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占山为匪,你却逐鹿天下?》 第109章 尔等比起异族,更加该杀 秦凡点头道:“那是自然。” 边将笑了笑,大步走到战马前,他轻甩披风,翻身上马,朗声道:“少年郎,本将回城后便会派人将战报加急上报给朝廷,若是本将收到攻打幽州的旨意,你我便是敌人了。” “届时,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秦凡明白,对于这等行伍出身的悍将而言,死亡并不可怕。 只有全力一战,才是对他们的最大尊重,手下留情反而会被其视为羞辱。 “哈哈……” 边将大笑道:“彼此彼此。” 说罢,他便策马离去。 秦凡掉转马头入城。 千斤闸推动,城门关闭。 天色已亮。 幽州城中,无论是城墙上的幽州兵也好,城内的幽州兵也罢,皆神色疲惫。 秦凡骑马于城中缓行,平静的眼神扫过诸多幽州兵。 凡他所过之处,周围的幽州兵皆弃掉了手中的兵器,生怕被安个莫须有的罪名。 无论是先行投降的络腮胡也好,秃头以及后续投降的幽州兵也罢,此时他们的眼神中皆难掩不安。 战争结束了。 他们心中很担心,秦凡会秋后算账。 “我让尔等卸兵了吗?” 秦凡勒马,沉声道:“身为兵卒,连手中的兵器都握不住,我要尔等何用?把兵器捡起来!” 语落。 幽州兵们皆捡起地上的兵器。 “原幽州军千夫长以上军职,随我入城主府。其余人等,原地待命。” 说话的同时,秦凡策马朝城主府方向而去。 来到城主府前。 秦凡下马,看向府门处用黎文写下的城主府三字,轻声道:“牌匾换掉。” 马三抄起一把长矛,用力朝牌匾掷去。 ‘嘭’的一声闷响,牌匾坠地。 秦凡迈步走进府邸,顺势对着府中打量。 这栋府邸的历史很我悠久,大秦未灭时便已建成,之后被战火摧毁。 宋国接手后,重新修缮。 宋亡,落到了北黎手中,如今又到了秦凡手里。 来到主殿,秦凡坐于主位。 陈一等人依次落座,络腮胡等三十余名千夫长站在殿中,忐忑不安。 秦凡开口道:“城中有多少百姓?” 络腮胡行礼道:“回寨主话,十余万。” 秦凡再问:“汉黎比例如何?” 络腮胡不敢隐瞒,“除了商户和奴仆之外,城中几乎无汉人。” 语落,秃头等人的心中愈加不安。 秦凡道:“其中可有尔等家眷?” “卑职是孤身一人,但他们……” 络腮胡说到这里,看向秃头等人,轻声道:“他们的家眷近乎都在城中。” “那随格木尔一同离开的将领和兵卒的家眷呢?可在城内?” 秦凡双眸眯起。 如若在城内的话,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回寨主话,没有。” 秃头开口道:“兵卒们的家眷大多都在草原,只有百夫长及以上军职的家眷才会被安排到城中。这是廉亲王亲自安排的,为的是战时能让将领们死守城池。 那些随格木尔一同离开的将领家眷们,之前也是在城中的,可自格木尔成为城主后,便将他们给转移了,至于转移到了何处,卑职不知。” “廉亲王吗?” 秦凡笑了笑。 不得不说廉亲王此举的确能提升凝聚力,可万事有利必有弊。 利处便不说了,因为这一招,黑龙寨也在用。 其弊端便是:一旦城破,这些将领的家人便会从死守的动力,变成突破点。 当然,如果格木尔未弃城的话,他们之中或许会有人继续死战。 但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络腮胡等人低头,不敢多言。 秦凡看向他们,问道:“你们府中可有奴仆?” “有。” 络腮胡硬着头皮回答。 秦凡道:“如何得来?抢来的?” “不是。” 络腮胡摇头,“是城中的汉人商户卖给我们的。” “商人吗?” 秦凡眸中难掩杀意,直言道:“初夜令想必诸位也都知晓,你们觉得,我该怎样去对待城中这些黎人呢?要不,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语落。 络腮胡这种没家人的还好,秃头等人却是脸色齐变。 秦凡哼笑道:“怎么?同样的事情落在尔等身上,尔等便觉得无法接受了?” “一切皆由寨主做主。” 秃头跪在地上,“只求寨主能宽恕卑职家眷,卑职愿以死赎罪。” “尔等家眷我不会动。” 秦凡起身,手握剑柄,“北黎初夜令乃禽兽之举,我若同等还之,又与禽兽何异?” “寨主仁义。” 千夫长们皆跪倒在地。 “不动尔等家眷,其一,是因尔等归降。 其二,尔等府中奴仆为商贾所售,比起异族,这类的同族比北黎朝廷更加可恨,可杀!” 秦凡大步走到秃头等人身前,俯视着他们,沉声道:“可若就这般放过城中黎人,我也无法和北黎境内的同胞交代!故此,城中黎人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即日起,前往薨河矿挖矿。为期五年,五年后,可得自由身。” “寨主,那卑职的家眷……” 秃头看向秦凡。 “我说了,是城中所有黎人百姓。尔等家眷,亦在百姓之列。” 秦凡说到这里,补充道:“当然,尔等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故此,尔等家眷在入薨河矿后,无需入矿操劳,只需负责管理矿工,记录每日的矿石产量即可。这,是我给尔等的最大让步。” 他这么安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薨河矿必须得有矿工,需要一座死矿有啥用? 但挖矿可是需要人手的,之前的矿工已经成了兵卒,再让他们去挖矿的话,黑龙寨的有生兵力又得减少几万。 故此,城中的黎人,便是现成的苦力。 不过,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为了防止他们进入矿山后,绝望之下拼死反扑,秦凡特意设定了一个五年期间。 这个五年,足以让他们在绝望的同时还能看到希望。 而人只要还能看到希望,便不会去拼命。 二,让秃头等幽州军将领的家眷们去薨河矿,可以牵制住他们。 “多谢寨主。” 秃头等人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们的家眷也会进矿山,但管理层和矿工可是两码事,不至于太过乏累。 “城中降兵有多少?” 秦凡回到主座。 “三万余。” 秃头行礼道:“另外伤患营中还有七千余伤兵,目前卑职还不确定他们是否会归降。” “三万吗?” 秦凡轻声自语。 “还有一事,城中战马格木尔没能带走,此时皆在城中养马场,共计两万五千余匹。” 秃头说话的同时,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张清单,递给马三,“这上面记载着城中的各项军备数量,请寨主过目。” 马三走了十多步,将清单递上。 秦凡接过,看了一眼。 当看到上面的数据后,他压抑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些。 毕竟此战黑龙寨折损的有生战力可是近两万,直接阵亡了万余人。 如今拿下幽州城,有三万幽州兵归降不说,更是获得了诸多军备以及工匠。 特别是工匠,这可是黑龙寨目前最大的问题。 有了这批工匠,秦凡这边才算是真正拥有了自己的完整军备生产线。 “报!” 这时,一名黑龙卫进入殿内,行礼道:“寨主,城主府外有近百人商人求见。” “商人?” 秦凡冷笑,“我正准备抽空找他们呢,他们倒是自己送上门了。让他们全部进来!” “喏。” 黑龙卫得令,大步离开。 半炷香后,百余名商人手提礼盒,笑眯眯的进入主殿。 秃头等人站在一旁,恶狠狠的盯着商人们,他们觉得,若不是后者卖给他们奴仆,他们的家眷也不会去送到薨河矿。 “见过新城主。” 商人最善见风使舵。 之前达日阿赤在位时,他们讨好达日阿赤。 格木尔当城主时,他们讨好格木尔。 如今幽州城换主,他们自然也来讨好秦凡了。 “城主大人,您是不知道啊,之前那群黎人当城主,我们可没少受委屈。如今终于轮到咱们汉人当家做主,我们都高兴啊。” 为首的商人一边陪笑,一边打开礼盒。 礼盒中是一颗价值不菲的夜明珠,他谄媚道:“城主大人,这是小的孝敬您的,还望您勿要嫌弃。” “城主大人,这是北海的珊瑚石,您看一眼……” “城主大人,您刚入主幽州,府中怕是无人照料,小的特意为您准备了百名雏女。” “城主大人,您……” 商人们一一献宝,除了礼盒之外,还有银票以及各类女子。 他们只顾着介绍自己的珍宝,并没有注意到,殿内秦慕瑶等人的眼神愈加冰冷。 秦凡起身,举手打断。 他大步走下高台,径直朝殿外走去。 殿外,一百名妙龄女子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 大的也就十六岁,小的,甚至只有十二三。 她们皆皮肤白皙,容貌秀美。 商人们看到秦凡举动,相视一眼后,皆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过来。” 秦凡指向络腮胡。 后者立即上前。 秦凡笑着问道:“你方才说,无家眷,要不我把这些给你?” 络腮胡闻言,顿时惊得冷汗直流,当即下跪道:“寨主说笑了,卑职乃粗人一个,可没这福分。” “你的确是个粗人。” 秦凡转身,迈步朝殿内走去,对着商人们说道:“这家伙不懂得享受,所以在这方面,诸位以后可得多教教他,毕竟诸位的逍遥日子,可是赛神仙呢。” 为首的商人立即恭维道:“城主大人折煞我等了,与城主大人您相比,您才是天上的真仙,而我等不过是您在这人间的,忠心奴仆罢了。” “可惜,真可惜……” 秦凡笑着摇头。 商人道:“不知城主大人因何而惜?如若有需我等帮忙的,我等定会全力以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只是可惜,墨云不在此地。如若他在的话,当日之辩论,今日便可验证一部分。” 秦凡轻叹。 随后,他眼神冰冷的看向众商人,一股无形的杀气自其身上弥漫,“尔等,比起异族更加该杀!” 第110章 城主府密室 面对秦凡态度的突然转变,商人们皆是一愣。 特别是那番说他们该杀的话,直接让不少商人面色煞白,冷汗直流。 为首者当即行礼道:“城……城主大人,我等可并未得罪您啊。” 秦凡背对着众人,沉声道:“马三。” 马三立即上前:“在。” 秦凡懒得与这群商贾解释,他挥了挥手,“老规矩。” “喏。” 马三狞笑,与黑龙卫一起将商人们控制,随即带走。 经过分批审讯,商人们的操作方式也被他们审得一清二楚。 首先,商人们得打好关系。 官府的关系得打,但官吏也得联系,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他们时时刻刻都在物色女子,因为无论是乱世还是盛世,女子皆是讨好以及拿捏某些人的把柄之一。 但这些女子可不是花钱买来的。 比如冬天的时候,很多人会被冻死,商人们只需给出几捆木柴,几袋粮食便能换他们的女儿。 但这都不是最省钱的,最省钱的是灾年。 灾年到来之后,商人们可以以善人的身份去灾地,他们自己出面当善人,让收下出去物色女子。 灾地一名少女价格几乎是明码标价的:好货,三张饼。普通货,一张饼。 在审讯中,大多数商人曾用几十张饼,换过十几个少女。 碰到一次灾年,商人们出去一趟,最少的都可以带一百多人回来。 带回来的女子,有的留下当丫鬟,有的则卖给其他人,更多的是卖进妓楼。 其中卖的价格是:一张饼子换来的,卖三十两。 三张饼子换来的,卖百两。 同时,他们这么做还是不违背律法的。 因为卖身契,白纸黑字。 而且就算有人告官,也是没用的,他们早与官吏勾结,且在律法上,他们才是被保护的那一方! 这些商人的手段还只是一些小手段,真正厉害的商人,是费心费力的去培养这些少女。 将其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人,更有甚者,专门针对各国权贵来进行培养。 比如,打探出一个权贵喜欢什么类型的。 那么这个少女,就会按照此模板进行培养。 他们会寻一个安全的地方,来供当地官员以及权贵们享乐,就如西湖夜间上的花船一般。 官员们和权贵们谈事,谈完事的时候,都会在那过夜的。 而过夜,又怎能少得了女人呢? “传令,既今日起,城中汉人奴仆皆恢复自由身。 多加盘查,曾为非作歹者,与商贾同罪,皆杀。 无罪者,愿于城中居住,可分配房屋,若想归乡,给予钱粮。 商贾之户,其家产充公,但凡城中与其有亲属干系者,皆诛。” 说到这里,秦凡看向络腮胡等人,“此事交由尔等去办,马三督行。” 语落。 马三和络腮胡等人大步离开。 “报。” 一名斥候快步跑来,行礼道:“寨主,密道中发现一封信。” 说话的同时,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递上。 秦凡打开,微微皱眉。 因为纸上只写有两字:纵横。 秦凡问:“此信于何处发现?” 斥候如实道:“一件包裹中,看那包裹的样子好像是撤退匆忙间丢掉的,里面装着黎人百夫长的腰牌。” “百夫长腰牌?” 秦凡一愣。 这百夫长和纵横家有何牵连? 斥候道:“这腰牌的身份属下打问过降卒,降卒说就是一名普通的百夫长。” “下去吧。” 秦凡挥手。 待斥候离开之后,他将信件丢进火盆。 “寨主,那群幽州兵的伤患如何处置?” 秦慕瑶开口,补充道:“如今他们态度不明,咱们总不能对他们施以救治吧?” “都杀了吧。” 秦凡挥手,沉声道:“对外就说,他们拒绝归降,且辱骂于我。” 他留络腮胡等人,是因局势所需,毕竟黑龙寨的精锐兵力太少了,他需要这群幽州兵进行过度一下,暂撑门面。 至于这群伤兵?那性价比就不高了。 战时药物紧缺,他可不会将药浪费在这群伤兵身上。 不过就算要杀人,也得寻一个合适的由头,否则很容易让那三万余归降的幽州兵忐忑不安。 当日。 幽州城便开始了新一轮的血洗。 伤患营中的幽州伤兵,无论轻伤者还是重伤者,或者无伤者,只要身在伤患营,皆被诛杀。 城中商人们的府邸也被抄家,其府中家眷尽诛。 府中奴仆,进行询问审讯后,视其行为酌情而定。 城中黎人百姓,皆被充作徭役,由孙二进行押送,足足十余万人,皆运往薨河矿。 翌日。 之前还算繁华的幽州城内,显得空荡了不少。 除了少数曾经的汉人奴仆们正在挑选中意的房屋之外,大街上近乎渺无人烟。 不远处,两道人影走来。 辛芷和林渠走在街道上。 前者打量着这熟悉且又陌生的城池,一时间心中生出诸多感慨。 她来到了城主府。 此时,城主府的牌匾已经被换好了。 走进府中,辛芷抬手陆续抚摸着府门,墙壁及凉亭处的玉石柱。 秦凡已卸甲,穿着一身黑金袍,轻声道:“看姑娘这模样,好像对此地很熟悉?” “不瞒公子,我曾于此地居住过一段时日。” 辛芷莞尔轻笑,“不知我可否方便入殿?” “姑娘请便。” 秦凡昨日时便发现,这城主府中的建筑以及各类家具皆有宋国的风格。 辛芷迈步入殿,神情愈加触动,“虽有变化,却变化不大。” 说话间,她走到主殿一檀木台前,指着台上的一道划痕,柔声道:“这刀痕,还是我年幼时不小心留下的,当时没少挨祖父训斥。” 秦凡笑了笑,轻声道:“如若姑娘喜欢,以后可住在府中。” 辛芷摇头道:“如今也只是睹物思人罢了,府邸虽在,可早已物是人非。” 秦凡开口道:“有一事,我想询问姑娘。” 辛芷看向秦凡,柔声道:“公子请说。” “斥候在检查密道时,发现一包裹,包裹中有一信件,信中写有纵横二字。” 秦凡直入主题,“不知姑娘对纵横家的了解有多少?” “纵横?” 辛芷一愣。 身后的林渠则是微微皱眉。 辛芷轻声自语道:“难道纵横家出世了?” 秦凡道:“也有可能是冒充者,留下此信,故弄玄虚。” 逐鹿书院中,几乎包含诸子百家所有普通信息。 但唯独纵横家信息,是最少的。 用夫子的话来说就是:纵横家没一个好东西,除了心特别脏之外,手段也见不得光。更是一群为了实现自身抱负,能把天下都给搅乱的疯子。 故此。 往往纵横出世,便意味着天下即将彻底大乱。 “对于纵横家,祖父只有一句话。” 辛芷看向秦凡,柔声道:“乱世鬼才,盛世必诛!” 秦凡思索,未言。 “我个人觉得,这突然出现的纵横二字绝非偶然,公子该多上心才是。” 辛芷补充道:“同时,公子与纵横接触时,定要多加防备。因为纵横家的朝秦暮楚之举,可不止一两出。在他们的眼中,这天下之主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实现他们的抱负。” 秦凡笑了笑,依旧未言。 这水比他想象中更加浑浊,不过心中却更加明朗了。 因为在攻打幽州时,很多事情无论在动机上也好,战略意义上也罢,皆有些让人摸不清动脑。 但如今有纵横家的参与,很多事情便也就有了解释。 辛芷开口道:“公子,可否方便随我入主屋?” “嗯?” 秦凡微微皱眉,“主屋?” 殿中主屋可是他睡觉的地方,尽管只是睡了一晚。 辛芷直言道:“若主屋密室未被发现的话,留在这里的东西,有很大的可能还在那里。” “请。” 说话间,两人朝主屋走去。 来到主屋后,在辛芷的示意下,林渠将其床板打开。 床板共计三层。 第一层在被褥之下,第二、三层则是暗层,若不仔细检查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而黎人出身于草原,皆不善机关。 所以无论是达日阿赤也好,格木尔也罢,两人皆未对自己的居住之所上心。 三层床板被打开后,下方还有一层石板。 石板与地面上的石块如出一辙,且雕刻着精美的石纹。 林渠拔出腰间佩剑,用剑柄对着石板处一石纹用力压动。 随着一道轻响传出,‘咔咔’的声响不断,长宽各一米的石板竟一分为二,下方出现了一处通道。 通道刚出现,下方便有一处凉风吹出。 显然,这下面是通风的。 三人点燃火折子,陆续走下通道。 辛芷好像对此地很熟悉,她走在前方带路。 这里比秦凡想象中要大得多,因为他原本以为只是一间密室,却没想到其面积要比足球场都大上不少。 前方,立着一排排灯柱。 辛芷用火折子点燃灯油。 有的灯柱上还有灯油,可以点燃,而少数灯柱上的灯油已经空了。 不过就算如此,当灯柱点燃后,周围也逐渐清明了起来。 辛芷对着周围扫视一眼,柔声道:“果然,还都在此地。” 第111章 不得重用,郁郁而终的奇才 前方,一眼望去尽是密密麻麻的木箱。 木箱数量之多,几乎摆满了除了过道之外的所有地下空间。 秦凡迈步上前,将木箱打开,箱中装满了雪花银。 随后,他又打开第二个,第三个…… 一连打开几十个木箱,除了雪花银之外,还有黄金。 “全是实物?” 面对如此数量的金银,秦凡并未感到震惊。 因为自大秦覆灭后,九国之中属宋国最为富裕,但宋亡后,北黎只寻到了宋国的五成财富。 辛芷道:“战乱期间,宋国君主觉得银票不易储存,故此在大乱之前,便将银票全部折算成了现银。” 秦凡问道:“此地财富,有宋国几成?” “不足两成。” 辛芷坦言道:“狡兔三窟,宋国君主在逃亡避难时,将带出的金银财宝埋于多地,幽州城只是其中之一。不过其他埋宝地,我并不知晓。” 秦凡点头,神色淡漠。 辛芷观察着秦凡表情,柔声道:“看公子模样,好像对这批金银并无太大兴趣。” “的确。” 秦凡点头,回应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选十万大军。尽管这些钱够我在短时间内养活几十万大军,可征兵需要时间,练兵也需要时间,眼下我最缺的便是时间。” 如今幽州城已然攻下,他必须一鼓作气拿下燕云十六州。 否则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出现变故。 “公子能说出此言,我很欣慰。” 辛芷轻叹道:“想当年,若非宋国君主执意带走这批金银,就算宋国会亡,也不会亡得那么快。外公,或许也不会遇难。以如今公子对它们的态度来看,我未择错人,医家也定不会重蹈覆辙。” “或许吧。” 秦凡神色复杂,“看来有时候,出身真的能决定未来的走向。” 辛芷问:“公子此言何意?” 秦凡道:“如若我出身贫苦人家,怕是在看到这些金银时,已然迷失。” “可公子现如今的出身,也不是太好。” 辛芷柔声道:“若是其他山匪出身的人,估计早已迷失。” 秦凡沉默,未言。 一个人的眼界很重要。 秦凡比谁都清楚,若他没有前世记忆的话,怕是早就迷失在这笔财富中了。 前世的眼界时刻都在提醒他,只要一个人能站在金字塔的顶端,那么金钱便只是一个数字。 届时,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废掉金银的价值,重新去定位一种新型货币。 货币的单位可以是石头,也可以是草木。 不过在定位之前,这些东西必须要打上稀有的标签。 辛芷走到秦凡身前,柔声道:“在我看来,此处最珍贵之物并非金银,而是一箱书籍。” “书籍?” 秦凡一愣。 辛芷道:“宋国君主逃亡时,祖父曾劝其带上宫中古籍,却被宋主拒绝。祖父无奈之下,只能选了一箱古籍,混入金银木箱之中以掩人耳目。” “哪个箱子?” 秦凡来了些兴趣,毕竟古籍这类东西,一旦失去那可就是永远消失。 人类历史上最珍贵的东西从来都不是金银,而是文化传承。 “不清楚。” 辛芷走到一木箱前,柔声道:“这些木箱都是同批次打造,外观几乎一致。以祖父的谨慎而言,定不会在木箱上留作记号,所以若想寻出,还需咱们自行搜寻。” 就这样,秦凡三人开始开箱。 边上的木箱中多是些白银,靠中间一些的则都是黄金。 当来到中心处时,箱中已不再是金银之物,而是各类稀世珍宝。 许久过后。 林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小姐,寻到了。” 秦凡和辛芷立即上前。 书籍整齐的摆在箱中,秦凡拿起看了几眼。 其中有一些记录各地税务以及土地的书册,也有记录诗词的诗集。 一直翻到木箱的最下面,一本被油纸包裹着的书籍引起了秦凡的注意。 取出后,拆开油纸,书籍崭新如初。 书名:《武经总要》。 翻开第一页。 上面记录着司南的制造方式,以及使用方法。 第二页,则是司南的图纸。 当看到司南时,秦凡为之一愣。 因为这可是指南针的原型。 说实话,自来到这个世界后,秦凡不是没想过制作指南针,只是他早就不记得步骤了,而且古代工艺也制造不出现代化的指南针。 故此,司南更适合于古代航海以及军用。 秦凡双眼放光,这可是好东西啊。 就拿北黎来说,只要他们逃到草原,那么汉人便拿他们没法子。 因为无论哪个国家的兵卒,在草原上,特别是冬天的时候,都会迷失方向。 再者便是两军交战期间,有些天气恶劣,黄沙四起,同样难以辨别方向,无论是追敌也好,撤退也罢,皆易错失战机。 但若有了司南,那情况将会大不一样。 翻开第三页。 神臂弩,预计射程可近三百米,采用桑木弓身与檀木弓臂,可三十息内快速组装。 第四页,为图纸。 对于此物,秦凡没太大兴趣。 因为只要能得到墨家的支持,如今的复合弩零件升级后,在威力和射程上定会得到更大的提升。 第五页。 猛火油柜,以猛火油为燃料,用熟铜制成柜,设四足四管,管上横置唧筒,与油柜相通。 唧筒前部为内装引火药火楼,使用时,烧红的烙锥点燃火楼中的引火药,用力抽拉唧筒,进而使猛火油从火楼喷出时燃成烈焰,以烧伤敌军及军备。 可将其用于城防,亦可在合适时机,以震骑兵。 第六页、第七页,皆为图纸。 看到这里,秦凡双眸眯起。 猛火油也就是火油,其火油柜也就是后世的喷火器前身。 继续翻动,第八页。 黑火药增威。 下方写有增加威力的配方,且注明,可用于攻城或城防,其威力定将远胜投石车投石…… “看公子这模样,难不成寻到了稀世珍宝?” 辛芷看到秦凡的表情,很是诧异。 要知道,后者在看到金银时,都未露出此等表情。 “何止是稀世珍宝……” 秦凡深吸一口气,将书籍递给辛芷。 这个世界对火药的运用几乎为零,因为他们觉得火药威力难以伤人,只能当做烟花之用。 且,这东西也属奢侈品,多为皇室祭祖以及重大仪式时才会用到。 但宋国的这本书籍中,升级后的火药,将会具备杀人威力。 而那时攻城,也定会事半功倍。 “宋国既有此大才,且不缺钱粮,为何没能制造出书籍上的军备?” 这是秦凡心中的最大疑惑。 辛芷一边看书,一边说道:“这本书我听祖父说过,乃兵部官员所著。 一开始的时候,宋国君主是支持他的,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一直未拿出实质性的东西。 时间一久,宋国君主便失去了耐心。 因为那时,大乱已经开始了。朝中除了祖父之外,没人愿意拿这种不确定的事情去冒险。” “可惜了。” 秦凡轻叹,“如此大才,却不得重用。” 辛芷合上书籍,柔声道:“难不成公子觉得,此书中所载,真的可行?” 秦凡点头道:“会有不小的阻力,但绝对可行。” “这样啊……” 辛芷在看书籍内容时,觉得书中内容很难实现。 但不知为何,当她听到秦凡说可行时,心中便也就觉得可行了。 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不知不觉间,她的潜意识对秦凡愈加信任了。 秦凡从辛芷手中接过书籍,轻声道:“只是此人性格太过于沉稳,不急于求成。如若碰到明主还好,可若碰到庸主,是不会给他时间去证明的。” 书籍上所记载的东西,有的在研发途中便被叫停了,多数甚至都未开始研发。 其实他若是先研发出一种,稳住那些反对的声音,结局都有可能会大不同。 但他却非要同时进行。 嗯,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这人步子迈得太大,扯到裆了。 “祖父也说过,此人五十载而终,前二十年痴迷于道家炼丹术。” 辛芷语气中多了些无奈,“后三十年,他痴迷于各类工艺。可惜当时宋国朝廷儒家当道。 用他们的话来说,这些东西皆为取悦于妇人的奇艺淫巧。最终,此人在随宋国君主逃亡的路上,郁郁而终。” “儒家学问,有可取之精华,亦有不可取之糟粕。” 秦凡将书籍小心翼翼收好,“其实不仅儒家如此,诸子百家皆如此,唯集百家所长,舍百家之短,方为大成。” 辛芷笑了笑,“看来公子更倾向于杂家理念。” “不是我倾向于杂家。” 秦凡看向辛芷,“而是时间得出的答案,更倾向于它。” “时间?答案?” 辛芷没听懂。 虽说百家争鸣只剩下了九流十三家,可依旧未得出答案的。 “不说这些了。” 秦凡笑着看向辛芷,“姑娘可真是我的福星。” 辛芷轻笑道:“公子这是在恭维我?” “不。” 秦凡摇头,“我从不会去恭维人,而且从不相信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自与姑娘相遇之后,我开始相信运气二字了。” “彼此彼此。” 辛芷柔声道:“之前我从不相信阴阳家的宿命论,但与公子相遇后,或许这冥冥之中,说不准真的有天意。” “或许吧。” 秦凡笑了笑,朝外走去,“此地最珍贵之物已在怀中,而这批金银,此时取走并无意义,便让它们暂留此地吧。” 第112章 当名字成为一种恩赐 冀州城。 格木尔和吕亍率三万余幽州兵抵达后,令其城外扎营。 随即,他和吕亍入城。 “不愧为九州城之首,这城池当真气派。” 吕亍迈步缓行,对着冀州城上下打量。 他这番话是故意说给格木尔听的,有两层意思。 其表面意思,是冀州城的确雄伟。 第二层的意思嘛,那便是……城中的守军。 城墙之上,守军林立。 这些守军并非北黎朝廷的官兵,也不是红巾军,而是陈家的私兵。 之前张麻子在冀州城时,这些私兵皆化身城中居民。 不过张麻子不敢与黎兵交战,在黎兵攻城前,他便弃城而逃。 这一幕让陈家很是失望,因为冀州城的城防可是除了皇城之外,九州城里,最坚固的城池了。 只要张麻子守城,除非北黎大军压城,否则根本就没有破城的可能。 张麻子被秦凡斩杀后,陈家私兵便从民转兵,开始驻守冀州城。 格木尔也在打量着周围。 行了一段路后,他根据少数区域的兵力分布,大体推测出了城内的守军数量,差不多有三万人左右。 不过,他比谁都清楚,这三万兵力只是明面上的。 至于暗处还隐藏着多少,恐怕就只有陈家的嫡系血脉才知晓了。 吕亍压低声音,轻声道:“这一路走来,陈兄可有做出决定?” “见过父亲再说。” 格木尔说话的同时,微微握拳。 吕亍笑了笑,并未言语。 两人来到陈家府邸前。 格木尔迈步至府门前,大声道:“格木尔求见。” 数息后。 “吱……” 府门开启,一名身穿锦衣的老者走出。 此人格木尔认识,乃陈家家主心腹。 格木尔上前,躬身行礼道:“还需劳烦您老,通传一声。” 吕亍默默的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意愈加浓烈。 往公上说,格木尔可是堂堂幽州城城主。往私里说,格木尔就算是庶子,可也是家主之子。 但就算此等身份,在面对家主的一条狗时,亦需行礼。 这,便是世家。 无论你在外是何等尊贵身份,当你来到世家府门前时,也得按世家的规矩来。 老者未言,他先是瞥了吕亍一眼,随即转身朝府内走去,顺口道:“进来吧,家主已得知幽州之事。” 一炷香后。 两人跟着老者来到书房前。 “止步,若想入内,需上交兵刃。” 门前护卫伸出手掌,吕亍和格木尔摘下腰间佩剑,递上。 房门开启。 格木尔和吕亍入屋,老者将房门关闭。 书房中,设有屏风隔断。 格木尔跪地,行跪拜之礼。 吕亍则站在一旁,对着书房内的摆设打量着。 屏风后,传出一道沉重沧桑之声:“幽州城失守,你弃城而逃,也有脸回来见我?” “父亲……” 格木尔刚想解释。 但不等他说完的,屏风中传出愤怒的声音:“闭嘴,这两个字也是你这孽种配喊的?” “……” 格木尔眼神中闪过一抹失落,同时语气中也多了些自嘲,“弃城而逃是被局势所迫,在当日之局势下,固守虽能坚持一段时日,可却无任何意义……” 说到这里,格木尔语气加重,“毕竟,幽州没有援军!” 屏风后传出一道冷哼声:“你这是在责怪,陈家没有回应你的驰援请求?” “不敢。” 格木尔回应。 但他眼神中却很是不甘。 在秦凡攻城之前,他便不止一次向陈家请求驰援,哪怕只是一些军备物资的援助。 可是…… 送到陈家的密信,皆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但凡陈家能给他一些驰援,他觉得幽州城,自己都能守得住。 屏风后声音愈加不满:“陈家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揣摩!总之,幽州城是丢在了你的手中,此为事实。离开书房后,去自行领取五十军杖。” “好,您说得对。” 格木尔抬头,“丢城之事,是我没用。可是,您一直看好的儿子,难道就会做得比我好吗? 他犯的错误,出现的失误,给陈家造成的损失,怕是远胜我千百倍吧? 可为何他每次都能得到您的原谅,而我只是失误一次,且还是在必败的情况下出现的失误,您便要施以重罚呢?” “混账东西!” 屏风后传出一声怒喝,“你是搞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吗?身为庶子,身上还流着你娘那肮脏的血,若非你身上沾有我之血脉,在你出生当日,便会被扔去喂狗!” “对,您说的都对,我身份卑贱。” 格木尔缓缓起身,“卑贱到,只知自己的姓,却连名字都没有的地步! 我虽有黎人血脉,可这是我能决定的吗?我自幼读的是汉书,学的是汉礼!我从未将自己视作黎人,唯一将我视作黎人的,一直是您! 我一直希望能够得到您的认可,哪怕是对我笑一笑!可如今,别说是见您笑了,就连您的面,我都没资格去见!您甚至,连一个名字都不舍得施舍于我。” “名字?” 屏风后声音明显有些不耐,“若你想要名字,可自行去取。陈一也好,陈三也罢,百万、千万都可以。若想让我亲自为你取?除非你接下来的事情能让我满意。” 格木尔低头。 吕亍望向格木尔的眼神很是复杂,他开始同情后者了。 因为他明白,按照北黎的政策来说,普通人取名是没有用字权的,只能用数字。 但凡是以数字为名字的人,皆是出身低贱之人。 都言虎毒不食子。 可心不狠,又怎能成为这世家家主? “那我如何才能让您满意?” 格木尔低着头,但眼神却平静的可怕。 屏风后声音响起:“领完军杖后,休整半月。随后带着你的残兵,去驰援朱十六。” “是。” 格木尔行礼,起身离开。 吕亍跟在他身后,两人一直来到刑房。 格木尔趴在刑具上,军杖一杖一杖的落下,每一下皆是巨力,还没打十下呢,格木尔已皮开肉绽。 但他却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哪怕连闷哼都没有。 因为此时他脑中,一直在回忆着吕亍说的那番话:他宁愿把江山交给一个外人负责,也不愿交给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你。 格木尔闭目,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 原本,他是打算和父亲好好聊聊的,毕竟他受的是汉人教育。 可父亲非但没给他这个机会,甚至就连一个本该属于他的名字,此时想要,都成为了立功才能得到的赏赐。 吕亍默默的看着挨杖的格木尔,摇头轻叹。 后者在陈家家主眼中的地位,甚至就连一名奴仆都比不了。 军杖毕。 吕亍迈步上前,准备搀扶格木尔,却被其拒绝。 格木尔强忍着疼痛,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每走一步,便有鲜血滴落在地。 “呸,真晦气,又得清理。” 伺候家主嫡子的丫鬟刚巧路过,看到这一地的血迹,很是厌恶的看向格木尔。 城中客栈。 一路走到这里,格木尔面色煞白,身体很是虚弱。 吕亍寻来郎中,为其上药。 待敷药过后,郎中离开。 吕亍轻声道:“陈兄这又是何苦呢?” 格木尔沉声道:“若是被抬回来,半月之后还真会痊愈,可若我自己走回来,要恢复的话,少说也得月数!咱们接下来做的事,自然是时间越多越好。” “哦。” 吕亍笑了笑,“无毒不丈夫,陈兄以身入局,吕某佩服。可是陈兄,下次做这种事情之前,能不能和我说一声?因为陈兄此举在我看来,愚蠢的很。” 格木尔皱眉,“此言何意?” 吕亍语气中难掩自信,“只要陈兄做出了决定,那接下来的事情,根本用不了半月便可结束。” “此言当真?” 格木尔眉头紧皱,“这可是陈家啊,传承千余年的冀州世家。不用半月,便可取而代之?吕兄就算出身纵横,怕是也办不到吧?” “让一个世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确很难办到。” 吕亍手握剑柄,“可只是取而代之,换个家主……其实,没那么难的。” 格木尔轻声道:“若真能如此,那吕兄便是我之子牙了。” 吕亍笑了笑,未言。 格木尔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凝重道:“眼下,我还需劳烦吕兄一事。” “说。” 吕亍靠椅在门前。 格木尔道:“希望吕兄能为我取个名字。” “不,不,不。” 吕亍摇头,拒绝的同时还以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名字都是父母取的,我若给你取名,那陈兄以后岂不得给我喊爹?” “你……” 格木尔被这话给气得不轻。 吕亍笑道:“看你心情压抑,给你通通气,毕竟郁气伤身,得散出来才行。” 格木尔用手指了指吕亍。 不过也正因这个玩笑,他觉得自己跟吕亍的关系又进了一分,这也算好事了。 “陈兄想要名字很简单,无需我来取。” 吕亍面色一正,压低声音道:“名字可是他欠你的,咱们必须要让他还给你才行。因为只有这样,这人生才算是有始有终。” “吕兄说得对。” 格木尔听懂了吕亍的言外之意,点头道:“在他离开人世之前,必须要把欠我的,还给我!” 当本该属于自己的名字成为一种恩赐时,只有最原始的杀戮才会寻到公平的可能。 “你好生歇息,接下来的事情,只需交给我即可。” 吕亍说完,便要开门而去。 “等等。” 格木尔语气凝重,“此等重要之事,吕兄要自己去办?” “足够了。” 吕亍握剑道:“孟子言,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113章 赵灵儿的脱身之策 黎大都。 亲王府,书房中。 “格木尔这个混蛋,竟敢弃城而逃!” 廉亲王手中握着密信,面色沉重。 幽州城失守一事,他已知晓,这让他心中难以接受。 赵保看向赵灵儿,轻声道:“如今,你是否还觉得,那秦凡是为了隐世?” 后者蹙眉,反驳道:“此事与他何干?” “与他何干?” 赵保沉声道:“达日阿赤的义父,在三年前便已经死了,难不成他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起兵复仇?” 说到这里,他一把拉下挂于墙面的地图。 先是剑指潜龙山,再指薨河矿、幽州城,“事到如今,以你思维,定能看得明白!只不过,是你当局者迷,自欺欺人,不想承认罢了!” 赵灵儿道:“就算真如你所言那般,难不成当时,你能有应对之策?” 赵保大声道:“当日你知晓他在潜龙山,且知他不愿归顺朝廷之时,便该将其扼杀!” “扼杀?” 赵灵儿不甘示弱,反驳道:“你话说的倒是简单,如何扼杀? 当时局势已现乱相,各地叛军四起,就算想扼杀,朝廷派得出兵力吗? 届时,非但扼杀不了,反而会给朝廷招来隐患,在我看来,你才是自欺欺人!” 赵保沉声道:“若你当时集结当地兵力攻寨,又岂会有今日幽州之祸?” “你去过黑龙寨吗?见过那道天险吗?” 赵灵儿大声反驳:“想要攻下山寨,难度与攻打幽州城无异。 就算当时黑龙寨兵力不多,但想攻下,少说也得数万兵马,可当地,哪来的那么多兵? 况且,幽州失守,最大的问题出在格木尔身上!” 两人各持己见,争论不休。 赵保怒声道:“我看你就是被他给迷了心,连双眼都看不清了!” 赵灵儿驳斥道:“胡言乱语,若非你麾下林忠作乱,他又岂能如此仇视朝廷?” “你……” 赵保还想说些什么。 但不等他说完的,便被廉亲王打断,“够了,眼下去计较这些毫无意义,更改变不了什么,毕竟幽州城已经丢了。十万边军,怕也剩不下多少。” 说到这里,廉亲王发出一声长叹,“如今本王担心的不再是边陲之地,而是再这么下去,大黎怕是真要亡国了。” 赵保和赵灵儿闻言,皆面色凝重,低头不言。 “王爷……” 这时,门外传来亲信声音,“太后让您只身入宫,说是有要事商议。” 廉亲王回应:“好,本王知道了。” 亲信离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廉亲王叹气:“该来的终究会来。” 赵保沉声道:“这妖后,眼下都要亡国了,她竟还有心思兴师问罪。” “如今想要救国,只有两个办法。” 廉亲王看向赵保和赵灵儿,压低声音,“一,让太后归政于可汗,方可有一线击退叛军的希望。二……罢了,若第一种法子不成,再言第二种也不迟。” 说罢,他便走出书房,只身入宫。 凰仪殿。 太后坐于主位,殿中除了护卫以及伺候的太监、宫女之外,再无他人。 廉亲王入殿,行礼道:“臣,见过太后。” “赐座。” 太后挥手,顺口道:“对于幽州一事,廉亲王可有要说的?” “谢太后赐座。” 廉亲王入座,大声道:“远水救不了近火,此事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 太后缓缓起身,“格木尔可是你亲自举荐的城主,他弃城之举,可是死罪。而你作为举荐者,又岂能无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廉亲王语气坦然。 事到如今,他不想再委身求全了,因为他比谁都明白,若是再如此,那国将必亡。 太后单凤眼轻眯,“听你这话,倒是哀家冤枉你了?” “不重要。” 廉亲王道:“眼下,臣只希望太后能为大局着想,将手中军权归还于可汗。届时,无论太后如何处置臣,臣皆会领命。” “放肆!” 太后脸色一变,沉声道:“先可汗遗旨中说的很清楚,待可汗年过二十时,哀家方可归权。如今你说提前归权,难不成是要让哀家,违抗先可汗的旨意?” 廉亲王道:“遗旨是死的,如今局势特殊,当特事特办才对。” 太后冷笑道:“廉亲王所言有理,哀家会酌情考虑的。若无其他要事,你便回吧,明日早朝之时,哀家再与众卿家商议幽州之事。” 廉亲王闻言眉头紧皱,却也没再多言,行礼后大步离开。 太后看着廉亲王离开的方向,冷哼道:“真是不识抬举,既如此,你的余生,便在天牢中度过吧。” 原本,她是打算看在赵灵儿的份上,借幽州之事,逼迫廉亲王服个软。 只要后者服软,她便会将其派遣到较为安全的岗位上。 如此一来,待红巾军攻城时,廉亲王以及赵灵儿也可借着岗位的便性,从而寻到一条生路。 可廉亲王的今日之言,着实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 亲王府。 廉亲王回来后,第一时间将赵保和赵灵儿喊到密室。 “父王……” 赵保从廉亲王果决的眼神中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但不等他说话的,廉亲王沉声道:“你二人无需多言,接下来为父说的每一句话,你们需记在心中。” 赵灵儿和赵保相视一眼,齐齐点头。 “从今日太后的态度来看,第一种办法是行不通的,且为父有预感,明日早朝,便是她对为父下手之时!” 廉亲王缓缓入座,继续说道:“故此,便只剩第二种办法。” 赵灵儿问:“父王口中的第二种法子是?” “离开大都,回到边陲,掌控边军,舍弃蓟州城,占据冀州城后,对叛军前后夹击!” 廉亲王眼神中精芒闪烁,“如此,方可保大黎江山不灭!” “好。” 赵保点头,“今夜,咱们便开始行动,我去安排。” 说罢,他便要离开。 “等等。” 廉亲王将其拦下,面带微笑道:“你二人离开即可,为父便不走了。” “什么!” 赵灵儿和赵保脸色齐变,后者沉声道:“若您不走的话,明日早朝,那妖后是不会放过您的!既然左右都是一死,父王您为何不走?” “因为暗自监视为父的人,远比你二人要多。” 廉亲王走到赵保身前,亲自为其整理衣袍,“你二人趁夜色离城,还有一线离开的可能。可若加上为父的话,咱们三人,谁也无法离开。” 赵保道:“咱们可以布下疑兵的!” 亲王府,也是有死士的。 “没用的。” 廉亲王拍了拍赵保的肩膀,“番直宿卫中有多人是太后亲信,而番直宿卫的能力,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赵保低头,神色不甘。 “父王。” 赵灵儿上前,轻声道:“我有一计,可增加成功几率。” “说。” 廉亲王道。 赵灵儿道:“既然暗处埋有眼线,且今夜之事很难瞒得住,那还不如索性,直接将此事告诉太后!” “你的意思是……” 赵保皱眉,“故意让府中眼线察觉?” “不。” 赵灵儿摇头,“故意露出马脚给府中眼线的话,太后难民会怀疑其真实性。我的意思是,父王寻一心腹,令其叛变,至于选谁,父王心中定已有答案。” 廉亲王点头,“那之后呢?” “我为女儿身,在太后眼中的威胁定不如兄长。” 赵灵儿语气果决:“为了能增加兄长出城的几率,叛变之人,在向太后汇报时,必须要将我和兄长的位置进行调换!” 赵保皱眉道:“那你呢?” 赵灵儿轻声道:“我会尽量往外逃,就算真逃不出去,太后也不会杀我。” 她记得很清楚,太后一直想让她离开大都。 但那时她拒绝了。 赵保未言。 因为太后喜爱赵灵儿,在这都城中,也不算什么秘密。 廉亲王点头道:“如此甚好。” …… 一个时辰后。 凰仪殿。 太监跑来,行礼道:“太后,有人求见。” “何人?” 太后询问。 太监道:“回太后话,是亲王府的人。” “亲王府?” 太后微愣,问道:“是廉亲王?” 太监道:“是廉亲王的亲卫。” “哦?” 太后有些诧异,轻笑道:“宣他入殿。” 很快,亲卫来了。 “卑职,见过太后。” 他跪倒在地。 太后道:“抬起头来。” 亲卫抬头。 太后仔细打量着亲卫的相貌,她见过此人,的确是廉亲王亲卫,前段时间时,好像犯了一点儿小错,被廉亲王打了三十军棍。 太后道:“你见哀家,所为何事?” “回太后话,卑职……” 亲卫说到这里,看向身旁的太监,欲言又止。 太后道:“若有话,尽可直言。” “是这样的,卑职今日听到廉亲王于府中密谋……” 亲卫将事情一一诉说。 “是吗?” 太后听完,哼笑道:“这廉亲王倒是警觉,对哀家也了解的很。” 廉亲王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若他也想离城的话,是绝对会暴露的。 太后看向亲卫,轻声道:“哀家有一事不解,你为何要将此事报于哀家呢?” 亲卫道:“卑职忠于太后,忠于可汗,忠于大黎……” 不等他说完的,太后冷声打断,“哀家要听的是实话。” “回太后话,在廉亲王麾下,卑职青黄不接。 为了让家人日子好过一些,前段日子时吃了些回扣,但被廉亲王知晓后,他便狠狠责罚了卑职……” 亲卫先是说了一下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随即补充道:“再者便是,明眼人都知道廉亲王已无实权,卑职还年轻,想为自己和后代讨个大好前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倒也算坦诚。” 太后亲卫吃回扣之事,毕竟她安排太多人盯着廉亲王了,“既如此,那哀家便送你一场荣华富贵。” “多谢太后。” 亲卫行礼,随即问道:“那太后,咱们今夜……” “此事你无需操心,哀家自有安排。” 太后说完,挥了挥手。 太监带着亲卫离开。 太后躺在凰榻上,摇头轻笑道:“灵儿啊灵儿,你这又是何苦呢?当日哀家让你离开,你宁死不离,如今……却行如此险路。” 贴身宫女上前,行礼道:“太后,今夜如何安排?” “放灵儿离城。” 太后心情大好,因为赵灵儿的安危,也算是她心病之一了。 “那亲王府世子呢?” 宫女问。 “除了灵儿,其布下的疑兵皆杀,特别是……” 太后丹凤眼中难掩杀意,“赵保!” 她记得很清楚,赵保可是得到过北黎龙气认可的。 而她想让北黎亡国,在有机会杀掉对方的情况下,又怎会留其性命呢? 第114章 瞒天过海,软禁凰仪宫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 亲王府,书房密室。 “父王,您定要保重身体,等儿归来。” 赵保神色复杂,眼神中难掩不舍和担忧。 廉亲王背对着赵保和赵灵儿,抬起手臂,轻轻挥动,“趁今夜无月,赶紧走吧,迟则生变。” “父王保重。” 两人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 离开密室,来到书房。 书房中站着二十余人,十多名女子,十多名男子。 女子的身高、衣着皆与赵保一致,男子则与赵灵儿一致。 “诸位,拜托了。” 赵保拱手,向死士们行礼。 “世子,郡主,行动吧。” 这群死士,廉亲王已经养了十多年了,其荣华富贵也好,人间奇珍也罢,他们皆享受过。 同时,他们的子孙后代皆吃穿不愁。 今日便是他们以命报恩之时。 “行动!” 赵灵儿和赵保取出面具,戴于面部。 随即,死士们也将同样的面具戴上。 夜幕之下,就算是熟悉赵灵儿和赵保的人,短时间内怕也无法分辨出真假。 二十余人通过亲王府密道,离开府邸。 然后按照赵灵儿制定的计划,开始潜行出城。 十多名面具女将赵保护在中间,他们如同鬼魅般朝护城河方向疾驰。 “猎物,出现了。” 番直宿卫们早已做好了埋伏。 就在赵保等人距离护城河不足百米的刹那,周围冲出五十余名重甲兵。 他们将赵保等人围起,眼神冷冽。 “郡主快走!” 一名面具女发出低沉的声音,其余人立即为赵保掩护。 被保护着的赵保,异常的显眼。 番直宿卫们相视一眼,皆按照太后旨意行事。 他们拔出弯刀,与死士厮杀。 死士虽为猛士,可对上重甲傍身的番直宿卫,且在人数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噗噗噗……” 刀锋破开皮肉的声响不断,一名又一名的死士倒下。 在对付死士们时,番直宿卫们全力以赴。 但当他们对上赵保时,却刻意的留出了一条退路。 赵保快步冲到护城河前,然后跳入河中,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而此时,十余名死士们也都成为了尸体。 一名番直宿卫用刀挑开死士的面具,轻声道:“疑兵已除,郡主已走,清理掉她们的尸体,咱们便可以去和太后交差了。” 与此同时。 赵灵儿一行人刚现身。 番直宿卫的参将便亲自带人将其围了起来。 他已经在此埋伏一个多时辰了,可见太后杀赵保之心有多强烈。 参将缓缓抬起手掌。 周围番直宿卫们立即举起军弩。 那边是用刀厮杀,而这边则是军弩射杀。 “世子,一路走好。” 说话间,参将的手掌便要落下。 赵灵儿一把摘掉面具,语气冰冷:“你们乃大黎王牌军,如今被太后接手,难道连雌雄都分不清了吗?” “怎么是你!” 突然的一幕,令参将以及数百番直宿卫们脸色齐变。 赵灵儿将身上黑衣拽下,“不是我,那尔等觉得还能是谁?” “你们二十人留下,其余人等立即去追杀赵保,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必须要将其杀掉!” 参将的反应速度极快,当即下达命令。 番直宿卫们皆不敢怠慢,立即快步朝着本该属于赵灵儿的离城方向疾奔而去。 他们面色煞白一片,冷汗已湿透后背。 因为太后说得很清楚,唯独赵保此人,必须死! “郡主你可真是……够调皮的啊!” 参将面色阴沉,握紧弯刀。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杀我?” 赵灵儿神色淡然。 “郡主说笑了,末将岂敢对郡主起杀心?” 参将眼神冷冽,沉声道:“不过其他人,今日必死无疑!” 他说话的同时,迈出大步,冲进人群。 “杀了他!” 赵灵儿下令。 死士们立即上前,朝参将攻杀而来。 剩下的二十名番直宿卫因怕误伤赵灵儿,故此根本不敢发射军弩。 不过,他们却也未上前驰援。 因为…… 他们皆知晓参将的能力。 只见那参将迈步间,弯刀拔出。 他拔刀的速度太快了,宛若电光火石。 在火把的照耀下,一道寒冽的刀芒闪过,便有两颗死士的人头落地。 “一刀两命!” 赵灵儿脸色一变,“难道你是大黎第一刀手……巴图尔!不对,你之一族,不是在五年前,便被先可汗灭族了吗?” “托太后的福。” 巴图尔说话间,刀光闪烁,又是三名死士倒地,“末将还活着。” 死士举刀劈向巴图尔。 巴图尔持刀格挡,‘嘭嘭’的声响不断,火星四溅。 但还不等死士们收刀的,巴图尔手中的刀便从格挡变成了劈砍。 他的刀太快了,仿佛不像是人类的速度。 “啊……” 接连的惨叫声传出,又是数名死士倒地。 赵灵儿未带冀州剑,拔出弯刀便拦向巴图尔。 后者避开赵灵儿刀劈,随即刀锋一挑,将其手中弯刀挑飞,随即一把将赵灵儿拉向一旁。 “杀!” 赵灵儿被拉离死士群后,巴图尔再无顾忌,立即下令。 “唰唰唰……” 箭矢声不断,仅剩的死士皆身中十多箭,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鲜血不断涌出。 “请郡主随末将入宫,勿要让末将为难。” 巴图尔退出数步,微微行礼。 “你真枉费了这大黎第一勇士之名!” 赵灵儿怒斥。 是的,巴图尔不仅是第一刀手,更是北黎的第一勇士,其骑射之术,亦登峰造极。 “各为其主罢了。” 巴图尔保持行礼姿势,“郡主该移步了,您身份高贵,末将可不想动粗。” 赵灵儿冷哼一声,未言。 “你们几个,护送郡主入宫。” 巴图尔对着五名番直宿卫下令,随即迈步,大声道:“其余人,随我去诛杀赵保!同时传令,兵围亲王府,未得太后旨意前,切不可放走一人!” …… 凰仪殿。 太后躺卧于凰榻之上,周围的香炉中飘出烟气,使得整座殿内都被龙涎香的香气笼罩。 今日,她的心情很好。 宫女和太监们都知道,每当太后心情好的时候,便会点起龙涎香。 说实话,她之前并不是很喜欢龙涎香的味道。 如今之所以喜欢,只因一人。 “报。” 一名番直宿卫入殿,他低着头,脸色很是难看。 太后闭目问道:“死了吗?” “回太后话,此事途中,发生了些变故。” “变故?” 太后睁眼,蹙眉道:“你该不会是想告诉哀家,巴图尔亲自坐镇都让赵保逃了?” “回太后话,是情报上出现了问题。” 番直宿卫如实汇报:“亲王府的死士中有男有女,女子随赵保,男子随郡主。而郡主和赵保的逃亡路线,是相反的。” “该死!” 太后猛然起身,因其愤怒的缘故,她一把将榻前香炉打翻。 殿内的太监和宫女立即跪倒一片。 “好一个廉亲王,好一个赵保!” 太后此时若再意识不到是那亲卫的问题,那她也白掌权这么多年了,“那亲卫呢?” “事发后的第一时间,卑职便带人去了他的住处,可卑职到的时候,他已自缢。” 番直宿卫顿了顿,补充道:“据仵作汇报,他已死亡一个半时辰,显然是畏罪自杀。” 太后问:“他的家眷呢?” “皆已畏罪伏诛。” 番直宿卫冷汗直流。 如若那亲卫家眷还在的话,太后还能通过凌迟以及诛九族的方式来发泄掉一部分怒气。 可如今…… 那亲卫明知必死,在死之前,连其家眷给一同带走了。 “退下吧,此事不怪尔等。” 太后叹气,“终究是哀家大意了,希望巴图尔别让哀家失望。” “是。” 番直宿卫行礼,大步离开。 “报。” 也就百息左右,一名太监跑了进来,行礼道:“禀太后,灵临郡主带到。” 听到赵灵儿的名字,太后神情复杂,“宣。” 几十息后,赵灵儿入殿。 太后挥了挥手,殿内太监和宫女陆续离开。 殿中,只有她们二人。 “哀家很生气。” 太后赤脚踩在羊绒毯上,迈步走向赵灵儿,“你父王派其亲卫骗哀家,哀家可一笑了之。 可是灵儿,为何连你,都如此对待哀家呢?利用哀家对你的喜爱和宠溺,对哀家设下这瞒天过海之计。 你在逐鹿书院中学的那些东西,是准备尽数用在哀家身上吗?” “太后说的是,可我有的选吗?” 赵灵儿看向太后,四目相对,“您对我是很好,我也感受得到,可您要杀的两人,一个是我的父王,一个是我的兄长,难道您想让我对此无动于衷?” 太后拽住赵灵儿衣衫,丹凤眼中难掩怒火。 后者神色坦然,显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罢了。” 太后松开手掌,一边抚平赵灵儿衣衫的皱痕,一边轻声道:“哀家已经对你彻底失望了,既然在言语上与你说不通,那哀家便只能用最直接的法子了。” 说到这里,她转身迈步,大声道:“来人。” 殿外太监和宫女立即入殿,跪倒在地,“太后。” 太后沉声道:“即日起,尔等皆伴郡主左右。若无哀家旨意,不得让她离开凰仪宫半步。” “您想软禁我?” 赵灵儿蹙眉,“若真如此,您还不如直接杀了我!若您下不去手,我可以自己动手!” “你大可一试!” 太后转身,眼神冷冽,“你死之后,亲王府所有人皆会为你陪葬。你也可以尝试绝食,你少食一顿饭,哀家便斩亲王府一人!你少食一粒米,哀家便砍下亲王府之人的一根手指!” 赵灵儿闻言,脸色一变。 她知道,以太后的秉性,定可做出此事。 太后挥袖,“带下去!” 第115章 利益共同,征民入城 翌日,早朝。 百官们皆已到场,南王领首站于殿前。 廉亲王是最后入场的,先可汗赐予他的四爪蟒袍已被摘掉,身上只剩棉袍。 龙椅之上,无人。 因为今日早朝,可汗称病未至。 龙椅后,是屏风隔断。 太后垂帘听政。 屏风后传出声音:“廉亲王,事到如今,你可还有话讲?” 廉亲王站于殿内,只字未言。 他知道,赵保定然已经离开了大都,赵灵儿虽被控制,但定不会有生命之危。 既如此,他便再无遗憾。 “大胆,你竟敢无视太后问话!” 南王立即出列,行礼道:“太后,臣觉得廉亲王反心已现,当以谋逆罪论处!” 太后丹凤眼眯起,“南王,廉亲王虽与你同父异母,可终究是血亲兄弟。” 她虽信任南王,可也不能让其一家独大。 “臣这可都是为了大黎着想。” 南王行礼,“为了大黎安稳,臣愿背负这千古骂名。” 太后将锅甩给下方大臣,“对于南王此言,众卿家意下如何?” 一大臣道:“回太后话,廉亲王虽该当死罪,可若此时斩他,消息传到边军耳中,怕是会引起不小的动乱。故此,臣认为,当以大局着想。” “言之有理。” 太后很是满意,“既如此,那便暂将廉亲王及亲王府诸多人等,打入天牢!” …… 幽州城内。 无论是骑兵也好,步卒也罢,皆处于备战状态。 不过他们并不是要和虞国边军作战,而是准备开拔蓟州城。 兵马未至,粮草先行。 城内粮草已经开始运往薨河码头,要以水路的方式运输至作战前线。 这个过程,需二十余日。 而秦凡定下的大军开拔日,是一月之后。 辛芷走在街头,看着这一幕。 刚巧,陈一策马经过,看到辛芷后,拱手客套道:“魁首。” 随着黑龙寨的势力逐渐壮大,在一些称呼的规矩上,也更加严谨了。 虽说秦凡依旧可以称辛芷为姑娘,那是因为他们两人是合作对等关系,其他人是不能这么喊的。 毕竟就连墨家的翘楚墨云,在看到辛芷时,也需喊魁首二字。 辛芷问:“你们这是在为攻打蓟州做准备?” “是。” 陈一点头。 辛芷继续问:“秦公子他,准备开拔多少兵力?” 陈一轻声道:“我接到的军令是,只留少数人驻守幽州。” 秦凡说过,对于辛芷没必要隐瞒。 辛芷未言。 只是加快步伐,朝城主府方向迈去。 城主府。 秦凡正在吃着烤全羊和牛肉。 该说不说,黎人饲养的牛羊,味道的确要比普通牛羊更香一些。 辛芷走了进来,柔声道:“公子可是打算舍幽州,拿蓟州?” 秦凡将匕首扎在烤羊上,反问道:“为何要舍幽州?” “公子是觉得留在城中的那点儿人,可以抵住虞国边军的攻势?” 辛芷认为,如若秦凡攻打蓟州的话,是瞒不过虞国边军的。 届时虞国边军定会趁虚而入,拿下幽州。 “部署中留下的驻守兵力,的确守不住。” 秦凡说话的同时,指了指旁边的一箱契书,“可若再加上它们,便足以虚张声势,固若金汤。” 辛芷走到木箱前看了一眼,箱中尽是幽州城内的房契。 “如今城内房屋近乎都处于闲置状态,我想着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将其送给难民和百姓们。” 秦凡起身,继续说道:“我已派骑兵通知城外百姓,且在周边各县设下散播据点,如若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半月,这幽州城内便可满员。” 如今,正值寒冬。 先不说逃难的难民,就单说城外及周边各县有房屋的农民。 他们的房屋可御不了什么寒,每年的冬天都会冻死很多人。 但幽州城的房屋,御寒能力极佳。 一旦百姓们得知此事后,定会选择入城熬过这个寒冬,等来年开春后,再各回各家。 秦凡不怕他们开春后返乡,因为只要他们能来,秦凡便有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在城内扎根居住。 辛芷看出了秦凡的用意,柔声问道:“你是想让城中居民帮着守城?” 秦凡点头,“没错。” 一旁的马三皱眉道:“寨主,若他们不守咋办?毕竟之前城中的十多万黎人,在咱们攻城的时候也没帮着幽州军守城。” 不等秦凡说话的,辛芷开口为马三解释,“黎人和汉人不同。 黎人不守城是因为他们对幽州城没什么归属感,因习俗不同的缘故,比起在城中居住,黎人更希望能回到草原去牧羊。 不过,若是将幽州城换做草原的话,那黎人将会人人皆兵。” “这样啊……” 马三点头,随即皱眉道:“可就算是汉人,他们也未必会帮着咱们守城吧?” “正常情况下的确不会。” 秦凡走到房契旁,微笑道:“因为人都是有私心的,在你未动到他们自身的利益之前,他们所考虑的只是苟活。” 辛芷柔声道:“公子是想……将城中房屋的房契,永久赠予他们?” “是的。” 秦凡点头,“若只把房屋借给他们居住,那敌人攻城时,他们的第一想法自然是继续苟活。可若这批房屋变成了他们的私人财产,那情况可就不同了。” 别人的东西被毁、被夺,人们只会看热闹,甚至会幸灾乐祸。 但若是自己的东西被毁、被夺,那他们轻则愤怒,动则大起杀心! 辛芷道:“公子此举,可谓是直击人性。” “想让百姓们心甘情愿的守城,只有让他们和我们成为利益共同体。” 黑龙寨打下幽州城,驱逐黎人,城中房屋给予百姓。 百姓获得了房屋,黑龙寨的幽州城也从没有居民的死城变成了活城,此为利益共同体,同时也是共产的真意之一。 …… 翌日。 “听说了没有?幽州城的新城主发布征民令,入城者皆可分配房屋,居住满半年后,可发房契,房契是永久不说,且还具备继承权还买卖权。” “还有这等好事?该不会是骗咱们过去当徭役吧?” “这个暂不清楚,不过我看那征民令上说,好像还有人数限制,说是一旦城中居民达到十五万人,此令便会自动截止。” “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反正我是不信。” 一难民道:“你爱信不信,反正我得去碰碰运气,如果真是徭役,那算我倒霉,但起码当徭役也饿不死。” 有村民道:“我也去看看,我三爷爷前日给冻死了。这破屋子冬天根本没法住人,与其留在这里挨冻挨饿,倒不如去寻一线生机。” “应该没骗人,那新城主自从攻下幽州城后,将原本住在城中的黎人都给赶到矿山去了,前段日子押运那十多万黎人时,我还看到了呢。” 消息散出后,无论是路上的难民也好,各县村民也罢,皆议论纷纷。 有人质疑,也有人相信,但更多的还是被迫无奈下,为了继续苟活而入城。 第一日的时候,入城的难民和村民只有不足两千人。 第二日,有三千人入城。 第三日,五千。 这万余人大多数都是入城探路的,在确保不是当徭役,且城中还给难民提供粮食,房屋中也有取暖的柴火时,那些观望的难民和村民皆争先恐后的入城。 第四日的入城人员,便达到了一万五千余人。 但更多的人还在路上。 时间飞逝,前后也就十二日的时间,十五万人的居民缺口便被堵上。 城外的空地处,还站着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难民和村民。 这群人大多都是从较远地区赶过来的,此时得知城中人员已满,征民令已截止后,皆神色落寞,生无可恋。 毕竟,他们已经没有返程的干粮了。 虽说人挪活,树挪死,但乱世之中的每一次迁移,都有着极高的死亡率。 城墙之上。 秦凡站在主城门处的城墙上,俯视着下方人群。 陈一轻声道:“寨主,用派出骑兵沿途通知征民令截止的消息吗?毕竟再这么下去,怕是会有更多人因消息堵塞而枉死在路上。” “不用。” 秦凡摇头,“眼下这局势,咱们不怕人多。” 如今,黑龙寨兵多粮广。 特别是粮。 而乱世之中,兵多不征伐,粮多不征兵可是愚者之举。 “派人去城下告诉他们,无需折返,咱们要征兵五万。待征兵人数达到后,剩余人等就近安排,再派人送些柴火过去。” 周边各县的百姓几乎都进了幽州城,房屋都是闲置的,尽管御寒效果不好,但送些柴火,也能熬过这个冬天。 待明年开春,良田共产便可实施。 届时,自然是人越多越好,若良田不够住,那便开荒造新田! “喏。” 陈一点头,随即喊来几名千夫长,让其出城去办。 秦凡道:“城中粮草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军用的话,一年有余。” 秦慕瑶入城后兼负后勤工作,“若加上城中十五万居民,怕是半年都撑不过。” 入城的难民是没有粮食的,周边村民家中存粮也不多。 而要想让他们有归属感,必须得让他们吃饱住暖,让他们亲身体验城中与城外的差距才行。 故此,秦慕瑶也将十五万居民算在了其中。 “半年吗?” 秦凡点头,“足够了。” 秦慕瑶轻声道:“还有一事,因这段时间入城者较多的缘故,不少人因争抢房屋位置起了争端,发生了不少见血事件。” 秦凡道:“派人挨家挨户去通知城令,滋事者酌情而罚,犯恶者斩。” “喏。” 秦慕瑶大步离开,她知道秦凡口中‘恶’的标准线是什么。 秦凡看向马三,“你亲自到薨河码头催促粮草,让他们加快运输速度。兵贵神速,照眼前的情况来看,咱们当提前开拔!” 第116章 陈家易主,赵保入蓟 三日前。 就在秦凡征民令还未满员时,冀州陈家的府邸中,却正在发生一件足以影响整个北黎战局的大事。 夜色如墨。 冀州城城墙下,三万余幽州军兵临城下。 “都机灵点儿,我去汇报家主。” 守军将领说完,便要下城。 但他刚转身,便被其麾下亲信用匕首捅穿了脑袋。 城墙上的其余守军皆神色淡漠,就仿佛没有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吱吱……” 千斤闸推动,冀州城城门半开。 杀人者舔了舔匕首上的血迹,对着幽州军参将道:“告诉格木尔,永远都不要忘记他的许诺,否则,这冀州是会变天的。” 参将未言,只是大手一挥。 三万余幽州军陆续入城。 陈家府邸。 府门前的护卫正打着哈欠警戒。 “嗖嗖……” 猛然,暗处射出密集的弩箭,府门前十余名护卫连惨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便成为了尸体。 府门从内开启。 密密麻麻的幽州兵冲出,接连涌入府中。 随之传出的,便是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一架马车驰来,停在府门前。 门帘拉开,吕亍和格木尔先后下车,朝府内迈步。 后者迈步时,身体明显有些不协调,因为军杖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并未痊愈。 陈家家主的居所很是隐蔽,就连府中的丫鬟们都不知晓其具体位置。 但幽州兵们,却如同有透视眼一般,径直朝其居所奔去。 他们冲入房间,将陈家家主带出。 家主两鬓斑白,面色阴沉。 他在看到幽州兵时便已猜到了一切,陈家定是出了叛徒。 偌大的世家就如同皇朝一样,家主虽权力最大,却也不是一人说了算。 就比如这城中的守军来说,有的忠于家主,也有的忠于其他嫡系。 为了安全和平衡考虑,陈家就连守城的守军都是三日一换,但统领守军的将领却一直都是家主的心腹。 而今日负责守城的守军,是其他陈家嫡系的兵马。 故此,幽州军能入城,定是与其相通。 而且,能将此事办得如此密不透风,绝对不止有一名嫡系参与! 可让家主想不明白的是,这格木尔究竟是用了何种说辞,将那群嫡系给说通的? “多年未见您面,如今再见,您是真的老了。” 格木尔迈步上前,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后起身,“这是我为您行的最后一次礼,还请父亲将家主之位传于孩儿。” “逆子!” 家主怒声道:“就凭你这孽种还想执掌陈家?简直是痴心妄想!” 格木尔无视其言,自顾自的说道:“您在传位于孩儿之前,还有劳您为孩儿取个名字。” “孽种是不配拥有名字的!” 能成为世家家主,绝非怕死之人,且深知成王败寇的道理。 既然此事已成定局,那他自然不能再丢气节。 这是世家的骄傲,也是他身为家主的尊严。 “罢了,事到如今,一个名字也不重要了。” 格木尔从怀中取出纸张,轻声道:“传位书孩儿已写好,还望您画押、盖印。” “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 不等家主话说完的,格木尔拔出弯刀,一刀斩下其右臂的同时,也止住了那未说完的话。 格木尔捡起断臂,用其手指画押的同时,大声道:“取印。” 家主印就在屋中。 待幽州兵取来,格木尔自行盖印。 “逆子,当日你出生之时,我便该杀了你!” 家主强忍剧痛,怒声斥骂。 “可惜,你已经没机会了。” 格木尔迈步上前,缓缓举起手中弯刀,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挥出。 毕竟他受的是汉人教育。 亲手弑父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他做不出来。 格木尔转身,闭目,挥了挥手。 两名幽州兵会意,大步上前,很是利落的砍下了家主首级。 这时。 家主嫡子,也是除了格木尔之外的唯一独子,被带了过来。 一同带来的,还有三名女子,两个孩童。 女子是嫡子的一妻二妾,孩童是妻和妾生的孩子。 将他们带来的并不是幽州兵,而是一名老者。 老者并非嫡系,只是为嫡系做事的人。 “老奴见过新家主。” 老者先是对格木尔行礼,随即看向其嫡子妻妾,“家主该当不留后患才是。” “兄长,我对家主之位并无兴趣,不要杀我……” 家主嫡子正如格木尔所言那般,能力平庸之外,且胸无大志。 他非但没有家主的气节及坦然,更是怕死得很。 但却没有敢小瞧他,更不能无视他。 不因其他,只因他是嫡子! 古时嫡庶有别,庶子无论再有能力,其身份地位也是不如一个废物嫡子的。 “兄长?” 格木尔自嘲一笑。 有时他恨不得自己能和这位二弟的身份互换。 这么多年了,他不止一次在脑中幻想着,如果他是嫡子的话,该多好? “杀!” 格木尔挥手。 幽州兵们立即上前。 首先被杀的是那两名孩童,随即是嫡子和那两名妾。 就在幽州兵准备对其妻室下手时,老者出面挡在身前。 格木尔皱眉,挥了挥手示意幽州兵退下。 “我家主人说,家主一直想要一个名字。” 老者说到这里,指向一旁嫡子的尸体,继续说道:“既如此,在我们约定期间,家主何不用他的名字呢?” 格木尔眼神冷冽:“你是说,我要以别人的身份而活?” “这也是约定的一部分。” 老者看向一旁的吕亍,“难道,你没和家主说咱们的约定内容?” “还未来得及。” 吕亍面带微笑。 格木尔一听此事是吕亍定的,便也就未多说什么,“好,我知道了。” “还有一事。” 老者一把拉起全身颤抖的女子,“这人主人需要老奴将其带回。” “可。” 格木尔点头。 老者拉着女子,大步离开。 当走到拐角处时,一名青年正在等候着。 “主人交代得很清楚,您必须尽快让她怀孕,而且必须要生儿子。” “好。” 青年一把将女子抱起,轻声道:“嫂嫂放心,今夜我会好好疼你的。” …… 格木尔望着老者离开的方向。 数息后,他看了吕亍一眼,大步朝无人处走去,后者跟上。 格木尔压低声音道:“吕兄究竟对他们许诺了什么?” 吕亍也不瞒着,微笑道:“很简单,这个位置,你只能以原家主嫡子的身份坐五年,五年之后,需换位于你的儿子。” “我的儿子?” 格木尔一怔。 他好像明白那老者为何要救那女子,且将其带走了。 格木尔继续问道:“你是用家主之位说服的他们?” 世家的家主之位和皇位一样,只可世袭。 也就是说,在正常的情况下,其他嫡系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嗯。” 吕亍点头,“世家几乎占据着世界最顶尖的资源,无论是奇珍也好,异宝也罢,皆无法令其动心,能让他们感兴趣的,也只剩这个位置了。” “那几个老家伙,可不止一人。” 格木尔轻声道:“这家主之位,他们又该如何分配?” “这就不是咱们该考虑的事情了。” 吕亍眯眼一笑,“而且我也没考虑那么长远,难道陈兄觉得,五年的时间还不够用吗?” “时间是够用。” 格木尔点头,沉声道:“可就怕他们时刻防备着咱们,咱们很难伸开手脚。” “同样的办法对于愚人来说,是能起到多次作用的。” 吕亍握剑,“而在纵横看来,世间皆愚人。” …… 与此同时。 赵保也从黎大都来到了冀州,此时他距离蓟州城,已不足五十里。 空中,一只海东青翱翔于天际。 这是赵保的那只,在行动之前,他便将其放飞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只海东青,他才能避开这一路的诸多追杀和盘查。 赵保策马朝蓟州城方向疾驰。 跑着跑着,空中传来海东青的鹰鸣声。 随即海东青直冲上前,于前方高空处不断盘旋。 赵保脸色一喜,因为海东青向他传递的信息是:发现了自己人。 而在此处的自己人,只有蓟州军! “看,海东青!只是不知是世子的那只,还是郡主的那只。” 这群人是在周边巡视的蓟州军,他们发现了海东青。 “你立即回城上报城主,其余人等,随我去接应!” 蓟州军们立即策马前行,他们跟着海东青的飞行方向而动。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赵保也好,赵灵儿也罢,都必须得保护好。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赵保。 有蓟州兵喊道:“是世子!” “世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一名千夫长下马,很是激动的跑到赵保身前。 “你们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赵保眉头紧皱,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的确有一个很糟糕的消息,王爷被关进天牢了。” 千夫长轻叹,“城主在得知此事后,十分愤怒,可蓟州距离大都太过遥远,且有叛军间隔,着实有心无力。毕竟,幽州城已经丢了,总不能再把蓟州给丢了。” “父王……” 赵保握拳,沉声道:“给本世子换匹马,我要用最快的时间见到岱森达日!” “是。” 千夫长立即将自己的战马拉到赵保身前。 后者上马,策马而去。 蓟州兵们立即上马,紧跟其后。 第117章 开拔蓟州,兵之阳谋 由于有着提前通报,在赵保抵达蓟州城下时,城门便已开启。 “真的是世子!” “太好了,看来有一部分的情报是假的,世子还活着。” 廉亲王被关进天牢的事情根本瞒不住,故此朝廷为了打压蓟州边军士气,特意散布出赵保被杀的消息。 古时情报真假难辨,这的确让不少蓟州兵人心惶惶,毕竟亲王府在边军心中的份量太重了。 如今看到赵保还活着,他们的士气再次高涨起来。 城主府。 岱森达日已在府外迎接。 在看到赵保的刹那,他大步上前,单膝跪地,单手行草原礼,“末将见过世子。” “将军快快请起。” 赵保搀扶,拉着岱森达日朝府内走去,边走边说,“事不宜迟,我与将军有要事商议。” 两人来到书房。 岱森达日再次行礼,“世子放心,有末将在,蓟州绝对不会丢!如今再加上世子亲至,蓟州定可固若金汤!” “不。” 赵保摇头,沉声道:“蓟州不守,而且要弃!” “什么!” 岱森达日脸色一变,“弃城?” 得亏这话是赵保亲言,如若换成其他人说出这番话,他定会亲手砍了那人。 因为廉亲王说过,必须要死守燕云十六州。 岱森达日轻声询问:“世子,这难道是王爷的意思?” “没错。” 赵保点头,“幽州失守已成定局,蓟州是守不住的。” “末将没明白。” 岱森达日皱眉道:“虽说幽州城失守,可占据幽州的叛军也不敢攻打蓟州吧?毕竟他们一旦离城,虞国边军可不会坐视不管。” “正常情况之下,的确如此。” 赵保入座,沉声道:“可拿下幽州城的,是秦凡!” “秦凡?” 岱森达日一愣,“末将好像听郡主提起过这个名字,郡主还曾让末将留意此人。” 事到如今,赵保也不隐瞒,“他出身逐鹿书院,乃食鹿屋三人之一。” “这……” 岱森达日闻言一惊。 “如若是其他人拿下幽州,定会忌惮虞国边军,从而不敢轻易对蓟州下手。可拿下幽州的是秦凡,他深谙兵法,知兵贵神速之理,也定能想到两全之策。” 说到这里,赵保手握兖州剑剑柄,沉声道:“一旦他兵至蓟州城下,届时就算咱们想弃城,也来不及了!” 岱森达日面色沉重。 他可以想象得到,秦凡攻城后,乾国边军定会得到消息,从而借机攻城。 而那时,蓟州会再次上演与幽州类似的战况,城池被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毕竟如今秦凡的兵力,可远比攻打幽州时要多得多。 且,秦凡还无损继承了幽州的攻城器械。其攻城效率以及对城池的破坏力,要比以往更甚,威胁更大。 “世子直言吧,您需要末将如何配合?” 岱森达日行礼。 “一,通知城内居民,就说,本世子要带他们回草原! 二,通知全军,只带月数粮草,其余粮草在离城之日,尽数烧毁。 三,除了能带走的军备及辎重外,剩余攻防器械尽数摧毁。总之,能毁掉的给我全部毁掉,城内绝不能给敌人留下可用之物!” 身为出身割鹿堂的黎人,赵保比谁都了解中原黎人心中对草原的渴望。 若实言相告的话,愿意随他一同离开的人定然不多。 可若是打着回草原的旗号,那定能得到城中大部分黎人的响应。 不过,当城内黎人真的跟着赵保离开,且在路上时,再想脱离,可就不是他们说的算了。 “世子。” 岱森达日问:“那之后呢?” “之后?” 赵保起身,眼神冷冽,沉声道:“将战马及粮草辎重带出城,暂藏于一安全之地,然后,便只需等一良机即可。” …… 幽州城。 秦凡身披龙纹甲,与大军一同开拔蓟州。 城内,除了万余老兵驻守外,秦凡还留下了那刚征收的五万新卒。 如此大规模的行军,其动静太大,自然是瞒不住的。 虞国边将在得知消息后,立即走到沙盘前。 他在将之前战事上报朝廷之后,得到的旨意很简单:如若战局有变,在有机会的前提下,务必要拿下幽州。 而黑龙寨此时攻打蓟州,便是机会。 边将一边观察着沙盘,一边问道:“如今,幽州城的城防部署如何?” 一旁的副将行礼道:“据斥候汇报,守城兵卒,不增反减。” “不增反减?” 边将眉头皱起,轻声自语道:“是没兵力驻守呢,还是在故弄玄虚?” 北黎境内的反叛势力他都清楚,却从未听闻过有秦凡这么一号人物。 在边将眼中,黑龙寨就如同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不清楚。” 参将开口,回应道:“自始至终,他们的兵力一直都是个迷,因为他们在攻打幽州时,并没有展现出全部兵力。” “那少年郎绝非庸人,弄不好这是个陷阱。” 边将转身,轻声道:“因为前段日子时,本将听斥候汇报过,说是幽州那边在搞什么征民令。仅城内居民便有十多万人,而且他还征收了五万余新兵。” 征民令和征兵这么大的事情,人传人。 只要斥候有心打探,自然也是瞒不住的。 副将皱眉,“将军的意思是……” “如若城内驻守的是五万新卒还好,就怕他用新卒攻打蓟州城,而幽州城内留守的是老卒!” 老卒和新卒之间的差距可是很大的。 新卒守城,就如同细沙垒成的城池一般,一触即溃。 可若是老卒,那就难打了。 虞国边军刚经历上次攻城不久,如今他们还未来得及补充兵力,其麾下兵力已不足七万。 七万人攻城,五、六万老卒守城,这几乎是必败的局面。 副将道:“那继续让斥候打探?” “不。” 边将摇头,“机不可失,直接用攻城探路!” 身为老将,他比谁都明白,打探的情报是会出现误差的,唯一不会出现误差的便是用生命去探查! 毕竟老卒和新卒的区别,是不会骗人的。 “是。” 副将得令,大步离开。 就在秦凡率大军开拔蓟州的第二日,还在路上时…… 虞国边军便开始了第一波攻城试探。 乌泱泱的边军冲向幽州城,城墙之上的守军,立即着手反击。 原本,城墙上只有零散的守军。 可当虞国边军攻城之时,密密麻麻的守军便都出现在了城墙上。 由于是试探,虞国边军的攻城力度并不大。 很快,他们便鸣金收兵了。 “将军,中计了,咱们攻城时,城墙上只有不足千名守军,可咱们刚靠近幽州城,城墙之上最少出现了万余守军!” 副将的脸色很难看,“而且从其守城的经验看来,他们皆是老卒!” “这样啊……” 边将说完,便沉默了下来。 他怀疑秦凡只留了少数老卒,为的就是把战局搅浑,和他打心理战。 事实证明,他的怀疑是对的。 可他却不敢赌。 因为他手中的兵力,根本没有去试错的赌资。 而这,便是秦凡刻意留下那一万老卒的原因之一。 至于另一个原因……则是为了在城中震慑,刚征收的那五万新卒。 这时,一名斥候快步跑了进来,“报,城上射下一封卷信。” 边将接过卷信,打开一看。 上面写有文字:我欲取蓟州,幽州城内有老卒一万,新卒五万余。乱世之中,能者居之,将军若想取城,尽可来取。 看完后,边将握紧卷信。 副将上前道:“将军,还继续试探吗?” “没有这个必要了。” 边将摇头一笑道:“真是后生可畏啊,和本将打心理战的同时,又来了这么一手阳谋。” 兵者,诡道也。 虽说秦凡给他留下了这封信,但他又怎会相信呢? 故此,老卒和新卒的不确定性,让他心生顾虑。 同时,就算是只有一万老卒,其余皆是新卒,边将也不敢攻城。 因为他明白,身为攻城方,就算新卒怕死、溃败,他想从一万老卒手中拿下幽州城,最少也得需要付出两三万人的代价。 这还是,在新卒废到极致的前提下。 可拿下幽州城之后呢?他们便只剩四万余人,四万余人,一旦秦凡得到消息,回防幽州,他们四万余人又如何守得住? 届时,非但没能拿下幽州,反而还丢了虞国边陲。 也就是说,此等局势下,在对虞国边军最有利的情况下,他们几乎也是必败的局面。 此为,兵之阳谋。 副将道:“若此时不攻,朝廷一旦知晓的话,怕是会迁怒于将军的。” “报。” 这时,又一名斥候跑来,“将军,这是城中落实的完整征民令,是前段日子以难民身份混进幽州城的斥候,趁机传出来的。” 秦凡未出兵前,巡视人员极多。 城中斥候根本传不出消息,秦凡带大军离开后,他方有机会将其传出。 边将看了一眼征民令,随即脸色一变。 副将皱眉,上前看了一眼,也呆滞在了原地。 随即,他倒吸一口凉气,“幸好咱们没有全力攻城,否则就算到了破城之时,城内居民,也定会为了自己的房屋和安稳生活,登城驻守!” “这一手,确实厉害。” 此时此刻,边将彻底打消了心中的攻城念想。 因为他比谁都明白人性的自私。 虽说在乱世中,得民心者得天下,可如何得民心呢? 很简单,百姓们想的只是安稳。 你想攻城,城破后本该属于他们的房屋,便不再属于他们。 城破之后,本该能吃饱穿暖的生活,也会再次变得流离失所。 这,便是不让他们安稳。 你不给他们活路,那他们便会为了自己的房屋和温饱生活,从而对你发起反抗。 “当真无解。” 副将眼神中难掩惊骇。 是的。 这一手他们就算想学,也学不来。 因为他们和秦凡不一样,秦凡是黑龙寨绝对的执行者,他的命令就是天。 而边将虽为封疆大吏,但上面,却还有着朝廷。 边将就算想这么做,也需上报朝廷。 先不说这一来一回浪费多少时日,就单说朝廷知晓了,也不会同意,甚至还会给边将带来杀身之祸。 因为…… 汉人最大的毛病便是喜欢内斗。 一个将军天天想着笼络民心,朝中那些与其政见不合的对手们,定会趁机上奏,说其有反心。 毕竟,笼络民心这种事情,可不是你一个边将该做的。 你给难民、百姓赏赐永久性居住所,那皇帝是干嘛的?还有,你这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 …… 与此同时,秦凡行军的路上。 马三作为亲卫统领,时刻皆需在秦凡身旁,“寨主,你说那虞国边军会不会攻城?” “不重要。” 秦凡笑了笑。 马三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寨主就这么确定城内有虞国潜伏着的斥候?” “肯定有的。” 这东西根本防不住,毕竟黑龙寨目前的情报能力太差了。 而虞国的情报部门早已完善,古时打仗情报至关重要,他们怎可能不在城中派人潜伏呢? 既然防不住,那倒不如让消息传出去,也能落个清净。 行军路上乏味至极,马三的话也多了起来,“那寨主是更希望虞国攻城呢,还是不希望他们攻城?” “一半一半吧。” 秦凡轻声道:“他们攻城,咱们便可趁势将其吞掉。 好处嘛,自然是拿下了虞国边陲之地,为后续省去了不少麻烦。 可坏处嘛,就是一旦吞掉他们,便等于和虞国开战。会打破维持多年的平衡不说,更会打乱我的部署。 故此,仅目前局势而言,他们攻城与否,对咱们来说,其战略意义不是很大。” “好吧。” 马三点头,一边活动身子,一边说道:“照目前行军速度,还得三日才能赶到前线,这一路得枯燥死。寨主,要不你派给我些兵力,我为先锋,带他们先行攻城?” 秦凡道:“蓟州城与幽州城情况不同,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马三未言,有些沮丧。 “公子。” 这时,辛芷策马而来。 原本她是乘坐马车的,可路途颠簸,于是便向林渠要来战马,来到了秦凡这里。 秦凡看向辛芷,笑着说道:“这还是首次见姑娘骑马,骑术不错。” “我受的虽是医家传承,可出身于兵家,骑术自然要懂一些的。” 辛芷与秦凡骑马并行。 “姑娘来寻我,可是有事?” 这段时日的相处,秦凡对辛芷也算了解。 若无事的话,她是不会来此的。 “嗯。” 辛芷点头,柔声道:“医家收到一则情报,刚传到我这边,我个人认为和接下来的战局有关,便想和公子言说一声。” 第118章 三方搭戏,总会有人先开腔 “情报?” 秦凡双眸微眯,“劳烦姑娘告之。” 辛芷直言道:“情报中说,廉亲王以及亲王府所有人皆被北黎太后打入天牢。只有赵保一人下落不明,暂不知其去向。有人说他被番直宿卫射杀,也有人说他逃出了黎大都。” 秦凡微微皱眉,轻声问道:“那赵灵儿呢?” 辛芷并未立即回话,沉默数息后方才说道:“应该也在天牢中吧,情报中并未有她的消息。不过看公子模样,好像对她挺上心的。” 秦凡坦言道:“只是有些渊源罢了。” 辛芷莞尔轻笑,柔声道:“我听说这位郡主出身逐鹿书院割鹿堂,难不成是公子旧识?” “嗯。” 秦凡点头,思索数息,开口道:“此时将亲王府打入天牢,这北黎太后的手段,我着实有些看不懂。毕竟就算打压亲王府,这打压力度也太过了些。” “可能北黎朝局上,发生了咱们不知道的事情吧。” 辛芷猜测道:“这些事情打乱了北黎太后的部署,或者直接触碰到了她的底线,故此才会发生此事。” “或许吧……” 对于北黎太后,秦凡并未上心,因为他目前最大的阻力是蓟州。 辛芷问道:“公子觉得,赵保是生是死?” “俶龙与戾凤都曾说过,此人很不简单。故此,他定然还活着。” 说到这里,秦凡对辛芷问道:“情报中汇报之事,是何时发生的?” 辛芷道:“得半月有余了。” “半月……” 秦凡从怀中取出地图,看了一眼黎大都和蓟州城的距离,轻声道:“路上的逃亡时间足够,若赵保还活着,且不出意外的话,如今的他应在蓟州城!” 辛芷闻言,思索数息,柔声道:“也就是说,公子这次的对手不是岱森达日,而是赵保?” 秦凡点头,“算是吧。” 辛芷笑了笑,“那公子需不需要避嫌呢?” 秦凡皱眉,反问道:“为何要避嫌?” 辛芷打趣道:“毕竟是赵灵儿的兄长,我怕公子不好下重手。” “……” 秦凡很是无语,问道:“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胡思乱想?” 辛芷轻声道:“借用公子的话来说就是,或许吧。” “姑娘多虑了,对于赵保,我定不会留手。” 秦凡看向蓟州城方向,继续说道:“因为之前在黑龙寨的时候,我已经对他留过一次手了,该还的人情,也已经还完了。” 辛芷问:“方才公子说赵保此人不简单,那不知公子对上他,有几分把握?” “这得交手之后才知晓。” 说到这里,秦凡语气中多了些无奈,“不过这一次,怕是没有正面交手的机会了。” “公子此言何意?” 辛芷一愣。 没有正面交手的机会? 那岂不是说,两人会交手,却不会接触? “纵观北黎朝堂,也就亲王府为大局着想,廉亲王所考虑的,是北黎的江山。 赵保不惜令整个亲王府入狱,都要逃出北黎都城。他可不是为了什么个人的荣华富贵,而是为了曲线救黎!” 说到这里,秦凡看向辛芷,问道:“那么,他来到蓟州后,如何做才能挽救得了北黎江山呢?” 辛芷聪慧且思维敏捷,她看向秦凡,朱唇微张,吐出九字:“弃蓟州,攻义军,保都城?” “没错。” 秦凡点头,“此事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 辛芷道:“待大军压城之日,这蓟州岂不是要变成一座空城?” “应该会。” 秦凡点头,眸中闪烁着精芒,“而这座空城,便是我与他交手的开始!” 辛芷道:“如若真如公子所料,咱们在明知前方是陷阱的情况下,若想要这蓟州城的话,也必须得迈进去。” “是啊……” 秦凡很是无奈,“我已经能猜到这赵保要如何出招了,他的手段,太脏。” “……” 辛芷一时无言。 因为她清楚,如若赵保手段算脏的话,那秦凡的手段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就在这时。 空中突然传来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尖锐鹰鸣声。 除了秦凡和辛芷之外,陈一等人皆望向天空。 “海东青!” 秦凡双眸眯起。 这只海东青和赵灵儿的那只有些相似,但羽毛颜色却有着细微出入。 此时它正于高空盘旋。 “赵保的那只吗?” 辛芷蹙眉,“看来还真让公子说对了,他真的在蓟州城。” “寨主……” 陈一策马而来,“用派人追击吗?” 既然海东青出现,不出十里定有蓟州斥候。 “不用。” 秦凡摇头。 斥候绝不止一人,而且他们能发现海东青,便说明斥候们已经探到了想要的情报,在回撤蓟州的路上了。 果不其然。 就在秦凡刚说完话的刹那,高空中的海东青不再盘旋,而是朝蓟州城方向飞去。 “寨主,我率骑兵为先锋,先行攻城吧。” 方才秦凡和辛芷的对话,陈一也听到了,他明白占据先机的重要性。 “不。” 秦凡摆手,“这场戏的主动权,可不全在赵保手中。想要把这场戏唱完,该登场的角色,缺一不可。一旦缺了角儿,这戏就算唱完,也称不得好戏了。” …… 蓟州城,城主府。 赵保坐于主位,岱森达日侯在一旁。 “报。” 一名斥候跑来,行礼道:“敌军正从幽州方向朝蓟州开拔,兵力十余万,预计再有两日便可兵临城下。” 岱森达日问道:“他们未发现海东青?” 斥候道:“应该……发现了。” 岱森达日再问:“那他们为何没有派遣骑兵,以充当先锋?” 斥候如实道:“卑职不知。” “下去吧。” 赵保挥手,顺口道:“看来这秦凡,也非浪得虚名啊。” “世子。” 岱森达日行礼,“敌军未中计,那另一边……” “不急。” 赵保起身,手握兖州剑,“计划有所变动,继续派人朝边陲处散布消息,就说两日后,会有五万余敌军攻打蓟州城。” “明白。” 岱森达日点头。 赵保问:“城内居民,还有多少人未离城?” 岱森达日道:“末将怕走漏风声,这几日都是让他们趁夜离城,直至目前,城中还有不足三万人。” “秦凡的大军两日后便可抵达,他定会提前让斥候先行探路。” 赵保低头思索数息,沉声道:“此人不得不防,剩下的人绝不能冒险出城,否则一旦被敌军斥候探到蛛丝马迹,定会功亏一篑!” 岱森达日问:“那世子的意思是?” “让他们走密道。” 赵保来回踱步,补充道:“还有,将训练用的假人标靶穿衣带甲,搬至城墙处备用。” 比起蓟州兵,黎人民众的服从性明显要低得多。 故此,为了大局考虑,赵保必须得先让城内十五万黎人离城。 “末将这便去办。” 岱森达日行礼后,大步离开。 …… 夜色如墨。 乾国边军,大营。 “将军,刚得到消息。” 副将大步走来,行礼道:“幽州城出兵五万,准备攻打蓟州城,预计再有一天半的时间,便可兵临城下。” “五万人?” 乾国边将走到沙盘前,面色凝重。 副将道:“据蓟州打探到的情报中说,格木尔兵败后,曾去过一趟蓟州城,说是幽州那边总兵力不足十万。他们攻打蓟州,定会留兵驻防虞国边军,这五万兵力,倒也合乎情理。” “总觉得哪里不对。” 边将握剑,转身道:“就算情报属实,幽州五万兵,再加上咱们这边的兵力,这场攻坚战,也不好打。” “末将觉得,两面夹攻的话,最起码有七成把握可以拿下蓟州城。” 副将走到沙盘前,继续说道:“而咱们的兵力多于幽州那边,就算城破,最终能占据蓟州城的,也将会是咱们!” 边将沉默许久,方才点头道:“和蓟州军打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落幕了。” “那……末将去传令备战?” 副将问。 “战机不可失,但也要提防有诈。” 边将嘱咐道:“命令全军备战,待幽州那边的兵马赶至后,立即攻城!攻城时要切记,先探敌,确定情报无误后,再全力破城!记住,一定要率先破城!” “明白!” 率先破城者,便等同占据了先机。 若是他们能在黑龙寨大军未破城前便控制了全城,那定可兵不血刃的将黑龙寨大军给逼退。 …… 两日后。 黑龙寨的十余万大军在距离蓟州城五里外扎营。 但扎营之后,秦凡一头扎进帅帐,开始看书吃肉。 半个时辰过去了。 孙二有些等不及了,入帐询问,“寨主,咱们何时攻城?” “传令,将投石车和床弩尽数推出。” 秦凡一边看书,一边说道:“之后,再选出三千兵卒操作,其余人等,立即原地休整。” “啊?” 孙二闻言一愣,“不……不上人啊?” “还不到时候。” 秦凡挥手,“赶紧去办。” “喏。” 孙二大步离开。 一炷香后。 六架投石车以及十具床弩被推到距离蓟州城不足两里地的位置处。 三千老卒上前,有人搬石,有人搬运火油桶,也有人抬着矛矢为床弩填矢。 “攻!” 随着孙二一声令下。 “嗖嗖嗖……” 三架投石车抛出巨石,三架投石车抛出火油桶。 巨石砸在城墙上,有些运气不好的蓟州兵当场被巨石砸死。 火油桶在被抛出前已被塞进了火折子,砸到城内后,木桶碎裂,燃烧着的火油迸溅。 随后,一支支矛矢自床弩中射出。 虽说他们的准头不怎么样,但也架不住以次数取胜,多次射击下,也摧毁了不少城墙上的城防床弩。 城内,城主府。 “报。” 一名千夫长快步跑来,行礼道:“世子,敌军只投石、投火油桶以及发射矛矢,至于其他敌军,皆在按兵不动。” 赵保闻言,笑出了声儿,摇头道:“秦凡啊秦凡,你还真是一点儿脸面都不要啊。” 一旁的岱森达日迈步上前,轻声道:“难不成他看穿了世子的部署?” “如若看不穿的话,他就不是秦凡了。” 赵保话虽这么说,但语气依旧充满自信,“不过看穿又能如何?在这场戏台的博弈中,可不止我和他。故此,就算他能看穿,也需按照本世子的戏本来。除非……他不想要这蓟州城!” “报。” 这时,又一人跑来,“世子,乾国边军开始攻城了。” “看。” 赵保笑着望向岱森达日,“在这三方搭戏的戏台上,总会有人先开腔的。” 后者叹气道:“可惜了,比起乾国边军,世子更希望能让那秦凡减员。” “没什么可惜的。” 赵保闭目道:“因为纵观整个九州,怕也没几人能让秦凡中计。” …… 中军,帅帐。 辛芷坐在一旁。 秦凡仔细观察着蓟州城地图,问道:“姑娘可知蓟州城密道通往何处?” 辛芷道:“我连幽州城的密道位置都不清楚,更何况蓟州了。” “可惜了。” 秦凡轻叹,“如若知晓其密道位置的话,赵保必将插翅难逃!” 马三疑惑道:“既然寨主知道那赵保要弃城从密道离开,为何不派兵搜寻、围堵?” “如若我有三十万兵力,定会这么做,可我只有十余万。” 秦凡很是无奈,“蓟州城比幽州城还要长得多,每个地方皆有可能是密道出口。搜寻、围堵,少说也需大几万的兵马,而剩下的那些兵力,可不够用。” 比起赵保,明显蓟州城的战略意义更加重要。 他总不能为了赵保,而将蓟州城拱手让给乾国边军。 两个时辰后。 天色渐黑。 “寨主,还不攻城吗?” 孙二跑来,“此行所携带的矛矢,都快射光了!” “传令,全军备战。” 秦凡伸了个懒腰,“亥时三刻,你率人登城,登城后,第一时间开启城门。告诉陈一,城门开启后,骑兵入城,所见之人皆杀!通知秦慕瑶,其麾下步卒,紧随骑兵之后,准备血战!” 孙二一愣:“寨主的意思是,此城,我能攻得下来?” “没错。” 事到如今,秦凡也不再对孙二隐瞒,“因为赵保会弃城!” “这孙子他妈……” 孙二闻言面色剧变。 “执行命令!” 秦凡起身。 “喏。” 孙二不敢怠慢,大步离开。 辛芷问:“公子就这么确定赵保会在今夜行动?” 秦凡道:“我在幽州城的军备库清单中,发现了一样东西,木人标靶。” “这个我知道。” 马三开口,“我给它们穿上甲胄后,大晚上的一眼望去,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真人呢。” 辛芷点头,柔声道:“难怪公子要等到亥时。” “马三,备战。” “好嘞!” 马三大步离帐。 辛芷问:“今夜,公子要入城亲征?” “乾国边军可是硬骨头。” 秦凡点头,准备穿甲。 “我来吧。” 辛芷接过甲胄,为秦凡披甲,柔声道:“多加小心。” “伤患营便拜托姑娘了。” 今夜之战,其伤亡绝对小不了。 第119章 蓟州死士,以命阻先机 蓟州城内。 岱森达日走到赵保身前,行礼道:“世子,一千死士已待命。” “按计划行事。” 赵保说完,望向城外,自语道:“秦凡,这场戏本世子便先退出了,你便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佳肴吧。” 语落,他便大步朝密道方向走去。 “杀!” 乾国边军的喊杀声不绝于耳,他们正在奋力攻城。 蓟州兵将城墙上仅剩的火油桶尽数丢下,随即燃烧着的箭矢引燃火油。 “啊……” 不少乾国边军被波及,不断发出惨叫。 他们这一波的攻势,再次被蓟州兵们强按了下去。 城墙上。 “报,此处储备的军备都打空了。” 一名兵卒跑来向千夫长汇报。 “该撤了。” 千夫长说完,蓟州兵们弓着身子将披甲的假体标靶拖出,然后扶起,令其以站立姿势位于城墙之上。 做完这些之后,城墙上的守军猫起身子,井然有序的快步下城。 他们下城还没半炷香呢。 乾国边军便再次组织好了攻城阵型,再次杀来。 密集的箭矢射出,一支支矛矢扎入城墙。 箭矢射中假体标靶,强大的劲力令不少假人倒地。 同时,攻城车也在全速推动着。 都快冲到城门前了,却未遭到丝毫的阻拦。 “怎么回事?” 指挥攻城的参将看到这一幕后,眼神中满是疑惑,“难道……幽州兵已经破城了?” 他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了。 因为他觉得,只有秦凡他们破城,此处才有可能会舍弃城防,去进行驰援。 “加快速度!” 一想到秦凡他们率先破城,这参将便很是心急。 “嘭嘭嘭……” 攻城冲车撞在城门上,不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但城门太坚固了,短时间内根本撞不开。 乾国边军们将攻城梯搭在城墙上,硬着头皮开始向上攀爬。 一开始,他们觉得定会如先前一样,遭到猛烈的反击。 但直到他们登上城墙才发现,城墙之上的蓟州军,竟是一具具实木的假体标靶。 “快,开城门!” 边军跑到千斤闸前,用力推动。 ‘吱吱’的声响不断,蓟州城厚重的主城门,缓缓开启。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边将的耳中。 “弃城?” 边将得知此事后,神色一愣,随即眉头皱起,“这群该死的鞑子,是想让咱们和幽州军两败俱伤。” 如若此时他还猜想不到赵保目的的话,那他也不会在如今的位置上,坐这么多年。 一旁的副将问道:“将军,那这城咱们是占还是不占?” “必须要占!” 燕云十六州中,就幽州和蓟州的战略位置最为重要。 如今幽州已落入秦凡手中,这蓟州他必须要拿下,“传令全军入城,争得先机后,将幽州军逐离蓟州城!” …… 与此同时,秦凡这边。 孙二麾下的步卒已开始攻城。 陈一的骑兵和秦慕瑶的老卒分别位于两翼待命,以保证在城破的第一时间率兵入城。 “杀!” 攻城兵们士气高昂,保持阵型冲向城墙。 然而。 和乾国边军那边不同的是,此处城墙上不仅有假体标靶惑敌,更有千名死士守城。 “唰唰唰……” 蓟州死士们有的朝城下射出箭矢,有的投掷火油桶,狼牙拍等城防器械也尽数用出。 他们收到的命令很简单:不惜一切代价,减缓秦凡破城的速度。 盾兵们立即作出防御阵型,在他们的掩护下,箭矢并未对攻城兵们造成太大伤亡,只有少数运气极差的兵卒被流矢射中。 陈一和秦慕瑶皆是神色一怔,“竟然有守军?” “孙二。” 秦凡下马。 “在。” 孙二行礼,上前。 “增兵两万攻城,先登者,赏千金,封世袭千夫长。” 秦凡说话间,大步朝城墙迈去。 孙二见状,立即拽来一名千夫长,让其代为传令。 而他自己,则紧跟秦凡身后。 马三以及黑龙卫也立即下马,披甲上前。 “寨主……” 陈一刚想下马。 秦凡低喝道:“其余人,原地待命,按原部署行事。” 陈一行礼,“喏。” 新的攻城令传达后,两万步卒陆续加入攻城阵列。 他们在看到秦凡也在阵列中时,皆士气大振。 原本,秦凡是打算入城后再身先士卒,以激励全军士气的。 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破城! “弓弩手,掩护!” 孙二大声下令。 数千弓弩手齐齐下蹲,开始仰射。 “唰唰唰……” 密集的箭矢齐出,如同雨幕般射向城上。 蓟州死士立即举盾御箭。 箭矢一波又一波,将死士们压制的根本不敢起身。 当秦凡等人来到城墙下时,弓弩才停止射击。 攻城梯已搭在了城墙上,冲车也开始撞击城门。 死士们将手中扎满箭矢的木盾扔至一旁,不断朝下扔火油桶,城墙上的狼牙拍也在绞车的牵动下,开始不断摇摆。 攻城梯上的兵卒一个又一个的坠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寨主,我来!” 孙二准备爬梯。 “闪开!” 秦凡一把将其拉下,因为孙二的甲胄可防不住利器。 “保护寨主!” 马三和黑龙卫开始掩护。 秦凡爬上攻城梯,他选的这个位置极佳,因为此处城墙上的狼牙拍已经被之前的矛矢给摧毁了。 城墙上的死士们接连露头,想要将秦凡射杀。 但不等他们举起军弩的,便被下方黑龙卫们发射的弩箭击杀。 “是敌军的将领!” 死士们虽不识得龙纹甲,但此甲一看便知非高位者不可穿戴。 他们觉得,若能杀死一名将领的话,就算身死也值了。 于是,越来越多的死士朝秦凡这边聚集。 他们手持木盾,挡住自己身体的致命部位,然后持军弩,对着下方秦凡的大体位置,进行盲射。 秦凡见状,立即用铁盾护住面部。 “嘭嘭嘭……” 不少箭矢射在龙纹甲上,箭簇与甲身碰撞,只是溅起片片火星,甲面上,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 “死了没有?” 死士们相互持盾掩护,望向下方。 他们这个位置是黑龙卫的射击死角,可并不是秦凡的死角。 就在他们下望的同时,秦凡也举起了复合弩,开始进行精准点射。 “噗……” 弩箭入体的声响传出。 “啊……” 紧接着,便是惨叫连连。 “该死的,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那副甲胄不对劲,应该是与世子身上冀州甲,类似的甲胄!” “木墩呢?石块呢?赶紧取来,将他砸下去!” 谈话间,死士们立即去抬五十米外,那些重近两百斤的大木墩以及巨石块。 他们刚跑到那里,还不等抬起来的,秦凡便已经登上了城墙。 时间紧急。 故此这一战,秦凡没有丝毫的留手。 他左手拔出龙纹剑的同时,右手持秦枪横扫。 ‘嘭’的一声,身前的三名死士便被扫飞了出去。 其余死士持刀上前劈砍。 他们知道手中的武器威胁不到秦凡,但他们依旧上前进行阻拦,因为他们要给其他死士争取到拿钝器的时间。 秦凡避开砍向面部的弯刀,无视其他刀刃,挥动龙纹剑,斩杀一人。 “受死!” 这时,一名魁梧死士手持七十余斤的大锤袭来。 别看这锤才七十余斤,但这斤两几乎都是锤头的重量,因为其锤柄,是木头的。 面对钝器,秦凡不敢硬接。 否则这一锤子下去,就算甲胄无恙,他也定会被震出内伤。 此时,秦凡复合弩的矢匣中已经没有怒箭了。 但他可不止只有这一种远程杀人手段。 手中秦枪掷出,将想要上前的一名死士身体贯穿。 随手,他右手掌心出现一枚铁球,铁球如同出膛的子弹一般,直袭持锤死士面门。 ‘嘭’的一声闷响。 铁球正中死士眉心,力道之大,直接将其眉心骨击裂。 那死士双目迅速充血,血液顺着眼角滑落。 同时,他的身体也开始变得软绵,惯性的跑出几步后,摔倒在距离秦凡两米之外。 其身体正在不断抽搐,眼看是活不成了。 其他死士见状,也没去捡钝器,而是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 数名死士大吼一声,张开双臂朝秦凡冲来。 死士的想法很简单,抱住秦凡,然后一同跳下城墙,想要同归于尽。 然而可惜的是…… 孙二、马三以及黑龙卫也不是摆设。 秦凡厮杀期间,他们也相继登上了城墙。 不待那群死士冲到秦凡身前的,孙二手持巨斧挡在后者身前,手中巨斧舞动,瞬间便将冲上前的数名死士砍飞了出去。 被砍飞的死士死相极惨,被斧刃砍中的,直接被腰斩。被巨斧扫中的,身体就如同被卡车压过的一样,都已经扭曲变形了。 “杀!” 刚上来的黑龙卫们,皆知晓时间紧急,也不再藏拙。 他们冲入死士群,如同虎入羊群一般,进行着单方面的屠杀。 很快,其他死士驻守的位置,也被接连突破。 越来越多的攻城兵登上城墙,以绝对的人数优势,彻底将死士们歼灭。 “寨主,你看城内……” 孙二持斧指向城中。 只见城中数里外,火把通明。 密密麻麻的步卒开路在前,轻骑兵和重骑兵待命在后。 秦凡双眸眯起,单手持剑,沉声道:“乾国边军……” 先机,已失。 第120章 这一战,多少掺杂些私人恩怨 秦凡大声道:“打开城门,速度!” 黑龙卫们立即跑到千斤闸前,开始推动。 城门缓缓开启。 “这赵保……” 秦凡看着城中的乾国边军,脸色有些难看,“是真够恶心人的。” 是的。 赵保这一手,着实把秦凡给恶心到了。 在看到城内乾国边军的刹那,秦凡便明白…… 这一千死士是特意留下对付他的。 而乾国边军那边,是未设下任何阻碍的。 毫不夸张的说,如若将秦凡换做其他人,或者赵保不知秦凡身份的话,他肯定不会如此安排。 因为,一千死士可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 既然都要弃城了,又为何再搭上一千死士的生命呢? 但赵保依旧这么做了,因为他想让秦凡失去先机。哪怕舍弃一千死士的生命,他都要恶心一下秦凡。 赵保在部署这场战役时,心中多少掺杂了些私人恩怨。 城门大开。 旗令兵站在旗台上,立即挥动令旗。 陈一策马前冲,身后骑兵紧跟其后。 夜色之下,他们宛若一条长龙一般,直入城中。 秦凡已经走下了城墙。 陈一看到秦凡后,刚想下马,却被后者止住,“先机已失,时间紧急,无需行礼。记住,接下来大军能否顺利入城,可否展开阵型作战,就看你麾下的骑兵能不能顶得住了。” “寨主放心。” 陈一面色严肃,“就算失了先机,我也会将这先机再夺回来!” 说到这里,他看向身旁传令兵,大声道:“立即传令,蒙马眼,全军冲杀,将敌军阵型冲溃!” 传令兵快步离开。 由于旗台还未被推进的缘故,旗令兵是无法传令的。 而且就算能传令,城中房屋遍布,极其遮掩视线,也很难传遍全军。 故此,传令兵直接站到城门前,以口喊的方式进行传令。 命令传达。 骑兵入城之后,立即策马冲向城内。 而此时,乾国边军的步卒已经出现在了视线内。 “御!” 他们在看到冲来的骑兵后,立即展开防御阵型。 重枪兵大步迈出,手中重枪前刺,做好了备战准备。 而重盾兵则横盾在前,与重枪兵相辅相成。 “弓弩手,准备!” 城巷中,密密麻麻的弓弩手们齐齐下蹲。 “攻!” 随着边军参将一声令下。 密集的箭矢射出。 骑兵们皆配有轻盾,立即举盾挡住身体的致命位置,但依旧有不少骑兵被射落马下。 陈一并未下令动用弩箭。 因为动用弩箭的话,他们必须停止冲锋,这一来二去的太费时间。 他们必须要保持冲锋速度,将敌人的防御阵型给冲溃。 只有这样,秦慕瑶麾下的步卒以及孙二他们的步卒才能进城。 且为了能让步卒们有足够的空间去组成阵型,骑兵们必须得夺下城中的一片作战区域才行。 否则十余万兵力挤在一处的话,太过于被动。 “滚开!” 陈一一马当先,率先冲至重盾兵前。 手中亮银枪横扫,将刺向他的重枪击断,数根重枪头坠地。 随后,一匹又一匹的战马冲进敌军阵型。 战马的冲击力不容小觑,饶是重盾,都被硬生生冲开了一条缺口。 阵中。 边军早已持矛等待,在第一波骑兵入阵后,一杆杆长矛猛然刺出。 长矛刺穿了战马,使其不断发出嘶鸣,随即倒地。 骑兵坠地后,不等反应过来的,便被长矛刺穿了身体。 陈一胯下战马也未能幸免,他落地后,十余根长矛朝他刺来。 但他身上的兖州甲可非凡物,长矛刺中甲胄,再难进分毫。 陈一趁势拔剑挥动,数名边军被斩杀。 “闪开!” 一巨力校尉大步上前,手持巨锤,直砸陈一面门。 陈一立即后撤,避开锤击。 但第二锤,却又接踵而来。 陈一刚想退,却被身后的长矛兵用长矛卡住了身体。 眼看巨锤便要砸下。 ‘嗖’的一声,一杆秦枪袭来。 枪头从校尉眉心扎入,后脑刺出,使其当场毙命。 秦凡骑着墨麒麟冲入阵中,一把握住秦枪,随之拔出,再次刺杀一人。 重盾兵和重枪兵刚想恢复阵型,但不等他们恢复的,更多的骑兵冲入阵中。 随着骑兵越来越多,先前的劣势,也逐渐开始回暖。 “保持阵营,后撤一里!” 看着越来越多冲来的骑兵,参将的脸色很是难看。 因为在城中,他们的阵型根本施展不开。 不过同样的,骑兵们也难以组成大面积的冲杀。 无论是参将也好,秦凡也罢,他们都明白,最终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将会是巷战! 边军开始回撤,骑兵们继续冲杀。 双方皆有死伤。 就在这时,边军的骑兵们出动了。 城中街道密集,他们通过街道绕后,开始进行阻击冲杀。 一时间,现场乱作一团。 边军的单人战斗力很强,不过,却也架不住秦凡这边人多。 随着秦慕瑶以及孙二的步卒逐渐加入战局,城中的战况也开始出现了转变。 “他们不是五万兵力吗?” 参将站在高处,望着密密麻麻,仿佛无穷无尽的人群,脸色很是难看,“这哪是五万兵?怕是十万都有了!” 前段时间他们刚和蓟州军交战数次,其兵力虽比虞国边军多一些,可也多不了多少。 面对黑龙寨这乌泱泱的大军,参将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即派人去进行汇报。 由于先入城的缘故,边军已在城中设下了帅帐。 边将正在沙盘前,进行部署。 “报。” 传令兵入帐,“将军,敌军兵力情报有误,仅目前对战局上的观察,他们最少都有十万人!” “十万?” 边将眉头紧皱。 十万兵,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可是情报中翻倍的兵力! 他身经百战,从不轻视任何敌人。 故此,他方才并不是按照五万敌军的规模进行的部署,而是按照最坏的打算,也就是七万人的标准。 可如今,敌军最少都有十万! 这岂不是说,他做出的部署,需全部推倒重来? 可让他头疼的是,这些作战部署,很多都已经在执行了! 边将起身,大声道:“传令,之前下达的所有军令部署立即作废,全军保持阵型,暂作回撤,暂以城主府为界!” “是。” 传令兵快步离开。 约一个时辰后。 秦凡勒马止步,此时龙纹甲上已浸满了鲜血。 血,都是敌人的。 城中尸横遍野,有黑龙寨的人,也有边军,还有不少马尸。 前方一里地,是城主府,它位于蓟州城中心区域。 两军于此地交汇,也就是说,这蓟州城,双方各占一半。 边军派出兵使,要战前谈判。 对于此事,秦凡并未拒绝。 谈判前,双方大军朝后各撤一里地。 秦凡和乾国边将碰面。 “你我皆为汉人,又何必同族相残?” 边将策马上前,大声道:“你拿下幽州,便是得罪虞国。若再收取蓟州的话,怕是会腹背受敌。” “将军说笑了。” 秦凡哼笑,“你应明白,我既敢攻蓟州,便已做好了腹背受敌的准备。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你我乃同族,的确不该因黎人诡计,而自相残杀。” “少年郎,既然你觉得本将所言有理,那你看这样如何。” 边将下马,走到秦凡马前,轻声道:“只要你们退出蓟州城,金银也好,军备粮草也好,你尽管开口。” “要不这样吧。” 秦凡翻身下马,“你说个数,我给你,你们退出。” 边将语气低沉,“看来,咱们是谈不拢了。” “不是谈不拢,而是没得谈。” 秦凡手握剑柄,沉声道:“从入城开始,打到现在,短短一个半时辰,我的人伤亡破万。 你这边伤亡就算比我少,也少不到哪儿去。我麾下兵卒为了这蓟州城流了血,我又如何能退?一旦退了,又如何和兵卒交代?” “本将是该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该说你后生可畏?” 边将冷声道:“你觉得,你们打得赢?本将不想作战,原因有二。一,不想同族残杀。二,两败俱伤之下,我军就算打赢,一旦鞑子卷土重来,这城我们也守不住。” “哈哈……” 秦凡闻言笑了起来,“你这是把我当三岁孩童了,如果是你麾下的兵卒说不想同族残杀,我还会信。可这话出自你口,我不信。” 边将未言,只是双眸眯起。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我无需废话。” 秦凡直言道:“蓟州城的战略位置你我比谁都清楚,赵保为何弃城,想必此时你也能猜到缘由。故此,纵使蓟州城极其重要,赵保不可能为了一座城,而弃北黎江山于不顾。” 边将哼笑道:“倒是本将小瞧你了。” “还有。” 秦凡指向乾国边军方向,“你方才说能赢?你拿什么赢? 就凭城中的这些兵力?若我未猜错的话,城中的边军,便已是你全部兵力了吧?而我的兵力,远超于你。” “既如此,那便是没得谈了。” 边将说话间,翻身上马,看向秦凡,沉声道:“那便打吧。” 第121章 百对百,杀人诛心 “哦。” 秦凡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便朝墨麒麟走去。 就在他即将翻身上马时,边将眉头紧皱道:“你当真要战?” “你觉得,你唬得住我?” 秦凡反问了一句。 边将沉默。 城巷作战,两军骑兵皆会受限,根本无法形成大范围的冲杀。 故此,骑兵的作用,只比在山地上要强一些。 这便等于骑兵被废掉了七成战力,最终决定胜负的,只有步卒。 然而问题是…… 一旦两军开打,城巷战可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结束的,最后定会形成拉锯战。 而产生拉锯后,便会引发更多的未知问题。 这种后果,乾国边军无法承受。 “选个折中之策吧。” 边将沉声道:“你我双方各出千人,城外厮杀,败者离城。” “不妥。” 秦凡摇头道:“对于边军的个人战力,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同等兵力厮杀,毫无意义。” “那我军千人,你军两千,如何?” 边将很忌惮秦凡的十余万兵力,但他却又不想放弃蓟州城。 “不。” 秦凡摇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边将怒声道:“你是铁了心,非要同归于尽?” “那倒不至于。” 秦凡道:“如若你非要折中之法的话,需按我的要求来。” 边将思索数息,轻声道:“说来听听。” “为公平起见,你我双方兵力一致,各出百人,于城中空地厮杀。 率先折损三成者,为败。败者,离城。 作战时,盾牌为标配,兵器只可取一样,刀、剑、枪、矛、戟以及钝器皆可。但弓弩等暗器流,禁用。” 两军交战,伤亡达百分之三十,就算是边将,也会全面溃败。 故此,秦凡才以折损三成为决胜线。 “好。” 边将同意。 双方各选百人,这百人定是千里挑一的军中好手。 他不知道秦凡军中好手战力如何,但他却对麾下边军很有信心。 “此地空旷,就在此地吧。” 秦凡打量了周围一眼,城主府附近很是广阔,两百人厮杀的话,倒不至于会被束缚手脚。 “半个时辰后,此处见。” 边将说完,翻身上马,策马离开。 秦凡上马,掉头回撤。 “寨主……” 陈一等人立即围了过来,“全军皆已待命,随时可战!” “暂且不战。” 秦凡把和边将约好之事说了一遍,随即看向黑龙卫,轻声道:“对于此战,诸位有多少把握?” “寨子。” 一人问:“只杀三成吗?” 秦凡点头。 另一人轻声道:“不能全歼?” “看来,诸位很有把握。” 秦凡笑了笑,“如此,我便放心了。” 半个时辰后。 城主府前。 秦凡和边将各带百人赶至,随行观战的还有两军将领。 其将领军职,最低都是千夫长。 边将走到秦凡身前,其副将跟在其身旁,手中捧着檀木盘,盘上有一份条约。 “若无异议,便盖章吧。” 边将说完,副将便将条约递给秦凡。 条约一式两份。 马三接过,随即转交。 秦凡拿起看了一眼,内容无非就是他和边将约定好的战法,败者离城。 先前说过,这个世界还未礼崩乐坏。 停战谈判、生死之战以及交战条约等规矩,各国之间都在遵守着。 不过秦凡也清楚,遵守归遵守,可不代表他们是真的想遵守,而是被迫遵守。 因为如今三足鼎立,谁也不想做那个先违背条约的失信之人。 可若有一日局势得到了改变,某个国家被灭,只剩两个国家之后,这些条约便将如同废纸。 秦凡看完,条约没问题,“无异议。” 边将从副将手中接过将印,随即把印分别盖在两份条约上。 副将将条约递给秦凡,令其盖章。 “呃……” 秦凡一时有些尴尬。 “怎么?”边将沉声道:“难不成,你想反悔?” “那倒不是……” 秦凡愈加尴尬,“实不相瞒,我并无刻印。” “……” 语落,不仅边将愣了,一旁的副将也懵了。 要知道,古时但凡有些身份的,行冠礼后都会刻印的。 秦凡麾下十余万大军,竟连印章都没有? “你在耍我?” 边将眼神中难掩杀气。 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在他看来,秦凡定是在拿他开涮。 “将军误会了。” 秦凡轻声道:“我山匪出身,麾下亲信只认我这人,并不认什么印章,故此,我未搞这些。” “山匪?” 边将一愣,问道:“阁下可是出身潜龙山?” 潜龙山如今也算是名声在外,就算是乾国边军,也有所耳闻。 “是。” 秦凡点头。 “想不到拿下幽州的竟然是你们。” 边将虽有些诧异,却不多,“既如此,那便以血画押吧。” “好。” 秦凡抓起马三手臂,随即拔出匕首。 不待马三反应过来的,匕首轻扎,刺破手指,挤压之下,鲜血涌出。 秦凡将手指按在马三伤处,蘸血后,画押。 “???” 马三一脸懵逼的望着秦凡,“寨主,你这……” “你知道的,我怕疼。” 秦凡面带微笑,将匕首收起。 “条约成,即时生效。” 边将将一份条约递给秦凡,“你我各留一份,若有违背,将传之天下,乾国也定将举一国之力而伐之。” “何时开始?” 秦凡将条约收好。 他并不担心边将违约,因为这后果边将承担不起。 一旦此事传遍九州,那乾国的信誉定会受损,而乱世中一旦没了信誉,那可是十分严重的事情。 无论是古时也好,现代也罢,一个国家的公信力,异常重要。 “半炷香时间准备。” 边将说完,便带着副将转身离去。 半炷香后。 百名黑龙卫身披甲胄入场,其中三十人持刀,三十人持枪,四十人持长矛,人手一盾牌。 边军这边,除了标配的盾牌之外,十人持戟、十人持狼牙棒、二十人持枪、二十人持矛、四十人持刀。 “呜……” 号角声响起,这是开战的信号。 “嘭嘭嘭……” 随之,擂鼓声传来。 边军列好阵型,相互配合下,开始朝黑龙卫逼来。 其配合之默契,宛若铁桶一般,无懈可击。 黑龙卫们保持着原始阵型,以不变应万变,不动如山。 但就在边军距离黑龙卫不足五十米时,黑龙卫的三十名枪兵动了。 他们如同一支利箭一般,径直冲出。 随即。 四十矛兵中,分出二十人,位于枪兵侧翼。 “杀!” 边军迎战,钝器为先,长戟为后。 世人皆言,一寸长,一寸强。 然而双方在交手的刹那,长戟兵非但没占到丝毫的便宜,反而只是过了几个照面,便有七人被杀。 矛兵立即出阵驰援。 可却被黑龙卫的矛兵制衡。 兵器碰撞间,又是数名边军被刺穿了身体,边军的盾牌不知为何,根本防不住黑龙卫的攻击。 黑龙卫就仿佛能看穿边军的动作一样! 而边军的矛击,却都被黑龙卫用盾牌挡下。 先战失利,令边军的阵型被打乱。 眼看自己这边已阵亡十余人,剩下的边军只能硬着头皮加入战局。 刀兵入场,想要将出阵黑龙卫吞掉。 然而…… 自古以来,先乱阵脚者,必败。 黑龙卫见边军阵型已乱,立即在保持阵型的同时,开始全员出击。 两军厮杀。 但已乱了阵型的边军,怎可能是阵型如旧的黑龙卫对手? “将军,这……” 副将看向边将。 后者面色凝重,因为他实在没想到会打成这样。 场上的战局,几乎是一面倒的趋势。 要知道,这百人可是边军中的好手,乃边将亲卫。 可如今面对这百人,却如同婴儿。 副将皱着眉头,轻声道:“将军,他们这阵型,我怎从未见过?” 边将未言。 他只是紧盯着场中的厮杀。 黑龙卫的阵型他越看越熟悉,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但却又感觉怪得很。 边将低头,陷入了沉思。 数息后。 他猛然抬头,眼神惊骇的盯着黑龙卫摆出的阵型,沉声道:“这怎么可能……” 副将问:“将军,怎么了?” 边将并未回话,依旧紧盯着黑龙卫的阵型。 他想起来了。 这阵型,他曾亲眼见过。 那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梦魇。 只不过那次见到这阵型时,是几十万骑兵摆出的阵型。 而这一次,是步卒摆出。 由于没有战马以及人数的差距,才使得边将觉得这阵型既熟悉又奇怪。 就在边将回忆间,副将的声音响起:“将军,阵亡人数……到线了。” 边将收回思绪,看向场内。 一开始的百名边军,此时还有六十余人站着,但他们看向黑龙卫的眼神中,却难掩恐惧。 这种恐惧,并不是对死亡的恐惧。 而是因实力差距过大,产生出的既绝望,又无力的恐惧! 反观黑龙卫那边。 依旧是百人站于场中,不过却有七人负了轻伤。 “寨主,幸不辱命。” 说话间,一名黑龙卫走到秦凡身前,行礼道:“可惜那七个废物这些年疏于操练,负伤了,还望寨主赎罪。” 秦凡面带微笑,“无妨。” 边将的脸色则愈加难看,这他妈的,杀人诛心啊! 第122章 南王落子,亲王府覆灭 “传令全军,撤出蓟州城。” 边将对副将说完,大步走到秦凡身旁,“你赢了,但你需明白,签订的条约仅限今日。” “那是自然。” 秦凡点头,“今日过后,贵军攻城的话,不算违约。” “哼……” 边将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副将立即跟上,轻声道:“将军,剩下的亲卫……” 此战失利可是大罪,按照军法可是死罪。 “不怪他们。” 边将压低声音,沉声道:“面对那百人,就算凤凰军亲至,怕是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这……” 副将脸色一变。 凤凰军乃乾国王牌军。 乾帝立国之前,名为朱雀营。立国后,改名为凤凰军,又名骠骑军、冠军营。 “总之,他背后的人,太过棘手。” 边将握紧剑柄,眼神中难掩忌惮,“希望他只是一颗棋子吧,否则这天下就真的要变天了。” 一个时辰后。 秦凡这边。 马三跑来,喊道:“寨主,蓟州军已尽数撤出。” 秦凡道:“做好城防部署,寻出密道。然后老规矩,将密道尽数堵死,挖取新道。” “可城中已无黎人居民……” 马三皱眉。 幽州城的密道在堵死后,秦凡又从薨河矿秘密调回五千黎人矿工。 新密道挖通后,这五千黎人是活不了的。 但赵保却把蓟州城的居民尽数带走,连根人毛都没给秦凡留下。 “继续从薨河矿调。” 矿石中可是有十多万黎人矿工呢,消失个万把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报。” 陈一策马而来,下马行礼道:“寨主,军备库是空的,粮草库中的存粮也都被烧的一干二净。除此之外,城中就连蓟州军的一匹战马都未发现!” “嗯,意料之中。” 对于此事,秦凡倒不觉得诧异。 他瞥了一眼周围房屋,就连不少房屋都被拆得七零八散,城主府府内,也烧的不成样子了。 给敌人留一座空城,这在战争中很常见。 比起这些,最让秦凡恶心的,依旧是赵保对他的区别对待。 一想到那千名蓟州死士,秦凡就想骂娘。 若不是他们抵挡了秦凡的破城时间,黑龙寨也不会失去先机。而若能争得先机的话,入城时为占地盘而发生的伤亡便不会发生。 不过计划不如变化,如今的现状,或许是最好的局面。 …… 与此同时,朱十六这边。 自格木尔执掌陈家之后,朱十六这边的补给便断了。 “这该死的世家,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朱十六并不知道陈家发生的事情,他以为陈家在朝秦暮楚,左右逢源。 军师上前道:“上位,比起此事,属下这边倒有一个好消息。” 朱十六入座,轻声道:“说来听听。” 军师道:“斥候刚传来消息,赵保带兵离开了蓟州城,此时他正带着二十余万大军,直逼张九四那边!” “二十余万大军?” 朱十六一愣,“蓟州边军不是才十万吗?这赵保哪来的二十多万人?” “这个属下暂不清楚。” 军师一边给朱十六倒茶,一边说道:“但斥候可以确定的是,这二十万兵力绝对只多不少。且,他们行军途中所携粮草不多,几乎是走到哪里,抢到哪里。” 不带军粮,或者少带军粮,之后走哪抢哪,这是典型的黎人作战方式。 “的确是好消息。” 朱十六思维很快,他双眼一亮,“若赵保能牵制住张九四,那咱们便可趁势攻下北黎都城!” 原本他是打算等陈家补给送达后,再从另一处方向攻打黎大都的。 但如今,陈九四正在攻城。 情报中说,为了压制陈九四,十多万番直宿卫已城拦截其三十万大军。 至于战局如何,朱十六不清楚。 此事对于他来说也不重要,因为眼下北黎都城兵力空虚,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他能拿下都城,入主王都。 那他在声势上便压过了陈、张二人。 “上位说得是。” 军师行礼恭维。 朱十六大手一挥,“传令,全军备战,翌日……兵发黎都!告诉全军,攻城之时,先登者,赏千金,良田百倾!生擒黎可汗及北黎皇室者,赏万金,良田千倾,封侯爵!” …… 黎大都。 皇城,南王府,密室。 同样的情报,不仅朱十六收到了,南王也收到了。 当他得知赵保弃掉蓟州城,亲率蓟州军攻打张九四时,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不能等了。” 南王眼神阴沉,“若真让这赵保歼灭叛军,带兵返回大都的话,本王的计划将会彻底被打乱!” 一旁的拖木帖轻声问道:“那父王的意思是……” “如今,必须得提前动手!” 南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沉声道:“就先从廉亲王开始吧,只要廉亲王一死,赵保和蓟州军得知消息后,定会士气受挫。” “父王此计甚妙!” 拖木帖双眼一亮,“如此一来,赵保和蓟州军便彻底站到了太后的对立面!” 南王看向拖木帖,轻声道:“还不算太笨。” “可是父王,咱们怎么除掉廉亲王呢?他可是被关在天牢中啊!而天牢防备森严,咱们怕是……” 不待拖木帖说完的。 南王打断,“刚夸了你,你便又开始犯蠢!你以为父王待在王都这么多年,就一点儿人脉都没有吗?” 拖木帖一惊,“难道,天牢中有父王的人?” 南王并未回话,而是冷声道:“富养死士十多年,也该是时候让本王看到成效了。” 隐忍多年,今日棋盘,他要落子。 …… 天牢。 共计三层,第一层关押着普通官员,第二层则是权贵,而第三层,则是皇亲国戚。 亲王府中的所有人,都被关押在第三层。 负责这天牢第三层的,则是太后亲信。 不过,他却是双面间谍。 表面上,他乃太后亲信,暗中,他却是南王的死士。 他走到狱卒身前,沉声询问道:“亲王府的菜肴做好没有?” “马上,再有半个时辰便好。” 廉亲王一家虽被关在天牢,但在吃喝上,太后也没委屈了他们,照样给他们按照皇室标准进行的安排。 “快一些,王爷饿了。” 死士催促。 “头儿……” 狱卒抱怨道:“这太后也真是的,都给关到天牢了,还把他们当王爷权贵的伺候着。” “你懂什么。” 死士开口,“不知道刑不上皇族吗?就算廉亲王入了天牢,在未剥去其皇室身份之前,人家也是王爷。” 狱卒嘿嘿笑道:“好吧,我只是羡慕。” “羡慕?我还羡慕呢!” 死士笑骂,“不过羡慕没用,咱们估计下辈子能投胎不到皇室。赶紧快一些,别误了王爷用膳的时辰。” 狱卒开始忙碌了起来,无暇他顾。 死士则趁机往菜肴中投放毒药。 此药无色无味,在接触到菜肴的刹那,便融入到了其中。 很快,菜肴都做好了。 “送去吧。” 死士挥手。 狱卒们将菜肴一一送出。 当夜。 天牢第三层中,廉亲王以及亲王府的所有人,尽数中毒身亡。 堂堂北黎亲王,也算一代人杰。 其麾下的边军令乾、虞都感到无比头疼的人物,最终却未死在沙场之上,而是死在了北黎皇城的天牢,同父异母的兄弟,南王的手中。 …… 夜色如墨,凰仪殿。 太后已入眠。 门外传来宫女焦急的声音,“太后,出事了。” 太后蹙眉,缓缓睁眼,“入屋说。” 她并未因宫女扰梦而生气,因为每次宫女汇报,皆是汇报一些城池失守的消息。 而这些消息,令她心情愉悦。 宫女入屋。 太后问:“可是赵保被张九四击溃了?” “不……不是。” 宫女跪地,颤音道:“是天牢出事了,廉亲王及亲王府所有人,尽数中毒身亡。” “什么!” 太后闻言,自榻上坐起。 她虽将廉亲王打入天牢,且关押了亲王府所有人。 可由于顾忌赵灵儿,除了赵保之外,她从未想过要去杀亲王府的任何人。 “怎会如此!” 太后面色阴沉,丹凤眼中冷芒闪烁,“究竟是谁!” 第三层,可是她的亲信。 而如今第三层却出事了,她岂能想不到亲信中有人反水? 可是,埋下这颗棋子的人,究竟是谁呢? 宫女脸面贴地,不敢多言。 “呼……” 太后终究执政多年,此时她呼出一口气,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轻声道:“灵儿可否知晓此事?” 宫女道:“郡主暂且不知。” “嗯,很好。” 太后点头,丹凤眼中难掩杀意,“哀家听说,此事发生后,天牢第三层的所有狱卒,皆畏罪自杀?” 宫女身体一颤。 显然,太后为了防止消息泄露,要杀掉知晓此事的所有人。 “来人。” 太后穿衣,起身。 门外,巴图尔大步走了进来,行礼道:“末将在。” 太后沉声道:“做得干净一些,然后寻出凶手!” “是。” 巴图尔点头。 宫女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她哀求道:“太……太后,求……” 可不等她把话说完的。 一道刀芒闪过,宫女人头落地,鲜血喷溅。 而此时,巴图尔的刀,已然回鞘。 第123章 南王逼宫 半个时辰后。 巴图尔面色凝重的回到凰仪殿,行礼道:“太后,此事已有诸多大臣知晓。” 尽管太后第一时间制止消息外泄。 但南王既已落子,又岂能如此轻易便被阻止? 死士在行动前,南王便已派出佼鹰,向外界散出了消息。 此时此刻,无论是皇城内,还是皇城外的南王心腹,早已将亲王府遇害一事,给传了出去。 皇城内的大臣权贵们,也已知晓此事。 “哀家知晓了。” 太后面容平静。 天牢里的人她可以杀,知情的宫女和太监也可以除,但她总不能因此事,而将这群大臣们都给杀掉。 毕竟那些大臣们,也不是省油的灯。 别看他们平日里正事不干,天天享受,可一旦太后对他们动手,他们也不会傻到什么都不做,伸出脖子等死。 “报。” 这时,一名番直宿卫来到殿外。 “何事?” 巴图尔上前询问。 那人道:“回将军话,出事了,城中大营中五万兵卒,皆上吐下泻,全身乏力。” 巴图尔闻言,面色剧变。 二十万番直宿卫,实际也就十八万左右。 其中十三万人是不受太后控制,只忠于可汗。 故此,太后将他们派出城拦截陈九四,为的就是消耗一下,这些不受控的兵力。 而大营中的那五万番直宿卫,可都是巴图尔的人,皆忠心于太后。 如今这群人被下药,虽不致死,却也失去了作战能力。 如果巴图尔再意识不到这皇城内要变天,那他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他大步回到殿内,向太后汇报此事。 太后沉声道:“巴图尔,你这边能调用的人手还有多少?” 巴图尔实言道:“回太后话,只有百余人。” “报……” 这时,又一人跑来,“太后,南王于城中集结三千兵卒,打着拨乱反正,为廉亲王复仇的旗号,正朝凰仪殿而来。” “南王?” 巴图尔一愣,“他哪来三千兵?” “盘踞皇城多年,暗中培养三千兵卒,并非难事。看来是哀家小瞧他了,他这一出手,着实是不给哀家留丝毫的后路。” 说到这里,太后缓缓起身,继续说道:“巴图尔,事到如今,哀家只问你一句话。” “太后请说。” 巴图尔行礼。 太后轻声道:“哀家,可否信任于你?” 巴图尔单膝跪地,大声道:“末将的命是太后救的,若无太后,末将数年前便已身死。末将是个粗人,虽不懂礼仪,却也知以命还命的道理。” “很好。” 太后点头,问道:“此番南王作乱,你可抵御多久?” “两个时辰。” 番直宿卫虽是王牌,却也架不住三十倍兵力的悬殊。 况且,凰仪殿只是宫殿,而非城池。 太后看向巴图尔,轻声道:“最少都要守住三个时辰,另外,立即将可汗带至凰仪殿。” 可汗所居宫殿,距离凰仪殿并不远。 而南王府,却是在宫外。 南王率三千死士入宫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巴图尔将可汗带至凰仪殿。 “是!” 巴图尔行礼,大步朝殿外走去。 太后缓缓入座,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无力瘫倒在凰座之上,“你是在逼哀家,做出抉择啊……” 说实话,亲王府一事,她并未放在心上。 真正让她在意的,是可汗的身世。 而她口中的‘你’,便是其胞妹,也就是南王妃。 她并非不知其妹知晓她和信陵君一事,但顾忌亲情,她一直没忍心除掉这个隐患。 可如今…… 一方面是自己的儿子,一方面是自己的胞妹。 这种抉择,是必须要做的。 她比谁都明白,南王既然敢反,仅凭亲王府一事是远远不够的,他定是知晓一些其他事情。 而唯一能影响到太后地位的,只有可汗的身世。 若南王妃还活着,那几乎等同于铁证,毕竟这可是她的亲妹妹,胞妹作证的说服力要比其他人的份量重得多。 至于南王妃会不会出面作证? 那是肯定会的。 若是南王未将南王妃说通的话,他又怎敢造反呢? “母后。” 可汗入殿。 他比赵灵儿年长两岁,除了衣着和造型之外,其相貌与信陵君有多分相似。 太后看向可汗,丹凤眼中闪过一抹柔情,轻声道:“看到你之后,哀家便再无顾忌了。” “事到如今,朕有一事想不通。” 可汗眼神复杂,“母后为何不将军权交还于朕?难道,您就如此贪恋皇权吗?若朕亲政,又岂会有今日之祸?” 这是他首次当面询问太后。 面对这番询问,太后沉默了。 她并没有告诉可汗身世,毕竟后者一直深居宫中,不知人心险恶,一旦无意间说漏了嘴,将会万劫不复。 “母后为何不言?” 可汗迈步上前,眼神中尽是不甘。 他很想做一个好皇帝,可朝中太后掌控朝政,臣子们也只遵太后懿旨,而不遵圣旨。 他感觉自己活得就如同傀儡一般,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 隐忍多年,忍来了南王造反。 如今,他再也忍不住了。 哪怕今日拼着和太后决裂,他都要把心中憋了多年的话给说出来。 “放肆!” 太后起身,怒声道:“若非哀家,坐上皇位的,已然是廉亲王!哀家为你争取到皇位,你便该听哀家的话,待你年至二十,哀家自会还政于你。” “母后觉得,朕还能等到那时?” 可汗自嘲道:“如今外有叛军压城,内有南王作乱,怕是用不了多久,朕这位置也要换人了吧?” “来人。” 太后低喝。 “在。” 宫女和太监入殿。 太后下令道:“将可汗带去歇息,无哀家口谕,不可让其外出半步。” “陛下,请吧。” 太监上前,对着可汗行礼。 “哈哈……” 可汗大笑,他指向太后,大声道:“既如此,母后便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待着吧!您永远也别将这位置还给朕,对于这如同傀儡的帝位,朕,也不稀罕!” 说罢,他便转身,面色阴沉的离开。 很快。 宫殿外便传来喊杀声以及打斗声。 南王的三千死士已至,巴图尔和百名番直宿卫设伏拦截。 “巴图尔,你好歹也是我大黎第一勇士,何须行自牢之举?” 南王深知此事必须要速战速决,他对着巴图尔大声喊话:“本王向你承诺,若你归降,本王定将为你族群洗尽冤屈,且让你统辖所有番直宿卫!” “南王此言当真?” 巴图尔躲在掩体后,持刀询问。 南王大声道:“本王一言九鼎,自然当真!” 巴图尔大声喊道:“好,末将考虑一番,还望南王稍待。” “巴图尔,你无需拖延时间!” 南王一眼看穿巴图尔的想法,大声道:“本王只给你二十息考虑,若二十息后,本王看不到宫门开启,你当真是何后果!” “好,二十息便二十息。” 巴图尔回话的同时,不断对着周围番直宿卫们打着手势。 番直宿卫们正不断搬运着军备,这是他们在时间紧急的情况下,搜集到的所有军备物资。 二十息后。 “杀!” 南王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下令。 五百死士上前,下蹲,手中弓弩仰射。 “唰唰唰……” 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如同雨幕般射入凰仪宫。 不过番直宿卫们却无一折损,因为他们身上除了重甲之外,手中皆有盾牌。 “撞开宫门!” 南王下令。 “杀!” 死士们喊杀声震天,推着冲车冲出。 “唰唰唰……” 巴图尔挥手,番直宿卫们立即弩箭仰射。 不过由于人数的差距,他们虽射杀了一些死士,却未能挡住死士们破门的脚步。 宫门的厚度远不及城门。 尽管巴图尔等人全力驻守,但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宫门便被撞开了。 “杀!” 巴图尔一声下令,随即左手持戟,右手持刀前冲。 率先冲入的数名死士,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巴图尔一刀封喉。 随即,手中长戟舞动,将宫门前数名死士击飞。 近十名死士想要将其围杀。 但不等他们近身的,巴图尔长戟与弯刀同时出击,顷刻间,便将死士斩杀。 “今日有我巴图尔在,尔等宵小,休想过此宫门!” 巴图尔一声爆喝。 后方死士皆面色大变,不敢上前。 大黎第一勇士,名副其实。 身高两米有余,魁梧如熊不说,更是力大无穷。 其悍勇之威,可震三军。 南王拔剑,大声道:“全员冲杀!退后半步者,皆斩!” 死士们大喊以壮士气,乌泱泱的压了上来。 巴图尔和番直宿卫们冲出,于宫门处与死士激战厮杀。 双方激战之声,很是激烈。 赵灵儿闻声,立即走出房间,来到殿内。 太后的命令只是不让她出凰仪宫,故此太监和宫女们也未拦。 “太后,发生何事了?” 赵灵儿持剑入殿,蹙眉道:“难不成,是叛军攻进来了?” 太后面色如常,眼神平静无波,“是南王。” “南王?” 赵灵儿一愣,随即行礼道:“南王叛乱,太后当立即释放灵儿父王组兵平叛。” “晚了。” 太后看向赵灵儿的眼神中有些不忍,“你父王以及亲王府中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第124章 棋盘博弈,南王出局 “您……您说什么?” 赵灵儿闻言身体一颤,手中冀州剑都握不稳了,脱手落地后,发出一道轻响。 “他们于天牢第三层,被人下毒,无一幸免。” 事到如今,太后也不再隐瞒。 毕竟南王都已经起兵逼宫了,此事根本瞒不住。 赵灵儿抬头,沉声道:“天牢三层,不是您的人吗?” 太后并未多言,轻叹道:“百密终有一疏。” “是南王?” 以赵灵儿思维,通过南王逼宫之事,不难想到此事定与南王有关。 蓟州军本就因太后不让廉亲王回边陲而记恨,如今廉亲王死在天牢之中,消息传出之后,定会引起所有蓟州军的仇视。 此事,最大的获利者便是南王。 “是。” 太后点头。 赵灵儿捡起冀州剑,转身朝外走去。 “回来。” 太后轻斥,“宫门之处有巴图尔驻守,若他守得住,南王成不了气候。若他守不住,你此番前去,也是白白送死。” “事到如今,难道您就没有一点儿悔意吗?” 赵灵儿转身怒斥,“您比谁都清楚,父王对大黎忠心耿耿,您为何还要将他关入天牢?若无天牢之事,又岂会有今日之危?” “如今你与哀家说这些,毫无意义。” 太后起身,缓步走到赵灵儿身前,“哀家还是那句话,若巴图尔守得住,天亮之后,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届时,哀家可将南王的生死,交由你来处置。” 说到这里,太后迈步走出殿内,她看向夜空,轻声道:“时辰到了,也该是时候让南王妃上路了。” “是。” 太监得令,从旁边的屋中取出烟花,点燃。 ‘嘭’的一声,烟花在夜空中炸响。 颜色虽然单调,但在黑夜下,却是无比显眼。 突然的烟花,让南王以及巴图尔等人齐齐一愣。 “速度拿下凰仪宫!” 南王以为太后早有防备,烟花是围攻令。 然而…… 他猜错了。 …… 南王府。 虽已是深夜,但南王妃却毫无睡意。 因为她在胞姐和丈夫中间做出了一个抉择,这个抉择让她很是心塞。 可事到如今,已再无退路。 南王妃轻声自语道:“放心吧姐,他答应过我,不会伤你性命的。而且,你也只是把这本该就属于大黎的位置,还给了大黎而已。” “母后,凰仪宫方向有烟花炸响。” 拖木帖快步跑来。 “烟花?” 南王妃一愣,“难道是你父王那边得手了?” 拖木帖挠头道:“可父王也没和我说,有这信号啊。” “王妃,王爷派人传信来了。” 这时,一名宫女走了进来。 她已经跟了南王妃十多年了,深得后者信任。 “说。” 南王妃开口。 宫女从怀中取出密信,行礼道:“传信之人说此信只有您和世子可阅,故此奴婢便没敢看,您还是亲自看吧。” 说罢,她便将信件递给南王妃。 后者接过信件,拖木帖也围了过来。 信件展开,内容只有一字:死。 “死?父王这是何意?” 拖木帖皱眉,看向南王妃,随即脸色大变。 因为南王妃的咽喉已经被割断了,正神色慌张的捂着断颈处。 拖木帖立即看向宫女,他想拔剑。 但剑还未拔出三分呢,宫女手中的匕首便扎入拖木帖太阳穴,随即扭动两下,拔出。 拖木帖当即避免,尸体倒地。 南王妃还未身死,她看到儿子被杀后,想要伸手触摸拖木帖的身体。 “奴婢,有请南王妃上路。” 宫女说话间,一把抓住南王妃秀发,随即用匕首将其首级割下。 做完这些,她又拔出拖木帖的佩剑,将拖木帖首级斩下。 …… 凰仪宫,宫门前。 双方已厮杀两个时辰,前方已有数百具死士尸体。 番直宿卫这边,也被杀了三十余人。 巴图尔的重甲上,已沾满鲜血,他的身上还扎着数支弩箭,他手中的弯刀,都倦刃了。 “巴图尔,待本王攻下凰仪宫,定将你碎尸万段!” 南王恨得咬牙切齿。 巴图尔狞笑,眼神中战意不减,“那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 剩下的番直宿卫们立即重组阵型,眼神无比坚定。 这便是王牌军和其他军的最大区别,想让王牌军出现溃败,异常艰难。 死士们再次组织进攻。 然而就在这时,一匹战马奔驰而来。 南王立即回望,只见马上无人,只有两个不断滴血的包裹。 这匹战马是拖木帖的坐骑,乃千里良驹。 一名死士立即上前,摘下包裹,打开后,面色剧变。 “包中何物?” 南王询问。 死士不敢言说,将包裹递上前去,“王……王爷,您还是自己看吧。” 南王上前看了一眼。 当他看到是南王妃以及拖木帖的首级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要知道,拖木帖可是他的独子! 如今独子被杀,南王彻底失去了冷静,他大声怒吼道:“杀!把凰仪宫中所有人都给本王杀掉,一个不留!” 巴图尔狞笑,他将手中倦刃弯刀丢掉。 随手在死士尸体前捡起一把弯刀,绑在手腕处,大声道:“最后一个时辰,死,也要给老子死在杀敌的路上!届时,就算死,诸位也是以王侯之位下葬,若还活着,那便是佑龙之功!” “杀!” 与士气低落的死士们不同,番直宿卫尽管只剩六十余人,但依旧士气高昂。 双方再次厮杀在一起。 半个时辰后。 番直宿卫这边,除了巴图尔之外,只剩不足三十人。 而南王那边,又折了两百余人。 可此时。 战局却发生了改变。 只见全身带甲的兵卒,从四面八方涌出。 这些兵卒中有男有女,皆手持利器,配备军弩。 兵力,约有五千众。 “这是哪来的兵?” 南王见状,面色大变。 皇城之中的兵力部署,他比谁都清楚。 太后最大的依仗,那五万番直宿卫连站都站不起来,早已失去威胁。 可这五千兵,是从何而来? “嚯嚯嚯……” 五千兵力,兵分五路。 其中四路兵马,将南王死士们的所有退路尽数堵死。 剩下的那一路,则来到宫门前驻守。 巴图尔看到这些兵卒后,也愣住了。 因为就算是他,也不知晓这些兵是怎么回事。 太后和赵灵儿走来。 当前者走到宫门前时,巴图尔立即行礼,“太后。” “做的不错。” 太后轻语,随即看向南王,“杀!” 语落。 五千兵马立即冲杀,死士们拼死护卫南王突围,可一连突围数次,皆以失败而归。 这五千兵卒,乃太后私兵。 无事之时,他们藏身于宫中。 可一旦有事,他们便会集结。 可集结也需要时间,故此太后才让巴图尔驻守三个时辰。 原本,这是叛军破城之日,她为自己准备的脱身后手。 如今却因南王一事,不得不提前暴露。 厮杀半个时辰后,天色微亮。 南王大势已去,只剩不足五百死士还在拼死挣扎。 “臣等救驾来迟,还望太后赎罪。” 就在南王即将俯首之时,一名又一名的大员带着各自的府兵来到了这里。 太后在看到这群大臣时,微微蹙眉。 丞相大步上前,行礼道:“太后,臣听到一个谣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南王在行动之前,也将可汗身世一事,告之了朝中大员。 故此,在他入宫时,才能畅通无阻。 “谣言?” 太后开口道:“不知是何谣言?” “有人说,可汗身世有疑。” 丞相眼神紧盯着太后,沉声道:“而可汗身世可是大事,不得丝毫马虎。” 语落。 周围瞬间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就算是番直宿卫们,也皱起了眉头。 他们是忠心于太后没错,可若可汗身世有问题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全场,只有巴图尔依旧忠心不变。 因为对于他来说,此事真假与否,皆与他无关。 他忠的,只是太后这个人,而非皇权。 “哦?” 太后道:“这谣言难道是南王与你说的?” “正是。” 丞相点头。 其余大臣们也都在观望。 太后问:“可有人证?” 丞相道:“南王说,太后胞妹,南王妃便可作证。” “人呢?” 太后再问。 丞相看向南王,后者双眼通红,“妖后!你好生残忍,竟为了保住自身,将本王爱妃和爱子斩首,本王与你不共戴天!” 语落。 丞相以及诸多大臣皆眉头紧皱。 感情你连证人都没护得住,就拉我等下水? 不过,这也不怪南王,毕竟他也没想到太后思维如此敏捷,后手如此之多,反应如此之快。 “哀家妹妹遇害了?” 太后一怔,大步上前,对着南王怒叱道:“为了可汗之位,你当真失了心智!污蔑可汗不说,甚至就连哀家胞妹及亲子都当成棋子!虎毒尚不食子,你还算是人吗?” “你……” 太后倒打一耙,着实让南王一时无言。 “诸位爱卿可都是聪明人,难不成会相信一名造反之人的胡言乱语?” 太后说话间,看向众大臣。 “太后所言极是。” 丞相行礼,大声道:“南王所传之言,定是为了叛逆之名,当不得真。” 在场的大臣们皆清楚。 在这场棋盘的博弈中,南王虽落子,却已出局。 第125章 魏国残留,魏武卒 “哈哈……” 南王看向大臣们的眼神中难掩鄙夷,“一群左右摇摆的墙头草,不足与谋也!” “大胆南王,事到如今不知悔改也便罢了,竟还污蔑我等!” 不少大臣指着南王,大声回斥。 “满座大丈夫,如今竟如此惧怕一女子,且为其而俯首,简直可笑至极!” 南王自知今日必死无疑,便再无顾忌,大声道:“这妖后之子,绝非我大黎天命,因为数年前龙气认主之时,本王是为数不多的在场者之一,得到龙气认可的是……” 太后闻言,为之蹙眉。 她知道南王要说什么,而他即将要说的这些,在起事前并未告诉大臣们。 因为他也有着私心,若被大臣们得知龙气认可了赵保,他又如何能坐上帝位呢? 然而…… 还不等南王说完的,巴图尔捡起地上的重弓,弯弓搭箭。 他并未用弩,一是因为他的军弩已经射空了,二是地上的其他军弩距离较远。 巴图尔为人谨慎,他在看到太后蹙眉时,便知道不能让南王继续说下去。 拓木重弓满弓,吱吱作响,弓形宛若一尊圆月,非天生神力者不可为。 “唰……” 一道破空声袭出,直射百余步之外的南王。 箭矢自南王口中扎入,后脑刺出。 以军弓直射,且还在射出百余步的前提下,精准命中,此为百步穿杨。 南王倒地,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后脑亦有黄白之物流出。 “巴图尔,你……” 众大臣脸色齐变。 赵灵儿眉头紧蹙,她有预感,南王临终想要说出口的事情,定可影响到大黎朝局。 “怎么?” 太后面容冰冷,丹凤眼看向众臣,沉声道:“难不成诸位,还想继续听那贼子妖言惑众?” “臣不敢。” 丞相行礼,看向巴图尔,重声道:“南王虽是死罪,可他终究是皇族,就算要杀,也该由可汗下达剥夺其皇室身份的旨意后,才可杀。巴图尔此举,不合法规。” “不合法规?” 太后冷笑,“难不成南王毒杀廉亲王及亲王府全员,便合法规了?” “当然不合。” 丞相抬首道:“可南王已死,再深究也无意义。但巴图尔……” 不待他说完的,太后冷声打断,“你是觉得,位居相位,哀家便不敢杀你?” 丞相神色一怔。 众大臣也是眉头齐皱。 “有些事情,哀家心知肚明,诸位亦是如此。” 太后走到丞相身前,压低声音,“那么哀家问你,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是臣莽撞了,一切听太后的。” 丞相自然听懂了太后的言外之意。 因为他们此番带兵救驾,好听了说是救驾,但救的是哪个驾呢? 南王处于优势之时,他们为何不出来呢?非得等到南王即将落败,他们才带府兵前来。 此事如若挑到明面上的话,对谁都不利。 双方各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最好的收场方式。 …… 数日后。 赵保亲率蓟州军,已连下张九四三座城池,势不可当。 “三日之内,必须再下一城!” 帅帐中,赵保看着地图,沉声道:“拿下此城后,我军便可与十余万番直宿卫里应外合,对陈九四形成围歼之势。届时,不出两月,陈九四定会溃败,从此之后,将再难以成势!” 岱森达日哈哈一笑,大声道:“世子说的是,如今我军士气正盛,区区叛军与蟊贼无异。” “报!”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入帐。 赵保问:“可是出现了新的战况?” “回世子话,大都出事了。” 斥候压低声音,将廉亲王一事如实上报。 语落。 赵保和岱森达日脸色齐变。 “这该死的妖后!” 岱森达日看向赵保,行礼道:“世子,待破开此城后,咱们直入大都,末将定要亲手砍了那妖后,为王爷报仇!” 赵保感觉天晕地旋,差点儿没站稳。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入座,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沉声道:“不对劲儿,如若太后真要杀父王的话,绝不会等到现在。且,她杀父王,百害而无一利。” 岱森达日问:“世子的意思是,此事另有他人?” “不清楚,我现在脑子很乱。” 古时消息堵塞,南王虽已被杀多日,但消息却还未传到这边。 “此事你从何而知?” 赵保看向斥候,大声道:“此消息绝对不可泄露,否则非但会影响军心,我等亦会成为他人之刀!” “从难民口中听来的。” 斥候脸色难看,实言道:“如今怕是瞒不住了,卑职在回来时,军中便已有人知晓了此事,还特向卑职打问。如今怕是,已传遍全军!” “该死!” 赵保手持兖州剑,面色狰狞。 但他身为主帅,此时只能强忍丧亲之痛,离帐安抚大军。 然而…… 廉亲王在边军中的声望太高了。 赵保刚出现,参将、校尉以及千夫长便围了上来。 “世子可一定要为王爷报仇啊!” “对啊世子,王爷对朝廷忠心耿耿,竟落到一个灭门,此仇不报,天理难容!” “世子,咱们直入大都,杀了那妖后吧!” 众将领的声音几乎一致,皆要复仇。 面对这种情况,赵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尽管他知道此事非太后为之,可蓟州军可不这么认为。 而更让赵保无奈的是,他还不能解释。 一是他解释了,也没人会信。 毕竟蓟州军和赵保不同,前者几乎都是大字不识的粗人,他们想不到那么深。 二是,一旦解释会引起蓟州军的强烈不满,他们甚至会觉得赵保贪生怕死,连杀父之仇都不敢报。 届时,军中甚至会出现哗变! 南王虽死,但他落子的后劲还在。 这后劲,就如同他留给秦凡的抉择一样:只要秦凡想要蓟州城,便必须入局。 同样的。 如今面对这道消息,就算是赵保,也束手无策。 “拿下此城,回都杀妖后!” 被逼无奈之下,赵保只能下达军令。 因为面对杀父之仇,此时他的心也乱了。 自始至终,他都是为了保住大黎江山,可到头来,他在外征战,朝中却暗箭不断。 既如此,那这江山,他便自己去护,自己去取! 当日。 蓟州军对张九四城池发起进攻。 只不过比起之前,他们士气不再高昂,且心急破城。 众所周知。 战争中一旦被仇恨所左右,就如同刘备为关羽报仇那般,离败不远了。 蓟州军越是着急破城,便越事与愿违。 因为此城不仅是蓟州军前往大都的必经之路,同样也是张九四的最后一道防线。 若这道防线破了,张九四也会陷入绝境。 故此,他只得拼死加固城防。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赵保的好运气,自从离开冀州之后,就仿佛到头了一般。 因为有人,正在极速赶来,对张九四进行驰援。 …… 半日前。 百里外,山谷之中。 此处,有一草屋,屋中坐有两人。 “辛兄游历天下间,还不忘来看一眼魏某这老对手,我心甚慰。” 黑衣老者说话间,为其斟茶。 白衣老者饮茶道:“说实话,我很是羡慕魏兄的洒脱,隐居此地逍遥自在。有些事情,说放下,便放下了。” “辛兄就别取笑魏某了。” 黑衣老者摇头,“魏某这不是放下,而是明白很多事情,已不可为。” “是啊。” 白衣老者放下茶杯,“你我皆是旧时代的残留,复国怕是无望了。” 黑衣老者有些感慨,“如今想想,之前与辛兄博弈时,虽各有千秋,却也当的人生中最彩二字。可到头来,却被黎人夺了江山,着实是造化弄人。” 白衣老者笑了笑,“一笑泯恩仇。” “哈哈……” 黑衣老者大笑,“你我皆为汉人,且当时各为其主,如今国破家亡,其仇怨,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眼下你我二人皆已年迈,再难现当年之豪情。” 白衣老者抬首,笑着问道:“如今故土烽烟四起,乱象频生,不知魏兄可愿为这新时代添一把火?” 黑衣老者轻声道:“愿闻其详。” 白衣老者直入主题,“蓟州军弃城之事想必魏兄也已听闻。 燕云十六州旧地被收复只是时间问题。可番直宿卫和蓟州军战力不容小觑,张九四和陈九四怕是很难抵住。战局瞬息万变,拖得越久,便越容易出现变故。” 黑衣老者问:“这两者中,辛兄想选哪个?” 白衣老者道:“番直宿卫。” “辛兄这是在照顾魏某?” 蓟州军战力可不如番直宿卫,这让黑衣老者有些不悦。 “魏兄说笑了。” 白衣老者摇头道:“世人皆知魏武卒乃步卒之巅。 就算是之前的大秦步卒,都要逊色一分。辛某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麒麟卫距离陈九四较近,而魏兄较远。若由魏武卒去牵制番直宿卫,怕是会贻误战机。” 魏武卒,乃之前魏国的王牌军。 “这话我爱听。” 黑衣老者听到老对手认同自己的兵卒,很是高兴,“只是可惜,这次不能和番直宿卫交手,我还想从他们身上寻些利息,好好出出气呢。” 第126章 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 “魏兄。” 白衣老者缓缓起身,“既如此,那辛某便告辞了。” “辛兄。” 黑衣老者眼神复杂,“此番一别,想必余生你我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白衣老者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说得好。” 黑衣老者拱手道:“辛兄保重,待下了黄泉,你我二人再战。” “保重。” 白衣老者拱手,随即离开。 …… 时间恢复。 蓟州军和张九四的红巾军激战正酣。 城墙上和城墙下尽是尸体,战场之上,已血流成河。 就在红巾军即将挡不住蓟州军的攻势时,异变突起。 帅帐中。 赵保正和岱森达日商议着下一步的行军部署。 斥候快步入帐,急声汇报道:“世子,不好了,十里外发现数万不明兵马正朝我军逼近。” “不明兵马?” 赵保皱眉,沉声道:“难道是秦凡?还是说,陈九四、朱十六对其驰援?” “应该都不是。” 斥候说道:“他们的装扮不同,这支兵马皆身披重甲,且行军速度极快。仅从其甲胄来判断,这便不是叛军和秦凡他们能打造出来的。” 岱森达日道:“难道是五国的残余势力?” 之所以是五国,是因为他没把夜行校尉算在其中。 毕竟夜行校尉是刺客流,不可能有几万人。 “应该是魏武卒。” 赵保说话间,眉头皱得更深了,“岱森达日。” “末将在。” “你亲率五万蓟州老卒,前去拦截!另外传令全军,全力破城!” 有着蓟州城居民的加入,如今赵保可是有二十余万兵力。 虽说居民战力不如老卒,但黎人体格魁壮,和红巾军交手却不会落于下风。 面对魏武卒,赵保不敢托大。 魏武卒兵力虽不复当年之盛况,可王牌依旧是王牌。 而对于王牌军而言,非王牌不可敌。 攻城骑兵作用不大。 岱森达日亲率三万骑兵,外加两万步卒前去拦截。 好消息是,魏武卒兵力只有三万。 坏消息是,其统帅仿佛早就知道岱森达日要来一样,已列好阵型。 岱森达日面色凝重。 他乃身经百战只悍将,当他看到魏武卒的阵型时,便知今日将会是一场血战。 阵型,并非什么奇阵,而是一种很普遍的军阵。 可军阵也得看谁来用,新卒就算用奇阵,也战胜不了用普通军阵的老卒。 同样的道理也能放在蓟州军和魏武卒身上进行对比。 前方。 三万魏武卒静待敌袭,不动如山。 岱森达日却迟迟不敢下达骑兵冲杀的命令。 虽说骑兵乃步卒克星,可这步卒并不包括魏武卒。 毫不夸张的说,在同等兵力下,除了曾经的大秦黑龙骑能破开魏武卒之外,无论是麒麟卫也好,凤凰军也罢,番直宿卫也是一样,皆破不开魏武卒的防阵。 “百步!” 蓟州军不攻,魏武卒便继续进军。 “嚯!” 三万余重甲兵在保持阵型的同时,迈步上前。 ‘唰唰’的步伐声,整齐划一,如同道道闷雷炸响。 蓟州军骑兵们胯下战马仿佛感觉到了危险,皆开始不安,且不断发出惊慌的马嘶声。 “蒙马眼!” 岱森达日大声下令,旗令兵立即挥动令旗。 百步毕。 蓟州军依旧位于两里之外,未发动攻势。 “再进三百步!” 敌军不敢冲阵,那魏武卒便继续进军逼迫。 岱森达日眼神抽搐。 他知道不能继续再等了,若让魏武卒兵临城下,届时两面夹击之下,别说攻城了,怕是蓟州军都会出现溃败,被杀个片甲不留。 “杀!” 岱森达日下令,率先冲出。 麾下三万骑兵立即紧跟其后,在奔袭的同时,弓弩兵不断射出箭矢。 密集的箭矢朝着魏武卒笼罩而来。 “御!” 三万人齐声高喊。 在面对一般的战局时,魏武卒是不需将领传令的。 因为他们自己便能做出正确的应对之策。 箭矢下坠,阵型中不断有魏武卒举起铁盾。 无需任何命令,举盾的兵卒一人不多,一人不少,刚好能在护住自己的同时,也护住他人。 他们的配合实在太默契了,简直是天衣无缝。 数波箭矢落下后,骑兵距离阵前已不足三十米。 “击!” 列阵在前的魏武卒立起重盾,后方则刺出重枪以抵挡骑兵冲势。 同时。 有兵卒用力拉绳,绊马索自浮土中腾起,悬空半米。 绊马索上扎满了尖刺,每根尖刺接近半米。 冲在前方的战马在触碰到绊马索时,立即摔倒,随后被尖刺刺穿了马身,骑兵们也未能幸免,皆被尖刺刺穿身体。 马尸、人尸横列。 却根本挡不住蒙上马眼的骑兵冲势。 战马踏在骑兵以及马尸身上,几乎顷刻间便将其踏成了肉泥。 那些只是摔落地面,还活着的骑兵也被活生生踩死。 尸体越来越多,绊马索已然失效。 在骑兵冲来的刹那,第一波重枪兵刺出重枪,收回重枪的同时,第二波重枪兵便已再次刺出。 “分批破阵!” 岱森达日下令。 骑兵们立即分散,准备冲到无兵处,再将魏武卒包围。 可魏武卒在看到蓟州军改变攻势时,便不约而同的改变了阵型。 骑兵跑到哪里,后方的魏武卒便朝哪里补充防线。 岱森达日悍勇,此时他已冲入阵中,在砍杀一人后,又被给逼退了出来。 他的脸色异常难看。 因为这还是他首次经历如此棘手的战役,骑兵被牵制,一点骑兵的作用都未发挥出来不说,敌人更是如同铁王八一样,毫无破绽可言。 “混蛋!” 岱森达日掉转马头,朝步卒方向撤去。 他想不明白,魏武卒为何会突然现世,来驰援红巾军。 “城主。” 步卒将领看到岱森达日后,大声道:“我等皆已待命,随时可战!” “立即回撤!” 岱森达日下令。 将领一愣,“回……回撤?可世子让咱们……” 不待他说完的,岱森达日打断,“执行军令,世子那边自有本城主去言说!” “是。” 步卒开始朝大营方向回撤。 岱森达日看向魏武卒方向,眼神中难掩忌惮。 打不过。 是真的打不过。 在未遇到王牌军之前,他曾多次想过和王牌军作战,也曾天真的认为所谓的王牌军不过是夸大其词。 可如今亲自交手之下他才明白,无论是单兵战力也好,彼此间的默契和作战经验也罢,双方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存在。 岱森达日下令:“传令,阻敌一炷香,让骑兵立即撤回大营!” 骑兵的速度要比步卒快,若不留下骑兵阻挡魏武卒的话,一旦步卒被咬住,用不了多久便会溃败。 届时,整个战局都将会陷入焦灼。 一炷香后。 蓟州骑兵损失惨重。 自冲阵开始到现在,短短时间内,他们便出现了数千伤亡。 而魏武卒那边,只折损了三百余人。 骑兵们开始回撤。 岱森达日回到大营中,立即跑到赵保身前,将战况如实汇报。 “如此棘手吗?” 对于岱森达日的能力,赵保还是了解的。 但一人的悍勇,可代表不了全军。 岱森达日行礼道:“世子需当机立断,若被敌军夹击,怕是万劫不复!” “传令,停止攻城,全军南撤百里!” 魏武卒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赵保的所有部署,他不得不放弃攻城。 不过。 尽管他第一时间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可停止攻城以及撤退都需要不少的时间。 这些时间,足够魏武卒追来。 而城墙上的红巾军们,在看到魏武卒后,虽然也有些傻眼。 可张九四不傻。 他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故此,在魏武卒冲入蓟州军大营时,他当即下令打开城门,让城中兵卒出城作战。 兵溃如山倒。 此战之下,赵保只来得及带领十二万人撤离。 剩余十余万兵力,有近六万余人是死在溃败后,逃跑路上时的相互践踏中,有五万余人投降,只有不足万人是被杀死的。 …… 与此同时。 陈九四这边也在发生着类似事件。 不过相比起蓟州军,十多万番直宿卫却没有那么狼狈。 因为,麒麟卫只有一万五千余人。 原本,他们是有十万人的。可因宋国君主的缘故,白白枉死了很多人。 相比起魏武卒,麒麟卫乃骑兵。 兵力的差距,自然无法硬攻,故此他们选择的是‘先扰敌、后困敌’之策。 陈九四的兵马比张九四和朱十六要多一些。 且麾下有结义兄弟兼猛将张十八。 再加上陈九四亦非庸人,个人能力极强,他在得知麒麟卫现身,且在其还未扰乱番直宿卫时,便主动向敌人发起了进攻。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胆量决定版图大小,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 就这样。 在红巾军和麒麟卫的联手下,番直宿卫被困住,就算是他们,在短时间内也难以突围。 但就在这时,麒麟卫便完成了第二步,只困不攻。 这一日。 张九四觉得自己运气很好,得到了魏武卒的驰援。 陈九四觉得自己运气也不错,得到了麒麟卫的帮衬。 可殊不知,今日运气最好的人…… 已兵临黎大都城下,且下达了攻城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