的资料。
会议室里除了杨小蓓触控笔落在钢化膜上的“哒哒”声,只有陈立志面前笔记本电脑因为高负荷运行排风扇“呼呼”转的声音。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陈立志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小蓝总,情况是这样的,当时提交给蓝总的第一份合规评估里,这个方案因为要罚款,我们法务是提示需要规避的。”
他顿了顿,蓝祺虽然没看他,但还是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陈立志纠结了一番,咽了咽口水:“但是这版被蓝总打回来了,让我们重新评估风险,给他一个罚款数额可能的区间,然后······再拿去给他签字。”
蓝祺已经抬头,视线从平板电脑屏幕转移到陈立志的脸上,陈立志被她这一眼看得起了鸡皮疙瘩,但还是厚着脸皮继续说:“其实很多公司都有这样的方案落地,罚款的金额不算太高的话,可以大大降低成本,整体来看,这是收益最大化的选择······”
陈立志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只敢小小地瞄一眼蓝祺的表情。
“当迪士尼交着罚款放烟花呢?”蓝祺让陈立志给气笑了。
蓝祺之前还觉得陈立志能力还不错,现在倒是觉得首席法务官CLO这个位置他坐不住:“这是单纯罚款然后降低成本提高收益的问题吗?社会舆论考虑进去了吗?对公司的形象信誉、社会责任还有其他项目的影响有想到吗?”
“没有独立的专业判断吗?你自己的职责履行到位了吗?”
她的语气不重,神色看上去也心平气和,但这一问接着一问,陈立志只觉得“咄咄逼人”,越听心越沉,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蓝祺心下已有决断,起身带上杨小蓓就离开了会议室,省得跟陈立志浪费口舌和时间。
回总裁办的电梯上蓝祺周身的气压极低,在下电梯的时候她才开口:“让蒋忱来一趟我办公室。”
还真是没想到今天随机抽个法务部,还真检查到了问题。
——
与此同时,南津机场。
米钰并三个研究生一行四人,满脸倦色地走出到达大厅,在停车场找到了来接他们的路虎。
驾驶室的男人看见他们,连忙掐了烟推门下车,开了后备箱帮大家装行李。他扫了一眼三个年轻人的脸色,揶揄道:“怎么都蔫了?你们仨出发的时候不是还挺兴奋的吗?”
三人苦笑讪笑尬笑,都是皮笑肉不笑。舟车劳顿辛苦劳作了半个月,已经没有多余精力回应韦松霖的打趣了。
“上车吧,先送他们几个回家。”米钰打断了韦松霖逗学生的恶趣味,把最后一个行李箱放上车,关上了后备箱率先走向了副驾驶座。
这三名研究生都是南津市本地人,临近年关被提溜去了南极科考,没能在家过年。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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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要开学返校了,忙起来可就难得回家一趟了。
三人爬上后座,报了家庭地址,韦松霖本着不绕路的原则,依次把三个学生都安全送到了家。
车里就剩好哥俩两个人,在开往米钰住处的路上,韦松霖终于察觉出不寻常来——旁边这人一路上就没说过一句话。
虽然平时话也少,但好歹还跟他聊两句实验室或者在外科考的事,今天是直接变“哑巴”了。
韦松霖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打量旁边的米钰。
正闭目养神呢,鼻梁处有些发红,应该是他刚才捏过。
“你什么情况?坐着大邮轮出科考,带的还是最靠谱的三个学生,怎么还一副心力憔悴的样子?”
米钰睁眼,眼底映着红灯即将结束的倒数,神色淡淡,扬了扬下巴,示意韦松霖马上绿灯了。
韦松霖的余光撇见红灯转绿,在后车按响喇叭前一脚油门驶了出去,嘴里还在叭叭:“你是遇上海妖给你喂哑药了还是吸你精气了?话也不会说了,魂也找不着了的。”
米钰闻言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倒是头一次觉得韦松霖这张嘴有点儿东西。
虽然遇上的不是海妖,但也算差不多吧。
“不是我说你,你这烂德性真得改改。都不奢求你会关心人了,好歹有人关心你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冷漠啊,也就兄弟我受得了你······”也不管米钰有没有在听,韦松霖自己一个人就能唠叨一路。
韦松霖话密,米钰知道他是越搭理越来劲的那号人物,实在是心累不想自讨苦吃,一路都没跟他说话。直到下车拍上了门,才开了金口,只不过不是韦松霖爱听的就是了。
米钰敲了敲副驾的车窗,韦松霖以为他是良心发现要说谢谢,热情地放下了车窗:“都说了兄弟我了解你,道谢就显得生疏了,但是你要是非要谢也不是不行······”
“明天下午,实验室等你。”
“······”
米钰第二天回了趟父母家。
知道他要回来,夙女士一早就煲上了汤,米钰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鲜美的香味。
客厅电视放着新闻,米柏良坐在茶几前的小凳子上剥蒜。米钰的车一进院子他就听到了,此时伸长脖子跟门口的米钰对上了眼神,望了一眼厨房,冲他挤眉弄眼。
同样听见米钰进门的还有在厨房忙活的夙筠,踩着拖鞋一阵“啪嗒”的动静出来,开口就是米钰熟悉的味道:“哟,大少爷回来了呢!”
夙筠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米钰,确认了好大儿没瘦,又是一句:“真棒,还知道回来还找得到家在哪儿!”
过年没回家本来就是米钰理亏,但夙筠这阴阳功夫也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他试图转移话题:“小苔人呢?不是说后天才走吗?”
“在房间跟男朋友打视频呢!”
夙筠没好气,给了米钰一个大白眼:“家里的嫩白菜都让外头的猪拱了,家里的老猪还不会拱外头的白菜!”
“······”
9. 谈话
中午的菜色十分丰盛,算是一家四口迟到的团年饭。
饭桌上,夙女士说起米苔在家这些日子成天就抱着手机傻笑,言语间对自家女儿这个恋爱脑颇多嫌弃,但米钰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话里机锋——哪里是在说米苔啊,这分明就是冲他来的。
米苔不愧是妈妈的小棉袄,一秒接住了戏,开始跟夙筠打配合。
“哥,你一直不谈恋爱,不会是有什么忘不掉的白月光吧?”米苔从盘子里戳回一个狮子头,状似不经意地八卦道。
“没有。”
夙筠给了米苔一个“成事不足”的眼神,示意她退下,还是换她老娘亲自出马。
“那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姜还是老的辣,夙筠就不会像米苔一样,问什么有没有、是不是这类容易让米钰敷衍过去的问题。
“没想过。”
考虑到夙女士问理想型多半是存了给他安排相亲的心思,米钰又补充道:“理想型的条条框框是设给其他人的,真正对的哪个人不用符合什么理想型标准。”
夙筠讪讪一笑,跟米柏良对了个眼色。
米钰这话摆明了就是让老两口别想相亲的事儿,就差明说哪怕是找来个“完美理想型”,他也照样能说不来电不合适。
米柏良朝夙筠撇了撇嘴,无声地传递只有两人能懂的讯息——能说出这话不像是没开窍。
“那就是看眼缘凭感觉啰?”米苔其实想说的是“一见钟情的心动’那种意思,但总感觉这种形容放在她哥身上实在是违和。
怎么说呢······就是一种,跟他气质不匹配的天真。
米钰都不稀得搭理这个叛徒。以前还知道帮他说说话,现在谈了男朋友,就倒戈到老两口的阵营合起伙儿对付他来了。
米钰不理她米苔也不恼,看着米钰冷漠的侧脸,想到米钰在外面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嘴脸,戳着碗里沾上糖醋的米粒,嘀咕道:“谈恋爱呀,看对了眼就谈得上。但是像哥你这样平常都不拿正眼看人的,应该很难跟人对上眼吧。”
“我什么时候不拿正眼看人了?”米钰停下了筷子,转头看向米苔的面色不善,这可是事关个人素质涵养的问题。
“你妹妹说错了啊?我看你也是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夙筠给米苔帮腔,愤愤地瞪了米钰一眼。
她以前就怀疑米钰小时候是不是在医院抱错了,这性格既不像她,也不像米柏良。从小就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好听点人家说是“高岭之花”,难听点不就是目中无人了嘛。
“就是就是!”有了家里的最高长官撑腰,米苔更是不怵米钰,昂着下巴跟连珠炮似的:“你知道像你这样把花花世界拒之门外没有人类社交的人只能怎么获得爱情吗?”
米苔如同下批语一般公布答案:“等天降一场入室抢劫的恋爱!”
——
蓝祺吩咐蒋忱去叫停了那个会罚款的不合规项目,又让他通知三月十五开董事会会议。
蓝霁伦收到消息后,来找过蓝祺两次。但蓝祺没空搭理他,都是指派蒋忱去解决他。
连续大半个月,蓝祺除了照常处理常规工作以外,还忙着跟公司高层开会商讨校企合作的事情。就这么忙忙碌碌地一直到董事会会议的当天,被选择性无视的蓝霁伦突击了她的办公室。
蓝祺大清早来上班,一推开她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了坐在会客沙发上的蓝霁伦。
他身后站着的助理见蓝祺进来,微微躬身向她点头问了好。
而蓝霁伦······他非常投入地在摆他为人父的架子,翘着二郎腿“凹造型”。
虽然蓝祺十分看不顺眼他这副做派,但不得不承认,蓝霁伦虽然五十多了,但那张脸和身材还是保养保持得相当好的。养尊处优大半辈子,是有些矜贵的味道和风流的资本。
蓝祺放了包,脱下风衣外套搭在椅背上,转头睨了一眼蓝霁伦,率先开口发起攻击:“怎么?岁数大了温柔乡里都睡不着了?大清早跑我这里来寻什么晦气?”
蓝祺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今天来公司这么早,无非是因为一个小时后的董事会会议,所以提前来探探她的口风而已。
蓝霁伦早习惯了蓝祺跟他说话夹枪带棒的,没接她的话茬,只是黑着脸跟她说正事:“你是不是想把陈立志换了?”
蓝祺挑了挑眉没应声。
“陈立志比你进公司都早,踏踏实实在蓝氏干了这么多年,当初提他到现在的位置,也是法务部推举董事会通过的,你凭什么换人?你怎么服众?”
“凭什么?当然是凭他才不配位啰!”蓝祺简直觉得荒唐,本来这事就是蓝霁伦犯蠢,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放他一马,现在不占理的人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质问她?!
“能力不足以胜任CLO,在岗期间没有专业独立的判断和决策,作为公司员工危害公司利益,职能履行成这样,往大了,说他渎职都不为过。我这么说,能服众吗?”
蓝霁伦不一定是想保陈立志,不过是觉得这事透过表象是蓝祺下了他的面子。
其实蓝祺从来不会过分苛责员工偶尔的疏漏或错误,但陈立志显然是个脑子糊涂的,要换他倒真还不是因为蓝霁伦。
她坐到蓝霁伦面前的茶几上,跟他面对面,逼视这双她恨透了的眼睛:“他是因为谁被撤的,你心里不是有数吗?这件事没追究到你头上,你就该把尾巴夹紧了偷着乐,而不是在这里跟我叫。”
蓝霁伦和蓝祺,父亲和女儿。
但显然,蓝祺对蓝霁伦并没有什么父女温情。
两人恨彼此的原因,都是根源于蓝祺的母亲。但现在,蓝祺对蓝霁伦的厌恶很大程度是因为他蠢,而蓝霁伦对蓝祺则是一种敌意。
虽然蓝祺当初匆忙接手公司,是为了收拾蓝霁伦造出来的烂摊子。但她一步步站稳脚跟、建立威信,对应的就是蓝霁伦职权的边缘化。
尝过大权在握的滋味,他怎么可能放得下公司掌控权?这是他的父亲建立的商业帝国,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由他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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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哪怕蓝祺话说到了这份上,蓝霁伦依然很不客气:“换下陈立志可以,新的人选我来提。”
蓝祺既然要换人,就不会再容许蓝霁伦在这里头指手画脚:“你提人选,和我去会会李敦山,你只能二选一。”
蓝霁伦眼底划过一瞬的惊喜,甚至连他身后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助理都抬头看了一眼蓝祺。
蓝霁伦惊喜于蓝祺竟然愿意去见李敦山,毕竟他不相信联姻的传闻没飘到她的耳朵里。
而蓝霁伦助理是惊讶于小蓝总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句话还是那样的态度,现在竟然会这么柔和地让蓝总二选一。
蓝霁伦掩藏得很好。他终于舍得换个姿势,放下了翘起的腿,微微昂着头对着蓝祺:“只是见个面,你能保证什么?”
“我还要跟你保证什么?我要是不去你有本事自己谈下来吗?”虽然蓝祺对蓝霁伦贯彻打个巴掌给颗甜枣,但这并不代表蓝霁伦还可以对这颗枣的大小提要求。
“对公司有益的买卖,我自然会尽心尽力谈,这需要跟你保证吗?”蓝祺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往后仰了仰,笑道,“这一点应该是你需要跟我保证才对吧?”
蓝霁伦回避了蓝祺的问题:“从年前到现在已经拖得够久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见李敦山?”
他说话依然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语调,但蓝祺耐心将尽,现在只想赶紧把他送走,也懒得再计较他的“自命不凡”,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按下了桌上的按钮。
很快,办公室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
杨小蓓推门而入,显然是知道蓝霁伦也在办公室里,礼貌性地向他颔首致意,便走到蓝祺跟前:“蓝总有什么指示?”
蓝霁伦听到一声“蓝总”,条件反射地以为是在叫他,下意识地望向了杨小蓓。看清她微妙的站位后,才反应过来现在这办公室里,可不止他一个蓝总。
蓝老爷子掌权的时候,他是小蓝总。老爷子走后,他才成了蓝总。
前几年公司里还都是叫他“蓝总”,叫蓝祺“小蓝总”。而如今在越来越多的人眼里,蓝祺是蓝总,他成了老蓝总。
蓝祺看见了蓝霁伦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心底嗤笑,但面上却是假装若无其事,跟杨小蓓安排道:“去联系李敦山助理,看看他今晚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啊?”杨小蓓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早就跟李总约好今晚一起吃饭的吗?地方她都安排好了。
啊!
好在杨小蓓机灵,瞬间明白了蓝祺的意思——这不是老蓝总在这儿嘛!
“您之前不是说不——”杨小蓓十分默契地配合蓝祺,拿出了奥斯卡影后般的演技,话说一半紧急刹车,一副自己嘴快说错话的模样。
她抿了抿唇,又认错似的抬眸瞄了眼蓝祺的反应,余光还飞快地从蓝霁伦的方向掠过,做足了蓝祺之前不想见李敦山的样子,然后才开口应下安排:“好的,我这就去联系。”
10. 机锋
今天的董事会会议很顺利。
因为通常只要蓝霁伦蓝祺父女俩没有针锋相对,各位董事的意见都会很好统一。
陈立志被换下,新的CLO人选一经蓝祺提出,很快就得到了董事会的全票通过。
把人从海外分公司调回来的调令蓝祺都备好了,就等董事会任免这个流程走完,很快就可以进入到两人的工作交接。
不过兴师动众地把这些老家伙叫来,就让他们举个手,解决一个人事任免的问题,多少还是有些小题大做。所以蓝祺趁此机会,又组织商讨表决了公司其他的一些事务。
与此同时,校企合作项目组的几位高层跟校方代表也在公司会面,进行年后的第一次交流。
校方来的也不是什么重要领导,公司这边自然也不用蓝祺亲自到场,高层接待足以表示尊重和重视。何况项目年后重启以来,相关文书工作都是蓝祺全程带着做的,各方面已经相当完备,就算是比较深层问题的协商,几位高层也足以应付。
——
和李敦山的晚饭约在六点半,不可避免会遇上晚高峰。蓝祺到点准时下班,带上杨小蓓开车过去。
餐厅是一家味道不错的私房菜馆,据传背后的老板是娱乐圈某位花花影帝,最初开店的目的是为了方便自己地下约会。
蓝祺以前来过,熟门熟路地停好车,领着杨小蓓往店里走,都不用到前台报名字,就有侍应生认出她,上前带引她们去到预定的包厢。
包厢内,吊灯正下方是一张岩板圆桌,桌面中间做了下沉设计,里面的盆栽造景与落地窗外小院儿错落的流水山石呼应。室内的暖光打在依墙而立的三两丛细竹上,像镀了一层碎金,与池子里的红黄锦鲤相得益彰。
一推开门,就是一缕兰香裹挟着温热的茶气扑面而来,接应客人进入这个幽静的小世界。
这里无论是规格还是环境,都很适合接待李敦山,也很适合谈生意。
杨小蓓接过侍应生手里的平板电脑,确认了一遍预定位置时就预定好的菜品,又熟练地添了一些清口的小菜。
之前跟李敦山助理对接时,她就已经问好了客方的忌口,点完餐又严谨地核对确认了一遍,这才放心地把平板交还回侍应生手中。
商务接待杨小蓓是专业的,蓝祺不用操心这些小事,进门就自己找了个斜对着门的位置坐下。
适时,门口传来两声礼貌的敲门声,侍应生在蓝祺点头后拉开包厢门——是李敦山带着助理到了。
就跟她前后脚,还挺守时。
“李总,幸会!”蓝祺扬起一个标准的笑容,起身迎了两步。
面对蓝祺伸出的手,李敦山垂眸扫了一眼,只是绅士地握了个指尖:“蓝总好。”
趁着收手的两息之间,蓝祺眯了眯眼,眼神在李敦山身上从头到脚梭巡了一圈,这才抬手招呼道:“坐。”
尹嘉容倒也没说错,这个李敦山确实是大众审美上的帅哥,就是气质有那么点儿邪性,跟他的名字实在是不契合。
蓝祺打量他的目光毫不含蓄,怕是本意也没想遮掩。眼神里欣赏归欣赏,同时也明明白白向李敦山传递出一个信息——她对他没兴趣。
杨小蓓无声地给侍应生打手势,示意可以开始走菜了,又自然而然地接应了蓝祺的动作,招待客人入座。
李敦山在杨小蓓的指引下,落坐在跟蓝祺隔了两个座位的位置。
不远,也不近。
他心下了然。
“看来,联姻应该只是老蓝总的个人想法。”李敦山突然就说到这个话题,蓝祺和两位助理都楞了一下。
蓝祺挑眉在想,李敦山这话的弦外之音,是单说他看出来她没有联姻的意思这一重,还是也想说,他同样没有联姻的打算?
“李总是明白人,”蓝祺先给他戴上高帽,继而才隐晦地提到了蓝霁伦,“旁人的说法不会影响李总对我的认知和判断。”
“好说,”李敦山拿起侍应生夹到面前瓷碟里的热毛巾擦手,动作赏心悦目,“蓝总的才智和能力业内有目共睹,我当然不会听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三两句话间,两人就达成了共识——联姻免谈,合作好商量。
这时,有侍应生在开着的包厢门上轻敲了两下,给包厢内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便排着队鱼贯而入,有序地开始上菜。
杨小蓓点餐的多数情况下,都会在满足客人喜好的基础上尽可能照顾到她的口味。蓝祺分神看了眼一道接一道上桌的菜品,果然,大多都是她爱吃的。
既然双方都有合作的意向,蓝祺也不想继续啰嗦客套,等侍应生尽数退出包厢,她抬手招待:“边吃边聊?”
李敦山点头同意。
跟蓝祺一样,对于工作上的事情,他也奉行效率为王,不喜欢在没有意义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饭桌上只有双方四人,两个老板没有寻常应酬里的陋习,席间两位助理都安心地当着隐形人,在一旁埋头苦吃。只有蓝祺和李敦山在交谈,氛围还算比较和谐自在。
根据蓝祺之前所了解到的信息来看,李敦山的公司要回国是必然。而他公司落户的地方,国内两大金融中心,排除了安平,就只有选南津。
对他来说,南津合适的合作对象,就蓝家和黄家两个。
蓝霁伦上赶着扯什么联姻,无非是担心李敦山选择跟黄家合作,对蓝氏的发展和市场竞争不利。除了惦记合作能带来的收益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蓝霁伦押宝李敦山这个人,还瞄中了他背后的李家。
客观事实来说,蓝氏和黄氏的体量相差无几,业务领域也近乎完全重合,李敦山选择跟蓝家或是黄家合作区别都并不大。
但黄家的人员关系和公司内部的结构要比蓝家简单得多,无论是从观感,还是从合作风险的角度来讲,黄家都是更好、更稳定的选择。
李敦山之所以没有直接跟黄氏谈,还耐着性子跟蓝霁伦周旋了这么久,是看中蓝祺要比黄氏的接班人更有能力。
来赴蓝祺的邀约,是他想会会这位名声在外的蓝总,到底有几斤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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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镇得住家里的妖魔鬼怪,值不值得他冒险合作。
两人各怀心思,一边吃饭一边商讨着合作事项,在一些价格和条件上拉扯得有来有往。
一顿饭吃到后面,李敦山不得不佩服蓝祺:“蓝总这些土匪路数,是在MIT学的,还是蓝家家风本就如此?”
一旁李敦山的助理闻言脸都快埋进了碗里,他都不敢想蓝祺会是什么反应。虽然蓝祺这喊价心黑得他咂舌,但他也想不到自己老板能当面就说人家是土匪。
连杨小蓓的表情都透出不忿,反倒是蓝祺一脸无所谓地端起高脚杯,悠哉地晃了晃,朝他举杯:“彼此彼此。”
李敦山的谈判风格强势老辣,蓝祺应付起来可一点儿都不轻松。商讨过程的每分每秒她都是严阵以待,生怕一不留神就掉进了他哪句话挖的坑里。没想到完事儿他居然还恶人先告状在这里倒打一耙!
既然他李敦山能松口答应她的报价,那就是还有得赚。居然让他给说得跟蓝祺抢了他钱似的。
她不也答应了他不少条件吗?!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是蓝祺的天赋技能:“为了显示合作的诚意,加之也是对贵公司产品质量的认可,我可是一点没压价,给李总报的价格已经是近年给出最高的了。”
蓝祺抿了一口红酒,笑得十分和煦,意有所指:“咱们以后也是合作伙伴了,李总可记住别老说这些不利于团结的话。”
李敦山抬眸打量这个女人,想起之前听人说,蓝家这位蓝总是“温柔刀”、“笑面虎”,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了。
说话时眼角眉梢总是带着春风拂面的笑意,声音语调也是不疾不徐。但真正谈条件时,却是说一不二寸步不让,开的价格和条件也是咬得人肉疼。
“李某受教了。”他敛下目光微微颔首,显得颇有风度。
“······”
先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位李总还是这么个茶香四溢的人物?
蓝祺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啊,同心同力才有利于愉快合作,实现互利共赢。”
估计也是没料到蓝祺能“厚着脸皮”这么接,一时间桌上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通常来讲,用餐到无话可聊的时候,饭局的主方或是地位较高者就该发起散场了。
可偏偏蓝祺坐得稳如泰山,还在拿着橘子皮玩,折捏橘子皮对着红酒杯里喷橘皮精油,完全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
李敦山很难不怀疑她是故意的。
他这下是领教了这位蓝总不按常理出牌的德性,只有自己主动开口:“感谢蓝总的款待,只是时候也不早了,我明天还有安排,就失陪先走一步。”
李敦山端起酒杯起身,朝蓝祺举杯,然后把杯子里的余酒一饮而尽,算作失礼的赔罪。
他那隐身的助理总算是来事儿了,紧随着李敦山起身,也朝蓝祺小小鞠了一躬。
杨小蓓都不用蓝祺交代,十分有职业素养地把面子功夫做得极为周到:“蓝总喝多了不方便,我代蓝总送送李总。”
11. 错过
天已黑尽,门口停车场只零星亮着几盏被绿化带灌木丛遮挡着的路灯。
“欸!这不是蓝祺的车吗?”黄胤泽本来都从蓝祺的车前走过去了,又踉跄着退回来两步。
黑色的法拉利812,在停车场昏暗的环境里都低调了不少,刚才擦身而过都差点没认出来。
拿着车钥匙走在前面的米钰闻言身形一顿,也停下脚步回头,眼神从黄胤泽脸上,转移到车牌上,又转移回到他脸上。
“啧,她怎么今天也在这儿吃饭?”黄胤泽解开西装扣叉上腰,一脸不爽地嚷嚷,伸腿虚空踢了一脚蓝祺的车牌。
这一连串动作看得米钰直皱眉头:“注意你的言行,人家想来就来,需要经过你同意?”
黄胤泽脸上还带着通红的酒色,气哼哼地撇撇嘴——早知道蓝祺在这儿吃饭,他就不来了!
黄胤泽的助理唐鹏飞因为要检查有没有东西落在包厢慢了一步出来,刚跨出大门就看见小祖宗在踹人家的车,吓得脸皮一紧,赶忙跑过来。
到车跟前,唐鹏飞也认出是蓝祺的车,知道黄胤泽的混脾气,何况这还喝了酒,温声劝说道:“小黄总,咱们还是快走吧,待会儿要是碰上······”
“碰上又怎么了?我怕她不成?她多大的排场要我避着她走啊?”黄胤泽气势汹汹地几连问,扭头上上下下打量唐鹏飞,越看越觉得他这助理浑身都透着一股怂气。
“······”
唐鹏飞无语。
明明从来都是小黄总你自己躲着人家小蓝总走的好不好!今天不知道是酒壮人胆,还是想在米教授面前充面子,居然在这里“大放厥词”!
“啪!啪!啪!啪!啪!”
“诶!诶!诶!”
唐鹏飞的肩胛骨遭受到了黄胤泽巴掌的连环重击。醉酒的人下手没个轻重,连续拍在同一个位置疼得唐鹏飞呲了呲牙。
“那是不是蓝祺那小助理?送的那谁啊?”黄胤泽一手指着餐厅大门走出的三个人影,一手激动地扒拉着唐鹏飞翻面往门口方向,莫名地有一种怕错过什么秘密的兴奋。
唐鹏飞试图唤醒黄胤泽的记忆:“小黄总您见过的啊,那是李敦山,李总。”
黄胤泽虽然对脸没什么印象,但一听这名字瞬间记起了这号人物。不就是······
“到底还要不要我送你回去?”米钰突然出声,冷淙淙的声音打断了黄胤泽的思路。
“要要要!”
米钰转身抬脚就走,黄胤泽也要摇摇晃晃地追着他的脚步。
唐鹏飞叹了口气也还是快步跟了上去。虽然黄胤泽不让扶,但他也不敢离这醉醺醺的祖宗太远。
米钰跟黄胤泽是今晚各有各的饭局,恰巧在卫生间碰上了。
黄胤泽的车让司机开着送客去了,他懒得等司机送完人再回来接他,于是干脆赖着米钰把他送回去。
他吵着要坐大G的副驾,被米钰以他醉酒会抢方向盘的过往事迹为由撵去了后排。为了防住比年猪还难按的醉酒黄胤泽,唐鹏飞也只好跟着爬上了后座。
米钰从后视镜看着唐鹏飞艰难地把黄胤泽的安全带系好,再等他也系好了自己的安全带,才启动了车辆。
出停车场在杆前扫码交费的时候,米钰为了方便扫码降下了驾驶座的车窗。醉糊涂了的黄胤泽也有样学样,把后座的车窗放了下来。
注视着车窗一点点降下,顺着视线的方向,黄胤泽又看到了不远处正准备上车的李敦山。
他趴在窗沿上连人带车仔细品鉴一番,嗤笑了一声,转头问唐鹏飞:“蓝祺她老子癫了她也跟着癫了?虽然是奔三了,但也不至于恨嫁到能答应跟这种人联姻的地步吧?”
唐鹏飞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杨小蓓往这面张望的视线,差点儿没把魂儿吓飞。
黄胤泽声音不小,他都恨不得上手捂上小老板的嘴!
好在窗户玻璃及时升了上来,就是不知道杨小蓓到底看到他们了没有。
米钰的手从车门一侧的操作台搭回方向盘,杆一抬起,轻踩油门缓缓压过减速带,平稳地驶出了停车场。
唐鹏飞非常心累,在黄胤泽坚持不懈求认同的眼神下,无奈道:“小黄总,以小蓝总在蓝氏的话语权和地位,她会同意联姻的可能性,比您被黄总抓去联姻的可能性都小。而且小蓝总只比您大一岁······”
“联姻是蓝总递出来的橄榄枝,都不说蓝总做不了小蓝总的主了,就说小蓝总自己就有拿下合作的本事,怎么可能会去走联姻这条路。”
唐鹏飞看黄胤泽表情就知道他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还是好脾气地继续给他摆事实讲道理:“这位李总在美国创业起家,从无到有把公司做起来还没借家里的势,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简单人物。黄总年前让您跟他聊聊合作,您当时忙着谈恋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就只简单接触了一下,也没谈出个什么结果。要是人家小蓝总先一步······”
他掰开了揉碎了跟黄胤泽分析,但黄胤泽只觉得他吵得自己脑袋疼。
“好好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他不耐烦地打断了“唐僧”念紧箍咒,“飞飞,你怎么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当老头子的传声筒说教,弄得自己又老有小的。”
他敲了敲唐鹏飞的脑袋:“满嘴小蓝总小蓝总,都给她夸到天上去了,你搞清楚你工资是谁发的没啊?到底哪边儿人!”
唐鹏飞暗暗给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他这“太子太傅”的活儿是真难干啊!
——讲又讲不听,脑袋还被酒鬼敲得“梆梆”响。
“黄胤泽,”米钰听见后排的动静,从后视镜扫了一眼黄胤泽,叫他的大名,“坐好。”
被喊大名的压迫感让黄胤泽猛然一个激灵。米钰这个语气,像他再不坐好就能把他扔下车去。
发酒疯的小祖宗在米钰的威压下蔫巴下来,老老实实回正了探过中间座位的身子,委屈巴巴地缩到了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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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蓓送李敦山出去还没回来,蓝祺在跟大洋彼岸的尹嘉容“汇报”这次跟李敦山的会面情况。
尹嘉容知道蓝祺绝不可能答应联姻,当初也只是把跟李敦山联姻这事当个揶揄蓝祺的乐子。但自从她知道蓝祺对米钰的心思过后,对李敦山这茬儿就多了一种看热闹的损友心态。
杨小蓓整理李敦山发家史的时候,还顺带补充了一些八卦消息。蓝祺拿到这份资料就跟尹嘉容一起八卦了李家的家族斗争。
不过显然尹嘉容根本没有这么曲折的脑筋,作为一个在娱乐圈打工的摄影,绕来绕去她关心的仍然是人类最外化的东西。
一名野生的女子:【所以到底帅不帅啊?哪一挂的?】
蓝祺一想到她答应了李敦山这么些条款,还要被说是土匪做派,不爽地皱了皱鼻子,冷哼了一声。
财神迷妹:【丑】
一名野生的女子:【?】
财神迷妹:【绿茶那一挂的】
一名野生的女子:【??】
蓝祺的这些说法显然是对李敦山这个人多少带点儿意见。尹嘉容实在是很难根据这些抽象的描述想象出一个商界新贵的形象。
一名野生的女子:【那身高身材呢?】
财神迷妹:【目测180+,应该没水分】
财神迷妹:【但是身材比米教授差远了/撇嘴.】
一名野生的女子:【???】
尹嘉容一下子就失去了对李敦山的兴趣,抓住了蓝祺话里的重点。
一名野生的女子:【你现在都能这么水灵灵地拿米教授拉踩了?】
一名野生的女子:【到底什么情况?!】
一名野生的女子:【不是说好有进展会跟我说吗?!!!】
她的“质问”来得气势汹汹,蓝祺耳朵边仿佛都能听到尹嘉容噼里啪啦打字的时候,美甲磕在屏幕上连续不断的“哒哒”声。
蓝祺酒量不好,又偏偏爱咂吧两口,酒劲上头是有点晕乎,她懒得打字,直接长按发语音:“我回来过后都还没见过他,哪来进展跟你说啊?”
一名野生的女子:【??合着你还在单相思打嘴炮啊】
一名野生的女子:【就在一个市里还离他学校那么近,半个多月了你都还没行动?!】
一名野生的女子:【磨磨唧唧的可不是你的风格,你不会是不知道怎么追人吧?】
一名野生的女子:【你要是没经验你问我啊!!!】
蓝祺虽然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是光看她发来的文字和符号都觉得吵眼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说得跟她追人多有经验似的。
财神迷妹:“姐这叫谋而后动,跟你个缺心眼的说不明白。”
一名野生的女子:【行!我缺心眼】
一名野生的女子:【那我采访一下八百个心眼子的蓝大谋士,您准备什么时候动啊?】
财神迷妹:“哼哼,事以密成,才不告诉你!”
13. 追人
午饭在校长的热情招待下,蓝祺等人体验了一把南津大学的学生食堂。
正好赶上饭点,食堂里热热闹闹的全是学生,食堂标配的八座大长桌只零星有一两个空位,大家只好分散了坐。
蓝祺其实还挺怀念食堂的味道,十分给面子,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
蓝祺吃饭吧,总给杨小蓓一种味蕾时有时无的感觉。虽然也有她自己的口味偏好,但是不喜欢的不好吃的也能吃得面不改色。所以一般只要蓝祺不说,她根本判断不出来蓝祺对正在吃的食物的态度。
就比如,蓝祺现在餐盘里的那碟蓝色创新菜式。
杨小蓓看着蓝祺吃得大口又优雅,默默在心里感慨——她家蓝总怕是最好养活的老总了。没有胃病,给啥吃啥,从来不挑食。
蓝祺边吃边打量着食堂的各个窗口,都是熟悉的招牌。果然全国的大学食堂都一样,不管是整个食堂的气味,还是食堂的窗口,都让她感到亲切熟悉。
“蓝总,你在看什么呀?”杨小蓓凑到蓝祺耳边小声好奇道。
“看年轻的俊男美女呗,青春洋溢秀色可餐,下饭!”蓝祺随口胡诌,打趣杨小蓓,“你有合眼缘的没?去要个微信发展发展呗。”
杨小蓓被她三两句话惊得瞪大了眼睛,这左右两边还有学生听着呢!知道蓝祺又在胡说八道逗她,蹙着眉气呼呼地喊道:“蓝总!”
当老板的人了能不能不要把员工当玩具!
“没有就算了。”蓝祺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她的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方向,“不过,我看到一个合眼缘的,得去要个微信。”
“???”
蓝祺说完便利索跨过了长凳,起身追着那道身影出去了,丝毫没在意杨小蓓震惊到卡机的反应。
一路小跑着穿过人潮,蓝祺终于在食堂不远处的分岔口又看见了米钰,她喊道:“米钰!”
米钰和韦松霖正讨论校企合作的事情。
韦松霖上午刚听到院里的风声,兴致勃勃地跟米钰透露可以添器材涨经费了。乍然听见一道年轻的女声在学校里直呼米钰大名,他半是惊讶半是疑惑好奇,回头回得比米钰本人还快。
见两人停了脚步,蓝祺加快速度三两步上前,站定在米钰面前,先朝韦松霖点了点头:“你好。”
蓝祺礼貌完,视线就回归到米钰身上,她意味深长地感慨:“米教授,真难追啊!”
亏得她因为要开车换了平底鞋,这一路才能健步如飞。谁能想到她追人还真是用腿跑着追的?
她一路追着他跑过来,气息未平,还微微张着嘴在呼气。
其实米钰回头之前,在听见那道声音的一瞬间,明明对她的声音并不算熟悉,也知道她不应该在学校,却直觉就是她。
此时面对蓝祺的暗示,他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疏离地问道:“蓝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韦松霖刚对着蓝祺笑得呲出来的牙,在听见米钰的称呼时一下子就收了回去。
蓝总?不会是他想的那个蓝总吧?
蓝祺抬起眼皮看了韦松霖一眼,眼珠一转:“两位是一个实验室的吧?不知道学院里有没有跟老师们提到校企合作的事情?”
两人闻言微愣,韦松霖没想到蓝祺就直接对他们提了还未公开的合作项目,米钰则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拐到这上面来。
两人的表情告诉蓝祺,他们都知道这事儿。
“我们企业方现阶段还在完善策划书,需要参考一些科研一线老师的意见。今天上午我也已经认识了一些老教授,但是我想,青年老师的意见同样不可忽视,所以——”她收敛了看向米钰的眼神,说得一本正经,磕巴都不打一个,“我来找两位要个微信,后续有需要沟通的地方方便联系。”
“······”
这胡扯的本事,米钰都佩服她。
“可以用邮件。”
“邮件不及时。”
两人一推一堵,气氛僵持住,空气突然就安静了。
韦松霖斜着眼睛瞄一眼这个又瞟一眼那个,他今天可不是普通的吃瓜前排,他简直都站在瓜里了!
凭他吃瓜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两人绝对有事!
“那就加个微信嘛,随时都能交流。”韦松霖和稀泥,手肘捅了捅米钰,一边摸自己的手机,“来来来,蓝总,我扫你。”
蓝祺配合地把手机调到二维码的界面,递到韦松霖面前扫了过后,又十分自然地递到了米钰面前。
他依然没有动作,也没有多余的解释。
韦松霖尴尬得后颈都冒汗了,一个劲儿给米钰递眼色——别的人也就算了,这可是金主!金主!!
屏幕暗了一个度,像一盏即将熄灭的灯。
米钰直接伸手按熄了屏幕:“我们实验室蓝总联系他一个人就行了,他可以代表我们的集体意见。”
蓝祺举得手臂都有些酸了,她顶了顶后槽牙,收回手机的动作带着赌气的利落。
“行。”她皮笑肉不笑,依然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那我就没什么事了,两位有事就去忙吧。”
轻轻一抬手,别人做出来是“请”,她做出来······韦松霖看着像是“请滚”。
韦松霖打哈哈给米钰找补了几句,诸如他微信里只有不到一百个联系人、他很少加人微信云云。结果下一秒,米钰一个点头就走的潇洒转身,让他的努力直接一键归零。
蓝祺回食堂的时候,杨小蓓看她表情也知道不顺利,也就没多嘴问。
校方给蓝氏过来的人准备了茶歇和休息室。午休过后,是企方对校方的场地考察。
蓝祺其实不大喜欢这种乌泱泱一群人走着考察的模式,低效,且形式大于内容。但下午全程有校方宣传部门的摄影跟着,把式总是要像模像样做好的。
先去的商经两院,主要是看了看给校企合作规划出来的几个教室,敲定了由蓝氏拨款买电脑桌和电脑布置成两个机房。
然后又走了几个院的实验楼。一些实验室有人正在做实验,她们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为了避免干扰学生,也考虑到不符合一些实验室的准入条件,于是就只在走廊上透过门上的玻璃简单看了看,又和从实验室里探出头来的学生交流了一下,了解了一些实验设备的情况。
蓝祺学的专业跟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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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没什么关联,她对实验器材的了解还停留在高中的水平。
不过虽然她不懂,但她钱多呀!
财大气粗的蓝祺大手一挥,又拨了一笔资助款给一些实验室添置新的先进器材。
最后,这场累人的“巡视”,终于以笑得满面春风的副校长把蓝祺送上车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今天除了要微信不顺利,其他的一切都很顺利。等后续校方到公司的几个研究院实地考察过后,这事差不多就敲定下来,可以往后细化推进然后签合同了。
——
回公司是杨小蓓开车。蒋忱在副驾驶座,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在写今天的工作日志。
而蓝祺,在后座歪着摊成了一条咸鱼,闭着眼睛在打瞌睡。
都说作为一个领导,不会带团队就只有自己干到死。显而易见的,蓝祺是一个非常会带团队的领导。
但蓝祺并没有睡沉,伴随着键盘有节奏的轻响,她一直处于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
迷迷糊糊间,还听见蒋忱接起一个电话。
蒋忱回头看了一眼后座,见蓝祺还闭着眼睛,不自觉地就压低了音量。
“······讨薪······车库······监控······”
“······老蓝总······报警······”
蓝祺的耳朵捕捉到一些零碎的关键词,脑子逐渐清醒过来,蒋忱一挂电话,她倏然睁眼问道:“蓝霁伦又搞事情了?”
她冷不丁出声,蒋忱条件反射地转头,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清明而冷酷的眼睛,冻得他一哆嗦。
“保卫科打电话说······”
蓝霁伦的车在城郊马场被人用利器划了“拖欠工资可耻,还我血汗钱!”,前挡风玻璃和车顶还被堆了垃圾。
马场那片地比较大,不是全封闭,监控只拍到是几个带着头盔穿迷彩外套的人,从小树林那边拆了围栏钻过来的。小树林另一边是新动工的温泉度假酒店,跟马场一样也是蓝氏的产业,所以猜测是那边建筑工地的农民工过来讨薪。
“蓝总没让报警,要求他们保密。但是马场那边的安保负责人怕担责,就报给了保卫科的领导。保卫科那边担心出事,就把这事报上来了。”
没让报警?
都不用想,蓝霁伦没藏好事呢。
“还真是又作妖了。”蓝祺叹了口气,没有怨怒,只有对蠢人的厌烦。
她靠回椅背,按住突突跳的太阳穴,安排道:“回去先查度假酒店的账。”
欠薪,钱的事情,当然是从财务上查起。
蓝氏的业务庞杂,眼下大部分把持在蓝祺手里,蓝霁伦分管房地产、娱乐产业和酒店产业三个板块。
几个板块虽然不归她管,但并不意味着她全然不了解。
寻常拖欠一两个月的工资,工人还不至于用到这种方式讨薪。走到这一步,大概率是被长时间拖欠工资,常规诉求渠道沟通无效,多次讨薪未果。
能找上蓝霁伦,他明显想瞒下,这就更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几乎没有下面的分包商挪用了工程款导致发不出工资这种可能。
14. 不同
蓝祺办公室里,三个人各有分工各自忙活,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在第三次听到杨小蓓的呵欠声后,蓝祺从文件里抬起头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杨小蓓凭良心讲她真没有摸鱼,是旁边两位精英散发出来的气息过于致困了!
在这个安静得只有鼠标键盘声音的氛围里,配上偶尔纸张翻页的声响,加之她又是学行政管理的,哪怕只是给她分了些简单打下手的活儿,财表看起来也实在是费脑子。
就像是高中时期,坐在大佬同桌旁边听不懂数学课的时候那种困。
蓝祺闭上眼捏了捏鼻梁,缓解了一点眼睛的疲劳,稍加思索便做了决定:“时间不早了,简单收个尾交给我就先下班吧。”
温泉度假酒店这个项目启动也就一年多,要查的账不算太多。幸好也还不是什么陈年旧账,蓝祺和蒋忱基本都还有印象,查起来很快,剩下的工作已经不多了。
蒋忱从密密麻麻的表格数字里抬头,见蓝祺已经起身,正收拾文件:“蓝总是想带回去接着看吗?”
“嗯,反正回去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蓝祺这话说得实事求是,她的独居生活确实够无聊的。
蒋忱认同地点点头:“那蓝总分一部分给我带回去看吧,也好早点发现问题。”
这闷葫芦居然主动开口要活干,蓝祺有些稀奇,打趣道:“加班这么积极呢?”
蒋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我是觉得,欠薪这个事情还是得早点解决的好,毕竟牵扯了这么多农民工家庭嘛······”
蓝祺没想到一句打趣蒋忱却是这么正经的回答,赞扬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行,那你手头的就你自己带回去吧。”
杨小蓓见两位工作这么努力心里也是十分感慨。反观她自己,倒不是她不想表现不想高尚,实在是她没这个精钢钻。于是杨小蓓丝滑地接受了蓝祺的安排,把自己手里的工作收尾交给了蓝祺。
——
米钰把最后一份样本数据录入系统,墙上的电子钟已经跳到了十点半。
学生们都已经打扫完实验室清洁走完了,到处都安安静静的,只有一些实验设备运行的“嗡嗡”声。
看向那台嗡鸣的陈旧设备,米钰揉了揉眉心,想起今天听说的校企合作来。
据说这个项目最初只是商经两院找蓝氏的合作,是蓝氏的老总牵头大刀阔斧地改了策划书,才把后面的几个理工科学院也圈进了项目合作里。
蓝祺是一个成熟的商人,米钰也是聪明人。他不会自恋到觉得蓝祺做这些都是为了接近他,但同样他也清楚,蓝祺做这些的目的里,有一成的确是冲他。
年纪不大,倒是挺有谋略的。
他原本以为从南极回来,两人应该是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现在看来,这机会也是可以人为创造的。
“哗——哗——哗——”
设备隔间外,实验室滑轮圆凳的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就是韦松霖的大嗓门:“米钰!总控电脑里我看你都输完数据了啊,还忙啥呢?”
“收拾器材,”米钰蹙了蹙眉,嫌韦松霖太吵,声音冷冷问道,“你有事?”
“没!”韦松霖一听米钰没在忙正事,也不用担心打扰他,兴奋道:“你猜我在校园论坛上刷到什么了?”
“不想猜。”
米钰把最后一瓶试剂放回柜子原位,挽起袖子开始洗瓶瓶管管,做清洁收尾工作,完全没有要跟他闲话的意思。
“嘿——你这个人,真没意思。”韦松霖撇撇嘴嫌弃地吐槽米钰。
但他是个憋不住话的,也早就习惯了米钰冷淡的态度,没忍住又自顾自地跟米钰说起来:“你是不知道,校园论坛上蓝祺的照片都刷屏了!”
韦松霖靠在门边讲得绘声绘色,也不管米钰搭不搭理他:“今天上午她在礼堂有个讲座,学生爆满!夸张到什么程度,过道和门口都挤满了!”
“而且学生评价都是在夸!漂亮气质好这种就不用多说了吧,咱俩都亲眼见过。还说她专业强、干货知识多、通俗易懂、内容有条理、节奏把控得好、有亲和力、声音好听······”韦松霖一边划拉着屏幕,一条一条捕捉关键词向米钰转述,他都翻累了都还没翻到底。
要知道,从前来开讲座的专家大拿鲜少有不被学生挑刺的,各种什么登味爹味太重、内容太水、说话太啰嗦、知识太悬浮、态度高高在上的傲慢等等等等。
像蓝祺这样能让大家如此统一夸的,含金量可想而知。
米钰只是沉默地听着他说,手上的活儿也没落下,洗完玻璃容器又擦操作台,语气平平:“那你可得好好跟蓝总取取经,白白比年长三四岁,连给大一新生上课都还要被投诉。”
“······”
米钰收拾完,径直越过韦松霖,脚步都不带顿的:“十一点了,不走?”
“走走走!”
米钰已经出了实验室,韦松霖连忙关了实验室的灯,锁上门去追米钰:“诶!你等等我,搭个车呗!”
米钰本意也没真的不等韦松霖,只是先到车上点火预热而已。等韦松霖窜上副驾,米钰才松了手刹丝滑起步。
大学校园里的十一点并不冷清。沥青路的路灯长明,路上还能看到不少夜跑夜骑的、吃烧烤的、谈恋爱的的大学生。
路过礼堂,上午蓝祺讲座的网拉展架都还立在路边。
韦松霖匆匆扫了一眼,“啧”了一声,瘪了瘪嘴,感悟道:“要不人家怎么年纪轻轻就八面玲珑呢,蓝家那个背景,最后是她坐在了CEO这个位置,那能是一般人简单人?”
就说今天中午要微信,韦松霖当然看得出蓝祺是冲米钰来的,她脑瓜子转得快,几乎瞬间就想出了托辞。哪怕被米钰驳了面子,都还维持着礼貌得体。
像蓝祺这样从学校毕业没多久的学生,接手蓝氏也不过才三年左右的实战经验,做人做事能达到这个水平,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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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是靠脑子和心眼子,不是天生的也是从小就培养的。
“欸,你跟蓝总是怎么认识的?”韦松霖实在好奇,这完全不搭嘎的两人能是上哪儿碰面的?
米钰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跟你有关系吗?”
“咳!”韦松霖清了清嗓,“怎么没关系?你和蓝总认识的时间地点,决定了我用什么眼神看待你!”
他眼睛东张西望抬头看车顶低头看鞋带的,超绝不经意地用一个米钰能听见的音量嘀咕:“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谁知道你是不是不想努力了,在什么纸醉金迷的地方故意去偶遇人家蓝总,又欲拒还迎勾得她对你欲罢不——唔!”
“啪!”
“闭嘴吧你!”
米钰抓起中央扶手箱的抽纸就一整包丢向韦松霖,刚好砸在那张喋喋不休打胡乱说的嘴上。
虽然米钰还是绷着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但韦松霖还是凭借经验敏锐地察觉到了米钰情绪的微弱起伏。
这下他更加肯定这两人一定有猫腻!
现在一品,他甚至觉得刚才米钰说什么让他跟蓝总取取经也说得一股酸溜溜的味儿。
作为米钰位数不多的好兄弟之一,韦松霖有一个最大的特点——爱好犯点小贱。
知道米钰现在烦他,他越是要问。
“那你觉得蓝总对你是个什么意思?都主动来要你微信了······追你?”
“但是我看论坛里说,最近好像有传闻,说蓝总要联姻了啊?”
“欸,你别说蓝总的花边新闻还真不少呢,男女都有,通杀呀!”
“但是她们豪门里是不是都各玩各的?富婆点男······”
“韦松霖。”
米钰沉下声喊了他的大名,打断了他的话。本来米钰是不想搭理韦松霖的,可谁知道他越说越不着调越说越过分。
米钰目视前方,看着倒数的绿灯轻点刹车,缓缓停车,认真问了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长舌汉的臭毛病?”
就凭这淡淡的语气,韦松霖知道米钰是真生气了。米钰生气就是这样,状似寻常,可实际上冷得要死。
背后议论人本来就是他的不对,韦松霖理亏,心虚地讪笑:“我就是想探探你对她是个什么态度······”
看了眼米钰的脸色,韦松霖寻思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一攒劲干脆就都说了:“虽然也是要微信微信不给,但是老米,就今天这么一会儿,我看得出来,你对她,跟以前对那些被你拒绝的姑娘绝对不一样,她是不同的。”
米钰的手肘撑在车窗沿上支着脑袋,侧过头看向韦松霖,他的神色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米钰垂眸无言,似乎是在思考韦松霖的话。
绿灯亮起,道路畅通。
米钰从容道:“你的逻辑有问题。她跟其他人不同,是因为她有才智有魄力有手腕,是她本身就区别于其他人,而不是因为我对她不同。”
15. 父女
蓝霁伦在六点半的时候,被蓝祺的电话吵醒。
蓝祺不是习惯早起的人,这个点儿离她日常起床还有一个多小时。
但是人要“做坏事”,精力总是无限的。一想到是找蓝霁伦的不痛快,蓝祺早起都神清气爽的。
蓝霁伦被来电铃声强行唤醒,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眯着的眼睛看到手机屏幕上蓝祺的名字,霎时心肝一颤,被人打搅好梦的怨怒都消散了大半。
这冤家平时连他电话都不愿意接,遑论主动联系?她的紧急联系人排出去八百号都轮不上他,这么早给他打电话摆明了是故意的,一看就准没好事。
他最近这段时间能有什么事情让蓝祺盯上,蓝霁伦心里门儿清。不挂电话,也不接听,把手机又丢回床头柜,就让铃声一直响着,装作手机静音没接到电话的样子。
打过去的电话没人接,蓝祺无所谓地撇了撇嘴,把手机丢到床尾小沙发上进了卫生间。
本来也没指望那心虚的老东西能接电话,搅了蓝霁伦的清梦才是目的。她因为他的事情起早贪黑,怎么可能让他还能睡得安安稳稳。
心里揣上事儿的五旬老人,可就没那么容易睡得着回笼觉啰!
蓝祺动作利索地洗漱完,换好衣服给自己美美化了个妆。
虽然平时化妆马马虎虎简简单单,但今天是要去找蓝霁伦,她得有气势才镇得住老斑鸠,那就务必得光芒四射!
等坐进驾驶座出发时,已经到了七点。蓝祺估计了一下时间,正好去吃蓝霁伦的那份早饭。
于是乎,当蓝霁伦翻来覆去再无睡意,终于不得不起床下楼的时候,就看见蓝祺正坐在餐桌前他惯常坐的那个位置,吃着王姨做的早餐。
抬头看见立在楼梯口的蓝霁伦一脸便秘的表情,蓝祺心情颇好,咽下嘴里甜丝丝的虾仁,笑得十分灿烂地问候:“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蓝霁伦看着她那副“嚣张跋扈”的嘴脸,差点没两眼一黑,好险控制住了手才没去捂闷疼的心口。
王姨今早准备了艇仔粥、水晶虾饺和牛肉烧卖,三样都是蓝霁伦昨晚点的。
家里这么些年日常就一张嘴吃饭,王姨做早饭自然都是按着一个人吃的份量做。现在蓝祺吃上了,她也来不及再重新做,只好去给蓝霁伦煮些速冻的小馄饨。
馄饨煮好盛出来端上餐桌,王姨便格外有眼力见地回避了出去,一个人默默到院子里打理菜圃。
蓝祺喝了一口粥,重新叼了一个虾饺嚼着,再抬头,蓝霁伦还杵在二层的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蓝祺心底嗤笑他矫情,也懒得跟他多废话,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工程款,拖欠工资,怎么个说法?”
这事蓝霁伦有心理准备,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异样,终于舍得迈开脚步下楼,语焉不详地哼道:“你倒是耳聪目明。”
路过王姨放置碗筷的位置,蓝霁伦皱了皱眉,不悦地走向了另一个空位。
“怎么?没睡醒啊?起床忘了穿你那身伪人伪父的皮?跟亲生女儿吃个早饭,为难到你了?”蓝祺见不得他这副恶心人的做作模样,讥讽道。
在蓝家老宅不比外头,又没有其他外人在,蓝祺跟蓝霁伦说话也直白了许多。
蓝霁伦拉开椅子坐下,掸了掸衣角,一举一动架子摆得很足:“这件事是我的职责范围,我自然会调查清楚好好处理。”
从一开始到现在,父女俩谁都没接过对方的话茬儿,像是在各说各的,但是又诡异地交流上了。
“你也是公司高层,会不知道上层领导根本管不到那么细枝末节的地方去吗?我看你是越干越倒回去了,听风是雨,还大清早跑回来冲我兴师问罪!”他双臂交叉抱于胸前,不耐烦地丢了蓝祺一个白眼。
蓝霁伦先发制人还倒打一耙,蓝祺都佩服他的脸皮。
合着从六点半到现在的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想出这么个说法糊弄她啊?
“账,确实相当漂亮。但钱,不会凭空消失。”
蓝祺放下汤匙,瓷勺磕在碗边一声脆响,掀起眼皮冷漠地看向他:“你觉得,我会什么都没查就来找你吗?”
财务账面确实什么问题都没有,但恰恰就是因为太完美,才让她多留了一个心眼,想到了另一个思路。
“你是不是不记得,我本科专业有一个是计算机啊?”蓝祺没耽误自己吃饭,十分自在地又咬了一口热乎乎的虾饺,一边欣赏蓝霁伦的表情变化。
蓝祺跟蒋忱昨晚加班加点查完账,一沟通合计,都是一无所获。蓝祺总觉得哪里不对,给她一种格格不入的违和,但又说不上来。
无奈之下,蓝祺也只能向蒋忱道句辛苦,放人好好休息。
久坐带来的弊端是肩颈酸疼,长时间高注意力浏览大量密密麻麻表格数字的弊端是眼睛脑子疼。实在是一筹莫展,蓝祺也只好放过自己,先去洗个热水澡。
热水舒缓了疲惫,水汽氤氲了玻璃门。一片朦胧模糊,就像现在蓝祺的思维一样理不清看不透。
蓝祺复盘下午听到的消息,农民工划车留字喊话这种事,过往也有类似的报道。刷油漆、拉横幅各种方式比比皆是,还有写错别字写拼音的。
对!写错别字写拼音!
蓝祺突然开窍想到了什么,在花洒下掬了一捧水糊了一把脸,迅速冲洗了身上的泡沫,裹了浴袍就出了浴室。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蓝祺立马调出度假酒店项目的工资表,导出员工名单往后查。
果然······还真让她找着突破口了。
背后的人倒还与时俱进,挪用公款也是用上虚拟员工这套了。
“假农民工”顶了干活的真农民工在工资表里的位置,钱都进了“假农民工”的账户,自然是到不了真农民工的口袋。
蓝霁伦一听见蓝祺提起计算机专业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不确定蓝祺到底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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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多少,又或者是不是在诈他。
脸上有些挂不住,气性也起来了。他坐得板正,手指在面前的桌板上重重点了两下,昂头虚张声势地问道:“你查到的东西明确指向我了吗?”
蓝祺无语地闭上了眼睛。
这人怎么能脸皮厚到这么理直气壮?
那双眼睛盯着蓝祺,冷血下掩盖着得意,蓝霁伦自信于自己看透了蓝祺试探的心思:“一门心思往我头上扣帽子,想把我彻底清出蓝氏,你未免太着急了。”
蓝祺咀嚼的动作都顿住了,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对蓝霁伦的蠢和自负,在程度上又有了更深刻层次的认知。
只不过她的这些微表情,在蓝霁伦看来,那就被拿捏住的无话可说。
他看向蓝祺的眼神,变得更冷、更绝情。
蓝祺突然有些犯恶心。
自己身上带着这种人的基因,实在不是什么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她没了胃口,随手把筷子往桌上一丢,没耐心再跟他在这里纠缠:“我还要上班,没时间在这里跟你耗。你不说,我也可以去IT部和财务部撸人,你大可试试看我能不能找到背后是谁,他们又会不会把人供出来。”
蓝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蓝家养出来的眼界不至于看得上那二两蚊子肉,背后是谁你我心知肚明,你没参与我不信他们能把脏手伸到蓝氏来。我之前不过问你的烂人烂事,不代表这件事之后也仍然不过问。”
“这个月也没剩几天了,先解决拖欠工资的问题,其他善后事宜,宽限你两周时间。”蓝祺直接强势安排道,“鉴于你没什么信誉可言,你得先抵押点东西给我,等你什么时候把这事儿彻底摆平了,我再退你。”
她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不容蓝霁伦拒绝:“你现在,给我转六千万——走你的私人账户。”
这个温泉度假酒店项目的工程款总共也就是四千万左右,但不趁机多要,那就不是蓝祺了。
虽说公账私账不能混为一谈,但蓝祺也是以防万一。有这笔钱吊着,蓝霁伦才会老实办事。哪怕他不老实还要瞎折腾,蓝祺也能想办法把这笔钱填进去。
蓝霁伦震怒,一巴掌拍在餐桌上,震得花瓶里的新鲜插花扑簌簌掉露珠。他怒火中烧,声音震天:“你反了天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蓝祺却丝毫不受他这“恐吓”的影响,仍是寻常云淡风轻的语气:“这是看在你姓蓝的份上给你指的明路,这事你能解决就到此为止,本后更深的我也就宽宏大量追究了,劝你别不识好歹。否则——我倒是也挺好奇,荣华府那位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说完,蓝祺气定神闲地斜倚着椅背,懒洋洋地撑起下巴,等蓝霁伦做决定。
其实蓝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蓝霁伦的人,甚至比他都要了解。
像他这样假装深情、表面自大实则自卑、自私无能的男人,蓝祺比他自己都更早知道他的选择。
16. 地气
多折腾了一阵儿,蓝祺到公司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
蓝霁伦先是假模假式答应,后面又磨磨蹭蹭故意拖拉不肯转账,还威胁蓝祺信不信他报警。
他敢不敢真报警蓝祺心里清楚得很,但要是不给他点反应怕是真以为能唬住她。于是蓝祺直接打电话摇来了二十个花臂壮汉,让蓝霁伦大可报个警试试。
有些人就是吃硬不吃软,这一通下来,蓝霁伦这样养尊处优几十年的“公子哥”果然怂了。
蓝祺盯着蓝霁伦不情不愿地把转账手续办完,一秒都没多留,完事儿就走人。
杨小蓓一早就收到了蓝祺的消息,这会儿正眼巴巴盼着蓝祺来公司给她展示战绩呢。
她早上还没起床她家老板的消息就发来了,说今天不用带早饭,要回山顶别墅一趟。
那过年都不愿意回去的晦气地儿,一大早回去,去干嘛的除了清理老蓝总根本不作他想呀!
蓝祺一到总裁办,杨小蓓就借着给她送文件跟着进了办公室。蓝祺一回头就看见她的“星星眼”,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行了,去把蒋忱叫进来,我一块儿说。”
“Yessir!”杨小蓓声音欢快,立正给蓝祺敬了个礼,乐颠乐颠地找蒋忱去了。
不得不说,杨小蓓提供的情绪价值让蓝祺十分受用,连带着心情都明媚不少。
等两人来的这会儿功夫蓝祺也没闲着,想起昨天加了韦松霖的微信,也没浪费这资源,真找了一份问卷发给他。反正要参考一线青年老师的意见这话都说了,现成的人不用白不用。
况且这人跟米钰在一个实验室,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样子,找话题多聊聊也好方便她打探消息。
蒋忱的办公室不远,两人来得很快。
蓝祺也不多啰嗦,直接把一早的事情简短说了。
“······先让他自行处理,后续小蓓盯着点工地那边的情况,蒋忱也留意一下蓝霁伦的动作。”
“好的。”
“让老蓝总自行处理?”
蒋忱没有异议,但杨小蓓有些不明白。
这件事既然有老蓝总参与在里面,那为什么蓝总还放心要让他来处理?
杨小蓓的工作能力强,专业领域上的事能做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但毕竟年轻,还没积累起职场经验,一时没想明白这些课本上从不会讲的弯弯绕绕。
蓝祺给蒋忱递了个眼色,让他说。
蒋忱收到信号:“这个项目本来就归老蓝总管,没有闹大的情况下蓝总不适合插手。尤其是前不久蓝总才叫停了老蓝总手底下一个新项目,接管了后续事宜,这次的事再由我们摆在明面上来处理的话,可能就会向公司上下错误地传递一些信号,不利于公司内部的稳定。”
“哦——”杨小蓓一点就通,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看来她家蓝总还是给老蓝总留面子了。
“还有没有别的事要说?没有就可以回去了。”交代完事情也解开了疑惑,蓝祺撵人要准备干自己的活儿了。
“没了!”
“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这下杨小蓓答得爽快,反倒是蒋忱有问题。
蒋忱是总助,是蓝祺亲自面试招的高材生,蓝祺什么时候进的公司他就是什么时候进的公司,按理说跟了蓝祺快四年,在工作上不应该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看蓝祺的神色不对,杨小蓓非常有眼力见地给大佬和超级大佬留下了单独交流的空间,悄摸摸溜了。
蒋忱见蓝祺蹙着眉看向他,也有些羞愧,但还是厚着脸皮问出来疑惑:“我想请教蓝总,是怎么发现薪酬表上员工名单有问题的?”
原来是问这个。
蓝祺松了眉头:“其一,农民工群体以及他们父母辈有一个显著特点——文化水平普遍较低。这体现在他们名字上,就是写法简单、愿景淳朴,甚至在寻常人看来还会有点土。”
“其二,农民工很多是同乡结伴出来务工,一个工地上走两步碰到的都是同姓老表,一般情况下员工名单的姓氏就会比较集中单一。”
“但是这两个特征名单都不满足······”蒋忱喃喃出声,除了豁然开朗,内心亦是震惊于蓝祺的敏锐。
像她这样家底背景长大的人,从学校毕业就直接坐到了公司的最高层,居然能考虑到这些,这么······接地气。
“对。”见他明白了,蓝祺点点头,不再多说。
蒋忱入职前蓝祺也对他进行过背调,城市中产家庭的孩子,不了解这些也属正常。他聪明,足够有悟性,能抓住这个问题就很能说明问题。
他如果有长远的职业规划,想向上发展,就明白,越是高层的决策者,越是需要了解基层。
——
晚上十点,尹嘉容给蓝祺发来消息。
一名野生的女子:【我下飞机了!】
一名野生的女子:【你到没?】
蓝祺一身休闲卫衣牛仔裤,脚边蹲了一只雄赳赳的大金毛,正坐在路边大排档的红色塑料椅子上,拿着蓝色圆珠笔点菜。
头顶吊着的大白灯照得她白里透粉的小脸看上去晶莹剔透,站在一旁的老板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半步,生怕自己大肚子撑起来的油围裙挨着天仙了。
蓝祺给尹嘉容拍了个菜单发过去。
财神迷妹:【还想吃什么】
一名野生的女子:【干炒牛河!啫啫生蚝!】
财神迷妹:【1】
关掉屏幕,蓝祺勾上尹嘉容加的两个菜,把菜单板子和笔递给老板。
今晚相约大排档是早几天就说好的。尹嘉容上飞机前给蓝祺说了一声,让她先去把座儿占上、把菜点上。
这家大排档不仅菜品味道好,而且还新鲜且份量足,在网上也是爆款,有不少慕名而来打开的食客。蓝祺到店的时候已经满座了,也是等了一会儿。
一名野生的女子:【打到车了】
一名野生的女子:【欧洲难民还有二十分钟抵达战场!!】
蓝祺从阿根廷回来后,尹嘉容在南美留了一段时间,又被工作室派去了欧洲。三月份米兰巴黎的时装周活动不少艺人都会参加,一些点了名要尹嘉容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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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法餐和意餐在欧洲也算得上是美食,但尹嘉容仍然吃不惯。还没回来就早早计划好了要吃大排档。甚至还考虑到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晚上不安全,让蓝祺去尹家把毛毛接上。
蓝祺看了一眼东张西望认真站岗的大金毛,撸了一把狗头。
十点过后已经不会堵车了,尹嘉容从机场打车过来一路畅通,说二十分钟到就二十分钟到。
在嘈杂的环境音里,蓝祺捕捉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沉重的行李箱轮子碾过人行道路面的声音。像是某种暗号,她一回头,果然看见尹嘉容的身影正从巷口大步走来。
尹嘉容拖着行李箱走得像一个出征的大将军,那昂首挺胸的架势跟她的狗儿子一模一样。毛毛也看见了尹嘉容,被拴着跑不了急得直跺脚,一个劲儿地汪汪叫。
“蓝小福!”她隔老远就扬声喊蓝祺,声音里带着跨越了半个地球的兴奋,“我终于回来了哈哈哈!”
蓝祺无语扶额闭上了眼睛,真的很想装作不认识她······
尹嘉容走到跟前,行李箱“咚”地一甩停到了桌边,抱着毛毛就是一顿狂亲:“想妈妈了吧?妈妈也想死你了呜呜呜······”
“······”
大排档的老板娘端着菜过来,还带了个一次性纸碗给毛毛。
“姐姐!再加两瓶冰镇啤酒!”
“要喝你自己喝,我要开车。”
“那一瓶。”
“好的······”尹嘉容嘴甜,老板娘走的时候美得脚底下都飘了起来。
蓝祺从包里掏出几片独立包装的消毒湿巾,拍了一片在尹嘉容脑门上,自己打开一片慢条斯理地擦手:“我明天还要上班,给你一个小时吐槽,不要浪费时间。”
尹嘉容这才想起自己约蓝祺的目的,从地上一轱辘爬起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边擦手一边无缝衔接开启大吐苦水模式:“你是不知道时装周短短几天我经历了多少摧残!先是遇到一个霸王龙一个长臂猿,都说忙不过要我帮忙改衣服!我一个破拍照的又不是服装师!哪会干裁缝的活儿啊?更离谱的是,我动都没动过衣服,品牌方说服装不允许改动找霸王龙追责的时候,他居然说是我改的该我赔钱!还有······”
打工人的怨气比鬼都大,尹嘉容叭叭个不停,说得口干了就扬头“咕咚咕咚”喝几口啤酒。蓝祺就边吃边听,时不时附和两句。
尹嘉容在外聊娱乐圈八卦都比较谨慎,给每个人都取了一个用于匿名的刻薄外号。值得庆幸的是恰好蓝祺记忆力好,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这就是传说中“懂你的朋友”。
尹嘉容机关枪扫射般的语速逐渐慢下来,蓝祺知道这是说得差不多了。
“······高跟鞋一个男艺人,每次粉底都上得煞白,无论怎么打光怎么找角度拍出来都跟鬼一样!非说是我技术不行,那我还说人像摄影的三要素就是模特好看、模特好看、模特好看呢!我规定没长成米教授那样的都不许进娱乐圈!”
蓝祺挑了挑眉,抬眸看了尹嘉容一眼——那点儿小心思都写脸上了。
17. 重逢
“你这拐得也太生硬了。”
蓝祺在公司食堂吃过晚饭,刚才听尹嘉容倒苦水的时候也吃得差不多了。她放下筷子,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窝靠进宽胖的大红塑料椅子的椅背,一派忧愁地感叹:“我倒是很期待可以跟你分享一下追人的进度,可惜——昨天去了趟学校,连个微信都还没要到。”
尹嘉容闻言瞪大了眼,脑瓜子一转,明白了——这是见到了人,但是要微信被拒绝了。
她打量对面这个连“坐没坐相”都十分赏心悦目的女人——漂亮、身材好、学历高,最重要的是还富得流油。
这种级别的女人倒追还能铩羽而归?
“你跟我说说你怎么要的微信,让我这个军师来帮你分析分析。”尹嘉容撸了撸袖子,热心问道。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蓝祺耸了耸肩,三言两语概括了昨天要微信时的情景。哪怕此时再复盘,她稀松平常地讲出来,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妥。
但尹嘉容听完却是头顶乌鸦飞过:“······”
她难以置信:“你是说你去要微信,还扯了个公事的名头?!”
蓝祺知道她只是情绪性的反问,还是配合地点了一下头:“昂。”
尹嘉容看她一脸根本没意识到问题关键所在的状态,简直干着急,跟蓝祺说话的调子都起得高了:“你是去追人的,加微信还要什么借口,你说你,扯你那项目策划干嘛?!”
这女人怎么不跟工作过去!
“你追人得直白呀,放柔身段啊,你上去就是冷冰冰的公事公办的,什么粉色泡泡都没了。”尹嘉容给她划重点,“哪怕旁边有别人,你也不需要用工作上的事掩护啊,就是要让他感受到你的偏爱!”
尹嘉容说到一半,呲牙挠头:“那怎么说的来着······哦!对!要让他有被人追求的骄傲和暗爽感,满足他雄竞的虚荣心!”
她嗓门大,又胡说八道些乱七八糟的,引来左右不少人打量,连毛毛都歪头看她。
蓝祺轻轻“啧”了一声,似乎在思考她这些理论的正确性和实操性。
尹嘉容显然是理解歪了。
她还不知道蓝祺在南极就要微信被拒过一次了,昨天纯粹是想着以公事要联系方式米钰会不好拒绝才会出此下策。
蓝祺在经过思考过后,觉得她这狗头军师实在是不怎么靠谱。她瘪了瘪嘴摇头道:“这套或许对大部分男人有用,但肯定对米钰没用。”
“咦——”尹嘉容一脸不信,觉得蓝祺把米钰想得太与众不同了。
蓝祺斟酌着措辞表述她对米钰的认知,也难得认真地审视自己,“成熟男人对被征服的需求远高于被取悦的需求。吸引力法则的运作前提是思想和能量的同频,我不可能为了追一个男人,就自降身份去哄着他满足他,这不是平等的感情。”
蓝祺还在邮轮上的时候就看清楚了,对于米钰这样的人划出的界限,她要做的从来不是柔声软语地叫门,因为他不会开。她要做的是破门是拆门,要强势地进入他的生活,连接两个人的世界。
“至于你说的······”蓝祺拇指和食指合拢一捏,给尹嘉容比了一个“一丢丢”的手势,“有一定参考价值,可以略微吸收。”
尹嘉容一整个震撼住——这就是高阶大女人的恋爱观吗?!
——
虽然蓝祺早已计划好了对米钰的“狩猎”计划,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是永恒的铁律。
倒春寒的天气总是湿哒哒的冷,阴沉沉的天一下就是一整天的雨。
她瞥了眼手机,是杨小蓓发消息提醒她,国金中心春山坊的新品小蛋糕七点停售。
虽然蓝祺对这类饥饿营销十分不齿,但奈何她一到经期就贪那一口甜的,馋得她纠结了一个下午,最终还是决定得吃一个才舒坦。
甚至在杨小蓓因为拔智齿发烧请假的今天,下着雨她自己下班了开车也要去买。
雨水淅淅沥沥打在车窗上,晚高峰路上的喇叭吵得她心烦。唯一还算舒心的,是因为车的身价摆在这里,蓝祺这一路都没遇到加塞和别车的,顺畅地将车开进国金商圈的地下车库。
停好车,蓝祺想着反正买个蛋糕就要回来,也没提包,拿好手机和钥匙,裹紧了自己的米色风衣就下了车。
去电梯的路上,拐角处突然传来两声尖锐刺耳的声音,紧接着连续几声“砰”响后,爆发了一阵争吵的喧哗。
蓝祺走近偏头看了一眼,几辆车挤成一团,红的黄的白的车灯交错闪烁。
国人血液里凑热闹的基因让蓝祺也不能免俗,她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蓝祺看了一会儿,听了个大概——两辆车一辆从车位出来一辆路过,双方都以为对方会让自己没及时刹车,结果就碰到了一起。后方来车来不及反应,也没刹住车导致连连相撞。其中有一辆SUV的司机在情急之下乱打方向盘,还撞向了一旁车位停着的“无辜车”。
看见黑色大G车头被撞得凹了个大坑,几名车主正扯着嗓子争论责任。
“这路面湿滑能怪我们?”
“谁让你们不及时刹车的!我们后面又没看到亮刹车灯!”
“转弯让直行你科一没学过吗?!”
······
几个人相互指责吼得面红耳赤,看得出来都不想赔钱。
蓝祺看着这吵嚷的一群人直皱眉,也不知道这倒霉的大G车主回来看到这场面是个什么表情。
她正打算绕行,没想到转头却看见电梯口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身高腿长,驼色风衣衬得身形清隽,握着手机的手骨节分明。正是蓝祺心心念念的“高岭之花”米钰米教授。
米钰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蓝祺。但他看起来有些急,匆匆向蓝祺点头问候后,便快步走到大G前查看车损情况。
争吵的一群人见大G车主来了瞬间噤声,你瞪瞪我我瞪瞪你,谁也没主动凑上前。
此时商圈车库的安保人员也到了事故现场,蓝祺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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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同过去。
保安先去留几位车主的身份信息,蓝祺走到米钰身后,不太确定地问道:“米教授,你的车啊?”
还说是哪个倒霉蛋呢,没想到居然是老熟人。
这南津大学副教授的收入也很可观嘛。
米钰的注意力从车损转移到手机消息上,眉头紧缩,没注意蓝祺的的问题。
蓝祺见他也不去跟几位车主沟通,而是先打开了打车软件,微信的小弹窗不断闪出,依稀瞥见什么“医院”的字样。
“有急事?”她问。
难怪刚才从电梯口出来匆匆忙忙的,只是他这车这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开不了了。
“嗯。”
米钰的声音依然疏离,应了蓝祺的话,他抬头向保安走去,接过纸笔,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等交警过来处理恐怕要耽误很久,我有急事,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后续处理麻烦联系我。”
又转头对肇事司机道:“留好我的电话,等交警划分责任,修车费用走保险,有异议随时联系。”
说完低头盯着手机就往电梯井疾步走去。
蓝祺小跑着追上他,扬声道:“你打到车了吗?雨天不好打车,你去哪儿我送你!”
米钰闻言停下了脚步。
他手机上的确一直没打到车,所以才想着坐电梯去地面层的路边试试能不能直接打出租。
见他没立马拒绝,蓝祺便知道他是没打到车:“事分轻重,米教授不用考虑我的什么人情,急事要紧。”
“多谢。”米钰也不扭捏再多纠结,果断地接受了蓝祺的好意,郑重地向她道谢。
蓝祺见他答应,也不耽误时间,转身就领着米钰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只是米钰腿长又走得急,蓝祺走前面几乎是小跑了起来。
蓝祺边开车门边问:“米教授要去哪儿?”
米钰拉开副驾的车门,正要回答,看到副驾座位上的手提包顿了一瞬。
米钰坐进驾驶座,拎起包就丢到了后排:“上车。”
一个小插曲,前后不超过五秒钟,米钰利落上车关门系好安全带,紧接着蓝祺就起步驶出了车位。
到出口出库时,因为时间不到半小时,甚至连扫码付停车费的时间都省了。
雨刷器机械地刮过前挡风玻璃,从国金中心到医院的路不堵车,蓝祺一路踩着限速边缘往医院的方向高速前进。
车内的空气有些潮湿,闷热感像蛛网糊在了皮肤上。蓝祺伸手到中控打开循环,余光瞥见副驾上的男人扯松了衬衣领口,正蹙着眉在看微信消息。
知道米钰不可能主动开口说,蓝祺主动问道:“什么情况方便告诉我吗?或许我可以帮忙。”
米钰盯着最后那条消息出神,闻言沉默了良久。
“是同事的母亲,突发心梗被送到了医院抢救,目前还在手术中,情况不明。”他的声音染了愁丝,有些微哑,“眼下······确实有件事情需要蓝总的帮助。”
18. 帮忙 “你说。”
“你说。”
雨滴敲在车窗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
米钰缓缓开口,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告诉蓝祺:“具体情况······”
米钰的这位同事也是南津大学地院的教授,大家都称呼他为老高。
就在一个小时前,老高带的一名叫吕乔乔的女研究生报警指控他□□,并同步把证据发在了校园论坛上。这件事情被快速传播,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发散到了各个高校的校友圈。
老高在实验室刚被警方带走,手机上就接到了医院电话,通知老高他的母亲因为受刺激突发心梗,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吕乔乔承认是她开盒了老高母亲的信息,在报警之前给老太太打过电话。并称要不是老高只有这一个亲人,她还会把他所有亲戚的电话打遍,让所有人认清他道貌岸然的嘴脸。
老高情绪失控动了手,警察没料想看上去个子小小的老高这么有劲,四个人都没拦住,让老高一巴掌把吕乔乔的一只眼睛打出了血,还误伤了两个警察。
这样一来,这性质就又不一样了。
老高被拘下短期内出不来,学校那边老高被警察找上门来的时候正好韦松霖也在,所以老高那边就是韦松霖跟着,又给米钰打电话拜托他替老高这个儿子到医院看顾老太太。
而米钰所说的需要蓝祺帮忙:“我想向蓝总借一位律师和蓝氏的公关团队处理老高这边的事情,相关的费用由我来承担。”
其实米钰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开的口。
律师是眼下老高所必需的,而公关······则是米钰的私心。
以这件事现在的传播速度,如果在官方结果出来之前扩散到了各个互联网社交平台上,学校很有可能迫于舆论压力对老高进行处罚。
信息时代的网民对一个事件的关注有限,如果不在黄金二十四小时内控制传播和影响,让大众先入为主地给老高“判刑”、打上“□□犯”的标签,那哪怕以后官方通报澄清也再难洗清污名。这个标签不仅会成为老高的耻辱钉,甚至可能会影响他今后的科研教学工作。
事发突然,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可靠的律师,公关人员他更是从没接触过。蓝氏的法务部和公关部名声在外,找蓝祺帮忙是最优解。
米钰这些想法虽然没说出口,但蓝祺能猜到。她并没有直接应下,而是问了米钰一个问题。
“你就这么相信高教授是清白的?”
吕乔乔既然能拿出证据,还敢往网上发,那这证据就有点儿份量。
作为同事,为什么在有证据的情况下还会这么相信老高?冒着风险,不惜欠蓝祺的人情,还愿意垫钱给他找律师和公关。
米钰明白蓝祺为什么会有此一问,手指在膝上无意识蜷紧:“老高他······一路走来很不容易。”
他能有今天,付出的要比其他人多得多。这样的人不会被低级的欲望控制,也不会去追求一时放纵的快乐和刺激。
米钰垂着头,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酸涩。张了张嘴但也什么都没说。似乎无论说什么,都描述不出一个准确的老高来。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我相信我自己识人的能力。”
雨声渐疏,“第二人民医院”字样灯牌的红光在车窗外的每一颗水珠里晕成模糊色块。
蓝祺想起米钰之前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高冷的、理性的,少了些人情味。
但这一路,他为一个同事考虑这么多,不仅百分百信任,还出钱出力地保护,蓝祺觉得,她好像直到今天,才真正看清了米钰的底色。
“好,我也信你看人的眼光。”
——
“手术中”三个猩红的大字,在门楣上方的电子显示屏里无声地燃烧着。
米钰不知道手术开始了多久,也不知道多久能结束。为了防止术中出现紧急情况需要紧急决策,他也只有先把缴费的事情先放一放,给韦松霖发消息同步这边的实时情况,让老高不用太担心。
他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抿着唇,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米钰收到了韦松霖发来的所谓“证据”。
手机屏幕上监控画面幽蓝的光映在他冷肃的眉眼,仔细看完后,米钰又打开PPT文档,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点开、放大。他反复审视其中几张被标为“关键证据”的照片,锐利的目光精准地切割每一个像素点。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滴答声和指尖无意识的滑动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人物模糊的表情和逻辑链条在米钰的脑海中飞快地重构、推演、拆解。他试图找到这些“证据”的漏洞。
但结果是令人失望的。
他依然相信老高,此时唯有对他被围堵得彻底的担忧。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甚至布局已久。
米钰抬手用力地摁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就在他感觉无形的焦虑开始从他身上蔓延出来时,一阵轻不可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破了走廊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奇特的穿透力,踩在冰冷地面的每一步,都有从容的回响。
米钰抬头,循声望去,走廊尽头,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正不疾不徐地走近。
她脱掉了在车上时那件略显厚重的米色风衣,只穿着一身剪裁得极其利落的深色丝绒套裙,哪怕是平底鞋也看得出近乎完美的比例。
她走到他面前,米钰又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橘花香。香气冲散了周遭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给他带来了一种奇异的清醒感。
蓝祺那双平日里总是盛着些野心和慵懒的漂亮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走廊顶灯的光,褪去了惯有的强势和漫不经心,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沉静的关切。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秒,随即越过他的肩膀,投向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我问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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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刀的是陈主任,心内的一把刀,业内顶尖。”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平稳,“会没事的。”
语气是陈述式的肯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短短四个字,像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推开了铺天盖地的焦虑。
“公关团队已经投入工作,控制住了这件事暂时没有在公众平台上扩散。律师我让他直接去派出所找老高了,先跟当事人沟通完再做打算。”蓝祺给米钰说这些,也是让他安心。
米钰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想开口说点什么,也许是感谢,也许是还有事想询问,但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蓝祺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她目光扫过旁边那张金属长椅,下巴朝那边点了点:“坐会儿吧,站着耗神。”
说完,她率先走了过去。米钰在原地僵立了两秒,最终还是拖着有些麻木沉重的脚步,走到长椅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空位。
沉默在冰冷的消毒水气味中弥漫,但却并不尴尬。反而是一种令人心绪安定的沉静。
两人都没说话,米钰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些“证据”上。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微信上韦松霖传达老高担忧的询问,那扇门还没有开,米钰的神色也再次凝重起来。
“老高母亲送来得及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蓝祺察觉了米钰的紧张,及时出声宽慰道。
米钰的神色不见舒展,但也顺着蓝祺的话点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她的话像是一根坚韧的绳索,在米钰难捱的时候堪堪拉住他。没有煽情,没有空洞的安慰,只有基于事实的理性判断,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蓝祺见米钰一直绷着也不是个事儿,干脆让他换个环境喘口气:“要不你先去把费缴了?反正我有韦松霖的微信也能随时联系,替你在这儿守着也一样。”
反正她俩谁都不是直系亲属,谁守都没差。老高进派出所就被收了手机,联系也是联系韦松霖。
就在这时——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打破了走廊死寂的等待。
那扇紧闭了不知道多久,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抢救室大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道缝隙。
米钰和蓝祺几乎是同时正色了表情从冰冷的金属长椅上站起来,两双眼睛,带着同样屏息的紧张,盯向了那扇缓缓打开的门。
一个穿着蓝色无菌手术服、戴着浅蓝色手术帽和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
他一边走,一边抬手摘下了沾着汗渍的口罩,露出一张写满疲惫却还算平静的脸。
陈主任的目光扫过站在面前的米钰和蓝祺,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他的声音带着长时间手术后的沙哑,却清晰地送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手术很成功。血管开通了,支架放置得很理想。老人家暂时脱离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