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的人不是大师兄!》
1. 第 1 章
中秋月圆夜,玄霄宗千机林中的某处小院。
千机林林主微生一家团聚一堂,煮茶赏月,好不热闹。
家主微生苍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手中扑着葵扇,一下一下,悠然自得。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抱着花灯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对他说。
“大伯父,凡间过的这中秋节真好玩。我们不如每年都过吧。”
微生苍看着自己这小侄子,笑着摇摇头。
“阿荻,你的小伯伯喜欢在外云游,你爹也忙得不见人影。今天人能齐聚已是十分不易。”
微生荻刚才只顾与弟弟妹妹们追逐打闹,现在特地掰着指头数了一圈,发现家里的伯伯姑姑难得到齐了。
“那是因为苏苏姐姐要生小宝宝了,你要当祖父了,所以把大家都叫回来吗?”
如此童言童语,引得微生苍哈哈大笑。
“是啊,要不是这小宝宝,想把这些家伙叫齐可要费老牛鼻子劲了。”
老管家脚步匆匆地走走到院子里,附身在微生苍耳边低声询问。
“老爷,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但大小姐不知道何时才来。您看要何时开宴?”
“不用等师姐了。”
人未至,声先到。
一人朗声说着,大步走进院子。
紫衣散发,带着黑玉坠抹额,很是张扬,话语间还提了提手里的两坛酒。
“师父,师姐给您送来好酒,说你们要喝尽兴了,别去扰她清净。”
“止戈大哥!”
微生荻见到来人眼睛一亮,马上放下花灯,跑着凑到了陈止戈跟前,崇拜地看着他。
“你终于来了!大伯跟我说你已经完全掌握了微生阵诀,这是真的吗?”
陈止戈把酒递给老管家,和小迷弟解释。
“这也太夸大了,微生阵诀奥妙无穷,我只算学了八成……况且微生阵诀的最后的一式,只有微生一族的血脉才能掌握。”
不知道是谁在喊了一句;
“开饭啦!要不跑快点,就怕连最后一块红烧肉都抢不到了。”
院子里玩耍的孩子闻言,纷纷嬉闹着跑进屋里,围坐成一桌。
桌上一家人把酒言欢,语笑喧阗。
陈止戈坐在小孩那一桌,喝着给孩子们特制的果汁,心里十分无奈。
“陈大哥,你为什么不坐到大桌子那里去啊?”
坐了一圈的小萝卜头对误入小人国的高个大哥哥十分好奇。
以前有师姐这个大孩子王,带孩子的任务自然是归她的。
但现在师姐已经有孕七八个月了,只得由陈止戈自己顶上。
正想着,陈止戈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心中大震。
“饭菜有毒!”
他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却还是失去了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止戈恢复了意识。
他倒在地上,血液像是在燃烧一样灼烫着身体。
耳边嗡鸣尖锐,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红色。
火光从房子连到竹林,高大的竹子和房梁噼啪作响着倒下。
木摇椅上溅了血迹斑斑。
花灯滚落到地上,被血色浸透。
师父微生苍被一把长刀贯穿,钉在地上,眼睛怒瞪着,死不瞑目。
凶手似乎怕小孩子容易藏着漏着,把孩子们一个一个拖到院子里摆成一排。
“我看看,还差一个老二的儿子,微生荻。”
老管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声音还是那样的憨厚老实,却令陈止戈毛骨悚然。
“哦,刚才忘在这里了。”
一个湿漉漉的圆滚滚的东西被踢到院子中间。
“那就齐了。”
陈止戈目眦欲裂,身体却不听使唤,无法动弹。
老管家转身走过来,血腥味的黑色布鞋停在陈止戈眼前。
陈止戈的头发被一把抓起,仰头看见老管家扭曲的笑容。
“至于你,真是意外的惊喜!”
老管家佝偻着身体,癫狂地大笑着。
他把陈止戈拖往火光里,直至两人的身影完全被火焰所吞没。
千机林燃起熊熊魔火,宗门弟子惊觉魔族作乱。
但魔火难以扑灭,支援不及。
在外养胎的微生家长女虽逃过一劫,但听闻噩耗后,悲痛过度,难产而死。
一夜间,微生家无人幸存。
陈止戈作为千机竹林的第一个外姓林主,临危受命,弟子尊称廉贞道尊。
——————————
十六年后。
清晨的藏书阁很清净。
看门的老大爷把大门打开,美滋滋地坐在门口抽旱烟。
“爷爷早上好!”
一个穿外门弟子服的少女气喘吁吁地从门前的山阶跑上来。
柳眉杏眼,脸颊红扑扑的。
“哟,挽云今天来这么早。”
老大爷乐呵呵地掂了踮烟杆,桌子上的簿子凭空显现出字来。
“登记好了,你可以进去了。”
挽云谢过老爷爷,熟门熟路的拐到一个偏僻的房间,在最靠墙书架上找出一本破旧的书。
灰蓝色的封面,泛黄的书页,书角被墨水浸黑了一大片。
挽云小心地翻页,把一张纸条从中抖落出来。
那个神秘的人给她回复了!
挽云期待着展开来看,纸条上的字却让她眉头紧锁。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佳人盈盈上楼去,明月皎皎照窗来。痴痴心许兮,寤寐思服。不见佳人兮,思之如狂。但求佳人怜顾我,若有期,月下逢。”
挽云费解:“这是什么意思?思慕我?想见我?”
可是挽云只和那神秘人靠留纸条交流了一些阵法论。
未通姓名,也未曾见过。
这是哪里来的暗恋思慕?
不会是恶作剧或是什么图谋不轨的陷阱吧?
这神秘人究竟是什么人,又意欲何为?
挽云攥着纸条从房间的左边走到房子的右边,又从右边踱步到左边。
她思来想去,还是相信对阵法论如此热诚的人不会是坏人。
她像以往一样收走对方的纸条,表示自已已经收到。
又夹了一张自己刚写的进去:
“花前月下寒露浓,不如期会未时午后。春分后,廿二日,后山见鹿亭外相见。”
第二日,挽云留下的字条被人拿走了。
挽云对此早有预料,但是一想到明天要见陌生人就紧张焦虑起来。
她早早从藏书阁回到家中休息。
她要养精蓄锐,好好会一会那个神秘人。
不一会,挽云就陷入睡梦中。
又是那个反复折磨她的噩梦。
咽喉被无形的手扼住,可供呼吸的空气被一点点剥夺。
她想逃,身体却仿佛被千斤的石头压住,动弹不得。
黑暗中,烈火的灼热气浪拍打着房间的门,窒息的烟尘开始弥漫。
大火就要烧进来了——
挽云猛地坐起身来,冷汗浸湿了衣衫。
“是梦啊。”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手指触了触脸颊,有泪水的痕迹。
挽云恍惚了片刻,披了件外衣,拨开轻纱床幔,坐到桌前,从壶里倒了碗甜水小口小口地喝。
她沉浸在梦中,失神地看着空气。
睫毛像刚从冬眠中苏醒的蝴蝶,笨重地眨巴几下。
窗外的春光明媚,莺雀啁啾婉转,把她从黑暗阴湿的梦魇中带回现实。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阳光破窗而入,将晚云的影子投在散落的宣纸上,好心地用影子的位置提醒:已经快到中午时分了。
挽云后知后觉,彻底清醒过来,心里哀嚎一声:“完蛋!要迟到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这噩梦怎么偏生赶上最要早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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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云抓起青色的罗裙穿上,边用素色的玉簪把披散的长发簪起来,一边侧身顶开门往外飞奔。
“今天午后未时,后山见鹿亭。”
她不会御剑御风,阿爹给的众多法器也不能在外使用。
后山遥遥,山阶漫漫,她靠着双脚恐怕难以按时抵达,只求有好心的其他宗门弟子送她一程。
实在不行有脾气好的仙鹤也行。
一抹素青色的身影从尾舱阁楼里冲出来,穿过中舱和船头的门廊,直直向湖水掠去。
这是一座临水而建的船舫,如烟柳丝为饰,如镜湖面作衬。
若是有炼器的修士看见挽云的住处,定会无比震惊。
这里正是玄霄宗失窃已久的空间法器“不系舟”内。
传闻这飞舟可一日千里,当年流风剑祖连斩三剑不能破其防御。没想到它竟然就在玄霄宗里,被当成日常居所。
挽云从湖面上跑过,水没有打湿她的鞋袜,只是惊起圈圈涟漪。
她停在湖心某处,心中念诀,睁眼已在一个简陋的竹屋里。
挽云掀开屋子门帘,准备出院子去。
抬眼便看见竹棚下有一只高大的仙鹤,那仙鹤正在低头梳理羽毛,气质从容优雅。
“玉露!”
晚云惊喜万分,扑上去抱住她。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和金风一起去昆仑了吗?”
挽云揽住仙鹤的脖子,笑得眉眼弯弯。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走,我们到后山去。”
那只叫玉露的仙鹤,清越地叫了一声,俯下修长的脖颈让挽云翻上去,双翅一震,飞入山间雾霭中去了。
而此时此刻,重山之外,白云的另一端,后山的见鹿亭前已经有人早早来到。
有御剑飞行带起劲风刮过,一人翻身踢剑,轻巧跃下,可此处只有空空孤亭一座,没有人影。
独孤一念挠挠头,有些纳闷。
“怎么没有人,难道我记错了?”
他掏出一张字条,仔仔细细再读了一遍。
“花前月下寒露浓,不如期会未时午后。春分后,廿二日,后山见鹿亭外相见。”
独孤一念宽心地想,这姑娘可能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他打算先等一等,收剑入鞘,斜倚着亭旁的老松,掐着新学的剑诀玩。
但一想到待会那姑娘知道痴心错付,会呜呜哭喊,独孤一念就感到十分头疼。
大师兄怎么在藏书阁看书都能惹上桃花债?
大师兄是心善体贴,不想亲自出面伤害那姑娘,可也不能让他的亲亲师弟来做这门苦差事啊!
挽云莫名打了个喷嚏。
“是谁在念叨我?”
她暗道奇怪,仙鹤飞在云中,她趴在暖呼呼的玉露身上。
飞行中袭来的劲风也被手链上的法器一一挡下,怎么想都不会受寒打喷嚏。
仙鹤鸣叫几声,似乎在疑问什么。
玉露是不一般的神鸟,开了灵智,能懂人言。
挽云同她解释此行目的。
“我先前在藏书阁见到一个很有趣的批注。
我夹了张纸条进去,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看到了,也留自己的见解给我。
本来是好好的,但却说什么要见我。”
玉露声调高而尖细地咯咯叫了两声,表示自己对此事的看法。
“对吧,你也这样觉得。我和他只有讨论学问,怎么连面也没见过就妄言喜欢,太轻浮了。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所以我就约他在后山见面,管他是什么牛鬼蛇神,我来会会他。”
挽云边腾出手来整理自己凌乱的衣带和发丝。
边发愁地呐呐自语。
“要是他是一个好人,我要怎么不伤人地拒绝他的心意呢?”
见鹿亭边,独孤一念也在心中祈祷。
“希望这位女弟子别太暴躁。上次我被打了还不敢还手,回去被嘲笑了好久。”
2. 第 2 章
白鹤振翅,飞入山林。
挽云乘着玉露来到见鹿亭不远处。
她远远就看见亭子边上有人。
于是自己用法诀敛了气息慢慢走上去。
挽云躲在大树后面,扶着树干,偷偷地瞧。
亭边的少年手执长剑,剑眉星目,顾盼间全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这与挽云的猜想很不一样。
挽云撤去敛息的术法,准备走上前去和他打招呼。
不料,独孤一念警觉一道隐蔽的气息忽地袭近,下意识出剑格挡。
等到他看清来人已是收剑不及。
“砰”一声,一个身着外门青色制服的少女倒在地上。
独孤一念的脑袋嗡的一下,只剩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刚刚给了外门弟子一道流风剑气!
流风剑气凌厉不羁,一般人无法承受。
独孤一念慌了神,急忙往那姑娘体内输灵气。
却发现她经脉千疮百孔残破不堪,输进去的灵气也四处逸散。
再一看,气息和心跳也极其微弱了。
“完了完了,闯大祸了。”
他颤抖着手轻轻拍那姑娘的肩膀唤她。
“师妹,醒醒,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有任何反应,人已经失去意识了。
独孤一念召出飞剑,准备带人飞往药蝶谷。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出事啊。”
挽云刚才从老树后边绕出来,就无故被一下被凌厉的剑气拍到地上,眼前一下就模糊了。
好在阿爹在她身上套了许多件防御法器,并无大碍。
她心中不爽,本来想挣扎着坐起来。
却发现那个剑修十分惊慌,颤着手要给她送灵气续命。
挽云顿时起了戏弄之心。
她知道自己的经脉本就脆弱,根本留不住灵气,加之自己闭住气息,便能装作气息奄奄之态。
那少年果然张皇失措,六神无主。
独孤一念,召出飞剑,忽然低头瞥见怀中的人正眯着眼偷偷瞧他。
原来是她是装的!
那个女孩对上了自己的眼神也不紧张,反倒是得逞地扑哧一下笑起来。
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如银铃声串串。
独孤一念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劣的玩笑。
他正要生气地把人掀开,却后知后觉到怀里的人过分清瘦柔软了,一时间手足无措,竟不知道如何使力是好。
那姑娘倚靠在他胸口,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温热的好闻的气息也透过衣服扑到他的肩膀上。
独孤一念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如此靠近过,后颈带着耳朵一下子就红透了。
他企图把少女推开。
可刚一动,丝缎般冰凉的发丝就从指尖滑落下来。
独孤一念自小就和师兄弟们起生活,剑修皮糙肉厚,手上也没个轻重。
怀里的人跟小猫一样,又轻又软。
他心里讶异:“她还没我的剑重!”
独孤一念下意识将手握起。
毕竟剑修手上有老茧,刮到她可不好了。
本来一肚子气也消了独孤一念还得加倍小心翼翼。
一动不敢动,由得少女在怀里取笑自己。
或许是独孤一念的慌张地表情戳中了挽云的笑点。
她乐得停不下来,笑得肚子也疼气也喘不上来。
剑修肩膀的出乎意料的结实暖和的,她也带着点无赖地多趴了一会。
待气喘匀了,挽云用手撑地面借力,慢慢起身。
她退到合乎礼节的距离,向独孤一念行礼作揖
“在下外门弟子,挽云,见过师兄。”
但还没掩下去的笑意在她眼里忽闪着,显得很不诚恳。
独孤一念怀里一空,竟有些怅然若失。
他作揖回礼:“在下流风剑崖流云剑尊门下,独孤一念。”
他顿一顿,又说。
“剑修有剑气护体,师妹切勿再行此危险之举。后山清冷荒芜,我怕剑气难化,师妹还是回主峰惜花堂找医修看看吧。”
挽云听独孤一念话中意思有十分认真,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剑气未有伤我。”
挽云双手握在身前,青色的飘带扭捏地摆了摆,显出几分小女儿姿态。
“方才被师兄误击,我只是借故玩笑,身体其实并未大碍,还望师兄原谅。”
挽云又抬眼偷偷打量他。
举止大方,目光灼灼,看上去倒真像一把未出鞘的剑,不像是会写出那孟浪纸条的人。
挽云犹豫不敢认,小声弱弱地问。
“我来这里是与人有约,不知师兄来此是何缘故?”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独孤一念的嘴巴先动了。
“我来这里也是因为与人有约。今天午后未时,后山见鹿亭。”
接下来,他应当按大师兄教的,同挽云说。
我与你只有道友之谊,而无男女之情,愿师妹专心修炼,早成大道。
可当独孤一念一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挽云看着独孤一念的眼睛,不放过任何迟疑和心虚的眼神。
独孤一念只觉得挽云的眼眸里是一汪乍起的春水。
在专注的眼神中,仿佛又藏着期待,好看极了。
大师兄烂桃花多到数不清的。
而心里也早已经有二师姐了,无论如何,都绝非良人。
独孤一念替大师兄婉拒过很多女弟子,各式各样的都有。
可是,他觉得不应该是挽云这样的——这样特别特别可爱的。
独孤一念觉得自己要溺死在她这双多情地眼睛里了。
见独孤一念不言语,挽云笑着接过话。
“留我字条的人原来是你,难怪提到的破阵之法都是偏好直接破开,原来是流风剑崖的剑修。”
眼前人就是写字条的人,挽云有点说不明的失望。
“你来到这里,是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我……”
独孤一念看着挽云亮晶晶的眼睛隐隐约约映着自己模样,里面似有情意绵绵。
一片叶子落在挽云黑亮的头发上,轻轻地滑下来。
他慌忙错开眼神,心跳咚咚如擂鼓。
独孤一念心乱如麻。
挽云喜欢的是大师兄。
她期待欢喜的眼神也是在看大师兄。
挽云是在期待他接下来的话吗?
可无论如果,她期待的总归不是那句。
“我与你只有道友之谊,而无男女之情”。
这该如何是好?
独孤一念看天看地,看松树,就是不敢看挽云的眼睛。
剑在手里转了一圈,又去看地上一块石头,仿佛那块石头能开出花来。
挽云歪头打量独孤一念。
看见独孤一念只字不提之前写的“不见佳人兮,思之如狂”。
反倒是自顾自地先害臊起来。
挽云瞧见他故作镇定地红了耳朵,十分惊奇地眨巴眨巴大眼睛。
心想:这人写得的情书倒是孟浪大胆,怎么见到了,又不敢看我?
独孤一念偷看挽云,却发现挽云也在偷偷看他,两个各自心虚的人赶紧收回视线。
挽云心里忐忑不安。
独孤一念心里更是兵荒马乱的。
他好像都有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小心翼翼反复斟酌,偏生开不了口。
风吹动树叶哗啦哗啦,对话陷入煎熬的安静中。
两人默契地在心中祈祷:“老天爷,救救我,什么都行。”
老天爷似乎也有替别人犯尴尬的毛病。
忽地,轰隆隆的雷声炸散了两人之间令人窒息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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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骤起,山里的树木被风胡乱的向各个方向拉扯。
挽云宽大的裙袖被吹得猎猎作响,转眼间就被风连袖带人拽起来向山崖下丢去。
幸好独孤一念反应及时。把挽云拉了回来。
独孤一念抬头看向天际,面色逐渐凝重。
乌云在空中快速地凝集后沉沉地向地面迫近,远处的霁羽湖生起了巨大的水龙卷。
独孤一念冲挽云大喊:“风云突变,恐怕是护宗大阵又出问题了。
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晚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风声呼啸,她只能勉强听到独孤一念的声音。
她紧紧地抱住独孤一念的胳膊维持平衡。
“好!那我们去哪里?”
独孤一念反手劈开从高处砸下来的断木。
“我知道一个地方——你抓紧我。”
挽云忽觉一阵眼花目眩,天旋地覆。
一时分不清哪里是上,哪里是下。
虽然看不清晰脚下,但挽云直觉自己在很高的空中。
等她把眼睛微微睁开,才发现独孤一念竟然在御剑飞行!
此时天地变色,黑云乌压压的,几乎就在头顶。
狂风凄厉地尖叫,雷电愤怒地咆哮。
地上飞沙走石,空中有不规则的强气流和不知哪里飞来的石块、树干甚至是房梁。
这般危机的情景,独孤一念甚至只用了一只手掐诀,而另一边的胳膊则非常恪守礼节地把挽云虚虚护在胸前。
飞剑忽疾忽停,或毫无预兆地旋一个极大的弯。
挽云几度怀疑现在自己只是一个早早被甩飞出去了的魂魄,正在空中弱小无助地飘零。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靠着阿爹塞给自己的法器苟一苟。
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事已至此,挽云只寄得希望于独孤一念能带她安全落地。
挽云非常惜命地搂住独孤一念的脖子。
努力地扒拉扒拉,往胸膛臂膀之间能挡风的地方缩,然后把脑袋死死埋进他的颈窝里。
独孤一念分心破开远处可能砸来的石块,才发现挽云很是害怕。
心道:看来要快点去到目的地才行。
于是飞剑突然提速,嗖地下化为残影,在烈风和乱石之间翻腾飞旋。
挽云默默闭上眼睛,开始向各路神仙祈祷。
几番颠簸之后,终于到了独孤一念所说的安全的地方。
溪流在这里消失,汇入深不见底的岩洞中。
独孤一念眼睛眨也不眨地操控飞剑俯冲下去,在即将撞到地面时急停转向,安全落地。
双脚踏上坚实地面,挽云心里一松,跌坐在地上。
她抬眼打量起这地方。
这是一个地下溶洞,水从顶上洞口断断续续落下来,透出微薄的光,成为黑暗中珍贵的光源。
这些或许是独孤一念以前的秘密基地。
他熟门熟路地从角落里找出了被油布包好的柴木和小刀,又不知哪里变出一口锅来。
更令挽云震惊的是,他还从一块形状奇怪的岩石中翻出了好几块灵石。
独孤一念用衣服下摆兜了七八块灵石到洞口底下,尝试这驱动之前布下的防护阵法。
谁知,顶上的水忽然瀑布一般落下。
其势汹汹,独孤一念躲避不及,只能向上一劈,减缓水势。
巨响声隆隆,三米高的白色水雾升起,劈头盖脸地拍在人身上。
暗河的水位飞也快地上涨。
汹涌的河水形成危险的暗流和旋涡,转眼就把原本布设的位置都淹没了。
暴雨!
超出了经验和预料,甚至超出了想象的暴雨。
联通外界的暗河水位暴涨,头顶的雨水像瀑布一样倒灌进来。
这样下去,他们俩会被困死在这里!
3. 第 3 章
暴雨来势汹汹,让原本安全的溶洞变成了危险的牢笼。
情况十分危急!
独孤一念心里已经做着最坏的打算。
就听见挽云在暗河对岸,双手拢成喇叭大喊。
“师兄,我有办法!你带我过去!”
溅起水雾和强劲的气浪让挽云根本无法靠近。
独孤一念灵机一动,连出几剑。
剑气搅动空气,破开水雾,角度力道巧妙,恰好开辟出一条通道。
挽云不敢耽误,提着裙摆跑到独孤一念跟前。
而此时身后的剑气恰好散去,回头一看,水花飞溅如旧。
挽云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剑气竟然可以做到这样精妙的控制!
挽云找独孤一念要了七块灵石。
她摆了一个的聚灵阵,又把自己的手链拆了,放到阵中。
这手链是挽云爹爹送她的生日礼物,一个顶级的防御法器。
只见一道灵光直向洞顶冲去。
霎时截断了瀑布,将洞口牢牢封住。
独孤一念惊讶,挽云竟然仅仅用几块灵石就能摆出聚灵阵,效果之强,从未见过。
而且,虽然他对炼器了解不多。
但也能看出挽云拿出的法器绝不一般。
独孤一念刚想问挽云是如何做到的,却发现挽云的头发和衣衫都被水打湿了。
轻薄的春衫贴着身体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在幽暗的光线下影影绰绰,湿漉漉的黑发更显得皮肤白皙如玉——打住,非礼勿视!
独孤一念慌张地背过身去,支支吾吾。
“师妹,你衣服打湿了。”
挽云一开始有点不明所以,后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薄外衫湿了,贴着锁骨透出皮肤的颜色。
她顿时也有点羞赧,四处张望一圈,找点什么把身上遮了遮。
独孤一念听见挽云说她处理好了,才敢回头。
一下就看到挽云用之前包柴木的油布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剩半个脑袋露在外面。
看着有一种出乎意料的可爱。
独孤一念好辛苦才把笑憋了回去。
他捡了点柴坐在挽云边上烧。
“这里阴冷潮湿,师妹且等我把火生升起来。”
火焰很快就驱逐了阴冷和黑暗。
独孤一念摸出一块馕给挽云。
挽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这是一个很大的硬面饼,她尝试用牙啃了啃,没咬动。
挽云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独孤一念。
独孤一念把馕接过来,烤热了,掰成小块,递给挽云
。
独孤一念边掰馕,边跟挽云分享故事。
“这个叫馕,是我师父去沙海云游的时候带回来的。可以放很久都不会坏。”
挽云谢过师兄,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馕,外皮酥脆、内里绵软,越嚼越香。
见挽云喜欢,独孤一念投喂得更起劲了。
“沙海是什么样的?书上说是无尽黄沙,沙丘绵延,但是我想象不出来究竟是怎么样的。”
独孤一念想起这事,有点苦闷。
“我也不知道,师父说我还没有找到剑心,不让我去。”
挽云转头对十分认真地对他说。
“你的剑术很厉害,肯定可以达到你师父的要求的。”
独孤一念招架不住挽云如此直白的称赞,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其实也没有非常厉害。我是从小被师傅捡回来的,能走路就开始摸剑了,所以练流云剑的时间也比其他师兄弟都要长。”
外面的风雨愈演愈烈,不止何时会休止。
挽云在溶洞里感受到石壁开始微微地颤抖,有些不安。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师兄,你从前见过这样的风暴吗?”
“见过,七年前的那次比现在更严重。那时候风雨夹着冰雹,南边石林那一片还有地震。”
“七年前?这么大的天灾,为何宗门志里只见寥寥几笔记载?”
“我也不太清楚。据说这种天气的异常与宗门大阵有关,属于宗门的机密。”
“哦!所以,你之前同我说的,宗门大阵可以影响气象观点就是依据这个提出的吗?”
挽云来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声音都变得活泼起来。
独孤一念这个冒牌货十分心虚。
大师兄说他是和挽云通过藏书阁一本残篇断简认识的。
但他的阵法水准与大师兄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对“阵”的认识仅仅限于被师父揪着耳朵才记下来的剑阵。
而现在看来挽云阵法造诣只会比大师兄更高。
独孤一念怕被看穿,只能含糊不清地“嗯。”一声。
挽云没有发现独孤一念的异常,她兴奋于新的发现。
她用手比比划划。
“我之前推断宗门大阵是借了北斗七星的星宿力量建成的,但是没有佐证。”
独孤一念终于能搭上话。
“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对!所以今天是和七年前一样,是宗门大阵出了问题。”
挽云为新的发现惊喜不已。
“仅仅是一个阵法,竟可以直接地影响一方天地的气象。即使是借了北斗的力量,这个大阵也强大到难以理解。”
挽云正想翻典籍,却被困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她又想到阿爹现在肯定是提前出关,紧急赶往出问题的地方了。
希望一切顺顺利利,阿爹不要受伤。
独孤一念见挽云忧心忡忡,拍拍挽云头顶的油布,表示安慰。
“如今情况虽然危急,但以千机林的林主廉贞道尊的阵法造诣,应该很快就能压制阵法中的异常。等风雨一停,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说着,独孤一念发现手心的稳度烫得吓人。
他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你发烧了!”
独孤一念打小就身体好,生病发烧这种事情,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对他来说发烧可是天大的事情。
对挽云来说,大病小痛不过是家常便饭。
她摇摇头,企图晃掉脑袋上的手。
“我的身体比较弱,今天这样折腾,发烧是正常的,师兄不用担心。”
听见挽云这番话,独孤一念更紧张了。
他抓过挽云的手腕用灵气探查她的经脉,越探越心惊。
他原以为先前探到的破碎经脉只是挽云用什么法子装来骗他的。
哪知道挽云实际的情况更加糟糕!
独孤一念声音都在颤抖。
“你的经脉怎么会这样残破!”
“师兄不用担心我,我有运气的门法。”
挽云不欲和独孤一念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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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话题,但还是温声解释,好像要安慰的是独孤一念一般。
“只要不断地拆东墙补西墙,四舍五入,这房子就算没有破。我现在一直调动灵气在体内运转,可以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她学独孤一念的动作,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独孤一念的心仿佛一下就沉入冰冷的暗河底。
他知倒这法子不是长久之计,只能勉强维持住挽云生命罢了
凡人寿命七八十年,修仙者能有两百余岁。
而挽云,就算一直有灵气维持,恐怕也只剩十几个春秋。
他转过身去,沉默地添柴。
挽云看着他的侧脸。
虽然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但是眉毛皱着,嘴角往下撇,还是能看出难过来。
独孤一念想了好久,转过来认真地看着挽云的眼睛。
“挽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活得久一点,等我找到治好你的办法。天下之大,一定有办法的。”
挽云笑得很甜很俏皮。
“师兄,我绝对惜命,好好保护自己。我既怕痛又怕冷,遇到什么事情肯定是第一个跑的。”
“如果真的来不及。”
独孤一念的声音哽了一下。
“我就带你去看大漠孤烟,去看断桥残雪,一定不白来人世间走一遭。”
挽云收到过很多安慰。
爱她的人往往是希望她活下去,活久些。
但是像独孤一念这样希望让她在外面多蹦跶,活得精彩些的倒是头一次。
“好,那我们拉钩。”
挽云很喜欢这个提议,她伸出小指头跟独孤一念约定。
在这个好像能够把世界末日隔绝的地方。
在一个她不知晓余生长度的时间节点,约定一个不用实现就让能人感到欢欣的未来。
“好,拉钩。”
独孤一念笑了,也伸出手来。
两人小拇指彼此相拉相勾,然后大拇指上翻相挨盖了章。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挽云烧得越来越严重。
独孤一念无法,只能到暗河边接了水,想给挽云擦擦额头降温。
回来就看见挽云的脑袋一点一点,迷迷糊糊要睡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完全透支了挽云的精力。
挽云意识模糊间,听到独孤师兄似乎在说什么。
可是她听不清。柴火哔哩啪啦地作响,独孤一念说话的声音在温暖的火光里融化,清朗又温柔。
挽云有预感,这会是个没有噩梦的香甜觉。
她睡着了,不知觉地靠在独孤一念身上。
独孤一念稍微调整一下姿势,让挽云睡得更舒服。
他垂眸看着挽云沉睡的侧脸。
挽云笑起来眼睛像弯弯的月牙,眼里漾的盈盈的春水。
看着她就好像看到了万物竟发的春天。
但是睡着的时候,挽云纤长的睫毛耷拉下来,眉尖蹙起。
虽然小心抚开了,但眉头还是再会慢慢皱起来。
靠在身上的重量太轻了,呼吸也过分的浅,
挽云真的好像一团柔软的云朵,一碰就要消散。
独孤一念把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气息重一点就会把挽云吹走。
“我只是在想,要是这世间只能留住你寥寥几十年,何其遗憾,何其可惜。”
不知为何,他竟然期待着这场雨能够再下大一点,再久一点。
4. 第 4 章
待到雨势减弱,已是晚上,乌云散开去,月亮爬上来。
挽云睡得很沉,独孤一念不忍心叫醒她。
他小心抱着挽云,去了惜花堂。
药蝶谷地处偏僻,于是在主峰设立了惜花堂,有常驻的医修负责宗门其他弟子的简单医治和例行的丹药派发工作。
大风暴刚过去,惜花堂人来人往,个个医修都忙得脚不沾地。
独孤一念正想喊住一个小药童,就听见一温柔的声音。
“小念,你怎么在这里?”
独孤一念回头,见到一个气质如兰的女子。
他十分欣喜:“半夏师姐,这有个女弟子情况很糟,你快给她看一下。”
姜半夏是在上一任谷主身边侍奉的药童,虽不是药蝶谷的正式弟子,但是在药蝶谷的辈分很高。
现在是惜花堂的堂主,很受弟子们的尊重和喜爱。
姜半夏探了探挽云的脉,眉间蹙起。
“她身体并无大碍。但是她的经脉太过脆弱,恐怕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只能慢慢温养着。”
她叫住一个粉裙的少女医修,细细嘱咐。
“莫希你过来一下,这个弟子的情况特殊,我也拿不准。虽然现在看着都无碍,但还是先在堂里的观察一下。”
那个叫莫希的女孩过来,一探挽云的脉,吓得惊呼一声。
也把独孤一念吓得心头一紧。
“到底是哪个神仙想出来的法子?居然把命吊住了。”
莫希招来人把病人抬进惜花堂里。
独孤一念正要跟进去,却被姜半夏拦住。
她调侃道:“里面是女弟子住的,你跟过做什么?放心吧,莫希心细,肯定照顾好你的心上人。”
独孤一念的脸一下就红得如同蒸熟的螃蟹。
“半夏师姐,你可别说了。”
姜半夏看着独孤一念这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你快回剑崖去吧,别让你师兄担心。”
似乎想到什么,她又同独孤一念说:“我待会也要去流风剑崖。不过我要先把惜花堂的人员调度安排好了。小念你先回去,你的御剑术好,我乘仙鹤后脚走,恐怕要慢你许多。”
“那师姐再见,我先回剑崖等你。”
独孤一念向姜半夏挥手告别,剑诀一掐,嗖的一下化作一道流光向流风剑崖飞去。
独孤一念踏着飞剑来到山门前,远远地就看见老四秦歌和大师兄。
不对劲!独孤一念浑身一激灵,反应过来。
先不提秦歌的这个老狐狸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最可怕的是,大师兄竟然这里清闲地喝酒。
大师兄楚无锋被掌门借去协理宗门事务,现在应该宗门事务缠身才对,怎么会在剑崖?
难道师兄已经知道了?知道自己非但没有帮他拒绝挽云,甚至还想顶替他的身份!
“小念回来啦。”楚无锋大马金刀地坐着,手里拎这一坛酒。
“来,坐。”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独孤一念坐他对面,一般人做这种动作会显得粗鲁,而他做起来却更显儒雅洒脱。
独孤一念紧张得冒冷汗。
偏生这样的紧要关头,还有人要来添乱。
秦歌殷勤地凑过来,双手一拍,捧住独孤一念的脸颊,左瞧瞧,右看看。
“今个儿风大得呀,小念你没伤着吧?”
罢了,他又掐着嗓子造作。
“哎哟,可别伤着到脸了。瞧瞧这俊俏的小脸蛋。”
独孤一念咬牙切齿地挣脱开秦歌的魔爪,念反手一道剑气就拍在那个要来晃去的脑袋上,一下轰出去三米远。
秦歌哎呦一声,应声倒地。
过了两三息,又不疼不痒地坐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熟练地编回自己被震散小辫子站起来,继续贫:“小念啊,这么晚回来,大师兄拜托你办的事情顺不顺利啊?”
“哟?”
秦歌流利地抽出腰间折扇,啪一下打开,挡住半脸,凑到独孤一念耳边。
然后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该不会像上次一样直接把人认错了,尴尬得没脸回来吧?”
独孤一念深吸一口气,咬牙忍耐。
可秦歌又一脸高深莫测地来了句:“急了急了,肯定是被说中了。”
独孤一念看着扇子上“风流倜傥”四个大字,只恨前天和他俩切磋的时候没有下死手。
鹤鸣在上空响起,及时叫停了独孤一念动用武力的念头。
是半夏师姐到了。
仙鹤停在屋顶上,姜半夏抚着仙鹤的羽毛,同它细语几句,仙鹤欢快地叫唤一下,又飞走了。
姜半夏轻巧地落到地上,衣带飘飘,身姿曼妙。
她向楚无锋款款行礼,与他对视一眼,露出询问之色。
楚无锋看着她,冲她暗暗摇头。
楚无锋把酒放到桌面上问起独孤一念今天发生的事。
“小念,今天突发意外,可有受伤?”
“没有”独孤一念老实巴交地坐在板凳上。
大师兄看了独孤一念一眼,“那我交代你的事情完成了吗?”
“完……完成了”
独孤一念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排山倒海。
“那她知道我的身份吗?”
“我按照大师兄嘱咐,没有透露大师兄身份。”
独孤一念又想起挽云来。
挽云很好很好,大师兄对她无意,自己就加倍地对她好。
“小念,小念!”
楚无锋看着在不知道在哪里神游的小师弟,不由得失笑,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能稳重靠谱点。
“啊,师兄。”
独孤一念回过神来,听见大师兄对他说“今天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的大师兄,大师兄再见!”
独孤一念如释重负,立马弹起来,唰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真不愧是流云剑尊门下最好的御剑术。
看见独孤一念飞远,秦歌也吊儿郎当地对楚无锋拱了拱手:“师兄你们聊,我也现行告退。”
“还请师弟留步,这件事情也需要你知晓。”姜半夏开口留住秦歌。
秦歌收起脸上的笑容,眉眼之间显出几分不耐:“要支开小念,又和我有关系?说吧,什么事。”
“我此来流风剑崖,是为了向大师兄汇报:今日主峰送来一具残骸,药蝶谷受命用秘法确认其生前身份。”
姜半夏转头垂眸看着楚无锋。
“药蝶谷确认,是流风剑崖弟子聂寒酥无疑。”
“不可能!”
秦歌震惊:“我和聂青盐找了整整七年,南边的石林已经被我们翻遍了。怎么会突然间被主峰的人找到?”
他又转而问向楚无锋。
“这件事情你应当早有消息,怎么与我只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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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无锋闷头喝了一大口酒。
“今日有弟子向我汇报过此事。但是骨骸实在过于残破,不能确认是寒酥。所以交由药蝶谷用秘法确认身份。”
姜半夏向秦歌解释:“聂寒酥是为护阵而牺牲的。那地方在一个天坑底部,天坑有千丈之高。若不是有弟子为了调查破损枢纽的位置,冒死到底部探查,恐怕无人能发现聂寒酥的尸骨。”
“那师姐的骸骨现在何处?”秦歌提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姜半夏摇了摇头:“你恐怕难见到聂寒酥的遗骸。聂家是修仙世家,又注重血缘,聂青盐已经带着他姐姐的尸骨启程回聂家了。”
“按照往常,弟子逝世后,其本命剑应当交由师门,择日归入剑冢。但是……”
姜半夏欲言又止。
秦歌向前一走姜半夏面前:“但是什么?”
姜半夏感觉自己像是被鹰盯住了一般。
她拿出一个精美的螺钿漆盒,放在桌上。
小心地打开,里面是剑的碎片。
“被发现时,聂寒酥的傲雪剑正插在被破坏的大阵枢纽上,有弟子想把傲雪剑拔出来,但是那剑嗡鸣一声,然后就断裂成一地碎片。”
“傲雪有灵,它承载着主人的灵力和剑气镇守了七年。如今使命完成,自然就碎了。”
秦歌这般说着,走到楚无锋对面坐下,从他脚边拿起酒坛子,喝了一大口。
酒特别烈,秦歌毫无防备,被呛住,用力地咳嗽起来。
秦歌眼前逐渐模糊,他面无表情地想,可能是因为生理性眼泪把他的睫毛糊湿了。
他用力闭了下眼睛,把黏在一起的睫毛睁开。
“终于找到二师姐了,聂青盐那小子现在不知道要哭得怎样凶呢。”
秦歌轻笑一声,朝着远方举起酒坛,单方面地碰了杯。
过了良久,秦歌才从木盒里拿了一片碎剑,借着月光看。
二师姐的剑被师父赞有欺霜傲雪的风骨,不知当年惊艳了多少人。
而眼前的傲雪剑碎片,黯淡无光,锈迹斑斑,完全看不出它从前在主人手中寒光逼人的样子。
他问楚无锋:“你后悔不?当时要是去救,还有希望顺着灵力异常的方向找到师姐。”
楚无锋像是聋了一样,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喝酒。
这坛似乎喝完了,他又开了一坛。
姜半夏看着楚无锋喝得如此之凶,不禁皱了皱眉,悄悄把余下的酒移得远一点。
看见楚无锋如此装聋作哑的反应,秦歌气上心头,一把抢过楚无锋手里的酒,把酒坛子狠狠砸在地上。
坛子碎成几瓣,酒流了一地。
“七年前,聂青盐发现师姐的命灯要灭了,于是去找你,你竟不救。现在她曝尸荒野整整七年,你在这里装深情有用吗?”
楚无锋终于开口:“我不后悔。我代行掌门之职,执规如执剑,公私分明,无论是谁都不得半分通融。”
秦歌气笑了,起身拔剑,剑尖直指楚无锋的门面。
“好一个代行掌门,好一个不后悔。这话你说得不亏心吗?”
“我想救寒酥,比任何人都想!”
楚无锋也把手上的酒坛子大力砸碎了。
“可是当时宗门大乱,人手紧缺。寒酥正在探查出问题的大阵枢纽,我不能透露任务的位置。更不能随意决定增援任务。”
两个人对峙起来,气氛一下凝结到了冰点。
5. 第 5 章
流风剑崖,秦歌和楚无锋一站一坐。
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硝烟气息的气息。
这两人似乎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姜半夏走上前来,企图打圆场。
可谁知秦歌剑锋一横,剑尖停在她的喉前,吓得她连连退后。
秦歌的眼睛死死盯着楚无锋。
“是,你大公无私,牺牲了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他声音嘶哑地质问:“那你有想过青盐吗?青盐找他那不知尸首何处的姐姐,找了三年又三,你没有一点愧疚吗?”
楚无锋开口,却只是让秦歌放开姜半夏。
“秦歌,你把剑放下,姜半夏与此事无关,莫要牵连无辜。”
秦歌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无锋,又瞥了眼姜半夏,嗤笑一声,拂袖而去。
姜半夏颈上的利剑撤去,松了口气。
刚才她清晰地从剑上感到让人汗毛竖起的冰冷杀气。
看着楚无锋借酒消愁的颓唐模样,姜半夏蹲下理了理他凌乱的头发。
“无锋,我知道你身为代掌门一定有身不由己之处。刚才秦歌说的也是气话,不必用往事惩罚自己。”
楚无锋苦笑一声。
“姜半夏,你知道我心里放不下寒酥,不必对我这样冷清冷血的人百般上心。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苦吊死在我这棵树上?”
姜半夏温柔地笑了,像是一朵白色山茶花。
“我知道我争不过聂寒酥。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
说着,一颗晶莹的眼泪从她眼角滚落下来:“我只是想你多看看眼前人,不要沉浸在悲伤往事里。”
楚无锋抬头看天,暴雨过后的夜空格外的月朗风清。
他对姜半夏说:“现下玄霄弟子都或多或少受到了风暴的波及,惜花堂负责各门弟子的医疗,恐怕这几天的任务会很重。姜堂主还是尽快回去主持大局为好……今晚,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楚无锋这话太过冰冷了,姜半夏拽紧裙摆,苦涩地应了声。
“好,我本来也无意多留。”
她摇晃手腕上的铃铛,仙鹤闻声而来,她一步三回头,还是乘上仙鹤的飞远了。
偌大的流风剑崖只剩楚无锋一人,月亮半轮和美酒半坛,正适合举杯邀明月。
楚无锋难得地放任自己喝醉,他自言自语着:“我,不后悔。”
只是那以后,生死茫茫,不敢思量,却自难忘。
他常常会梦到聂寒酥。
梦里,他和聂寒酥肩并肩地沿着剑崖的山阶往下走。
寒酥绷着高冷的脸,暗里偷偷拉他的手。
他的手心有练剑磨出的茧,恰好她也有。
两个会御剑的剑修,就这样慢吞吞地走着山路,手牵着手,谁也不说话。
走到梦的最后,寒酥忽然把手松开,停在原地,慢慢地消散成洁白的雪花。
“寒酥”是雪的意思。雪花纷纷扬扬,是留不住的。
哪怕伸手抓到了,也会在手心里融化。
把心事随酒饮尽,酒坛掉到地上,咕噜噜地滚开。
楚无峰起身抽出自己的佩剑秋水,轻巧地挽了个剑花。
他低头看向他的剑,剑身映出他的眼睛,其中有许多复杂的情绪。
但好在,并不不迷茫。
他起身离开剑崖,从山门拾阶而下。
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夜很静,凉风习习,树影婆娑。
月光照在他身上,把他孤单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夜已深,玄霄宗峰弟子却堂灯火通明。
这里是玄霄宗的心脏。各种渠道的信息在这里汇总,经过分析,生成新的调令或是层递给上一级。
楚无锋穿过忙碌的人群,颔首回应行礼的弟子,来到到了掌门宁钟意的书房。
门是半掩着的,楚无锋礼貌地敲了敲门。
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络腮胡的大汉正在愁眉苦脸地咬笔头,眉弓上有一道细浅的刀疤,显得他格外的凶神恶煞。
听见敲门声,他头也不抬地喊了声:“进。”
楚无锋推开门,向掌门行弟子礼。
身姿挺拔如松,动作标准大气,不愧是全宗弟子的表率。
宁钟意看到来人是楚无锋,眼睛都亮了,大笑着给楚无锋背上来了一下。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不会无情无义地抛下我一个人的!”
宁钟意是练重剑的,手下没个轻重。
楚无锋猝不及防地被宁钟意大力击打,虽然不至于受伤,但也是实打实的疼。
但是面前是掌门,楚无锋只能装若无事地回话。
“护宗大阵突然出现问题,宗门损失严重。我为宗门献力,责无旁贷。”
宁钟意热情似火地拉着楚无锋在案前坐下,指向一打高高的文件。
“这一摞是调查小队对大阵最新的破损统计”
然后,他又从桌子下面搬起满满一大框鹅毛信。
“这里是一些弟子遇险或者是紧缺人手和物资的紧急信件,优先处理。”
能送到掌门这里的急件肯定不好处理。
楚无锋看着这里不下百封的信,无措地眨了眨眼睛。
宁钟意尴尬地笑笑,收回手。
“其实也没有很紧急,虽然现在宗门各处都有或大或小的问题。但是宗门也放开了对弟子们灵气调动的限制,说不定他们自己能解决呢。”
楚无锋看着眼前不太靠谱的掌门,又看了眼堆积如山的文件,还有面前只写了标题的“后续救援以及宗门重建规划”。
他用食指和拇指用力捏了捏眉心。
“掌门放心,我会处理妥当。”
宁钟意就等这句话,他拍拍楚无锋的肩膀。
“无锋啊,辛苦你了。掌门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忙,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罢,他就把烂摊子抛下,留下楚无锋一个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楚无锋看着掌门扬长而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十六年前的大火,七年前的地动,还有今天的暴风雨。
宗门是越来越不安稳了。
楚无锋粗略扫了一眼,受影响的区域虽然很大,但是情况并不严重。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混乱,弟子们对突发灾祸的应变能力实在是太弱了。
他快速把涉及重要机密的文件挑出来,将剩下的文件交给几个放心的下属。
“你们把这些文件按紧急程度分类,呈递给我。已经过了时效的,安排人逐一确认情况。”
另一边宁钟意出了弟子堂的门,又偷偷摸摸地从其他弟子看不见的角度翻到弟子堂的屋顶上去了。
宁钟意伸了个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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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往后一躺,赏起月来。
“哎,在屋里闷得慌,还是房顶上舒服。陈止戈,我们多久没有一起爬到房顶上看月亮了?”
他身旁的空气出现一阵灵气波动,一个穿紫色道袍的男子露出身形。
长发披散,气质沉郁,素色丝帛抹额,正是廉贞道尊。
“你还是叫我廉贞吧。”
廉贞皱眉,陈止戈是他的本名,十六年前那场大火让他成为了千机林的第一个外姓林主。
他情感上难以接受此事,便不再提起“陈止戈”,以不体现姓氏的“廉贞”自称。
宁钟意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呀,该走出来了。”
廉贞不欲再提,谈起正事:“修补大阵的情况怎么样?”
“根据目前的的调查,又新发现了大大小小的破损共有三百余处,形成的时间跨度也很长,从六十年多前到最近一两月都有,真是令人惊心。”
宁钟意眼中恨意熊熊燃烧。
“那些魔族卧底像恶心烦人的虫豸一样,真想给他们全部砸烂。”
“加强封印大阵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跟各个守阵人联系过,没有什么大问题。现在就等流云从飞剑山庄回来,大伙再一起讨论一下。”
闻此言,向来不露声色的廉贞也有点诧异。
“流云不说是喝喜酒去了,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宁钟意提起这件事就来气。
”他前几天就传信说要回来,结果又蹭吃蹭喝了好几天。我传音狠狠骂了他一顿,现在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廉贞对于自己这两个老友十分了解。
他面无表情地调解了一下宁钟意和流云之间根本不存在的矛盾。
“消消气。你要想想,就算他再没正行,你也已经抢了他的大徒弟替你做牛做马了。”
“那小子?”
宁钟意对楚无锋毫无愧疚之心。
“各方面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住了,眼前这摊子事,就当是锻炼年轻人了,累不死的。”
宁钟意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
“想要接替我的位置,他还差得远呐。”
宁钟意眺望月色下的霁羽湖。那湖水像画中温婉的侍女,一如他少年时的美丽娴静。
“不过话说回来,留给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他看向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像是托付,又像是誓言。
“廉贞啊,咱们就算是把命搭上,也一定要把玄霄宗守好。”
廉贞挑眉,语气淡淡地回答。
“那当然,一定拼命守住。”
“走吧,大阵法家。还有大半地方没跑呢。”
宁钟意一拍廉贞的肩头,从房檐上纵跃下去。廉贞肩膀一痛,开了浮空阵,追了上去。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的手不知轻重,不要老是对我动手动脚。”
“害,我这不一下子太激动了嘛。”
宁钟意歪头地躲过廉贞的攻击,合十双手向廉贞讨饶。
廉贞板着脸别过头去,不想理会他。
两个老前辈如同少年时一般打闹。
少年们陷于人生的遗憾和哀愁,以及通宵达旦加班的绝望。
月亮照在在这片承载着使命的土地上,见证着那些扛起责任的人在笑与泪中奔赴自己的命运。
6. 第 6 章
有诗云: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挽云一觉睡到自然醒,精神好了不少。
她打量了一下房间,知道自己是在惜花堂,应该是独孤一念把她送过来的。
其实她即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不必紧张兮兮地送到惜花堂来。
清早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挽云把窗子推开一半,雨后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窗前有一株垂丝海棠,如今已是落成了满地的红妆。挽云将窗扉完全打开,垫着脚尖把身子探了出去,伸出手去够一枝低垂的海棠。
她刚想把那颗在叶子尖尖上摇摇欲落的水珠拨下来,余光却瞥见了掉在地上的晴蓝色锦布,应该是被昨晚的大风吹来的——这地上的哪里是锦布?
挽云定睛一看,这是个蹲在楼下的人!
挽云惊呼出声,地上那人也被吓了一下跳。
他站起来,后退一些,循声抬头,挽云这才看清那人的面容,长眉,高鼻,深目,薄唇,很是冷峻的样子。
这时迟,那时快,那个蓝衣服突然一个助跑,蹬墙借力,高高地跃起,手撑住窗沿,就翻了进去。
挽云只感觉上一秒人刚刚从视野中消失,下一秒晴蓝色的锦布就罩面而来。
眼看着就要撞上了,前后左右都躲不掉。千钧一发之际,挽云机敏地抱头蹲下,晴蓝色衣服擦着她的头顶翻过窗户,真是万分惊险。
挽云刚松了一口气,那个蓝衣服就转过身来,斜眼睥睨蹲在地上的挽云:“女人,你怎么在这里?”
挽云目瞪口呆,“我?”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天地良心,她本来就在这个房间里,是他突然闯进来的。这人怎么还反咬一口?
“哼!女人,不必装傻充楞扮可爱。我的心,早就全部献给半夏了。”
那人深吸一口气,抑扬顿挫地深情咏叹。
“啊,半夏!你就像天上的月亮,你又像水里的荷花。我要追求你啊,却偏偏有人阻拦。我只能在夜里辗转反侧地思念你啊。我对你的爱呀,爱不完!”
挽云无语到了极点,忍不住笑了。
她突然站起,把窗户一关,挡在窗前防止蓝衣服逃跑,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快来人呐!我房间里进——”
那蓝衣服反应敏捷,连忙两只手交叠地捂住了挽云的嘴。
确认挽云没有再发出声音,他松开手,一脸严肃紧张地把食指竖在嘴前,对挽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个人力气很大,来路不明。
挽云有些发怵,她握紧双手,盯着他的动作,准备使用攻击性的法器。
意外的是,随着他的动作,一块玉牌从他的领口里掉出来。
好在玉牌有红绳系着挂在脖子上,没有摔到地上。
挽云定睛一看,发现玉牌上刻着几行字,眯了眯眼睛,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姓名:司徒空。请送回我回家:玄霄宗,鹤栖山北的燕子回楼。”
挽云一下就释怀了。
她把牌子拽过来,翻倒背面,刻着一道可以多次催动的符咒,是一种弟子们用于追踪敌人的追踪符,在这里估计是用来定位司徒空的。
司徒空见挽云发现了玉牌很是心虚,赶紧抢过玉牌藏到衣服里。
他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可怜巴巴地看着挽云,连连恳求。
“拜托,拜托,拜托。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可不可以不要把我送回去。”
他这种能屈能伸的品质,让挽云叹为观止。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赶来的医修莫希担心的问:“师妹,你没事吧?我方才在楼下听见喊叫。”
挽云对门外的莫希说:“师姐放心,我没事。只不过是刚才房间里进了——”
挽云看了一眼司徒空,他已经麻利地躲到床底下。
“进了一只蓝色的大虫子,我被吓了一大跳,现在已将从窗户爬出去了。”
挽云走到门前,把门轻轻拉开一些,站在门口,刻意挡住莫希的视线。
好在莫希并没有发现不对劲。
“那就好,刚过一场暴风雨,很多蛇虫都受到了惊扰,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这段时候你一定要加倍小心。”
她穿着粉色的襦裙,扎着两个低低的丸子头,看着同挽云一样年纪,但是她已经是个成熟老练的医修了。
“很多虫子都是有毒的,被咬到了要赶紧找懂毒的医修看看。如果离得远了,一定要就近医治。”
挽云的面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了许多。她用手背探了探挽云的额头,嘴里还不停。
“就怕有的毒烈,等赶到惜花堂和药蝶谷就已经来不及了。尤其是你的身体还这么弱。”
她又拿起挽云的手来把脉:“嗯,脉象已经比较平稳了,可以先回去了。记得一定要规律作息,不得过度劳累,保持乐观的心态。”
莫希还想说,但楼下有人在叫她去帮把手,她握住挽云的手。
“总之,一定要注重身体健康,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她才往楼下赶:“来了来了!”
挽云看着莫希的身影像粉色的蝴蝶一样扑腾扑腾地消失在拐角了,才把门合拢。
“莫希师姐走了,你出来吧。”
司徒空的脑袋从床底下探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
“呀!真的走了。”
他放下心来,哼哧哼哧的从床底下爬出来,冲挽云傻笑。
“嘿嘿,你真是个好人。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司徒空身材高大,从床底下钻出来时已经蹭了一身的灰。
但他似乎毫不在意身上脏兮兮的。
“我叫司徒空,你叫什么?”
“我叫挽云。”
挽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确认那些被阿爹做成珠钗首饰样式的零碎法器都没丢。她忍不住问司徒空。
“你也是偷跑出来的?你为什么要蹲在我窗底下,还不打招呼地翻上来?”
司徒空已经非常自来熟地坐在凳子上倒茶喝了。
对此,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我才不是偷跑出来的,我是光明正大来找半夏的。而且,我才没有蹲你墙脚呢!”
抛开其他的不谈,司徒空的长相还是十分英俊的,可惜一开口就是一个幼稚孩子的语调。
挽云也坐下来,好奇地问:“那你找到到半夏了吗?”
司徒空委屈:“没有。”
他甚至跟挽云告起状来。
“这里的人都认识我。特别是刚才来的那个莫希,一看见我就喊爷爷来抓我!要不然我也不会躲墙脚。”
他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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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起劲,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我还在想办法怎么进来,就刚好看见你的窗户大开。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所以我就抓紧时机跳进来了。那时候,我还对你表示了关心,没想到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竟然叫人来。”
司徒空潇洒地拨了一下刘海:“不过,看在你最后弃暗投明,我还是原谅你了。”
挽云心想:好得很呐,这家伙又开始装起来了。
她才不会惯着他,做出准备起身离开的动作。
“那你在这慢慢玩吧,我就先走了。”
“唉唉唉,女侠留步!挽云你别走嘛,你帮帮我找半夏。”
司徒空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新交的朋友如此绝情,只能紧紧拽着挽云的袖子不放手。挽云企图把自己的袖子从司徒空的那双灰扑扑的爪子里解救出来,无果。
“我废了好大功夫才出来的,这次机会对我真的真的很重要!”
司徒空音辞恳切,声泪俱下。
挽云有几分动容,她叹了口气,向司徒空妥协。
“好,我帮你。但是你先把我放开。”
司徒空十分感动,万般感谢,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
“呜呜呜,我就知道挽云你是好人。”
他拉着挽云的袖子对挽云说:“你愿意帮我找半夏。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挽云推开司徒空凑过来的脑袋,咬牙切齿地。
“你要是敢把鼻涕擦在我袖子上,我就马上把你押到楼下大堂。”
司徒空的眼泪收放自如,乖巧地坐直,眼巴巴地看着挽云。
挽云身心俱疲,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问你问题,你好好回答。”
司徒空一挺胸脯,回答到:“好的,绝对十万分认真的回答。”
“首先,你说的半夏是是谁——不会是姜堂主吧?”
司徒空眼睛里的忽然星星亮起来。
“对对对。”
挽云震撼于这个过于远大的目标。
“你为什么要找她?因为你喜欢她?”
“那当然,我特别特别喜欢半夏!半夏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
司徒空用手舞足蹈的方式,向挽云表达“特别特别”和“最好最好”的程度。挽云后仰避开挥舞的手臂,寻思着去哪里找张帕子给司徒空擦一擦。
仔细思考以后,挽云决定让他接受现实。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不愿意见你呢?”
司徒坚定无比地说:“不可能!”
“我和半夏是两情相悦的!”
挽云听见如此慷慨激昂的发言,内心震撼,差点茶水喷出来。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因为我喜欢半夏,而且半夏也喜欢我,所以我们两情相悦。”
司徒空感到莫名奇妙:“挽云,你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
司徒空的脑袋耷拉下去,自顾自地说下去
“哎,可是前路有太多阻挠,见半夏一面好难好难。”
但他很快就自我调节好了,斗志昂扬:“但是我会越挫越勇,永不放弃!”
“哇呜。”
挽云对司徒空这种坚韧不拔的乐观精神表示肯定,并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把这个很有精神的熊孩子送回家去。
7. 第 7 章
惜花堂二楼的厢房,司徒空拉住挽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誓要拉挽云入伙。
司徒空深知:今天见到半夏是千载难逢的宝贵机会。
昨日可怕的突发暴雨打得燕子回楼措手不及,趁着爷爷和哥哥的忙的脚不沾地,司徒空好不容易找到了溜出来的机会。
他一定要抓住机会找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人姜半夏。
“挽云你要相信我!”
司徒空看着挽云脸上出现怀疑的神色,又激动起来。
“请你一定要守护我和半夏像茉莉一样纯洁无瑕的爱情。”
挽云心里对司徒空的情况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她只需要再证实一下。
她不紧不慢地问道:“见到半夏师姐之后,你想要做什么?”
司徒空见挽云开始认真了解自己的计划,很高兴。
“只要半夏见到我,就一定会向我表白爱意。到时候,我就和半夏提出结成道侣,然后我们就能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司徒空站起来,一边说话一边绕着桌子走来走去。
“你放心,事成之后,我让你坐我和半夏道侣大典的第一排。”
“只要见到你,就一定会向你表白?”
“对!上次半夏来楼里,偷偷多看了我好几眼,她一定是对我一见钟情了!”
挽云收起之前心头对司徒空升起的一点点怜悯。
这哪里是一个因为智力缺陷而失去自由的傻孩子,这分明就是一个时刻准备骚扰半夏师姐的熊孩子。
她心里对司徒空道了声对不起,掩面作出感动状。
“哇,听到你的故事,我实在是太感动了。”
然后,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稳住司徒空。
“现在外面太危险了,你先留在这里。我一定去找到半夏师姐,把她带过来见你。”
司徒空感动得眼泪汪汪:“挽云——”
这家伙说哭就哭,眼泪非常不值钱。
挽云心里已经没有愧疚了:“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千万不要离开,我这就去了。”
她挥挥手,离开了房间。
挽云下楼,找到了正在配药的莫希。
“莫希师姐,我刚才在楼上看见了一个叫司徒空的师兄,就把他一个留在房间里。我心想还是师姐了解情况,要早点把他送回家的好”
“司徒空?”莫希眉头一皱。
“那个傻小贼怎么又跑到惜花堂来了。”
她向挽云笑笑:“谢谢师妹提醒,我这就上去看看。”
莫希说罢,气势汹汹地上楼去了。
她走到一半,有回头嘱咐挽云。
“师妹你快点走,待会那人闹起来也是鸡飞狗跳。还有,你下次遇见他也要千万小心,就怕被他记恨上了。”
挽云谢过师姐的提醒,匆匆离开了惜花堂。
还没走开几百步,背后就响起司徒空撕心裂肺的哭嚎。
“臭莫希!坏莫希!我要叫我爷爷打你!”
挽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上回竹林的路。
心里嘀咕:哎呀,司徒空你别怪我。你傻乎乎的,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还是赶快找人把你送回家的好。
而流风剑崖上,独孤一念和秦歌在完成师父布置下的例行晨练。
独孤一念心不在焉。
他从昨晚把挽云送到惜花堂后,心里一直牵挂着挽云。
挽云烧得这样厉害,也不知道现在好一些了?而且挽云醒来发现自己一个人害怕怎么办?他不打招呼就把挽云一个人丢下,挽云会不会生气啊?
“小念,你今天这么回事啊?”
秦歌虽然名为四师弟,但实际上比独孤一念年长许多,一眼就看出了对练的独孤一念的反常。
“师父说,练剑无心,不如不练。”
他随手抛下自己手上的剑,一把勾过独孤一念的肩膀,眼睛里闪烁着吃瓜的兴奋。
“你,有情况?”
独孤一念推开秦歌的脑袋:“哎呀,秦歌你不懂。”
“小念,你可别小瞧我。你哥哥我当年可是迷倒万千少女的鲜衣怒马少年郎,经验非常丰富的。”
秦歌又把脑袋挤过来:“有什么烦恼说出来,咱们一起想想嘛,起码我吃的盐总比你多吧?。”
独孤一念对前一句话存疑,但是觉得秦歌后半句说的还有道理,于是跟秦歌说了个大概。
“我昨天遇见一个女弟子,把她送到惜花堂疗伤了。我有点担心她,但是又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去找她。”
“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有个一见钟情的姑娘在惜花堂。你想她想得牵肠挂肚,想得剑招都出错了,然后你问我要怎么办?”
秦歌给了独孤一念个脑瓜崩子:“你想她就去见她啊。这还需要找什么借口……你这什么表情?”
“这会不会太唐突了一点……我们才认识没有多久,她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万一她觉得我是一个莽莽撞撞,只懂练剑的粗人怎么办?”
独孤一念抱头蹲下来,越想越觉得挽云像娇贵的花朵,自己碰都不敢碰一下。
秦歌看着独孤一念这般不争气的样子,伸脚踢了踢他的屁股。
“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快起来。我给你传授一个秘诀,保证自然又浪漫。”
“真的假的?”独孤一念双眼放光。
“那当然,这我可是实践了很多次的,非常好用。”
秦歌把地上的剑捡起来,用剑尖再地上画出主峰的地图。
“你看,这里是弟子堂,这里是惜花堂。”
剑尖在地图的某处画了个圈。
“这里,是从惜花堂下山必经的拐角,只要蹲在这里等,就可以假装是偶遇。”
秦歌得意地抬抬下巴,等待独孤一念的夸奖。
却没有想到独孤一念来了句扎心窝子的话。
“秦歌,我怎么感觉这办法多少沾点变态啊。你这经验是正经追人的经验吗?”
秦歌恼羞成怒:“你到底去不去,再不去人就走啦。”
独孤一念脑子一热,转身往惜花堂赶去。
他停在从惜花堂下山必经的路边上,打算等远远看见挽云了就走上去,假装是偶遇。
昨天暴风雨的突袭让宗门损失惨重,路上的人都是行色匆匆,偶尔还会有人对蹲在路边的独孤一念投以惊讶的目光。
独孤一念脸皮厚,毫不在意,他已经做好在这做等到太阳下山的准备了。
他在脑海里一遍遍排练待会假装邂逅的台词和动作。
幸运的是,挽云没有让他等太久。
独孤一念一直关注着远处的转角,一下就认出了那道在摇曳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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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中的绰绰约约身影。
他赶紧站起来,整理衣冠,深吸一口气假装普通经过地走了上去。
挽云从惜花堂出来,心情轻松了不少,下阶梯时多少带了点小鹿般的蹦蹦跳跳。
余光瞥见独孤一念远正从一点的地方走过来。
挽云心里懊恼,自己这么幼稚的一面不会被看到了吧?
独孤一念是认识的人,要和他招呼。
她赶紧调整仪态,往前走,心里莫名的紧张。
她暗暗计算她和独孤一念的距离,和两人的走路速度。
待会,她会和独孤一念迎面撞上。到时候她就在隔四五个阶梯的时候假装才发现他,然后再做出惊讶的表情,行一个非常完美的弟子礼。
但是计划跟不上变化,挽云分心想着事情,脚下一错,失去平衡摔倒了。
她甚至还顺着阶梯滚了两圈才停住。
突然间的失衡以及身上的疼痛差点让挽云哭出来。
她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上肯定全是淤青,脚踝似乎崴到了。
头发散乱,裙子也沾了灰尘,样子肯定很狼狈。
独孤一念看见挽云重重摔倒在阶梯上,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连忙把挽云扶起来,挽云撑住他的手臂借了一下力,就站起来硬撑着笑了笑,眼眶和鼻头红红的。
独孤一念感受到挽云身躯在很轻微地颤抖,因为脱力和疼痛。
挽云一定很疼,他忽然很想抱抱挽云。
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让她不要硬撑,安慰她的难过,减轻她的疼痛。
但他只是说:“挽云,摔疼了就哭吧。”
挽云鼻头一酸,说不出的委屈涌上心头,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虽然独孤师兄为人正直善良,值得信赖。
但是两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一面之缘,怎么能因为这样的小事麻烦他。
况且,那纸条的事情也还没说明白,还是不要徒增误会的好。
她略带疏离地简单道谢,婉拒的独孤一念的帮助,然后自己一个人往山下走去,腰背挺得很直,留下姿态优雅的背影。
独孤一念看着挽云的背影,不敢追上去。
下山再往竹林的小路怕是许久没人走过。
野草横生,树木伸长枝叶哄抢阳光,勉强逃逸出来的光线稀稀拉拉地落到蕨草叶上摇晃。
挽云艰难地寻找平缓的土阶落脚。方才脚踝扭了一下,她越走越吃力。
脚伤比挽云预想的严重得多,她有点走不动了。
一想到接下来还很漫长的山路,挽云就感到绝望。
山路偏僻清冷,四周无人,她只能靠自己。
挽云往一枯树旁一蹲,把脸埋在手臂间,感到衣袖一点点被泪水浸湿。
“早知道就不逞强了。”
这样想着,挽云呜呜地哭出了声。
待到哭够,已是日薄西山,挽云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站起来。
挽云加油!要坚强,咬咬牙就到家了。
挽云一回头,竟然发现独孤一念一袭白色劲装,抱剑倚在旁边的高高的树枝上,也不知看了多久。
挽云眼前一黑,只觉得下辈子的脸都要丢干净了。
她气急败坏地跺脚:“你!天都要黑了,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们剑修都这么闲吗?”
8. 第 8 章
独孤一念在知道挽云伤得不轻,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悄悄跟在挽云身后。
他在山上听见了挽云的哭声,便急急御剑而来,来了才发现地上长了个呜呜呜的小蘑菇。
挽云脸皮薄,让她哭出胸中郁结也好。
独孤一念隐了气息在一旁守着,以防山中凶兽闻声寻来。
挽云哭得委屈,独孤一念在边上也看得焦心。
好在,在天黑之前,挽云敛了哭声,还能站起来给自己打气。
甚至在发现傍边有人之后,还会恼极了冲他瞪眼睛,像是被惹毛的猫咪,意外的可爱。
独孤一念的嘴角不控制地上扬起来。
挽云见独孤一念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的笑话,有点生气。
但她自己拿独孤一念毫无办法,于是她只能转身闷头继续往山下走。
独孤一念见挽云气鼓鼓地要走,忙从树上一蹬,落到地上。
“天快黑了,下山路险,挽云师妹有伤在身,至少让我送师妹御剑回去。”
挽云有点迟疑,她知道现在自己脚上有伤,独孤一念愿意载自己一程,无论如何真是帮大忙了。
“师兄,你…御剑送我吗?”
昨天惊险刺激的飞天体验还是让挽云心有余悸,挽云斟酌再三还是决定拒绝独孤一念的好意。
“挽云多谢师兄照拂。我恐怕不太适应御剑飞行,还是想步行回去。”
独孤一念见挽云对御剑十分抗拒,急忙为自己的御剑术辩解。
“昨日是特别的情况,所以不可避免会高速俯冲和急剧转向。正常情况下我的御剑是很稳定的……师妹信我。”
挽云看着独孤一念的眼神,清澈又诚恳,虽然刚才有笑话自己,但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才跟过来的。
她见识过独孤一念的对剑气精妙的控制,他绝对是个厉害的剑修。
最终,挽云还是放下了心里的恐惧,决定相信独孤一念。
见挽云答应了,独孤一念松了一口气,掐诀召出飞剑,心想自己要得飞稳一些。
不料飞剑反映着主人的心情,分外活泼地在空中打转。
独孤一念有点尴尬地挠头,“嘿嘿,没问题,御剑我还是有自信的。”
他牵住挽云的手,冲她爽朗一笑:“准备——出发!”
飞剑劈开稠密的枝叶,直冲云霄。
挽云吓得不敢睁眼,只觉得正在急速升空,耳边风声呼呼。
很快飞行趋于平稳,她听见独孤一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有我在没事的,你睁开眼看看。”
挽云小心地睁开一边的眼睛,发现竟已是飞行在火烧云间。
挽云被深深地惊艳,大半个宗门和万千山川尽在脚下,而自己正与落霞齐飞。身畔有流风和彤云,连带自己白色裙子竟也映上了霞红。
剑气周密地环护在她周围,御剑飞驰中,竟感受不到半分疾风。
挽云转头惊讶看向独孤一念,独孤一念得意地挑眉。
“怎么样?是不是一点都不晃。”
他自卖自夸起来:“我师父门下,论御剑术,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末了还补一句,“大师兄也比不过我。”
虽然早就知道独孤一念的剑术出神入化,但是挽云此时感受着如此平稳没有一点晃动的飞行,还是十分惊讶。
她真诚地称赞起独孤一念。
“独孤师兄御剑高超,若非师兄,这般壮美景色我恐怕无法得见。”
挽云的夸赞让独孤一念的心情,飘飘然的。
“我老是在天上飞来飞去,都看习惯了。你这样一说,这夕阳下的玄霄宗还挺好看的。”
独孤一念将飞剑放缓下来,好让挽云看风景。
玄霄宗基于宗门大阵建于重峦叠嶂之间,廊柱蜿蜒,檐角斜飞,在晚霞中,胜似神仙宫阙。
又有飞流从山间奔腾直下,汇入西南边的霁羽湖。湖面浮光跃金,天边馀霞散绮,水共长天一色。
挽云从没有这样俯瞰过玄霄宗。
她心里暗暗将山川地形和她构想的七星之阵对应。
千机林大概率是玉衡星之阵,那么如果主峰玄霄峰对应北斗一天枢星。
接下来,天璇在不器墟,天玑在药蝶谷,天权在鹤栖山。
刚好都对上了!开阳和摇光在霁羽湖里?
不对,应该是靠着湖边的千仞石林和流风剑崖。
挽云看得入神,眼睛都不愿眨。
独孤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剑崖,看着那临湖面的陡然拔起的几乎成负角度的悬崖奇观,同挽云讲起了流风剑崖的传说。
“据说流风剑崖原来是一座山,后来被我们的师祖劈了一剑,于是就从“峰”变成了‘崖’。”
挽云这个说法在书上读到过,但是她更认可另一种简单直接的猜想。
“会不会是因为,只有御剑术高明的剑修才能在这样的悬崖来去自由。”
独孤一念耸耸肩,一摊手。
“这个说法倒是实际许多。但是比起冰冷无聊的现实,大家似乎更喜欢曲折精彩的故事。”
“确实是这样,大冒险家的经历总是比地理志有趣。”
挽云观察着另一边格外险峻的山路,被几星的银光吸引了注意。
“独孤师兄,那是什么?”
“那是一棵梨树。竟然没有被昨天的风雨折断,反而开了几朵花。”
“真是太好了!”
挽云看着那棵梨树,为它的坚强和幸运感叹,“惜花堂的海棠几乎都零落了,它却能在风雨之后盛放。”
夕阳怜惜地亲吻挽云的睫毛,流风小心地牵起她的衣摆。
独孤一念看着挽云的侧脸,十分赞同。
“嗯,真的太好了。”
从主峰到千机竹林,飞得再慢也要到了。
独孤一念虽心有不舍,但也操控飞剑降下,准备停在千机林外门弟子的住所。
这时,挽云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独孤师兄,挽云未与其他弟子一同住宿,我…住在别处。”
挽云似乎觉得难以解释,抓住袖子地手又小心翼翼地收回去。
独孤一念却朗声一笑道:“那你指给我看,我送你过去。”
挽云住在千机竹林边缘的一个偏僻的小院子。
飞剑停在小院门口,悬停在离地面半米高的位置。
挽云从剑上下来,再次感谢独孤一念。
“挽云谢过师兄。本应留师兄一顿便饭,但寒舍鄙陋,挽云改日必另寻答谢。”
独孤一念不言,从飞剑上跳下来,恰好到挽云跟前。
挽云吓得要往后退,生生忍住了,面前又突然伸出两根手指。
“这是几?”
挽云愣愣回答:“二。”
独孤一念定眼看挽云没有恶心想吐、头昏眼花的症状,放心咧嘴一笑。
“你看,御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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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其实很好玩的,一点也不危险。”
挽云其实还挺好逗的,虽然看着已经像个小大人了,但是有时候就是个呆呆的小女孩。
独孤一念向挽云挥挥手,道了声不用谢,御剑飞进沉沉的暮色里去了。
他一边御剑一边分神:“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他刚才的转身真是有点帅极了。
幸好今天他去找了挽云,不然挽云恐怕要扛着脚伤一路走回来,不知要吃多少苦。这样一想,独孤一念心里得意,轻轻哼起歌来。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挽云的面容来:挽云害羞面子薄,喜欢的事情不会主动开口。今天挽云意外的喜欢御剑时的景色,下次要带挽云看个尽兴。
下次?下次!
他没有跟挽云约好下次见面!
飞剑突然一点也不潇洒地踉跄了一下,向着右后方的小竹院全速冲刺。
“挽云——”
挽云转身推开院门准备回不系舟去,又听见独孤一念的声音。
他应该是中途又折了回来。
他从远处快速的飞近,向挽云大喊。
“挽云!山上的梨花过一两天就能开满一树了,你想去看看吗?”
他怎么知道的?
挽云心动了,不系舟里没有梨花,而且梨花的花期短暂,她没有机会得见。
她一直想知道诗歌里“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是什么景象。
于是挽云仰头问:“要什么时候去?”
“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去,我就来接你。”
独孤一念折回来,完全是一时冲动。
他根本没想好说辞,只是脑袋空空地把心里想的喊出来。
“梨花真的很好看,我真的想带你去看看!你要来吗?”
挽云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她听见自己响亮的喊声。
“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去,那要是我想现在立刻马上去呢?”
独孤一念从半空中一阵风似的吹到挽云面前。
“那就现在立刻马上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现在天黑了,你得提盏灯笼。”
可是这不过是一时任性的胡乱要求。
挽云看着独孤一念认真的神情,有些怔愣。
挽云无意识地拖着句子的尾调。
“独孤师兄,可是我没有灯笼——”
独孤一念紧张看着挽云,生怕她说出拒绝的话来。
却看见她突然掩唇笑了起来,眼睛里的笑意就要溢出来。
“不如,我们后天一早再去吧?到时候我就在这里等你过来。”
“好!”独孤一念心里的小人一蹦三尺高。
“那就说好了,后天一早去。”他伸出小拇指:“拉钩!”
挽云一面说着:“这也要拉钩啊。”
一边勾住独孤一念的手晃了晃。
完了她又为自己刚才得言行羞得恼了起来:“天色晚了,师兄还是赶紧回去吧。”
星星和月亮已经现身于夜幕之中,独孤一念知道自己不合适继续在挽云门前逗留。
他抑制不住心里的高兴。
他踏上飞剑,飞高了又忍不住回头:“挽云,那我走啦。”
挽云挥手告别:“师兄再见,后天再见。”
月亮惜别柳梢,最后一丝暮色告别天际。
远山才与落日依依惜别,就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相遇。
9. 第 9 章
挽云在院子里看着那身影化成天边一点,才回到屋里。
竹屋的地上陆续亮起数个阵法,复杂地交叠在一起,将挽云送回不系舟。
不系舟里,湖面如镜,将天边的星子照进水里。
挽云快步跑上自己的阁楼,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照亮少女的闺房。
挽云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蓬松的被子里,等到脸上的温度降下来,她才慢慢地翻了面。
她看着顶上垂落的床幔,心头塞满理还乱的少女心事。
挽云抱起床上照玉露模样缝成的仙鹤布偶,自顾自地分享。
“他一定是喜欢我的吧?这总不会是我的错觉吧?”
她又把玉露的布偶举过头顶,夹着嗓子学玉露的声音。
“说不定人家只是单纯的热心,你只是自作多情想多了。”
挽云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只是答应下来去看看梨花,也不会显得太不矜持。
“反正我本来就想去看梨花,无论如何都会答应的。”
当然,要怪也只能是怪御剑的少年太过风流。
一笑起来,意气风发,好像朗月清风入怀。
“坏了,玉露,我不会是中了美男计吧!”
挽云把布偶拽回怀里,在床上滚来滚去,放弃思考。
“哎呀,好费脑子啊!想不明白,不想了!”
窗外悬着的风铃无风自动,清脆而悠扬。
这表示不系舟的禁制被触动了。
挽云感受到了灵气波动,惊喜地从床上蹦起来。
“是阿爹回来了!”
廉贞刚处理完大阵枢纽二次破损的事宜,风尘仆仆地从湖心走回船舫。
忽然看见一个小脑袋从尾舱阁楼的窗里探出来,向缓步水上的廉贞用力地挥袖。
“阿爹!你回来啦!”
廉贞闭关了有四个多月,挽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她提着裙摆噔噔地跑下楼去,扑到廉贞跟前,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阿爹,我好想你啊。”
看着自己又甜又暖的小棉袄,廉贞感觉一身的疲惫都散了,冷硬的心也化作了一汪水。
他轻轻把挽云额前的碎发拨好,心疼“看着清瘦许多。”
“哪里瘦了,我还觉得自己胖了几分。”
挽云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只是是我的婴儿肥消掉了。”
“哼,你太狡猾,我不与你争辩。”
廉贞戳戳挽云的脑门,抬腿往楼上走。
挽云是个挑食的孩子,偏爱甜点心,还不爱喝没味道的白水。
奈何,宗里给外门弟子发放的例餐充满了苦修的意味,清汤寡水中掺杂着厨师不合时宜的创意。
用挽云的话来说:吃宗门的例餐令人绝望,我会反复地问自己这玩意儿是非吃不可吗?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廉贞想了个法子,他找药蝶谷的谷主用仙草灵果配了个安神温养的方子,又拜托不器墟的炼器修士做了个能保水常温的茶壶,让晚云时时有温热的甜水喝,温补温补。
但终究只是个哄着挽云补充能量的办法,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挽云不爱吃饭的问题。
廉贞上楼简单扫了一眼,转身去找放丹药的柜子。
果然,辟谷丹少了一瓶有半。
廉贞板起脸来:“挽云,你过来跟我说说,这辟谷丹怎么没了?”
挽云懊恼自己百密一疏,熟练地认错。
“阿爹我知错了。我错在不应该贪图方便就吃辟谷丹充饥,我经脉脆弱灵气流转阻滞,过度服用丹药,药性散发不开淤积体内,对身体不好。”
挽云态度极好,一番自我检讨几乎把廉贞的词都说完了。
对于廉贞的的批评,挽云一贯坚持:“不犯大错,积极认错,绝不改错,下次还敢”的原则,仗着父亲的宠爱有恃无恐。
“不是吃丹药有多不好。只是你没有修为,还是得吃五谷果蔬才有利身体。”
廉贞抚摸了下心口,还是要狠狠教训一下挽云,让她长长记性。
“从前我盯着你也就算了,我这闭关还没半年,你就敢把丹药当糖豆吃了?这么个大人了,这像话吗!”
刚说出口,廉贞就懊悔自己的话说重了。
廉贞看挽云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的怒火一下就被浇灭了。
他哄挽云:“凡人的吃食花样繁多,你素来爱吃。等这一阵忙完,我就去凡人的街市一趟,给你买些来。”
修仙者去买点凡间的点心很麻烦。
玄霄宗本来就离凡人聚集的地方远,加之宗门管理严格,离宗都有相应的条例,而且还要登记在册。
挽云不想廉贞特地为她跑一趟。
“我就是在藏书阁看入神了,才忘了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要有凡间的小菜点心才肯吃得下饭?”
挽云给廉贞添了了杯茶。
“阿爹这次提前出关太辛苦啦,快喝口茶歇歇。”
廉贞看着面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心里多少有点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好像挽云在襁褓里哭得咿咿呀呀还在昨日,转眼就长成大姑娘了。
要他说,芝兰就是个庸医。从前说挽云活不过三岁,三岁了又说难过五岁。结果他磕磕绊绊地,还是把挽云拉扯这么大了。
挽云小时候的身体太糟糕了,让廉贞操碎了心。
或是因为早产儿,挽云天生就有多处经脉破裂,几度曾要夭折过去。
各个名医都说挽云活不过三岁。廉贞不认命,天材地宝不要钱地喂进去,挽云奇迹般的平安长大了。
廉贞将女儿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不许她随意外出,也不让她轻易接触外人。
自从有一次,廉贞道尊带着小挽云到药蝶谷找芝兰仙人求药,小挽云就对外面的世界恋恋不舍,哭闹着要出去玩。
溺爱女儿的廉贞道尊在这方方面态度十分的强硬,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但是,挽云很聪明。无论是说话,还是识字,都学得很快。她很爱看书,沉迷研究各种阵法和看冒险家的旅行故事。
她的天赋惊人,在阵法的上的造诣一日千里。很快的,廉贞设下的禁制就管不住她了。
那段时间里,挽云最大的乐趣就是偷溜出去玩,研究不同树叶的纹脉或者观察蚂蚁搬家,然后带着被树枝划的红痕和不知哪里摔出来的淤青回到不系舟。
廉贞看着即生气又心疼。
他知道挽云是属于天空的,不能奢求鸟儿一直活在他的羽翼之下。他给挽云安排了一个千机林外门弟子的身份,建了个偏僻的院子做掩饰。
廉贞与挽云约法三章。
“首先,在外必须恪守弟子礼仪,不得暴露自己是廉贞道尊女儿的身份。其次,只可以在宗门的范围内活跃,不能接外勤任务,更不能去危险的地方。最后,每天晚上必须回到不系舟,不允许在外过夜。”
挽云喜出望外,满口答应。
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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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着她穿着外门弟子服,蹦蹦跳跳地往后山去了。
廉贞担心挽云在外面吃苦,在外面遇到危险。一股脑地塞给挽云根本用不完的丹药和符,又想方设法把各种各样的法器套在挽云身上。
挽云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修为,对自己的脆身板很有自知之明。最喜欢的是一个人在藏书阁一呆就是一整天,偶尔去后山实验一下自己的想法。
按照阿爹的嘱咐也老老实实地做小透明人。
看着挽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廉贞也逐渐放心下来,专注忙于千机林的事务。相应的,他能陪挽云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廉贞才把茶杯放下,胸口忽然火灼般烫起来,他面色不改地与挽云告别。
“阿爹回来看一下你就安心了。我在林里还有事要忙,你早点睡。”
“啊?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挽云十分舍不得廉贞。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阿爹了,没想到这次竟然只见短短一面,阿爹就要走了。
“挽云乖,等你明天一觉醒来,阿爹就回来了。”
廉贞摸摸挽云的头,脚步急促地离开了不系舟。
廉贞离开不系舟,来到一片无人的静地。
他用指甲划破指尖逼出一滴血。
随着血液在空中凝成一个小小的印记,廉贞心口的灼热渐渐褪去。
模糊沙哑女人的声音通过印记传来。
“晚上好,蓝附子。这次你干得很漂亮。”
廉贞拧眉不耐地打断女人的话。
“曼陀罗,你烧得这么急是巴不得我暴露吗?”
那个被称作曼陀罗的女人低声笑笑。
“别那么凶,你吓到人家了。毕竟有了好消息,迫不及待要和你分享嘛。”
女人的语调一转,变得严肃起来。
“我已经和钩吻已经确认过了。没了微生家的秘法,那些人面对封印的破损已经没有多余的手段,只能拿命去填。”
“没想到我们的计划竟如此顺利。”
廉贞看了看指尖已经愈合的伤口,漫不经心。
曼陀罗一直对这一任蓝附子的散漫的态度很不满意。
“不,这一切都是上一任蓝附子用牺牲换来的。如果不是他把微生家杀干净了,现在的进展也不会如此顺利。我们要记得他的付出,尤其是你。”
“说吧,下一步要我做什么?”
“封印出了问题,他们肯定不日就要启动大阵加强封印。那时候就是动手的最好的时机。你想办法弄到他们启动阵法的具体时间,继续对各处的阵法枢纽暗中动点手脚。”
“动手?怎么动手?”
廉贞也很不满曼陀罗整日对他有所保留的态度。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曼陀罗也不愿与这个讨厌的下线多言,她大笑着切断了链接。
“完成好你的任务。为了我大魔族的不朽伟业!”
曼陀罗切断链接,廉贞也不掩饰自己对对方的厌恶,嗤笑一声,也把血色的印记捏碎。
印记消失在空气中,找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他这一生有很多的身份,但无论是千机林的廉贞还是魔族的蓝附子,都是身不由己的选择。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为了女儿的平安健康而不择手段的普通父亲罢了。
他掸掸袖子上的灰,又变成千机林弟子们眼中那个不怒自威的林主。
风吹着竹林沙沙作响,掩盖住了平静水面下暗流涌动的声音。
10. 第 10 章
流风剑崖最近有点清冷,只有微凉的晚风常来光顾。
忽然远天的一颗星星突然向山崖上砸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御剑飞来的独孤一念。
“秦歌,挽云答应我了!”
秦歌本来都迷迷糊糊,准备睡着了,突然被独孤一念一嗓子吓醒了。
他看着独孤一念就跟返祖了似的,在屋子里大喊大叫又上蹿下跳。不由得摇摇头,感叹年轻人的精力就是好。而自己早已青春不再,二十多岁就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养生作息。
独孤一念心情激动地撑在秦歌的窗沿,向他的恋爱军师事无巨细地汇报今天发生的事情。今早秦歌的妙计似乎取得了不错的成果,让独孤一念对秦歌充满信任。
他急切地资询:“你说,这是不是说明她有点喜欢我!”
秦歌很为独孤一念高兴,但是他现在只想去会周公。
他睡眼迷蒙听了一半,没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啊欠——对对对,她都答应你了,包喜欢你的。”
“秦歌!你不能敷衍我!”
独孤一念把要躺下的秦歌又从床上拽起来。
“挽云只是答应后天和我一起去看花,什么叫包喜欢我的?”
看来是没法睡个安稳觉了。
秦歌单手将上半身支起来,随手将散下的长发束起。
烛火摇曳,照着他的精致得雌雄莫辨的五官,有咄咄逼人一种的俊美。
他严肃的看着独孤一念。
“小念啊,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独孤一念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紧张兮兮地看着秦歌。
秦歌长叹一口气,:“你哥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
“你哥我自己都情路坎坷,唯一的绝招也倾囊相授,已经没招。”
秦歌流畅地躺下,翻身并用被子蒙住脑袋,背对独孤一念,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加油!自己的心上人还得自己追,我会在精神上大力支持你的。”
“你今早撺掇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独孤一念急了,伸手要把秦歌从被子里扒拉出来。
“你给我起来!你不是说你以前经验丰富,迷倒万千少女吗?”
秦歌抱着被子,缩进床板与墙角形成的狭小安全区里,狡辩起来。
“我曾经确实是迷倒万千少女,然后又有丰富的为情所伤的经历。”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两手一摊:“完全不冲突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独孤一念感觉自己要被这个人气晕过去。
独孤一念越想越气,极力克制自己要往秦歌脸上挥的拳头。
一次次惨痛的经验告诉独孤一念:秦歌就是一个不着四六的大忽悠。
但他还是忍不住天真地相信他,次次都上当,当当不一样。
“上次,你给带了半夏师姐做的抹茶点心。结果点心里面被偷偷加了芥末,呛得我说不出话来。我忍了。”
“上上次,你骗我说老五要和大师兄决斗。还说什么他们一定会用上真本事,要是不去观战学习就太可惜了。”
独孤一念想起来就无比委屈:“结果,那里根本没有决斗。我莫名奇妙地中了定身咒,在荒郊野外罚站了一晚上!”
“这!我也没有和你计较,但是——”
独孤一念一拍桌子。
“这一次,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可以临阵脱逃,弃我于不顾呢!”
秦歌看出来孩子毛了,知道自己是真的皮过头了。
他麻利地从床上爬下来,摁住独孤一念青筋暴起的拳头。
“小念你想想,你这次去不是约到人家姑娘了嘛?现在局势一片大好,完全不用着急啊。”
秦歌把独孤一念摁在凳子上,自己站起来真诚地哄。
“你的终身大事我是一定上心的。但是,这完全不用急。等到明天,师父和青盐应该都回来了。到时候,人多一起研究嘛。”
独孤一念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真的?”
“那还能有假?对你这么重要的事,我还能骗你不成?”
秦歌看着独孤一念将信将疑的表情,知道他是把话听进去了。一边说话一边搂过独孤一剑的肩膀把他往门外带。
“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嘛。”
独孤一念被秦歌轻轻一带走出门口。一回神,秦歌丝滑地闪身回屋把门带上,还不忘把右手留在外面,给独孤一念比了个心。
“小念晚安,哥哥爱你!”
独孤一念看着从窗户透出来的烛光被吹灭,回想起自己五师弟聂青盐说过的一句话。
“像四师兄这样的性格,哪天在外面被人暴打致死也不奇怪。但是相处久了,就知其实他还是很可爱的。所以,他闹也不必和他置气,我们就宠着算了。”
独孤一念认命地回到自己的小茅草屋。
但他心里想着挽云,睁眼是挽云,闭眼是挽云。和挽云的每一次对话就像是一次突击的考试,他左思右想总是感觉没发挥好。
翻来覆去睡不着,独孤一念干脆跑到崖上等日出。
流风剑崖很高,可以把太阳升起来之前山林的黑色剪影和霁羽湖面泛起的金红色波光尽收眼底。等到破晓,一切又变成青山隐隐,碧水迢迢。
独孤一念越是看远山,远山越是像挽云的眉毛。
他越是看粼粼湖光,荡漾的春水越是像挽云的眼波。
“小念,你不会没睡着吧?”
秦歌从独孤一念身后走来,在他旁边坐下。
独孤一念对秦歌的出现并有点意外。
“你呢?你怎么起得这样早?”
秦歌撑着下巴,眼神飘忽:“那当然是因为今天青盐和小六都要回来了,我高兴得不想赖床。”
“不,我看你这么高兴肯定是因为可以借故逃掉晨练。”
独孤一念抓住讨伐秦歌的借口,难得迎来了复仇的机会。他摩拳擦掌,把秦歌拉回练剑的空地。
秦歌哀嚎:“不要啊!三师兄你和我对练只是喂招给我,没什么精进的。”
独孤一念和秦歌角力,咬牙切齿的回答。
“没有关系的,我今天绝对使出全力,让你体验一下师兄的爱。”
两人打打闹闹地回到刻着“流风剑崖”的牌楼下,远远就看见一个小豆丁在原地蹦跶。
“三师兄!四师兄!”
陆笑被师父一大早扔在崖上,还以为自己要等很久才能等到师兄。没想到师兄一会儿就来了,这可让他高兴坏了。
独孤一念亲昵地搂过小师弟,把他头发揉得鸡窝似的:“小六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秦戈也伸出罪恶得手去捏小六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你在外面有没有想我啊?你不会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把四师兄给忘了吧?”
小六被“师兄的爱”揉来捏去,“师唔说他去捉掌门有树,我自己胡来惹。”
得知师父去找掌门一时半会不回来,两人更加嚣张,直接掏出藏在桌子底下的果脯和瓜子。
独孤一念对喜宴十分好奇。
“话说你这次和师父出去吃飞剑山庄的喜酒,怎么样?好吃吗?”
“害,小六还是个孩子,他懂个啥?”秦戈斜斜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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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一念一眼,“让我来问。”
“小六啊,师兄问你,你看那新娘子比起你药蝶谷的莫希姐姐哪个更好看?”
这属实难倒陆笑了,他纠结了好一会才谨慎地回答。
“不一样,小希姐的好看是甜甜的,但是飞剑山庄那个大姐姐的好看,是像半夏师姐那样好看。”
陆笑就见过半夏师姐一面,她跟神仙一样,白色的袖子被风一吹,就要和云飘走了。
所以,他把小胖手捏起来,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还是新娘子好看,一点点。”
“哟,是清冷款。”
秦戈一挑眉,把手上的几个果脯塞给陆笑,又用手跟陆笑比划
“那个腰…哎呦!”。
秦戈被一道大力痛击,转头就看见一道要杀人的眼神。
“啊哈哈,青盐你回来啦?”
聂青盐看着比之前憔悴了许多,左耳上多了一道褪色的流苏,仔细一看是二师姐聂寒酥的剑穗。他痛心疾首地把陆笑拉到自己身边,斥责秦歌。
“你!一整天招猫逗狗就算了,还来霍霍小师弟。他才六岁!六岁!”
秦歌充耳不闻,夸张地赖在地上,哎呦哎哟地叫唤。
独孤一念在边上看得拳头发痒。
聂青盐把傻住的陆笑挪到独孤一念跟前,单膝停住正在地上旋转的秦歌,蹲在秦歌的头顶上,锲而不舍地企图用说教的方式让他迷途知返。
“秦歌,你这样装聋作哑企图蒙混过关是没有意义的,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用我说你,你自己也知道不对。你不是答应过我,起码在孩子面前做个正经靠谱的师兄吗?你不是说要维护自己的形象吗?”
秦歌痛苦抱头:“小念本来就是被忽悠大的。小六也是个顶顶老实的孩子,实在是太好逗了,我根本忍不住。”
“而且,你现在这样当着小孩儿的面数落我,你倒是威风了!我早就没有光明伟岸的师兄形象了。呜呜呜——”
秦歌非常熟练地狡辩,顺手扯过聂青盐的衣服下摆来擦脸上不存在的眼泪。
平日里,要是独孤一念遇上这般情形,恐怕已经无奈地放弃对秦歌的追究了。
但聂青盐是老实孩子中的老实孩子。他一直坚定地相信他的四师兄本质上是一个有担当又有理想的好青年。
“那你现在更不应该躺在地上耍赖,而是应该站马上起来,体现你知错就改的品德。”
秦歌本人显然对自己没有这么高的期望,但经验告诉他,聂青盐会油盐不进地蹲到他站起来为止。他要求老天爷无理由偿还以前那个一逗就脸红的小孩。
秦歌双手捂脸,不愿意接受现实。
聂青盐见状,对独孤一念说:“三师兄,四师兄身体恐怕有点不舒服。麻烦你和小六去大师兄的书房,背剑诀或是习字都好。”
其实聂青盐也只长了独孤一念一岁半。但作为前任的剑崖团宠,独孤一念显然对两位师弟把自己和陆笑一起归为小孩的事实接受良好。
独孤一念极其配合,抱起陆笑就要走:“小六啊,你五师兄要劝一下你四师兄,说不定还要物理说服。实在是太无趣了,我们还是去练练剑什么的。”
秦歌感觉自己被聂青盐拉起的小团体霸凌了。
确实不能再玩了,秦歌拨开眼前烦人的脑袋,坐起来,把独孤一念喊住。
“别跑了,正事还没讲呢。”
秦歌用手轻轻拨了一下聂青盐耳边的流苏,还是一副笑模样。
“师父昨天信里就交代了,二师姐的剑还是得还回剑冢去。就咱四个,等聂青盐回来,人齐就出发。”
11. 第 11 章
从流风剑崖往剑冢的走,道路逐渐被萋萋荒草埋没。
独孤一念领在一行人最前面,聂青盐跟在独孤一念的侧后方。两人一人一剑,无论是比人高的野草,还是横生的树枝,甚至是被惊动的蛇,都被利落地处理干净。
秦歌带着陆笑优哉游哉地走在后面。
他背了个大包袱,点心和果脯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掏出,边走边吃还不忘分陆笑一点。
陆笑拿了一个青团小口咬,迈着小短腿努力跟上师兄。
“四师兄,剑冢是什么呀?”
秦歌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小师弟才六岁,还没有去过剑冢。
“剑冢就是埋剑的地方,我们今天就是要去埋你二师姐的剑。”
陆笑小心压低了声音问:“剑冢是个很不好的地方吗?为什么三师兄和五师兄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
秦歌本是想顺手摸摸陆笑的脑袋,但是自己手上沾了酥渣,伸到一半只能用指节夹了下陆笑的脸颊肉。
“今天你去看看剑冢,说不定就有答案了。”
一路溯溪流,行经一颗高大的梨树,在山里下了一场属于春天的雪。
树下有造型别致的石头,恰好可以当作石桌石凳,不知哪个看花人留在这里的。
“唉,等我一下。”
秦歌走到梨树下,挑了一枝造型好看的梨花,折下来递给小六。
“给你二师姐折的一枝花,你好好保护。”
“好的师兄,我一定不会让它受伤的。”
陆笑小心托着梨花,就像是接过什么天大的任务。
独孤一念停下来,回头等秦歌和陆笑。
秦歌指着梨树说:“花是好看,但这地方太破旧了。小念你记得回头打扫一下。”
独孤一念没能跟上秦歌跳脱的思维,愣了一下:“好勒。”
路上的小插曲结束,一行人来到水穷处,穿过前方幽静的密林,终于发现自己迷路了。走在前面的独孤一念和聂青盐面面相觑。
“三师兄,你真的没有认错路吗?”
“我觉得我没有走错,但是我明明记得这里应该有一个形状非常丑陋的大石头。”
秦歌从后面慢慢走,追上停住的两个人,不慌不忙仰头,眯眼看了一下太阳的位置。
“没错的,石头可能是被前天的大风刮走了。”
说罢,他找到一棵折倒的大树,原来是粗壮的树干和残枝堵住了入口。
几人简单劈开了个能过两三人的口子,还算顺利地找到了剑冢。
剑冢其实就是一个敞亮一点的洞穴。
剑有灵,剑主身亡后,剑崖的同门师兄弟会把剑埋在这里,以求剑灵的安息。
秦歌把傲雪剑的碎片拿出来:“本来是个螺钿漆盒装的,但是二师姐向来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我就自作主张换成白缎包着了。”
他把缎子摊开铺在地上,把碎片拼成相对完整的样子。
独孤一念只是知道二师姐七年前在任务中牺牲了。
如今找到了遗骸和傲雪剑,二师姐像飘零的叶子落回到故乡的泥。她的剑也可以结束漫长的使命,还回剑冢。
但是看到碎剑的那一刻,他似乎才真正意识到二师姐已将不在了。
暴雨穿越了七年的生死不知和不定归期,打湿了后知后觉的他。
陆笑抱着花跑过来,把花放碎剑见前面。
剑冢是一个很普通的地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师兄们一进来,就变得很奇怪。
他凑到秦歌耳边,悄悄说他的发现。
“四师兄,我看见三师兄哭了。”
秦歌也小声跟陆笑说。
“因为他想二师姐了。你要小心一点,不要让他发现你看到他哭鼻子了。不然他会杀你灭口的。”
秦歌拍拍地面,让陆笑坐下来。
“小六,你还没见过傲雪剑吧。二师姐出事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陆笑对二师姐了解都是从师父和师兄的只言片语中的拼凑出来的,从来没有人跟他将二师姐的事情。
“那二师姐是个怎样的人呢?”
“二师姐是一个老古板,做什么都很严肃认真,但是其实脸皮很薄。”
秦歌把自己的包袱也摊开,边吃边跟陆笑讲二师姐的故事。
“可惜呀,小六你没能赶上这么顶顶好的师姐,要是她还在年年有新衣服,时时有点心吃。我跟你说,桌子底下的零食就是师姐起头藏的——小念你干嘛拍我!”
“你尽胡说,那其实是师姐帮我顶锅。”
独孤一念也坐到地上拿点心吃,眼眶虽然是红的,但心情平复了不少。
“好家伙,我就说聂寒酥干不出这种事,原来是你这小子。”
秦歌属实没想到当初原来是这样一回事。
“小六我跟你讲,二师姐最是偏心你三师兄。聂青盐那时候很是吃醋,找小念单挑,结果反而被他亲姐姐狠狠教训了一顿。”
陆笑瞪大了眼睛:“啊,为什么?”
提到这个,秦歌说得更来劲了。
“因为小念被聂青盐暴打了一顿,二师姐认为聂青盐是在欺负弱小,严厉地批评了他。”
陆笑的小脑袋想不明白。
“可是三师兄是师兄啊,师兄不应该更厉害吗?”
聂青盐刚才怕自己情绪失控,一个人出去理入口的杂草,一回来就听见秦歌的春秋笔法。无奈向陆笑慢慢解释。
“三师兄之所以是师兄,是因为他入门的早。他之所以厉害也是因为他三岁刚能拿起剑就拜入师门了。所以在你来之前,三师兄其实是年纪最小的。”
想到接下来要讲的,聂青盐忍不住尴尬的笑笑。
“那时候我追着姐姐拜入流风剑崖,就已经是十几岁了,个子长得很高。”
秦歌接过话:“但是你三师兄却是个死活不长个子的,只能跳起来打聂清盐的膝盖。”
独孤一念感觉自己被污蔑了,却不知从哪里开始澄清。
“聂青盐我看错你了,你怎么能跟秦歌一起笑!你绷回去也没用,我刚才看你笑了。”
几人不知不觉在剑冢里追忆起往事来。
陆笑在旁边听着,感觉二师姐从一个名字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亲人。
剑崖上装点心的暗格是她做的,现在用的剑诀本子是她誊写整理的。
聂寒酥是其实才十七岁,面冷心热又爱穿白色裙子的少女
不只是一个为宗门牺牲的剑术高强的大英雄。
秦歌看这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的小师弟,感到一种莫名的欣慰。
陆笑或许不懂师兄们的伤怀,但他至少会记得自己有一个很好的师姐。
不知不觉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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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聊很久,天色渐晚。
秦歌拍拍屁股站起来,提议:“我们去放孔明灯吧。”
独孤一念举手:“可以,我同意。我那里还剩了很多。”
聂青盐显然考虑得更多。
“没有问题,但要注意安全。不能在山上放,我们得找艘船去湖上放。”
“小六你呢?”
独孤一念用胳膊肘推推陆笑。
陆笑没想到自己也可以参与表决,十分惊喜。
“我吗?传说孔明灯可以引渡亡灵、传递祝福和愿望,我觉得很好很合适。”
“哈哈,我也觉得很合适。”
独孤一念发现小师弟好像比他有文化,心虚不已,其实他只是想放天灯玩。
聂寒酥的四个师弟一起把她的傲雪剑埋进土里。
“我们要走了。”
独孤一念说出来,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在说给谁听。
“我们要走了吗?”
陆笑对放孔明灯的活动很是期待。
“我们确实该走了”
聂青盐定定看着正在收拾包袱的秦歌。
秦歌看讶异的看了眼聂青盐,心情快活起来。
“走吧走吧,我们放天灯去喽。”
陆笑被秦歌一把扛起来,吓得哇哇大叫。
“四师兄你把我放下来!”
秦歌忽悠起小孩来熟练到几乎不需要思考。
“不行,你这小短腿跑得太慢了,影响我们的速度。”
陆笑是个聪明孩子:“可你真的知道要去哪儿吗?”
“哦,确实是应该商量一下。”
秦歌如陆笑所愿把他平稳的放到地上,回头喊。
“青盐你去不器墟那儿找艘船开过来。小念你去拿灯,多拿点。还有别忘了带笔墨。”
说罢,秦歌扛着陆笑搭上他的云霄飞剑,在陆笑的惊叫声中飞走了。
其实,流云剑尊是禁止御剑飞行时载人的,因为这样做确实危险。但是自诩熟练掌握御剑术的徒弟们显然是不太愿意遵守这一项禁令。
御剑术好一点的像独孤一念,可以在载人的情况下稳定地控制方向和速度。
而像秦歌这样的,只能说他是在用自己作为反面案例,向还没学会御剑的小师弟强调学好御剑术的重要性。
聂青盐看着两人的身影如突然漏气的气球一般飞向天空,无奈地摇头叹气。他向独孤一念点头示意,往不器墟借船去了。
去拿笔墨和孔明灯费不了多少功夫,独孤一念决定先去梨树周围的看看。
独孤一念用袖子仔细地把石桌石凳擦干净,然后看着黑黑的袖子觉得待会回去换件衣服。还要提前把新衣服翻出来,准备明天穿。
他把周围的杂草和枯枝落叶用剑气荡开,在周围绕了一圈考察环境,规划起明天的御剑飞行线路。
他仰头看着一树白花,心想着这梨花再好看也就是一棵树。乍一看是惊艳,但是盯个半刻钟也就厌了。
独孤一念觉得自己带挽云来剑崖不能只看梨花,可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暮色渐浓,山雀成群掠过山林,飞倦了的鸟儿回到自己的巢。
他暂时放过这的难题,先回自己的小茅屋去。
“话说,我待会儿在灯上写:‘祝我想到明天要带挽云去哪里玩’是可以的吗?”
12. 第 12 章
夕阳被打碎了,残光从叶子之间漏出来,染红了竹篱。
竹篱笆里,有一秋千。
秋千边的鹤在喝水,秋千上的少女在看云。
挽云很喜欢看天空。
天空是和想象最合拍的搭档,变着花样哄了挽云大半个童年。
太阳落下去吻西山的额头。
云朵着急地去追太阳,没追成,急红了脸,变成了晚霞。
夜色拉住晚霞的袖子边边,恋恋不舍。
不系舟里的天是静止的。
太阳和月亮准时出现,又掐着点离开。
四季按照日历的要求轮替,星星参考星图的标注走位。
夏荷开了,霜叶落下,燕子来了又去。
哪怕扑掉一只蝴蝶,那只蝴蝶明天又会在同样的位置出现。
不系舟里幻化的一切,从花鸟鱼虫到阴晴圆缺,统统按照阿爹的想法,循规蹈矩地美好着。
“玉露,明天我要去看梨花了,是那一种远远看去就银闪闪一大片的梨花。”
挽云用脚尖点地,把秋千轻轻晃起来,仔细听玉露发出短促尖细的复音。
玉露是一只很有灵性的仙鹤,时常会飞来院子里喝水或是用喙梳理羽毛。挽云能听懂她说话,一来二去就成了这一人一鹤就成了朋友。
“谢谢你,但是已经有人来接我了。”
玉露着急地扑棱几下翅膀,表示对这个挽云的“新朋友”的怀疑。
“哎呀,你放心吧。独孤师兄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风吹动竹林,有两道身影从竹林的小径来。
挽云认出其中一人是廉贞,另一个穿墨色衣服的人却从未见过。
玉露不喜欢生人,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鹤唳,飞走了。
挽云见到生人也有点慌张,跳下秋千,匆匆地躲进门里,悄悄地往外瞧。
廉贞嘱咐挽云在外人面前,要以弟子的身份待廉贞道尊。
可是这个陌生人是廉贞带来的,挽云好奇又拿不准主意,从门缝里往外瞧。
来人穿一身黑,衬得皮肤过分的白。
一般人的皮肤白,会被形容是白得发光。
但是这人是清清冷冷的接近透明的白。
他的双眼被黑色的布带遮住,令得挽云惋惜。这么气质出众的人,竟然目不能视。
廉贞和黑衣服一起进了院子,廉贞与他的关系似乎不错,肢体动作十分松弛。
那个陌生人虽然看不见,但一下就察觉到挽云的位置,于是同廉贞说笑。
“这就是你那个藏得死死的宝贝女儿?今天我总算见着了,回去得跟宁钟意炫耀一下。”
廉贞打击他:“那宁钟意会说:但是你是个瞎子,‘见’不着。”
黑衣听见这话也不恼,反而乐得哈哈大笑。
“挽云,莫怕。这是流风剑崖的流云剑尊,是我的至交好友,出来见见你流云叔叔吧。”
挽云愣了,惊讶于大名鼎鼎的流云剑尊竟然是盲人。更是没想到阿爹对他竟如此信任,竟直接告诉流云剑尊自己是他的女儿。
她怯怯地出来,向流云行弟子礼。
“挽云见过流云剑尊。”
“你是廉贞的女儿,叫我流云叔叔就好。”
流云拿出一块玉佩,和田白玉的材质,其中隐隐有灵气流动。
“来,这是叔叔给你的见面礼。我刚回玄霄宗,还没来得及准备,但是找到个还不错的玉。”
这块玉一看就无比贵重,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随便找的。
挽云连连摆手,一边推辞,一边求助地看向廉贞。
“流云叔叔,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挽云,收下吧。这见面礼代表长辈对你的喜爱,算是流云一番心意。”
廉贞开口,挽云松了口气,恭恭敬敬把玉佩接了过来。
流云跟挽云介绍起这玉佩。
“这是个防御法器,遇到攻击会自行启动。最重要的是,滴血认主之后把它直接带上就行了,简单方便。”
挽云摘下自己的簪子刺破手指,把指尖的血抹在玉佩上面。
玉佩开始渐渐发烫,莹润的光泽越来越强,成功认主。
廉贞看着玉佩的变化,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但是紧握的拳头暴露他内心的焦灼。
流云放柔了声音问:“挽云,你觉得这礼物怎样,喜欢吗?”
这个礼物准备得很用心,非常适合挽云。
挽云因为身体的原因,修为不高,对危险不如其他修士敏锐,调动灵气启动法器也很慢。而这个玉佩就正好解决了这些问题。
挽云相当稀罕这玉佩,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
“我很喜欢这礼物,谢谢流云叔叔。”
“你喜欢就好。”
流云的眼睛虽然被遮着,但是挽云也能想象到他笑起来的眼睛。
“那挽云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小请求?今晚把你的阿爹先借我一下。”
挽云虽然很希望阿爹能有时间多陪陪自己。
但她是懂事孩子。她知道自己抢不过宗门事务,只能由得它总是把她的阿爹突然抢走。
她听得出来流云是和阿爹有重要的事,而且流云叔叔这样问出来,挽云感觉他没有把阿爹为工作而抛下她当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没有这么委屈了。
“可以的,流云叔叔和阿爹去忙重要的事情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要阿爹陪。”
“谢谢挽云,那我和你阿爹现在就走了,再见。”
流云用温柔裹住属于剑的锐利,给挽云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挽云刚才为了取血拆了支发簪,几束头发随之散落下来。
廉贞仔细地帮挽云把那些不听话的头发别好,同女儿道别。
“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廉贞每次回来都是呆了一会就走。
他就是为了看看挽云,看到挽云好好的,才能安心去忙。
挽云知道其中道理。
但是这么多年了,她都还没能习惯阿爹要离开的时的低落。
“阿爹再见,流云叔叔再见。”
被挽云目送离去的两人沿着小径一路沉默地走,
走到霁羽湖畔,路已走到穷尽处,无路可走。
一道残阳铺在霁羽湖面上,霞色在涟漪里融化了一半,明明灭灭。
立于湖畔的人却无暇欣赏美景。
流云站定,对廉贞说:“你知道,有些问题我是一定要问的。”
廉贞看向流云一声,抬手布下结界。
“我觉得你应该已经猜到一些了,不妨先说说看。”
“说来摘星楼的手段也是神奇。戚无尘知道挽云还活着,还猜挽云在你这里,甚至特地找的我来传信。”
流云想起自己当时在飞剑山庄的贺喜名帖中见到摘星楼的人还感到奇怪,结果是是冲着他这个宾客来的。
外人不知流云与廉贞的私交,但这请求恐怕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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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廉贞如此信任的流云才能办到。
确实不负摘星楼神机妙算的名声。
“刚才挽云让玉佩成功认主了,这说明摘星楼戚无尘确实是挽云的生父。”
流云知道自己的推理过分大胆,他顿了一顿才开口。
“挽云的亲生母亲与戚无尘有夫妻之实,同时也与你关系匪浅。我让想到了一个人:微生苏。”
“对,挽云确实是师姐的孩子。十六年前,师姐托孤于我,我便将挽云视作亲女儿抚养。”
廉贞眼里对戚无尘的厌恶几乎要凝成实质了。
“我只是没想到戚无尘就是当年那个人渣。堂堂摘星楼的少楼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样一个没担当的垃圾,倒是装得像个清高君子。”
当年微生苏怀着孩子回到千机林。
未婚先孕,微生家主震怒要去绑了那人来,让两人速速结成道侣。
可是微生苏不说那人渣是谁,只是说她可以一个人生养孩子,男人是谁也无所谓。
虽然微生苏这样说,但廉贞宗看到微生苏会坐在窗前,看想很远的地方。
她或许是在等那个人来提亲,等了一个月又一个月。她心死了,不再等了。”
流云客观分析:“无论如何他都是挽云的亲生父亲,他现在找到挽云想要接走她。这一点上,他做得不算错。反而是你,没有立场阻止戚无尘接触挽云。”
廉贞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宝贝女儿被这样的人渣抢走,单单想一想就要爆炸了。
但是他还是迫使自己从挽云的角度思考利弊。
“摘星楼那些神棍一个个富得流油,关键是南边也确实安定。平心而论,比待在玄霄宗,挽云去摘星楼是一个好的选择。”
廉贞在“去”与“不去”的选项之间左右不定。
“但是我很担心一点:如果挽云和戚无尘的血缘关系被人知晓,那挽云的微生家血脉也不难猜到。恐怕,魔族的刺杀很快就找上来了。”
“你没必要纠结这些,这件事应该是看挽云的意愿才对。她已经长大了,有她自己的判断。”
流云自诩养的孩子比廉贞多,试图给廉贞传输点育儿心得。
“对这个年纪的孩子得尊重他们的想法,让他们有自己生活的决定权。让他们自己长,看到长歪的再掰回来。我看你对挽云的控制欲太强了。”
廉贞忍不住反击:“你的那几个出息的徒弟里,哪一个不是难得的好苗子?我看他们长得好跟你关系不大。”
他知道流云的经验不太适合套在挽云身上。
“你那些徒弟一个赛一个地皮糙肉厚,当然可以放养。但是挽云身体不好,得小心看着。”
两人聊得认真,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明月皎皎,星汉灿烂。
微风吹过湖面,漾起了层层细浪,水面的上浮光随着浪漂流散开,如同湖面上的星光。
有一条小船推着水波靠近岸边,船头灯笼的光朦朦胧胧,隐约照清船上的几人。
陆笑和独孤一念在船上挥手,大声喊:“师父!我们在这里!”
流云听见船行过湖面的水波和徒弟们的喊声,莞尔一笑。
“廉贞你看,不要背着别人说坏话,说曹操,曹操到。”
“你同你的徒弟泛舟去吧,我可要先回去了。”
廉贞对流云被徒弟团团围住的温馨场面不感兴趣,在在船靠近之前转身离开了。
他想找个地方,一个人一壶酒,先把腹中烦闷了了。
13. 番外:微生苏和戚无尘
番外
十七年前,天下万阵会在无相宫举办。
无相宫主布下三千迷阵为题,拿出顶级法器为奖,向天下英杰发出比试的请帖,以破阵之数量和速度决出魁首。
各大有阵法一道传承的世家和门派都纷纷派出优秀的子弟前往这四年一度的阵道大比,不只是为无相宫主的大手笔,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家族或门派扬名。
玄霄宗微生家大小姐微生苏与那戚家的无尘公子在比试中惊艳众人,竟然几乎同时将所有的迷阵都破解开。
两人不愿以平局收尾,加赛一场,互出以题。最后无尘公子率先破开微生苏的题目,获得本次大会的的魁首。
晚上,宫主设宴款待诸位来客,言辞之间十分欣赏戚无尘。
酒过三巡,宫主夫人做长辈姿态对戚无尘半玩笑半真心地聊起往事。
“无尘真乃英杰才俊,当年你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我就要和你母亲拉娃娃亲。你母亲却说算你到定是个小子,叫我赶紧回去生个姑娘。”
无相宫主的小女儿云梦亦在席中,频频望向戚无尘,双目含情脸颊羞红。
宫主夫人把小姑娘招过来,用帕子捂着嘴吃吃地笑。
“你娘金口玉言,我果然回来就生了云梦这姑娘。”
聪明点的都听得出这话中意思。
戚无尘一旁的男客已经是半醉,攀着同行的友人,直说羡慕戚无尘好事将近,艳福不浅。
戚无尘余光看了眼见正嗑着瓜子看热闹的微生苏,做苦笑状回敬宫主夫人。
“无尘一心只求学习祖先术法,不辱戚家之名,尚无成家的想法。云梦姑娘玉貌花容,蕙质兰心,无尘不敢辜负佳人。”
戚无尘话至如此,宫主夫人轻轻摇头也不更多言,自然地把话题移到他人身上。
倒是一旁的云梦小脸一下变得煞白煞白的,惹人生怜。
一场宴席,也算得主客尽欢。
无相宫备了客房予远客留宿,微生苏吃饱喝足,回到房间梳洗。
夜未深,她尚无困意,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尝试解戚无尘今天难住她的困阵。
今天她输了戚无尘一手,十分也有九分的不服气。
她得了微生阵诀的真传,那戚家修推衍之术的凭什么能赢她?
或许是几分酒意迷蒙了眼睛,将桌上图案的细节模糊了。
微生苏惊讶地发现:这压根就不是个困阵!
微生苏将几处障眼的线条抹去,竟是一道传音符。
她取了符纸朱砂,催动符咒,果然传来戚无尘欣喜的声音。
“太好了,我就知道微生姑娘惊才绝艳,一定能解开我的求救谜语。”
发现自己被耍了一套,微生苏气得要把符撕了。
戚无尘若有所觉连忙出声求助。
“我现在受困于无相宫,这符是我最后手段,只求你听我说完。”
微生苏习惯性地回嘴:“身陷无相宫?怕不是那心仪你的小姑娘给你下了春药,要跟你生米煮成熟饭?”
戚无尘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微生苏气笑了。
她和戚无尘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两人都是天骄,谁也不服谁。
微生苏和戚无尘交手这么多年,自是明白以戚无尘的手段不可能因个春药而束手无策,也是在耍她呢。
微生苏深吸一口气,准备把自己能想到的最最脏的话把戚无尘骂个狗血淋头。
戚无尘用极快的语速向微生苏说明情况。
“微生姑娘莫生气,我现在已经取到无相宫那两卷不外传的秘法,正被困在无相宫的密室中。微生姑娘虽见多识广,但能观摩这秘法的机会不多,你不考虑一下?”
微生苏自认作为微生家的掌上明珠,已经是任性至极,没想到还是有山外山,天外天。
她放低声音:“你疯了?”
戚语气认真起来:“世传无相宫秘法,其一可丈天量地,其二能通晓古今。我若不读,是此生之憾。
他清楚这对微生苏也是极大的诱惑,试图拉微生苏上贼船。
“你按我说之法寻到我,我们俩看完再还回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微生苏可耻地心动了:“行,成交。”
微生苏照戚无尘摸索的法子顺利进了密室。
密室里阵法重重,但凡行差踏错一步恐怕就要命丧黄泉了,难怪戚无尘会被困住。
微生苏找到戚无尘时,他板板正正地倚坐在墙脚眯着。
他怀里揣着两卷竹简,应该是在等她的时候已经看完了。
这戚无尘倒霉到了极点,这里阵法变化万般,但像这样刚好被困在一处动弹不得的情况,只有九九又七七,近四千分之一的概率。
微生苏有点多少幸灾乐祸,横踏几步引动阵法变化,腾出一条路来。
微生苏毫不客气地抢过书简,蹲下看了起来。
无相宫秘法确实精妙,但远没有世人传说的那么夸张。
这两篇秘法不长,微生苏速速记忆下来,就打算拉戚无尘赶快出去。
微生苏这才注意到戚无尘眼眸低垂,两道血泪从无神的眼睛里流出来。
她刚还在奇怪戚无尘这个嘴毒的一直没说话,这样看,是因为他是刚看了这秘法有所领悟。
也不知道他究竟算到了什么,竟然受到如此剧烈的反噬。
刚刚那两卷秘笈到底是哪里有可悟的地方?
微生苏有点被比下去的感觉,但很快想开:摘星楼的戚家的神算术和自己家的阵法各有所长,自己总有不及戚无尘的地方。
正想着,只见戚无尘身体一歪,头一点,竟然就这样昏了过去。
微生苏的内心惊叫一声,随即陷入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
她就知道,捞倒霉到了极点的戚神棍,本来就是一件自寻倒霉的事。
她手忙脚乱地把竹简物归原位,认命地把戚无尘背回了自己房间。
戚无尘一个成年男子,虽然看着清瘦,但微生苏扛起来也是要了老命。更何况她要一路穿过阵法,躲人耳目。
微生苏全是私人恩怨地将戚无尘扔到,用脚踢了踢他:“喂,别装死啦!你呼吸脉搏根本没问题,再怎么反噬也该醒了。”
戚无尘闷哼了一声,动了一下,似乎准备起身。
微生苏伸手拉他,却被戚无尘一个用力拉到他身上。
戚无尘身上烫的吓人,微生苏忽地想起戚无尘之前那句“你怎么知道这个?”。
原来他真的中了春药!
恐怕他是一路上运气压着药性,等一安全,心弦一松,药性就反噬上来。
“戚无尘!你清醒一点!”
这该死的神棍力气出奇的大,微生苏根本挣脱不开,
她一咬牙一闭眼,一个头槌往他下巴上磕。
这一下特别疼,给微生苏疼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好在,刚才磕的那一下让戚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终于让他意识清明了一下。
戚无尘松开怀中的微生苏,努力把自己挪到离微生苏远一点的位置。
微生大小姐松了一口气。
“清心咒,你快念清心咒。”
现在的情况过于棘手,不仅有这中了春药的戚无尘,明天还要想办法逃脱偷闯无相宫禁地的嫌疑。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三十六计走为上。
她对戚无尘说:“我有急事先回家。你坚持一下,总归不会死的。等明天早上,就有人来救你了。”
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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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来不及心疼,着急忙慌地捏碎了压箱底的逃命法宝。
在就要瞬行到百里之外的前一秒,被戚无尘用定身符定住了。
戚无尘摸索着把微生苏拽回来,牢牢地控在怀里。
“不行,你不能走。”
“呸!”微生苏骂骂咧咧,运气冲开定身咒挣扎起来。
“戚无尘你真不是个人呐!你管得着我……唔!”
戚的唇急恼了似得撞上了,将微生苏的话堵了回去。
这个吻的主人生涩得很,偏偏又看不见,啄了一下鼻尖又很快找到嘴角,啃到了唇瓣后很快无师自通地去找舌头。
微生苏吓了一跳,嘴里的空气缠绵的唇舌被掠夺殆尽,很快就喘不上气来.
她后知后觉要去狠心咬那舌头,却尝到咸咸的味道,戚无尘在流泪。
泪水顺着脸颊打湿了微生苏鬓边的碎发,戚用鼻尖沿着湿润的痕迹去找她的眼睛,她的的睫毛,然后是她的眉心。
似乎犹豫了一会,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微生苏,你不要走好不好?”
微微哽咽的声音,近乎恳求的语气。
在微生苏心里戚无尘一直是个得意洋洋的狐狸模样,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微生苏的理解范围。
戚无尘这是鬼上身了?
两人颊唇相依,交换着温热的呼吸。
微生苏大脑一片空白,戚无尘的唇固执地停在她的唇边,静静地催促她的回答。
“你先放开我,你勒得我疼。”
对面显然很不满意这个回答,把她的唇瓣叼在犬齿尖磨了磨。
“好好好,我不走。你先放开我。”
指令正确,戚无尘终于把她放开了,一点点。
微生苏脑壳嗡嗡疼,这绝对是她出生以来遇到的最大的危机。
她深吸一口气,全是戚无尘身上的墨香。
她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戚无尘,鸦羽一般的睫毛在挺直的鼻梁上投下阴影。
戚无尘眼睛失焦,似乎是看不见了。
微生苏试探着啄掉戚无尘的眼泪,但泪珠掉的更快了。
“微生苏,我看见了。”
戚无尘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你不要回玄霄宗了,你跟我回摘星楼去。”
微生苏也明了:“我回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是吗?”
戚无尘中的药有点压不住了,他即想推开微生苏,也不敢放开。
摘星楼少楼主不会算错,微生苏的心冰凉冰凉的。
她为自己此刻的冷静讶异,很快想清楚了其中利害。
“可是,戚无尘。你最知道天机不可泄露,更知道逆天改命的代价。”
“可是,微生苏。我还没有做好失去你的准备。”
戚无尘总想着人生很长,他就这样随意的把那一点点的喜欢搁在心里,等着它随着时间发芽生长。
他知道自己的红线牵在眼前人身上,他因此有恃无恐,以为他们可以打打闹闹到喜欢长成大树,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时候把手牵起来,继续往下走。
他的父亲总说他对命运毫无敬意,他还嗤之以鼻。
如今命运告诉自以为是运筹帷幄的他:这就是与她最后一面了,你无计可施,你无能为力。
微生苏看着戚无尘的脸,心想:
“天底下竟有如此教人伤心之事,他好像快要碎掉一样,惹得我的心也要碎了。”
微生苏回抱住戚无尘,给了他一个漫长而温柔的回吻。
好遗憾呐,我们来不及在离别之前相爱。
但是往好的方面想,我们还没有相爱,如此就不算痛失所爱。
晚风悠哉哉地吹来云彩,月亮害羞地藏进去。
14. 第 14 章
霁羽湖湖面辽阔宽广,独孤一念一行人的船如一片落在湖面上的叶子。
他们使着小船漂漂摇摇往湖心驶去。
行经千机林时,独孤一念眼尖,看见了站在湖边的流云。
几人见到了流云,都很高兴,决定调转船头,泊船近岸,拉着师父一起去放孔明灯。
刚才站在流云旁边的廉贞已经离开,流云静静地在原地等待徒弟们靠近时桨拨动水的声音。
“师父!”独孤一念轻盈地从船上跳到岸边,搀住流云的手臂。
流云虽然可以通过外放神识来辨别外物,但他格外享受徒弟们的关心和照顾。
他被独孤一念扶到船上,一坐下手边有点心和秦歌刚添的热茶。
陆笑在他的耳边欢欣雀跃。
“师父!我要去放孔明灯,在路上刚好就遇到你,太好啦。”
流云轻轻地揉揉陆笑的脑袋:“好,正好师父能和你们一起放天灯。”
“师父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装孔明灯。”
独孤一念打算带上陆笑去船头,用剩余的耐火薄纸和竹条多做几个孔明灯出来。
陆笑跟着师兄出船篷去,没一会就折回来。
“师父师兄,你们不要把点心都吃完了,给我留一点”
陆笑说完,迈着小短腿去找独孤一念做孔明灯去了。
流云拿了一个剥好皮的柑橘捧在手里一瓣一瓣吃,问在边上用灵气烧水煮茶的秦歌:“老四,楚无锋没来?”
秦歌耸了耸肩。:“说是忙宗门事务没来,我看他就是不敢来。”
流云摇摇头,楚无锋是流云从小带大的,他性格如何流云最是清楚。
“这孩子看着温润,实际上就是个牛脾气。这心结难解,恐成心魔。”
秦歌对自己这个大师兄没什么好感,撇撇嘴角。
“你也是为这徒弟操碎了心。”
流云没好气地用食指朝着秦歌点两下。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话?最要我操心的就是你。”
流云说的是大实话,秦歌往后一躺,不还嘴了。
他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坐起来对流云说:“师父,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别去找那个什么破——嘶。”
流云剑尊的本命宝剑裁云剑是把通体漆黑的剑,随着主人的心意飞出来,狠狠地敲秦歌这逆徒的脑门。
秦歌完全看不清剑影,话还没说完就被打倒回去。
“你聪明,自己想得明白。我也不来费口舌说教你。”
流云平淡的语气压着愤怒,裁云剑又给秦歌“邦邦”两下。
“只是,这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秦歌疼得吱哇乱叫:“是,师父。”
裁云围着秦歌绕了一圈,剑尖小幅度地上下晃动,像是点了点头,又收回鞘中。
船行至湖心,停住。
陆笑在船头兴奋地欢呼:“我们到湖心了,我们可以放孔明灯了!”
流云起身,走到陆笑旁边蹲下,笑话陆笑。
“小六,放孔明灯要把愿望写上去。你不会写字,这可怎么办啊?”
陆笑得意:“哼哼,我刚才提前让三师兄教我。我自己的已经写好了。”
独孤一念看了眼灯上的陆笑的字:一笔一划,可以看出确实是认真写的,但字的整体歪七扭八,难以辨认。
流云看不见陆笑的字,继续问:“那你写了什么愿望?”
“我写了:剑术进步,快点长高”
得益于今天被四师兄在天上甩来甩去的经历,以及三师兄因为身高而被打败的故事,陆笑非常快地想好了自己的心愿。
陆笑又献宝似的拿来了灯和笔。
“师父,你也写。”
流云接过笔,思考了一会,还是提笔写下一个最平凡的祝愿。
“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流云看不见字,于是直接问自己的徒弟
“小念,你写得什么?”
独孤一念在灯上写了:愿挽云身体健康,万事顺遂。
但是他不想给师父和其他师弟看到,于是找借口。
“师父,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小念,你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
秦歌吃了个半饱,慢吞吞地踱到船头。
“师父,没什么特别的。八成是上面写了小念喜欢的姑娘,小念不好意思给大家看。”
流云听见先是惊讶,而后哈哈哈大笑。
“没想到小念这个呆头呆脑的也开窍了。”
独孤一念一时间窘迫,岔开话题,直接转头往船尾去。
“五师兄在船尾控船,我把灯拿去给他写。”
聂青盐见独孤一念找来,干脆用灵气驱动把船尾压住,来到船头和师父师兄弟们一起放灯。
聂青盐在孔明灯上面写了姐姐的名字,传说孔明灯放飞天上,可以借此给亡者的灵魂引路
独孤一念主动请缨,帮助聂青盐放孔明灯。
“青盐,我来帮你点蜡烛。”
放孔明灯一般需要两人配合。
聂青盐撑开灯体,独孤一念用长火柴点燃底部的蜡烛。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火焰加热使空气膨胀,灯体逐渐膨胀变轻。
聂青盐缓慢松开双手,写着聂寒酥名字的灯稳稳的升起,飞向天空。
陆笑仰头看灯缓缓上升,发问:“师父,二师姐真的会跟着灯一起飞到天上去吗?”
流云点燃了自己的灯,用剑气托着,慢慢地等着它变轻。
“应该会的吧?她是从天上下来的,说不定早就回天上去了。”
陆笑不理解:“啊?那等于不就白放了。”
流云放开孔明灯,让灯慢慢升空,在心里默默地跟自己唯一的女弟子告别。
“嗯……起码,放飞了一份思念。”
流云没想好要怎么和小弟子聊这么沉重的话题,于是拉过陆笑转移他的注意。
“来来来,轮到小六放孔明灯了。”
陆笑的灯很快就在船头升起,然后跟前面的灯一样,变成天上的星星。
而在一旁的独孤一念也将他的心愿随孔明灯送到天上。
愿上天能够听见他的愿望,保佑他心爱的女孩。
放完孔明灯,几人回到船篷里找点心吃。
流云一人独坐船头,迎面晚风吹拂,听见不知何处传来了洞萧声,如泣如诉,苍凉凄楚。
“廉贞那家伙,心里藏了这么多事啊。”
他轻笑一声,从腰间取出一把短笛,抬到唇边轻轻吹响,与那箫声同奏。
笛声清亮悠远,吹笛人慷慨洒脱。
但若问曲中意,轻舟已过万重青山。
悠扬的笛声传到千机林的最高的楼上,楼上廉贞正凭栏吹箫。
他紫色的衣袍被风吹起,呜呜然的箫声也随风远去。
廉贞忽闻笛声来,晓曲中意,怔楞一下,旋即低低地笑了。
“今晚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在思故人。”
秦歌听见笛声与箫声相和,顿时来了兴致。
“小念,聂青盐,我们也击节和歌吧!”
说罢,他也不管另外两人如何反应,自顾自地唱起不知哪里学来的歌谣。
秦歌的歌声意外地铿锵有力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豪迈。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聂青盐看着拍着大腿打节拍的秦歌,漂亮的眉宇间英气逼人,有难得见到的少年张扬。
他忽然地想起一首家乡的曲子,但只记得几句,只能反复循环地多唱几遍。
“今夕何夕,搴舟中流。今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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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与子同舟……”
霁羽湖上少年人清朗的歌声与笛声和箫声相遇,编织出一首浪漫的诗。
独孤一念听不懂这些带着异乡方言的歌曲,但这不妨碍他觉得这些歌好听极了,不禁摇头晃脑地沉醉其中。
秦歌唱了一会,忽然福至心灵,把手垂至水面,忽然泼向独孤一念和聂青盐。
独孤一念猝不及防,衣襟被打湿,于是立刻向秦歌反击。
“可恶,你居然搞偷袭。”
两人的泼水大战愈演愈烈,甚至动用了剑气。
水花飞溅,殃及池鱼,无辜的聂青盐不知被何人水泼了个劈头盖脸。
聂青盐黑着脸把脸上的水抹掉,强势加入了这场幼稚的泼水大战。
陆笑被吸引过来,在旁边看着,也想加入进去。
但是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师兄们的,只能找个最佳观战席凑热闹。
箫声渐渐消失在风里,笛声也停了下来。
歌声被几个年轻人打闹的欢声笑语取代。
闹累了,几个人就躺在在船上,静静地欣赏天上的星星。
今晚的星星好漂亮,实在是让人着迷。
河星如此浩瀚,衬得看星星的人如此渺小。
独孤一念认真地看星空,挽云对星星感兴趣,他也想认点星星。
“这是银河,那是北斗。北斗的第一颗是天枢星。接下来,北斗二是天璇……”
陆笑渐渐困了枕着独孤一念的手臂睡熟了。
独孤一念本来昨晚就没有休息好,也迷迷糊糊地睡在舒服的清风。
春天的夜晚还是有几分寒凉。
流云迈步跨过,把最小的陆笑抱进船篷里,又脱了外衫给他盖住小肚子。
夜也静下来,星光睡在水波的摇篮里,许给星星的愿望倒映在梦里。
如此,今夜入睡的人或许能够做个美梦。
秦歌拉着聂青盐喝酒。
聂青盐酒量实在差劲,几乎是一杯倒,喝得迷迷糊糊,也睡倒在船上。
秦歌于是自饮自酌,等着月亮到最高的地方,也有别样的乐趣,。
有诗云:“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此情此景,或有几分相似。
流云一袭黑衣,蒙眼抱剑于船头。
不器墟的船可以用灵气驱动,流云对灵气的操控与聂青盐相比是另一个境界,坐在船头控制小船的方向也不算难事。
他没有让船开得很快,只是徐徐行舟。
毕竟这好风如水,也是千金难买。
小船摇晃一下,有人落在船上。
来人玉树临风,目如点漆正是楚无锋。
流云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裁云剑悄声把主人载起,飞到了离船远一点的地方。
流云立在剑上,头微微低下来等人过来。
他心领神会操纵着秋水剑来到流云身边。
流云知道自己的大弟子一早就在远处看着,终于是来了。
“现在才过来,不想见青盐?”
楚无锋眉头皱紧,好久才说了句:“我不敢见。对不起,师父。我……”
“剑崖是你的家,师父永远是你的依靠,师兄弟们也胜似手足。”
流云知道楚无锋一直保持着低头道歉的姿势,伸手把他扶起来。
“记得,你累了可以回家。”
流云带楚无锋落回船上,翻出一盏孔明灯递给楚无锋。
“喏,给你留的。我先带这几个小子回去了,你自己放着玩吧。”
流云乘着小舟远去,徒留楚无锋停在在湖心上。
他想了很久,在灯上写了几行字。
“造化长短,命之所定;生死难忘,情之所钟。君长辞与我,吾之德凉也。”
他写下心声,升起天灯,将它寄予思念之人。
15. 第 15 章
梨花雨纷纷扬扬,独孤一念坐在梨花树下等一个女孩。
忽然有一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女孩俏皮地问他:“你猜我是谁?”
独孤一念假装被吓了一跳,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一边回答一边回头确认答案。
“挽云——”
独孤一念睁开眼,没有看见心爱的姑娘,只看见聂青盐那酷哥脸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一下子就从梦里清醒过来,张望四周,发现自己还在船上。
聂青盐看见独孤一念醒了,同独孤一念解释情况。
“昨晚师父把船开回剑崖,抱小六回去睡了。四师兄说你在睡梦中一直傻笑,便没有打断你的美梦。”
独孤一念打量天色,天青云淡,天亮了好一会了。
先前挽云说了要一早去看花,恐怕已经在等他了。
独孤一念懊恼极了,踏上剑加速往挽云的小竹院赶去。
“聂青盐,我有急事先走了——”
“唉?”聂青盐瞠目结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见独孤一念突然露出崩溃的神情,转瞬消失在眼前。
独孤一念在飞行的路上心中满是急切,跳下剑,借惯性快步冲到院门前。
等站在院门前,却又迟疑地略退半步,心中升起许多忐忑和犹豫来。
他从竹篱中隐约看见挽云正坐在秋千上悠悠地晃,像一朵在风中摇曳的粉白色牵牛花。
独孤一念深吸一口气,抬手用指节敲了两下门。
正好看见了自己黑黢黢的袖子,是昨天擦石头的时候弄脏的。
他反应过来后,自己衣服上残留的,来自晚风的凉意和湖面的潮气忽然变得满是存在感。
他把刚到嘴边的“挽云”吞下去,想把自己打理得清爽一点,门扉就被拉开了。
挽云拉开半扇门,扶着门缝从门里探出,看到来人果然是独孤一念,眼睛一亮,笑成一对月牙。
“独孤师兄早。”
独孤一念感觉眼前世界一下子就明媚了,心脏雀跃地原地跳起踢踏舞,不自觉地笑起来。
“挽云,早上好。”
挽云把门推开,侧身要迎独孤一念进小院来。
独孤一念红着耳朵连连摆手。
“这怎么合适,我不用休息。要是师妹准备好,我们就直接出发吧。”
挽云十分期待今天的行程,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好。
特地读了好多写梨花的书,穿了新的粉白色的裙子,用心地编了头发。
她心情很雀跃,拉过独孤一念的手往门外的跑。
“好,那我们就出发!”
独孤一念被挽云牵过手去,后知后觉挽云是以为御剑要拉着手才能起飞。
独孤一念不动声色,偷偷地回握住挽云的手。
他召出飞剑来,“准备好。三二一,起飞。”
独孤一念提早规划过路径,穿行在云雾和山林之间,小心注意不让枝叶划到挽云。
挽云对于御剑飞行已经彻底改观,反倒喜欢上这种飞在天空中的感觉。
还有沿途所见的山间涧泉小潭,怪石奇松,让挽云目不暇接。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树梨花开得正盛。
挽云仰头看这树花,梨花雨一般落下,花瓣落在她的脸上,带来一个清凉柔嫩的吻。
鼻尖有梨花的气味,是一种介于植物清香和泥土腥气的味道。
“原来梨花,不如玉,不似银,也不胜雪。梨花就是梨花,种种比喻只是赞美,不得其形,更不传神。”
挽云想要伸手接飘落的梨花,才觉察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牵着独孤一念的手。
于是晃晃独孤一念的手,示意独孤一念把自己的手松开。
独孤一念堂皇地把手松开,挽云的手鱼儿一般从掌心划走。
挽云把手收回来,有点羞涩地把双手握在身后,往梨花树前走了几步。
然后她踮起脚,旋着脚尖转回来,问花雨里的独孤一念。
“独孤师兄,这梨花能开多久?”
独孤一念在记忆里翻找答案。
“这梨花约摸着能开二十来天,开得快,落得也快。”
“啊,真是可惜。”
挽云的眸子暗下来,她轻轻摸着梨树粗糙的树干。
独孤一念折下一枝开得最雅致的梨花,递给挽云。
“花落了明年的春天还会再开,何况要是花不落就结不了果子了。”
挽云意外地收到了一枝开得灿烂的春天,下意识想道谢,又止住。
她半抱着梨枝,仔细摘下更细的一枝,戴在发上,问独孤一念:“好看吗?”
这是在问花,还是在问人?
独孤一念诚实地回答:“好看,都好看,你比花好看。”
挽云低下头来,想要逃开那双过分的认真和温柔的眼睛,掩饰自己藏不住的羞涩笑意。
挽云瞒着自己的悸动,扫开花瓣,坐到石头上,痴痴地看花。
独孤一念看着看花的人说:“梨花年年都会开,你要是喜欢,我们年年都来看。”
挽云闻言心中乍开了满树灿烂的梨花,反应过来时花却化作雨静静地飘落下来。
她没有去看独孤一念,还是仰着脸。
花瓣挂在睫毛上,一眨就落下来。
“可是,独孤师兄,我不敢许你年年岁岁。”
我希望你对我好一点,但也不用太好。
因为我是开了就要谢的花,等不到你的年年。
独孤一念听了这话,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半跪在挽云面前,大力抓住挽云放在膝上的手腕。
他看着挽云,目光炯炯得好似有火在燃烧。
“那就不等年年,我们想办法把花留住,让她一直盛开。”
独孤一念眼神坚定不移,信誓旦旦,强硬地把挽云的思绪带着走。
挽云垂眸沉思一会,忽地一喜,翻转手腕握住独孤一念的手。
“我想到了,确实是有办法的。”
“我一直在琢磨能激发和稳定灵气运转的方法,虽然还不成熟,但是保持一棵树的生命状态应该是可以的。”
独孤一念本事想着找师父和各个尊者想办法,没想到挽云一个低头抬眼就有计划了。
挽云拉着独孤一念,,脸忽然地凑近,眼睛亮亮地对他说:“独孤师兄,我们去藏书阁!”
独孤一念看见了挽云眼睛里的自己,心脏仿佛停了一拍。
见眼前这人似乎呆住了,挽云用力地晃晃他的手催促。
独孤一念回过神,肯定地回答:“好,我们去藏书阁。”
藏书阁坐落在鹤栖山的半山腰。
看门的老头不喜欢天上各种飞来飞去的东西扰他清静,于是鹤栖山有了禁空的规矩。
好在藏书阁所在位置不高,上山的路也铺了青石板。
独孤一念落后一节阶梯,放缓脚步慢慢跟着挽云后面。
他很担心挽云前天的脚伤,但挽云坚持说自己已经敷过药,可以自己爬楼梯。
独孤一念无法,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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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跟后面,可以随时扶住挽云。
挽云一边走,一边和独孤一念念叨。
“我记得那本书的附录里有类似的结构。如果顺利的话,我今晚就能参照着把阵画出来。”
末了,挽云歪头侧过去,向身边的独孤一念求夸。
“怎样,我厉害吧?”
挽云发间的梨花要被晃掉了。
独孤一念伸手小心地把花簪好,又把挽云的碎发别到耳后。
“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阵法家。我见过很多阵修尊者,都不如你厉害。”
独孤一念每次夸赞挽云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坚定不移的温柔。他看着挽云,无理由地相信挽云就是天下第一好。
挽云觉得独孤一念的评价全是私心,毫无参考意义
但她也抛弃了客观的想法,自顾自地心花怒放。
挽云知道人要谦虚:“我再如何厉害也是站在先人的肩膀上。我每每以为自己有新的发现,一翻看典籍,早已有前人研究过了。”
“但是,我还是想研究出一种新的布阵形式。到时候,我可以把名字留在书里。千年百年后,依然有人知道我。”
挽云知道自己的想法像是竖子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言。但如果是独孤一念,她愿意说给他听。
独孤一念只觉得上天偏心,把所有的美好都汇在挽云身上。
花朵不足以形容她的美丽,诗歌比不上她的浪漫,连自由肆意的风也及不上她眼里明媚的张扬。
独孤一念很想把眼前人藏起来,不给别人看去。
“那可不能只留在书里。到时候我做你的护卫,去各个阵法门派请教,天下无人不识。”
独孤一念也是少年轻狂的年纪,何况他的师父流云本就是个问剑天下的剑痴,马上就想到了新点子。
“唉?”
挽云从未想过去到其他阵法门派交流阵法,低声喃喃。
“可是,我不能离开玄霄宗。”
“为什么?”独孤一念问。
从来没有人问过挽云这个问题。
是啊,我为什么不能离开玄霄宗呢?
“因为我的身体不好,离开玄霄宗不安全。我阿爹也不会同意。”
独孤一念不认为这个理由有说服力。
“可是在宗门内,并没有人能医治你的身体,外面更可能有名医奇药。”
那还能因为什么呢?
“我经脉有损,难以调动灵气,没有办法在外远游。”
独孤一念看着挽云茫然低落的眼睛,恨不得对天发誓。
“我会陪你一起去。这辈子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的剑可以保护你。”
向往天空的鸟儿找了一辈子钥匙。忽然有个拿着宝剑的勇士出现,告诉她,可以用剑劈开笼子。
鸟儿小心谨慎地打量这样说要带她去天空的勇士。
“你要保护我一辈子吗?”
勇士惊喜极了。
“那当然!那……你愿意让我保护一辈子吗?”
“这我还要想一想……”
作为鸟儿的挽云很想点头,但作为二八年华的少女,挽云转过身去,把粉白的齐胸襦裙旋出一朵待放的花。
“总之……先去藏书阁吧。”
挽云逃似的提着裙摆往上跑。
“那挽云你想要多久啊。”
独孤一念怕人摔着了,再后面追。
“不知道,你别问。再问,我就要想一辈子了。”
“嘿……其实你能想我一辈子也挺好的。”
16. 第 16 章
藏书阁虽然禁空,但周围的路修的很好。
从药蝶谷沿着往鹤栖山的山路往上走,不到两刻钟,就可以看到藏书阁了。
藏书阁门口有一个抽旱烟的白胡子老头。
他虽然坚称自己只是一个看门的老头,然而大部分人都知道他就是阁主。
他自称是看门的老头,但他一直沉迷于自奕。左手执白,右手执黑,藏书阁门口人来人往,他头也不抬一下。
遥记挽云第一次来藏书阁的时候,她好奇地凑过去看这棋局,发现这棋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暗藏玄机。
“老爷爷,你为什么不按规则下棋。”
白胡子老头吐了一口烟,完全不搭理挽云。
挽云也不生气,见白胡子老头不赶她,就在傍边席地而坐,一直看到藏书阁关门。
如此蹲着看了两天,挽云有点看明白了这棋的规则,越看越有意思。
看见白子错失好棋,挽云十分着急,不由得脱口而出。
“唉,为什么不下平三六。”
白胡子老头抬头看了一眼挽云,用烟杆点了点挽云说的地方。
“这里的水太深了。”
然后看似从容,实则心虚地拿起白子补到平三六。
“本来有个白子的,我忘放了。”
挽云感到十分震惊:“这里本来就有白子吗?可是……”
“哎,小妮子,别在意细节嘛。”
白胡子老头欣赏地看着挽云,笑得慈祥和蔼。
“要不要来和我下一把?”
“不要。”
挽云果断拒绝白胡子老头的邀请。
这个老爷爷刚才的反应说明自己的理解是正确的,但是觉得这一局已是死局,再如何纠结也是徒劳。
“你这残局我还解不开。看着白棋形式一片大好,但是黑棋才是手握局势的一方。我想不到白棋的赢面。”
白胡子老头一愣,呵呵笑起来。
“也是,这种棋还是留给我这清闲的老头子来研究吧。”
他又问:“妮儿,你叫什么名字。”
这白胡子老头让挽云感到很亲切:“我叫挽云,爷爷。挽留的挽,云朵的云。”
“哦,挽云。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白胡子老头用深吸一口烟,吐出三个烟圈化作一个小光印飞入挽云眉心。
“有这个你就可以不受藏书阁的禁制,有权限看所有书。小妮儿你聪明,翻翻书,有空帮我想想,说不定哪天就想到解法了。”
这光印令挽云顿感耳清目明,周围因为禁空而凝重的空气也一下变得轻松。
“好,谢谢爷……阁主爷爷,我一定努力解出来。”
往后几年,挽云经常往藏书阁跑,虽然还是没能解开棋局,但是和老阁主已经快处成爷孙俩了。
这天,老阁主照旧在藏书阁门口晒太阳,抽旱烟,为棋局掉头发。
远远地就瞧见挽云提着裙摆跑上来。
“爷爷,我来啦。”
老阁主摸摸白胡子,正准备展露笑颜,就看见挽云身后跟着个小伙子。
这是第一次见挽云边上有男孩跟着。
老阁主把笑容收了回来。
他挑剔地打量挽云身后的独孤一念:衣衫不整洁,气度不沉稳,一看就是个毛毛躁躁的愣头青小剑修。。
容貌勉强称得上是俊朗,但配挽云是远远不够。
才学上一定不及挽云,不能和挽云有共同话题。
而且剑修一个个三大五粗,不仅不会心疼人还穷。
不行,不行,自己这水灵灵的白菜绝对不能让这不知从哪里来的猪给拱了。
老阁主一振袖子,端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要给独孤一念一个下马威。
“挽云,这是何人呐?”
挽云看着假正经的爷爷,再回头看看马上立正站好的独孤师兄,一下子明白过来。
“爷爷,来藏书阁的弟子来来往往,你不记得了。这是流风剑崖的独孤师兄,剑法是一等一的好。”
老阁主斜眼上下打量独孤一念,越看越不顺眼。
“哼。”了一声,把胡子都吹了起来。
他又拉过挽云的手殷殷切切地嘱咐。
“挽云,看那些复杂无聊的书卷久了,也可以看看话本放松一下,特别是三层右边第二个房间的靠墙的那几个架子上的可以好好看看。”
那里的话本挽云抱着好奇读过几本,不知是谁整理的书架,一架子的话本全讲的是痴男怨女的孽缘,尤其多痴情女子被负心郎抛弃的虐恋。
挽云知晓老阁主的用心良苦,认真地回答。
“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看,仔细看。”
老阁主听出挽云言下之意,稍微满意地点点头,摸了摸胡子。
见老阁主暂时放过此事,挽云赶紧拉着独孤一念进了藏书阁。
藏书阁一共有七层,楼梯和房间会随特定的规律变换,对不熟悉的人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独孤一念只跟大师兄来过几次,每一次都会在藏书阁错综复杂的通道和阶梯里晕头转向,只能乖乖在原地等大师兄找到他。
“走,我们去老地方。”
挽云右手打了个响指,用食指指向前进的方向。
独孤一念紧紧地跟着在楼道间翩然穿梭的挽云。
他看着挽云的背影,恐慌占满了心脏。
被他下意识忽略的事实,迅猛地顺着他的脊椎爬上来,勒住他的咽喉,缠绕他的肢体。
他想起那张从大师兄手上拿过的纸条。
“花前月下寒露浓,不如期会未时午后。春分后,廿二日,后山见鹿亭外相见。”
他还记得大师兄对他说:“我与一弟子互相在书上批注,以交流见解,竟不知她生出了别样心思。她未曾见过我,小念你就替我谢绝她的心意吧。”
挽云一直喜欢的人,都是那个能和她在书中讨论阵法之道的大师兄。
而不是独孤一念,这个顶替了师兄身份的骗子,这个偷走挽云的喜欢的小偷。
独孤一念小心翼翼地捧起自己欢喜,忽然晴天霹雳,一切都从指缝中流走。
独孤一念突然停下,挽云惊讶回头。
一缕阳光透过窗,投在挽云侧脸上,像梦境中的仙子一样。
独孤一念留恋地看挽云,眼好看,眉好看,唇好看,怎么看都好看。
“挽云,我忽然想起来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我要先回剑崖去了。对不起,不能陪你看书了。”
挽云看着独孤一念突然沉下去的脸,不理解这牵强的理由。
“怎么会……独孤师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独孤一念撇过头去,不敢看挽云。
“我想了一下,我好像搞错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我现在要赶快想想怎么补救。”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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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要现在走吗?你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告诉我呀。说不定我有办法呢?”
挽云不明白,刚才独孤一念说还好要一起去看书,怎么突然间就要走了。
独孤一念去意坚决,挽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独孤一念有如此大的转变,只得怀揣着隐隐的忐忑同独孤一念告别。
“独孤师兄再见。”
“再见。”
挽云看着独孤一念沉默的背影,喊住他。
“那下次我们在哪里见?”
独孤一念脚步顿了一下。
“挽云,我会帮你做好留住梨花的阵法,会一直保护你。但是,我还没想好下次该怎么见你。”
话了,独孤一念寻着来路离开了藏书阁,才发现原来走回头路就不会难。
挽云忽然被独孤一念留在原地,只知道独孤一念突然转变了态度,尽说些难解的谜语。
她甩了甩脑袋里对于独孤一念的恶意猜测,比起猜疑和埋怨,她现在还是更相信独孤一念会给她一个好的解释。
挽云找到那本和独孤一念结缘的书。
这本书原本是用来垫书架的,挽云发现了它,把它小心地抽出来。
它的内容是一些对于用阵法来借用星辰或者说是星宿力量的猜想。
藏书阁里几乎找不到这类的书籍,挽云对其中内容很感兴趣,反复地寻找佐证,还在书上留下了批注。
后来,书里多了了一张小纸条,不知是何人所留。纸上见解给她批注的观点提供了另一种视角。
挽云在这本书里夹上自己写的新的纸条,用这种办法与那位神秘人讨论书中各种猜想的可行性。
直到有一天,挽云在书里发现了一张表明爱慕的纸条。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佳人盈盈上楼去,明月皎皎照窗来。痴痴心许兮,寤寐思服。不见佳人兮,思之如狂。但求佳人怜顾我,若有期,月下逢。”
于是挽云决定见那神秘人一面,向他明说自己并没有情情爱爱的心意。
那时怎么能想到,去见到的是独孤一念。更没想到,之后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挽云,真巧。竟然在藏书阁遇到你了?”
一道温柔的声音让挽云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半夏师姐,你怎么来藏书阁了?”
白纱的外衣和淡淡的清香让人一下就知道来的是哪位佳人。
“我受人所托来来暂借本书。可惜能借的时限短,我已经借来还去过好几回了。”
挽云对这里的书本都十分熟悉,自信能很快找到。
“师姐要什么书?我来帮你找。”
“嗯……”姜半夏回忆着晦涩的书名,忽然看到挽云手上的书。
“哦,就是你手上这本。灰蓝色的封皮,书角被墨汁浸过。”
挽云隐隐感觉到不对,却想不明白。
“半夏师姐,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借阅这本书。那你有见到过书里夹着的纸条吗?”
姜半夏轻蹙眉头,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回答道。
“我确实没有发现纸条。我是替大师兄楚无锋借的,从来没有打开过这书。这纸条如果真是要紧,你可以去问问他,他可能知道。”
闻言,挽云仿佛失去了重心般,后退了好几步,喃喃自语:“所以说,从来都不是他。”
挽云和独孤一念之间,从来都是错的,从来都是假的。
17.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今天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莫希本应该如今日的天气一样活力满满。
刚才堂主从藏书阁抱来了一个忽然昏迷的女弟子。莫希记得她,是一个叫挽云姑娘。
莫希对挽云很有好感,充满干劲地去抓药煎药。
可惜,突然来了一个司徒空,拉着她像死皮膏药一般耍无赖。
“莫希,你教教我怎么抓药吧。”
莫不仅要注意力集中地控制煎药小炉的火候,还要分心理会司徒空。
她的好脾气都要耗尽了。
“都说了不行!而且就算你会抓药,惜花堂也不可能留下你的。”
“你蒙我,刚才半夏见到我还朝我笑了,肯定不会赶我。”
司徒空观察着莫希的样子,用手代替小扇子,有样学样地蹲在小炉前扇。
“堂主那是好声好气地叫你回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再闹,我就只接传音给燕子回楼,让你爷爷制裁你。”
药终于煎好了,莫希将黑乎乎的药汤盛进碗中,小心端着到惜花堂二层厢房门前。
司徒空还是一身晴蓝,像一条蓝色的小尾巴紧紧跟着莫希。
“挽云,你醒了!”
莫希推开门,看见挽云已经自己坐起来,就着落入窗里的光线看书。
她将那碗药摆到床头,对挽云说。
“快趁热把药喝了。”
挽云以前也是个小药罐子。先用手背试了试温度,直接端起碗,将药一饮而尽。
这药一看就很苦,司徒空在旁边看着,替挽云苦得直皱眉。
莫希拿出几颗陈皮糖给挽云甜甜嘴,老练地教训不好好爱惜身体健康的病人。
“你这次晕倒是因为没有好好吃饭,加之情绪波动太多……唉,太伤根基了。你自己身体弱,一定要注意身体。”
“好的,谢谢莫希师姐。”
挽云声音蔫蔫的,眼睛空空无神,好像魂魄都散出体外了。
司徒空看着失魂落魄的挽云,决定帮自己这位好朋友振作起来。
他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看见挽云手里的灰蓝书卷,终于想到了聊天的话题。
“挽云,你也看这本书啊?”
挽云听见司徒空的话,心中咯噔一下,急切地追问。
“你见过这本书。”
司徒空见挽云有精神了,乐呵呵地同她说起来。
“我没有看过,但是我在半夏的桌案上见过。那时候我见不到半夏,还特意在书里夹了封信来约她见面呢。”
“你在信里写了什么?”
挽云觉得自己已经快触碰到层层的巧合和误会背后的真相了。
“我不太会写字……我找了一个写字好看的人帮我写的。”
司徒空挠着后脖颈,费劲地想着信的内容。
“我记得大概是:啊!半夏,我好喜欢你。你像月亮一般美丽,让我日日想夜夜想。你快来见见我吧!”
挽云听完司徒空的话,卸了劲后倒在靠枕上。
“曾经那个同我在书里探讨阵法的神秘人原来是大师兄,半夏师姐替大师兄借书,恰巧让司徒空把写给她的信夹在书中。
谁料我误以为这是神秘人写给我的,决定相约见面,把事情说清楚。”
司徒空听得晕头转向,只是担心地问挽云:“所以我写信给半夏,让你不高兴了?”
挽云攥紧手里的书,回想起当日的场景。
她不知那天独孤一念为何出现在见鹿亭,甚至还冒认下了藏书阁的神秘人的身份。
若一开始就是假的,那后面的种种还有几分真情?
“我伤心没有你的关系。”
愁是剪不断,理还乱,她垂眸轻轻地叹。
“我被一个很信任的人欺骗了,所以很难过。”
“那个人是不是上次送你来惜花堂的那个剑修?我看你次次昏了倒了都有他,指定是个不值得托付的。”
莫希在傍边听得义愤填膺。
“挽云你说的这个人肯定是故意顶替藏书阁神秘人的身份,来欺骗的你的感情。一到藏书阁怕露馅了,就直接逃跑了。”
挽云觉得就这样给独孤一念下定论实在是太武断了。
“可是……”
“没有可是!无论如何他肯定不能照顾好你。”
莫希收走瓷碗,气鼓鼓地打断挽云的犹豫。
“你本来身体就不好,这种惹你伤心的人都不值得你费心神去想一下。”
莫希气势汹汹,吓得司徒空怂怂地往后退了两步。
挽云曾见过她教训那些不遵医嘱的病人,那种不容置疑的强硬语气和现在一模一样。
挽云乖乖低头不言语。
司徒空退离莫希三步距离,竖起食指摇了摇。
“凶残的莫希,你吓到挽云了。”
莫希现在腾出手来处理瞎蹦跶的司徒空。
她一个眼神瞪过去,反手掏出燕子回楼特制的传讯符在手里晃了晃。
司徒空一下子就老实了。
这两人相处实在有趣,挽云举起手里的书本,把脸埋在藏在后面偷偷地笑。
司徒空马上捕捉到了挽云的笑容,试图打动莫希。
“你看,挽云刚才笑了。挽云一个人肯定很无聊,我在这里陪她聊聊天。好莫希,你不要喊爷爷。”
“莫希师姐,我恰好想问问司徒空更多的细节,就让他在惜花堂待一会吧。”
听见挽云这样说,莫希仰头警告靠着墙立正的精神小伙司徒空。
“堂主刚才没有赶你,挽云也留你,我就暂时放过你。要是给我发现你又搞破坏骚扰别人,我马上把你爷爷叫过来,还要告的你状。”
司徒空小鸡啄米般点头,恭恭敬敬地把莫希送出门。
他回过头,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舒了长长的一口气。
“挽云,你救了我,你真是大好人呐。”
挽云看着司徒空写了一脸的真挚感谢,心想他可能现在还没有发现前几天自己把他卖了。
看来还是挺好忽悠的。
“司徒空,我刚才帮了你,现在也请你帮帮我。”
“好呀,我一定全力帮你。”司徒空拍拍胸脯保证。
“我现在想出去,但莫希师姐一定不会放我走。你帮我打打掩护,我出去一会儿,天黑前回来。”
挽云无论如何都要去找独孤一念问个清楚,只能出此下策。
“啊?你这是要干票大的。”
司徒空怂了,这件事对他来说相当于顶风作案,风险极大。
挽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刚才才答应我的,你可不能出尔反尔。要是这样,我会很伤心的。”
司徒空纠结再三,还是答应了。
“那你一定要回来,不可以留我一人跑掉哦。”
“好,我这些簪子首饰是我爹爹送给我的,现在都留在这。”原本莫希替挽云散了头发好躺地舒服些,几支琳琅的簪子都放在床头。
挽云麻利地穿好鞋,随手在床头摸了一支簪把发丝挽起来。
“我一定会会来拿的。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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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空打量了发现了挽云坠在领口的和田玉,瞳孔一缩。
“你怎么带了那块玉……那个玉一看就是最贵的,你得留下来。”
挽云知道司徒空的逻辑自成体系,耐心地用食指钩起系着白玉的红绳,向司徒空解释。
“这块玉用绳子系着,脱不下来。而且簪子一样贵重,我肯定会回来的,放心吧。”
司徒空凑近看这玉,若有萤光流转,越看越好看。
他认定死理,油盐不进。
“我不信,你肯定带着这个最值钱的走了。”
挽云把玉揣回来,看着突然犟起来的司徒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司徒空问她:“你这宝贝是哪来的。”
“这是我一个长辈送给我的。”挽云如实回答。
司徒空闻言,抱臂靠在墙上,抿着嘴皱着眉,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办法。
“挽云,你要去干嘛?我替你去呗。”
“这……”
挽云想不到事情是这样发展的。
“挽云你是最相信我的!我肯定帮你把事情办好。”
司徒空觉得自己这点子简直是天才级别的,洋洋得意,自信心一下膨胀起来。
这确实也是个办法,但挽云确实不放心司徒空,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把自己的意思传达到。
房间里没有纸笔,挽云只得把任务以最简单的方式交代给司徒空。
“你去流风剑崖找一个叫独孤一念的人,告诉他我在这里。”
“就是那个坏蛋是不?我马上去把他暴打一顿,然后给你抓过来。”
司徒空十分仗义,撸撸袖子就要翻窗。
“唉!回来。”
挽云眼看司徒空就要翻出窗外,急忙叫住他。
司徒空直接前扑的身子把重心向后一倒,手撑着窗沿,整个人像跷跷板一样晃起来。
“怎么啦?好有什么事吗?”
挽云看着倒立似得司徒空哭笑不得。
“你只要去告诉他:挽云在惜花堂。不要打架,更不用抓回来。”
“可是你不是要见他吗?万一他不来怎么办?”司徒空不解。
“我去见他无非是为了问个答案。”
挽云顿了一下,自嘲地笑笑。
“我等不来他,也是一种答案。”
“那好吧。我去了就只和他说那一句话,多一句都不会说……还有,挽云你不要再这样笑了,很不好看。”
司徒空嘟囔着从窗户里跳了下去,悄无声息地屈膝落地,末了还摆了个帅气的姿势,冲楼上看他的挽云得意地扬扬下巴。
挽云探出窗外,给这完美的落地无声的鼓掌。
司徒空歪嘴一笑,叉腰转身吹刘海,随意地挥挥手,像豹子一样矫健地跃入林中不见了。
真是不知道是在哪里学的,时不时自以为很帅气地就露出点浪荡混混的姿态。
先前挽云还奇怪怎么没有人教他改一下,如此看来其心质朴,这样的动作也不失可爱。
司徒空带着挽云的任务出发了。
挽云整理裙钗坐回床边静静地看书。
她捧着书好久好久没有翻页,懊恼地用拳头一下一下敲自己的脑袋。
喜欢这东西真令人讨厌,欢欣的时候不被察觉,难过的时候却不停地往下砸,越砸越疼,越疼越多。
挽云合上沾湿的书页,蜷进被子里,手环在胸前。
轻轻地哼着温暖的曲调,一只手随着曲子轻柔拍打节奏,熟练地自己哄自己。
“风儿轻,月儿明,树叶儿遮窗棂……”
18. 第 18 章
独孤一念从鹤栖山失魂落魄地回到流风剑崖。
剑崖上,秦歌和聂青盐正在空地中比试。
流云眼蒙黑布,闲适地屈腿坐在凳子上,持剑两人的动作具在心中。
陆笑坐在流云旁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场中局势。
独孤一念不想打断比试,在远处寻了个地方观战。
只见秦歌左踏一步,抽剑出鞘,剑尖斜指于地。
桃花眼微眯,紧盯面前对手的动作,寻找破绽。
聂青盐调整呼吸,双膝微沉,手中剑骤然出鞘。
剑光旋成一朵漂亮的剑花,随即化作一道气势如虹的寒光,直取秦歌左肩。
秦歌手腕一转,横剑格挡,在两剑相触一瞬拧腰旋身,点剑而起。
聂青盐的剑被荡开,急改刺为挑,剑气凌厉直追腾空的秦歌而去。
剑光缭乱,秦歌无处闪躲,转出游身剑花,迎着聂青盐的磅礴剑气急坠下去。
在晃眼的剑光中抓住破绽,剑出如电,险之又险地停在聂青盐的咽喉前一毫之处。
“我赢了。”
秦歌眼底的冰冷瞬而褪去,将手上的剑一松,一双眼睛笑得风流。
“聂青盐你不太行啊。”
秦歌最后一剑根本没有将自己完全护住。
聂青盐收势不及,剑气将秦歌身上割出一道道血痕。
他慌张地扶住摇摇欲坠的秦歌。
“你怎么又这样莽下来!”
秦歌拨开聂青盐的手,满不在乎。
“磨磨唧唧的,不受伤怎么能赢你。没伤着要害,敷两天药又是一条好汉。”
一直观战的流云开口:“秦歌你过来包扎一下,青盐再和小念比一场。”
秦歌嬉皮笑脸地坐到流云旁边,问:“师父,你看我这剑法进步多少?”
流云没好气地哼声:“没多少长进,还是一塌糊涂……小念,你不许用剑气啊。”
独孤一念听见流云的安排,提剑走到聂青盐面前立定。
聂青盐自知不如三师兄,听闻师父要禁了三师兄的剑气,没有为被小瞧而不满,反而更加严阵以待。
两人互相行礼,对峙三息之后,几乎同时出剑。
聂青盐的剑气如雨点般袭来,独孤一念只有手中一剑,侧身卸劲暂避锋芒,长剑化作护身银光,将剑气尽数挡下。
聂青盐见状,在剑身上的剑气凝成一线,撼山之力汇成寒芒一道直逼独孤一念的门面。
独孤一念应变极快,改成双手握剑接下剑气,蹬地借力,四两拨千斤,以追星赶月之势向前,意图拉进和聂青盐的身距。
聂青盐剑气化为千道,倾泻而下,逼退独孤一念。
独孤一念一击不得,且战且退,与聂青盐周旋,另伺良机。
“聂青盐这不是挺会仗着剑气欺负人的嘛。”
秦歌干脆脱了上衣,熟练地给自己打绷带。
同时还不忘评价一下局势。
流云皱了皱眉头,他哪怕只用耳朵都已经能听出局势来。
“这两小子,坏毛病是一点没改。”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还有纠缠好一会。
于是,流云考起自己的最小的徒弟。
“小六,我们流风剑为何以流风为名啊?”
陆笑被师父抽查功课,马上从凳子上站起来老老实实回答。
“回师父:当初仙魔大战,生灵涂炭,师祖入世斩魔,世人称赞其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故而称为流风剑。”
流云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那流风剑法的奥义是什么?”
陆笑记得很牢:“疾时,惊鸿转瞬一剑制敌。徐时,徘徊缠绵不可琢磨。轻逸飘摇,虚实难辨。”
流云又指了指正在比试的两人:“好,那你看你这两个师兄的剑如何?”
陆笑茫然,他现在连剑身和剑影都看不分明,怎么敢评价师兄。
流云剑尊这一问本意也不是真的要陆笑说道些什么。
他叹口气,裁云剑出鞘斩出一道剑气,震得场上的独孤一念和聂青盐身形一晃。
“别打了,过来挨骂。”
独孤一念和聂青盐对视一眼,知道师父生气了,却不明是何处惹恼了师父。
两人收剑入鞘,低着脑袋灰溜溜的来的流云面前。
流云问这两个徒弟:“你们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吗?”
聂青盐向师父行礼:“弟子不明,望师父指点迷津。”
流云站起身,捡了地上一节断叶,对聂青盐说:“出剑,斩断,收剑。”
聂青盐虽然不解却也照做。
出剑一瞬,那细枝竟已抵在他的手腕上了。
聂青盐惊出一身冷汗,若是真正的拼杀,他恐怕已经人头落地。
“流风剑,刚柔并济,虚实难辨。”
流风剑尊把枝叶一抛,对聂青盐说:“你的剑,华而不实,过分追求蹁跹流转之形。不够快,不够锋利。”
“不过,你真正败给秦歌那小子,另有原因。你再想想。”
聂青盐这下是真的百思不解。?
流风剑尊看着这一脸聪明相的弟子,深吸一口气。
他抄起桌子上秦歌的折扇就往他脑门上敲。
“叫你起手挽剑花!叫你起手挽剑花!”
“啊?”
聂青盐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败于这样小的细节。
但仔细回想,确实是自己出手前下意识挽了个剑花,给了秦歌反应的时间。
是秦歌故意买破绽,让他急于追击,却反而被秦歌抓出机会,一击取胜。
“啊?你还‘啊?’好在不是和其他门派的弟子比试,不然为师的脸都不知道哪里搁了。”
流风恨铁不成钢,下了几分力道,砰砰砰地往聂青盐身上敲。
秦歌在旁边幸灾乐祸,笑得前俯后仰。
流云咬牙切齿,连着秦歌一块敲。
“还有你也是!爱搏命的毛病给我收一收。”
独孤一念消沉地蹲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也突然挨了一下师父的充满爱的痛击。
他也不抬头,抱住自己的脑袋,痛苦地说。
“师父,我今天打得哪哪都不好,我错了。”
独孤一念的悲伤和难过一下子涌了出来。
这孩子遇到什么事了?
在场其余四个人齐齐停下来看向独孤一念。
秦歌作为半个知情人士,很快反应过来,凑到流云耳边私语。
流云听闻点点头,抬手招来自己的裁云剑。
他绷着脸,开口厉声斥责:
“独孤一念,你现在还有剑修的样子吗!你给我站起来。”
独孤一念委屈巴巴地站起来。
流云拔剑出鞘,剑气成一道弧光直逼独孤一念的门面。
这剑气不算快,但其中的剑意惊人。
直面这道剑气的独孤一念寒毛倒竖,虽然下意识抽剑格挡,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独孤一念持剑将将抵住剑气。
他的虎口被震麻,剑也铮然一声脱手,人往后急退数米才稳住身形。
黑巾覆目的流云缓步向他走来,手腕微翻,通体乌黑的裁云剑上泛起莹白的光泽,
这是流云的第二剑,如火石流星,退无可退。
独孤一念一咬牙,向斜前翻滚拾起自己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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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用反手接下。
右臂已经脱力颤抖,只能换到左手持剑,几道剑气交织护在身前。
他平复呼吸,观察流云的下一剑。
在流云第三剑抬手的一瞬间,独孤一念手中的长剑化作剑影,下一刻就刺到流云身前。
可惜剑尖停在流云面前,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
即使剑身因承载的剑气过于暴烈而弯曲,剑尖也不得寸进。
第三道剑气劈在独孤一念身上,锐利顷刻化作钝重,将独孤一念拍在地上。
独孤一念没空擦去咳出的血,用手肘将自己撑起来。
胶住在空中的飞剑受到主人的召唤,疯狂地颤抖。
这样下去要出事,聂青盐准备去劝师父消消气。
秦歌拿着自己的折扇将聂青盐拦下,面色平淡地向青盐摇摇头。
裁云在空中划出一道墨痕,归入鞘中。
流云将独孤一念的剑还与他。
用灵气探里一圈,发现这小子还会把自己心脉护住,放下心来。
独孤一念望着天,嘿嘿地傻笑两声。
“师父,我明白了。”
他握住了自己的剑,剑拽着他摇摇晃晃地升上天空。
剑柄在空中抡了一个圆,把独孤一念甩起来。
独孤一念凌空中调整好身形,恰好落在剑身上。
他同师父和师弟们说:“我要去干一个剑修该干的事情了。”
聂青盐担心独孤一念身上的伤,着急问。
“你要去哪?”
独孤一念大喊:“藏书阁。”
话音未落,人就风风火火地飞走了。
“年轻真好啊。”?
秦歌看着远去的身影,不由得感叹。
秦歌转头问:“不过,师父,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流云沉吟了一会,憋出一句。
“我也不知道。”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反正是把他打醒了。你们就是平时对他太溺爱了,容易养歪。”
秦歌把折扇打开,故作高深的反驳。
“不不不,那是因为小念第一次恋爱,有点找不着北了,跟我可没关系。”
他欲言又止,蹲下捂住陆笑的耳朵,对流云小声抱怨。
“而且,我早说过该让他出出任务,杀个人,见下血。当时你可是一千一万个不同意。”
陆笑看着秦歌,诚实地说:“四师兄,其实我看你的口型也能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笑跟这流云在外游历,也见过杀人的场面。
“我是大孩子了,不会害怕这些,四师兄不用避开我。”
流云嘴角是温柔的微笑,启唇却说出冰冷的话。
“好,勇敢的小六今天挥剑六百次。”
末了,流云似是觉得强度的不够,又补充:“嗯,手上再吊个沙袋。”
陆笑听着突然加倍的功课,晴天霹雳,愣在原地。
此时天空有一道晴蓝色的身影,向剑崖飞来,正是赶来传话的司徒空。
八道御风的符咒环绕在他周围中,流云一下就认出这是燕子回楼的手段。
司徒空落到地上,看见人就直接问。
“我找独孤一念,你们谁是独孤一念?”
聂青盐觉得来人不太礼貌,但还是好言回答。
“真不巧,三师兄刚刚离开。”
“啊,那怎么办?”
司徒空在流风剑崖找不到独孤一念。
于是哀嚎一声,又甩出八道御风符咒,垂头丧气地飞走了。
聂青盐看着来去匆匆的司徒空。
十分纳闷:“他不该问问小念去了那里吗?”
19. 第 19 章
司徒空没能完成任务,从流风剑崖愁眉苦脸的回来了。
他从挽云留的窗户翻进屋里,就被吓了一大跳。
莫希正板着脸坐在桌前,眼神如飞镖一般将司徒空钉在原地。
司徒空还是还是很仗义的。
他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但还不忘关心好朋友挽云。
“挽云呢?她去哪里了?”
“堂主找她有事。”
莫希看着司徒空紧张兮兮的样子,告诉他:
“你放心,挽云临走之前还替你开脱了,不会送你回鹤栖山的。”
“半夏!我也想去找半夏!”
提到姜半夏,司徒空马上激动起来。
莫希早有预料地与扑过来的司徒空拉开距离。
“不行,堂主有正事要做,没空见你。”
她打开桌子上的食盒,里面全是精美的点心。
“你别闹,我给你做了点心,吃不吃?”
司徒空动摇了,毕竟莫希做的点心非常好吃。
而且莫希并不经常做,吃一次要想念半年。
“那我还是吃点心吧。”
司徒空从善如流地拖了把椅子坐下,抓起蛋黄酥就往嘴里塞。
“你别狼吞虎咽的,当心噎着。”
莫希看得直皱眉头,连忙给司徒空递水。
“哎,牛嚼牡丹!我的这绿豆糕刚调的配方,你一个囫囵就吞了。”
司徒空就着茶水把嘴里的糕点都咽了下去。
“那当然!我这次可要吃回本。”
而错失点心的挽云,跟着姜半夏穿过曲折的门廊,来到惜花堂里一处别致的人工造景。
潺潺的流水,从高处叮咚地汇入清澈的小池中。
姿态优雅的多孔湖石之间,有一小亭凌于池上。
亭中人恰好能将其中鱼儿灵动的姿态尽收眼底。
挽云随着姜半夏来到亭前,亭上题了朴实无华的“观鱼亭”三字。
亭中已经有一人等候。
一身白衣,眉如墨画,鬓若刀裁,芝兰玉树,谦谦君子。
姜半夏同挽云介绍。
“这位是楚无锋,玄霄宗的弟子首席。也是先前与你探讨阵法之人。”
挽云自然是知道这位玄霄宗新一代的第一人。
但她只是远远见过,未曾这样面对面的交谈过。
“千机林弟子挽云,见过大师兄。”
楚无锋笑起来,语气温和。
“不用理会这虚礼,挽云师妹阵法造诣高深。楚某恐怕穷极一生也难望其项背,是我要向你求教才是。”
楚无锋平易近人,如春风化雨。
挽云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我听莫希说了这阴差阳错的事情。”
姜半夏牵着挽云在亭中坐下。
她用葱白纤细的手指了指挽云揣着的灰蓝色书本。
“刚好楚无锋来找我拿书,我就想这一定要拉你们两个书友见上一面。”
楚无锋打趣般接过话。
“分明是我非要见见挽云,你却自己揽上功了。”
挽云坐在两人之间有点插不上话。
姜半夏问挽云。
“挽云,楚无锋有一些书上的问题想问你,我坐在边上旁听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
挽云点点头,将书本递给楚无锋。
“大师兄请问,我会尽力回答的。”
楚无锋没有翻开书,反而是拿出一叠图纸。
图纸上画满了好几种对护宗大阵的星辰构型的猜想。
楚无锋想请挽云看看这些图纸的问题。
“护宗大阵在玄霄宗建立之前就已存在,有关的历史记录早就佚失。我们只能猜想其中原理,比较成熟的是这几种。”
挽云表情一下严肃了起来。
她站起身来,撑着桌面,用手指节在图纸上比量。
挽云将图纸仔细看了一遍,说出自己的结论。
“都是错的,有的甚至错得离谱。”
她拿起其中两张,把其余地一把推到桌边。
抬眼看着脸上已经很差的楚无锋,晃晃手上的两张图纸,勾唇一笑。
“不过,这两张很有参考意义。”
楚无锋递给挽云一支朱笔,谦虚求教。
“请仔细讲讲。”
“师兄想来做了许多调查,我也是根据师兄给的信息才得出了许多推论。”
挽云边讲边接过笔,在图纸上勾画。
“但问题在于,护宗大阵是存在上千年的强大阵法,不能用那种短时间效果的构型去解释。”
楚无锋也一直为这一点困扰。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星星的位置会随时间而变化,不可能有阵法能一直生效。”
挽云还在不停地勾画,头也不抬的说:
“所以,护宗大阵是由千万个大小阵法构成的巨型联合阵法,多到可以保证对应一年四季的星星。”
楚无锋反驳:“既然如此,每一段时间调用的阵法是单一固定的。那为何一处大阵枢纽的破坏会造成如此剧烈持久的影响。”
挽云将自己标注好的图纸递给楚无锋。
“用于对应星空的辅阵是单一变换的,但灵气在大阵内的流动是持续的,各个阵法在大阵中承担的作用也是变换的。可惜这太复杂了,我根本算不出来。”
楚无锋看着图纸,眼睛也亮了起来。
“我想起我们之前的一种猜想。北斗对应由西至东的主峰到剑崖一线,其实并非完全不可取。它是钥匙一般的存在!”
挽云先前重点关注过这七个点,虽然是灵气集中的地方,但不足以成为大阵的主导。
楚无锋的话点醒了她。
“你说的对!既然这样巨大的联结阵是随时变化的,绝非人力可以控制,那么一定留了可以让人调动阵法的方法。”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狂热的情绪。
他们异口同声:“可以算出来!”
平日里温温和和,文文静静的两人,此时异常激动的大声讨论。
姜半夏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
她用指腹按了按太阳穴,百无聊赖地凭栏喂鱼。
而在知识里晕头转向的,还从流风剑崖赶往藏书阁的独孤一念。
独孤一念本来是想向老阁主询问挽云的去向。
但老阁主见了他,只一顿吹胡子瞪眼,不愿搭理他。
独孤一念没有办法,只能进藏书阁逐层逐间地找。
很快就迷失在茫茫书海中。
所幸藏书阁晚上不开放。
老阁主臭着脸吹了口烟,白烟化作一只大手把独孤一念从藏书阁里扔了出来。
独孤一念狼狈极了。
他爬起来,跪在老阁主面前。
“求阁主告诉我挽云去了何处。”
老阁主斜眼看着独孤一念,冷嘲热讽。
“呵,今早你把她一人扔下此处,现在知道找她了?”
独孤一念喉头一哽,无可辩解。
老阁主冷哼一声,呼出的烟雾化作一朵祥云。
“早上半夏那丫头抱着挽云匆匆走了,你去惜花堂看看罢。”
言毕,老阁主架着云雾离开了。
“惜花堂?”
独孤一念心焦起来。
他恨不得扇今早的自己一耳光。
要是挽云出了什么事情,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天空微微阴沉,下起细细的小雨。
雨落到独孤一念的头发上衣服上。
他把雨水用剑气震开,免去了被淋湿的烦恼。
独孤一念踏上飞剑往惜花堂飞去。
他决心向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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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一切。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能做逃兵。
独孤一念来到惜花堂门前,落到地上。
一男一女从惜花堂里走了出来,是楚无锋和挽云。
两人共撑一把素色油纸伞,相谈甚欢。
男子温柔垂眸,女孩笑容明媚。
谁见了不说一声般配。
独孤一念如坠冰窟。
是啊,挽云本就是喜欢大师兄的。
他只不过是一个顶替大师兄的身份,偷走了挽云喜欢的懦夫。
如今,他只不过是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回去罢了。
雨把独孤一念淋湿了。
独孤一念摸了摸肩膀,后知后觉。
难怪感觉自己浑身发冷。
挽云在蒙蒙的雨雾中,看见了站在远处的独孤一念。
他来了,
他怎么现在才来。
挽云突然顿住了脚步,望着远处出神。
楚无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了独孤一念。
“小念,你怎么在这?”
独孤一念看着自己的大师兄,握紧手中的剑。
“大师兄,我有话想对挽云说。”
他走到两人面前,深吸一口气。
“我有话想对挽云一个人说。”
楚无锋低头询问,挽云微笑颔首。
楚无锋把伞柄交给挽云,多看了眼今日格外不同的师弟,离开了。
春天的雨缠绵多情,在相顾无言的两人间拉起一层薄纱。
挽云隐约看见独孤一念身上打斗的痕迹,和本不应该被淋湿的鬓发。
她敛了嘴角的微笑,皱起了眉头。
“有话就说吧。”
挽云冷淡的态度让独孤一念心里打鼓。
“你都知道了?”
“我没知道什么。只是知道你故意骗我的,还因为害怕被揭穿,自己一个人跑掉了。”
挽云轻笑了一声,伸手接住了雨水。
“雨也知道。你看,她替我哭了这么久。”
独孤一念看着挽云的笑。
没有生气,也没有流泪。
独孤一念看着挽云,觉得雨把他和挽云隔得很远。
他恨不得挽云对他破口大骂,拳打脚踢。
但是挽云不愿意。
如此,他又怎么能奢求挽云会愿意把伤心的眼泪流给他。
独孤一念只能道歉:“对不起。”
但是道歉没有用。
挽云似乎是不耐烦了。
“说完了?没有其他的话,我先走了。”
独孤一念不知道要如何才能留住挽云。
他一下子想了好多好多,最终却只能问出一句。
“挽云,你还会愿意让我保护一辈子吗?”
“抱歉,我不信。”
挽云轻声的回答刺穿的独孤一念。。
她绕开怔愣在面前的人,循着下山的路离开。
独孤一念看着挽云向自己走近。
然后在与他最近的时候,擦肩而过。
“挽云!”
独孤一念冲着面前空空的雨大喊,企图喊住挽云。
他猛然转身,向着雨中的远去背影声嘶力竭地大喊。
“挽云,我喜欢你。”
“我非常非常地喜欢你!”
“请你给我机会,我会向你证明!”
油纸伞下的女孩停住脚步。
她转过头来,乌发遮住了半张精致侧脸。
她微微点头,说了声。
“好。”
独孤一念怀疑自己听错了,又坚信自己没有听错。
由不得他确认。
撑伞的倩影已经款款消失在白蒙蒙的雨幕中。
只留一句。
“暮雨寒凉,师兄不必送。”
温柔又疏离。
20. 第 20 章
雨下个不停,天也黑了。
挽云打着伞,独自走在雨中。
她知道从主峰回竹林的山路不好走。
也不想回不系舟去。
于是在路口站了一会,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
去不器墟的渡口找艘小船,经霁羽湖回去吧。
晚上的不器墟是属于炼器师们的集市。
这里没有车马,只有摇橹船。
水道和巷子各顾各地纵横交错。
桥上的青石板要比路面的少一点。
宗外的修士可以拿着凭证进来。
靠灯笼和雨伞指引繁华所在。
有的在路边摆个摊子,不搭理问价的人。
有的兜比脸还干净,开口就问最贵的宝贝。
还有的撒泼无赖,被负责巡卫不器墟宗门弟子三下五除二地放倒。
挽云第一次见到夜晚的不器墟。
原来这里的人声比雨声要喧嚣。
石板上的水洼是又一盏落地的灯。
檐下的灯,地上的灯,把西山的落日拆了,重新在这里拼上。
好热闹啊。
挽云收起伞,让冷雨淋到她的身上。
雨天的不器墟和晴天的不系舟是一样的。
人很多的时候和没有人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除了雨,没有人知道她是否在哭泣。
有几个铜钱滚落到挽云鞋边。
旁边的摊主喊住她。
“小妹妹,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碰掉了,能拜托你帮我捡回来吗?”
挽云蹲下把铜钱捡起来,还给摊主。
摊主是一个气质清隽的中年男人,头发不知为何已经全部花白。
他在买一些卜算用的东西,罗盘和桃木签一类。
挽云没有研究过,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摊主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他把铜钱擦干净,放回摊子上,和挽云道歉。
“真是抱歉,打扰你淋雨了。”
挽云觉得这个摊主很亲切,问他。
“你不觉得奇怪吗?”
摊主被逗乐了,笑得很好看。
“不奇怪,我也经常去淋雨。”
挽云不明白:“为什么?”
“就是因为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难过,又或者是觉得自己不应该难过,所以去淋雨。”
摊主打了个响指,在挽云头上撑起一把无形的伞。
“眼泪混在雨水里,可以把自己也骗过去。”
雨被挡住了,挽云惊讶的抬头张望。
摊主又打了响指,雨水落了下来,淋得挽云缩了一下脑袋。
“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生病。”
“确实。”
挽云拨开湿哒哒的头发,抿抿唇,撑起自己的伞。
“感谢前辈点拨。”
摊主摆摆手。
“哪来什么前辈,什么点拨的?只是和你投缘聊上两句。”
他拿起摊上一枚铜钱,正是挽云捡回来的其中一个。
“既然有缘,这枚铜钱我就白送你了。”
挽云手忙脚乱地接住抛来的铜钱。
这铜钱平平无奇,挽云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就是一普通铜钱,不然能白送你?”
摊主看着挽云失笑。
“赶快回去喝碗姜汤,洗个热水澡吧。”
挽云谢过好心的摊主,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回头,却找不到那摊位了。
挽云摩挲着手中的铜钱,心知遇上奇人异事。
她也不多想,往渡口去了。
施了障眼法的摊主沉默地看着挽云远去的身影。
直至她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黑暗中的有人问他。
“少楼主,就这样让小姐走了吗?”
摆摊的戚无尘侧头问暗卫。
“你有没有觉得挽云其实不太像她妈妈?”
暗卫不敢胡乱回答。
“我觉得还是更像我一点。”
戚无尘抛了抛铜钱,开始收拾摊位。
“摆了四年多,终于收摊了……影一,来帮把手。”
不器墟的渡口,挽云找到了摆渡船。
一个领了摆渡任务的师兄将挽云送到千机竹林一侧靠岸。
挽云沿着竹林里的小径回到院子。
温暖的烛火透出窗户纸,晕黄了一小片雨。
挽云欣喜,是廉贞在等她回家!
她加快了脚步,推开门,对坐在屋里的廉贞喊。
“阿爹!我回来啦。”
廉贞看见挽云湿漉漉的头发和衣衫,心疼极了。
他一边用灵力烘干挽云身上的雨水,一边絮叨。
“怎么都湿透了?若是被雨困住,就传音给阿爹,等阿爹来接你。”
挽云的头发被突然烘干,变得格外蓬松。
她不适应地用手顺顺头发,乖巧地回答。
“我知道啦,下次我一定会传音给你。”
廉贞发现挽云的头发着自己的努力下变得越来越毛躁,心虚地收回手。
他不动声色地说:“走吧,回不系舟去。我可是特地带了好吃的回来。”
挽云惊喜:“真的吗!”
廉贞挑眉,向挽云点头。
“有龙井虾仁和清炖蟹粉狮子头。你快去洗热水澡,洗完回来吃饭。”
“好!”
挽云兴冲冲地跑上楼去。
廉贞意念一动,桌椅餐具在不系舟中凭空化出。
他取出流云带回来的信,坐下看一遍又一遍。
这封戚无尘写的“陈止戈亲启”,洋洋洒洒三页纸。
言语间全然以挽云的亲生父亲自居。
廉贞看得脸越来越黑,看得他心中的无名火越来越旺。
“阿爹?你怎么啦。”
挽云洗漱完毕,下楼就见廉贞的脸上从未有过的阴沉。
廉贞折起信纸,看着可爱的女儿,心中对戚无尘越发的不爽。
但流云说得对,这要交给挽云自己决定。
“挽云,阿爹有事要和你说……来,边吃边说。”
挽云用勺子舀了个狮子头,先吃再忧心。
“阿爹,什么事啊?”
“嗯,你先听阿爹讲个故事吧。”
廉贞沉吟一会,打算先从一些不相干的事情说起。
故事要从很久以前讲起。
“从前,有一个男孩。
他出生在凡间的村子。
村里没有几个识字的,他排家中老五,就叫陈五。
后来战乱,陈五的家人把他卖给了人牙子,换了半斤的米。
那个人贩子哄骗他的母亲。
说他生的白净,等将来到城里,可以有穿有吃。
要是攀附上贵人,就更是发达了。
可是,要落到那些“贵人”是的手上,恐怕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来。
陈五很机灵,偷跑了出来。
待到那人牙子追过来,他往脂粉店里跑,抓起装香粉的瓷盒就往地上砸。
这样,脂粉店的伙计就不会让人贩子轻易抓走他。
陈五很快被伙计的木棍打到地上。
他躬身护住脑袋,只搏有个夫人小姐心善,能给自己一线生机。
但是他就是一个脏兮兮的瘦猴模样。
在试胭脂水粉的少妇和小姐连连惊叫地往后退,生怕弄脏了她们的裙摆。
大门高户里出来采买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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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着他大声骂,要伙计把他狠狠地打出去。
陈五最后被打个半死,被伙计唾骂着扔到巷子的拐角。”
廉贞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挽云听得入神。
“这些人怎么这么坏!那后来呢?”
廉贞捋了捋,继续接下来的故事。
“后来,墙头上忽然落下来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在了陈五的身上。
他被砸得气一闭,昏死过去。
再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神仙一样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救了男孩。
她叫微生苏,她是修仙的仙人。
她说陈五有天赋,带他参加玄霄宗的选拔。
陈五幸运地受到当时千机林林主的青睐,拜入千机林微生家主微生苍门下。
微生苏说陈五这个名字太随便了。
千机林的弟子要有个听起来像样的名字。
她先是把‘五’字改成‘武’。
然后又嫌不够文雅,把‘武’拆开为‘止戈’。
于是小杂种陈五,从此变成了千机林前途无量的外姓弟子陈止戈。”
廉贞看着面前瞪圆了眼睛的挽云,低声笑了笑。
“这就是我来玄霄宗之前的故事。”
挽云不安:“阿爹,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挽云,以前你无论怎样问,我的不肯告诉你母亲的事情。”
廉贞严肃的对挽云说明。
“现在,我将你的身世告诉你,让你自己做出选择。”
再香的狮子头挽云都吃不下了,她只听见廉贞的声音。
“挽云,我本非你血缘上的父亲。”
“十六年前,魔族因为微生家特殊的血脉火烧千机林。
我侥幸逃生。
但找到师姐时,她已经奄奄一息。
她将你托付与我。
为了保护微生家最后的血脉,我造谎你已经夭折,偷偷将你养在不系舟中。”
挽云茫然:“所以你不让我离开不系舟,是为了藏住我。”
廉贞摇摇头,又迟疑地点点头。
“我没有养过孩子,一开始以为那样是可行的。”
他紧紧地握住拳头,然后放开。
“挽云,你的亲生父亲叫戚无尘,是陆南摘星楼的少楼主。他找到了你,来信说,希望能够接你到他的身边生活。”
挽云打断廉贞的话,急声抢答。
“我不要!我不走,我不想离开阿爹。”
廉贞认真地和挽云分析利弊。
“如今魔族在暗处虎视眈眈,我也无法保证你的安全。虽然前往摘星楼,也有暴露你身世的风险,但至少远离风波中心。”
挽云反驳廉贞。
“去摘星楼路途遥远,也没有我认识的人,这不是更加危险吗!”
廉贞知道挽云一下子接受不了,只是继续说。
“你应该知道摘星楼在陆南的影响力很大。戚无尘有钱有势,可以给你富足和自由的生活。”
挽云现在完全听不进去,开始耍小性子了。
“我不管!阿爹你不要我了吗!你怎么帮他说话。”
廉贞向来拿挽云没有办法,放柔声音哄。
“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挽云,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挽云撅着嘴生了好大的气。
拿着筷子把碗里的半颗狮子头都戳成了肉泥。
好久才闷闷不乐地答应。
“我知道这个决定很重要,我会好好考虑的。”
廉贞宠溺地揉揉女儿柔软的发丝,告诉她。
“你长大了。认真地想一想,阿爹尊重你的决定。”
挽云委屈巴巴:“阿爹。”
“嗯,阿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