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美人腰》
1. 第 1 章
第一章
「晋江原创独发」
春日正是阳光和煦的时候,姜瑟瑟从山上摘了一些野杨梅准备送到市集上去卖。
她力气实在是太小了,便是连寻常背篓都背不动,只能提着一个小竹篮赶路。
不过即便只是提着一个小竹篮,这么会儿走了一刻钟的路,姜瑟瑟就已经有些受不住了,今日的天气实在是太好了,日光落在身上有些毒辣辣的。
她忍不住停下了步子,先是抬眸看了一眼日头,随后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不过好在前面正好有一棵大树,她清婉的面容上忍不住浮现了一丝笑意,正好可以在前面休息一下。
这般想着,她便忍不住加快了自己朝前走去的步伐。
很快姜瑟瑟便走到了大树地下坐着,梧桐树参天,坐下来之后鼻间便有一股淡淡的梧桐花香气传来,很是心旷神怡。
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朵淡紫色的梧桐花瓣,不由得低低叹了一口气。
转眼姜瑟瑟穿越到这个朝代已经有小半年了,她是去年十一月份穿越到这个朝代的,现在算算已经有小半年了,可她却还是没能习惯在这个朝代的日子。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穿越到这个朝代的,她在现代是十八岁,刚上大一,记得穿越前她是在上一节历史公开课。
那一天,天气也是有些闷热,姜瑟瑟坐在位子上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便直接睡了过去,哪料等到她睡醒之后,便发现自己穿越到了这个朝代。
当时听人说这具身子的主人也是苦命,姜家并不是京城本地人,而是早两年江南闹洪水的时候逃难过来的,也算是走运,侥幸在京城安置了下来,不过住处自然是有些偏僻的。
且姜家的人性子都是有些冷淡,姜家的院子又十分偏僻,周围并无什么邻居,与同村的人也不算是亲近。
去年秋初的时候,先是姜母病重撒手人寰了,而后便是姜父在十月末的时候重病不起,短短一个秋天,原主便接连失去了父母,整日都是浑浑噩噩、心绪不宁,去山上摘野果的时候便不小心摔了下来。
等到姜瑟瑟穿越到这个朝代的时候,便觉得脑袋处传来一阵疼痛,她趴在地上缓了许久这才慢慢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总觉得额头上有些不舒服,姜瑟瑟便下意识用右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便见指尖沾染了些许干涸的血渍,好端端的,她的头这是怎么了?
紧接着环顾四周居然十分荒凉,姜瑟瑟神情有些慌张地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打扮,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真是没想到这穿越的事情居然真让她碰到了。
*
此时吹来了一阵清风,姜瑟瑟倒是觉得天气没那么热了,她低低叹了一口气,归拢了思绪,毕竟是在京城远郊住着,她只知道如今这个朝代是晋朝,旁的事情一概不知。
不过她也没必要去知道那么多事情,毕竟她只是京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京城贵人的事情与她更是不会有什么关系了。
想到此,姜瑟瑟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穿越到这个朝代于她而言实在是倒霉到底的一件事情。
不过好在晋朝民风还算是开放,甚至双亲去世后也并不需要守孝三年,只需要守孝三个月就可以。
正因为晋朝民风开放,是以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晋朝生活了一段时间,也并没有受到什么欺辱,日子虽然是平平淡淡,但是她已经知足了。
身为穿越女,她并没有什么要平定天下的野心,只想就这样平淡安稳地将日子过下去。
刚开始她也接受不了在古代的日子,可她也没勇气再从山上滚落一次,姜瑟瑟一直都是个很热爱生命的人,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是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了。
走走停停地休息着,其实姜瑟瑟并不经常出门,必要的时候也是搭乘牛车出门,不过今日正好牛去耕地了,她又与人约好了日子,不好将事情耽误了,这便匆匆出了门。
另外这些野杨梅虽然名义上是拿去集市上卖的,但其实是姜瑟瑟拿去打算送给陆思文姑娘的。
想到了陆思文姑娘,姜瑟瑟的眼底便不由得浮现了一丝感激,在晋朝待了小半年,她在现代好歹也算是中文系的高材生,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知名学府。
可穿越到这个朝代之后,她俨然成了目不识丁的粗人,想想就是心塞。
大半个时辰之后,姜瑟瑟总算是走到了京城,过了城门之后,商贩热闹的声音便不断传来,长街两侧尽是商贩,各式各样的物件儿琳琅满目。
姜瑟瑟不由得看的有些眼花缭乱了。
冬日的京城虽然也是十分热闹,可那时候总要为了生计发愁,且坐着小半个时辰的牛车赶到京城的时候,路上下着鹅毛大雪,浑身早就冻僵了,哪有功夫去看这些热闹?
不过日子再艰难也总归是都过去了,自从认识了陆思文姑娘之后,她也有了挣钱的法子,日子也不像从前那样紧巴巴的了。
看来人只要活着,日子总归是会越来越好的。
眼看与陆姑娘约定的时辰就要到了,姜瑟瑟提着篮子匆匆朝着陆家书肆走了过去,她已经来过陆家书肆很多次了,半刻钟之后她就到了书肆。
姜瑟瑟定定地在书肆前站着,先是从袖子中掏出了一方粉色的帕子擦了擦汗水,随时用手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发丝,深吸一口气便进了陆家书肆。
陆家书肆是京城最有名的书肆,已经传了两代人了,如今的书肆掌柜名为陆司,膝下只有一女,虽说晋朝民风开放,可却也没开放到让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地步。
说到底啊,这世道对女子还是要更为严苛一些。
世人对于男子和女子的评判标准总归是不一样的。
姜瑟瑟推开书肆的门走了进去,正好遇见了陆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落雪。
落雪约莫是十六岁的年纪,长相很是可爱,梳着双髻,看见了姜瑟瑟便笑了笑,“见姑娘你来了呀,我家姑娘正吩咐我前去迎一迎姑娘呢。”
“如此便多谢陆姑娘和小雪姑娘了,多谢两位姑娘这段时日的照顾,我便从山上摘了一些野杨梅前来投桃报李。”
姜瑟瑟说着便将篮子上盖着的碎花布给掀开了,露出来了里面深紫色的野杨梅,紫汪汪的一片水,看起来就很是甘甜可口。
她虽然只是个无依无靠、家境贫寒的孤女,可每次陆姑娘都对她很是客气,姜瑟瑟每次都是感动的眼泪汪汪,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些怎样感激的话为好。
只能每次带一些山间采的果子前来,虽说这果子不值什么钱,可吃起来却是极为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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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可口,也稍微能表达一下她的感激之情。
陆家书肆极大,书肆中藏书众多,不单只是售卖书册,也可租赁书册,这一举动实在是惠及了不少学子。
若是寒门学子真的家境贫寒,也可以通过誊抄书册来换取阅览书册的机会。
这些曾经在陆家书肆得到过照拂的读书人有些真的在科举考试中一鸣惊人,进入朝堂做官之后仍是感念着书肆的恩惠,暗中倒是多加照拂了书肆一二。
姜瑟瑟一边同落雪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一边径自朝着书肆的后院走去,穿过了一道校小门便到了陆家的宅子。
陆家的宅子是在京城比较繁华的位置,天子脚下繁华处自然是寸土寸金,是以杜府算不上大,不过修建的却是十分精致,不像是北方的宅子,倒有几分南方雕梁画栋的感觉。
尤其是带着一种文人墨客的味道。
虽然已经来过陆府几次了,可是每每姜瑟瑟还是会在心中忍不住感慨一番,也不知道她要努力多久才能置办上一处这样的宅子。
很快她便穿过院子到了书房,陆家是书香门第,陆姑娘在这府中也是有自己的书房的。
而落雪则是提着篮子去厨房洗野杨梅了,水果当然是新鲜一点的才好吃,不能白白辜负了姜姑娘的一片心意。
姜瑟瑟到了书房门口,伸手敲了敲门,得到陆思文的许可之后这才进了书房。
姜瑟瑟谋生的法子也不是别的,正是写话本,她负责口述话本的内容,陆姑娘负责提笔记录,随后将故事加以润色印刷出去,当做话本子出售。
其中赚来的钱财两人进行分成,陆姑娘拿走七成,姜瑟瑟拿走三成。
其实姜瑟瑟心知肚明,就算她只能拿两成,这件事情也是她占了便宜的,毕竟润色和印刷这样的事情都是陆姑娘在负责,付出的精力也比她要多得多。
是以姜瑟瑟对陆姑娘很是感激,恨不得能舌灿莲花的将这些故事讲的越精彩越好。
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在这个架空王朝,多谢上天垂帘让她这个目不识丁的文科生能够存活下去。
每每到了陆府,姜瑟瑟讲完许久的话之后都是口干舌燥,恨不得能同水牛一样喝完一缸的水。
先前走过来的时候还不觉得饿,讲了这么久的话之后倒是觉得饥肠辘辘了。
不过好在书房内本就备着一些点心和茶水,姜瑟瑟便用了一些,她分明是颇为清婉的长相,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又是眉眼弯弯。
仿佛是春日的潺潺流水一般能够直接流进人的心田。
陆思文坐在书案前提笔润色着文字,间或抬眸看一眼姜瑟瑟,等到提笔将故事的雏形都记录下来之后,她这才放下了毛笔。
见姜瑟瑟吃饱喝足之后,陆思文这才从书案的抽屉中拿出来了一包早就封好的银子,起身走到了姜瑟瑟身边,将这笔钱递给了她。
“姜姑娘,我们这次运气不错,上个话本子不但在茶楼中很受欢迎,便是一些闺阁小姐也很是喜欢,偷偷差人前来书肆中买着看呢。”
“这个话本子可是赚了不少钱,这里面是二十两银子,你带回去的时候小心一些,别把钱弄丢了。”
二十两银子,天哪,居然是二十两银子!
听到这话,姜瑟瑟简直觉得自己要幸福的晕过去了。
2. 第 2 章
第2章
「晋江原创独发」
二十两银子可是足够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了,姜瑟瑟如今孤身一人,且平日里花钱很是仔细,吃的也不算多,这笔钱足够她衣食无忧两三年了。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是那个一穷二白的姜瑟瑟了。
她可以养活自己。
即便是穿越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朝代,即便她是孤身一人,她也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姜瑟瑟接过了陆思文递过来的银子,又泪眼盈盈地说了好多感谢的话语。
陆思文倒是没想到她能感动成这个样子,错愕之后就忙不迭从袖中掏出了一方白色的帕子递给了她。
姜瑟瑟倒也没有过多矫情,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又是说了好一些感激的话。
陆思文看了眼姜瑟瑟,其实今日约她前来还是有另外一件事情的,犹豫片刻,陆思文这才开口道:“姜姑娘,原先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你每次话本子的署名都不同,我现在算是懂了,还是你有先见之明。”
说到此,陆思文充满书卷气的面容上不由得浮现了一丝苦笑,“姜姑娘,你写的话本子在茶楼中太过受欢迎了,京城中的一些人便不愿意,我们两个弱女子也不能与这些人争个高低……”
“对不住了,姜姑娘,可能要过上一段时日,我们才能继续合作了。”
听闻此话,姜瑟瑟虽然觉得有些意外,可她也是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的,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情,并且开口安慰陆姑娘了几句。
“没关系的,陆姑娘,你帮我的地方已经够多了,况且赚了这些钱也足够我衣食无忧一段时间了。”
“陆姑娘,言语实在是无法表达我心中对你的感激之情,这些野果子你若是喜欢的话,我每次进城的时候都可以给你带上一些。”
无论何时生意做得好就是会被旁人嫉妒,姜瑟瑟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本子怕是抢了许多人的生意,此时见好就收也是应该的。
此外也并非是她有什么先见之,而是她那些故事全都凝结于古人的智慧,自然也是应当保留古人的名字。
也没想到她当初还算是诚实的举动,现如今倒是给她避免了许多麻烦。
若不然她一个孤女若是被人扒出了身份,只怕会有数不清的困扰。
姜瑟瑟一向都是一个十分乐观和善于开解自己的人,就像穿越到这个架空朝代一样,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她也不能改变什么,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接受自己的现状,并且努力地活下去。
而且现在她有钱了,情况着实比刚穿到这个朝代、一穷二白的情况要好上许多。
这般想着,姜瑟瑟心中的沮丧很快便一扫而空了,她又恢复了平日里那样欢欢喜喜的样子。
她容貌生的清婉至极,不笑的时候眉眼间总是会多上一些如同竹子一般的坚韧,笑起来的时候却又是眉眼弯弯,看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两人又说了一些旁的话,正巧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落雪算着时间,想着这个点了,姑娘与姜姑娘要讲的事情应该已经说完了。
她便敲了敲书房门,扬声语气带笑道:“姑娘,野杨梅都已经洗好了,不如先用点水果吧?”
落雪一直都是个心思细腻的人,陆府之中是有口井的,她看今日天气有些热,将杨梅洗干净之后又用井水泡了许久。
如今这野杨梅吃起来甘冽酸甜,十分可口。
果不其然,姑娘和姜姑娘吃过杨梅之后也都是赞不绝口,夸了她很久呢。
忙活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姜瑟瑟同陆姑娘道别之后便提着自己的小篮子离开了。
陆姑娘真是个顶顶好的人,每次都会十分热情地留她下来吃饭,但是每次姜瑟瑟都很坚定地拒绝了。
毕竟她已经麻烦陆姑娘许久了,在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上,她实在是不愿意再给旁人添麻烦了。
况且陆家毕竟也算是书香门第、规矩众多,她在这里用饭也根本吃不好,不如自己在外面随便吃上一些。
出了书肆,姜瑟瑟正要离开,没想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姜姑娘,好巧啊。”
听见了这道熟悉的声音,姜瑟瑟的面容上也是浮现了一丝惊喜,随后她便笑着回首,果然便看见了宋长逸拿着一本书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柳家兄长,这么巧啊,又碰见你了。”
说起来那一日姜瑟瑟从山脚下醒来能顺利找到回家的路,也要多亏宋长逸,只怕她便是连一个起身之地都找不到。
她这具身子不过是十六岁,而宋长逸则是二十岁,抛开旁的事情暂且不提,便是单论年岁,她也是应该唤上他一句宋家兄长的。
并且那一日知道她不慎从山上滚下来、且失去记忆之后,宋长逸就一路领着她回到了家中,并且又专门进城给她找了大夫前来看病。
就连诊金也都是宋长逸给她垫付的,一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而言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除此之外,宋长逸还在其他事情上帮了她许多的忙。
后来姜瑟瑟挣到了一些银子之后,便想要给宋长逸三两银子作为报答,当时宋长逸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只愿意收回一两银子的诊金。
不过说来也是凑巧,这两次进城的时候,她都能碰巧遇见宋长逸,或许是缘分使然吧。
“宋大哥平日里不是忙着在书院读书吗,怎么今日有空到书肆中来?”
“书读完了,当然需要租一些新的书册了,刚好替同窗捎几本书册过去。”
宋长逸微微一笑,本就俊秀的面容看起来更是温润如玉了,他又笑着同姜瑟瑟讲了几句旁的话,这便同她道别,让她离开了。
其实原本宋长逸还想继续同姜瑟瑟说话,只是见她似乎着急离开,这才无奈开口让她先行离开了。
其实书院中确实管的十分严格,每月只有一次回家休息的机会,他也是主动愿意揽下了替同窗们还书借书的苦差事,这才能每月额外多出来一段时间。
看着姜瑟瑟逐渐走远的身影,宋长逸握着手中的书册,看着她迫不及待就要离开的背影,那一刻就连她的影子中都透露出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欢快。
不知为何,宋长逸心中忽而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情,似乎都入不了姜姑娘的眼眸。
*
日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三月下旬的京城已经是莺飞草长了,没了冬日的寒风刺骨,姜瑟瑟穿着一袭轻便的春衣走在长街上,脚步欢快的像是一只花蝴蝶。
京城繁华如许,长街两侧都是各种各样的商贩,即便是这样寻常的日子,长街之上也是人满为患,走起路来可谓是摩肩接踵。
不过只是走了短短一条街的距离,姜瑟瑟就已经买了几包各色各样的糕点,她将糕点放在了篮子中,毕竟身上带着二十两银子,她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自然是没办法在外面吃了,还是尽快回家为好,也能安心一些。
陆姑娘真的很是贴心,知道她平时没办法花出去分量太大的银子,便很是贴心地将银两都换成了一两的碎银,且还用红封包的妥妥的。
像粮食和菜的这种东西,她每隔几日在村子上就可以买到,也没必要在城里面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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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姜瑟瑟便准备回家了,毕竟走回去还需要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
可路过一间茶楼的时候,姜瑟瑟步伐微微一顿,即便是在茶楼门口也能听见其中热闹的声音,她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走进了茶楼。
她当初想话本子的时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自然是要不得的,若是有些高门大户的千金看了这些话本子同穷书生私相授受了,这不得将她抓到官府去。
思来想去,江湖意气重又带着些许幽默诙谐的话本子才是最受欢迎的。
当然说书先生的功底也是十分深厚。
那些话本子在书本上看到和同在茶楼听到全然不同,姜瑟瑟在茶楼不知不觉就待到了傍晚的时候。
她看到天色已晚的时候就匆匆结清了茶费,暗道一声糟了,她只顾着看热闹,千万别错过了回家的时辰。
她对古代的时辰判断并不够准确,如果城门关上的话,她今日就出不了城了。
想到此,姜瑟瑟便不由得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匆匆提着篮子朝着城门的方向跑去,一路小跑这才紧赶慢赶到了城门口。
眼看城门就要关闭了,她连忙跑了过去,从官兵身边路过的时候还不忘记从袖子中掏出了一把铜钱,塞了过去,笑道:“官差大哥守城门也辛苦了,这点铜板买点茶水解解渴也是极好的。”
闻言,那官兵原本是想要发火的,见姜瑟瑟说话如此识趣,倒也没说什么,摆了摆手便让她离开了。
一直等出了城门之后,姜瑟瑟才停下了步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直等休息过来的时候,这才匆匆提着篮子继续往回赶。
但愿能在天黑之前顺利回到家中。
可或许是今日挣到了钱,又在茶楼听了那么久的说书的,这样的好运和好心情总不能一直持续下去的,姜瑟瑟才走了没多久的路,便忽然听见了一道打雷的声响。
她仰头便看见原本还算是晴朗的天色忽然就变得阴沉了许多,滚滚雷声自天际传来,亮闪闪的雷电划破了长空,看起来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心惊胆战的。
姜瑟瑟提着篮子匆匆加快了脚步,也没了吃糕点的心思。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但愿一会儿下的雨不要太大。
一路紧赶慢赶,到底还是下雨了,这雨刚开始还只是濛濛细雨,可后来越下越大,不过是一会儿子的功夫,姜瑟瑟身上就差不多都被淋湿了。
她提着篮子一路匆匆往回走,心中苦笑,她这爱凑热闹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消失,今日买的糕点虽然外面都有牛皮纸包着,可这样大的雨,想来糕点都已经被淋湿了。
她还真是每次都因为看热闹而耽误正事,但每次都改不掉这个坏毛病。
就这样想着事情,姜瑟瑟脚下像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她往前直直地踉跄了一下、摔在了地上,篮子也掉了,整个人的样子也是分外狼狈。
不过好在此处是郊外,春日地面上都长了一层嫩绿的青草,摔倒之后也是软绵绵的,算不上疼痛。
她很快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弯腰在地上找着那一包银子。
糕点什么的都无所谓,最重要的可就是这一包银子了。
不过好在很快姜瑟瑟便找了银子,不过下一瞬,她的双手在摸到银子之后,紧接着就碰到了一片微凉的肌肤。
她下意识朝着冰冷触感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男子赫然昏迷不醒倒在了地上。
恰好此时一道惊雷划过,她正好看清楚了男子的面容。
那道惊雷仿佛是直接劈在了她的头顶,将她的三魂七魄都劈走了大半。
3. 第 3 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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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瓢泼的夜晚,突如其来的雷电,轰隆隆仿佛是从天际传来的雷鸣之声,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今夜的不平凡。
伴随着方才那一道惊雷落下,一道明亮的闪电划破了黑漆漆的夜幕,亮光闪过的那一瞬间,姜瑟瑟正好看清楚了地上男子略显苍白的面容,冰凉的如同是死人的面容一般。
顿时姜瑟瑟的一颗心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一道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实在是害怕的要死。
不过即便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没忘记将那包银子紧紧地抱在了怀中,仓皇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匆匆朝着回家的方向跑了过去。
冰凉的雨丝拍打在面容之上,可偏偏姜瑟瑟却觉得一颗心慌乱极了,心脏跳动的很快,一下一下仿佛要从她的胸口跳出来一般。
人就算是倒霉,也不能倒霉成这个样子吧。
被淋成了落汤鸡不说,还碰见了一个死人。
一直等到跑出很远一段距离之后,姜瑟瑟这才停下了脚步,有些气喘吁吁地喘着气,些许冰凉的雨水滑进了她的口中。
从傍晚开始她一直在赶路,没喝上一口水,方才又被吓了一大跳,此时实在是渴的受不了了,干脆就仰头喝了些雨水。
冰凉的雨水进了肺腑,她的理智似乎也有些稍微回笼了,姜瑟瑟定定地站在了原地,一颗心惊魂未定,却又陷入了犹豫之中。
理智和情感分别在撕扯她的灵魂。
理智上她虽然是大学生,可却也知道随便在路边救下一个男子的行为是极其危险的,尤其是她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救下一个陌生男子的危险性更是大大提高了许多。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知恩图报的事情,救了人之后将来不被反咬一口就算是不错了。
更多的是恩将仇报的事情。
可是同时姜瑟瑟又忍不住一直在想起原主的事情,原主如今不过是十六岁的年岁,姜家父母虽然贫寒可却对这个女儿颇为爱护,原主的衣衫大多都是粉色,衣料穿在身上也很是舒服。
相比起她的衣衫,姜府姜母的衣服料子就要粗糙许多了。
原主就是在姜父姜母都病故之后,这才心绪不宁地无意中从山坡滚了下来,如果当时有人能够救一下原主的话,是不是情况就会有所不同了?
原主才十六岁,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难免让人唏嘘许多。
越想姜瑟瑟心中便越是犹豫,在现代所接受到的教育没办法对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无动于衷。
她定定地站在原地许久,心中的燥意却没有半分消退,冰凉的雨丝不断地落到她身上,教她更加清醒了,也让她内心的挣扎更加猛烈了。
着实可恶,她都已经穿越到这个万恶的封|建朝代了,却还是没有办法习惯将人命看作是草芥的日子。
她心肠软的实在是不成样子,这软绵绵、拖泥带水的性子也着实是不争气。
姜瑟瑟咬了咬牙,清婉的眼神中浮现了一丝坚定,她将沉甸甸的银子放入怀中之后就转身冒雨朝着刚才的位置跑了回去。
夜色灰蒙蒙的且还下着大雨,周围的环境实在是有些看不清,不过好在姜瑟瑟的记忆力还算是不错,再说了方才还掉在那里了一个竹篮。
凭借着那个竹篮,姜瑟瑟还是顺利找到了方才那个人的位置。
即便是已经做足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是这一刻姜瑟瑟还是害怕的要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风雨中淋的时间太长了,她现在觉得全身都冷的在颤抖。
冰冷的雨珠拍在面容上的时候传来一阵冷意和疼痛,费了许久的功夫这才好不容易找到了方才那个人倒下的地方。
凄风苦雨吹拂着,姜瑟瑟瘦弱娇小的身躯忍不住微微颤抖,她定定地站在了那个人的身前,深吸一口气这才颤抖着蹲了下来。
她先是用手探了一下那人的呼吸,在察觉到他微弱呼吸的时候,姜瑟瑟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死人。
她虽然和他非亲非故,可他若是因为她方才的袖手旁观而失去了性命,她只怕一辈子都要处于愧疚之中了。
姜瑟瑟努力将这男子从地上拽了起来,她倒是想要背着他回家,可是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这位公子又是昏迷不醒,她要扶着他走谈何容易?
就在姜瑟瑟很是艰难地搀扶着这公子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她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道细微的声音,“你是谁?”
与此同时一只略显冰冷的右手死死拽住了姜瑟瑟的胳膊,在风雨中躺了这么久的时间,柳无色浑身都已经冷透了,兴许是要比冬日霜雪还要冷上几分。
柳无色是柳家身份尊贵的嫡子,从来都是锦衣玉食应有尽有,他若是不痛快,整个府中的人日子都不得安生,首当其冲的就是他那该死的生身父亲。
再其次就是那些不长眼的姨娘们和不成器的庶子庶女们。
久而久之,柳无色就养成了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性子。
换而言之,柳无色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他嚣张跋扈的大少爷脾气自然是受不了的,即便是现在只能维持一丝清醒,他的语气中也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满意和戾气。
不过因为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过虚弱了,那一丝不满意听起来也并不明显。
若不然只怕姜瑟瑟会直接把他扔在地上。
眼看雨越下越大,姜瑟瑟扶着昏迷不醒的柳无色简简直是寸步难行,弄不好他们两个都回不了家,下着这样的瓢泼大雨,又要在荒郊野外待上一夜,只怕他们二人都活不过明日了。
是以此时见这位公子居然还有些许意识,姜瑟瑟简直是有些喜难自禁了,忙不迭开口劝道:“公子,你受伤了,你醒醒,千万不能昏睡过去,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冰凉的雨珠源源不断地冲刷着他的面容,柳无色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格外沉重,还有身边的这个女人真的很吵,身上传来的疼痛也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昏迷。
就这样姜瑟瑟搀扶着柳无色一步步朝着家中走去,虽然还是十分艰难,但好歹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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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轻松了一些,大半个时辰过后,她总算是顺利搀扶着柳无色回到了家中。
可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搀扶着一个男子走路自然是艰难的,况且还在暴雨之中走了这么久,早就是筋疲力尽了。
此时又正好快要回家了,姜瑟瑟的心中不由得送了一口气,积攒着的那口气顿时就卸掉了大半。
或许是有些掉以轻心了,姜瑟瑟一不小心便踩到了小石头,紧接着身子便不受控制地朝着身边人倒去。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姜瑟瑟便将柳无色重重地压在了身下,柳无色本就受了伤,此时被她这样重重一压,下意识发出了一道闷哼。
姜瑟瑟也是发出了一道惊呼,不是因为疼的,而是担心柳无色会彻底昏迷过去,那她如果要将他带回家又要好生费上一番气力。
一男一女倒在地上,又是以这样暧|昧的姿势,可惜偏偏下着暴雨,着实不是什么令人怦然心动的好时候。
柳无色本就是不是个什么脾气好的人,即便是身上有一点微小的疼痛传来,他都会忍不住大发雷霆,更何况是这样被人直接压在了身上。
“狗奴才,本公子要杀了……”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加之风雨声又是格外大,姜瑟瑟只能隐约听见了他在说话,可却根本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造化弄人。
如果知道柳无色本性是如此偏执暴戾的人,姜瑟瑟一定不会救他。
很多年以后,姜瑟瑟恨自己恨得要死,恨自己当时怎么就偏偏慈悲心发作救下了柳无色这条毒蛇呢?
像柳无色这样的人死了,分明是替天行道。
可惜要怪就怪今夜这场雨实在是太大了,要怪就怪姜瑟瑟实在是太过善良了。
意识到自己方才压疼了柳无色,姜瑟瑟便马上从他的身上移开了,生怕他会彻底昏迷过去,她忙不迭伸手摇了一下柳无色,语气焦急道:“公子,公子你醒醒。”
“公子,你千万不能睡过去,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
柳无色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格外沉重,他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地睡过去,可是无奈身边有人一直在说话,他实在是觉得累极了,就连开口也是格外艰难。
他想,柳府何时有了这样不懂规矩的奴婢,说话竟是如此吵闹,竟然敢对主子如此颐指气使、乃至动手动脚?
等他醒了,一定要将这侍女的舌头拔去、牙齿尽数敲碎,看她到时候如何开口说话。
实在是被她烦的有些不耐烦了,柳无色这才轻声应了一下。
见他总算是有了些许反应,姜瑟瑟简直是要喜极而泣了,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柳无色从地上拽了起来,“公子,你还醒着,太好了。”
她搀扶着他朝着家中走去,一刻钟之后,两人人总算顺利回到了家中。
这一路姜瑟瑟生怕柳无色会昏迷,一直在不停地说话,柳无色从来不曾遇到过如此吵闹的人,只觉得自己的头仿佛要裂开一样,着实头痛。
4. 第 4 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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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二日的时候,柳无色甫一睁开眼眸就发觉自己躺在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看清楚了身上盖着的那些的粗布被子,还有眼前垂落而下褪色泛白的床幔,柳无色还以为他是做了一场噩梦。
这是什么鬼地方?
不过身上的疼痛骤然让他回过神来,柳无色眉心微微蹙起,他先是用手撑在床榻之上坐了起来,靠坐在床榻上之后,身上的疼痛就更加明显了,尤其是后脑的地方。
想到昨日发生的事情,柳无色眼底就浮现了一丝戾气,这些杂碎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对他动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等到他回到柳府了,定然要将这些人抽筋扒皮、凌迟处死。
这般想着,他眼底也不由得浮现了一丝戾气,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公子,你醒了吗?”
闻言,柳无色彻底回过神来,眼底划过了一道深思,昨日那些杂碎对他是下了死手的,根本没想着让他活着离开这一片荒林。
若不是他侥幸从山坡滚了下去,只怕此时也是早就没命了。
也不知道这女子究竟是何来历,居然会如此凑巧救下了昏迷的他。
昨日虽说柳无色没办法彻底清醒过来,却也是有一部分意识残留的,知道昨日这女子是如何千辛万苦才将他救了回来的。
虽说这女子着实是蠢笨了一些,一路将他带回来的时候没少摔倒、没少让他遭罪,但是这女子一颗心总归是好的,那他也便大发慈悲先不与她计较这些事情了。
最重要的是柳家那些庶出子女怕是恨毒了他,若是找到了他的下落,必然是斩草除根,而不是安排一个如此蠢笨的细作来用美人计。
姜瑟瑟站在了房门外面,昨夜回来之后她好不容易才将那公子搬到了床榻之上,她犹豫了一番还是替他换下了身上的衣衫,毕竟若是感染风寒了,只怕事情会更加棘手了。
外衣和中衣都还好,毕竟姜瑟瑟是穿越到这个朝代的,她还不至于看见一个赤身的男子就觉得面红耳赤。
只是到底没做过替男子换衣服的事情,任凭姜瑟瑟心中如何开放,到底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红了面容。
替他换完衣服之后,姜瑟瑟这才回屋换了衣服并且去厨房煮了姜汤,她喝下姜汤之后也给那公子灌下了一碗姜汤。
今日一早她便醒了做牛车进城给那公子请了大夫,并且替他买了两身衣衫,银子倒是花去了不少。
想到此,姜瑟瑟不由得在心中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昨日新得了二十两银子,单单今日就花去了五两银子,但愿这公子是个有良心的。
但愿他能尽快嫁将身上的伤口养好,早日离开,并且一定要记得将这笔银子归还给她。
好在大夫说这公子并无大碍,只是他的后脑似乎受到了某些撞击,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姜瑟瑟打了一盆清水站在门外,眼看此时已经到了下午了,按理说这公子应该已经醒了才是,不知为何,她心中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于是姜瑟瑟端着铜盆在门外默默站了片刻,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伸手又敲了一下门,扬声道:“公子,你醒了吗?”
这话说完不久,屋内便响起了一道应答的声音,“姑娘,你进来吧。”
声音中是显而易见的虚弱,不知为何,姜瑟瑟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就像是她不小心打扰了他休息一样。
犹豫片刻,姜瑟瑟还是推开了房门,昨夜还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今日便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推开木门的那一刻,些许金灿灿的日光就落了进来,屋内的地面也投落了些许金光。
姜瑟瑟端着铜盆走进了屋子,用身子轻轻顶了一下木门,顿时木门便又阖上了。
随后她便走到了床榻边将铜盆放下,骤然看见柳无色的面容之后,她的眼底还是忍不住闪过了一丝惊艳。
但见那公子只穿着一袭雪白的中衣靠坐在了床头,眉眼清隽、气质清朗,看起来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谪仙一般。
昨夜将这公子带回来的匆忙,姜瑟瑟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他的面容,也就是今日请大夫过来替他诊治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公子的容貌竟是如此出挑。
仙人之姿,也莫过于是如此了。
只是看了一眼,姜瑟瑟就忍不住动作飞快地收回了视线,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盯着旁人看是有些冒犯的,很快她就回过神来了,收敛心神开口道:“公子,先洗漱吧。”
“我今日已经请大夫给你看过了,大夫说你身上的伤口并无大碍,只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说到这里,姜瑟瑟的语气微微一顿,忽然想起来了昨日替这公子换下来的衣物,那衣物和玉佩、玉扳指看起来都像是名贵之物。
她正欲让这公子先洗漱,而后去将这些东西给他拿过来,谁料此时那面色苍白靠在床榻上的公子忽然开口说话了。
“姑娘,这是在哪里,你我之前又是什么关系,我又怎么会受伤呢?”
柳无色披散着头发靠坐在床头,他知道自己容貌生的极好,据说是继承了他生母容貌的好颜色,眉眼清俊若谪仙,名副其实的天山冰雪。
不笑的时候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可偏偏笑起来的时候又仿佛一瞬间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总而言之,柳无色的皮相生得极为优越,不过平日里他很是厌恶旁人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尤其是那种对他的皮相带着显而易见痴迷的眼神。
柳家虽说是乱了一些,可好歹在京城也算是高门大户,柳无色又是柳家唯一的嫡子,容貌又是仙人之姿,府中多的是痴心妄想想要爬床的婢女,总幻想着有朝一日爬床成为他的姬妾、享受无边富贵。
即便是知晓大公子的性情并不如表面上的这般人畜无害,痴心妄想的婢女却仍然是层出不穷。
柳无色每次的惩戒都很严重,可却按捺不住府中的风气,后来他索性直接命人挖下了那婢女的一双眼珠子,并且责令府中的奴仆们前去观刑,如此府中的婢女们才算是安生了一些。
是以柳无色对于女子黏腻在他身上的目光一向都是厌恶至极的,旁人看向他的眼眸之中似乎总是藏着许多的贪婪和算计,如同黏腻腻的脏水一般,实在是令人作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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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
在察觉到姜瑟瑟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的时候,柳无色的心底就忍不住浮现了些许不喜,这二十年来他都唯吾独尊惯了,此时身上的戾气也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
不过好在姜瑟瑟很快就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并且她的目光中似乎只有对他容貌中的惊艳和欣赏,并没有任何肮|脏的欲|望和无穷无尽的贪婪。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柳无色心中其实是觉得有些意外的,他很快就收敛了身上的戾气,眉眼平和地看向了她,然后语气略显无辜地说出了那样一番话。
果不其然,这话刚说完,那姑娘的眉眼间就浮现了一丝显而易见的诧异,诧异过后则是明显的心慌意乱。
似乎是被她的神情给取悦到了,柳无色好整以暇地靠坐在了床头,施施然地看向了姜瑟瑟。
他现在十分确定了,这个人定然不是他的那些庶弟庶妹派来的细作了,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笨拙的细作,就连自己的真实情感都无法掩盖。
姜瑟瑟此时心中一片慌乱,自然也不曾看见眉眼迤逦靠在床头的青年眼底的一抹戏谑和玩味。
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了,她原本是盼望着这公子赶紧将身上的伤养好然后离开这里,毕竟孤男寡女同处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会惹出事非。
这位公子于她而言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她本来想快点将这个烫手山芋给扔出去,可却不成想他居然失忆了。
姜瑟瑟心中百感交集,她虽然盼着这公子能早日离开,可到底也没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生着病还要将人赶出去。
见她面上的表情几转,连带着心底的想法也都是一览无遗,柳无色稍显幽深的眼底浮现了一丝极为隐晦的笑意,那抹笑意转瞬即逝,他轻轻地咳嗽了一阵,清淡的嗓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虚弱。
“姑娘,看来我们并无什么关系了,看来在下确实给姑娘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在下这就离开,免得再给姑娘添置什么麻烦……”
最后两个字刚说了出来,柳无色就控制不住地咳嗽了几声,紧接着他便觉得胸口一痛、喉咙一腥,便直接控制不住地吐出了一口鲜血,顿时地上便多了一片血污。
见此,姜瑟瑟更是害怕的不成样子,她忙不迭端了一杯清水递了过去,语气难掩焦急道:“公子,你先漱漱口吧,旁的事情我等一会儿再告诉你,厨房给你煎的药早就好了,我这就去给你端过来。”
语毕,姜瑟瑟便急急忙忙离开了,生怕端药端的晚了,这公子会再吐出来一口鲜血。
她离开的太过匆忙,就连木门都忘记关上了,昨夜狂风暴雨,今日倒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木门敞开之后,些许金灿灿的日光就落在了地面之上。
如此也便显得地上那片暗红色的血渍更加污秽不堪了。
柳无色唇边还沾染着些许血渍,暗红色的血渍衬得他的唇瓣多了一分艳丽,可却也显得他的面容越发苍白了。
柳无色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那片鲜血,本就幽深的眼底闪过一道暗色,杀意止不住地蔓延开来,这群杂碎居然敢对他下这样的死手,等到他回去之后,定要将他们全都制成人彘,如此才能一泄他心口的恶气。
5. 第 5 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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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色本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人,柳家又是那样的污秽之地,他若是心底善良,只怕早就被人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他手段一向阴戾,甚至称得上是歹毒了。
可就算是这样,明里暗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盼着他死呢,数不清的算计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想到这里,柳无色的眼底暗色翻涌,戾气也那一刻变得格外明显,分明是清俊如谪仙的容貌,可此时却有些阴测测的,像是从无间炼狱爬出来朝人追魂索命的厉鬼。
一旦被他缠上就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彼时的姜瑟瑟尚且对此一无所知,她不知道在暗中有一条毒|蛇早就死死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只等着趁她不备的时候将她绞杀殆尽。
柳无色越想便越是控制不住身上的戾气,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于是柳无色的神情在那一瞬间就发生了变化。
他忍着身上的不适从床榻上下来洗漱,姜瑟瑟家中有一口井,用水也就方便了许多,也不需要去到很远的地方挑水。
春日天气都已经放暖了,冬日常温的井水却在此时变得有些冷冽了,不过也算是刚刚好,冷冽的泉水扑在脸上,瞬间便教人骤然清醒了。
柳无色的心神也算是稳定了一些,有些事情来日方长,他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先将身上的伤口养好,然后等着他那些没用的手下找过来。
有些事情也不必急于一时,听说那老不死的这些日子沉湎于美色、日日纵欲,想来是活不了多久了。
脑海中仅仅是浮现了这个念头,柳无色清俊的眉眼间就忍不住浮现了一丝笑意。
就在此时忽然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柳无色洗漱过后便收敛了眉眼间的笑意,他并未用一旁的帕子擦脸,而是任由冷冽的水珠顺着他的面容不断划落。
他纤长的睫毛之上也沾染了一滴水珠,清澈透明的水珠不断顺着他的面容划落,倒是衬得他的面色越发苍白了。
柳无色长身玉立站在了圆桌旁边,他并未坐下,而是等着姜瑟瑟端着中药走了过来。
柳无色知道什么样的性子最让人讨厌,也知道什么样的性子最是讨人喜欢,他此时还需要在这里暂避风头,自然是不能将自己恶劣的性子展现个淋漓尽致。
若不然只怕很快就要被赶出去了。
在他那群没用的属下没有找到他之前,他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想到此,等到姜瑟瑟端着中药走过来的时候,柳无色的举动之中倒是难得带了几分寄人篱下的意味。
他很是自觉地想要伸手去接过托盘,毕竟这药也是给他煎的,如今他愿意接过这个药也是理所当然。
察觉到他的举动之中,姜瑟瑟倒是动作轻巧地躲过了他的动作,她先是动作稳稳当当地将托盘放在了圆桌子之上。
原因无它,实在是她方才被柳无色吐出来的那一口鲜血给吓到了。
此时柳无色在姜瑟瑟眼中可是比琉璃花樽还要金贵的东西,可是容不得半点劳累的,若是这公子又出了什么事情,她还需要千辛万苦地进城前去找大夫。
费事不说,又要花费许多钱财。
当然这话姜瑟瑟自然是没有在明面上讲出来,虽说是眼下这公子失忆了,可看着公子的衣着配饰都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想来很快府中就会派人来找他了,到时候那些钱财也定会归还。
姜瑟瑟救人不求回报,可若是能将她垫付的那些银子给收回来就更好了。
当然她明面上不会将这些话说出来,将托盘稳稳当当地放在桌子上之后,姜瑟瑟便抬眸看了一眼柳无色,忙不迭开口道:“公子如今还有伤在身,这些粗活让我来做就好,公子还是先把药给喝了吧。”
闻言,柳无色这才在圆桌旁边坐了下来,他垂眸视线落在了深褐色的陶瓷碗上,眉心微不可察地微微蹙起,陶瓷碗虽然被刷的很干净,可却能看出明显用了很长时间。
柳无色出生在富贵之家,平日里所穿所用无意不是精细至极,他的茶具数不胜数,有些精美的白瓷用过一次车就扔掉了。
从他记事到现在,莫说是用过这样陈旧的餐具了,他就连见都没有见过。
再说一句难听的话,怕是柳府的奴仆都不会用这样陈旧的餐具。
但好在柳无色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掩盖掉了眼中的嫌弃,他先是开口对姜瑟瑟道谢,这才端起了陶瓷碗,一饮而尽其中的药汤。
药汤甫一入口,他的眉心就控制不住地蹙起了。
等到喝完之后更是觉得口中无比苦涩,好在桌子上还有一壶茶,柳无色便忙不迭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只是这茶壶中的也并不是什么清茶,而是清水,天然的井水带着些许甘甜,倒是冲淡了口中的苦涩,他眉心褶皱这才算是稍微消散了一些。
姜瑟瑟也在一旁坐了下来,想到他先前说过的话,她清婉的眉眼间不由得浮现了一丝小心翼翼,抬眸轻轻看了一眼柳无色,仔细斟酌了一番言辞之后,这才开口道:“公子,你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少女约莫是十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袭浅粉色的粗布麻衣,鸦青色的长发也只是用一根木簪子挽了起来。
可即便是如此简单粗糙的打扮,也遮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
眉眼之间的清丽就仿佛是一泓清泉一样溢了出来,见者的心中也不禁清爽了一些。
那一瞬间,柳无色口中的苦涩味道都仿佛消散了一些,他的视线不由得在她的面容上微微一顿,眼底很是隐晦地划过一道若有所思。
说起来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容貌如此符合自己喜好的人。
他张口正欲说话,却又看见了姜瑟瑟清婉面容上难以掩盖的关切之后,他幽深眼底的晦涩之意就更加明显了。
往日在柳府之中奴仆环绕的时候,即便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周围人看向他的目光之中更多的是虚情假意和幸灾乐祸。
他似乎很久没有看见这样含着真情实切关心的目光了。
于是准备脱口而出的话语便在口中绕上了一圈,柳无色轻轻抬眸看了一眼姜瑟瑟,狭长的眼眸微掀、眼皮如同竹叶一般清淡的拂开,他似乎很淡的笑了一声。
不过笑意转瞬即逝,很快就如水波一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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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姜瑟瑟倒是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
与此同时,她也错过了柳无色眼底那一丝极为渺茫的恶意。
对于柳无色这样天生恶种的人来说,当他对人有了恶意的时候,那就会如同毒蛇一样死死缠住她。
“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姜瑟瑟,”姜瑟瑟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又继续解释道,“公子,我的名字出自‘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①’。”
只是这话甫一出口,姜瑟瑟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妥,毕竟原主从未上过学堂,又如何会这些文绉绉的诗句?
闻言,柳无色眼底也是闪过了一丝诧异,他的字正是“华年”二字,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他垂眸并未提起这件事情,清俊的面容上倒是浮现了些许茫然,“姜姑娘,醒来之后在下就觉得后脑疼得厉害,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柳无色。”
姜瑟瑟早先给柳无色请大夫的时候,就听到了大夫说这公子的后脑受到了撞击,她当时心中就猛地咯噔了一下,担心这公子会失忆。
没想到如今一语成谶,这公子倒是真的失忆了。
不过姜瑟瑟心中还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去柜子中将从柳无色身上取下来的玉佩和玉扳指拿了过来。
将玉佩和玉扳指方才了桌子上之后,她便眼眸中含着期待地看向了柳无色,“公子,这些都是你身上的东西,你快看看能不能想起来一些什么?”
听闻此话,柳无色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面上浮现了一抹担忧,很是装模作样地拿起了玉佩和玉扳指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
最后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无奈道:“姜姑娘,在下真的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觉得头痛欲裂,这两件物件儿若还算是值钱的话,那便送给姑娘了。”
说到最后,柳无色的语气中微不可查地多了一丝恶意。
这玉佩和玉扳指可都是值钱的物件儿,她真的能不心动吗?
人性在金钱面前从来都是禁不起任何考量的,他等着姜瑟瑟如同从前那些奴仆一般在金钱面前露出贪婪的神色,而后有些遗憾也有些兴奋地结束这场名为失忆的游戏。
柳无色一向都是个极为自负的人,他想来见惯了人性的丑恶,自以为对人性已经到了无所不知的地步。
他年幼时看着周围这些虚伪的嘴脸只觉得厌烦至极,一个个都打着关心的名义想到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可后来日子一日日过去,实在是太无聊了,他居然也从其中得到了些许乐趣。
看着一张张正义凌然的面容在利益的驱使下暴露出最丑恶的样子,他看着觉得异常有趣。
是以方才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候,柳无色根本就没想过要去隐瞒。
他从来都是天之骄子,是高高在上的柳家少主,自然是不屑去去撒这些无足轻重的谎言的。
在他看来,他对姜瑟瑟的兴趣恐怕也不会超过三日。
于是侧首,柳无色的视线带着些许玩味落在了姜瑟瑟的面容之上,静静等着她做出选择。
6. 第 6 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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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公子,这些东西都是你的,说不定会对你恢复记忆有些用处,况且等到日后家中派人找到公子的时候,公子说不定还能靠着这两个物件儿与家中相认。”
出乎意料,听见柳无色的这一番话之后,姜瑟瑟就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便直接拒绝了,她将放在桌子上的玉佩和玉扳指朝着柳无色方向推了一下。
“柳公子若是真的想要报答我,日后等到府中奴仆找上来的时候,将这段时间的诊金和住宿费用结算一下就行。”
虽说救人应该不求回报,可看这公子像是出身富贵,她的钱财毕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若是他家中奴仆找了过来,姜瑟瑟也不求什么回报,只是希望能将这段时间垫付的银子给收回来。
姜瑟瑟一直都是个心地善良、心肠很软的人,即便是心中觉得这些事情本就是理所当然,可说出口的时候却还是有些勉强。
清婉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为难,她眉眼低垂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眼底似乎闪烁着些许不安。
木门就这样大大咧咧的敞开着,春日的日光真的是好极了,暖融融的日光穿过阴翳林木间落了下来,在屋内投下了些许光亮。
这件屋子的采光还算是不错,即便是房门紧闭,屋内也是亮堂堂的,些许金光也落在了姜瑟瑟的眉眼之间,她清婉的眉眼间也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晕。
她整个人都仿佛沐浴在了一层光晕之中,就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是美到不可思议。
莫名他想到了从前去寺庙祭拜的时候看见的菩萨像,菩萨金身便是这样静静地站在莲花台上,眉眼低垂、不悲不喜的注视人世间的一切悲苦。
他看着她,莫名其妙就想到了观音。
如果世上真的有观音的话,想来也跟她的样子差不多。
可惜他找不到什么救苦救难的观音,如今自然是只能将这些话火气都撒在她身上了。
柳无色的目光从地上的那片澄澈之上挪开再度落下了姜瑟瑟的面容之上,见她义正言辞拒绝了这玉佩和玉扳指,他的眼底也没有任何震惊,有的只是一片淡淡的趣味。
有时候人性能够在诱惑面前做到纹丝不动,无非是筹码不够大。
索性他现在也是闲着,有的是功夫同她去玩这些救命之恩的把戏,只是希望她能够多坚持一段时间,好让游戏不至于太早结束。
“那是自然,如果家中人找到在下的话,在下一定会报答姜姑娘的救命之恩。”
说完了这句话,柳无色的面容忽然就变得有些严肃了,他眉心微微蹙起看向了姜瑟瑟,像是有些很重要的话要说。
姜瑟瑟原本说出来这样一番话之后就觉得很是纠结,如此余光窥见了柳无色如此严肃的神情,她心中也是猛的一咯噔,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柳无色神情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姜瑟瑟,像是后知后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事情,他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中衣,面上浮现了一抹苦笑,“姜姑娘,既然在下与姑娘并无任何关系,那在下身上的衣服又是谁换的呢?”
他清淡的嗓音中也仿佛带上了些许为难。
他这话语中虽然是反问的意思,可话语中的肯定意思却很是明显。
如今这院子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是姜瑟瑟替他换的衣服又会是谁呢?
他容貌本就生的好看,此时眉心微微蹙起的模样看起来也是风姿俊逸,让人不禁想要伸手亲自去替他将眉心的褶皱抚平。
姜瑟瑟自然也是听出来了他话语中的言外之意,她白皙清婉的面容几乎是在瞬间就浮上了一抹红晕。
来自现代,她其实并不觉得这些事情有什么的,但是此时被一个男子这样问,姜瑟瑟心中自然还是有些羞涩的,她说话也不由得变得吞吞吐吐了一些。
“公子,昨夜事急从权,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公子也不必觉得困扰,更不必要对我负责……”
语毕,姜瑟瑟更是觉得面上滚烫了,说完这话便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匆匆找了个借口便端着药碗离开了,“公子,想来你一定饿了,我这就去厨房给你端来一些饭菜。”
饶是她的声音在佯装镇定,可带着明显落荒而逃的背影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姜家的院子虽然位置有些偏僻,可自从从江南逃荒定居在京城之后,姜父姜母也是在用心收拾家里的,在家中单独开了一口井,并且种下了一颗桃花树。
只是可惜到底天不遂人愿,自从姜父姜母双双病故之后,原主也就那样离开了人世。
姜瑟瑟虽然并没有原主的记忆,可却也是能看出来姜家父母对院子的用心养护的,是以她穿越到这个朝代的小半年也是在很用心地收拾着院子。
春日融融,院子中的桃花树也开的正好,枝繁叶茂,粉白相间的桃花朵朵点缀在枝头,就连院子中也是落满了桃花,看起来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间或一阵清风从树上吹过的时候,朵朵桃花簌簌落下,些许花瓣落在了姜瑟瑟的鬓发间,她也不曾注意到,粉白相间的花瓣衬得她的容貌更加清丽了。
姜瑟瑟端着托盘一路匆匆地朝着厨房走去,起先她还是快走,在意识到自己身影逐渐脱离柳无色的目光之后,她便索性直接提起裙子跑了起来。
只是如此跑起来之后,她的一颗心反倒是跳的更快了。
一直等跑到小厨房之后,姜瑟瑟这才停了下来,她放下了托盘,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血肉之下的那一颗心跳的是那样快,仿佛要从她的胸口跳出来一般。
其实昨夜黑漆漆的,姜瑟瑟当时又害怕柳无色会感染风寒,替他换衣服的动作倒是十分麻利,她真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可不知为何,在听见柳无色方才那句话的时候,姜瑟瑟还是本能地觉得有些心慌意乱。
她想,或许是因为柳公子的皮相实在是太出色了,那样翩若谪仙的一张脸,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神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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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柳无色狭长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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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微眯落在了姜瑟瑟身上,日光落在他漆黑幽深的眼眸之中,他漆黑的眼眸之中也似乎染上了些许光波。
那一点金色的日光在他的眼眸之中跳跃融合,最后逐渐破碎成一团雾蒙蒙散开的平静。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眸似乎是变成了一双蛇瞳,在暗中盯着自己的猎物,等到猎物放松警惕的时候就咬上去。
不过相比起一击毙命,柳无色倒是更喜欢慢慢将猎物折磨致死。
慢慢看猎物的神情从惊慌到彻底绝望,这种乐趣能带给他更多的快|感。
想到她方才的表现,柳无色神色极为清淡的笑了一声,笑意中的意味有些莫名,他隐隐有一种预感,他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无聊了。
柳无色收回了目光,他动作不疾不徐地伸手拎起粗瓷茶壶倒了一盏凉茶,或许是终于碰到了有趣的猎物,他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仿佛在这一瞬间有些沸腾了。
一碗凉茶喝了下去,他才觉得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有了更加感兴趣的猎物,柳无色其实也不太嫌弃这些用具太过粗糙了,连带着也觉得身上的伤口没有这么疼了。
今日大夫离开的时候叮嘱过柳公子如今受伤了,饮食方面便要清淡一些。
姜瑟瑟的口味其实是偏重的,但是无奈她实在是不会做饭,刚穿越到这个朝代的时候鲜些将厨房给烧了,也是吃了不少苦头这才慢慢学会了做饭。
做出来的饭菜味道也都是比较清淡,有时候懒得做饭吃些糕点或者果子也就饱了。
她将白粥热好,又炒了一道青菜之后就给柳无色端了过去。
柳无色看见饭菜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他想过饭菜会简陋,倒也没想到会如此草率,他还是那句话,就算是柳府的奴仆也不见得会吃这样简陋的饭菜。
他轻轻笑了一声,笑意中似乎是带了一些旁的意味,只是没等姜瑟瑟听出来这其中胖的意味,柳无色便径自拿起了馒头用起了饭菜。
见他的面容之上像是没有任何的嫌弃,姜瑟瑟这才悄悄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柳公子倒不算是太难伺候。
她一直都是个心思极为简单的人,也不会对旁人有那么多的揣测。
而柳无色又素来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他城府颇深,性子更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到了极致,即便是从小就在他身边伺候的奴仆怕是也很难猜到他的心思,更何况是姜瑟瑟这样心思简单的人呢?
姜瑟瑟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了柳无色的身上,见他仍然是只穿着一袭中衣,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于是忙不迭起身去将今日新买的那两身衣衫给拿了过来。
今日前去成衣铺买衣服的时候,姜瑟瑟其实挑选的衣料都尚可,虽然不是最好的料子,可却也不是差的,她当时觉得自己已经做得算是不错了。
只是不知为何,姜瑟瑟此时却觉得这两件衣衫有些拿不出手了。
这样的仙人之姿,粗布麻衣又怎么能配得上他呢?
7. 第 7 章
第7章
「晋江原创独发」
今日说起来正是三月二十二日,姜瑟瑟站在木门外,垂眸视线落在了那人的身上,只见他用膳的一举一动也都是无比赏心悦目,这样的气度又岂是寻常人家能够养出来的?
姜瑟瑟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高门大户要培养一个矜贵的公子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血,只怕眼下无数人都在找柳公子的下落呢,想来她很快就能将这尊大佛给送走了。
想到此,姜瑟瑟不由得低低地松了一口气,这两身粗布衣服他怕是穿不了几日,如此这般想着,她心中的愧疚倒是少了一些。
她迈步进了屋子,将衣衫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语气中还是带上了些许不好意思,“公子,这两身衣服都是我今日新买的,但是粗布麻衣料子不比平日里公子穿的绫罗绸缎,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这话甫一出口,姜瑟瑟也便意识到这话着实是有些画蛇添足了,何止是衣衫需要他不要嫌弃,这里的住处和饭菜自然都是远远不如他平时住的宅子和用的锦衣玉食。
柳公子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在意这些事情的,若是嫌弃的话,他怕是早就开口了。
昨日一直到现在都未曾进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柳无色用着粗茶淡饭居然也不觉得难以下咽,甚至是觉得比平日里那些山珍海味还要好吃。
他想,可能是昨日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脑子给摔坏了。
要不然怎么会连味觉都失灵了?
他动作慢条斯理地咽下了最后一口饭菜,这才侧首看向了姜瑟瑟,微微一笑,开口道:“怎么会呢,姜姑娘路见不平救下了在下,在下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计较呢?”
闻言,姜瑟瑟才算是放心了一些,见柳公子已经用完膳了,她便将碗筷收拾一下拿到了厨房。
她并不是自轻自贱习惯了干伺候人的活计,而是觉得这公子在这里住不了多久,她都已经救人了,也没必要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斤斤计较。
清洗完碗筷之后,姜瑟瑟同柳无色打过一声招呼之后,这便提着自己的小篮子去山上采野果去了。
其实家里面也不缺这一点吃的,但是不知为何,这柳公子明明看起来十分和颜悦色、平易近人,可她每次单独跟他相处的时候都觉得有些紧绷。
姜瑟瑟觉得可能是姜家位置比较偏僻,平日里她也不怎么跟人相处,所以在跟陌生人相处的时候就会有些不自觉的紧绷。
况且柳公子又是出自高门大户,她总觉得姜家这样朴素的地方容不下这尊大佛。
心中想着别的事情,姜瑟瑟走路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了,一不留神就踩到了一个小石头、险些摔倒,她轻轻踉跄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等到站稳之后,姜瑟瑟心有余悸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也没工夫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提着篮子就匆匆上山去了。
*
自从姜瑟瑟离开没多久,姜家的大门外面便响起了一道敲门声,柳无色换好了衣衫,明明只是粗布麻衣,可他身形颀长、眉眼清俊,往那里一站便是气度不凡,如同仙鹤一般。
衬得这粗布麻衣看起来都如同绫罗绸缎一般。
柳无色出生就是天之骄子,身边奴仆环绕,是以他还真不会做挽发这样的事情,不过柳无色对这些事情也不是很在意。
或许是从小想要什么东西都能立刻得到,柳无色对身边的人和事一直都是比较随意的状态,比如此时没有人给他挽发,他也只是浑然不在意地披散着头发。
乌泱泱的发丝垂落而下,并无损他周身的芳华,反倒是衬得他眉眼愈发清隽淡漠了。
就在此时柳无色听见了门外传来的一阵敲门声,他动作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翩若谪仙的眉眼间总是含着一丝淡漠,拉开大门之后,柳无色便看见了自己的心腹。
听风站在门外,见姜家的木门打开了,一眼就看见了主子,于是他就忙不迭单膝跪在了地上,负荆请罪道:“还请公子恕罪,属下来迟了。”
柳无色清冽的眉眼间带着些许若有似无的寒意,此时没了外人在场,他便也彻底不再压着自己的坏脾气了,垂眸神情带着些许阴狠看了一眼听风,直接抬脚一脚踹在了听风的心口。
“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找过来?”
柳无色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清淡淡,可是语气中的戾气和残虐却根本掩盖不住。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想过要去遮掩自己的脾气。
顿时,听风便身子一歪倒在了一侧,一口鲜血便从喉咙里涌了上来,他将鲜血咽了下去,重新跪直了身子,不过这次不是单膝跪地了,而是双膝跪地,“属下知错了,还请主子责罚。”
柳无色长眉微挑,垂眸视线落在了听风身上,眼底的寒意这才算是消散了一些,他收回了视线,“进来说吧。”
得到了主子的吩咐,听风这才敢从地上起身,跟着公子一同进了姜家,随手将院子的房门给关上了。
听风将府中的情况简单给公子禀告了一下,“公子放心,有寒月在府中盯着,那些庶子庶女是闹不出什么乱子的。”
“先不用压着这些人,听说最近柳长青在永巷那边待着的时间比较长?”
永巷是京城出了名的烟花之地,那里的秦楼楚馆可谓是不计其数。
“是,家主已经有半个月不曾回府了,晚上都是直接宿在了永巷那里。”
闻言,柳无色清俊的眉眼间浮现了一丝淡淡的嘲讽,说什么情深不寿,到头来没过多久不还是另觅新欢了,现如今更是沉湎于美色,“既然如此,那就多给他找一些美人伺候,另外切记不要让家主出现力不从心的时候。”
听风在公子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当即便听出来了主子这些话的言外之意,当即便开口道:“公子放心,属下一定会尽快完成主子的吩咐。”
柳无色其实也没有旁的事情了,正欲开口让听风退下的时候,冷不丁又想到了旁的事情,这才语气染上了几分不耐道:“你先别走,去厨房烧上一些热水,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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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
柳无色一向都是个颇为喜洁的人,即便是今日已经擦拭过身子了,没有沐浴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从头到尾,姜瑟瑟都不过是一个他看中的猎物,柳无色是不会对一个猎物有多么上心的,即便他还在给这个猎物编织谎言,他对这个骗局其实也根本没有多么上心。
好在姜家也是有浴桶的,这浴桶上面还残存着一丝水迹,像是才被姜瑟瑟给用过。
很快听风就烧好了热水,将浴桶清洗好了之后便搬到了屋子之中,柳无色这才脱下衣衫沐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入水的一瞬间,他的鼻间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桃花香。
不是来自院子中桃花树的馨香,而是一股淡淡的女子香。
他一向对于女色是敬而远之的,平日里闻见那些馥郁的脂粉香也只觉得厌烦,可偏偏对于这股淡淡的女子香并不觉得反感,甚至是觉得有些好闻的。
想到此,柳无色轻笑了一声,指尖从水面轻轻划过,事情果然是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沐浴之后,柳无色的长发就这样湿漉漉地披散在了身后,如墨一般的长发衬得他的眉眼多了几分如同鬼魅一般的清冷。
他长身玉立站在了院子之中,金色日光很是慷慨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可偏偏如此反倒是衬得他周身更加寒冷了。
柳无色垂眸看了一眼听风,薄唇微启,吩咐道:“去查一查这家人的底细,另外你再去帮我做一件事情。”
听风很快便离开了姜家,院子中再次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姜瑟瑟提着篮子在山上确实采摘到了一些野果,私心她是有些害怕同柳公子同处在一个屋檐下的,是以她并没有采摘太多野果,这样便有借口可以每日外出了。
只是临了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她忽然看见了一只中箭的兔子,那兔子浑身雪白,染血之后的皮毛就显得更是猩红了。
姜瑟瑟的步伐微微一顿,那兔子好像还有气息,不知道是不是被猎户射中之后便逃脱了,她走了过去将兔子捡了起来带回了家,想着刚好可以将兔子带回去给柳公子补身子吃了。
不紧不慢走了一刻钟,姜瑟瑟便回到了家中,她甫一推开门便看见柳无色躺在了摇椅之上,桃花树投落些许阴影,他的模样清冷中带着些许懒散,明明穿着粗布麻衣,可他周身却自带一种贵公子的气质。
姜瑟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她先是将兔子从篮子中拿了出来放在了地上,想着一会儿索性直接把兔子处理了,晚上炒菜吃。
柳公子尚且还在病中,是应该多吃一些肉。
她转身提着篮子进了厨房,将野果清洗干净之后她便端了出来,想要给柳公子吃。
却不想出院子的时候便看见柳公子将那兔子提了起来,遥遥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姜姑娘,你是把这只兔子捡回来打算养着吗?”
闻言,姜瑟瑟清婉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意外,下意识开口回道:“不是,我准备晚上用来炒菜吃掉的,正好给公子补补身子。”
8. 第 8 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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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色将兔子提了起来,他其实对这些毛绒绒的小动物不是很喜欢,加上这兔子身上还沾染了些许血迹,他便更是嫌弃了。
便是此时还需要在姜瑟瑟的面前装装样子,他也是没有怎么掩盖自己的嫌弃,只愿意用手提着这只兔子身上勉强还算是干净的地方。
抱在怀中,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兔子身上还插着一支箭羽,看起来流的血虽然多,但伤口却并不致命,听风的箭法还算是不错,这伤口养上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姑娘家应该都喜欢这些毛绒绒的小动物吧,柳无色垂眸眼底有些玩味地看着手中的兔子,在看见姜瑟瑟从厨房中走出来的时候,故意问出了那一句带有引导性的话语。
“姜姑娘,你是把这只兔子捡回来打算养着吗?”
在柳无色的预想之中,此时姜瑟瑟便应该顺着他的话语大肆表现自己的善良才是,他万万没想到她会说等晚上要把这兔子炒成菜吃了。
闻言,即便柳无色城府颇深、习惯了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是这一刻他清冷如玉的面容上还是忍不住浮现了一丝错愕,竟然是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
就趁着他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只兔子便忽然挣扎了一下,顿时便从柳无色的手中落到了地上。
兔子这种动物大部分时间都是非常安静的,即便是中箭了也不会发出什么声响。
此时院子中安静极了,方才姜瑟瑟也只是下意识说出了那一番话,她原本是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语毕看见了那只兔子从柳公子的手中掉了下来,她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作为一个姑娘,她这话未免有些太过血腥了。
姜瑟瑟也是难得觉得有些尴尬,她端着野果默默走到了柳无色的身旁,到底也没在这件事情纠结太久,“柳公子,你要不要吃一个野果,山上的果子都很是新鲜甘甜。”
傍晚的时候天色正是绚烂,尤其是姜家地处郊外、位置偏僻,傍晚的时候天空也便显得格外开阔,橘红色的火烧云蔓延开来,天空也仿佛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霞光色。
些许傍晚夕阳的余晖落在了姜瑟瑟清婉的面容之上,她的神情除了些许紧张就连半分羞涩也无。
见此,柳无色心底的趣味更加浓厚了,面上却是分毫不显,这次还真算是因祸得福了,居然碰见了这么一个妙人,在钱财美色面前都是不为所动。
但凡柳府的那些蠢货从前派过来的细作能有她身上的一半品格,那些庶子庶女也不至于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他的视线如同竹叶一般轻轻从姜瑟瑟的面容上掠过,他发现她的一双杏眼尤为清澈干净,仿佛一切肮|脏和晦|暗都在她的眼眸中无处遁形。
他眼底暗了暗,心中莫名有些不爽,姜家如此穷苦的家庭是如何养出这样一个清澈干净的人呢?
凭什么她这么干净,看起来就像是没吃过什么苦。
他嫉妒她,并且想要摧毁她。
阴暗的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柳无色面上却是分毫不显,他伸手从姜瑟瑟端过来的粗瓷碗中拿起了一颗桃子,并未说什么,而是轻轻笑了一声。
桃子饱满多汁,白里透粉,在她手中显得那样硕大的果子,落在他手中却是显得有些精致小巧了,衬得他的手越发骨节分明、修长如玉了。
“多谢姜姑娘了。”
姜瑟瑟的视线下意识从柳无色的手上掠过,对于柳无色的容貌她其实是能免疫的,毕竟在现代见过许多明星。
可他的一双手实在是太好看了,她莫名总有些移不开眼,一直等到柳无色出声之后,姜瑟瑟这才回过神来,匆匆移开了视线。
她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开口带了些掩耳盗铃的意味,“柳公子,你是想养着这只兔子吗?”
“没有,就按照姜姑娘所说吃了也很好。”
柳无色一向是个多疑敏感的人,对于旁人的目光更为敏锐,自然也察觉到了方才姜瑟瑟落在他手上的目光,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张口轻轻咬了一口桃子。
桃子鲜嫩多汁,果然很是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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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咬开一股清甜的汁水就溢了出来。
齿颊生香。
那一瞬间柳无色不禁在想,究竟是这桃子的汁水更甜一些,还是姜瑟瑟滚烫的鲜血要更加甜上一些?
会有机会的。
柳无色接过姜瑟瑟手中的粗瓷碗放到了屋中,他转身朝着院子走去的时候还在想、等一会儿姜瑟瑟开口让他帮忙杀兔子的话,他该如何将动作装的生疏一些。
不过确实太难了,他杀过的猎物不计其数,杀过的人也不少。
他有时候甚至也怀疑自己是否真如柳长青所言、是个天生冷心冷肺的恶种,要不然他怎么会唯独对摧毁美好的事物如此兴趣盎然呢?
不过是或不是都没有关系了,柳无色早就过了会对自己频频怀疑的年岁了。
他对自己绝对自信,甚至早就全然接受了自己的样子。
就在柳无色想着要怎么开口去将这只兔子杀死的时候,甫一出了院子就看见姜瑟瑟早就蹲在桃花树下,动作干脆利落地用菜刀将那兔子给料理掉了。
鲜血在桃花树下流了一地,不过姜瑟瑟的分寸处理的极好,只有桃花树下那一点松软的泥土沾染上了血迹。
姜瑟瑟一双纯洁干净的手也沾染上了一些血渍,可她的神情看起来还是那样干干净净。
夕阳的余晖落在了她的眉眼之间,余晖总是那样温柔的颜色,衬得她清婉的眉眼间更是一丝柔和,像是坐在莲花台上本该纤尘不染的观音。
可偏偏此时她的双手之上又沾染了明显的血渍。
这一刻,柳无色觉得姜瑟瑟简直是美到不可思议、惊心动魄。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和着淡淡的桃花香传了过来,柳无色清俊若谪仙的面容之上浮现了一丝清清淡淡的笑意,杀戮和血腥从来都能激起他最大程度的兴奋。
他就这样神色淡淡地倚靠在了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姜瑟瑟的一举一动,越看越是喜欢,越看越是浑身鲜血滚烫。
他想,他一定要得到她。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9. 第 9 章
第9章
「晋江原创独发」
姜瑟瑟从前在现代的时候虽然自己做过饭,可那时候大多是一些简餐,就连用煤气的时间也很短,肉类也都是处理好的,不需要再经过怎样的清洗。
可自从穿越到这个封|建朝代之后,做饭需要自己生火,肉类血淋淋的更是需要自己处理,她当时看见这些鲜血淋漓的生肉的时候也是害怕的要死。
可是害怕又有什么用呢,既不能给她带来些许安慰,也不能让她填饱肚子,更不能替她解决所有的问题。
她在这个封|建王朝没有任何一个亲人,哭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人安慰她,更不会有人在她饿肚子时候做好饭菜端过来。
每次姜瑟瑟哭过之后都会重新坚强起来,自己学着生火做饭,学着去处理所有的肉类,不管在哪里,她都会十分努力地活下去。
穿越到晋朝已经有小半年了,姜瑟瑟已经慢慢适应了这个朝代的日子,她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生活做饭了。
此时杀兔子的时候,她虽然还是有些害怕和不忍心,可下刀的时候动作也是十分干脆利落,她熟练地将兔子处理了一下,想着等会儿再来处理桃花树下的血渍。
姜瑟瑟提着兔子从地上起身,她一手提着菜刀、一手提着兔子正要朝着厨房走去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一道目光。
她下意识侧首看去便看见柳公子模样慵懒地靠在了木门门口,他的视线像是落在了她的身上,又像是在看一些别的东西。
姜瑟瑟以为是出身清贵的世家公子不曾见过如此血腥处理动物的方式,姜瑟瑟有些尴尬、也有些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
她朝着柳公子微微笑了一下便重新走回了厨房,她其实对旁人的目光一直都不是很介意,只是不知为何,每次看见柳公子的时候,她心中总是会觉得有些奇怪。
不是哪一处有点奇怪,而是处处都很奇怪。
可是更奇怪的地方在于,姜瑟瑟根本说出来究竟哪里是最奇怪的。
她一向都不是一个很纠结的人,有些事情既然想不明白便索性也就不再去想了,她摇了摇头轻轻笑了一下,而后就开始将兔子肉切成了小块儿,腌上之后便开始做饭了。
柳无色静静地靠在了门口片刻,见姜瑟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眼前,他面上浅浅的笑意便彻底消失了,他如墨一般的长发垂落而下,不显得狼狈,反倒是更显得他的面容如同寒霜一般冷冽。
他走到了桃花树下,抬眸看了一眼枝繁叶茂的桃花树。
怪不得院子里面的桃花树会是这样馨香扑鼻,原来是用鲜血浇|灌而成的。
只有鲜血这样浓郁的颜色才能温养出最美的花。
而他一定要得到这朵纯洁无瑕的花朵。
想到此,柳无色清冽的眼底不由得浮现了一丝志在必得,他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一定能得到,从来都是如此。
*
转眼日子就到了三月二十五日,今日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柳家的嫡出公子柳无色前几天春猎的时候,骑着的马匹忽然发狂奔了出去,柳公子也就忽然被甩了出去,人直接消失了。
这么几日都已经过去了,就连半点消息也没找到,指不定人是早就出了什么意外,或许早就死了也不一定。
提起这位柳家公子,众人都可谓是怨声载道,明明是清清冷冷的谪仙长相,可偏偏性子却是残虐恶劣到极致,这些年柳家人更是首当其冲。
自从柳无色消失以后,柳家这些人从主子到奴仆上上下下都是在吃斋念佛,希望大公子是真的早早死在外面了。
至于庶子庶女们则是更加战战兢兢了,他们这些人联合起来算计了柳无色,依照柳无色睚眦必报、阴狠残虐的性子,若是能活着回来,那不得提着刀亲自将他们身上的骨头一块一块地砍下来。
是以素来都是勾心斗角的柳府此时倒是空前绝后的团结,一个个都恨不得柳无色早点去死,最好是死无葬身之地。
晋朝建立之前,原本是四-大家族,分别是晋家、柳家、何家和宋家,后来四家联合起来起兵造-反,其中晋家最为位高权重,理所应当这大好河山便由晋家坐拥了。
四-大世家也便由此变为了三-大世家。
随后晋家和何家联姻,晋家得到了何家的支持之后一时间风头无二,自然是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三-大世家之首。
只是可惜不过短短两年的功夫,柳家和何家的联姻便就此破裂了,当初这场婚事成亲的时候有多么轰轰烈烈,后来破裂的时候就有多么惨烈。
据说那素有温婉贤良之名的何家小姐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女人,而从前还算是洁身自好的柳长青也彻底成为了宿柳眠花的浪-荡子弟。
而且两人谁都不愿意养育他们两个人共同的骨血。
听说当年何家小姐疯魔的时候,更是险些直接将不满周岁的婴儿摔死,于是柳家家主这才不清不愿地留下了这个孩子。
当年这件事情可谓是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下到寻常百姓,上至王孙贵族,几乎全都在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可却都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一对情比金坚、至死不渝的恩爱夫妻,闹到了如今撕破脸皮的地步?
况且世家大族向来把颜面看得比性命和荣华富贵重要的多,有时候宁愿息事宁人也绝对不会闹成这个难看的样子。
是以京城对柳家和何家的讨论倒是持续了很长时间,不过也都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也对,这可是世家大族的秘辛,若是随随便便就让他们这些外人给知道了,那还了得。
而且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若是知道了这些秘辛只怕早就没命了。
不过眼看十九年都过去了,当年柳家和何家的事情其实也没多少知晓了,所有的事情,无论好事还是坏事,终究都有彻底过去的那一日。
往事也彻底被淹没在滚滚时间长河之中。
后来出了柳无色这样一位性情暴戾、无法无天的柳家少主,旁人对柳家那些秘辛的议论便是更少了,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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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有什么风声传到了这位活阎王的耳中,到时候恐怕会招致来血光之灾。
不过姜瑟瑟倒是对此一无所知,她已经许久不曾进城了,当日那大夫走的时候见她进城不算方便,便多开了一些药,好让她能少奔波几次。
对此,姜瑟瑟自然是心存感激的。
可不知为何,这几日她与柳公子同处一个屋檐下的时候,总是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心中也很是忐忑。
可是明明柳公子看起来温润如玉、平易近人,对于粗糙的衣物和饭菜从来没有过半分不满,她为何会本能地有些惧怕他呢?
姜瑟瑟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大概是她的错觉吧。
不过姜瑟瑟一直都是个很乐观的人,毕竟发生了穿越时空这样难以用科学来解释的事情,她再不乐观豁达一些,根本就活不下去。
她一向都不是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有些事情既然想不通那便索性不去想了,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呢?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让她颇为心烦的事情,那就是这几日她发现柳公子一直都是披散着头发的。
她还以为柳公子就是喜欢披散着头发,后来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柳公子是出身名门的贵公子,自小身边便有数不清的奴仆伺候,自然是不会做挽发这样的事情。
有些事情不知道还没什么,知道之后就不可能再装作不知道了。
想到此,姜瑟瑟就不由得低低叹了一口气,如今倒是有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迟钝一些了。
于是在用完早膳之后,她便主动开口喊住了柳无色,犹豫了一番之后,这才开口道:“柳公子,需要我帮你束发吗?”
她虽然不是什么土生土长的古人,却也知道挽发这样的动作在男女之间未免有些亲密。
常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在古人眼中可是极其重要的,男女之间怕是夫妻才能如此做。
这话甫一问出口的时候,姜瑟瑟心中其实就有些后悔了,是她考虑不周,才会贸然开口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没想到她心中百般犹豫、挣扎万分,柳无色却是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既然如此,那便麻烦姜姑娘了。”
没想到他会答应的如此干脆利落,姜瑟瑟微微一愣,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是啊,她这样的人在柳公子眼中同伺候他的丫鬟也没什么区别,如此倒是衬得她想的太多了,她总不能比古代人的思想更为保守吧。
可她不知道的是,柳无色对女子一向是避之不及的,从小到大,身边就没什么伺候的侍女。
对此柳府中的那些庶子庶女倒是没少在背后求神拜佛,希望柳无色能这辈子都不近女色,他这个嫡子若是没有子嗣,那他们这些庶子庶女就能多分到一些钱财。
若是稍微听说过柳无色大名的人看见了这一幕,只怕都会吓得惊掉大牙。
只是可惜姜瑟瑟不知道。
有些事情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10. 第 10 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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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内并没有铜镜,桌子上的木梳是前些天姜瑟瑟进城的时候买的。
她伸手拿过了崭新的木梳,在心中忍不住去感慨自己的先见之明,幸好她一直都有不和旁人共用一把梳子,若不然只怕现在的情形会更尴尬。
纵然姜瑟瑟将自己看成了柳公子的丫鬟,可她还是举动有些不自然,好在柳公子的发质很好,乌泱泱的长发像是黑色锦缎一般。
纵然她的动作再小心翼翼,可是难免会不小心扯到柳公子的头发,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姜瑟瑟就会下意识屏住呼吸,动作也会有一瞬间的迟缓。
见柳公子没有发火,她这才敢继续自己的动作。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姜瑟瑟都会格外庆幸幸好屋内没有铜镜,若不然柳无色定然能透过铜镜看见她惊慌失措的面容。
时间在此刻也似乎变得格外缓慢,姜瑟瑟总算是将发丝给梳好了,用的还是那一日他的玉冠。
眼见大功告成,姜瑟瑟这才将木梳重新放回了桌子之上。
她往后退了一步,默默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这才吐出了一口浊气,看来在古代丫鬟也不是好当的,还真是折磨人。
若是柳无色能猜到她心中的想法,只怕是会嗤笑一声,而后毫不犹豫地出言讥讽道:“若是丫鬟如你一般笨手笨脚,只怕早就被拖出去发卖掉了。”
莫名觉得屋内的氛围有些压抑,姜瑟瑟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见时辰也不算是太早了,她便借口要去准备午膳离开了。
房门就这样敞开着,上午明亮温暖的日光就这样直接落在了地面,柳无色眉眼低垂静静地坐着,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很快他的视线落在了木梳之上,眼底闪过些许波云诡谲。
这一日,姜瑟瑟吃完午饭之后就提着篮子去山上采摘野果了,提起来这个采摘野果的事情,她还会有些难掩心虚的。
方才中午吃饭的时候,柳无色就冷不丁忽然提起了这件事情,其实像他这样见惯了人心丑恶的人,如何能猜不出来她日日外出是为了什么。
若是换一个温柔体贴的公子,定然是会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
可是偏偏柳无色就是性子恶劣,非要用一些看似温和的话语去将这些假象给戳破,然后饶有兴趣地去欣赏旁人略显窘迫的姿态。
他何止是喜欢做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已经到了乐此不疲的地步。
于是正午姜瑟瑟来房中给他送饭菜的时候,柳无色就忽然出口喊住了她,他神色很平静,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姜姑娘,你怎么每日都要去山上采摘野果呢,不能一次多采一些吗?”
玉冠束发,清泠泠的墨色发丝垂落在身后,他一张清俊无双的面容就这样直接露了出来,像是一块儿清澈寒冷的寒玉,带着一种生人勿进、拒人于清冷之外的美感。
比他原先头发披散的模样看起来更是高不可攀。
姜瑟瑟先是将饭菜放在了桌子之上,目光落在他面容之上的时候,她脑海中几乎是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就要开口说出实话了。
不过好在姜瑟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及时编造出了一个勉强还过得去的理由,“柳公子,每天采摘下来的野果比较新鲜甘甜,左右我也没什么事情干,采摘野果也可以打发时间。”
原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只是没成想柳无色的性子倒是不如表面这样人畜无害。
“姜姑娘,我如今身上的伤也算是好一些了,不如今后我便同姜姑娘一起上山采摘野果吧,如此也能帮上姑娘一些忙。”
闻言,姜瑟瑟面上虽然不不显,可却是浑身一僵,一颗心也仿佛在这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其实姜瑟瑟都以为他是看出来她在撒谎了,可她的视线落在柳公子面容之上的时候,见他的神情是那样温润和善,带着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她便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甚至那一瞬间她心间还浮现了些许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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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柳公子的愧疚之感,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开口同意的时候,却见柳公子又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清俊的面色变得有些发白了,咳嗽了一阵才停了下来,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一些,“姜姑娘,我的身子看来还是没养好,暂时陪不了姑娘上山采摘野果了。”
“无妨,无妨,这个时候公子自然是养伤最要紧了。”
语毕,姜瑟瑟便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一直等提着篮子出了姜家之后,她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看了眼天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的日头有些太大了,她总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有些快,像是心虚,又像是在庆幸着什么。
她忍不住从袖子中掏出了一方浅粉色的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这才继续朝前走去,想着那日柳公子说过水蜜桃很甜,她便想着今日要多摘一些桃子。
*
屋内静悄悄一片,柳无色安静地在桌子旁坐着,见姜瑟瑟逐渐走远了,他面容上的那一抹笑意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何止是不见了,他的面色甚至还变得有些阴沉了。
被自己看中的猎物这样躲着,他心中自然是有些不快的。
此时他全然没有了方才那般文雅和善的样子,反倒是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股阴沉压抑的意味。
明明木门就这样敞开着,温暖和煦的日光也分明落在了他的身上,可是这一刻,他看起来还是像浑身湿|漉|漉从古井中爬出来的阴湿男鬼。
带着天然的恶意和戾气,仿佛下一刻就会冲上来彻底将人撕裂成碎片。
柳无色伸手提起了粗瓷茶壶倒了一盏茶,凉茶灌入肺腑,他才觉得心口的那一股无名火消散了一些。
这股火气不单是源于姜瑟瑟,更是源于柳家那些该死的杂碎。
听说自从他消失之后,柳家人的日子便好过了许多,又听说柳家许多人都在拜神求佛,希望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真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这世间并无神佛。
11. 第 11 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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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并无神佛,若是有神佛,可神佛却眼睁睁看着他受了这么多年的人间苦楚而不闻不问,那便更是可恶至极了。
所以这世上最好还是没有神佛为好。
若不然只怕他是会嫉妒到恨不得能亲自砸了这世上所有的佛寺。
想到此,柳无色的眼底便浮现了些许戾气和快意,柳家的情形在京城算不上乐观,等到家主柳长青出事之后,柳家定然会彻底乱成一锅粥,届时他便出面将这些不长眼的杂碎全都给处置了。
或许是在古代并没有什么打发时间的事情,姜瑟瑟每晚都是早早睡了,晨间也是很早就醒了,是以她还是养成了每早煮粥喝的习惯。
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其实还好,柳无色晨间只喝了一碗粥,眼下自然是有些饿了,他暂且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了,拿起筷子正要用膳的时候,忽然听见大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三道清晰的敲门声在安静的院子中很是明显,过了片刻,许是担心院子中的人没有听见,三道如出一辙的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
其实在听到第一道敲门声的时候,柳无色就已经知道此刻姜家大门外面站着的人不是听风了。
这院子里面只有他和姜瑟瑟两个人。
那肯定是来找姜瑟瑟的,他此时若是不开门,兴许门外的人不一会儿就走了。
可偏偏柳无色一直都是个极度自我的人,哪怕他眼下寄人篱下,明面上所有的事情都要依靠着姜瑟瑟,他还是会偶尔心血来潮在言辞上戏弄一下她。
此时当然更不会考虑随意开门会带来什么后果了。
柳无色放下了筷子,他的动作并不算是很重,但闷响在安静的屋内还是十分明显。
他侧首看了一眼院子中亭亭玉立的桃花树,清俊的眉眼间忽然浮现了一丝极为清淡的笑意,像是即将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他从凳子上起身,动作不紧不慢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些许粉白相间的桃花落在了他的肩头,他也不在意。
他的容貌气度都太过出众了,衬得身上那一袭粗布麻衣的料子也带了几分不寻常。
他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了门口,伸手拉开了大门。
那厢宋长逸在姜家外面静静等了一段时间,见大门迟迟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他文雅的面容上不由得浮现了一丝失望。
子鹿书院每月只有这一日休沐的时间,且未来一段时间姜姑娘都不会去陆家书肆了,若是错过了今日,下次见面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马上会试就要到了,之后便是殿试,他的时间也没那么充裕了,怕是很难抽出时间来找她了。
况且,有些话若是再不说出口,只怕此后也没什么机会说出来了。
他如今已经二十二岁了,寻常人如他这般年岁的时候,其实早就已经成亲了,更有伸甚者就连孩子都有了。
一直一来,家中不曾给他张罗此事,一来则是因为宋长逸并无心仪之人,二来则是晋朝一直都有榜下捉婿的传统,家中父母是希望他能先参加三月末的会试,等到四月放榜的时候,等着高门大户前来绑下捉婿。
宋家一共四口人,宋父宋母,宋长逸和不过十岁的幼妹宋潇潇。
宋家并不算是什么富贵人家,供养宋长逸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自然是抱着希望宋长逸能够一举夺魁、出人头地的心思。
宋父宋母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却明白一个道理——寒门子弟若是想要出人头地,身后必然是要有助力的,他们穷苦不能给宋长逸提供任何助力,那就只剩下婚事这一条路了。
是以这些年便是有媒婆前来议亲,宋家人也都是随便找一个理由给搪塞过去了。
宋长逸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暂时没有碰见喜欢的人罢了,从前不曾知道姜姑娘是这样明媚活泼、乐观开朗的人。
相知一段时间之后,即便是遇见的次数并不算太多,宋长逸的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姜姑娘的身上。
每次他都想要同姜姑娘多说上几句话吗,可每次姜姑娘都是急匆匆便离开了,也怪他反应迟钝,一直等到近日才察觉自己的心意。
不过好在一切事情都不算晚,他今日便是专程前来找姜姑娘表明心意的。
只是没想到在门外敲了那么久的门,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宋长逸心中本能地有些失落,想着姜姑娘应该是出门了。
他好不容易才登门拜访了这么一次,并没有轻易离开的打算,索性便想着先寻个地方坐下来,而后等着姜姑娘回来。
就在宋长逸转身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姜家的大门传来了一道声响,他还以为是姜姑娘出来了,他儒雅的面容之上便不自觉浮现了一丝笑意。
宋长逸转过身来看向了姜瑟瑟,一双手也下意识抓紧了等会儿用来当做的借口的书册,可等等到转身看清楚来人的面容之后,他的笑意顿时就僵硬在了面容之上。
只见一位眉眼清俊、玉冠束发的公子模样漫不经心地靠在了门口,明明穿着粗布麻衣,可却也能看出来他周身的气度是极好的,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富贵公子。
更重要的是此时这公子竟是住在了姜家,此时看这做派俨然是有些主人家的做派了。
柳无色模样懒洋洋地靠在了木门旁边,正午的日光正是灿烂耀眼的时候,金光落入了他的眼眸之中,他一双漆黑的眼眸之中跃动着些许恶意的浮光。
他看惯了人心算计,有些事情自然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比如此时柳无色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人怕是误会他与姜瑟瑟的关系了。
不过说实话也不算是误会,孤男寡女同处一片屋檐之下,还能是什么关系?
姜瑟瑟是他看中的猎物,眼下便已经算是他的人了,容不得旁人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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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柳无色的眼底不由得浮现了一丝不虞,连带着面上好整以暇的笑意都冷淡了一些,语气懒洋洋有些不耐地开口道:“这位公子,你敲门究竟是所为何事,瑟瑟已经出门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不若告诉我,等瑟瑟回来,我再将这件事情转告给她。”
这一番话可谓是言辞模糊、暧昧至极,也心机至极。
他明知道眼前人误会了他与姜瑟瑟的关系,可却根本不开口解释,字字句句都是在言辞模糊,但其中的亲密意味却是很浓,任由宋长逸一人去猜测了。
宋长逸误会的话,那便是他自己的事情,便是他去找姜瑟瑟说起了这件事情,柳无色也有的是说辞。
果不其然,听完了柳无色这一番话之后,宋长逸面容之上的震惊意味便更是明显了。
瑟瑟,姜姑娘与这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竟是已经到了可以如此可以称呼名字的地步了?
不对,一切事情在没有从姜姑娘口中得到确定答案的时候,这些事情便全都是不成立的。
想到此,宋长逸便压下了心间的惊讶,礼貌开口道:“多谢公子,无妨,在下还是在这里等着姜姑娘回来吧。”
见此,柳无色也懒得再去说什么话了,见这人有些油盐不进的样子,他眼底的不虞便愈发明显了,还真是一点眼力见儿和自知之明都没有的杂碎。
杀意渐起,任何让他心生不虞的人都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上。
柳无色没说什么就径自阖上了大门,他朝着屋子中走去,先前故意捉弄姜瑟瑟得来的快乐也很快荡然无存了,他面色显得有些阴沉,周身的气压也是显得有些低沉了。
他觉得宋长逸简直是没有半分自知之明,看他家境算不少好,年纪也不算小了,却还是读书人的打扮,想来是还没有考中功名。
这样一个杂碎也配同他争?
这个时节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恐怕会试就要到了。
既然他不想安安稳稳参加科举,那就不用参加了。
看了眼天色,想来听风很快就要到了,这些日子派听风去查了这姜姑娘,查出来的事情倒也有趣极了。
这姜姑娘从前分明是胆小怯懦的性子,姜家又是这样偏僻的位置,姜父姜母一直对这个女儿十分宠爱纵容,她不愿意出门、不愿意见人,那便不出门不见人好了。
可世上哪有一直安安稳稳的事情,祸不单行,姜父姜母接连去世,姜瑟瑟自然是承受不住这个噩耗的,整日以泪洗面、浑浑噩噩,最后更是失魂落魄从山坡上直接滚落下来,摔的头破血流。
若不是被恰好路过的宋长逸给救了下来,只怕姜瑟瑟早就没了性命。
说起来,这宋长逸对姜瑟瑟也算是有救命之恩了,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姜瑟瑟对他同样也有救命之恩,只是不知道这两个救命之恩她到底想要哪个?
12. 第 12 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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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姜家小院中的暖风轻轻柔柔地吹着,院子中的桃花开得枝繁叶茂,间或一阵清风吹过,便有些许粉白相间的桃花簌簌落了下来。
这一切本该是温馨且让人心生动容的画面,可是偏偏柳无色清俊如玉的面容却是彻底冷淡了下来,他本就生的眉眼冷冽,如今神色冷淡下来之后容色愈显冷淡。
周身更是缠绕着一阵阴骘,如同风刀霜剑一般将靠近他的人都伤害的遍体鳞伤。
一个是她的救命恩人,她需要对旁人报恩。
另外一个则是她是恩人,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着他带着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前来报恩,只要她能一直这样有趣,那便能永远享受无尽无边的荣华富贵。
柳无色如今正是对姜瑟瑟兴趣正浓的时候,说起来也真是奇了怪了,在他过往二十年的人生当中,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如同姜瑟瑟一般明媚鲜活的人。
她的容貌也全然都是按着他喜欢的样子长成的,他看见了她便觉得无限欢喜。
她当真是处处都合着他的心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菩萨可怜他这些年过得实在是太过孤苦了,居然真的赐给了他这么一个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合乎他心意的姜瑟瑟,这是他过了这么多年无趣人生应得的祭品。
想到此,柳无色略显漆黑幽深的眼眸之中缓缓浮现了一丝志在必得,姜瑟瑟只能是他的。
她是如此合乎他的心思,合乎到甚至柳无色觉得即便是有一日他没那么的喜欢她了,他也是不舍得将她丢弃掉的。
他想,他会用全天下最好的工匠修建出一座金楼来,他要将她关在这座金楼之中,日日夜夜都看着她在楼中待着,届时他一定会用最欣赏的目光注视着他最满意的猎物。
仅仅是脑海中浮现了这个念头,柳无色就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那一瞬间都变得沸腾起来了,就连心跳声也不自觉地在这一刻有些加快。
金灿灿的日光折射到了他的眼眸之中,他的一双漆黑瞳孔在那一刻似乎是跃动着金色的火焰。
那双瞳孔那一刻竟然不像是人的眼眸,而像是一双淡金色的蛇瞳,仅仅是看人一眼就会让人不寒而栗,生出无限的畏惧。
清风从簌簌摇曳的桃花树上吹过,柳无色抬眸看了一眼天色,想来这个时辰听风也快到了。
柳无色靠坐在摆放在桃花树下的躺椅上,没过多久听风便进来了,这些日子想来柳家早就乱成一锅粥了,柳无色便也便没让听风天天往郊外姜家这边跑。
说来也是凑巧,今日不单是听风来了,宋长逸也来了,还真是好事成双。
听风手中拿了些衣物和话本子,他先是将这些东西规规矩矩地放在了桌子上,而后便将近日以来柳家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想到此,听风心中也是对柳家那些不安分的庶子庶女和下人们了,明知道主子里最是不喜这些神佛之说,平日里在主子的严格管束之下,柳府上下更是连一尊菩萨像都不能有。
若是让主子发现了,下人即刻乱棍打死,而庶子庶女则是剃了头发送到寺庙和尼姑庵中去。
这些年府中一直都没人敢供奉观音像,非但如此,京城郊外有一座普光寺据说是极为灵验的。
可自从主子这条规矩在全府推行下去之久,莫说是观音画像了,这些人平日里便是连寺庙都不敢去,就连普光寺的名字也是绝口不提。
就是担心祸从口出,这无意中的一句话也会给自己招来灾祸。
主子在的时候,这些人装的倒算是好,可等主子一失踪,眼下还是生死未定的时候,这些人便全都不约而同眼巴巴去买了一尊菩萨像回来,整日跪在神佛面前祈祷主子早点去死。
更有甚者竟是前去普光寺烧香拜佛,捐赠了不少香火钱,盼着主子早点去死。
这些脑子不清楚的蠢货们要自己找死也就罢了,可千万别连累到他,听风一边小心翼翼地禀告着事情,一边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查看着主子的面色,暗自在心中祈祷这把火可千万不要烧到他的身上。
听风将柳家的这些事情禀告给世子之后,果不其然院子中顿时便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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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无声了许多,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撕裂,随即他便听见主子轻笑了一声,瞬间听风的身子便僵硬了。
主子笑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无妨,继续往下说,柳长青那边呢?”
得到了主子的许可,听风这才小心翼翼且不着痕迹地吐出来了一口浊气,这才继续开口道:“回主子,属下已经安排楼中的姑娘每日都柳长青送上一盅补身子的汤药了,柳长青也是没有任何怀疑,这些日子已经放纵到夜御几女的地步了。”
听见后面那一句话的时候,柳无色的眼底浮现一丝显而易见的厌恶,果然男人翻来覆去不就是为了那档子事吗?
对于他的生母何思婉,柳无色根本没有任何记忆,他甚至是根本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这些年何家早就搬到了江南,送来的书信也是寥寥无几。
收到这些信件之后,柳无色根本就不曾拆开看过,而是直接吩咐人将信件拿走焚烧干净了。
他想,或许那个道士没有说错,他果然生下来便是亲缘淡薄、天煞孤星的命格。
有些关系既然已经打算断掉了,那就没必要再回头了。
何思婉当年抛下了他,他当时尚且还是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对于自己的母亲没有任何记忆,一晃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他也不再需要任何关于母亲的记忆了。
这些年府中的那些下人都还算是有眼色,不敢随意提起何思婉的事情,可却还是有些风言风语传到了柳无色的耳中。
那多嘴的婆子据说当年是在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当年柳长青其实是打算将这些知道实情的奴仆全都杀掉的,还是何思婉心软这才留下了这些奴仆们的性命。
柳长青虽然不愿意,但却架不住何思婉的坚持,毕竟世家密辛这些奴仆也不可能知道什么。
顶多是一些风言风语。
况且柳长青虽然是放走了这些奴仆,可却给他们都下了毒药,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服用解药。
当然这也是缓兵之策,先安抚了何思婉,这解药给不给、能不能按时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13. 第 13 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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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何思婉与柳长青的事情闹得实在是太过难看了,自从生产之后,何思婉整个人的状态就变得十分不好,整日都是疯疯癫癫,甚至称得上是歇斯底里了。
何家家主何肆将何思婉接回去之后,便在京城请了许多大夫前来给她看病,可惜无论大夫开了多少汤药,喝下去之后都没有任何效果。
何肆无奈只能入宫求见了陛下,让陛下下旨请普光寺的主持前来了何家一趟,但是主持带着其弟子在何家诵了三天三夜的经文,可何思婉的精神状态还是十分不好。
瞧她一直疯疯癫癫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当初名满京城温婉贤良的何家嫡女模样?
毕竟是自己从小心疼到大的妹妹,何肆虽然有些厌烦,可见妹妹整日这样哭哭啼啼,也着实不是个办法,后来何肆作为何家家主便决定南迁,此后定居江南,远离京城这个伤心地。
京城繁华如许,可谓遍地是黄金,不知道有多少外乡人挤破头想要在京城留下来。
这些外乡人一路颠沛流离往往要赶上小半年的路才能到京城,在京城留下来又要耗费几年或者十几年的时间。
若是想要在京城定居,拥有自己的院落,哪怕只是京城郊外,都最少需要祖孙三代人的努力。
何家有从龙之功,又是三大世家之一,前面已经有宋家镇守关外了,京城此时便只剩下了何家和柳家,若是何家此时南下江南,岂不是将三大世家之首的位置白白拱手相让了?
且江南可不比关外是军|机|要|地,若是搬迁到了江南,只怕何家往后就逐渐远离权力中心了,慢慢沦落到寻常世家之流。
是以何肆刚提出来这个决定的时候,族中许多人都反对,可何肆心意已决、容不下任何人反驳,若是有些何家人不愿意走,那便直接分家。
古来世家大族分家都不是寻常小事,毕竟只有合起来人多力量大才能慢慢发展为宗族势力,说白了平日里他们这些人能够在京城横行霸道无非是在狐假虎威,若是离开了“何”这个姓氏,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说白了,有从龙之功的是何家家主而不是他们,家主都已经走了,他们这些人留在京城又有什么用?
见家主何肆实在是态度坚定,于是族中大部分人只能同意了南下的事情,毕竟一同南下还是可以享受到族庇佑的。
自从何家南下之后,柳长青果然没有按照约定给那些奴仆们解药,那婆子原先是何思婉的陪嫁侍女,伺候过何思婉的时间不算短,二人也是有些主仆情谊在身上的。
可何思婉又实在是介意当初在柳家发生的一切事情,她厌恶所有见过她不体面样子的人。
她可是何思婉,是何家唯一的嫡女,自幼便是名满京城的京城贵女,当初的婚事也是办得那样轰轰烈烈,可如今却成了疯疯癫癫的弃妇,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何思婉连自己十月怀胎、尚且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的孩子都能不要,更何况只是几个无足轻重的侍女呢?
不过当初将这些奴仆打发走的时候,何思婉还是象征性地给了一些自己的金银首饰,不为别的,就当做是主仆一场的留念。
当初这婆子也算是走运,毒发的时候察觉到了不对劲,拿着何思婉的首饰求到了柳长青这里。
柳长青一惯都是个心思毒辣的人,也不知那婆子是说了怎样的话才让他回心转意、改变决定的。
这些年那婆子眼睁睁看着那些与她一同被逐出府的人一个个都死了,心中自然是害怕至极,对当年的事情可谓是绝口不提。
若不是那一日是她儿子成婚的大喜日子,这婆子心中实在是高兴,多喝了几杯酒,这才没忍住提了一嘴当年的事情。
更多的则是诉苦的意味,她跟在小姐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小姐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她了?
在柳长青下手之前,柳无色率先派人去将这婆子绑了过来,一盆冷水下去这婆子顿时就清醒了,也知道自己酒后失言了,接下来无论柳无色派人如何审问,这婆子都是不肯开口。
见此,寒月正准备动刑的时候,却见主子忽然从太师椅上起身走了过来,于是寒月便放下了刑具,“主子有什么指示?”
柳无色摆了摆手示意寒月到一旁候着,他垂眸看了一眼那婆子,嗤笑一声,道:“真以为你现在守口如瓶就能有活路了,你那些不该说出口的话都已经说了,想来柳长青那边也应该得到消息了,若不是我抢先一步将你掳了过来,只怕你现在早就咽气了。”
“你是注定活不到明日的,若是现在肯将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我会给你儿子一笔钱财,好让他今后的日子都锦衣玉食,你想想清楚到底应该怎么选择。”
听闻此话,那婆子已然是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年岁太过遥远,有些事情这婆子也记不清了,只是道出了小姐与柳长青频频吵架的原因,问题就是出现在了房事上面。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可笑的原因,柳无色年幼的时候其实也频频思考过这件事情,他那时候年幼,正是渴望父母双亲关怀的年岁。
可惜那时候何家已经南迁了,何思婉定居在江南,柳无色从奴仆的口中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为了博得这个妹妹的欢心,何肆替她寻来了许多容色出众、才学不俗的男宠,或许过不了多久,何思婉就会有新的孩子了。
而柳长青则是早早就有数不尽的庶子庶女,府中总是每隔一段时日就会迎进来一位新的姨娘。
柳无色有时候也会想到底是哪里错了,他的父亲是名满京城、洁身自好的世家公子,他的母亲是端庄贤良、容色出重的高门千金,他们二人情投意合,成婚的时候是那样热闹,一度在京城传为佳话。
可是为何自从他出生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的母亲变得疯疯癫癫,彻底厌弃了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
他的父亲成为了风流浪荡子,整日流连花丛,过不了一段时间就要迎娶新的姬妾,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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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色已经到了夜夜笙歌的地步了,不过短短一两年,柳无色就多了许多庶弟庶妹。
柳无色当年会思考这个原因,到底是为什么,他本应该有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可为何现在他的母亲抛弃了他、他的父亲彻底厌弃了他,他在这个偌大的柳府中完全是旁人避如蛇蝎的存在。
他一出生似乎就背负上了天煞孤星的不详名头。
后来七岁那年有个云游四方的老道士来到了柳府,看见柳无色之后,便给他批下了“天煞孤星,亲缘淡薄”的命格。
而事实好像也确实如此。
不过对此柳无色始终不认,到底是是他天煞孤星、命里犯冲的命格将这对恩爱夫妻冲撞的劳燕分飞,还是他们这对夫妻并非真心实意,只生不养才将他祸害成了这个可怜样子。
哪有孩子是一出生就没了双亲的?
可千想万想,柳无色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可笑的理由,他愣了片刻,屋子中只点燃着一盏烛火,烛火噼里啪啦燃烧着平添几分诡异惊悚的氛围。
柳无色背对着烛光而立,他的影子被闪烁不定的烛光拉得长长的,面容隐匿在了黑暗之中,只留下了一双黑漆漆、让人胆战心惊的眼眸。
片刻之后,他忽而扬天大笑着,笑了许久,笑得一双漆黑的瞳孔像是食人血肉的黑猫,他明明是在笑,可是笑声却又是那样寂寥,让人听得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那婆子原本就是惶恐不已,此时更是被吓得不行,浑身瘫软坐在了地上,竟是连哭泣都忘记了,模样反倒是有些滑稽。
半响之后,柳无色这才停了下来,他在夜色之中无声无息地冷笑了一声,悦动不休的火焰在他的眼眸之中翻动着诡异的亮光,原来他这悲惨的一生都是因为这么一个荒谬的理由。
可笑啊,真是虚伪。
他从不足周岁的时候就失去了自己的双亲,他此生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父母之爱,柳长青虽然养育了他,可是这些年柳无色其实根本没怎么见过柳长青的面。
他记得小时候在花园中撞见过柳长青抱着那些庶子庶女在玩耍,他的神色温柔极了,隐约能窥见几分慈父的色彩,柳长青身旁则是那些莺莺燕燕的姬妾,他们一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竟更像是一家人。
这向来肮脏不堪、冷清寂寥的柳家竟然也是有了些许温情的色彩。
柳无色当时年岁伤尚小,这样温馨和睦的场景是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场景,他只能躲在阴暗处,神情有些晦涩渗人地盯着这一幕,阴恻恻的像是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
蛰伏许久只为随时冲上来重重咬上这些人一口。
到底是孩童天性,到底还是性子不定,到底还是未能用那一双清澈至极的眼眸看尽这世间的虚伪荒凉。
柳无色一向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他不会等着有些事情落在他的身上。
他想要什么会自己主动去争取,主动去拿,主动去抢。
于是他从阴暗处冲了出来,冲到了这和睦温馨的一家人面前。
14. 第 14 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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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柳无色的年岁不过是六岁,不过若真是细细论起来也快要到七岁了,再等两个月便是他的生辰了。
他的生辰是在七月十五这一日,日子但凡早一日、晚一日也好,可偏偏正好就是七月十五日。
中元节,又称鬼节,这便是他的生辰。
有些事情似乎是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不吉利的,他的命运也似乎从出生的那一日就注定充满了不幸。
可出生和出身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是一个尚且没有出生的孩子能做主的呢?
人人都是很轻蹙这一点,可有时候把罪责推到旁人身上总比责怪自己要更容易、更好受一些。
人对亲情和家庭都似乎有一种极为本能的渴望,孩子本就是渴望父爱和关怀的。
五月的日光是那样暖融融的,即便是柳无色躲在了暗处,似乎也能感受到那一股日光落在身上的温暖。
他远远地注意着那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他也曾短暂在梦境中梦见过那样的画面,双亲都在自己的身边,他渴望已久的东西就在她的面前,他想要什么就是要去争去夺。
于是柳无色便直接从阴暗处冲了出去,顿时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柳长青面容上还算是温慈爱的神情也仿佛在那一刻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了如同电闪雷鸣一般的厌恶。
那一日柳无色得到的不是慈父一般关爱,而是毫不犹豫的训斥。
柳长青阴沉着脸大声训斥着他的无礼和莽撞,甚至已经到了要动用家法的地步了。
柳长青心中本就对柳无色颇为不喜,更何况此时他身边还有一群在煽风点火的姨娘。
“瞧这孩子可真是不懂规矩,见了父亲合和姨娘们也不知道行个礼,如此横冲直撞地跑了出来,还真是吓人的很。”
“可不是是吗,你瞧这孩子的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可真是吓人,直勾勾地盯着人可真让人还怕。”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孩子的母亲早早就抛下她离开了,这孩子才会如此没教养……”
说到这里,那姬妾猛地有些难掩惊慌失措地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自知自己是失言了,要知道这府中一向是严禁提起何家那位主儿的。
果不其然,闻言,柳长青的眼底浮现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厌恶,眉眼间也是浮现了一丝怒意。
察觉到了家主的眼神,那姬妾当即便吓得直接跪在地上,止不住地磕头求饶道:“家主赎罪贱妾只是一时间嘴快这才失言了,还请家主恕罪饶过贱妾吧。”
语毕,那姬妾便忙不迭地跪在地上磕着头,不过是几息间的功夫,原本白皙的额头便尽是鲜血了,可即便她是哭得泪眼朦胧,柳长青还是没有半分心软。
那姬妾满面是血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恐怖了,旁边那几个姬妾也是害怕的不成样子,想到自己方才也说了那些阴阳怪气的话语,就更是害怕的不成样子了。
总担心家主的这把无名火会烧到她们身上,索性也一并在旁边跪了下来跟着磕头求饶。
一旁的那几个庶子庶女也是害怕的不行,顿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只是才哭了几声就窥见了父亲眉眼间的不耐,像他们这些不得宠的庶子庶女最会看人脸色了,此时也不敢嚎啕大哭了,只敢无声掉着眼泪。
柳无色就在一旁用漆黑的眼眸如同冷血毒蛇一般死死盯着眼前这颇为荒谬的一幕。
柳长青,长青,他名义和血缘上的父亲明明有着这世上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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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的名字,可偏偏却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人,妻子儿女于他而言或许都是不重要的吧,都是如同阿猫阿狗一般用来打发时间的玩味罢了。
柳无色站在一旁并不觉得害怕,反倒是心中陡然生出了些许失望来,果然像柳府这样注定冰冷无情乱成一锅粥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血缘亲情的存在,只不过是他方才生出的些许错觉罢了。
任凭那姬妾如何磕头求饶,柳长青都没有松口,只是让这些姬妾带着孩子们先下去了,可第二日就听说那几位姬妾不慎落水没了性命。
此后府中上下都对何家那位的名字更加噤若寒蝉了。
或许是听到了何思婉的名字,柳长青的面色也是更加难看了,看向柳无色的眼神也是更加阴沉了,见他没有如那些姬妾一般跪了下来,而是不远不近地站在旁边用冷淡的神色盯着他。
于是顿时柳长青就更加动怒了,柳无色的那双眼眸简直是与何思婉的眼眸一模一样,让他不禁想到了六年前,何思婉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他的。
“孽|畜,见了你父亲也不知道行礼问安的吗?”
闻言,柳无色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沉默地用那双倔强的眼眸死死盯着柳长青。
柳长青心中怒火更甚了,当即便命奴仆拿来了鞭子,竟是到了要动用家法的地步了。
可即便是被打得皮开肉绽,柳无色口中也是迟迟没有开口喊出那一句“父亲”,更没有所谓的行礼问安,一双黑漆漆的眼眸中只有雪一般的沉默。
那一顿鞭打很是严重,柳无色几乎是躺在床榻上修养了两个月。
七月十五日这一日,他等来的不是生辰宴,而是一位道士来到了府中,给他批下了“天煞孤星,亲缘淡薄”的命格。
15. 第 15 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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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中的风轻柔地吹着,柳无色的思绪也逐渐归拢,他的视线从纷飞在空中的粉白相间的桃花上挪开,想到了那些陈年往事,他心中对柳长青更是多了一些厌恶,恨不得他早点去死。
“加大药量,多给他寻找几个美人来,切莫让他在男女之事上不能尽兴,”说到这里,柳无色的语气微微一顿,眼底染上一种莫名的幽深,“你一会儿去外面守着,看看那人究竟是有何等重要的事情要同瑟瑟来讲。”
闻言,听风便忙不迭应下了,只是听见主子对这姜姑娘的称呼之后,他的心底也不由得浮现些许惊讶。
平日里主子可谓是对女子避之不及,瞧上一眼便觉得像是脏了眼眸,如今对这姜姑娘倒是有所不同,还派他去打听了姜姑娘的事情。
若主子真对姜姑娘上了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不过这姜姑娘的身份确实是有些寒微了,依照她的身份怕是做个姬妾都够呛。
不过若主子真心喜欢姜姑娘,出身这样的事情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听风朝着主子行礼、正欲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道:“主子,京城有些人在追查姜姑娘的事情,听说是为了这些话本子……”
闻言,柳无色的面容之上并没有任何意外,京城这样的地方是天子脚下,虽说遍地都是黄金,可是这黄金也不是会轻易让外人捡去的,尤其这个外人还只是一位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如何能不让人眼红?
一旦这件事情传扬了出去,只怕要将她吃了的人也不在少数。
不过她也倒是聪明,知道去找了陆家书肆作为依仗,可是那陆思文姑娘有陆家护着,姜瑟瑟却是什么都没有,到了东窗事发的时候,一群人冲上来如狼似虎地要将人撕碎,姜瑟瑟只会被推出来当替罪羊。
姜瑟瑟如今虽然及时收手不再写话本子了,可她那些话本子质量太高了,衬得京城如今那些市面上的话本子都落了下乘,只怕背后的那些人会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这世道就是如此,有时候大家一起差也没什么,总归是差距不大,可一旦有个人出类拔萃了许多,便会教人恨得牙痒痒,群起而攻之将此人挫骨扬灰。
不过姜瑟瑟也算是走运,遇到了他。
思及此,柳无色便懒懒抬眸看了一眼听风,狭长的眼皮褶皱如同林间竹叶一般轻轻散落开来,模样漫不经心之中又有种清冷之感,“那些人若要查,你便放风声出去说姜姑娘背后有柳家在撑腰,且看这些人是否还要冲出来的算账。”
想都不用想,自然是不敢的,柳家如今虽然是有些没落了,可名义上到底还是三大世家之首。
且常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寻衅滋事的混混背后想来也是有世家撑腰的,到底只是一些不入流的世家小族,如何能柳家相提并论?
听风这便动作干脆流落地翻墙离开了姜家,在暗中等着姜姑娘回来。
自从听风离开之后,姜家小院之中便似又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柳无色模样带着些许散漫地靠坐在了摇椅之上,桃花树枝繁叶茂恰好洒下来一片阴翳。
乱花阵阵,颇有种隐居世外桃源的闲适之感,他眯了眯眼视线从纷乱无尽的桃花上挪开,随后视线落在了那几本话本子上面,骨节分明的右手随意地将一本话本子拿在了手中。
他原本是不觉得这些话本子能有什么新意的,世家大族的秘辛往往更要惊世骇俗、异彩纷呈许多,也就是京城的那些平民百姓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才会争相吹捧传颂,一时间竟是有些引得洛阳纸贵了。
他只是随意翻动了几页,便心头多了几分惊讶,清隽眉眼间的散漫尽数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兴致盎然,他看书一向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如今细细看来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
不过是短短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便将这几册话本子全都看完了,这些话本子确实写的颇有新意。
京城的那些话本子往往都是落魄书生写出来的,无非是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多是高门贵女见了穷书生就一见倾心就非君不嫁的事情,还真是做梦异想天开。
这些落魄书生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尊荣,若是将这会儿子意|淫的功夫放在读书做学问上,恐怕早就高中状元、光耀门楣了,又岂会怀才不遇、消沉度日数年?
说白了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普通的普通人。
翻看完了这些话本子,柳无色便将话本子重新放回了小桌子上,这其中的故事虽然有些新奇,却并不足以到让他刮目相看的地步,可是其中关于天命的观点却总是让他有些讶然。
晋朝是信奉神佛的,普光寺更是被称为国寺,每一年天子都会大张旗鼓、声势浩大地前去普光寺烧香祈福,陛下膝下有一子,尚未足月的时候就被送到了普光寺修行。
按照当年陛下的旨意,只要三殿下在寺庙中修行到十八岁就能回宫,可眼看三殿下十八岁岁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陛下也似乎是全然忘记了这件事情,再也不曾提起半句。
不过此时恐怕也没人希望三殿下能重新回到朝堂中去。
但其实就算是三殿下真的回到了皇宫,一个母族早就被灭门,身后没有一点助力的皇子又能在这后宫之中翻出什么风浪来?
天命,天命,晋朝的国号为清安,转眼间如今已经是清安二十三年了,这些年晋朝最为信奉的东西便是天命了。
就连当年陛下将不足满月的三殿下晋长欢送到了普光寺中修行替国祚祈福,所凭借的也是天命所归的由头。
此由头在普光寺的主持了空大师口中更是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和宣扬,道三殿下生来就与佛有缘分,身为皇子替黎民百姓祈福本就是理所应答,这是三殿下的福分。
于是才生下来的一个孩子便有了佛子的名头,为普光寺的了空大师收做了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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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此后便跟在了空大师身边修行。
天命,晋朝行事处处都是天命的名头,可姜瑟瑟却是在这话本子中暗暗流露出了些许不认命的意思,还真是稀奇。
日光穿过桃花树落在地上的时候难免带了些许阴翳,想到此,柳无色的眼底便不由得带上了些许探究的意味。
根据听风打探回来的消息,这姜瑟瑟一直都被养在姜家,就连姜家大门都没有怎么出过,字都不认识几个,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文采和见解?
一朵粉白相间的桃花从枝头坠落,柳无色轻笑一声,眼底的神色越发玩味了,世上神佛之事不可尽信,可世间鬼神之事也并非是全然无可能。
总而言之,事情是变得越发有趣起来了。
只是想到姜家小院之外那如同狗|皮|膏|药一般赖着不肯走的人,柳无色的眼底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戾气,这宋长逸还真是半分自知之明都没有,着实是让人心生厌烦。
如今他俨然是已经把姜瑟瑟看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占有欲更是强的惊人,旁人若是敢觊觎半分,他当真是恨不得提剑直接把那人弄死。
*
那厢听风在姜家小院外面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差不多傍晚日薄西山的时候,才看见姜姑娘提着竹篮走了回来。
那厢姜瑟瑟自从午后出了门就一直有些心绪不宁,或许是因为今日柳公子说出来的那些话语吧,他应该只是随口一说,可不知为何,她却总是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从她穿越到这个朝代就是一个人居住,已经很久都不曾与人怎么交谈了,是以连带着现在与人交谈的时候也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多想。
想到此,姜瑟瑟提着篮子朝前走去的时候不由得低低叹了口气,三月末天气也是热的越发明显了,不过山上倒是要凉爽许多。
每日来山上采摘野果也便当做是走路散心了,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的时辰,看了眼天色,姜瑟瑟便准备提着篮子回家了,只是没想到还未走到门口的时候,远远地便看见有人在门口坐着,似乎是在等她。
她还以为这人是柳公子,心中不由得一紧,下意识加快了一些步子走到了那人身边,甫一走近了一些,姜瑟瑟这才发现此人原来是宋长逸,于是她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连带着紧绷的神经也是不由得放松了一些,她笑了笑,右手从竹篮中拿出了一颗桃子递了过去,眉眼弯弯道:“宋公子,吃桃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日薄西山、金光大作,金灿灿的日光落在了姜瑟瑟的面容之上,她清丽的眉眼也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美的有些不可思议。
见此,宋长逸的眼神不由得如同碰到的灼烧木炭一般匆匆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他先是拿起了一旁放在地上的书册,这才从地上起身,而后伸手接过了姜瑟瑟递过来的桃子。
不知道是不是宋长逸的错觉,总觉得这桃子也似乎染上了些许女儿家的脂粉香。
16. 第 16 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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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女儿香。
这两个字眼甫一浮现在宋长逸的脑海之中,他就更是不敢再多看姜姑娘一眼了,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桃子。
他将手中用粗布仔细包着的书册递给了姜瑟瑟,笑道:“姜姑娘,你不是一直想要识字吗,这是在下从子鹿书院中找到的一些书册,很是适合初学者启蒙识字。”
闻言,姜瑟瑟倒是没想到宋公子专程前来找她是为了这样的事情,能够读书识字,她心中自然是惊喜极了、欢快极了,就连清丽的面容之上也染上了些许喜色,“真的吗,多谢宋公子,这些书册一共是多少银子,我回家去把钱银给你拿出来。”
听闻此话,宋长逸轻轻地摇了摇头,想到自己一会儿要说出口的话语,他儒雅的面容之上浮现了一丝犹豫,最后还是几经斟酌了一番言辞开口道:“姜姑娘,在下心悦于你,不知道姜姑娘到底是何等想法,若是姜姑娘愿意的话,在下过几日就托人上门提亲。”
“姜姑娘若是还没想好的话也不必着急给答复,毕竟是婚姻大事,总归是需要细细思考一段时间的,在下可以过两日再来……”
他的话说到这里,顿时就被姜瑟瑟开口打断了。
有些话只要说到这里就足够了,有些话也只能说到这里。
“宋公子,我不愿意,我是不愿意嫁给你的,”姜瑟瑟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了,她白皙的面容之上神色很是认真,拒绝的话字字句句真的,“宋公子,我真的不愿意。”
宋公子其实对她有救命之恩,她记着他的好,也愿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前来报答他,只是其中并不包括嫁给他这件事情。
顾念着两人之前的交情,姜瑟瑟并没有把原因说出来,她知道宋公子是个极好的人,也知道在外人看来或许嫁给宋公子是一件极为合适的事情,他容貌儒雅、文采不俗,怎么看都是如意郎君的最佳人选。
她也是知道宋长逸在做学问上面颇为有天赋,若不是前几年家中的事情耽搁了科举,他也不会一直等到今年才参加科举。
可是任凭他如何千好万好,她都是不愿意嫁给他的。
虽然早知道姜姑娘或许对他并无意,可这一刻宋长逸见她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之后,心底还是不可控制地涌上了些许挫败和沮丧。
他对自己一向都是自信的,可却频频在姜姑娘这里受挫碰壁,他心中也是有些失落的。
按理说姜姑娘都已经开口拒绝了,宋长逸此时也不应该再开口追问才是,可到底还是觉得婚姻大事总不该就如此轻易放弃才是,最起码应该问清楚原因才是,如此才好彻底死心。
倘若一直不知道原因的话,心中就会不自觉地有着期待。
而期待无异于是世上最折磨人的事情了。
想到此,斟酌再三之后,宋长逸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问道:“姜姑娘,是在下不够好吗,还是哪里……”
不等他将后面那些妄自菲薄的话语给说出来,姜瑟瑟就开口制止了他说出那些轻|贱自己的言语,她微笑着看向了宋长逸,摇了摇头,语气柔和却难掩其中的坚定,“宋公子,我不愿意嫁给你并非是你不好,而是因为你太好了。”
“宋公子你文采不俗,马上就到了会试,届时你一定可以拨得头筹,到时候会有很多女子心仪于你,或许其中还有一些高门贵女,宋公子你将来是进入朝堂做官、施展你这么多年的抱负的,迎娶一位高门贵女对你自然会有所助力。”
“而娶了我,宋公子,你得到的只会是拖累,现在你或许是对我是有那么几分喜欢的,可常言贫贱夫妻百事哀,将来若是你在官场仕途不顺了,你是否会后悔当初没有迎娶一位对你仕途有所助力的高门贵女呢?”
听到了这里,宋长逸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担忧所在,他张口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话,亦或者是给出些什么承诺。
可真到了启唇的时候却又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世间万事瞬息万变,承诺这种东西也只有当真的时候才作数,不作数的时候任凭旁人说什么也是没用的。
宋长逸显然也是明白这件事情的,他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那张儒雅俊秀的面容上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些许灰败和无力。
世事就是让人如此无力,有些事情纵然能够看个一清二楚,却又是根本就没有任何改变能力的。
见此,姜瑟瑟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薄情郎君负心汉,读书人总是轻易脱口而出一些承诺,就算是他们也知道这些承诺或许根本就做不到,却还是说的那样信誓旦旦。
她很庆幸宋公子没有轻易脱口而出一些承诺,要不然只怕她心中会不自觉看低他几分,就连面容上的柔和恐怕都是难以维持了。
不过还好,还好他什么都没有说,如此她也能维持二人面容上的体面。
“宋公子,我只是一介无依无靠的孤女,若是嫁给你的话,这门婚事在外人眼中定然是我高攀了你,恐怕你家中人也会如此想,等到我嫁过去之后难免会对我有过多要求。”
说到这里,姜瑟瑟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苦笑,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柔和的语气中也沾染上了些许无奈,“宋公子,我这双手就连养活我自己都已经是够呛了,若是要操持一家上下的决家务琐事,只怕过不了几年就会人老珠黄,届时莫说是你了,恐怕就连我心中都会对自己多一些厌烦。”
闻言,宋长逸便已经在心中彻底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明白言语的力量似乎是那样单薄,承诺这样的东西看似很重要,可是归根结底不作数的时候便什么都不作数了。
想到此,他的面容之上便不由得浮上了一丝苦笑,连带着看向姜瑟瑟的目光之中都仿佛染上了些许苦菊一般的酸涩,“好,是在下今日叨扰江姑娘了。”
见他似乎是要转身离开,姜瑟瑟忙不迭开口又喊住了他,说是要将这些书册的钱给他,宋长逸自然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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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要的,可再三推辞不过,又见她态度实在是很坚定,若是他不愿意收下这些钱,她便不肯收下这些书。
如此宋长逸便只能妥协了,心中想着日后若是有空的话再给她找一些旁的书册送过来。
姜瑟瑟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抱着书朝着家中走去,甫一推开了家门就看见了柳公子长身玉立站在了桃花树下,或许是听到了些许动静,他便转身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姜瑟瑟的错觉,那一刻她总觉得柳公子绮丽隽秀的眉眼间似乎是染上了些许不耐烦的色彩。
落日斑驳的金光落在他的眉眼间总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连带着姜瑟瑟抬眸看向他的时候也似乎带了一些朦胧不清的意味,等到她想要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又见他的眉眼间只剩下了一片祥和。
于是姜瑟瑟便以为自己方才看见的一切都只是错觉罢了。
乱花纷飞,粉白相间的桃花朵朵落下,在柳无色等待着她回来的那一段时间中,心底不可避免地攀升出了些许怒意和戾气,男未婚女未嫁,到底是怎样的事情才会让两人聊了那样久的时间?
他俨然已经将姜瑟瑟视为了自己的所有物,对她的占有|欲|高的惊人,简直是恨不得将她关在金屋之中、不让旁人窥见分毫。
在等待的这一段时间中,柳无色数次想要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将门外的那两个人给分开,可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
出了父母亲情,他这一生似乎无论想要得到什么东西都是那样轻而易举,于是日子时常便变得有些无聊乏味了,说起来这还是这么多以来,他如此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些什么东西。
是的,哪怕他心中是有那么些许喜欢姜瑟瑟的,可在他眼中,姜瑟瑟也同一只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
她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件儿没有生命的物件儿罢了。
不过他也确实在这种拉扯等待的过程中得到了些许乐趣和酸涩,这两种感觉无论是哪一种于他而言都是十分新奇的存在,他并不排斥,甚至内心是隐隐有些期待的。
期待着有一条鲜活无比的游鱼闯进他这一汪死气沉沉的池塘中,最好是搅弄风云,将这一汪死水搅弄的天翻地覆。
但愿她真能如此。
这般想着,柳无色便觉得心中的愤怒奇迹般地消减了许多,他压下了心间的不耐,昳丽隽秀如同清冷谪仙一般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他抬步朝着姜瑟瑟走去,动作极为自然地拿过了她手中提着的那一侧书,语气温和中带了一丝懒洋洋的意味,佯装不知道地开口问道:“姜姑娘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晚,这是什么,瞧着也不像是野果子?”
他懒洋洋的语气之下又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恶意。
回来的这样晚究竟是在同那人说了一些什么,那没有半分自知之明的杂碎又送来了什么东西,这几本书总不能是不堪入目的避火图吧。
若这些书册都是坦坦荡荡,为何不能让他这个外人代为收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