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全息能降维打击娱乐圈吧》
1. 一、平行世界
炙热的金色灯光辉煌照耀在美轮美奂如同皇宫殿堂般的大剧院上,每一块精致的玻璃立面都折射出璀璨钻石似的梦幻光晕,把整个喧闹沸腾的场地笼罩在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中。
灯光之内,红毯在阶梯上一级级铺开,两边镁光灯聚拢,汇成一片闪动的星河,远处被保安拦在外围的粉丝乌泱泱遥遥眺望着这红毯上的明星,如此燥热的温度,所有的激动和心跳都在不停叠加热度直到沸腾。
一切的视线汇集所在,聚光灯所照耀的主角,这些崇拜和激扬的呐喊声,汇聚成真正纸醉金迷的梦幻,谁能抵抗这样万众瞩目的诱惑?谁在这些发烫的注视中能不浑身战栗,宛如走在云端?
快门声不绝于耳,衣冠楚楚裙裾摇摆的主角们从红毯末端的豪华汽车上走下踏上满地金纸的红毯,华服珠宝只是点缀,在那些汇聚的镜头中心,他们都渴望成为最昂贵的商品,在名利场中挂上最长的数字标价。
燕微保持着微醺的状态,用手里的伏特加酒瓶底抵开门,把车外前来帮忙开门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
纷乱的镜头仿佛都被同时叫醒,接二连三的从红毯和签名处移开,迫不及待的追随去红毯的末端。
就像是潮水沸腾:“是燕微!来了!!”
远处传来人群的尖叫,被人高马大的保安压制在外的粉丝迅速掀起一波激动的高潮,高举的荧光棒和各种灯牌胡乱甩动,人群亢奋到疯狂,齐声呼唤她的名字,如朝拜的信徒看到神明降临,泪流满面嘶声力竭。
为此准备的救护车很快派上了用场,医护人员反应迅速的抬着担架将个别情绪过于激动的粉丝抬走。
本来在红毯上言笑晏晏的其他明星沦为陪衬,不仅是粉丝疯狂,连媒体都瞬间醒了一样,如同看到太阳出来的向日葵迫不及待的齐齐转身,涌向那个人。
“燕微!!看这里!!”
“往这边看!”
这就是现实,这种众星捧月的待遇,特权将她架上云端踩所有人在脚下,不得不避其锋芒。
但是这个女人凭什么?纵然有人咬着牙肚里冒酸心里发恨,也只能保持着体面微笑匆匆下场。
实在就是,没有人拿她有办法。
从车上下来的女人没有什么绝世的美貌,然而在镁光灯的汇聚中,她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暗淡又模糊,真是有种魔性的魅力,本身就像个真正的发光体,别人借都借不到的品牌为她量身定制的礼服,为她的要求一再退让标准放低姿态,从刑具退让为更舒适的设计,又要兼具展示效果。
高跟鞋咚的一声砸在地面,出鞘的刀锋光华毕现,紧致的腿部线条从开叉的裙摆惊鸿一瞥,黑白分明,轻易地攫取全部视线。
手里拎着的伏特加酒瓶子都好像被周身围绕的光环照耀出逼人的璀璨,好像是刚从展览台上拿下来的艺术品。
燕尾被连成一片的闪光灯闪的微微眯起了眼睛,随即勾起嘴角,酒精带来的愉悦情绪让她每一步都脚下带风,看起来是肉眼可见的心情好,甚至破天荒地朝着媒体和远处的粉丝摆了摆手。
在红毯上走得杀气腾腾,别说是为镜头停留,拎个酒瓶子揣兜大跨步往前那个架势,不像是来走红毯,像是来砸场子。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她几乎无视了所有媒体,在红毯上大步流星行走如风,两边快门闪动的声音如同枪炮礼赞,燕微步步杀气,嚣张的锋芒毕现,嘴角的口红似乎被蹭花一点,更显得整个人放肆的要命。
「看看这些,名利富贵举世瞩目都唾手可得,你真的对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留恋吗?」
一道平稳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发出感叹,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它陪伴她五年。
“这五年对我来说就只是倒计时,除此以外还有其他意义吗?”
她接过礼仪小姐红着脸递上来的签名笔,黑板上刷刷签下硕大的签名,回头轻轻抬起下颌,平静的扫视过一圈。
喧闹沸腾的人声如此狂热,白茫茫一片闪光灯闪动如烟花,如浪潮般朝她涌来。
她黑沉沉的瞳孔冰冷锐利,无数闪光都仿佛瞬间被那深邃的黑暗吞噬。
“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就是假的。”
不论它看起来有多么真实,实际上呢?她能握住的一切都不过是虚幻乏味的倒影,拟造的东西无法持续地给她带来乐趣。
哪怕是什么系统本身给她开的一层层的外挂,都只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像游戏世界。
“燕微!往这边看!!”
燕微没有一瞬间的犹豫,她转身就走,轻易的将这种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时刻抛掷脑后,傲慢到不可直视。
她的背影消失在红毯尽头之后,议论声在偃旗息鼓的闪光灯后响起。
“....圈里人都说燕微耍大牌从来不避镜头,今天算是见识了!”
真不把媒体放眼里还一点不避讳的,找遍全球可能就她一个,真怨不得她名声臭不可闻,从出道起就欣然接受娱乐圈毒瘤这个称号并且甘之如饴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一个。
“你第一天出来干啊?还真把她当大牌了?”老练的媒体人头也不抬的盯着相机屏幕检查刚才拍的照片,浑不在意道:“燕微出道起,演技稀烂,唱歌跑调,说颜值根本不算顶流,骂粉丝喷媒体,唱歌假唱,拍戏就替身。”
他说着都忍不住自己笑了,从开始就黑到底,别人粉丝吹牛都是娱乐圈某某天花板,只有燕微,干一行恨一行,一路砸穿娱乐圈地板。
甚至连今天这个奖项,到三个月以前就有人放出消息,内定燕微。
就算是在娱乐圈里吧,活得这么荒谬嚣张的人,也就只有燕微,今天她要拿了这个奖,基本上算完了,几十年的奖项含金量口碑不是说发大水,纯属糊了一坨屎上去,谁下一个拿谁倒霉,以后都特么别办了!
离奇啊,娱乐圈毒瘤今天拿这个奖,不能证明她的戏好,而是从毒瘤升级为搅屎棍或者百草枯。
恐怕除了那些个猪油蒙了心发癫一样不计成本给燕微硬砸奖项的幕后大佬,谁都不理解,这奖她就非拿不可吗?
***
“她还就非得拿这个破奖不可!!”
办公室里的大屏幕亮着,直播颁奖典礼现场的镜头追寻着她的身影,燕微穿着礼服坐在座位上,她左右无人,撑着下巴在镜头众目睽睽之下玩着手机,轻浮的态度简直令人发指。
镜头很快切开,而屋里的人没有一个在乎。
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子西装革履,气血虚浮神色傲慢,一看就是常年位高权重,他摔了手机,砰地一声砸在偌大的水族缸玻璃壁上,惊扰得斑斓的热带小鱼战战兢兢地躲入水草中。
长桌前两个站着的下属也是闷声不吭气,像两个物件一样保持着沉默听着老板的牢骚。
男人显得心浮气躁:“满嘴说什么艺术价值,电影界的损失,他不就是个电影奖项协会会长?跟我猪鼻子插大葱装蒜呢?以前求着我给他擦屁股拉投资帮忙,现在让他出来站个台帮个忙,跟我撂撅子翻脸了?”
当然,谁都知道,今天燕微要真拿了这个奖,奖项在业界的含金量和权威性就算是完蛋了,他能不知道吗?
想到燕微,那他也确实是恨的牙痒痒,从这个女人出道第一天起,得罪多少人?也不只是他,但现在确实是没法子了,再横横不过不要命的疯子,燕微就是个疯子。
只有疯子,才会捧着金山上娱乐圈要饭。谁都搞不明白,燕微怎么就这么奇葩?搞互联网技术开发的天才,横空出世的时候就是响当当话题女王,眼睛利得邪性,商业投资无往不利到国内外金融杂志求着她上封面,大鳄出山邀请她共进晚餐,好一个商界营销奇才。
的确有些富人是各有各的奇怪,有极强表现欲的,赚了钱发家了修房子都要往故宫上靠,非让一群小蜜跟住宿舍似的扎堆,恨不得关了门在家里演皇上登基。当然,有钱嘛,自然有无数人捧,变着法儿的舔。
爱画画涂两笔就夸你当世齐白石,爱歌舞戏剧就夸你莎士比亚转世。如此低调有内涵,既可以满足自己的表现欲,又不用受那些无知观众的口舌是非,不比亲自下海混圈子好?
但燕微偏不,鬼晓得哪里掉下这么一个人才,毫无表演细胞,硬挤进圈子里挨骂,采访还嬉皮笑脸说艺术追求。简直是为所欲为,把资源咖三个大字写在脑门上,出道就女主,所有的资源都是拿钱砸的,生怕人不知道一样。
她横空出世,行事不忌,是真招人恨,刚开始真被人当成新人,抢角色被买通稿黑,第二天马上挖出对家接单的水军工作室,用同一家同样的底稿写了一样的通稿全网发,甚至还署名。
所谓先天流量圣体就是如此,以前都以为娱乐圈腥风血雨,燕微出现以后从业界公司到网友,才晓得什么叫真的腥风血雨。
别人找替身冠冕堂皇有专业托词还尚且藏着掖着,她找替身直接用大号在社交平台放招聘启事,文替武替轮着上,最后整个剧组里燕微的替身都有各自编制,住满一个酒店的半层楼,剩下的半层是助理。
而她本人甚至没有到过片场,剧组演完戏,后期制作通通换脸,技术力爆炸精细到毫米级。
简直震撼至极。有人这么玩过吗?能有人这么玩儿吗?
不仅是她这个做法太让人震惊,更让行业内震惊的就是后期这个技术已经属于跨时代,和现在市场上的不是一个量级,倒不是说现在的特效做不出这种效果,但是性价比完全比不了——燕微甚至还公开了报价,制作周期短,质量高,便宜到国内国外的特效产业刷屏一周,惶恐要失业。
于是所有人都认为燕微完全是为了给自己的技术和公司打广告才跑来出道。她的目的也达到了,订单爆满。
等所有人都不拿什么因为艺术追求才进娱乐圈的话当真了,她还是令人费解,仍然是继续拍戏接通告,进不去的圈子她硬挤,全然不顾坏了行内人约定俗成的各种规矩。
很快就有人合伙抱团公开谴责叫她滚出,燕微当即搞了个大动作,签了一堆新生代编剧和导演,起手砸出去几个亿出国培训进修,不停地使用钞能力攒剧组拍戏,项目没停过。
而且最可恨的是她从来不忌惮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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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高强度冲浪,嚣张无比贴脸开大,一些圈内心知肚明的暗处操作全给你扯出来放在台面上,这山头那山头,媒体资本小圈子一来一个大嘴巴指名道姓,一点不顾及脸面,也不给别人留脸,唯一好就是让吃瓜群众天天吃到撑。
什么糟烂事她都跟疯狗一样不管不顾,从来不知道得罪人是怎么写的,本来娱乐圈就是这些事儿,出轨滥交权色交易强迫政·治暴言吸·毒·贩·毒,甚至于更多的触犯法律见不得光的事,她就跟不活了一样全给你挖出来暴晒,在热搜榜上挂个半年,这谁受得了?
想弄死都弄不死,车撞她都能躲开的邪门。
所以献祭一个权威奖项,换燕微闭嘴别发疯,这划算吗?这简直太值了!
至于燕微为什么非要这个奖,没有人在意,总之,燕微今天置换交易买下这个奖项,然后消消停停的搞技术去后台,他们这些人就让她上桌,一起分分蛋糕和和气气的赚钱,如此,天下太平。
男人长舒一口气,抱怨完,屏幕中的燕微已经施施然起身,在众人心照不宣的掌声中一步步踏上舞台。
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燕微走上台,从前任影后手中拿过金光灿灿的奖杯,她既不热泪盈眶,也不感慨众多,这个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有着核弹级别威力的疯女人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我在这个世界困住了几年,我的感想就是——烂到家了,哦,我开的双关玩笑,意思是烂到我要回老家了,有人能听懂吗?听不懂也无所谓,反正你们也不是真的。”
她一说话,果然坏事了,神神叨叨的发言通过直播镜头毫无延迟地被信号传输出去,用的还是她名下科技公司的技术,虽然人狂,但她这几年是真没闲着。
不知道有多少人坐不住了跳起来,心惊肉跳地盯着舞台上的燕微看。
有人在台下表情僵硬坐立不安,也有工作人员接着电话在后台声嘶力竭的喊着切掉信号源,可惜,她的上台就标志着混乱失控的开始,一切操作都被中断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幕后操作者接管了一切权限。
舞台上的灯光被拉到最亮,屏幕上突兀地跳出滚动的恶魔笑脸标志,瞬间把好好一个颁奖礼变成了极具戏剧性和破坏力的表演殿堂。
但他们不知道这是这几年来,燕微唯一真实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刻。
绚丽的烟花礼炮瞬间飞上半空炸响,燕微的步伐不疾不徐,她浑身沐浴在灼眼的璀璨光芒中,在光芒万丈的舞台上微笑,这个有点古怪的笑容在巨大的屏幕上闪烁。刺啦刺啦的摇滚乐在音响里炸响,轰隆轰隆地凿动耳膜。
“我很不喜欢这里,都说戏如人生,这几年我倒是觉得,你们的人生很烂,戏也未必佳,但偏偏各个都能演,令人叹服——。”
燕微若有所思的扫视了一圈,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蜂鸣般的议论骤然吵闹起来,看着他们盯着大屏幕之后的反应,她轻轻一笑:“也许是因为我身在其中,不得不认真入戏,现在总算结束,总而言之,这些礼物,就算是我的谢幕仪式。”
在急促的鼓点和强烈的节奏旋律中,一切画面都显得荒诞华丽,金光灿灿的舞台和台下乱糟糟的人群构成一出谢幕剧,人人都是听从她调令的演员。
紊乱的信号中,雪花般的资料,照片还有录音视频堆满了每一块屏幕,燕微微笑着看着无法被关闭的直播镜头保镖砸烂,几乎已经听到后台急疯了的声音,台下的人们终于惊恐起来,沉默被混乱所取代,后台没有人能操控舞台上的屏幕和其他设备,就像见了鬼似的。
乱交的胴。体在屏幕上大喇喇展示,面部被特效放大处理得纤毫毕现,一张张雪白的证据和无法公布的合同无穷无尽的浮现,钱权名利具现为无数铁板钉钉的证据暴露在这场光鲜亮丽的聚会中。
为了脱离这个世界,她必须突破某种无形的桎梏,累积足够的观测数据,如今她的目的达到,现在她决定退场,但不打算安静走人,实在是因为越接近这个目标,就越觉得这些人实在是罪有应得。
如果这个世界的警察能管用,那么估计那些此刻看着屏幕的人已经心如死灰。燕微在这场告别仪式上放出的礼物足够这些人把牢坐穿。
“把她给我拉下来!快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掀了个底儿掉,撕开体面的外衣开始暴露出穷凶极恶的本性,一些人扑向媒体席位吼叫着砸烂他们的相机和手机,引发一轮推搡和冲突,而更多人则一个一个的奔向舞台,在观众席的尖叫和台下的一片混乱中扑向了燕微。
舞台边缘的礼花呲呲的冒着火星,在众人盛装的混乱场景中,烟花飞上半空,漫天彩纸沸沸扬扬的洒落,绚烂的照亮了燕微仰头的脸,如同末日般的礼炮为燕微在此刻加冕。
交响乐共同奏响轰隆的终章,她抬手看了下赞助的钻石腕表,长出一口气。
冲上来的人距她还有几步之遥,燕微松开手,沉重的奖杯当郎坠地,她张开手臂,朝舞台下微微欠身,在时空交叠的扭曲中突破阈值,脑海中寄生者引领着她的□□和精神坍缩为一片虚无。
“再也不见。”
2. 二、回归
燕微整个人一个大字型躺在沙发上,电视机里放着长江台最新热播仙侠古偶《永夜焚香染无烬》,在画着精致长眼线烟熏妆的魔尊黑化的大片特效中,她举着手机打了个哈欠。
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电视屏幕上弹出音量条,魔尊冷酷的说:“我从未爱过你。”音量骤然降低,女主角饱满悲怆的嘶吼声一下子掐了一半,说不上来的僵硬神情上留下三五条清晰泪迹。
燕微刷着手机把电视当背景音,自言自语说:“天呐,我真是被关傻了,出来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上到柬埔寨国王登基,下到网红离婚明星婚外情私生子,过多的信息碎片般一股脑冒出来,对燕微这个长期处于没网络闭关状态的人来说,一时间恍如隔世。
她手机里的语音助手突兀地冒出屏幕挡住热搜,话筒里响起一个机械悦耳的声音:“昂贵的代价,剥离技术未成熟时强行进行,我不理解你。”
燕微哈哈笑了两声,毫不犹豫地把语音助手切掉了:“我也跟你说过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脑子里说话。”
出于某个原因,这个来自高维的观测者和她绑定,强行把燕微拉到平行世界里,和她玩了个长达五年的登顶攻略游戏,可以想见它已经被人类互联网给腌入味儿了,张嘴闭嘴‘系统’‘宿主’‘攻略’,真是没少看网络小说,潮得人流泪。
根据它的说法,这个穿越还有个科学解释,量子隧穿。遇事不决量子力学,燕微不得不磨着牙耐着性子跟它玩到通关,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就只过去了五分钟。
它跟燕微解释过,高维生命以蜷缩的微观高维结构存在,类似暗物质,可通过引力扰动间接感知,可惜人类的大脑是十分精密而复杂的一套系统,而燕微本人恰好有点家族遗传性精神病史,可能结构特殊,一不小心就把它给锁死在自己大脑里了。
在戈壁天文基地中,经过一系列技术研究发展,研究人员终于以未成熟的量子相干性剥离技术将她脑中之声取出,过程很快,但它总算是离开了她的大脑,转变为时时刻刻围绕在她身边的‘幽灵’。
燕微再回归人类社会,已经是一年之后。
她和社会脱节只有一年,一年更比五年强,流逝的时间重归,她感觉看什么都挺新鲜的。
也不算白忙活,起码现在她脑子里不会有人老是碎碎念着让她干这干那,下达一堆莫名其妙的任务非要强制执行。
电视下面的智能音箱忽然亮起呼吸灯,电子合成音如同恶魔低语:“你难道不应该选择相信我吗?我什么都能给你,你也见过我的威力,但你偏偏要回来。”
燕微嘴角无声上翘了一下,听着它调大了音响音量:“你把我的秘密全告诉他们了!我这么大一个金手指!”
幽灵似乎看见了她笑得发抖的肩膀,生气地放了一串嘹亮的鸣笛声以示不满。
燕微笑着坐起身:“别这样,这样不好吗?里面人又有趣说话又好听,没人介意你的目的,多尊重你啊。”
所有人都一口一个系统宿主的,搞得好像一群顶尖大脑像是网文研究协会的。
她把手机撂到沙发上,跟它说:“我不讨厌你也不排斥你,只是我不喜欢有人随时在我脑子里对我说话?懂吗?”
没分寸感的外星人又在音箱里嘟了一声,它乱调了几个电视频道,切到新闻台。
「据美联社报道,新总统上台首月,美利坚国会公开宣称中方在尝试联络地外文明,开展某项关系到全人类的秘密邪恶工程,我方外交官发言表示,奉劝对方发言人不要仗着新官上任三把火哗众取宠,外交部将不再对类似无稽言论做出回应。」
「航天科技集团发言人近日宣布,国际月球基地在稳步建设中,是我国机器人在外太空首次大规模投入使用的一次里程碑,机器打印建筑材料革新表现亮眼。」
「外国能源专家交流团莅临东辰市与可控核聚变技术团队展开深入的学术交流,在交流会上,市长发表感谢,希望科学超越国界的精神能进一步发扬,我方将为了科技惠及人民这一崇高目标而大开交流之门。」
「金陵大学材料学教授吴芳一及其团队所研发的新型材料不仅开始应用于航天科技,也开始走入民间,军陵重工发言人声称,科技的进步应当惠及人民,在多方研究人员的努力下,混凝土打印技术即将大面积投入市场。」
「据悉,半年前开始试行的国家网络安全法增补条款《网络空间平台(暨元宇宙)全新决议三十二条》,简称为网新法,即将通过大会表决,自明年起一号,泛亚地区范围内开始施行。」
主持人面带微笑地解说着天文咨询,而屏幕下方飞快滚过一连串新闻简报。
「时间对我而言没有意义,你本来可以在另一个世界独善其身,你回来只是加速这个进程而已,这一切对你而言有意义吗?」它不解。
燕微啧啧两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别老是跟人类瞎学,动不动问什么意义不意义的。”
她抬手在茶几上捡了蓝牙耳机塞到耳朵里,拿上手机出门了。
“意义是人类赋予的,天演之下,各行其是吧。”
她出门背身把门一拉关上,十月份下旬,东辰的初冬时节还有点日光,淡淡地洒在屋外小花园里寥落稀疏的杂草上,和远处邻居院子里瓜果花草精心打理的气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辆黑色的suv停在院外人行道下,这地儿挨着军区家属院,在城东军区、秀山还有和园一大片上个世纪废弃工厂遗址,都属于连千禧年之后经济腾飞时期都没动没纳入商业规划版图的,多少房地产商和本市龙头企业就这么放着这块地不要,当然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属于有名的‘不可开发禁区’。
系统本来以为她已经理解了,从宏观尺度而言,人类短暂的文明史中无数个体所追求的东西,它都尽量给她了,但她选择‘通关’,娱乐圈挺好玩的,它以为她最终会习惯,这是最优解。
燕微作为一个人类,在一个陌生的世界被不停地下任务,去完成在她看来完全没必要的目标,在镜头中为所欲为大肆张扬。她为此涉足了一个相当陌生的邻域,见过了太多厌烦的事情,不过回想一下,似乎也没有那么亏。
“哟,徐智老师,今天劳驾了。”
给她开车的司机是个三四十的男性,穿着便装,戴一副眼镜,更像是个搞学术的。
实际上也差不多,在基地的时候,就是他的老师一直在负责评估燕微的心理和负责她的生活,如今燕微出来,徐智也接手了这份工作,成为她的直接联络人。
“没事。”徐智对她笑了一下,开着车驶上道路。
燕微前两天才过来,跟他基本上是新同事正在熟悉中,徐智看了一眼后视镜:“对了,这个得先给你。”
他往后递给燕微一张ic卡:“出入证明。”燕微伸手接过就揣兜里了,一点头:“谢啦。”
两天前,她坐着直升飞机从无人区飞到最近的城市,深夜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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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两趟飞机落地东辰机场,也是徐智来接她,那个时候他把一沓产权证明注册资料交给她,她当时困得要死,但到今天也没想起来看一下。
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燕安安给她发了两条消息问她出门没有,燕微回复完,她那边秒回「陆总回你了吗姐?」
「没啊。」
燕微唇角勾起,靠在座位上,她又点开一个聊天框,基本完全是空白。
陆斯嘉,一个公事公办的全名备注,燕微毫不怀疑对面给她的备注也绝对是全名,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娃娃亲,但她和这位实在是不熟,尽管从认识的时间来说,托大完全可以吹嘘一下自己是陆上集团继承人的发小。
要说见面还是好一年前,以她的时间尺度已经是五六年。
在金煌记百年庆典兼尾牙宴上,陆斯嘉作为彼时风头无量的天子骄子,代表陆上集团出席这种场合很正常,虽然她那天好像也没和他碰面打声招呼。
但他绝对不可能没看见她,因为她当时可是在她爹燕宏发完言,刚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劈手把桌上的香槟瓶子扔出十多米抛物线,在无数镜头下擦着金煌记老总的脸咚地一声砸毁了舞台上的屏幕。
宴会现场几百号人吃了口豪门大瓜,大屏幕上花团锦簇喜气洋洋的百年庆典字样被砸掉一块黑屏,电线短路噼里啪啦地烧成一片火花,连着窜到顶上大灯上,反正是比策划公司定制的礼炮带劲,吓得底下人嗷嗷叫。
燕微当众和燕宏因为股份转让的事情闹翻,这么大一个乐子,后面也硬是没闹出什么舆论,燕微大为可惜,居然也没把燕宏气个半死,可见祸害遗千年这种古话是有点儿道理的。
都彻底翻脸了,她当时直接退场打车去东海大学退了金融管理系的学籍,在路上的时候,陆斯嘉破天荒地给她发了三条信息。
「陆斯嘉:你去哪儿了?」
「陆斯嘉: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说。」
「陆斯嘉:你应该冷静一点的。」
她的所作所为居然还能惊动他主动发消息,这是燕微没想到的,不过估计这三条也是耗尽了陆斯嘉对燕微的所有情分了,她没心情搭理一个字没回,那边就完全没动静了。
等燕微退完学出校门心情大好,宴会上一口没动,刚说去吃黄焖鸡庆祝一下,就在门口被天外之物入侵了大脑。
陆斯嘉这个人么,陆上集团的继承人,正儿八经高不可攀,优越非凡,要说一点儿没傲气,那是真不可能,他大约看在两家故交的情分上关照两句,燕微这么不领情,他就算不记仇,恐怕也更冷淡了,也是人之常情。
隔了一年,燕微才给他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而如今已经被业界称为顶尖继承人的天之骄子,也是礼尚往来的没有半点回复。
燕微看了他那三条信息,又看了看自己早上发过去莫名其妙的卡通表情,对比鲜明,长达一年的时间线更是出奇滑稽。
她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眼睛里迅速滑过一点笑意,现在摆架子不给脸面她一点不意外,不过燕微这个人天生爱吃现成的,她做不来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积累的事,难不成她还慢慢去拉投资做项目搞原始积累?
目之所及一切可利用的资源,陆上集团近水楼台,对她而言像是走楼梯和走电梯的差别,那还用说么。
不过她也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是陆斯嘉不亏,想想,全息这种黑科技,史无前例的大风口,一只黑天鹅,别说不回消息,他就算白给她陆上的股份她也敢伸手接。
3. 三、中美影
徐智把燕微送到市中心,她推开一处咖啡厅大门,燕安安咻地一下子站起身来,把背对着她坐着的一个女孩惊了一下,她全然顾不上对方,两眼放光,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姐!”
这咖啡厅开在市中心一个老建筑洋楼里,地段贵人少,这会儿没几个人,也不怕她惊扰了别人。
燕安安对面的左明天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胡乱理了理自己的衣角忙不迭也站起,几乎是以敬畏至极的神色转头瞻仰大金主。
金主娘娘本人完全超乎左明天的想象,在今天之前,她只知道对方是个女人,巨有钱,而且背景神秘,一个搞科技开发的神秘大佬。
燕微太年轻了,她个子相当高挑,肉眼看就有175往上,长身玉立,穿的一身质感绝佳的白色大衣,从容地掠过厅堂,披肩黑发拂过肩头,长得是一张极其富有古典美感的鹅蛋脸。下颌微微抬起来朝这边示意,自然地露出一点笑容,怎么说呢,一瞅就是那种富贵人家的女孩儿,身上有种含蓄的贵气。
唉呀妈呀。
左明天拘束地对燕微点点头,她年纪不大,埋头创作的死宅一个,和人一照面就给镇住了,心跳加快,也说不好是不是自己脑补出来的,反正她有点激动。
这也实在怪不得她,半年前她大学毕业,毕设视频发布在网上引起了一点关注,虽然这点流量其实不算什么,但也很给简历加分了,她正高兴着满心盘算要去哪家大厂投简历,谁知道就被天降的馅饼砸中了……
迄今为止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运气能这么好,这种就业环境下还能遇上伯乐,不仅酷酷砸钱,甚至还连带把爷爷左秋兰都给拉上大船再就业了———要不是签了协议,这种话左明天说出去都没人敢信呐。
“久仰啊。”
燕微和左明天握了个手,左明天磕磕巴巴地点头回话:“你好你好!我是左明天。”
左明天刚毕业,整个人还透着一股清澈愚蠢的学生气,碰上这种挺正式的会面手都不知道先伸哪边,苹果脸有点红。
死手!成熟点啊!这可是商务会面!
燕微乐了:“别紧张,我对左老师的作品很满意,昨天晚上看过了,非常好。”
别看左明天一副学生样,看上去内敛又腼腆,但实际上,她出生于绘画世家,爷爷左秋兰师从享誉世界画坛的大画家张来,画技精湛且博采众长,古今中外各种绘画类型,精通水墨、油画和水彩,中西合璧融会贯通。
上个世纪中华美术电影厂创作过许多兼具艺术性和创新性的美术片,在世界动画史上以极具中式美学特色的作品赢得无数成就,岛国大师和美利坚动画教父在开放之后顶着压力访华研学,当时的左秋兰年纪不大,在大合照中站在后排。
不过很可惜,中华的美术片昙花一现,左秋兰能担当大任的时候,中美影厂已经因为政策和市场开始走下坡路。
左明天家学渊源,从小跟着爷爷学画,很顺利地考上了国内一流的美院,美术生本来就卷生卷死不好就业,谁成想,她的毕业设计《连环画》居然火了,梦想成真的时刻就这么来了。
当然,一开始,她还是很有警惕意识,但是很快左明天就发现这绝对不是美术生求职大厂无门被饿死前的幻想,这位是真天使投资人,也不惦记她的腰子。
她和爷爷在见识过燕微的财大气粗和她发过来的神奇软件之后,就完全被折服了,左明天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意识到什么叫‘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AI已经是目前几乎所有互联网大厂都在追的热点,AI成像技术更是引发了许多质疑和追捧,但谁也阻止不了这些资本为了利益而无限制地滥用技术。
左明天挺反感这个,但是「造化」真的甩出劣质AI八百条街,让她见识到科技以正确方式来辅佐艺术创作之后,真的是一骑绝尘,跨时代的生产力提升。
打个比方,古代人作画,铺纸磨墨润笔开画,他们要是见了左明天使用4k液晶绘画屏数位板,一支笔,无数笔刷和各种各样的参数调整,个把小时就能完成草稿勾线着色一条龙,估计也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都是AI,但目前市面所有研发方向都是以如何完全取代人工压榨更多资源,以利益为导向,这无可厚非。但这都几年了,刚开始一片哀嚎遍野,觉得完蛋了,干美术不如去搬砖,强烈的危机感席卷了所有相关行业,左明天当时也觉得前途无亮。
结果到现在,道心破灭该麻的也麻完了,严峻低迷的业界环境诡异地维持住了一种平衡,说到底,算法不能取代一切,哪怕程序能在瞬间跑出千百张图,但这样大水漫灌管饱没有灵魂的东西,逐渐沦为了塑料垃圾——廉价易得还防水,也没见谁天天穿着垃圾袋上街啊。
没见爱优特和飞芭两大互联网巨头抬上来的AI游戏接连在一个月内暴死?
黑科技提高生产力,在亲自体验之前,左明天甚至没法想象世界上有这种技术,就像是多了一个专门用于创作的外置大脑,一个连接着画笔和脑神经的绘画助理,逐渐地贴合她的思维逻辑和创作思路,丝滑流畅。
摒弃杂念和繁杂的大脑被引入一个完全专注的创作天堂,所思所想的画面毫无凝滞地投射到笔下,这种心流状态让人无比上瘾,无比痴迷。
艺术创作其实也是一种青春饭,左秋兰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身板好又有创作激情,一画一天不吃饭只喝水,老了之后身体支撑不了,脑子也时常迷糊起来,反应没有这么快了,但他学会搞懂这个新玩意儿之后,一下子像是年轻了三十岁,伏案一上午,能比得上他青年时期一个星期的工作量。
左明天就想,这都不算画家的工业革命,那什么才算?
所以现在乍一见了燕微,左明天都不能说是心中折服了,简直是有种瞻仰神明般的信徒心态,人都愣了。
实在是燕安安昨天临时通知,左明天心理上完全没有准备好,跟爷爷一说,爷孙俩在家大眼瞪小眼一宿没睡。
新、新世界的神啊啊啊啊啊啊!!
左明天红着脸尴尬地寒暄了两句,燕微看出她不自在,笑着说:“放心,我又不吃人,这也不算什么正式的会面,过两天我打算去拜访一下左老爷子,以后咱们还是线上联系得多。”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纤秀标准的柳叶眉眉梢往燕安安那边一挑,笑吟吟地说:“跟以前一样,有事儿找她就行。”
燕安安讶异地张了张嘴:“啊?”
她露出一副惊讶相:“但是《天女》不是已经选送去丹麦那边了吗?”
燕安安以为她从国外赶回来就是为了这部美术片,半年时间内她一直在关注制作进度,燕微直接拍板说拿到丹麦去参加什么小美人鱼奖,燕安安一个外行人,查了才知道这是欧洲那边的权威奖项,在全世界内有‘动画界奥斯卡’的含金量。
燕微一年前和燕宏闹掰了自己出国创业,只偶尔和燕安安联系,她只知道燕微是很牛的,但没想到她不是去搞学术研究或者其他的,而是出人意料地搞起了计算机软件开发,然后又是一个漂移就转到文娱行业去了。
她一直知道燕微厉害,没想到半年前直接给她打了五百万和一套神秘的仪器,里面装载了一套叫做造化的软件,让燕安安去找一个叫左明天的女孩和她的爷爷,远程指挥她撒钱注册个工作室出来签约,美术片《天女》项目在半年内制作完成,而且一出手就是奔着国际顶尖,权威奖项级别去的。
燕安安当然是很郑重其事地对待,这半年跑来跑去任劳任怨,也逐渐了解了一些,现在燕微回来以为不用管了,没想到她这么看重她,看意思还是让她负责代理。
左明天左看右看,一时也有些困惑,这件事对她而言简直比天大,这辈子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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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她爷爷半辈子的执念就在这个机会上,知道大金主要直接让《天女》选送到国际奖项上的时候,她连着三四天没睡好觉,就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好运,一步登天了啊。
但是燕微对她这个项目这么寄予厚望,现在却表现得这样轻松,左明天特别不敢置信,好几百万的投资吧,人家怎么这么云淡风轻呢?就真不怕她搞砸一切血本无归吗?
“你也看了《天女》,安安,我现在让你忘了你负责监制的这半年,你站在一个观众的角度来评价一下,《天女》好不好看?它要登上大荧幕,你愿不愿意为它买票付费?”
燕安安拍桌:“那我可太愿意了!”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天女》制作完成之后她自己都看了三遍,第一遍就沉浸到故事画面里了,第二遍第三遍是抱着一种自豪激动细细观摩的心态在审视这份成功的作品。
左明天有点理解了,脸颊上再次浮现出一层红晕,但这次她是因为感动,眼睛湿润起来,艺术生情绪一起来就文绉绉的,脑子里就一句诗——提携玉龙为君死,报君黄金台上意!
她手足无措地看着燕微,心里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这份感激才好。
此刻在她眼中金光万丈的金主娘娘姿态闲适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只下颌微微地一抬,眼睛弯弯的,乌黑的瞳仁叫睫毛聚住点点神光,随和从容地说:“我赌《天女》能拿回金奖,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她说的是“拿回”。
上一次中华美术片在国际舞台上获得奖项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是中美影厂最辉煌的时候,左秋兰老爷子拿着每个月三十块钱工资,第一次担任动画监督,他和他的行业都风华正茂。
《直上天宫》在美利坚第53届金靴奖上荣获最佳动画长片,名噪国际,整个动画业界都被新中华展现出来的艺术美学和历史底蕴所震撼,是那个时代中华少有的向外展现一次自己的亮相机会,连日岛动画业都登报庆贺,认为这是亚洲艺术的荣耀。
然而仅仅在五六年后,随着政策的变动和时代浪潮的来袭,中美影厂倒在了辉煌的余烬之上,徒留一地唏嘘苍凉。
左秋兰终究没能实现夙愿,夭折的梦想让他耿耿于怀,哪怕离开了中美影厂,他依然享誉花坛素有连环画大师之称,但这么多年依然还想着《天女》没能得到制作成动画片的机会,他的心血被束之高阁。
但他的孙女长大毕业,时隔多年,科技已经是发展到他这代人追赶不上的地步,左明天用电脑技术独立制作了自己的毕业作品,三分钟的动画短片虽然花了一年多,但这三分钟精美绝伦又妙趣横生的作品,却得到了百万的播放量和无数网友的肯定。
老人惆怅又自豪,他到底没赶上好时候,但也许他孙女可以。
不过这祖孙俩谁都没有过这么好的幻想,奇迹发生了,科技的伟力托举着起了两个世代的画笔,如一条绵延至今的澎湃海岸线,为他们描绘出一副过于美好的蓝图,是两代人梦想真的能开花结果的奇迹。
所以左秋兰和左明天都在心潮起伏时,顷刻之间就选择奔赴浪潮,也重燃起了希冀,他年纪这么大了没想到还能再次感受到这样的拼搏激情,更没想到自己的《天女》能从被搁置落灰的一沓沓草图分镜和笔记中再度活过来。
祖孙俩花了半个月熟悉最新的软件和绘制,制作出第一版三分钟效果短片的时候,都一下子变回了两个孩子,惊愕,新奇,不敢置信,左明天见识到了可怕的科技技术将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老爷子如同回到了十几岁在电影院里看到大屏幕,就像踏入新世界的动物瞻仰奇迹,震撼地意识到原来画儿还可以动起来。
他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中美影厂里的小学徒,满心欢喜,对创作有着无限的激情和向往。左明天跟他说:“爷爷,我们的动画片会重新起来的。”
4. 四、豪门宅斗
万里长征从零始,左明天心里豪情万丈,临走的时候,她才想起来把文件合同给燕微看了,燕微之前让她去注册了一个工作室。
金主娘娘出手大方就算了,对她完全是没的说,库库砸钱,让燕安安安排了一个律师全程帮手,左明天跑了个把月,从啥都不懂一穷二白的女大变成现在小丹青工作室的主理人。
可以说是从毕业到现在一手拉扯到国际奖项,左明天感觉燕微这个架势像是要把她接下来这辈子都包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必须永远追随燕微。
左明天眼眶红红地走了,燕微和燕安安走出咖啡厅,燕安安硬着头皮跟她提到燕宏:“姐,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她发觉自己要是没见着燕微还好,见着了就一门心思的想缩了,不过这也不怪她,谁让她本来就这么怂怂的难当大任,之前要不是燕微点头撺掇她去公司上班,燕安安真打算捞钱跑出国再也不回来,离她便宜爹和妈远点儿。
燕微就说不急,然后亲切地问她:“在公司干得怎么样?”
“还成吧,你也知道公司里是爸说了算,我这样的关系户进去了,谁不捧着我?”
燕安安说起这事儿就忍不住眉飞色舞的坏笑,她能进公司完全是因为之前燕微大庭广众下大闹那一场,把燕宏那点脸面都撕烂了,激愤之下松口让燕安安进了公司,空降岗位,颇有点上位成功的意思,风言风语满天飞。
杨丽带着燕安安从个小护士一跃成贵妇太太,现在不仅生了个金贵儿子,还成功让女儿挤掉真千金进了公司——总而言之也是情人上位中励志成功的案例,全东辰圈子里谁不嚼个舌根子?
然而事实与真相总是有许多偏差的,比如她燕安安如今已经是她姐忠诚的奴仆兼小间谍,杨丽估计完全没想到她亲女儿早调转马头投敌了。
之前吹了多久的枕边风燕宏也没松口让燕安安进公司,没想到天上掉馅饼了,估计在她眼里,燕微完全是自找的,便宜了燕安安可以提早进公司给她儿子铺个十几年的路。
燕安安心说她妈怎么不去古代呢,古代可太适合她这种宅斗高手了,顺道还能学学文化知识,不然也不能给她弟弟起个承宗这种名字。
“公司里情况吧,不好说,反正我看爸真是年纪大了,管理层净是些和他差不多的老登,干事不行,拉帮结派浑水站队可起劲了,我弄点钱出来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成习惯了。”
燕安安大学都还没毕业就去了金煌记,她本来挺忐忑紧张的,尤其是燕微一走她一点主心骨都没了,没想到很容易就糊弄了。本来她的身份属于自家人,谁也不会没长眼睛去为难她,她不狐假虎威都算好的了。
何况燕安安一直还挺小心,此处打个信息差,燕宏一直以为她进公司就是领个高额工资拿个实习证明混吃等死,公司里的叔叔伯伯虽然也知道她压根不是亲生的,对她几斤几两门儿清,但是既然燕宏要体面和睦,他们也对燕安安颇为关照慈祥,于是燕安安就这样窝窝囊囊地搞了些灰色收入,小金库迅速饱满起来。
燕微对她这种甩开膀子挖自家墙角的行为大加赞赏。
燕安安马上高兴起来:“那姐你啥时候回来啊?”
她本来就是个怂包性格,能抠个几百万到手里她就特别满足了,完全足够让她跑路脱离这个家庭,但是燕微一回来她就琢磨着也不用急于一时了,毕竟她姐既然回来了,一出手,说不准要干点儿啥,她不说帮把手吧,也想着给燕微在旁边摇旗呐喊。
燕微嘴角往上扯,笑起来一肚子坏水,她揽住燕安安的肩:“你在公司干这些日子了,底细摸得差不多,你说现在我把燕宏从董事长位子上拉下来,有人能顶上不?”
燕安安下意识顺着想:“好像还真有……”一把手倒下,二把手再忠心耿耿,那三把手呢?往下数四五六七八,总有人想上位的,本来公司内部就派系林立。
她马上反应过来,兴奋又震惊:“我天!”
她睁大眼睛:“姐你来真的啊?”
实话说她这一下冷不丁的,除了兴奋还有点害怕,毕竟在她眼里,燕宏确实是和掌握生死大权的封建皇帝差不多了,不夸张地说,她妈和她的一切都来自他,她小学六年级之前,燕安安的生活一直是普通甚至有点窘迫的,她亲爸死了之后杨丽在疗养院当护士养活她。
杨丽当护士嫁给燕宏之后的确是一飞冲天,燕安安作为跟着她妈嫁入豪门的小拖油瓶,心里是很清楚这种生活和之前天差地别,何况还有杨丽耳濡目染,就这样她当然也就对燕宏怀着一种深深的敬畏和仰视心态的。
尽管后来长大点她知道了更多,但这不妨碍这种心态留存了下来,燕安安一听燕微这话,略有胆战心惊,但是也确实有种莫名的兴奋。
燕微眯着眼笑了起来,歪着头看她:“来真的啊,不然呢?”
之前在尾牙宴上闹那一场,其实就是因为股份问题,燕微母亲在疗养院过世之前,把她的和燕微外公留下来的股份都委托了律师,燕微年纪到了自然就是她的了。
燕宏张口要她签转让书,显然是没料到她会有胆子掀桌的,所以那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特别精彩,就是那种理所应当的平静被狠狠抓破之后一时间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表情。
自从燕宏从老丈人手里接手了公司之后,大权在握多年,自然是完全忘了当年做小伏低入赘的日子了,一朝翻身过来,当即是龙颜大怒,气得差点进医院。
燕安安眼睛嗖地就亮了,脑子里一时间全是大逆不道的想法,而且丝毫没有质疑,当即开始幻想燕微算无遗策纵横捭阖,将那些董事会老登统统拿下,高层们纳头便拜振臂一呼拥护着她姐于公司大门射杀燕宏,入主他的顶楼办公室,然后她奉上黄袍从此躺平在燕微的光辉下看她姐带领金煌记制霸行业……
“姐,你说,怎么做?”燕安安脑瓜子转得飞快,凑上去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以密商大事,“我跟你说上回我去递交文件就发现研发部的李叔叔和营销部门技术部门斗争白热化……”
她话音未落,燕微抬手按在她头顶上,佯装惊奇道:“我发现你还真是有点天赋的啊安安。”
燕安安就是人怂胆大,但她还是第一回发觉,这家伙很会适应环境。
当年跟她妈到燕家的时候也是很快就摸清楚了情况,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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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丽的地位很稳固,没怂两天就听着她妈的撺掇暗戳戳争宠夺取一家之主的注意力了,手段蠢归蠢了点,但也不能说她看不清形势。
当年燕安安是真手持绿茶假千金剧本在认真跟她争宠来着,可惜好景不长,杨丽怀孕之后就货真价实地拥有了在燕家立住脚跟的筹码,生了燕承宗之后没多久,待遇落差之下,燕安安自己就回过味了,一个男丁甩她个假千金小姐八百个来回不带转弯的。
燕安安当时抽抽搭搭哭着半夜来找燕微,手里抱了一堆古代宅斗小说来跟她负荆请罪,燕微抽着看了两本就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说燕安安早起给燕宏熬什么冰糖燕窝雪梨文绉绉地早晚请安,整得多封建似的,原来是跟小说里学的。
还挺可惜的,燕家当时住的不是什么四合院,而是欧式红木梨花混搭大别墅,燕宏也根本没在意早餐吃的燕窝还是雪梨,还以为家里保姆炖的呢。
燕微当时肚子都快笑破了,无情地击碎了初中绿茶少女的中二病,笑得燕安安羞耻心大爆发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看什么宅斗文了。
燕微嘻嘻笑着拍了拍燕安安脑袋:“放心吧,等有空了我就回去。”
她现在实在是没空去料理燕宏,女人嘛事业为先,《天女》得奖板上钉钉,燕微就打算先接触圈里人,得了奖回来营销方案要跟上,影视寒冬没以前好挣钱了,下半年院线档期还得看看。
晚上天还没黑,燕微坐着燕安安的车到一个会所门口,燕安安打了个电话,回头不确定地说:“姐,陆斯嘉肯定不能来,但是他弟弟可能有戏。”
燕安安接触公司之后确实学到不少,说实在的,在职场的刚需不是活儿干得有多好,而是人情交际往来。
尤其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放眼全市全国,陆家是真顶尖的那一波,金煌记作为调味料起家的企业,历史底蕴和稳定为先,市值百亿近千亿已经是行业龙头品牌,但是和陆上这种资本巨鳄还是差得多,基本可以说不是同一个路子。
但偏偏也就是这三十年分出来的这个分水岭,要是早前燕微外公黄建国还在的时候,千禧年左右陆上还没到现在如此地步,都在东辰发家,生意场上故交,两家三代交情,还好得能口头定个娃娃亲……
这种事现在未必能作数了,人陆斯嘉没成年在国外的时候就在搞新能源了,陆上一直踩在风口上挣钱,滚雪球一样铺得越做越大,再回头让认这门亲事,纯属是心里没数给自己脸上贴金。
但偏偏燕宏脑子有病还就打算贴一回,而且自从燕微跟他撕破脸,他是狗急跳墙了,抬举燕安安到公司做事,心里也打着让燕安安顶替这个婚约的念头。
有机会没机会争取试试,万一呢?失败了顶多燕安安一个人丢脸么,成功了的话,那可是多一门强力的助益亲戚。
燕安安当时看着她妈喜不自胜的狂喜表情,当时觉得天都塌了,连夜给燕微打电话,哭着打算卷铺盖跑路国外,问她地址来投奔。
所以在燕微张口问她要找陆斯嘉踪迹的时候,燕安安倒吸一口冷气:“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想嫁人才从国外回来的?”
燕微噗嗤一声就笑了。
5. 五、陆斯翊
“姐,你别鬼迷心窍了,陆斯嘉这种咱们家是招惹不起的,这个是真太子,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我看陆家情况也不比我们家简单,一家两兄弟,陆斯嘉是铁板钉钉的继承人,他弟陆斯翊连个毛都捞不到,玩票搞投资和朋友混混,入股了一个娱乐公司,玩得可花了,更别提陆斯嘉。”
燕安安把手放在方向盘上眼睛盯着路面喋喋不休的说着,她的人设一直是老实质朴型,天天上班开个五十来万的BMW,燕宏还夸她低调不铺张,可见当了赘婿多年最欣赏的女人类型还是杨丽这种贤惠传统百依百顺的。
燕微不说话笑得她心急,再三强调以示事情严重,就怕燕微因为以前的交情想着曲线救国,为了把燕宏拉下马不惜把自己搭出去。
主要陆斯嘉确实……不是她觉得燕微差哪儿了,主要是陆上集团陆总是出了名的天之骄子人中龙凤,手握大权就算了,长得也是盘靓条顺资质俱佳,正式在公开场合露面的时候靠脸上了热搜,搞得陆上股票都吃了一波‘陆上太子爷’的流量。
更重要的是他们俩放旧社会正儿八经是指腹为婚,很难不让人有点想头。
燕安安往这方面想,也是因为一年前燕微大闹一场之后,陆斯嘉的助理过来关照了两句,当时燕安安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估计是陆斯嘉特地派人来问问。
陆斯嘉和燕微在外人看来完全是陌生人,但实际上还有这层关系,又是世交又是婚约的,是个人都要起点遐想。燕安安就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
燕微哈哈哈笑个没完,等俩人都下了车把钥匙交给门童进了会所,她才挽住燕安安的肩膀安她的心:“你还操心起我来了?”
她掐着燕安安的脸蛋,姐妹俩站一块身高差距明显,怎么看怎么不像。
燕安安委屈了一下:“我说真的啊,不然靠你手里的股份也不够啊,我在公司就上了半年班,谁听我的?到时候拿什么跟董事会的人斗……”
她上了班之后自觉成熟很多,当即神色深沉地压低了声音侧过头:“姐你不知道,公司里情况可复杂了,所谓商场如战场,都是些杀人不见血,城府极深的心机人。”
她轮岗几个部门,悄悄吃了很多瓜看了很多世面,已经见过太多人心诡谲社会黑暗——
燕微潇洒地一甩头:“不就是商战吗,别担心,姐有办法。”
燕安安是很崇拜这个异父异母的亲姐姐的,但是听到这种大话还是忍不住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燕微。
不是她大逆不道,主要是她这姐一直以来在她心里并不是那种老谋深算的类型。
燕微脑瓜子好使,从小就爱捣鼓计算机程序什么的,住校基本不回家,但还能接到学校打回家报喜的电话,反正她好像经常参加很多厉害的奖项拿奖。
燕安安一般拿她代入《我的特工黑客王妃》这种类型的女主来着,非常人也,但有时候她觉得以人类的思维逻辑都很难理解和预测燕微的行动。
比如一年前的事,她就完全没有料到燕微怎么会当众上演全武行,完全吓得愣住了,大半夜回家躺着听见燕宏在书房里咆哮的声音,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痛快。
说话间就到了包厢了,燕安安扫了一圈,沙发上立刻有人招呼:“安安,这儿!”
燕微笑眯眯地迎上了无数双集中投来的注视目光。
燕安安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你看吧我就说会这样。
全东辰不会再有一个跟亲爹在庆典宴会上锣对锣鼓对鼓大闹一场的富二代,再混不吝的二世祖,也发不来这么大的疯,一己之力把‘金煌记’和‘豪门赘婿’两个词条拱上热搜,然后半夜紧急撤掉。
那简直是泼天的热闹,正好撞上娱乐圈清朗,后续热度顺势被几个明星逃税封杀的消息给掩盖住了,也算燕宏运气好,不然他要花钱公关那可得出出血了。
不过就在圈子里,尤其是东辰本地豪门圈子里,那是实打实热闹了一阵的,流言蜚语漫天飞。
大名鼎鼎的逆女回国如今堂堂登场,燕安安放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知道场面绝对低调不了。
和她关系不好不坏的几个女孩子态度热情过头地站起身来迎接,搞得好像她们多熟似的:“哎呀可把你和燕微姐等来了。”
一个个捂着嘴跟看见明星似的,超绝不经意扫视燕微:“我是安安的朋友,上的还是一个大学呢。”
燕微的确很出名,不过这个名声就见仁见智了。
不过大家倒是都很会做表面功夫,毕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谁家没三两件糟心事,何况是看到本应该势同水火的这俩姐妹一起出现,看着倒是体体面面的,不过再怎么说,真假两个燕家大小姐怎么可能真的和睦亲密?
别看燕安安一副老实人样,占着上风还姐俩好似的把燕微拉出来,不就是耀武扬威吗?
一个齐刘海儿很会来事儿地引着燕微和燕安安坐到一堆去,开朗笑着:“燕微姐什么时候回的国?安安也真是,不早给我们介绍一下,你上班就这么忙呀?平时叫你你也不出来,也太认真勤奋了。”
好像生怕她们俩撕不起来似的,燕安安也装模作样,默默地笑:“没办法,轮岗嘛,爸爸让公司叔叔伯伯们多照顾我,我也不能太散漫了。”
齐刘海和旁边的朋友眼神对了一下子,果不其然,燕安安就是要拉踩燕微,这后来上位的就是沉得住气,怪不得这娘儿俩能鸠占鹊巢呢,手段厉害呀。
她们顿时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向燕微,仿佛在为她加油鼓劲,指望着她去狠狠挫一挫假千金的锐气。
燕微脱了大衣往沙发上一坐,心里乐不可支,笑容就越发灿烂了。她容貌清雅柔和,眼珠颜色特别浅,肩膀上披着缎子样的黑发,看着就是那种很古典很温柔的长相,似乎毫无战斗力。
齐刘海非常失望地瞅她一眼,换了个话题:“今天谁还要来啊?你们叫了谁?”
“今天场子人不多啊,哦,那边说是陆斯翊要来,估计一会儿就到了。”说话的人往台球桌那边点了点下巴,提高声音问:“唉?斯翊什么时候到啊?”
“刚才问说到楼下了。”
“他一个啊,带人了吗?”
台球桌边一个穿皮夹克的嬉皮笑脸转过头:“前两天赛车的时候看见他换了个女的,咋啦?小美还不死心要追陆哥呢?好痴情啊,要不你试试爬床看看陆哥挑不挑你这口食。”
齐刘海身边戴卡地亚手镯的一个单眼皮女孩儿马上抓起桌上果盘里的橙子扔过去,啪地一下砸到墙面上的鹿头标本上:“就你嘴贱!”
在台球桌旁一片唏嘘起哄笑声中,燕安安抽空给燕微一个眼神:看吧!
齐刘海压低声音跟小美说:“crush还没换人呢?怎么净喜欢些渣男海王啊。”
小美白眼:“我就喜欢帅的有错吗!”她嘴硬,“懂不懂什么叫天菜啊,睡到就是赚到好不好?他这种成色的男人多难得啊,起码难度小点儿,要是再帅点儿又有能力的,也就他哥,咱们这辈子够得着吗?”
“真敢想啊你!”
“我靠,你敢想陆斯翊我理解,你敢肖想陆斯嘉我只能说你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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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掰哈哈哈。”
沙发上这边女孩们笑成一团,燕微侧目一听,实在没想到陆斯嘉还有这种口碑,都成高岭之花了?
“那本来嘛!陆斯嘉这种极品,起码陆斯翊和他同款DNA啊!而且这么多年敢往他身上扑的也没几个,还都不落好,我都怀疑他性取向了,谁听过他谈恋爱啊?身边连母蚊子都不敢近身。”
虽说都是同龄人富二代,但是彼此差距确实也是天差地别,现场没几个有正经工作的,和人家未成年就身家过亿的不是同一个品种。
“可惜陆斯翊不喜欢我这种,上回连个嘴都没亲上就给我送走了,艹,早知道先不和我那个前男友分手了。”小美沮丧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笑死,谁让你这么猴急?那他怎么拒绝你的?他说他喜欢的类型什么样儿?”
小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答这群揭伤疤看热闹的酒肉朋友:“特别想听我怎么被拒绝的是吧!他净编些应付人的瞎话,说什么喜欢优秀的搞事业的,艹!你看他身边换来换去的,什么时候真谈过这种类型?还不是找些网红模特。”
这边姑娘们把陆斯翊的不检点行径蛐蛐了一遍,八卦得十分全面,燕微才发现燕安安所言非虚,陆斯翊确实玩得花,而与他形成全面对比的陆斯嘉则是另一个极端反差,个人形象从过于出类拔萃以至于不接地气,谈论间敬畏得不像对同辈人,跟什么洪水猛兽差不多,令人望而生畏。
陆斯翊和朋友进门的时候,打台球的皮衣男招呼了一声就开始告状:“让你来早点儿吧,没把她们抓个现行,陆少底裤都快被这些女的掀完了!”
燕微打眼就瞧见了陆斯翊,靠着优异出色的皮囊被夸成‘天菜’,也不是瞎吹捧。保底也有185的大高个还明显有健身痕迹,宽肩细腰穿个肯辛顿暗红色风衣,抬手把染成银色的头发随意往后一撸,昂贵的腕表就在灯光下折射出一道惹眼的亮光,映着他极俊美的五官轮廓和那副落拓肆意的神情扫视一圈,还真是比偶像男星更有吸引力。
举手投足就是一股子惹人注目招蜂引蝶的劲儿,陆斯翊撩完头发扯动嘴角一笑:“哦,背后说我坏话呢?”
他一面说话一面歪头隔着一段距离看过来,那目光天然带着一种放肆又大胆的直白:“谁啊,这么记挂我?”,他说话的时候在脱外套,里面穿的黑色针织衫还是高领,一根银色链子落在胸口晃动,他肩臂肌肉舒张的随意姿态就显然在下意识散发荷尔蒙了。
沙发这边女孩儿们立马忘了刚才还在说他是处处留情的渣男,眼睛发光了,陆斯翊好皮囊,不比模特明星差,实在犯迷糊。
皮衣男忿忿:“……一群大馋丫头,没点儿骨气!”
燕微倚在沙发里微笑着和陆斯翊一瞬间四目相对,他的目光停驻了两秒,燕微依然是那个闲适的姿态坐在那里。
他好像把燕微给认出来了,也缓缓拉开笑容,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眯了下眼睛。
和陆斯翊一块儿来的朋友跟皮衣男笑着寒暄:“我俩可是翘了行程会议过来的啊,够给面儿吧?”
“是是是,咱们陆少袁总现在可是分分钟几千万上下的能干人,蓬荜生辉啊蓬荜生辉!这我不得好好招待一下就说不过去,放心放心今天我肯定给你俩伺候好呗!”
他嘴里的袁总笑着指了指陆斯翊:“伺候就算了吧,还不是陆少听说他哥的未婚妻回国,就赏了你的光来了你的场子,能不来吗?人家这叫替兄上阵,照应嫂子——”
整个包厢里都因为这句石破天惊的话震得安静了三秒钟。
6. 六、装货
燕安安脑子里顿时嗡嗡的,感觉身侧扎过来无数目光。
燕微无声地咧嘴哈了一声,看着陆斯翊朝这里走过来,到面前一站,把光都挡住了,投下一片暗影。
陆斯翊:“燕微是吧?我是叫嫂子还是叫姐呀?”
嘴里说得挺好听,但燕微一看他那个戏谑的神情和做派,就知道他全无认真,这小子估计是闲得慌找消遣。
“这么有礼貌,叫什么都行啊。”
陆斯翊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她从头到尾在沙发上倚着的姿势就没变过,还真有点儿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架势,他打量她的时候,她也打量他,甚至比起他的戏谑,更多了一份估量斤两的审视感。
所以哪怕是俯视,她也毫无受制于众人目光凝视的局促,理所应当地透着股从容安适,伸手拍拍身边的空位,跟他进了她家门似的招呼这俩人:“坐,又不是不认识。”
她取了个长相的巧,所以哪怕行为上透着一种全然的不客气,也有点巧笑倩兮的意思,第一次见面,仿佛真是一家子一样熟稔。
她语气亲切自然,同时目光越过陆斯翊落到他身边的袁桦身上。
“光希传媒的袁总,久仰。”
袁桦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几乎有点儿受宠若惊,眉毛扬起来露出个笑脸,隔着陆斯翊探头过去握手。
现场气氛除了这三个人,各有各的古怪。
齐刘海儿和女孩们眼睛都快抽筋了,那边打台球喝酒的当然也是聚过来,开酒的开酒,寒暄的寒暄。
刚才八卦讲得眉飞色舞的人都不吭声了,偷偷拿眼神瞟他们,燕安安看着挺老实一个人,居然一点口风都不露,现在更是假装低头玩手机。
陆斯翊还在观察燕微。
他的目光非常肆无忌惮,事实上他的作风也一向如此,他亲哥有多克己复礼卓尔不群,他就有多荒唐多浪荡。
说到这个娃娃亲,陆斯翊当然是嗤之以鼻,就他爸陆复和陆斯嘉那种利益大于一切的人,别说这事儿纯属和老交情在社交场酒桌上玩笑话而已,就算当初真正儿八经定了这个婚,陆复也会毫无犹豫地给他们拆了。
但他这么兴致勃勃大老远跑一趟,当然是出于他惯常的搅屎棍子心理,哦,要能给陆复和陆斯嘉添点儿堵,他什么都会做的。
主要陆斯嘉这么多年身边是真没女人,他甚至怀疑他还是处男,如此不合常理的事,除了陆斯嘉是心理变态这个合理的解释以外,唯一能有点苗头的数一圈还真就只有这个婚约了。
尽管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陆斯嘉和燕微有任何超出的交情,但陆斯翊想来也不惮于以最恶毒的揣测去琢磨他,再怎么着陆斯嘉也是个男人,男人在对待女人的态度上总有一种劣根性,对于潜在的异性对象都有一种占有欲,而陆斯嘉恰好是个控制狂,不管他愿不愿意和这个所谓的未婚妻有发展,潜意识里也会认为这个女人所属于自己吧?
而且燕微这个女的,有点意思,陆斯翊当时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她的事迹,可惜当时人在美利坚没能凑上这个热闹。
圈里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什么小道消息陈年旧事都好打听,黄家是有祖传的精神疾病,要不然也轮不上燕宏这种一穷二白高材生凤凰男受岳父黄建国赏识入赘。不过世事总让人唏嘘,之后就是果不其然的岳父去世,赘婿上位翻脸。
但当时倒是没什么人指摘燕宏做了点儿什么,因为燕微的妈黄柳鹂确实也是精神病发作早有迹象,在男人的角度来看,燕宏在前妻死了之后才把小老婆抬上明面结婚,已经称得上仁至义尽。
燕微光天化日地冲着亲爹砸酒瓶这件事听上去很惊世骇俗,本人的精神状态也挺值得怀疑,但是就冲着这位破釜沉舟白给这么大一个乐子瞧的份上,陆斯翊还觉得这人疯得有趣,带劲儿啊。
要是他哥真对燕微有点意思就更好了,最好是非她不娶,一往情深,把老头子气脑出血之类的进展。
陆斯翊顿感满心火热,抬手把胳膊放在沙发靠背上,很亲昵地把脑袋靠过去。
他眼睛形状偏狭长,眯眼睛一笑跟多深情温柔似的,神态里自然地带出来一股小孩子撒娇卖痴的天真,修长结实的身躯略靠近就朝外散发熨热的体温和很淡的香水味,荷尔蒙浓郁到像个挂牌价格昂贵的男模。
他曲着手肘拄着脑袋,脸上有笑:“你知道袁桦不知道我?真的假的?我知道你认识我哥,咱俩怎么没见过呢?”
燕微略侧过脸,柔顺的头发乌黑得像绸子似的从脸颊边垂到柔软的羊绒衫上,她完全是一副温室中养育而出的名贵花朵模样,真的,和那个他期待的疯女人完全大相径庭。
她就倚在沙发靠背上气定神闲的模样,对他的靠近是半点没有波澜,嘴角倒是往上扬,半点要忸怩躲避的意思都没有。
陆斯翊膈应而惊奇地发现,这人身上有一种和陆斯嘉异常类似的感觉,只是他说不清,不过这种相似性似乎并不来源于她的仪表和举止。
她悠悠地用自己那双颜色浅淡的茶色眼睛和陆斯翊的目光短兵相接,她含笑时看上去真是柔得和水一样,但是波光闪动之后,深黑的两点瞳孔就冷不丁扎了他一下似的,像是从水潭里窜出来的毒蛇亮了尖牙。
“怎么没见过,你那时候是年纪小,不记得了,我见你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旁边袁桦闷笑了一声,抬手给了陆斯翊一肘,听见这话的其他人也忍不住哂笑,气氛就欢快起来。
陆斯翊气笑了,回头啧了一声袁桦,看起来倒不像真生气了,袁桦就张口哈哈:“燕小姐和斯翊差不多大吧,你还能记得他穿开裆裤的样儿?”
她抬手用手指敲了一下自己的额角:“脑子聪明,记性好,没法子。”
女人手指细长,面孔洁白,笑起来露出一排格外整齐的牙齿,这个笑容标准得出奇,像个大写的D,而且面部肌肉舒展,苹果肌饱满白里透红,绒绒的睫毛压着笑弧而加深了眼瞳的颜色,愈发显得亮。
袁桦看着这样的笑容却心头一突,他到底是见多了形形色色漂亮面孔,真是没见过如此标准却毫无感染力的表情。
但是说实在话,燕微其实好看得特别客观,尤其是以内行人的角度而言,肌肉走向和面部皮肉骨骼都特别适合上镜头,毫不多一丝少一块,就是艺人和粉丝梦寐以求的那种做什么大表情都不会出黑崩图的标准感。
“我记得的事情可多了,你哥小时候在农家乐被狗撵得直哭,我在场,那可是历历在目。”
燕微说完,陆斯翊一愣,之后瞬间憋不住,神情愉悦地大笑出声,也不往故意她那边靠了,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弯腰抱着肚子连声说了几句我艹。
他乐不可支,因为他知道这多半是真话,记得小时候确实是有过这么一回事,陆斯嘉被狗咬了回家,胳膊和腿都有摔伤还是擦伤,打了针上了药,身残志坚地去参加物理比赛集训了。
特么陆斯嘉从小就死装这个样子,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打完球刚回家迎头撞上陆复,被波及无辜骂了一顿,‘看看你哥再看看你’怎么怎么的,只能在心里一如既往地阴暗咒骂陆斯嘉怎么没被狗咬死。
“具体什么情况呢?你跟我说清楚点嘛。”
他也完全不在乎燕微看出他此刻就是幸灾乐祸没安好心,倒不如说他一向是小人坦荡荡,对于这点上毫无掩饰可言。
陆斯翊靠得越发近,甚至拽住她的手腕摇了摇,这种容易给人带来暧昧错觉的肢体接触由他做来很自然。
而燕微也没有把手抽回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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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地眯了眯眼睛,笑吟吟地:“能有什么情况,他运气不好,迷路到人家果树林里,被看院子的狗发现了……然后我带他跑出去了,就这样。”
陆斯翊听得他哥难得的糗事,心里舒坦极了,正高兴呢,一转头才发现,其他人都没听见似的,都若无其事地避开视线没看他们俩,一个比一个识趣。
陆斯翊才后知后觉,看燕微,她脸上有面具一般的微笑弧度,对他这种超乎社交距离的亲近姿态似乎全然不介意。所以这句话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听见。
陆斯翊忽然嗤笑了一声,把手松开了,整个人更朝她歪靠过去,斜过脸意味深长地说:“你还挺给他留脸面的。”
不怪其他人假装没看见,在外人看来,这样熟络而且过分亲密的姿态,他刚才还一口一个嫂子地喊,还能是什么呀?按照陆少一贯秉性,怎么刺激怎么来,一个有名无实的嫂子,那真是手到擒来,他们当然是要懂事点。
陆斯翊朝她抬起下巴,说话的时候气流拂动到她耳边贴着含笑絮语,更显得轻佻:“是怕我告状还是怕他生气啊?”
燕微垂下眼帘笑而不语,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也没让她有任何波动,反而是陆斯翊对上她的视线后,像是又被这目光蛰了一口似的,他终于意识到燕微身上那种和陆斯嘉微妙的相似在什么地方。
那种洞察你的想法,从高处俯视你的眼神,对所有弯弯绕绕的心思都一清二楚的态度。
就像陆斯嘉其实不稀得搭理他,所以面对他的一切挑衅和可笑的折腾,都高姿态地保持着这种令他恼火的轻蔑。
她凭什么?也和陆斯嘉一样是个装货!
陆斯翊瞬时冒出一股火气,兼有一种咬牙切齿的鄙薄,他不是什么多聪明的人,但立刻意识到,燕微说这段往事,既是要有人听到,也不想让所有人听到——怪不得一回国就冒头,刚才他叫她嫂子,她得意得很吧?众目睽睽下和陆斯嘉扯上关系,自己还偏偏给她脸了!?
他还以为这女人多有骨气多疯呢,当众和家里撕破脸,现在是后悔了,逼急了想要抓着这婚约当救命稻草?
她还真是异想天开,就凭她?够得着陆家的门槛?
袁桦半天没听见燕微回答,看了一眼陆斯翊后脑勺,马上发现气氛也古怪,抬手倒酒:“燕小姐大老远从国外回来,正好当接风洗尘正式认识一下,喝一杯?”
燕安安跟个暗卫一下忽然从燕微身后闪出来,伸手拿了杯子倒了三分之一的酒,袁桦看她架势跟大内总管一样,好悬没笑出来。
“我酒量不大好,不过这趟要是能认识袁总,那确实是没白来。”燕微这话说得怪意味深长的,然后她就这样越过中间的陆斯翊去和袁桦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
袁桦眼角余光看着,陆斯翊果不其然抓住机会发作了一句,哧哧冷笑一声坐起来:“当我不存在呢?我就不配被敬一杯了?”
真有点丢人,他来这一趟原本是为了找乐,虽然似乎本来和他期盼的情况似乎不谋而合,但他有种给人吃了个闷亏的火气冒出来。
这话说得蛮不讲理,但旁边其他人都抓住机会哄笑着上来敬他:“陆少想喝酒能没人敬?简直倒反天罡!”
袁桦看陆斯翊脸色稍霁,被人簇拥着拉开了,心里哂笑暗道,陆斯翊真就是个大少爷脾气,无法无天惯了,对女人也是兴致上来了演一演装模作样做小伏低那一套,除了彼此心知肚明玩儿欲擒故纵打情骂俏,很少有人真能给他吃软钉子让他不顺意的。
但是燕微这个人确实有点意思,他看半天了,一时真有点摸不着这位路数。
但是他隐约有点预感,这回看似是陆斯翊兴致勃勃跑来找乐子拿人消遣,但就这接触下来,他莫名地觉得这看着怎么有点儿像自投罗网啊?
7. 七、小美人鱼奖
燕安安趁着现在人多去捧着这个大少爷,凑近了燕微撇撇嘴嘀咕:“这人真是,姐,你是想干嘛呀,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
燕微放下杯子,也悄声:“他没什么用,但袁总和光希传媒有用。”
两姐妹在咬耳朵,袁桦看陆斯翊周围围了一圈人,也不急着去锦上添花了,脸上带笑过来招呼:“燕小姐回国有没有什么打算?说实话,要不是知道你估计不缺这点儿钱,我就把你签到我们光希了,刚才乍一看见还以为是谁叫了模特来呢。”
他向来圆滑,对女人的吹捧是手到擒来,很熟练地恭维了她两句,说得也丝毫不心虚。
这些大小姐大少爷都是差不多的德行,袁桦见得多了,应付起来连陆斯翊都不在话下,何况燕微,她就不像那种古怪刁钻的人,起码看上去是那种矜持的。
“那还挺巧的。”燕微笑眯眯的,张口就来:“这两天我还在追你们出的那个剧,叫什么来着,永夜焚香染无烬?”
袁桦哎哟一声:“缘分缘分,燕小姐喜欢看,哪天我把男女主约出来咱们吃顿饭认识一下?”
“那还是算了,我就看了几集,特效太差了,演技也不行。”
“……”
她笑着冷不丁一句差评毫不委婉,袁桦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什么人呐?!他刚刚真是话说早了,跟陆斯翊比起来,这位在话术和情商上显然另有所长。
“我就爱说点儿实话,别生气,主要现在市场上这种流水线的古偶同质化严重,确实也没什么看头,不对我的胃口。”
燕微莞尔:“你也别叫我燕小姐了,叫我燕微吧。”
袁桦呵呵笑了两声,心里头有点数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在宴会上抡酒瓶子把亲爹砸上热搜的能是什么好人,外表极具欺骗性,但一张嘴是真膈应人呐。
但捧谁不是捧,袁桦马上把这茬给揭过去:“嗨,一个A级剧,都是新人演员,看着打发打发时间,赚钱么。”
她懂什么呀还同质化?跟他聊市场,这种不事生产这辈子没打过一天工的大小姐,还不如陆斯翊呢,起码陆斯翊砸钱当光希大股东,天天就是声色犬马从来不会没有自知之明插手管理,玩痛快了别的一概不管。
“说什么呢?你们还聊上了。”
陆斯翊这时候回来了,直接往当中一坐,袁桦本来打算顺势就截住话头了,燕微却说:“聊正事,聊生意,听说光希加入了爱优特的合作计划,国内最大的互联网巨头tv平台,厉害呀,袁总。”
袁桦一愣,随即转为笑容,抬手拍了拍陆斯翊肩膀:“我们还不算第一梯队的,不过玩玩儿嘛,娱乐圈别的没有,就是好玩。”
陆斯翊是光希的大股东,但陆家可是爱优特的大股东,个中关系不言而喻。
这事儿倒不是什么秘密,属于圈里抱团资源置换的手段,不过也不是什么小公司都能上桌的。他可不是陆斯翊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顶级二代,随便撒几千万一两亿属于玩儿,跟财神爷似的。
他飞快地用探究的眼神瞟了一眼燕微,他对燕微没有什么了解,情报大多来自陆斯翊,不过金煌记大小姐这种名头摆出来也很有分量。
有陆斯翊这个参照为对比,他知道这种家底的人哪怕是真被抛弃了,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说信托基金什么的,股份分红已经是拔根毫毛出来比腰还粗。
当然,和陆家比是小巫见大巫,来之前在车上袁桦就听他说过,陆父对陆斯嘉的规划精确到他三十岁生孩子,择偶标准只有同等级体量的资本财团,陆斯嘉的婚姻也是资源置换的配置条件之一。
所以陆斯翊才这么兴致勃勃的,按他的说法,除非陆斯嘉残了废了,那陆家会选择给他娶个标准的花瓶太太,到时候燕家才有可能够得着上这桌。
袁桦是真听得咋舌,这种豪门密辛听了也只能烂肚子里,陆家又没有个对爹抡瓶的大孝女,陆斯翊再混也不敢这么干。
所以他一听,燕微话里话外的意思,很难不多想,这位作风威猛的豪门弃女,是不是也有要下场入行的想法?不然她老提这茬干什么?
燕微竟然一点儿不吊人胃口,一笑之后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你说得对,是好玩儿,我也觉得有意思,打算从事这个行业,要不然何必来找你取经呢袁总?”
袁桦立刻振奋了,陆斯翊是金大腿,燕微含金量就算没这么高,那也是一头肥羊、不,大金主啊。
他眼睛一亮:“这话可说得太客气了,我都叫你燕微了,还叫我袁总我可当不得,咱们今天算来着了,我先敬你一杯!”
倒也没把陆斯翊给落下,促狭地冲他扬扬眉毛:“这回可歪打正着,倒要也得谢谢你引荐。”
陆斯翊嘁了一声,满脸新鲜玩味,也不介意袁桦挤兑他,歪头盯着燕微:“怎么?这么可怜巴巴?国外不好混回来自谋生路,还拿我作筏子,怎么不去找我哥啊?说不准我哥看在你狗嘴救命的交情上,还能帮你一把。”
他恶劣地龇了龇牙:“到时候你爸看你前程光辉了,立刻把你风风光光请回去。”
袁桦心里小小咯噔一下,陆斯翊这话说得恶意满满,故意戳人难堪处。
奇怪的是燕微居然没生气。
“你哥的人情金贵,不用在这里,我爸该请我回去的时候,自然要请的。”燕微睨着陆斯翊微微一笑,清脆的碰杯声叮的响过,她喝完玻璃杯里的酒,看着袁桦:“我妈给我留的东西,不多不少刚刚好能让他下半辈子睡不着觉,都说儿女是债么,谁知道我什么回去把这债收回来,他当然得惦记着我了。”
这一句话就露了好多底,袁桦心里琢磨,哪怕燕微的话里有水分,那起码也说明她还是有资本的。
陆斯翊不依不饶地追问:“我哥人情既然这么金贵,你是打算用在哪儿啊?”
他显然是全然对袁桦和燕微之间的生意全无兴趣,更多的是压根没放在眼里。
“你还挺关心陆斯嘉的,你们俩关系真好啊。”
说不上是这话还是她脸上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恶心了陆斯翊一下,他哼笑两声,故意说:“我可太关心了,我看你跟我哥说不准还真有缘,想当我嫂子,你没准儿还是最有希望的一个。”
他压低了声,凑到燕微耳边,像她之前一样压低了声音,恶毒得很:“他心理变态,配神经病还挺搭的。”
一只手蓦然伸到了他脖子上,陆斯翊虽然主动靠近拉近了身体距离,但完全没料到燕微会主动触碰到他。
她抬起手像是在摸他脖子,多有暧昧,但实际上虎口抵着他喉间,隔着一层布料,瞬间用力带来的压迫感扼得有些窒息,掐得他一愣,但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竟也没有燕微在他耳边吐出来的这句轻语来得震撼。
“一口一个嫂子的,跟我没完没了,别激我了,神经病杀人又不犯法,你不知道呀弟弟?”
他怔住,一时还在怀疑自己幻听,随即就已经被燕微轻巧推了一下,他瞬势往后一仰。
燕微眼神很快就转开,像是把他当做已经处理完的小问题。
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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桦打了个磕巴,没听见说什么,什么杀人?但怎么就突然上手了?她是不是突然掐了陆斯翊一下?他有点怀疑是灯光太暗。
和女人打情骂俏他是见多了,但是这一下子可不像是,他看了个大概没听全,但是对陆斯翊的德行太了解了。
提到陆斯嘉这个哥,他是一点不掩饰,整天就是阴阳怪气尖酸刻薄,看着笑嘻嘻的天天一口一个我哥,但是实际上真恨得不行了。
当然,袁桦还挺能理解的,毕竟在分家产这档子事上,陆斯嘉得到一切,包括陆斯翊接下来这辈子的股份分红和基金,全攥在他哥手里,其他的是毛都没有。
理解归理解,袁桦也觉得陆复分配得没毛病啊,有理有据,陆斯翊这辈子别想着创业上进,保证一辈子富贵命。
燕微这人,处境也是和陆斯翊不相上下了,不过性格是个顶个的古怪不好惹,又是一个姑奶奶脾气,他没见过比陆斯翊还横的,怎么还压他一头了,他居然没反应?
袁桦心里都纳了闷了,赶紧张嘴岔开话头:“现在影视寒冬,戏不好拍啊,但是其他的都还挺有搞头的。”
他这句话说完,又瞟了陆斯翊一眼,他居然还是没动静,好像叫燕微给整顿服帖了,就默不作声地坐在中间仍由他们聊正事,特别反常。
袁桦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酒瓶,离得挺远的,没想到陆斯翊这一趟兴冲冲地过来嘴贱这么多回,他心说燕微是个狠角色,精神病杀人不犯法,胆气和脑子都有的精神病更是无敌。
燕微闲情还有空和陆斯翊打打机锋消遣两句,真要说正事儿还不依不饶的她就不耐烦应付了,顺手掐陆斯翊那一下一点征兆都没有,跟打苍蝇一样,架势真是不动如山一动吓人。
袁桦硬着头皮说:“自媒体,直播带货,还有短剧什么的都还有赚,不过也都是热门,光希旗下的mcn利润都还可以,要想做到头部现在机会不大,两家巨头跑马圈地,别人吃肉我们喝汤嘛。”
他估摸燕微外表还可以,其实很多这种长得好看的大小姐吃穿不愁,做做自媒体寻求认同感,主要就爱看那些穷人吹捧自己给自己穷奢极欲的无聊生活提供一些情绪价值。
她说:“我知道。”对袁桦笑了笑,看着比任何人都正常。
“不过我要做的方向暂时不在这些上头。”她忽然话锋一转:“你知道欧洲那个小美人鱼奖吗?”
是有点生僻,但袁桦还真知道:“丹麦那个动画奖项吧,哦,去年我记得是巴克斯坦的《小姑娘》得了金奖,国内院线引进了,听说可感人了。”
他对这个有印象主要是因为这个小美人鱼奖有动画奥斯卡的称号,权威奖项,光希没有动画的业务,但是他认识业内从业者都关注,含金量极高的一个奖,当时上映的时候上过热搜,票房相当可以。
然后就引发了一波网友的怀旧情结,国内的动画行业不提也罢,惨淡如云,甚至都不用担心被影视寒冬波及,因为除了三十多年以前,一直都处在恒温速冻状态。
“今年有我们的片子去参选,而且能拿奖,金奖。”
燕微说话的时候真是云淡风轻,但是袁桦一听,感觉完全难以置信。
“小丹青工作室制作的《天女》,我投的。”燕微笑了笑,“别的倒是没什么,只是技术上有很大的突破,制作开发软件是我写的,下个月公开金奖得主的时候,这个软件也会赚大钱。”
袁桦看着她的表情,无论如何看不出开玩笑的成分。如果她是在给袁桦画大饼,那这饼是真的又大又圆。
8. 八、钓饵
袁桦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对她说的那什么软件开发是一窍不通,但是他做这行的,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
国际上主流权威奖项,就算只是得一个提名,那也是镀金了,听上去倒是很不错的。
“……这事儿能有准?”
他的态度很快就从漫不经心,转为生意场上全神贯注的样子,毕竟他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捧着陆斯翊当跟班,就是冲着伺候好少爷抱紧了金大腿,在这方面他是很有事业心的。
“有准。”燕微主动掏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我发给你。”
她扫完袁桦的码加了微信,手机冒出来一串响亮的游戏音效:“命中!amazing!”
燕微面色不改地按掉了声音,抬起头来:
“作品质量过硬好说话,这个骗不了人,奖项组委会那边这一届的评委和委员长是欧洲动画大师爱德华·杰尼,他个人偏好,很不喜欢美利坚商业化动画产业风气,这次比赛除了帕时尼动画片《小帽匠》,被看好的还有岛国的《触手姬》,波斯的《今夜有一轮圆月亮》。不出意外的话,《天女》的质量拿金奖绰绰有余。”
“那要是有意外呢?”
燕微勾起嘴角:“你知道的,大多数时候业内都要呼吁政治不影响艺术创作”。
“虽然小美人鱼奖所有评委都会签署《宣言书》来确保投票公平,不让政治干涉艺术创作,非洲那边打仗,美利坚大选加上好莱坞罢工游街,帕时尼动画作为这个行业中巨头,也受到了不少影响,他们为了《小帽匠》冲奖的公关策略已经得罪了这些欧洲人。”
袁桦知道这几年国际时政一团乱麻,全球文娱产业也很受影响,最明显的就是美利坚舆论控制在整个欧洲都遭到了滑铁卢,欧洲一大批反战运动浪潮,影视行业更是有许多人站出来呼吁抵制舆论操控,抵制好莱坞上层那些勾结政客对民众进行意识形态侵略,声势浩大。
我艹了,燕微这要是吹牛的,也太能吹了,上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国内工作室,就要对标国际巨头帕时尼——
“你可以回去自己搜一下,这位动画大师今年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网上大骂帕时尼的媒体造势,他不可能把奖给他们,而剩下的两个种子选手没有这么手眼通天的公关手段,《天女》跟他们硬拼质量,输了算我的。”
燕微说着,忽然抬手看了一下表,眉毛稍微挑了一下,旁边燕安安凑上去跟她说了句什么,她忽然清了清嗓子:“粗剪预告和资料发给你了,你可以去验证一下我说的这些靠不靠谱。”
她说完,又恢复了之前那种面带微笑的温和表情:“你知道的,这样的国际奖项还是很有含金量的,发行和院线还有国内的宣发,这些事情与其去找其他公司慢慢谈,倒不如找自己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袁桦倒也不是那种被人画了大饼就傻乎乎一头热的愣头青,但是万一燕微说的是真的,那她真是财神送上门。
这句自己人,实在让袁桦心里大感熨帖,简直是有些窃喜了,尤其在看燕微连陆斯翊的账都半点不买的份上,他就知道这位绝对不是游戏人间躺平挥霍的富贵小姐,而是和他一样都是为事业奋斗一心上进的大好青年啊。
如果燕微是以这种方式入行,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绩优股了,有钱上进还有资源,心思活泛有野心,独辟蹊径去搞动画?袁桦虽然知道现在影视寒冬,但是也必须承认,时势造英雄,这行再怎么说天冷饿不死大户,赚不了泼天的富贵,几十个几百个还吃不饱么?
袁桦刚想不露声色地来回再你来我往一番。拉拉关系探探底,没想到燕微就这么站起身来,她妹妹也完全保持同步跟着站起身来。
“今天我还有事,生意的事咱们之后有空再细聊。”
这两姐妹现在要走,其他人当然是跟着挽留一番,燕安安都态度特别好地糊弄着打发了。
这边袁桦猝不及防没想到说到兴头上半截就要走人,眼见着人说要离开马上风风火火要走没影了,不免站起身来下意识要留,没想到陆斯翊忽然冷笑了一声:“什么咖位啊?还迟到早退。”
他这话听着不太愉快,但两个人都已经走出包厢了,包厢里其余人一听见这话,刚才还热情寒暄,不免尴尬,齐刘海小心看了他一眼,帮着打哈哈:“说不定家里有事呢。”
今天这局真是谁都得罪不得了!陆斯翊亲口叫的嫂子,一下就把燕微给架起来了,情势太不明朗,他们这些人也不敢造次,而且刚才陆斯翊一来就对人那个作态亲昵得,很难让人不乱想,结果燕微莫名其妙还和陆斯翊身边的袁桦谈起生意来了,搞得人一头雾水,到底谁是谁的谁?燕微又是个什么定位?摸不准了。
皮衣男看袁桦慢慢坐回去,看脸色机智地凑上来:“这俩怎么这么不识抬举,陆少没让走,她们脾气倒是大,反了天了还!”
他是完全把刚才陆斯翊和燕微的亲密理解成了他调戏勾搭未遂,怪聪明的。
陆斯翊慢慢转过头盯着他,语句清晰地骂他一句:“煞笔吧你。”
不管皮衣男脸色萎靡,陆斯翊这会儿忽然觉得特别不对——她到底想干嘛啊?
他本意是想看看燕微到底有没有那个搅风搅雨给陆斯嘉添堵的本事,要是有戏,他绝对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没想到她好像是真和陆斯嘉有点交情,也好像有这个意思要去巴着陆斯嘉,嘴脸十分阴险狡诈,但跟他不明不白说到半路,突然说起什么动画片来,她刚才和袁桦谈生意的样子比和他说话的时候认真太多。
她什么意思?还真想进娱乐圈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一边捞金一边勾搭陆斯嘉?
要真是这样,那真是这辈子都别想和陆斯嘉发展点儿什么了,陆复是一向把娱乐圈视为下三滥底层人取乐的档次,就之前金煌记闹得上热搜这种事已经在这个圈子里属于冒大不韪,难不成她是破罐子破摔?
陆斯翊忽然站起身追出去了。
袁桦再度起身,然后他又坐回去了,包厢里从安静再到恢复平常,他坐在沙发上坐立难安,脑子一半儿想着事业,一半儿还在琢磨陆斯翊的想法。
来之前他就知道陆斯翊是想使坏,没见燕微之前,他想这是个破落户吧,陆斯翊要想搅局什么的,对她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但现在他还打燕微的主意吗?借刀杀人这招,接触了燕微之后袁桦就觉得陆斯翊还是别想了,不论他那个铁打的和尚似的亲哥和燕微有没有点儿暧昧,就光燕微这个人吧,气势照脸一下就把他给压住了,谁利用谁说不准呢。
最重要的是如果燕微真有两把刷子,从大小姐变成袁桦的合作伙伴金大腿,那他两边儿帮谁啊?
燕安安的车刚起步出了车位,陆斯翊一路追到面前了,燕安安一脚刹车踩下去,当场就我艹了一声,怒火刚冒出来,就迅速窝窝囊囊地压下去了。
陆斯翊俊美的眉眼中暗含了点冷意,车灯把他的脸照得雪白,呼气时嘴唇里冒出一团白雾,他走到副驾驶位敲车窗,车窗下降,他昳丽俊俏的面孔上就再度挂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嫂子架子好大啊,都不跟我加个联系方式就急着走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燕微,她淡淡的瞳色中细细的黑色瞳仁上下扫过陆斯翊身上单薄的衣服,面带微笑地掏出手机递给他:“那你扫我吧。”
陆斯翊有点咬牙切齿地夺过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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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感觉自己像是收停车费的保安。
“别在外头了,瞧你冷得,怪心疼的。”
燕微此刻很戏谑的语气,陆斯翊冷笑着在她手机屏幕上滑动手指:“嫂子真关心我,怎么不跟我约个下回呢?”
陆斯翊眼珠一转冒出个念头,几乎毫无犹豫地准备要搜一下陆斯嘉的名字,更是没有一点窥探他人隐私的羞耻迟疑。他目光落到主页,出乎意料地,燕微手机里联系人还占不满屏幕,他一眼就看到陆斯嘉的头像和名字,她居然还真的有他的联系方式。
他马上点进聊天页面,然后愣住了,空落落三条都是陆斯嘉给燕微发过来的信息,她回了一个敷衍的表情。
他看到了信息发送的时间,脑子飞速转动,一年前?那个时候是……
陆斯翊一瞬间有点怀疑,陆斯嘉什么时候变成热心人了,如此主动地示意可以提供帮助?这个语气简直是另一个人。
他做坏事当面,还这么明显,下一刻手机就被燕微轻巧而快速地抽了回去。
被发现了。
“你……”陆斯翊回过神刚想说话,燕微就开口:“开车。”
她声音听上去冷冰冰的,考虑到陆斯翊偷看手机这种十分冒犯的行为,这态度倒也很合理。
很干脆的,一脚油门下去车往前走了,她只在陆斯翊的视野中留下半个漠然的侧脸,没有给陆斯翊留下任何狡辩的机会。
“等等——”陆斯翊吃了一嘴汽车尾气,不甘不愿地站在原地嘶了一声。
后知后觉的除了冷,他还真的有点惊愕。
那个时间,应该是燕微在宴会上当众大闹之后,陆斯嘉去了现场没有他完全不记得,但是这种场合他一般会出席,那就是在事发后,陆斯嘉居然连着给燕微发了三条消息。
燕微的回复时间却是在今天,她给他回了个丑青蛙表情,衬得上面那三条消息那么地急切,可悲,热脸贴冷屁股。
陆斯翊不知道他这个高高在上的亲哥还能有这种时候,他在主动关心燕微,而在外人看来,他们分明是毫无交集的。
燕微之前和陆斯嘉应该连亲近的朋友都算不上,不然陆复早知道了,但陆斯嘉难道是如此具有人情味的人吗?他分明是个唯利是图,冷酷精明得完全不会做任何多余事情的冷血动物,他最像陆复。
陆斯翊忽然感觉到一种狂热的兴奋和激动,他后知后觉的起了一层战栗,心里充满了难以压抑下去的恶意和喜悦。
他一面往电梯那边走,一面咬着嘴唇忍耐笑意。
陆斯嘉,你居然真的在乎你的‘未婚妻’?
太好了,太好了!
“神经病吧这人。”燕安安的车汇入街道车流,她翻着白眼骂了一句。
她之前完全和这个轻浮浪荡的标准二世祖全无交际,不过也不是什么都没听过,今天这么一见面吧,印象直接砸穿地板。
和陆斯嘉完全是两个极端,而且连她都能看出,这个人对自己亲哥是真的妒恨交加,看不得人好,纯纯红眼病,而且举止轻浮得像出来卖的,她刚才看着陆斯翊靠燕微越来越近就觉得怪恶心。
没有分寸的人。
然而燕安安无意间往旁边一瞥,却看见燕微脸上似乎浮现出了很微妙的笑意。
她还以为燕微会生气呢,毕竟陆斯翊居然真的敢乱动她的手机,什么人啊。
“挺好的,我还以为得等一阵子呢。”
与刚才不同,此刻的燕微说话都透着一股惬意,她长舒了一口气,掏出一只蓝牙耳机戴上。
“……”
燕安安觉得自己又天真又单纯,难道这还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吗?
9. 九、小丹青工作室
小丹青工作室这两天也挺忙的,第一次见了金主娘娘之后左明天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整个工作室严格算起来就俩人,不过术业有专攻,配音和音乐方面还是找的专业人士,《天女》的主题曲《梦中人》和其他几首配乐都是左秋兰找了自己的人脉老朋友,国家音乐学院的武琼教授和她的学生们负责的,优质又实惠,只花了五十来万,其中大部分都分给武琼教授的学生了,划算得很。
《天女》选送小美人鱼奖的消息一公布,左明天的朋友圈里倒是特别的热闹,认认真真地回复了武琼教授的贺喜,道了谢,点进天女主创群里,大家都欢天喜地在抢红包。
主创群里只有十来个人,就武琼教授的学生还有另外几个同校找的音乐剧表演专业学生担当配音演员,大学生含量极高,平日里也都嘻嘻哈哈的。
《天女》的制作成本在整个业内都低得发指,但对这些在校学生而言已经是大项目了,都是以百分之两百的激情和认真来参与这个项目,不过在左明天发布第一支正儿八经的宣传片之后,大家还是陷入一种狂热的惊喜之中——这真的是我们的作品吗?!
看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制作人员名单上,这种喜悦和激动完全是无以言表的,简直像是一道惊雷劈在头上,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含金量太高了,已经不是普普通通接个活打个工这么简单了。
每个人都自发地开始在各个平台上骄傲地转发做起了宣传,还真引起了小范围的注意,除了亲朋好友吆喝以外,也有不少人被优良的制作所吸引,无他,质量太高了。
「好正的美术味道!」
「导演美术都是是左明天和左秋兰只有两个人吗?这个画面?!开玩笑的吧?!」
「左秋兰是不是张来的关门弟子,连环画大师诶!中华美术史近代必学的内容,我家里收藏了好多那个年代的连环画。」
「这个宣传片看得我鸡皮疙瘩了,中美影厂啊啊我的童年记忆,就是这个画风这个味儿!我们中华美术片曾经的辉煌时刻啊TAT」
「真的假的这个?震撼了,们国产动画叒要崛起啦?」
转发过一千之后,左明天才后知后觉地注册了个官微连忙把宣传片发上去:
「小丹青工作室:大家好!这里是小丹青工作室,我是《天女》的导演明天,《天女》是我和我爷爷@左秋兰-连环画老顽童一同导演制作的美术电影,目前已经选送丹麦小美人鱼奖,希望能有好消息!请大家期待![拇指]」
她发完又补了一条艾特了所有主创人员,热火朝天地回复了一番消息之后,微博转发一下开始飙升到五千多,转发列表里有很多电影人和动画业内人,不乏某些她熟悉的知名人士。
左明天回复都回复不过来了,群里大家也不抢红包了,被这架势镇住了,有些畏怯地发:「好吓人啊我靠,《大秦小吏》的导演王曦大佬和华夏动漫的主编都转发了!我们真要火了吗!」其他人也差不多都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了,纷纷开始在群里接龙发起[腿软瘫倒]的表情包。
「小左导演:大家镇定!都别慌,俺们就是要宠辱不惊云淡风轻好吗!」
她发完消息一下子把手机翻过去扣住,按着心口深呼吸了两下还是感觉有点发麻,手机叮咚响了两声,是燕微。
「燕微金主娘娘大人:刷到微博了,给你工作室账号冲了个SVIP会员^^」
「燕微金主娘娘大人:别担心,你就正常回复宣传,我去摇专业人士来准备上映发行和营销,你先顶住。」
左明天立刻卸下伪装,脆弱得眼泪汪汪抱着手机大喊三声万岁:「[敬礼]好的!」
不是她没见过世面,主要是当个单纯的创作者和正儿八经当‘导演’的感受真的太不一样了,她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这半年时间已经是有了光速的成长了,好多事情她完全是第一回,起码在心理上也是比群里其他人要成熟得多了,责任感也油然而生。
燕微给她投了这么多钱,爷爷还有大家为《天女》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她很难不紧张,但是让《天女》真的登上大荧幕?她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只知道这后续肯定还有无数事情需要努力,合同上当然是大老板全包了,什么发行啊上映啊这些东西,她只知道这些事需要专业运作的。
所以现在燕微的消息真是来得太及时了,左明天马上就有了主心骨,点回微博,看到小丹青工作室头像上金光闪闪的vip标识,心里顿时踏实不已,开始勤勤恳恳地继续回消息。
燕微说摇人就完全不见外地一个电话给袁桦打过去了。
袁桦的态度是十分殷切,当夜就约了个饭局。燕微那天没说完就走人了,微信上倒是给他把天女的宣传片和资料都发过来了,以这宣传片的质量而言,袁桦立刻就理解了她为什么这么有信心。
奔着冲奖去的,成片要真是这个品质,那他袁桦这回是真接到了一个馅饼,再烫嘴也要赶紧张嘴叼住,把这位给好好供起来。
电影上映的流程不是一朝一夕,奖项公布时间是年底,要真得了奖,抢春节档也不是没可能的,那发行和宣发还有跟院线谈这些都是需要抓紧时间的,时间就是金钱。
他除了在陆斯翊面前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的本事,办事儿也是杠杠的,燕微到的时候满桌摇来的人都在等她。
坐下就开始谈正事儿,燕微看着年轻,真能沉住气,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谈笑从容,说到专业领域上,却一句惊死人。
“怎么可能能把制作流程压到这么短?根本是不可能的嘛!”
“制作成本只花了几百万?燕小姐,不是我说,您这个数据实在是有点不真实了,就我们看过的宣传片质量而言,时长九十分钟的长片?您要说您花了几百万去找人做了这个宣传片,我绝对相信。”
袁桦一听,心里也不免打鼓悬心起来,不是,这宣传片和资料确实没问题,但是燕微这人怎么嘴上这么没把门儿啊,夸大其词也不是这么个夸法吧。
燕微对他们的质疑是一点儿不做解释,耸耸肩笑道:“按照常理而言确实不可能,各位的疑虑我理解,不过,技术带来效率的提升,都是专业人士,你们需要的不是我空口白牙的证明,而是数据还有现实。”
她太过坦然自若,悠悠上扬的嘴角和她八风不动的淡定姿态动摇他们了原本果断的质疑,燕微抬抬手,掀起眼帘:“半个月后我会安排《天女》主创去丹麦,现在抓紧时间组织一场看片会,事实胜于雄辩,如何?”
这话说出来袁桦还有什么好说,管她真话假话呢,一场看片会足够了,他当即拍板:“好,我安排。”
散了饭局,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就对燕微的话有五六成的信服,笑呵呵地凑上去:“宣发的部分,刚才给你介绍的大河文化的关总可是我老交情了,今年截至目前票房年冠《刀客》还有《莲花传》《王女》,张导的电视剧《白云深处好人家》都是这家,算国内最好的,就是贵点儿。”
燕微挑起嘴角:“那感情好啊,上个好档期,冲个五十亿票房小目标没问题吧。”
袁桦噎了一下,心说这年头年轻人也是敢想敢干:“……五十亿,就有点儿太美了,不过宣发还是重要,得舍得花钱。”
她刚说的《天女》总制作成本五百来万,放电影里连小成本都算不上,他姑且信了,真上映了奖项加分,一个动画片,要是春节档最大市场当然是家长带小孩子看了,最乐观估计二十亿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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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除去院线分账什么的,已经是一本万利。
燕微说:“宣发成本上不封顶。”她慢条斯理地说,“就爱听个响。”
袁桦也是没话说,感觉燕微在这方面比陆斯翊还能折腾,这个砸钱的姿态,啧啧啧。
陆斯翊虽说难伺候,但倒也有些自知之明,从来没说过要为了闯一番事业砸钱搞点花活,非常本分地践行一个二代该有的品质,游戏人间,潇洒浪荡,多情阔绰,属于圈里出了名的抢手型金主,只要顺毛捋,几十万几百万零花钱给起来很大方。
在前女友们那里有口皆碑回家就不顶用了,倒不如说起了反效果,陆斯翊黑着脸坐在客厅里,衬衫领子扣到脖子第二个,被他气愤之下扯出不少褶皱。
陆家是个古色古香的私家宅院,重重大门之内,名贵冰冷的木质古董家具很容易给人一种无从安适的压抑感。
每个月回家两趟,陆斯翊按例必然要挨上两顿骂,上个月和个三线小花分手闹出来点新闻,他就知道回家在陆复这里是逃不脱臭骂,事实也果不其然。
还没到下雪的时候,天色阴沉厚重,宋雯坐在他不远处客厅交椅上喝花茶,眼睛望过长窗扫了一眼外面鱼池边,陆复和陆斯嘉的背影。
“都说了让你谈恋爱低调一点,最近你哥哥忙着智模科技上市的事情,多少人盯着呢,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给你爸添堵呀。”宋雯看上去就是个标准的贵妇人,热衷医美打针,肤色雪白,几乎没有皱纹,她在这庭院里像经年的景观盆景,永远平心定气地说话,情绪稳定得和儿子毫无相似之处。
“呵,他什么时候不做大事啊,我找女人还得看他档期合不合适,放屁。”陆斯翊刚挨过一顿骂,还是当着陆斯嘉的面,不跳起来撒泼就不错了,脸色忿忿扭曲。
“哎哟,净说些难听的!也太讨厌,不许胡说八道了。”宋雯嫌弃地皱了一下眉头,弧度很小地嗔怪他一眼。
陆斯嘉这时候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他个子很高,体型瘦削修长,但并不瘦弱,也穿衬衫,但比陆斯翊穿得板正整齐得多,西装马甲挺括服帖,脊背挺直,肩臂结实宽阔,脸色淡淡的,先扫了一脸郁气的陆斯翊一眼,视若无睹。
“小姨。”他叫宋雯一声,声线天然低沉,不冷淡也不热切,只能说礼貌得无可挑剔。
宋雯并不是陆斯嘉亲生母亲,可是陆斯嘉却和她在外表上很相似,肤色白得像玉石,乌黑浓密的头发,狭长的眼型,眉眼冷冽沉郁得料峭,眉毛和睫毛却浓密深重,几乎有潮湿之意。
宋雯下意识地露出柔和亲热的笑容,站了起来,又朝外面看了一眼:“和爸爸还没聊完呢,哎呀,生意的事情哪里能说得完的,还天天说什么要退休要退休,我看你们父子俩都是一个秉性,闲不住。”
宋家女人说话都是一样的娇柔声音,大约是因为老家是南边,乡音腔调难改。
陆斯嘉低声嗯了一句,又点头:“爸让我拿财报文件。”
“在书房呢吧,你爸爸上午才在看呢。”
宋雯说着就往前走到书房门口,吱呀一声推开对开的长门,陆斯嘉跟在她后面,身后冷不丁地响起陆斯翊的声音:“上市的事情都忙完了,哥,你也不打算给自己放个假,放松一下?”
陆斯嘉略侧过身来,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不搭理他。
陆斯翊起身,悠然地抱着手臂往身侧走廊海棠门洞上一靠,不怀好意地一提嘴角,目光紧盯着他。
“有空把你这头发染了,花里胡哨。”
冷漠的训斥了一句,陆斯嘉望过来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不值一提的虫豸,同时因他那不合意的花色而居高临下地敲打一句,然后又转过脸去,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10. 十、陆家
“我关心你呢,这么不给面子,果然小陆总架子大,怪不得外面都说你可远观不敢亵玩,太可惜了,妈妈你不知道,之前还有人问我哥的联系方式,结果一打听,居然给人姑娘吓跑了。”陆斯翊就这样笑嘻嘻地说。
陆斯嘉不为所动,淡淡斜睨过一道视线来,屋里宋雯拿着一沓文件走过来递给他,脸上带着笑意:“别拿外面的事和人打扰你哥,哥哥这么忙,你又帮不上什么,你呀,才该向你哥哥学习一下,洁身自好,做点事业出来好让你爸爸高兴一下子,也免得回来就白讨一顿骂嘛。”
陆斯嘉伸手接过文件,宋雯关切道:“不过斯嘉你平日也不要太逼着自己,要我说工作哪里能做得完的,整个陆上现在你爸爸都全交给你,天天忙得个人生活都顾不上了,我看你们兄弟两个要是能中和一下子就好了,斯嘉都这个年纪了,谈个恋爱放松放松也是应该的嘛,你眼光高,但也别太挑了。”
她说话中全是一个长辈对小辈感情生活的关照和调侃,陆斯嘉嘴角往上牵引了一下:“我知道的,小姨。”
陆斯翊冷不丁发声:“妈,我不挑,我哥可是要挑的,他这么有追求一个人,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将就过?我看能配得上他的女人可没几个,与其花费时间去慢慢筛选接触,还不如捡现成的,哦对了,我怎么记得很久之前听说过我哥和那个谁……金煌记的燕叔叔家里订过娃娃亲?前阵子听说刚回国,凑巧碰上还见了一面呢,我看人挺带劲的,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下啊?”
他笑吟吟地转头,与陆斯嘉黑沉沉的眼睛对视。
宋雯乍一听根本想不起来是谁,愣了一会儿,但陆斯翊提起来人,最鲜明的记忆并不是什么婚约,而是那个叫燕微的女孩子在一年之前很不像话的传言,她是有所耳闻的。
像她这样典型的深宅贵妇,听到燕微这种小辈居然在那种场合闹得这么难看,就如同听说了什么外星人的事迹,完全是不可思议,狂悖叛逆难以言喻,把陆斯翊都衬托得算是温文尔雅。不过又由于过于不可思议,宋雯都对她生不起惯性的反感来,只吓了一跳。
“不许乱说。”她不轻不重地拍了陆斯翊的手臂一下,责怪他:“什么娃娃亲,没有的事情,你可不要拿出去到处宣扬,给你爸爸和哥哥找不痛快,万一外面的人当真了,或者对人家女孩影响也不好。”
她劝陆斯嘉谈谈恋爱是不轻不重地放松消遣,说到结婚这种事,就不是这么儿戏的事情了。
宋雯故作严肃地瞪陆斯翊一眼:“你也不要成天在外面和人鬼混,还担心你哥哥,我看以后光是冲着你外面这么多女朋友,结婚都难。”
“我能和我哥一样嘛,我哥是太子,我嘛,拿点零花玩高兴了就成呗,自古皇帝爱幼子,太子可是要继承家业延续江山的,他都有江山了,羡慕羡慕我潇洒自在也是应该的。”
陆斯翊混不吝的连说带笑,眼睛看过去盯着陆斯嘉却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真看不出来一点,陆斯嘉的脸就和面具一样毫无痕迹,陆斯翊想要看到的情绪统统没有,他提到燕微,陆斯嘉冷漠又平静,完全看不出他之前第一时间发三条消息询问的关切。
如果他没有亲眼看到,他也会觉得,陆斯嘉和燕微根本是两个陌生人。
说到‘继承家业’之类的话题,宋雯脸上就滑过一丝微弱的不自然,赶紧说:“好了好了,你也不要耽误你哥了。”
陆斯嘉说:“我过去了,小姨。”他微微点头,拿着文件转身走了。
他一走,宋雯立刻拧起眉头来,比方才半真半假的抱怨更多了几分严峻:“说什么胡话呢?你真的皮痒了是不是,让你爸爸听到这种话我怎么交代?”
宋雯噤若寒蝉的样子让陆斯翊看了就火大,挂了脸色狠狠朝陆斯嘉背影消失的门外斜了一眼:“你怕他,我可不怕,爸本来就是一碗水不端平还强按头让我给他笑一个?艹!”
宋雯无奈极了,连忙又哄他:“好啦,难得回来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得了,你去工作吧,我一会儿跟你爸爸说。”她有心把他支走,更怕陆斯翊口无遮拦闹得不可开交,反正饭是吃过了,打发走了也好。
陆复坐在鱼池旁边的椅子上把财报翻完一遍,叹了一口气,对陆斯嘉说:“现在时代是变得太快了,我们这些老头子么,偶尔跟不上是常有的事情,不过老王从二十几岁就跟着我闯荡,你不要跟他计较太多,他那一票反对,不是对你有意见,只是年纪大了不免保守一些。”
陆斯嘉脸色平静,坐在他对面将紫砂壶里的茶水注入茶杯里:“这些我都知道,王叔之前对我的决策都挺支持的。”不过难免,在面对实质利益的倾斜时,董事会的高层不可能不警惕他将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分出一些。
“不过呢,你在科技领域加注太多,你的这些叔叔伯伯们没有足够的了解,忧虑担心是正常的,我们陆上还是做实业起家的,这是根本,只是上头口子收紧了,时移世易。你年轻,有魄力,暂时没什么回报成绩也是正常的,将来陆上早晚到你手上,也不要一时心急,还是要稳扎稳打。”
陆复微笑起来,捏了一撮鱼食前倾抛到水里,名贵的花色锦鲤懒洋洋地浮出水面来,挤挤挨挨地嘬食。
“嗯,我明白,市场上都在抢占这个部分研究,智模的研究已经在前沿,现在投钱,之后就算出不了成果,也能把这部分投资出售回本。”
陆斯嘉盯着一圈圈的水波痕:“不过王叔他们也是好意,我之前应该早点让他们了解清楚的。”
陆复笑了笑,眼尾有清晰的纹路浮现,换了个话题:“我上周和交建的刘总吃了顿饭,听说了一件事,东辰有一家公司,把城东军区旁边,老钢厂连着秀山的几百公顷的地皮拿下了,真是大开眼界,全东辰市居然没有一点风声冒出来,这架势实在前所未见。”
他一边感慨一边往后倚靠在椅背上,对这个简直可以说手眼通天的神秘资本大为好奇,实在是反常,有这种能耐的公司难道体量会小吗?可它来得悄无声息,商海水深,不会有任何一个顶级掠食者在出现时毫无征兆,这是极为反常的。
陆斯嘉思忖片刻,缓缓皱眉:“这不合常理。”
“从上到下,一点风声不见,这么大一口肉都咬在嘴里了我们才闻见肉腥气,恐怕来头不小,电话都快打到市长办公室了,才从张秘书那里挖到点消息,听说拿下那里的公司叫逍遥游,一年前才注册的新公司,底下只挂了两个空壳子,叫什么虚像科技,还有个娱乐公司。”
陆复只笑着摇摇头,无奈道:“注册人才二十几岁,就算是只是做个幌子,也实在太敷衍了。”
陆斯嘉若有所思:“也是科技公司?”
“记得是什么软件开发和全息技术方向,倒是和刚出台的网新法跟的紧。”陆复皱眉,“燕微……这名字,听着耳熟。”
他立刻注意到说出这个名字之后,陆斯嘉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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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捕捉到这一点,陆复眯了眯眼睛开口:“你认识?”
意外的是,陆斯嘉沉默了片刻,最终淡淡道:“我和她不熟,她是……黄建国爷爷的孙女。”
陆复略睁大了眼睛,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哦?哦……原来是燕宏的女儿。”他忽而喜笑颜开,大笑了几声连连点头:“我说是谁,原来是黄家的孩子,你爷爷和黄建国老爷子可是年轻时候一起在码头扛过沙袋下过乡的老交情,她母亲黄柳鹂大学的时候和你妈妈可要好了。”
他越说越满意似的,忽而看向陆斯嘉,笑意加深:“只是后来慢慢就不走动了,这姑娘都长这么大了?倒也有点她外公的风采了,小小年纪这么能干。”
陆斯嘉闭口不言,垂下眼睛,陆复心情变得很好,笑着忆起往事来:“我记得以前你刚从国外回来,去秀山的疗养院还和黄老爷子见过,这小丫头当时还把你从农家乐果园里带出来,你还被狗咬了一口在腿上,还记得?”
在陆复的笑声中,陆斯嘉只略一点头,回答说:“记得。”
他又垂下眼帘,短暂的记忆回溯,他当然是记得这回事,不过回忆总是稀薄,此刻跳入脑海的,只有三五个散碎的画面。
温热的暑气和过于明亮刺眼的日光,汗水蜇人,鼻息之间都是泥土和成熟甜蜜的果子香气,视野中两排果树逼仄,枝繁果硕遮天蔽日,是只有绚烂而模糊的画面在飞速后退,一条逃命的路无限地往前延伸,因为跑动过度而呼吸不畅,他盯着跑在前面的小小的背影,奋力奔跑不愿意被丢弃,心脏几乎要跳出来的刺激。
说实话,他对燕微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但唯独这个十分深刻以至于现在他想起这个人,仍旧是被晒得黑瘦,一头毛栗子一样的短茬头发,从逼近的狗吠声中神兵天降的形象。
陆斯嘉这辈子很少有这种不体面的时刻,因此,后来听到大人拿娃娃亲来打趣的时候,他尚不成熟的心中除了羞恼窘迫,还有一点淡淡的微妙的抵触。
不过他们后来并没有什么称得上结交相处的契机,所以哪怕是从小认识,但陆斯嘉对燕微再勉强说不上是什么熟人。
陆斯嘉长期国内国外两头跑,等他回国开始接手产业,也只是在正式场合和她有几面之缘,她的形象已经完全和他记忆中的人不同,或者说,已经完全丧失了特殊性,她看上去温顺得体,只是诸多同龄异性其中的一个而已。
他抬起头,对陆复说:“去年我去过金煌记的百年庆典,她在宴会上对燕宏扔了一个酒瓶,众目睽睽下闹得很大。”
陆复的表情果不其然一怔,随后皱眉,这荒唐事他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主角居然是今天这个不声不响拿下一块不可开发禁区地皮的年轻人。
他略作思忖,还是温和地说:“还是年轻气盛啊,清官难断家务事,估计是在家里受了点委屈吧,唉,一个姑娘家家,跟家里对着干,不知道出去打拼一场,要多拼命才被人赏识,提拔起来的。”
可是她回来才一年,怎么就拿下这么大一块地?可见也是不得了的,之前竟然一点没听说。
陆复目光移到陆斯嘉脸上,含笑:“你们差不多年纪,家里又是老交情,我们这些当叔叔伯伯的不好掺和人家家里事,你多关心一下,好不容易回来,大概也是需要帮衬的时候。”
陆斯嘉与他对视,清晰的下颌线分明,紧绷时他牵动嘴角:“嗯,知道了。”
陆复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11. 十一、纪录片
袁桦带着导演拍摄团队跟燕微联系的时候,燕微说:“拍摄方面能有什么要求?应拍尽拍吧。”
袁桦满口答应:“哦哦哦那没问题。”他想他确实应该习惯燕微这种自信到淡然的口气。
不论是做生意,还是做他这一行而言,说话总是说满不留余地的人,往往不是骗子就是有点东西傍身。
挂了电话他就跟徐仙交代:“老徐,这回我叫上你确实是大材小用,这活虽小吧,但人来头大啊,钱多,你给燕总这个纪录片好好拍,像《千金叶》这种a级网剧,拉她一个投资,项目大头就出来了,你放心,是个年轻好说话的主,也免得你鞠躬尽瘁喝酒喝得爬不起来,费劲装孙子。”
徐仙三十几岁,拍广告拍宣传勤勤恳恳混了几年没出头的年轻导演,已经很深知个中道理,忙不迭地道谢。他圆脑袋圆眼睛,透着一股憨厚,不像导演也不像社畜,但确实是得了袁桦赏识提拔,在前不久得到人生第一个电视剧项目,但目前还没开拍。
袁桦深知这老实人是不会说漂亮话的,这一行舌灿莲花会来事的人太多了,只能说混迹其中太久的人很容易被这种好不做作的性格打动,朴素得刚好,激发出袁桦内心的伯乐情怀。他很宽容地提点了徐仙几句,把资料转发给徐仙让他做功课。
结果徐仙一看,立刻对资料里的‘革命性新技术’大感兴趣,前额叶顶叶协同,超维物理引擎,非侵入式脑机接口,通过调节γ波等脑波神经反馈诱导创作者大脑进入心流状态。
他看得兴致勃勃,虽然他对大脑神经等专业领域并没有多少了解,但脑机接口还是个很流行的概念,科技感十足,略有研究突破就会时常在新闻上看到,全球各国顶尖研发都广泛被资本推进着,可以说是炙手可热。
镜像的脑机接口据说已经可以实现什么神经元信号解码,成功唤醒了瘫痪患者,开发出第一款昂贵的机械义体,让镜像的股票在今年一路飙高,全球瞩目。
徐仙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他知道小丹青工作室的背景是左秋兰大师和他的孙女,也就是八十九十年代生人所耳熟能详的中美影厂,刚得知《天女》参选丹麦小美人鱼奖的时候他只是十分感慨振奋,中华美术片重新崛起,这是影视圈都应该与有荣焉的一件大好事。
带着这样的怀旧复古情怀一看,怎么着这美术片还能和高精尖科技挂钩?而且这资料描述得也太科幻了,再一查金主背景,虚像科技开发的软件‘造化’,虽然介绍平实直白毫无花里胡哨的吹嘘溢美之词,但他作为行内人看完之后,可以说是完全超乎想象的。
只说特效渲染这个数据,普遍来说电影一秒24帧,一帧渲染几小时到一百小时都正常,她给的数据光子路径预计算和分布式量子渲染一帧0.1秒……
理智和现实告诉他这是假的,但是徐仙头都挠破了,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久,如果这是编的,那还编的真的很严丝合缝。
他去问袁桦,结果袁桦含糊其辞,眼睛一瞪很干脆地说:“你是非要我亲口承认我没看懂怎么的?你管这些干嘛啊?到时候亲眼看不就知道了?”
袁桦想法很简单,首先,燕微有钱,哪怕是‘含金量’比不上陆斯翊这种金大腿,他也不会嫌弃,其次,做生意哪儿有不自吹自擂的?话说出口打三折听就对了,能拿出几把刷子来圆上话那算她牛掰,那要是圆不上?他目前就动动嘴拉拉人脉,完全是毫发无损。
话虽如此,燕微丢出来的大饼他是很眼热很上心的,要不然也不会把徐仙拉过来给她拍纪录片。
拍纪录片规模可大可小,对徐仙来说可以是手拿把掐,带着自己师弟几个人拍摄收音打光助理一行也就五个人,袁桦为表态度也去,当然也是冲着更清楚地探探底心里更有数。
小丹青工作室就落在东辰市市中心一个老社区里,周围都是大学公园人文气息很浓厚,银杏叶基本已经快掉光,左明天顶着寒风围着厚围巾站在街道口等着他们。
徐仙还没下车就已经开机了,左明天看车窗下来一个黑洞洞的摄像头对着自己就心里狂跳,眼睛瞪大了,说话结巴:“你你们好!”
她说:“我是左明天,小丹青的主理人。”一句话没说完她的苹果脸上就已经泛起一阵酡红。
袁桦很亲和地下车来和她握了握手:“你好你好,我是光希传媒的袁桦,燕总朋友。”
还不等他客气吹嘘一下,后面喇叭声滴滴,大家往后一看,燕安安开着她的BMW过来了。
燕微从副驾探出头,她带了个墨镜,下半张脸素白,看不清表情:“这儿让停车吗?”
袁桦只见内向含蓄的左明天一下子跳起来,特开朗地把他们一车人甩在脑后跑过去:“燕微姐!”
如雏鸟之见父母……袁桦转头看了一眼被丢在原地的拍摄组,那边燕微已经下车了,左明天跟在她屁股后头颠儿颠儿地又走过来,她今天穿一身很有气势的黑色山羊绒大衣,走路带风,墨镜一摘伸手过来,脸上已经有笑容了,非常客气:“你好,我是燕微。”
徐仙憨厚,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是练出来了,很谦逊地握了握手:“燕总好,我是徐仙,负责《天女》的纪录片拍摄。”
他瞅了一眼站在燕微后面的左明天,这位小丹青的主理人和投资方目前已经形成了很有节目效果的对比,看起来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也见过不少有钱人了,但燕微这种无形中全权掌握,先声夺人的姿态一般而言是很难搞的。
左明天就这样穿个鹅黄色的工作室卫衣呲个大牙站燕微后面傻乐,很显然她年轻,对人情世故并不很会来事,徐仙特别理解,对社交的寒暄并不懂,但不管袁桦说什么,微笑就对了,其他有燕微在,左明天就觉得很有安全感。
燕微简短而礼貌地和拍摄人员都一一打过招呼,转头问:“里面停车是吧?”
左明天说:“对,外面不让停,车得往里面开,有停车场。”
燕安安停车去了,左明天带一行人往里走,小声问:“现在已经开始拍了吧?”
徐仙说:“嗯,别在意镜头,就自然表现。”事前脚本都看过,这次也就拍一拍工作室和主创团队日常和工作。
燕微笑了笑:“这儿风景挺好的。”
左明天马上忘了后面的镜头:“我们这一片风景都特别适合散步,很多老洋房都是保护建筑!而且和公园离得都近。”
她指着远处街道尽头一个二层小楼说:“这是我跟社区租的房子,之前是用来当居委会的,后来搬走了,街坊邻居都特别支持我们工作室创业,我们家还就离这儿五分钟,距离特别近!之前装修的时候我天天跑过来监工,哈哈。”
工作室门口铭牌不太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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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袁桦一看,这规模,勉强能说一个小而美。
虽然小,但工作室门口还真是挤挤挨挨的好几个人,都统一穿了文化衫卫衣,旁边还有戴了袖章的大妈在围观:“你们这是干嘛呢?”
“领导视察来了!”
“还有拍摄呢。”
一群年轻人都穿得像咕咕嘎嘎的鸭子七嘴八舌特别兴奋期待,这边左明天带着人还没到门口就开始激动惊呼:“哇!来啦!”
袁桦:“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左明天上去很大声地说:“来见见!这是燕微姐!”
“燕微姐你好!”“金主娘娘好!”
局促的也有,兴奋的也有,一下子簇拥上来,不说这场面像不像话吧,热情是真热情。
到屋里,燕微这才真见了左秋兰老爷子第一面,她微微一笑,对站起来的老人家伸手:“左爷爷你好,我是燕微。”
左秋兰长得特别符合现代人对画坛名仕的刻板印象,他年纪看着六七十,头发花白,留着很长的胡须,眉毛特别浓,精神矍铄腰背挺直。
他非常郑重地双手握住燕微的右手晃了两下才开口:“燕小姐,我一直特别盼望和你见一面,我必须要当面对你说一句感谢。”
老人有一双很明亮,非常执拗的双眼:“现在的科技进步我不大懂,但我想你们公司一定是干大事的,对你而言可能不明白,但是这一切对我太重要了,不管是《天女》,还是对我作为以前中美影厂的一份子,我必须要感谢你,给了我们一个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
从老人开始说话开始,屋里就安静得多了,很显然,这话不知道在左秋兰心里盘旋了多久,他那真挚的神情从略有浑浊的眼睛中溢出,字句间,其中真意饱含遗憾,全是对中美影厂这个已经逝去的精神故土的执念。
这无论如何都是非常打动人的一幕,徐仙极有感触,亲自接过了摄像机拍摄到这个场景,心里五味杂陈。
中美影厂实在是国内电影行业的一笔辉煌成就,当年出厂过多少享誉海内外的电影?他作为学生的时候拉片拉多了,中美影厂的美术片成就徐仙再清楚不过,如今的国内的动画行业连当年一半都难以企及。
“我都明白,这对我来说绝对不是无足轻重的事。”燕微对老人说话的态度意外的温和,有人情味。
镜头对准了她微笑的侧脸:“技术以人为本,我很高兴我的软件能帮助到你们,希望以后还能看到小丹青更多作品,可以带给观众。”
这话虽然有过于官方的嫌疑,但偏偏又是最质朴最合适的一句。
袁桦上来跟左秋兰老爷子握手,老爷子笑呵呵地打了一通招呼之后,带着大家走进工作室内部开始参观起来。
老爷子被称为连环画大师,实打实师出名门,一进去之后艺术气息扑面而来,国内的,国外的,工笔白描,油画水彩,无所不有,藏品众多,几乎可以堪比一个小型画廊。
袁桦左看右看,发现不少名家珍藏,啧啧惊叹:“真是大师,这些要是放拍卖会,那真是值不少钱了。”赶紧熏陶熏陶。
燕安安傲然走过,小丹青工作室的成立她出力不可谓不多,办公室装修都是她找的设计师,虽然不比燕微科技革命意义重大,但是这种时候她耗费过的心力也不免让她感觉特别骄傲,特别与有荣焉。
12. 十二、造化
简单参观完毕,徐仙的镜头扫过左秋兰和左明天的工位,发现都有一套白色的科技感十足的环状仪器放在一旁,连线路都整理得特别整齐,看上去形状像耳机之类的设备。
徐仙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品牌新出的产品,简单扫过之后,就开始找景架光准备一会儿拍采访。
燕安安自己还带了一个单反,左明天特别积极地要合照,有点忸怩地问了一句燕微,燕微在这群小不了几岁的同龄人中间,有一种格外突出的气质,金主的光环没有过于令人退避三舍,对大家而言甚至可以说是异常亲和了。
于是都活泼积极地凑热闹要拍合照,起哄一拥而上,乱七八糟地喊姐姐,透着一种蹬鼻子上脸的热乎劲。然而燕微态度却很包容,在他们的簇拥下言笑晏晏地答应了好几个单独合照的请求。
燕安安:“……”居然还比剪刀手,被其他人叫姐姐就这么开心吗!
左秋兰也没落下,拍了好几张合照,老人之前对现代科技并不很感冒,不过在切实感觉到造化的好处之后,忽然对此特别热衷起来,拿出自己的自拍杆和燕微在自己的作品墙前留影好几张。
合了影之后,老人十分求学好问:“燕小姐,我其实一直特别好奇,造化到底是个什么科学原理呢?咱们国家现在这个科技发展怎么这么快呢,居然能让我感觉创作的时候回到了我年轻的时候,可以一直画下去,这个东西直接作用于大脑,怎么办到的呢?”
常理而言这种直接作用于大脑的新科技是很容易引起外行人恐慌的,倒也不是因为阴谋论,只是确实兹事体大。
但对这俩爷孙而言,又不开刀又不打针,直接往脑袋上跟紧箍咒一样一戴上,大脑就清明又专注,创作欲望和灵感蓬勃涌出,连接了设备之后跟外接了一个多余的脑子一样,过于神奇了,体验感拉满到食髓知味,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开画。
等他们新鲜够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方面的问题,但身体除了长时间伏案工作引起熟悉的僵硬酸疼工作病以外,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倒不如说因为投入创作太多,持续处于振奋状态,消耗很大,睡眠特别好,但清醒的时候特别有劲头。
后来左明天还带左秋兰一起去做了检查,没有任何问题,俩人都很健康,左明天查询过目前的脑机接口技术发展,看不懂大多数,但国内国外能查询到的进度,能让猴子玩儿游戏,让在某些方面治疗某些脑部疾病患者,已经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新闻了。
左明天才意识到这黑科技到底有多少分量,怪不得之前让签署技术保密协议。
不过昨天她问了要不要把东西收起来,燕微说:“不用,技术我打算公布了,正好打广告。”
所以此刻左秋兰问这个问题,燕微笑了笑:“正好今天我也想问问你们的使用体验。”
她抬手对袁桦招了招手:“袁总来吧,重头戏可在这儿呢。”
袁桦立刻从边上凑到了她跟前,一会儿开始采访,拍摄助理已经让大家在外面等,屋里空了许多,摄像头移过来对准燕微,随着她的步伐走到爷孙俩的工位前。
“《天女》这个项目,从‘造化’开始。”
她手指细长,拿起头环:“这是一个非侵入式的脑机设备,我还没起名字,但是这东西功能其实并不完整,实际上是我为小丹青的两位艺术家定制的机器,所以能做得比较轻巧。”
她对左明天招招手:“来模拟一下你平时的工作状态。”
左明天小步跑过去,心里庆幸自己昨天偷偷把自己的位置打扫收拾了一下,她一屁股坐到人体工学椅上,接过头环,把两端对准太阳穴,弹性材料从后脑绕过贴在脑袋上:“这个对我爷爷特别有用,灵丹妙药一样。”
燕微站在她右后方,看着左明天在数位屏拿起笔,头环两端贴在太阳穴位置骤然亮起红色的呼吸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数位屏,然而眼睛落在数位屏上的一瞬间,呼吸灯开始转为蓝色,屏幕上迅速弹出画布界面,像是有人在操作——
但是左明天还没动啊?
袁桦在燕微后面伸着脖子发出一个疑问的声音:“她这电脑坏了?”
他一句话都没说完,画笔参数都自动跳动完毕,左明天不假思索提笔就画,灯光稳定地维持在蓝色。
左明天画得相当快,可是她每一笔落下去都不一样,不一样的笔刷,颜色,触感,各种参数,袁桦眼睛看不过来,她画得快,屏幕工具栏密密麻麻看不懂的参数在不停的闪动,像是开了倍速。
五分钟就画完了一个场景,是很简单的一只猫,左明天紧接着画下一个场景,很快画了一个简单的小动画出来,她脑袋上的呼吸灯在此刻变红了,左明天抬头看了燕微一眼:“我们就当这个是原画绘制环节结束,然后我就要把这个拉到造化里。”
她同样是手上没有动任何操作,但屏幕上已经跳出造化的logo,她刚刚绘制的小猫动画被拉拽进去,左明天视线回归时,呼吸灯回归蓝色。
燕微给站在旁边的左秋兰解说道:“造化是一个全息开发超级软件,它基于脑机交互和高度智能化,我想现在全世界没有人比你们更了解如何使用它,它激发的是所谓的创作心流,通过神经反馈调节脑电波频率如提升γ波活跃度,帮助创作者快速进入“心流状态”,灵感迸发效率提升300%,类似药物激发灵感,但比那要有效,也安全得多。”
“2022年《NatureNeuroscience》研究表明,γ波与高阶认知功能,如想象还有创造力是高度相关的,头环捕捉大脑前额叶与顶叶的γ波信号,神经反馈增强心流状态,实时调节α波与θ波的功率比,诱导创作者进入心流状态,激发创作,输出效率在百分之二百七十,这种微观调节是这个头环的作用,为创作者而生的‘第二大脑’。”
左秋兰听完,感慨道:“科学解释的灵感来源居然是这样啊,听上去真是一点儿也不浪漫,不过比起古代喝酒配五石散,还是高科技健康一点。”他说完哈哈笑起来。
艺术家对感觉的追求是普通人所不能想象的,所谓创作灵感,真的是可遇不可求,不管是画画的写书的捏泥巴凿石头弹琴还是唱歌,只要粘上创作这回事,就必然要被‘没感觉’三个字折磨。
但是灵感真的太玄了,看不见摸不着,不关乎你的造诣和技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来感觉的时候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起码创作者本人是很爽的,如果没感觉,那真是分分秒秒都是在受刑罚,所以古往今来,国内外,都有为了追寻灵感而宁愿选择让自己陷入药物成瘾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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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毁坏身体的方式发泄的人。
这甚至已经成为大众对艺术家的一种不健康的刻板印象。
袁桦看到左明天全程都没听见似的,头环灯始终是蓝色,完全不可思议:“她都没听见啊?”
他想,自己只有初高中在上课时候看动漫小说才有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但一看屏幕,就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左明天面前的屏幕上,她绘制的小猫动画,已经变成了一个流畅细致五秒钟的动画,她手上拿着笔,屏幕上的画面在一秒钟不停歇的变动,而她时不时在上面划拉一笔,进行非常细小的调节和整理。
袁桦又不是不识货,这动画虽然短,但是刚才只有四张原画,他一个晃神,中间帧的绘制就已经完成了?眼前就已经是成品出来了。
“说回这个软件,如你所见,我不是在吹嘘,就目前而言,‘所想即所得’不是一句空话。”
燕微双臂抱起,嘴角上弯:“如果做不到脑子里有东西,是不可能这么快的,如果是一个普通人,比如你,受技术限制你没办法画出来你想象的画面,但最起码也能画出一个正方形,造化可以帮你把这个最简单的几何体建模出来,或者你想要它变成玻璃质感,木头质感,或者长出上万亿根短毛,然后再用火把它烧掉。”
她忽然转头看着袁桦:“资料里有,但我恐怕你看不懂,这是超维物理引擎所能做到的一部分功能而已,简而言之就是物理效果模拟还有渲染。”
袁桦略有窘迫,但他很快调整好心态:“如果是这样的话,普通的特效技术也能做到,就是时间长点价格贵点。”
燕微说:“没错,这正是造化的优势所在。”
左明天画完了,屏幕上的小猫姿态自然地朝前走,停下,举起一只前爪来吐舌头舔舔,线条细腻自然,画面帧数高流畅又精美,这五秒钟只花了几分钟。
燕微说:“可以了,谢谢你,头环给我一下。”
左明天站起来把头环递给燕微,看着她戴上,然后望着画面上的小猫:“现在,我要把这只猫转化为三维建模。”
屏幕上往前行走的猫咪一步步往前,整个过程起码在视觉上毫无卡顿延迟,它转变为三维立体的白模这个过程,神奇得像特地制作出来展示的效果,燕微说:“然后加上毛发,灯光渲染。”
“你知道,毛发粒子流体的动态模拟是最花钱,最耗时间的,帕时尼之前的动画片《女巫奇缘》,女主的发丝动态三十个人的团队制作花了十八个月。”
镜头推进到模型上,这只猫长出了厚实绵密的短黄毛,一层层地覆盖在身体表面,形成纹理,光泽在光源变化中纤毫毕现,它看上去油光水滑,质感极强,并不难在脑海中模拟触碰时的触感。
但它的眼睛还是无质感贴图的白模,燕微说:“你看得出吧,这是即时渲染,可不是我放了段视频,就这个效果,你知道给特效公司报价要多少?要花多久时间才能交付?”
她摘下头环,一瞬间屏幕上的三维猫咪模型就迅速转化为之前的二维动画,燕微略一转头:“制作时间短,制作成本低,如果我愿意,我可以让全球的特效产业瞬间解体失业。”
袁桦目瞪口呆的表情非常明显,燕微的眼睛笑着眯起来:“开玩笑的。”:D
13. 十三、梦中的伯乐
徐仙目睹了整个过程,他没有亲自掌镜拍摄,他站在他师弟身后,由于过大的震惊而说不出话,袁桦已经急切地跟在燕微后面追问具体成本,好像在追着一尊活财神。
徐仙这几年虽然可以说是没什么名气,但绝对不是没头没脑地在虚度光阴,几乎可以说是把能接触的岗位都做了个遍,最辛苦的时候在大导演组里当场记,当助理的时候也有的,特效后期这一块也不陌生,所以他此刻心里感觉到的冲击可以说是难以言喻的,他听到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数据和资金数据,理智而言听上去真的不可能。
袁桦不懂专业但他是商人,他最敏锐的是这样的技术能给他赚多少钱,而徐仙听到的则全是这项技术会给这个行业带来什么。
成本降低之后就能出更好的效果,让导演不至于为控制成本而舍去很多想法,徐仙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嗖的一下跨步追出去几步,然后又硬生生顿住脚步转过来急匆匆地交代摄像:“你先拍着采访!”
他们在房间外的一扇隔断外站住脚步,袁桦简直是迫不及待,瞪着个眼睛问:“姐,你这个软件太牛逼了吧!你什么来头啊?这种技术在国外不赚得盆满钵满,你这个项目真就只投了几百万?!你别骗我啊姐!”
他浑身血都热了,几百万的投入,能上映的话绝对稳赚不赔,不管《天女》是不是她硬捧出来的噱头,袁桦起码到目前为止已经是能看到这个技术能带来的无限的回报。
谁能不心动?他都忍不住想,燕微要能做这么大这么一个离奇的局来骗人,那也说明她本事大,这都编得出来。
“瞎叫唤什么?文件资料你没细看吧?”燕安安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诚然文件里面布满了详实而可信的数据,需要时间消化。但燕安安亲身参与其中,所有投入和流水她都历历在目,看袁桦这个被馅饼砸得晕乎的样儿,很不屑地说:“反正三天之后看片会见分晓,你们光希内部意见最好统一一下,我们这边是不愁合作伙伴的,捡着便宜回去偷乐吧。”
燕安安膨胀得有点得意忘形,无他,自信麻了。
袁桦一点不在乎她说话多不客气,说实在的,从第一回和这姐妹俩见面他就知道,不是亲的也是一条心,燕安安自我定位和大内总管无异,真佛在面前散发着灿灿宝光实在迷人,被难缠的座下小鬼得罪一嘴袁桦也毫无意见。
“熟人好办事嘛,回来参与祖国建设加入光荣使命呗。”燕微笑眯眯地,很闲适地往墙上一靠,“实不相瞒,我调查过光希,你看,咱们都是一个圈里的人,你也知道我的来头,这不比我没头没脑去找其他公司的人费劲牵线来得容易?互相建立信任的过程怎么着也得要一段时间,我还得拿着我的技术去说服人家,不耽误时间吗?”
她把手一抄,似笑非笑地说:“就冲陆斯翊一口一个嫂子的叫,我也不用跟你绕弯子,是吧?要是别人,造化这个软件我肯定还是要保密的,能这么容易泄密掀底牌呢?”
袁桦看她密密的睫毛把浅色眼珠遮成一弯月,暗处微亮,牙尖在嘴角一闪而过,只装听不懂,满脸赔笑:“是嘛!我也说,我和斯翊处得快穿一条裤子了,他管你叫嫂子我管你叫姐,咱们各论各的都是一家人啊!”
他是半点不敢提,头一回见面的时候,受陆斯翊影响,他多少也有些看不上燕微,她虽然真是金煌记大小姐,但她自己跟家里决裂自掘坟墓,是解气了,但自己的价值也砸到谷底,肯定是出去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妄想通过婚姻重回原来的阶级的。
这倒也正常,那可是陆家继承人啊,泼天的富贵,谁不动心?还讲什么礼义廉耻呢。
他心说,但现在,就算陆斯翊来了也要在我财神姐面前退一射之地了,不是他势利眼,实在是燕微她回来原来是真靠自己有东西,他现在是一心跟那个嫦娥奔月一样奔着燕微和她的黑科技去了,陆斯翊先放放无所谓的。
“姐,你放心,你对我这么真心实意,这么相信我不拿我当外人,你瞧着吧,我保证你的这个项目在我们光希这边是最高等级的合作,不用担心其他的,我一准儿给你把事儿办好,双赢!”
袁桦红光满面地拍着胸脯脱口而出一串保证,眼角一瞟看见徐仙欲言又止地站在边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等着燕微,候着等待接见,赶紧把人扯过来,满口夸赞:“姐,刚才没时间跟你介绍,徐仙导演,你别看人年轻,我特地给你选的人,之前拍纪录片拍广告都拿过奖的,我真特别看好他,刚拿下光线和爱优特联合出品的一个潜力剧集项目,很有想法很有追求一个人,其他人来我都不放心——”
他夸了一大串,徐仙很局促地搓了搓手:“燕总,我之前仔细看过你们给的资料了,我觉得真的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刚才那个即时渲染呈现的效果太惊人,《天女》的整个制作流程真的只花了半年吗?我之前上网查过,这种脑机接口现在能应用的方面其实不多,您居然能拿出这么成熟的效果,这对我们这行来说真的,像神话一样……”
他语速越来越快,眼睛发光,这种时候,他和刚才左秋兰的眼神非常相似,激动得克制不住。
燕微嘴角上扬:“我明白,但是,之前我也说过,其实并不完全,造化是个全息开发技术,应用在视觉数字化和影视特效行业其实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但《天女》制作流程能压缩到这么短,实际上并不完全是因为技术的功劳。”
她抬手指了一下屋里,左秋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面隐约传出:“左秋兰老爷子实际上已经在我发现《天女》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大部分前期工作。
《天女》是他还在中美影厂的时候的构思,他原来的想法是像《直上天宫》一样,能够把《天女》制作成美术片上映,但我们都知道中美影厂倒闭了,但是他没有放弃这个想法,他后来一直在不停的创作,剧本打磨、采风、分镜原画……老先生画了半辈子连环画,《天女》的创作时间跨度却比他任何一本连环画都要长,能追溯到最早的,还是他二十几岁的时候画的。”
燕微维持着嘴角的微笑,收回目光:“所以,《天女》是一部经历了大约五十年时长雕琢出来的心血,他已经在心里把它雕琢出来千千万万遍,好在我的软件正好能做到‘所想即所得’,很有缘分。
我不过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实现和落地的机会,这是小丹青和逍遥游的造化,就让造化把这部作品制作出来,送到观众面前去,这是他们的梦想和热爱推动奇迹发生,而我很荣幸能参与其中。”
徐仙一时间哽住了一下,燕微的话直直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眼泪都要被说出来了。
他实在太能理解左秋兰还有左明天,美术片曾经真的辉煌过,左秋兰的梦想,和徐仙也殊途同归,他们这些艺术创作者就是这样的,相应了梦想的号召飞蛾扑火,歧路多难,能支撑的就是梦想和热爱。
大多时候的阻碍在现实中,不止如同中美影厂倒闭这一类的灾难,大多数人光是养活自己就不容易,更不要提养活梦想,梦想夭折回归生活才是常态。
左秋兰如今已经是古稀之年,但他已经画坛留名,已经是凤毛麟角。但他仍然是有遗憾,《天女》距离实现一步之遥,他的不幸在于现实的残酷,可是世事难料,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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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转,他还是遇到了这样的机会,能够将遇上燕微,圆满一次少年时的梦想足矣,徐仙心头顿时百感交集,想到自己一路走来也是不知道多难才得到执导剧集的机会,心有戚戚。
他很感性地红了眼眶,只是不断地重复喟叹,心里震颤,一种很强烈的艳羡之情升起。
作为一个在影视圈撞得满头包受尽折磨的年轻导演,徐仙对左秋兰和左明天都羡慕得有种要流泪的冲动。
他要是能遇上像燕微这种投资人,除了当牛做马真的没别的可说了,不是说袁桦哪里不好,但是小丹青工作室的开局太梦幻了,燕微作为金主,要钱给钱,要技术给技术,全无傲慢姿态,没有沾染商业气息的一场合作,实在太有伯乐千里马这种古典模范式关系。
袁桦就看徐仙文艺工作者毛病上来,眼泪汪汪含情脉脉地盯着燕微欲说还休,生怕燕微误会,嗖地一下挤到中间大笑两声:“哈哈,我看徐导也是被左老爷子的故事感动得,唉,你们这些搞艺术的就是容易惺惺相惜,这个纪录片可要好好拍啊小徐,以后和燕总合作的机会可还多着呢。”
徐仙揩了一下眼睛,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马上调整回来:“唉,我知道,燕总放心,我肯定好好拍。”他转身进屋去拍摄,看上去情绪依然稳定,但实际上心潮起伏,想法感触颇多。
今天的拍摄花了几个小时,徐仙拍了很多素材,每个都采访了一下,师弟看他一刻不停地在改脚本记录,就问:“改这么多?”
徐仙说:“我觉得还是不要拍得太中规中矩了,我感觉到处都有可以深入挖掘的点。”
师弟:“哥,但是时间够吗?《千金叶》拍摄可就在年后啊。”
徐仙一咬牙:“没事儿,大不了我少休息一点,时间可以挤出来。”
等今天的拍摄快结束,燕微笑着让燕安安上前宣布:“大家都知道,小美人鱼奖很快要宣布入围然后进入颁奖季,大约在半个月之后,大家的付出和努力都要有个结果了,咱们今天好容易人来得这么齐,必须约个饭局!”
一屋子鹅黄色的年轻人立刻爆发出一阵欢欣鼓舞的起哄声,激动得呱唧呱唧开始鼓掌。
“谢谢燕微姐姐!”
“谢谢安安姐!”
燕安安嘴角上扬:“今天晚上海鲜自助!全场你们燕微总买单!!”
一屋子鸭子以更高的音调嗷嗷叫,吓得袁桦一个倒仰:“嚯!这些孩子真是,不亏是音乐学院的。”
“先别急,半个月之后左爷爷和明天颁奖季还得飞一趟丹麦,不过呢,刚才燕微姐跟我说了个好消息,反正咱们整个项目组人就这么点儿,也免得明天自个儿紧张上台说不出话没人给她鼓掌,所有人机酒食宿全包共同进退全体去往丹麦出差!!!”
“哇!!!!”
整个屋顶都快被掀翻了,尖叫声鼓掌声呼啸而过,左秋兰哈哈大笑,佯装惊吓捂着心脏要躲开,大家一拥而上,激动得手拉手满屋乱蹦一整个群魔乱舞。
“金主万岁!”
“旅游去啦!!”
袁桦被甚至都被拉过去硬蹦了两下,被青春的气息冲了一跟头才跌跌撞撞地退下来,好一群没轻没重的大学生,兴奋得跟什么似的。
他狼狈地说:“这一大堆小孩儿放出去,人评委会以为上丹麦春游来了呢!”
他一瞅,燕微还是笑眯眯的,几个女孩上头了冲上来拥抱她,她也是与民同乐包容得很,可以说态度十分宠爱了,毕竟其实这根本是一项没必要的支出,保底五十来万是要花的,完全是毫无回报收益的举止,纯撒钱啊。
14. 十四、看片会
造化让袁桦整个人大开眼界,甚至魂牵梦绕,他晚上回去都睡不着,感觉自己面前有一座金山在发光,他浑浑噩噩地拜倒在金山脚下,战战兢兢左顾右盼,感觉随时都会有人冲上来跟他抢。
这可能是人一辈子所能遇到的极其稀少的,足以改变所有的巨大机遇之一。赚钱的机会就这么多,饭都喂他嘴里了,不晓得赶紧吞到肚子里那是蠢货了。
袁桦全心全意扑在这一件事上,自己亲自盯着推进,以至于接下来这段时间连陆斯翊都喊不出人了,这就很诧异。
“哎哟陆少,我喊你爷爷都成,要不是上回跟你去,认识了我们燕大小姐大财神,我这辈子真要和这口大饼失之交臂我得后悔一辈子,我的大福星!要不怎么说你命好呢!”
袁桦在电话那头叽叽呱呱地一顿吹捧,把陆斯翊给逗乐了:“别给我耍宝贫嘴,说得是好听啊,俱乐部新赛车到了我亲自给你请过来你不动?几个意思啊?燕微给你钱了还是她魅力太大把你迷得?”
他站在楼上落地窗口揽着女孩儿的腰漫不经心地扫视楼下跑道,赛车风驰电掣地带着一路烟尘嗖地一下飞过眼前,激起房间里其他人的欢呼声。
不过想到燕微,陆斯翊心里一动,松手背过身不耐地躲开人群,听见袁桦说:“我的陆少哟,你是真不知道呀,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呢,咱们嫂子手里是金山银山全都有啊——反正我不专业我没法跟你解释,你知道脑机接口全息技术这些概念那是真能赚得盆满钵满,随便有个风口在股市上几百亿利润多轻松啊,就你哥投的那个上市的智模科技我的老天,新科技股赚得要死!”
袁桦的声音因为高亢而显得很滑稽,陆斯翊刚拿起矿泉水往嘴里送,咳咳两声,不可思议道:“燕微给你下迷药了?瞎逼逼什么呢都?”
“高科技的事我真解释不了啊哥!反正我跟你说吧,咱们这回是真撞上大的了,你要是想让你哥不痛快,不用别的,趁着燕微还没起来投资下注吧,她比智模强到哪儿去了,不抓紧了到后边儿抢都没得抢啊!”
难得纡尊降贵地给小弟打个电话约出来玩无果,听了一耳朵的吹嘘,袁桦在电话那边激动得唾沫乱飞,陆斯翊脸色越听越黑,冷笑了两声:“几个意思?让我去抱她大腿?你特么还拉上皮条了?”
袁桦马上冷静了很多,满口哎呀不是你听我狡辩:“哪能啊!我这点儿本金人家恐怕瞧不上,就是借光希的资源行个方便,你是没听人有多傲呀,找我就是图一个惠而不费方便快捷,都不稀得骗我的,燕微手上确实有真东西,虽然不知道哪儿来的,但是就目前这个项目她找我是真算我运气好,我看她那边儿家里情况也复杂,人倒是很敞亮很直爽的,陆少,我真心实意地说,你要是想要合作,说不准她还真对你脾气呢。”
袁桦琢磨着陆斯翊说话带火,一猜就是前两天回家受气了。嘿嘿笑两声:“我打听了,燕微之前和她爸这么硬气,就是因为手上有金煌记的原始股,估计是亲妈给留下的,应该还有些能让她爸顾忌的东西,可不是我倒戈拍她马屁,这种情况下敢翻脸掀桌说明她有胆气,你知道她出去干嘛去的?人家不声不响出去一年,搞上高科技了!我可是亲眼见过实物的,就她那个软件,还有那个什么非侵入头环,那可太哇塞了!我没见识,是真牛逼!”
陆斯翊翻了个白眼:“你别是成日里打雁被啄瞎眼了,科技领域做个PPT拿出来招摇撞骗的多得很,个个儿都跟乔布斯爱迪生似的能吹牛逼,前些年什么元宇宙概念炒翻天了,现在脑机接口所有互联网公司科技公司都掺和一手,她个光杆司令比那些巨头强?你信她?她有什么啊?海蒂拉玛上身还是玛丽居里附体?”
陆斯翊嘲讽地嗤笑两声,实在是他见得多了,这个圈子里最多的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贴得自己都信了的妄想症患者,实际上一戳一个纸窟窿的装货多的是,燕微之前敢掀亲爹的桌,出去一年多不显山不露水回来炒作什么高科技?还给自己安排上逆袭复仇大女主剧本了是吧?
要是说他之前有五分高看,但是她拿着什么软件技术故弄玄虚,实际上第一选择还是冲着陆斯嘉来的,他立刻就觉得这女人真的能整活儿。
袁桦一听就知道陆斯翊逆反心起来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又嘿嘿两声打哈哈避而不答:“不管她是真是假能赚钱的项目我是不能让她溜了,今天晚上就是看片会,你来不来看一眼啊?”
这个看片会他是下了点功夫的,不光光希内部高管,合作的公司和一些电影博主都有,他已经决心上燕微这条船了,不光是冲着《天女》。
“怎么不来。”陆斯翊哼笑两声把电话挂了。
他觉得燕微有点烦,比陆斯嘉还能装模作样,之前没能看到陆斯嘉露出点不同寻常的神色,这一下子就把陆斯翊之前兴奋得迫不及待要祸害陆斯嘉的劲头一下子消去一半,他对这两人有点半信半疑,疑心自己是不是上了燕微的套,但是又不甘心放弃这一点可能性。
“看片会,行,我就看你能端个什么惊世巨作上台面。”陆斯翊动了动脖子,抬手打了个招呼兀自离去。
***
为表重视,《天女》看片会规模堪比小型点映,在放映厅外面放了展板和鲜花置景,逍遥游和小丹青工作室在光希传媒前头字体放得很大,燕微和燕安安到的时候,袁桦穿得西装革履地在外头恭迎,大老远地开始打招呼。
“燕总,安安。”袁桦劲头很足,在外面笑得和迎宾的新郎一样喜气,燕安安看他这幅嘴脸就想起第一回见面他在陆斯翊后头那个狗腿样,前倨后恭,而且现在他献媚的对象换成了燕微,燕安安看他更多了一份不顺眼,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心里翻白眼,没分寸的家伙,叫谁呢!?
“左老爷子和明天已经进去了,等看片会完了还有简短的采访介绍,你作为老板,一会儿也上台讲两句?”
袁桦在前头引着路,燕微两手插兜:“我没什么好讲的啊,直接看作品比我空口白话强。”
燕安安忙不迭地把手上的一个手提袋子递过去:“哦对了这个是我们逍遥游的全息投影仪,这可是首发公布。”
她很有优越感地看了袁桦一眼:“全球第一台原型机,你可不要弄坏了。”
袁桦赶紧接过,心里暗骂燕安安鼻孔朝天,但是一听什么全息投影仪,虽然一知半解但是也立刻提起百分百的慎重:“这个全息,是和普通投影仪有什么区别呢?”
燕微笑眯眯地说:“区别就是投影在墙上是平面的,看过科幻电影吧,赛博朋克知道吧?全息投影是三维立体,空气成像技术,光子晶格投影,和之前给你看的头环不一样。”
袁桦试图保持表面镇静但是又失败了,他小心地把袋子往怀里揽,表情又茫然又麻木:“……现在科技都发展得这么牛了吗?怎么新闻里都没报道呢?”
他回去也查了不少资料,还让人去找了些尖端研发报告,真看不懂,就知道一个老美的镜像这方面的研究进度遥遥领先,不过也仅限于脑机接口这个比较热的概念方向,国内就是一些科技领域在卷,比如智模。
感觉自从认识了燕微,他就莫名其妙一头撞进了高精尖科技的领域,很难不露怯,心里也就自然生出一种对科研专家质朴的崇拜心理,以文盲的自我认知诚惶诚恐地等着燕微又Duang的一下拿出个什么高科技玩意儿。
以后可要仰仗人家带飞,袁桦立刻在心里痛下决心回去就加强学习,起码要能听懂别人在说什么吧?不然每回都露出一副白痴的表情问‘这是什么?’,难怪燕安安这个狗腿子每回都尖酸刻薄得像是皇上跟前的大太监,仗势凌人得不行!
放映厅里满打满算也就几十号人,落座跟周围一圈这个公司经理那个公司总监照面打了个招呼,《天女》事实上的第一次放映就开始了。
片头出现小丹青工作室几个大字,左明天在黑暗中默默红了眼眶,深呼吸一口压制住发颤的手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一阵悠扬的笛声和琵琶乐声回响在放映厅内,清脆的一连串驼铃声几乎立刻把所有人都带入异域的风情之中。
门忽然开了,燕微眼珠一移,一个高而修长的身影大喇喇地出现在漏入一片明亮光线的门扉中,有人来迟了。
如果是普通的电影放映,像这种电影开始又开门进来的情况并不很少见,但是现在是商务看片会,这个来迟还浑不在意的人就显得松弛到可以说是很没素质。
谁啊这么没眼力见?
门又关上了,放映厅内的其他观众腹诽过后,注意力很短暂地转移,但下一秒就被逐渐亮起的电影画面拉回来了。
《天女》不是目前市面上流行的3D动画,也没有任何3D特效,返璞归真的平面动画片,哦不,外面展板上打的招牌是一个很怀旧的词‘美术片’。
大多数人都看过宣传片,但是说归说,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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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镜头就让观众心里鲜明地意识到美术片的含金量了——
风格差异拉到到云泥之别!是完全的‘画’,是完全的‘美术’。几乎给人一种不含电脑制作科技含量的‘全手工’感,好像和主流商业风格完全割裂,甚至反其道而行之的巨大差异。
帕时尼和日岛基本是大众主流对动画片的唯二分类,看习惯了技术力拉满的3D和制作力强大的2D,潜移默化动画片大类就是如此,再细化就是更风格化小众的各种其他分类,但眼前的《天女》,可以说不能被归类到他们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大类小类别中。
而是独树一帜,但所有人都不陌生——是美术片,几乎是一代人的群体记忆,视觉瞬间唤醒了记忆和感知,就像一把崭新的钥匙咔吧一声打开了落灰的锁,叫人眼前一亮。
年代风十足的筒子楼,香樟树在风中沙沙地摇曳,碧绿的树影落在单位白底黑字木招牌上‘国家文物局敦煌专项工作组’。
研究所家属院,苏式红砖平房,白灰抹墙,每户两间房带小院,西北的风沙吹过窗户,啪啪地吹着塑料布,镜头从上往下落,音乐声渐弱,环境音声略有嘈杂,院子外面传来隐约的西北口音叫卖声,拉长了调子喊:“馍--馍--高粱面——馍馍——”
窗户后面露出一个女孩子的半张脸,她一下子站起身来扯掉了Walkman的耳机,抬手恼怒地‘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震得窗沿上的细沙簌簌掉下。
镜头切回屋里,粉刷的白墙,陈旧的桌椅,罩着蕾丝布的收音机,墙上的香江明星海报和相片框,一家三口在紫禁城的合照中,一个圆脸大眼睛扎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笑嘻嘻地望着镜头,手里举着一瓶玻璃汽水。
“茵茵,快洗把脸!把你那书包收拾收拾上学校去,别让你妈催啊!”
镜头一下子拉到特写,放映厅里立刻响起几声惊呼。
到目前为止每个画面都非常好看,线条细腻流畅,色彩鲜明又柔和,落在观众眼里每一帧都精细得出奇,兼有工笔和水墨油彩的风格,这氛围无限接近连环画/动画片儿,作画丰富但是新颖特别。
主角苏茵茵的脸一出现,大家立刻恍然大悟,还真是以前老美术片的风格!活脱脱像教科书或者绘本里跳出来的人物。
但是又显然比以前的美术更上一层楼了,画面是肉眼可见的漂亮生动,流畅丝滑,苏茵茵撅着嘴,乌黑的眼球像玻璃珠一样,她皱眉,脸颊红扑扑的淡粉色,愤懑又憋气的情绪扑面而来。
但这种情绪的画面表达又和现在流行的风格差别很大,眉眼表情有点类似传统戏剧中的嗔怒,夸张的憨态可掬,非常可爱。
苏茵茵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她嘴巴撅得像是能挂油壶,穿着的确良的衬衫,脚上踩着双星的旅游鞋,气鼓鼓地往外走,气鼓鼓地蹲在门口捧着搪瓷牙杯牙刷呼噜呼噜,用毛巾大力地搓着脸,把脸都给搓红了,打湿的刘海四面八方岔着,黏在她的脸蛋上。
她身后有一个没露面的身影,穿着浅蓝衬衫和藏青的毛衣背心,絮絮叨叨地走来走去,不甚熟练地在屋里找东找西,锅碗瓢盆丁零当啷,口音很明显是京城人,一边絮叨,一边交代给观众他们这一家子的来历,从北京调过来的一对考古学家夫妻,为了北区未编号窟紧急加固工程不辞辛劳,带着苏茵茵跑到西北来投入考古事业中。
但显然,苏茵茵可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她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小城市,正值青春期的小女孩,一肚子火气。
这段镜头非常诙谐,配乐也活泼轻快,显然,初来乍到,父母忙里顾不得,苏茵茵闹别扭他们也没发现,一家三口在这陌生的城市忙忙乱乱鸡飞狗跳,磨合着新家新环境。
苏茵茵抓起书包,爸爸在后面拿着一个鸡蛋追着喊:“吃一个鸡蛋再去上学!早餐不吃可不行!”
爸爸追到门口笑眯眯地把剥了皮的水煮蛋塞到苏茵茵嘴巴里,正好堵住她马上要爆发的埋怨,苏茵茵的爸爸终于露脸,是个典型的知识分子形象,戴着一副圆圆厚厚的黑框眼镜,用水煮鸡蛋堵住女儿的嘴之后一看表,惊得倒吸一口气,一巴掌推在苏茵茵后背把她推到大街上,嘴里连声催促:“迟到啦!赶紧上学去!晚上回来自己煮点儿对付一口……”
苏茵茵生气说不出话来,眉毛倒竖,鼓着嘴巴嚼嚼嚼,原地跺了一脚,伸手把身前挂着的斜跨书包嗖地一扯,丁零当啷地甩着两根辫子往学校走去。
15. 十五、《天女》上
就这开头的一段,过于优秀的美术,和吊打行业平均水平,帧数极高的细腻画面已经尽数展现出作品质量,现在市场上的动画动漫不管3d2d,制作精良的产品就是肉眼可见每一帧都是经费,全是钱堆出来的,这个没法儿作假走捷径,比真人的电影电视剧都更直观。
单纯以观众的视角而言,这个开头太成功了,画面美术太漂亮太吸金!但是观众席上业内人士们就啧啧称奇了,得花多少啊?后期不知道营销要往里投多少才能回本了。
袁桦看得心里头火热,连被陆斯翊拎起来腾位置的怨气都小了不少。
接下来是一组快速切换的蒙太奇镜头,从大城市转过来的苏茵茵在新的学校格格不入,老师同学说的都是本地方言,在课堂,体育课上,苏茵茵孤立于所有人以外,在画面中只有她是清晰的,颜色鲜亮的,其他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陈旧暗淡的昏黄之中,变现出她无法融入的状态。
愁眉苦脸的苏茵茵坐在人群之外,从衣服兜里拿出一张照片,是她和朋友们以前的合照,照片里的苏茵茵笑得多么开心呀,她的手指珍惜地抚摸着朋友们的笑脸,拇指却刻意避开了照片中一个笑容灿烂的男孩儿,苏茵茵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眼神很有欲说还休的意思,随即又变得更加黯然伤神了。
故事继续推进,苏茵茵很明显因为不适应新的环境而处处碰壁,她满怀期待地给老家的朋友们打电话,却发现大家并没有如她一般思念自己,尤其是她好感的男孩子,她满怀希冀地绕着圈子问起之前约定好去博物馆,然而对方却混不在乎地说他已经和自己的朋友去过了。
苏茵茵在晚餐的桌子上流下了委屈的眼泪,和爸爸妈妈吵了一架,把自己关进房间蒙在被子里大哭。
陆斯翊歪歪斜斜地靠在座椅上,发出进来之后第一句评价:“这剧情真老套。”
他嘴上不留情,上半身却拧着往燕微的座椅上靠,翘着二郎腿用手支着下巴,陆斯翊说完之后刻意转头去看燕微的侧脸,她对他的靠近和存在都是一视同仁地忽略,略仰着脸,屏幕的光映出鼻唇到下颌分明的线条。
她连余光都懒得给他一个,只有嘴微微动了:“不是老套,是经典。别讲话,没素质。”
陆斯翊悻悻然地从鼻腔里喷了一口气,坐正了点,把目光移回大屏幕上。
他好歹是拿到国外名校高等教育毕业证书的,基本的审美能力还是有,陆斯翊就算要抬杠也不得不承认,这片子水准顶级制作精良。
但燕微这种一切尽在把握的泰然姿态总让他忍不住讨厌,这女人一点不谦虚,好像她想要的都是她囊中之物,自信得让他偏想去破坏。
苏茵茵的父母为了让她高兴,在星期六拉着她去郊外工作的石窟。这一整段镜头都很精彩,不仅详实细节地展示了整个考古工地工作的规模,还通过人物之间互相的交谈,交代了父母所挖掘的这个‘李氏家族窟’的背景。
从这里开始,整个故事都完全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场景从昏黄暗淡而略显逼仄的九十年代西北小城转移到热火朝天的石窟壁画考古工地,所有的人物出场,都各有各的事情在做,忙忙碌碌,乱中有序。
现场有各地的考古工作者,所有人的口音都不尽相同,有雇佣的本地民工,忙着修复卷纸整理经书的,做记录的,拍照的,取样的,修理暗处不灵光的钨丝灯的……细节多到可怕。
而洞窟内壁画场景的出现更是令人震撼,扑面而来的色彩极其富有画面张力,斑驳却仍然艳丽多彩的壁画随着灯光而变幻的效果纯粹是一种制作者的炫技,拉高俯视的镜头和音乐吟唱的配合,苏茵茵和父母在画面中变得越来越小,昏暗的石窟内古代匠人绘制的神佛如同千年之前投来的一瞥,某种超越维度的伟大让人心理生出强烈的震颤。
观众此刻就和苏茵茵一样,从个人生活的微小烦恼中一下子被拉入历史的尺度中,恢弘瑰丽的色彩令她目眩神迷,忽然觉得自己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父母为苏茵茵娓娓道来,穹顶上由青金石颜料绘制的星图,这些供养人的身份和家族习俗。苏茵茵很显然已经从兴致缺缺到被这些专业知识迷住,爸爸开玩笑说:“我和这里的墓主人都姓李,说不准八百年前是一家呢。”
苏茵茵哼了一声:“你不是说这里是王公贵族的家族窟吗,要真是一家,那我不就成千金小姐啦!”
妈妈握住她的肩膀笑着摇了摇:“我可供不起千金小姐,何况古代的千金小姐也没什么好当的,连结婚嫁给谁都是父母说了算呢,你生在现在别的不说,上学有本事了自给自足,不靠未来丈夫养看人脸色,就这一点够幸福了吧?”
苏茵茵马上脸红了,羞怯地转过身去撒娇叫了一声:“妈妈,您说什么呢——”
观众席中传来几声善意的笑声,这对话可太有年代感了,现在的孩子网上多了比大人还懂,不大可能有如此羞涩。但放在九十年代来看,苏茵茵的父母又展现出相当开明的知识分子形象,一下把这一家三口和谐友爱的家庭氛围和人物性格立住了。
雷声轰然,夫妻俩一下子转为紧张的工作状态:“坏了!外面雨棚可顶不住呀。”
显然,条件所限,突发的天气导致了混乱,父母让苏茵茵躲在一边,然后和同事们一起开始抢着搬运文物,修补支撑。
就在这混乱中,苏茵茵义无反顾地加入帮忙的人群,水势湍急,她跳入水洼中和大人们一块儿搬运沙包,堵住流入垮塌洞窟的水流,她在雷声中大喊:“有东西掉啦!”谁也没听见苏茵茵的呼喊,她盯着那个被水流冲进洞窟深处的塑料包裹,情急之下踩着泥水一脚深一脚浅地追了过去。
苏茵茵跌了一跤,很狼狈地抓住了那个塑料袋子,上面的标签被雨水冲刷得看不清,但显然是个文物,她松了一口,发现自己已经走得太深,连雨声都消失不见了。
镜头围绕着苏茵茵的步伐转动着,洞窟内支撑脚手架上垂下来的彩色塑料布遮蔽了许多视线,顶上的钨丝灯闪动着断断续续,苏茵茵走来走去如同置身迷宫之内,全然没有发现塑料已经变成了层层斑驳的幔帐,正是她先前看到的珍贵的供养人壁画样式。
观众知道她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一段画面也切换成俯视视角,奇妙地由苏茵茵在幔帐中扰动画面,颜色和线条如同被水洇开转为水墨质感,流动着构成壁画般的图画,音乐的神秘也凸显了这种表达,如同梦游一样,有种‘误入桃源’的感觉。
然后苏茵茵遇见了第二个人,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穿着供养人华服的女孩儿,她踩住了对方的裙摆,在掀开的帘幕后,二人惊愕对视,苏茵茵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敷粉的脸,描得又黑又粗的眉毛和橘红的脸蛋,花里胡哨的花钿——
二人碰面这一幕表现得无比滑稽好笑,女孩发出惊恐的尖叫,掉头就跑,簪子发钗步摇丁零当啷地落了一地,苏茵茵震惊,汗毛倒竖大喊一声:“盗墓贼!不许跑!”
身为考古学家女儿的自觉让她第一时间充满了使命感:“快把文物都放下!不然我报警啦!”
苏茵茵一边跑一边捡拾珍贵的文物,镜头跟着俩人急速往前,周围的幔帐颜色越发鲜艳新鲜,镜头越拉越远之后,整个画面完全变成了散点透视的古代画,显然,她们俩已经完全进入了壁画中的世界。
苏茵茵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终于在一处石亭上追到了那个盗墓贼,一番解释之后,她们都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
盗墓贼的名字叫李湄,苏茵茵很惊愕地发现她居然是唐代的人!毕竟是见多识广看过电影小说的现代城市姑娘,苏茵茵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猜测自己是时空穿越了,并且很有可能回不去家。
李湄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她还是意识到,苏茵茵并不是坏人,顿时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而自己也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知道自己叫李湄,十六岁,父母都称呼自己为湄娘,世居沙洲。
苏茵茵正难过,擦擦眼泪忽然想起来,她穿越时空的地方正是李氏家族窟,意识到这其中必然有联系。
这时,李湄看到了苏茵茵抓住的那个防水塑料袋,里面装的文物是一个手镯,严格来说,是一支鎏金摩羯缠枝莲纹银臂钏。
这显然是李湄的东西,两人在内壁看到錾刻的小字:沙州李十八娘。李湄的记忆似乎随着臂钏而恢复了一点,她想起来这是自己及笄礼的礼物,还想起自己家的方位,既然如此,两个女孩儿就一边互相鼓劲打气一边出发了。
奇怪的是她们走着走着,却发现路途很近,而且只有一条往前的路,周围景物如画,天青气朗,山石如翠,若她们往上或往下,走到一定程度,视野之中便会飘下一层连天及地的巨大帷幕幔帐,遮天蔽日,无论如何无法穿透。
终于,她们走了没一会儿看到一座宅邸,李湄很高兴说这是她的家,她们可以在里面好好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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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一下,可是走到门口,立刻跳出来两个衣着斑斓华丽的执扇小仕女,喊着娘子万福,簇拥着李湄进了院子,大惊小怪地说着娘子都要成婚了怎么还在这里,快去梳妆。
处处都不对劲,苏茵茵追在后面和仕女抢夺李湄,在院子里鸡飞狗跳跑来跑去,好不容易躲起来,忽而听见凭空响起一阵音乐声,飞花飘在青金色的天幕上,朱红的太阳沉入地平线,她们跑到最高处,发现天上竟然有仙女在飞。
李湄惊讶地说:“这是伎乐天的天女!”李湄虔诚地请求天女的帮助,此刻,那两个小仕女却追了上来,那散花的飞天却发现了这两个被追得十分狼狈的小女孩儿,朝她们徐徐落下。
这场面又刺激又华美无比,漫天缤纷飞花在琵琶箜篌优美的仙乐之中,两个姑娘抓紧了天女垂落的飘带,轻盈的随风而起,如同两只落在柳条上的小蚂蚁,在高空之中翩然游荡,如坠入梦境。
头戴三珠宝冠,左手托花盘,右手捻指撒花,裙褶飘逸披帛绯红的美丽天女将她们放在一个莺飞草长的江边,温柔地和她们说话,李湄是个古代女孩,她见了神仙简直目眩神迷,只有苏茵茵还留有几分唯物主义岌岌可危的理智,她对天女发出疑问,急切地想要回到父母身边去。
天女看着这两个孩子,宽容地为她们指出一条明路,原来这里并不是真的世界,而是颜料勾勒的庄严佛国,也就是壁画之中,每天日落之时,伎乐天都会飞往佛陀处去往极乐世界,如果苏茵茵想回家,那么真实世界自然是那极乐的归处。
但问题是,李湄没有记忆,也就无从在心中构建极乐之处,天女说,这壁画中到处都有她的记忆,李湄寻找到自己的记忆,知道自己的来处,自然明白自己的去处了,她对苏茵茵伸出手,问她要不要跟自己走。
苏茵茵和李湄在这短暂的相处过程中,已经对彼此生出友谊,苏茵茵一旦知道前因后果,不是穿越时空有去无回,胆子顿时就变大了,很有义气地拍着胸脯说要陪着李湄一起,要走也一起走。
天女对她们露出微笑,云淡风轻地告诫她们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可以,然后翩然而去。
两个女孩就这样踏上了奇幻的壁画历险之路,故事渐入佳境,苏茵茵和李湄的感情急速升温,苏茵茵给她看自己随身携带的口琴,跟她讲自己的世界和烦恼,惊喜地发现李湄喜欢的诗人留下的诗篇还在后世课堂上背诵。
然后她们就抵达了一处贵族郊外宴饮春游的所在,糊里糊涂地混了进去,李湄在宴席上看到了一个特别的鹦鹉螺杯子,一下子又找回了她的一点记忆,高兴之余又拉着苏茵茵在宴席上玩她最爱的游戏,顺便总结出了规律,这些壁画场景记载着李湄的记忆,这些物品则是信物,都是她曾经用过的东西。
苏茵茵有这样新奇有趣的经历,比去什么游乐园都更好玩儿,甚至还学会了骑马,二人骑着马继续踏上路程,又进入了游猎的场景,这可是真实的打猎,唐朝贵族武士左牵黄右擎苍,可怕的箭矢到处乱飞,两个女孩儿被卷入中间吓得吱哇乱叫,被马甩下马背,胡乱逃跑时,她们偶然看到了这些贵族的猎物,居然是一只小豹子!
害怕归害怕,但苏茵茵还牢记这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和李湄一起成功地挽救了这只小豹子,谁料这只小豹子竟然也是记忆的信物,李湄又恢复了一点记忆,她一下子想起来,这只小豹子是她的宠物,名叫花奴。
小豹子花奴热切地舔舐李湄的脸,她却大哭起来,苏茵茵纳闷极了,李湄说,花奴被她养大到两岁,因为误食毒草早就死了,但现在花奴却在壁画世界中活了过来,而且还记得李湄,她不由得又悲又喜,不由得哭了起来。
两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花奴会复活,但苏茵茵还是安慰她,花奴是豹子,按照后世的观念,野生动物应该回到大自然,李湄非常不舍,但也接受了这个道理,花奴被养在宅院中多么可怜啊,还不如放它自由,遂依依不舍地放走了花奴。
小豹子一步三回头地重归了山林,二人继续上路,谈话间说起,李湄的父母非常宠爱她,这花奴也是父亲送她的礼物,谈到父母,两个姑娘又黯然神伤了一番,当然,苏茵茵非常想回到父母身边,李湄又何尝不是呢?
她们又经历了胡商营地,田间农耕的场景,苏茵茵的父母之前给她介绍过一些,她明白这些场景都是壁画上场景,如果要找回李湄的记忆,那么她们说不准要把整个壁画的世界所有画境都跑一遍。
16. 十六、《天女》完
剧情节奏咬得很紧,跌宕起伏。
两个女孩又经历了几个图景,有时一无所获,有时又是在意想不到之处找到了某样承载李湄记忆的信物,她的妆奁,她的马球杖,收藏的爱物,诗画书籍,四处散落。
她的人生就这样如拼图般被一点点拼凑出来,一个生在唐朝的贵族少女和几千年后的苏茵茵,她们就在这些细节中彼此增进了了解,引动了情感的共鸣,正如她们手牵着手欢唱的诗句: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两个女孩子生机勃勃,生动可爱之处自然流露,不吝于去表现她们有多么美好,多么打动人心,让观众情不自禁就喜爱上了这对小姐妹。
然后紧接着,忽而转折,她们一起闯入了市井婚嫁的场景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然而音乐镜头似乎都在这里变得低沉压抑起来,和之前那么清新优美的风格做对比,像从中画了分界线一样割裂,场景变化中,更加鲜艳强烈的色彩铺开后,几乎带给人一种骤然的刺激和不适。
青庐帐下繁花似锦,人流如织,香炉中焚烧的香烟缭绕,灯笼照耀得四面八方一片殷红翠绿光怪陆离,苏茵茵为了声东击西带着口琴混入乐师中又奏乐又跳舞,李湄乘机去拿新娘的博鬓冠。
然而跳舞的人群在混乱中竟然意外引着了火,火舌舔舐着青庐彩花,迅速蔓延,李湄和苏茵茵骑上马,在夕阳的日暮中狂奔,火焰追着她们的脚步而来,她们逃到天地的边界,天幕垂下的幔帐边缘,回头看着远处的火海,苏茵茵焦急无比,她们的前路被火海堵住,还怎么继续往前寻找李湄的记忆信物呢?
情况如此急转直下,李湄似乎被打击得失魂落魄,甚至显得完全灰心想要放弃了,苏茵茵赶紧为她鼓劲加油,李湄欲言又止的时候,幔帐后却传来一阵急切而缥缈的呼喊。
这里的天如同被盖住了似的暗淡无光,唯有后方火海燃烧如同地狱图景,可是那帷幕后却有一点灯光如豆,微弱不绝,苏茵茵终于听出那辗转的辉光是她的父母在寻找她,不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苏茵茵终究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乍然在绝境中听见父母的声音,顿时委屈得大哭起来,拼命追着那移动的光源大喊。
然而帷幕阻隔壁画内外,爸爸妈妈听不见这呼喊,李湄和苏茵茵抱头痛哭了一阵,冷静了下来,她仿佛下定了决心,看着苏茵茵说:“你别害怕,我有办法。”
两个女孩重新乘上马背,飞驰在她们来时的路上,天女的飞花飘动在青金石的天空上,马蹄带着她们飞驰着,踏过山川,河流,平旷的土地与整齐的田地稻谷,李湄和苏茵茵一起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她的家。
院门缓缓开启,执扇仕女打开大门,门中站着的,居然是李湄神情悲伤的父母和小豹子花奴。
显然此刻剧情终于推进到最最高潮,所有人全部都全神贯注屏息凝视着大屏幕,陆斯翊换了两三个坐姿,直到燕微幽幽轻声:“想上洗手间就去,别动来动去的。”
陆斯翊磨磨牙,竟然什么也没说。
谜题终于揭开了,为什么新娘的博鬓冠能成为李湄的记忆载体?因为那是她出嫁那天的穿戴。
「沙洲李十八娘,世居沙州修政坊,娇憨可亲承欢膝下,性最喜文墨,尤爱龟兹乐舞,与花奴常作胡旋之舞彩衣娱亲。父斫之为琴,轸未调而弦绝,母每穿针引线,恍惚见如昔年欢声,今彩缕依旧,膝下虚空。叶落不复青,伏愿药师光耀,引汝魂游琉璃净土;更祈慈氏降世,许我夫妇来生再续舐犊之缘。父归义军节度押衙李景明、母于阗尉迟氏云容」
祭文之上,陈旧的墨迹被火焰吞没殆尽化为飞灰,执扇仕女捧着李湄的翟衣鞋履过来,这是她记忆的最后一片拼图。
李湄在十六岁这年出嫁,却在十七岁就去世了,她为什么出现在壁画世界中,是因为父母的哀思不曾断绝,让画师绘制她入壁画,将她生前的爱物,爱宠的骨殖全部供奉在家族窟中超度祈福……
李湄丢下嫁衣,哭着扑入父母怀抱中,如乳燕投林,哀痛彻骨。
观众席上有几声不明显的抽泣,这一段高潮剧情气氛烘托得极致,悬念揭开之后恍然大悟,清新又优美轻快的基调展露出悲剧的底色,对比之下,如软刀子割肉,是一种悲苦的酸涩疼痛。
连陆斯翊都没有任何扫兴评论,实在是挑不出毛病。
李湄只是一个和苏茵茵一样大的孩子,顶多是高中生的年纪,之前展现出的所有机敏温柔,可爱调皮,都让观众对她们两个萌生出强烈的喜爱,然而现实如此的残酷,甚至没有一点幻想的空间,因为一切都已经是发生过的事情,李湄出嫁后一年就身故了,她都经历了什么?
这段剧情只有留白,全在她在父母怀抱中唯有无尽的委屈和泪水中无声述说了。
苏茵茵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无措地说:“可是我们约好的。”
她们在路途中异想天开的约定,要带李湄去苏茵茵的世界看一看,她要带她去看长城天安门,去她的学校喝汽水……但这些约定显然都注定无法实现了。
时间已经到了,伴着梵乐的鼓点,李湄露出释然的微笑,伎乐天在空中舞蹈,身姿与飘带在风中柔如柳枝,天女前来接引,所有人都在她的呼唤中飘飞起来化为颜料凝聚成漫天飞花,她会带他们去往极乐。
可苏茵茵不愿意和李湄分开,她多么舍不得自己的朋友啊,只是固执地紧紧拉住她的手。
可这时,苏茵茵又听见父母喊着她的名字——在高空和漫天的飞花之中,两个小女孩在高大的伎乐天天女宽广如母亲般的怀抱中一起流泪,用力拥抱着彼此。
天女像慈和的母亲一样擦拭着她们的面庞,说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事实,她说:“天下缘法聚散恒常,何必悲伤?你们相隔千年,地处万里,却被一份稀薄的血脉之亲相连有壁画奇遇,已是难得。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苏茵茵没听懂,打着哭嗝问:“她说什么?我听不懂?”李湄却睁大了带泪的眼睛,她忽然笑了,她顿悟了什么,在天女含笑的目光中浑身发出金光,苏茵茵惊讶大叫,紧闭了双眼。
飞花聚拢围绕,缤纷绚烂的霞光流溢,拟作霓裳彩练,化身璎珞宝冠,李湄居然也变成了一个飞仙天女,自如飞翔在天空之上,她眉心的花钿苍翠朱红,牵着苏茵茵的手与她共乘流云中,如画中人。
李湄带她飞得好高好高,晨星在她们脚下闪烁,万事万物都清晰可见,壁画上的每一个人物颜色都历历可数,朱砂的红日,石绿的山水,猎手兵士的鱼鳞甲,重檐庑殿顶,九色鹿菩提树,万千世界,色料斑驳瑰丽。
这一段场景奇幻变化无穷,完全是视觉盛宴,有种惊心动魄的超脱之美,她们好像要一直自由地飞呀飞呀,飞到世界的尽头去。
这只是壁画中的世界,而苏茵茵的父母,却在永恒的壁画以外,焦灼地寻找他们的女儿。
她们还是好好地告别了,苏茵茵懂了,终于释然。李湄带着她真的飞到了世界边界,原来那帷幕过去之后,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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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实与虚幻的分界线。
李湄送苏茵茵飞了过去,不舍的眼泪和缓缓分开的手,一切颜色都混杂成急速倒退的斑块,她视线中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短暂的黑屏之后,嘈杂热闹的人声渐渐响起,充满烟火气。一群学生从车上鱼贯而出,戴着小黄帽子在展览馆前左顾右盼。这里是‘沙洲李氏家族窟原址展览馆’。
苏茵茵出现在镜头中,她看起来成熟了一点,长大了一点,仍旧是扎着两个辫子,穿着校服,手臂上戴着红袖章。
下了车,她很熟练地维持纪律:“安静!都安静!把队排好!”
同学们嘻嘻哈哈地答应着站好队伍,说着带口音的普通话喊她班长。苏茵茵的老师站到她面前,笑容满面地说:“今天我们来参观李氏家族窟展览馆,咱们苏茵茵同学的爸爸妈妈参与了这个考古项目的保护性挖掘,所以一会儿由专业人士为咱们讲解,大家高不高兴!”
“高兴!”孩子们异口同声拖长声调。
“我也可以讲解!”苏茵茵昂首挺胸,眼睛亮亮的,老师笑了起来:“这么有信心?那可就交给你啦!”
苏茵茵和同学们一起往展馆走去,她目光坚定又充满了怀念,脸上有笑容,抬手扶了扶帽檐,轻声说:“那当然了,她可是我的朋友。”
镜头慢慢上升往前,滑过展馆前熙熙攘攘的队伍,一路往前,掠过门口的苏茵茵父母,提示排队买票的广播音,观赏的游客,发光发亮的玻璃柜,场馆内部每一件文物,壁画——
当然,全是观众们熟悉的,有李湄的首饰,衣裙残片,经书,鹦鹉螺杯,花奴的骨殖陶罐和画像,执扇仕女的陶像……镜头在温柔的弦乐和筚篥音乐中滑过所有出现过的线索,最后定格在了一排排供养人壁画之上,焦点缓缓移动到某个斑驳了面部和铭文的供养人画像之上,这是李湄,是刚开始和苏茵茵相遇的李湄。
这个供养人下方的玻璃柜里,灯光照着一个特殊的展品,是苏茵茵淌水去救的那个鎏金摩羯缠枝莲纹银臂钏,画面最终定格在那放大了的内壁刻字上:沙洲李十八娘。
120分钟的电影就此结束,放映厅里亮起灯来,将完全沉浸在故事和画面中的观众们唤醒了,片刻后,掌声自发地响了起来,越发地热烈,前排有几个激动的甚至站起来叫好。
左明天在掌声中心潮起伏,拼命忍也忍不住,眼眶通红了,抬手用袖子擦了一下眼角。
袁桦鼓掌鼓得嗷嗷带劲,春风满面,不住跟同行微笑示意,别看我们光希最新的古偶播得平平,但坐着也能喜接财神送项目到门口,时运大济何尝不是实力呢?
陆斯翊鼓了两下掌放下了,他现在是有点理解燕微这么有底气是凭什么了,拿出来的这个作品质量,不用说硬得掉地上砸出一个坑横扫国内,拿出去跟国际顶尖水平比那也的确是不遑多让。
他转头想看燕微的表情,但燕微已经起身,很从容地带着主创去屏幕前面对观众。
一个电影博主大喊一声:“太棒了!”
观众席上一阵哄笑,但也有目共睹,同行眼神交换之间实在藏不住歆羡之意,谁说这逍遥游和小工作室名不见经传啊!简直是横空一匹黑马。
光希内部的高管更是喜出望外,这一记定心丸下去,实在对老总的战略目光心悦诚服,这个逍遥游的燕总初出茅庐就带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工作室拿出这么好的项目,谁能知道?如此大的魄力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原来是本钱过硬!怪不得袁总这么铁了心的要给人铺路牵线。
17. 十七、全息显圣
鼓掌声响了好长一段时间,袁桦做足了谦逊姿态走到大屏幕前,任谁都能看出他有多高兴,春风得意,亲手把话筒递给了左明天。
左明天还抽噎着,慌了一下,燕微不着痕迹地往前一步接过话筒,对着观众开口:“诸位晚上好,我是逍遥游燕微,今天这个内部看片会,邀请到业内同行和博主媒体来到这里,借友商宝地让我们《天女》第一次放映,还得多谢咱们袁总鼎力支持。”
也是奇了怪了,这个女人往聚光灯下一站,仪表气度从容得像是天然成就,毫不见半点窘迫,万众瞩目的压力下如鱼得水,像发光体一样引人注目,比主持人还主持人,自在得像回家。陆斯翊看着她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居然有点挪不开眼。
她从容发言完毕,侧过脸一抬手示意袁桦,微微地挑眉一笑,十二分的灿然生光。
袁桦在一旁,被她开口一声道谢之后,也很诙谐,配合地张开手臂对观众席做了一个浅浅鞠躬礼,又抬手朝她合十拜了两下,龇着一口大牙喜滋滋溢于言表,给大家都逗乐了。
轻松又愉快的气氛中,燕微继续,有条不紊介绍了小丹青工作室成员,环着左明天的肩膀拍了拍:“这位是我们小丹青工作室的主理人,和左秋兰先生一起,承担了《天女》百分之八十的原画和制作,接下来,她会跟大家具体地介绍《天女》这个故事。”
她将话筒递给了左明天,转头与她短暂地对视莞尔,左明天原本紧张的情绪一下就平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接过话筒,将创作理念向观众娓娓道来——这是一个横跨几十年时间,极其富有传承性,充满奇迹巧合的故事。
没有国人会对中美影厂陌生,更别提在座都是业内。在得知左秋兰老人就是当年中华美术片在国际上最后绝唱,末日辉煌的亲历者之后,最敏锐的人已经意识到,《天女》的背后创作故事简直是浑然天成的公关爆点!
营销就是讲故事,故事讲得好,没有卖不出去的商品。
随便一个‘童年欠下的一张电影票’的营销方案,就能推动起码上亿的票房,这可是货真价实一代人的情怀啊!
《直上天宫》这种经典之作,已经在前几年由官方推动的一波老电影重映计划中,在社媒上引发了不小的讨论热度,重映的票房都有几千万,是重映系列老电影中最高的,足矣证明可行性。
动画片在国内普遍观念中就是老少皆宜,很大一部分观众都是长大了,带着自己的孩子去重温自己的童年,尤其是在现在的国产动画品质都泛泛,偶有精品,但大环境不如人意的情况下,更容易引发这种怀旧心理。
就市场而言,家长带小孩起码一次能一带一,一带二带多也有,对票房有天然优势,仍是主流市场中坚票仓人群。
《天女》这个片子,不讲商业化,从专业角度来看实在无可挑剔,艺术成分已经是几十年未有过的精品之作,故事性强精彩又不复杂,足够带动更大的更年轻的观影人群,上了院线不赚钱是不可能的。
许多人眼中难掩炙热,暗恨袁桦的好运,这么好一个项目怎么就砸他头上了?!
左明天介绍完了之后,到提问环节,一个看上去三四十的男人站起来,看得出他很激动:“两位导演你们好好!我是花满动画的主编。首先我先感谢一下您,时隔四十多年了,我没想到还能看到中美影厂的作品——真的,我太感动了,因为《直上天宫》真的是我的启蒙之作!我最爱的国内动画片,我国美术片的绝唱,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还能有机会看到这么原汁原味的美术片,而且质量还这么高!这么精彩!”
他刚开始还很有条理,但越说越兴奋起来,脸色因为振奋而发红起来,显然一腔激情无处发泄,真情流露之下甚至有些结巴:“唉!我真的太、太高兴了!我们国产动画行业的水平和发展大家都有目共睹啊,走了太多弯路了!”
他抬手按在自己心口上摇摇头,似乎对这个略有点沉重的话题充满表达欲,但欲言又止,还是决定不提。
最终他竟然深深鞠了一躬:“感谢您二位在今天还在坚持创作,给我们带来了《天女》这么优秀的作品,我八岁的时候第一次看《直上天宫》时,就被深深地吸引了,最终选择从事这个行业,但我最遗憾的就是没能赶上那个时代。
我想不管是对我,还是对许多人而言,《天女》都是中美影精神层面的续作,能在今天作为《天女》的第一批观众看到她,我也代表八岁的我自己感到非常荣幸——”
他这个年纪显然已经走上社会多年,却很难在年少的初心面前保持冷静和大人的沉稳,他弯腰下去的时候已经隐约有些哭腔,半天没能直起腰来。
左秋兰在台上看着这个观众,在对方弯腰鞠躬时,他背对着大屏幕,也慢慢向观众席深深地欠身弯腰,雪白的头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沧桑的面容上带着真挚的动容和感激。
这是一个观众能给予创作者最大的肯定,观众从赤子成长为中年,创作者也从意气风发的青年走过了半生,彼此的遗憾在此刻化成了一个圆,延续到今天终究圆满。
这一幕何等打动人心,掌声逐渐响起,越来越热烈,直到两个人都直起腰后才慢慢停下。
左秋兰重新站直,拿起话筒来:“我也要谢谢你,还有所有观众,能来看我们的作品。
我的青春付出在中美影厂,付出给每一个观众,从来没有一天后悔。《天女》曾经是我最大的遗憾,但我也没能想到在这个年纪,我还能乘上一趟科技的快车,了结终身夙愿,这是我左秋兰的荣幸,今天我能再度和当年的观众小朋友重逢,是一大幸事。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感谢各位,感谢燕小姐和袁总。”
老人的发言带着上一辈文艺工作者特有的质朴和真诚,却更有一种现在普遍缺失的沉淀。
像是经过时间沉淀摩挲后被钝化的一支箭矢,以新的燃料为动力,越过时间的尺度,哪怕箭靶超乎寻常的远,要用一个人大半辈子的力气去跨越,可他终于还是抵达了目标,给自己,也给观众做了一个交代。
左明天跟着左秋兰再度弯腰向观众席鞠躬,在热烈的掌声之中,随着看片会第一次放映结束,大局已定。
作品的质量决定一切,这句话在商业市场上不是金科玉律,不确定因素太多,但今天,这句话却绝对生效。
如果《天女》这种作品都不能赚到钱,那就没天理了。
之后,安排了自媒体和博主们简单的访问,燕微也和袁桦去跟大河文化的宣发和华影集团的发行聊聊,谈笑之间,底气十足的作品成为最大的豁免权,从今天开始,逍遥游和燕微正式成功杀入娱乐圈,并且一炮打响,一切都仿佛顺利得不可思议。
陆斯翊在远处看了半天,心里五味杂陈,难以置信,这世界上天之骄子有陆斯嘉一个人还不够吗?
为什么她能如此轻易地,像这样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陆斯翊绝不可能承认自己有嫉妒和不甘的成分,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燕微这种说到做到,吹牛逼还能实现的人,以他所见,也是罕有。
“……”
过了一会儿袁桦跟大太监似的簇着燕微回来了,脸上的表情不说奴颜媚骨,也可以说是满脸堆笑。
“大河文化那边是老朋友了,宣发部分没的说,不过没想到华影这边合作意向这么强,我本来还想看看其他发行渠道,但要真能签下来那可太省心了,诶嘿嘿——”
说着就看到陆斯翊靠墙边上,燕微嘴角往上勾了勾,冲他挑挑眉:“在这儿等谁呢?”
陆斯翊瞟了袁桦一眼:“反正不是等他,他多大面子啊?我当然是来等我亲爱的嫂子了。”
正说着,那边有工作人员捧着一大束鲜花过来了,新鲜娇嫩的粉色和白色的百合,仙气飘飘的蕾丝缎带,陆斯翊接过花,竟然转头递给了燕微。
他笑得温柔多情,不知道的还以为约会呢。
“百事顺意,马到成功,恭喜你了,怪不得这么信心满满,不简单呐。”
袁桦干咳了两声,看着燕微当真伸手接过花束,抱在怀里闻了一下,笑意加深了,略一歪歪头:“真是借你吉言,没想到你这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
陆斯翊盯着她也笑:“不过现在市场疲软,要是拿不到预期的结果,半场开香槟也挺丢人的,要不我帮你约一下我哥出来,又不是外人,你拼死拼活赚到头还没陆斯嘉零头多,你早点嫁进门来当我嫂子,不比在外头抛头露面轻松?”
他语气像是随口调侃,袁桦却立刻拿起手机拉开距离:“订一桌就成了,你看着办吧……”
这边两个人完全不在乎他这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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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到好处的电话,燕微的眼睛笑得弯起来,面容被皎洁的花瓣衬得颜色如月,瞳孔漫出星碎一样的冷光:“啊,陆少平时潇洒自由惯了,不理解我们这些事业心强的人也是很正常的。”
她抬手拨弄花瓣,笑眯眯地哈了一声:“你约陆斯嘉,他真有空搭理你吗?”
陆斯翊脸色急速变差,破防了。
燕微看着他的臭脸哼哼笑了两声,袁桦也恰到好处地挂了电话回来了:“哈哈,今晚满月轩庆功宴,斯翊你也别走了!”
燕安安噔噔噔跑过来:“姐,那边OK了。”
她一眼就看到燕微怀里的一大束花,惊了一下,目光如炬地看了陆斯翊一眼。
燕微嗯了一声,很自然就把花束递过去,迈步往前直接走了:“行,去看看效果。”
袁桦一愣,看燕微就这样抛下他们,大步流星地往出口展板那边去,她一边走一边掏兜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走廊那边随即传来一阵惊呼。
燕安安也旁若无人,捧着花屁颠屁颠走了,燕微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笑:“饭就不吃了,有事。”
袁桦:“……”这姑奶奶是要甩手走人的意思?就这样洒脱地把所有事都丢给他了?
“她干嘛去?那边怎么了?”陆斯翊皱眉。
袁桦手机叮咚响了一下,是燕微给他发过来的各种文件资料,点进去一看,全是高科技含量过多的专业名词和参数。
“好像她安排了个全息投影什么的,宣传用的吧……”袁桦说完,陆斯翊心里一动,拔腿就走。
欢呼惊叫声是一浪高过一浪,动静大得不知道怎么回事。袁桦简直拿这些难搞的大少爷大小姐没法子,急匆匆追上去。
放映厅走廊外面的大厅里,以为看片会结束往外走的观众此刻都震惊地聚集在大厅里,纷纷抬头举目相望。
五六米挑高的大厅中,五彩的花瓣从展板那边喷涌而出,乍一看,倒也和彩花礼炮没什么区别。
但违反常识的是,这些飞花飘散上浮,如梦似幻,在半空中,在璀璨的吊灯照耀和地板散射光源中呈现出略有透明的质感。
花雨翻飞,斑斓多彩清晰可见,美不胜收,这不真实的美景却似曾相识,因为所有人刚才在电影之中还沉浸观看过。一时间,真实与虚幻的界限顷刻被模糊,他们明明是走出了放映厅,可是在真实的世界中,怎么会出现这样超现实的一幕?!
方才在电影荧幕中的李湄在花雨中出现,她披戴着璎珞霓裳,飞动的飘带从上方几乎垂落到观众的头顶,上面的宝相花纹清晰可见,正是刚才在电影结束时最终的天女装扮。
她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立体三维的样子从电影大屏幕里跳出来了,此时此刻,电影里的人物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现实世界,与第一批观众如同面对面,在这个大厅里,在现实世界中重逢了。
仿佛虚幻的电影故事延伸到了真实中,沉浸在美妙画面和剧情故事余韵中的所有观众都不由得一阵精神恍惚,怀疑自己陷入了臆想:湄娘逃出壁画世界了吗?她飞到这里来了?
这种巨大的视觉震撼和心理冲击简直无法言喻,几乎让人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李湄在大厅上方飞了一圈,,花雨汇聚,从大团大团的花瓣簇拥中,苏茵茵的身影也显现出来,也是电影里穿着枣红色开衫毛衣和灯芯绒直筒裤,挎着一个小布包的模样,她们手牵着手翩然飞舞,对下面的人群微笑招手,如梦似幻。
“不是!这什么!??我艹!!”
袁桦看见人群中,一个博主在举着手机拍摄,大多数人也是一样的反应,精神受到震撼但摸手机动作很快,憋不住爆了粗口,当然,也不止这一个人表现得如此激动。
但他已经震撼到做不出反应,他旁边的陆斯翊更是少有地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呆滞了,俊美的脸上完全是空白的神色,微微张着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最可笑的,连电影的主创,也就是左秋兰和左明天两爷孙,都震惊得瞠目结舌呆若木鸡,在展板附近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就是她说的全息投影啊。有人目眩神迷口干舌燥,在这奇迹的显现之中动弹不得。
全息技术就这样出人意料地,在这个完全没有任何隆重预告的场合第一次面世了。
18. 十八、赌约
扛着摄影机的徐仙几乎是呆若木鸡地仰着头,只剩下专业本能忠实记录下这一刻。
——原来这就是‘全息’。
他第一天拍摄听到这个名词之后,的确有想到科幻概念,但那是文艺作品对未来的想象。
就算要实现,大约也得是在某个未来的时间吧。但徐仙完全没有想到,全息会以这么快的速度,几乎可以说是猝不及防就将如此成熟的技术直观呈现在观众眼前,摧枯拉朽地将一个过于科幻的概念直接砸到现实中。
燕微所抛出的造化在视效行业,已经是能引起业界地震的革命性能效,他的注意力全在这上面,毕竟全息要实现太难,只有电影里能看到。
无数大导演大作家已经在极致的畅想中,无数次为观众描述出超现实的科技,戴上一个VR眼镜就能从视觉到身体的感知完全拟真,如同缸中大脑一般的未来科技。
就算是完全的外行人也能用逻辑常识推断出,要达到影视作品里那种技术高度对现在的科技水平来说是天方夜谭,脑机接口对大众而言已经是很前沿的科技了。
而全息投影就更不用说了,都是起码要几百年几千年之后科技水平达到一定程度,才能衍生出来的赛博朋克产物。
徐仙只觉得自己目眩神迷,在这种未来科技降临的宏大恐惧中过于震撼,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捕捉到人群后的那个身影,漫天飞花仿佛被无形的流风拨弄。
燕微走过来时,周围人群纷纷散开,沸腾的人群变得模糊,她抬头看笑了一下,和她旁边的燕安安形成鲜明的对比,两个人一起仰头看着上空,燕安安激动得红了脸,抬手指着飞在半空的小姐妹俩,两眼发光怀里抱着花,恨不得蹦起来。
等到这些投影的产物慢慢淡化消散在空气中,大家才纷纷回过神来,议论翻沸,大声讨论:“这是什么技术?视觉欺骗吗?怎么会这么立体啊!”
“燕总?!这是你们逍遥游的产品吗?”
人群中一声急切的高喊,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比统一地投向燕微。
不夸张地说,真是一拥而上,最前面的是媒体和博主,已经被镇住全然忘我,显然,这种超乎寻常的高科技用来做天女的宣传,很容易盖过作品本身的风头,谁也没想到最后在各方离场的最后,会有如此规格的‘彩蛋’。
左明天傻眼了,原来这就是全息吗?她之前做这个宣传用的三维短片的时候,只以为会是拿去做宣传,很疑惑为什么燕微只单独要人物模型飞行和一些花瓣特效,连个背景和分镜都不要。
她用力眨了眨眼,又抬头看了一眼原模原样的大厅天花板,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觉了,刚才苏茵茵李湄是在上面飞来着,是吧?
燕安安挡开人群,燕微在无数激动地发问,以及狂热视线万众瞩目中走到展板前,从一张小桌子上拿起一个金属质感的立方体,所有视线不由自主跟着她的动作汇聚,她洁白的手指轻巧地支着这冷冰冰的方块,对着无数个镜头举起来,如同把玩。
“之前没有介绍过,逍遥游是一家致力于全息技术开发的公司,旗下的虚像科技所开发的全息投影,天画系列,本次也是第一次向大众公布。”
她眼角弯了一下:“这台原型机的公开亮相作为《天女》的宣传展示,请各位对《天女》以及我司的全息开发保持期待,从今天开始,会有更多颠覆各位想象的改变发生。
今天这个日子,会被很多人记住,我会将其称为——全息时代的开启。”
闪光灯和无数激烈的追问之下,她对众人展露从容的微笑,但似乎并不打算就在这里回答,二人穿过人群,不做停留。
“……她就这么走了?”
袁桦呆呆地看着燕微翩然离场,轻松突破了人墙,云淡风轻地留下一众被她投下的炸弹激发沸腾的人群。
在众人期待和好奇的刺激顶端时离开,简直就是让人百爪挠心,问题无人解答,自然只好将这份无处发泄的激情投向了光希,眼见着马上有人调转马头两眼放光地到处找袁桦,指定是要抓他问个明白。
袁桦整个人都麻爪了,连声爆了几句粗口,转头一看,陆斯翊竟然也已经没了影,手机震动了两下,是燕微发过来的消息。
「我相信袁总一定能洽谈到最合适的合作方和条件,之后再约庆功,帮我照顾好明天和左爷爷哦^^」
某人可恶的饥饿营销方式让袁桦吃尽了苦头。本应该安排推杯换盏的酒席和各方环节对接签订合同的诸多事宜,燕微毫无责任心的全权丢给了袁桦。
当然,他似乎也可以不尽心尽力,但很可惜,能有机会分一杯羹的业内同行已经烧红了眼睛,而他也不可能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和光辉灿烂的未来前途。
很快他就被一拥而上的人群淹没了,袁桦手忙脚乱地安排助理秘书,还有光希的管理层行动起来,把爷孙俩护送出去,处理采访的媒体,和嗅觉敏锐冲上来的同行们打哈哈。
燕微脱身之后已经走到街边,轻松地甩开了炸锅的人群和之后疲于应付的社交饭局。
她戴上了耳机反馈系统:“感觉投影的流明和清晰度在多处光源干扰的情况下表现得还可以,比我预期的要好很多,我以为强光照射下投影效果会差一点。”
「因为投影单位的参数是我亲自调的,说谢谢?」
“当然了~非常感谢。”
—— “喂!”
有人从后面追了上来。
燕微转过身来:“陆少还有事?”
陆斯翊从光希大门口前的喷泉后,一路快步追了上来,这既视感很强,让他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燕微也是这样,留下诱饵之后抽身离去,这已经是自己第二回上钩。
该死。
他知道自己大多时候沉不住气,容易意气用事,陆复从小到大对他横眉冷对,见面必叱骂他不成器整日吊儿郎当,他自己也破罐子破摔惯了。
但陆斯翊清楚得很,他跟陆斯嘉的确有着数不清的差距——尽管他对此并不服气。
陆斯翊在外头一掷千金也花不尽家里九牛一毛,在光希他是大股东,也不过是花钱买乐子而已,纸醉金迷的娱乐圈本来就是他这样的大少爷天然的游乐场。
他从没想过要跟袁桦一样花时间精力去经营什么事业,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到燕微站在大厅里,拿着那个金属方块向众人预告一个时代将要来临的瞬间,陆斯翊莫名地从心底里激发了一阵强烈的战栗。
他前二十多年没怎么动过的脑子和智力都在这个时候激活了过来似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晰,摆在他面前的是自投胎以来的人生转折点,一个莫大的机会,前所未有的风口。
陆斯翊定定地盯着燕微:“我想和你谈谈。”
他深吸了一口气,阴翳的眉眼有狼犬捕猎般的专注,一刹那间仿佛把昔日声色犬马的做派一扫而空。
陆斯翊看到燕微嘴角有意味不明的笑容浮起,她淡茶色的眼瞳在短短一瞬与他对视,随即瞳孔就被上下合拢的睫毛盖在影子里:“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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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谁和我谈?小叔子和我谈,还是光希的股东跟我谈?”
陆斯翊头一次有种自作自受的懊悔,脱口而出:“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一阵秋风横扫而来,人行道上高大的棕榈树哗哗响,燕微转过身来,缎子一样的发丝扫过她似笑非笑的嘴角:“你觉得我缺人吗?我现在不愁没人合作,就算是袁桦,也要担心我找到更好的选择放弃光希,因为他知道我完全有这样的能力。”
她悠哉地往前踱步,鞋跟轻快地在石板路上发出咔哒一声,陆斯翊下意识屏息,看着燕微靠近,从刚才就跳得咚咚作响的心脏在这一刻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般,连着胸腔咽喉都一阵发紧。
“你除了钱,有什么?”直白的挑衅,燕微一句话的杀伤力足够还他之前说的所有蠢话。他本能地因为这轻蔑而被挑起怒火。
“因为我之前对你不尊重的话,我跟你道歉。”陆斯翊神色变幻了一下,几乎是马上就转换了心态,他毕竟不是普通的二世祖,最基本的眼界和审时度势的能力仍然高出常人一大截。
“我是光希的股东,有袁桦帮你运作是挺好的,但难道你还嫌钱多吗?我不信你就这么十拿九稳,就算没拿到金奖,我也可以给你分担风险。”陆斯翊狭长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燕微,他语气几乎称得上轻柔了,神情姑且算得上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多迫切和忐忑。
他现在想破了头,最大的筹码似乎也只有钱,但如果燕微不缺钱呢?
燕安安开着她的车在几米之外的路边上摁了一下喇叭,又连着按了好几下,隔着窗玻璃翻了几个白眼:怎么又是这钱多无脑的大少爷啊!她还记得之前陆斯翊有多嚣张,多挑衅,现在后悔了吧!
燕微随意抬手示意了一下,转头看着陆斯翊的脸,立刻洞穿了他的外强中干,两粒瞳仁凝视着陆斯翊的脸,他下颌紧绷了一瞬,燕微素白的面孔上总是只有很浅淡而虚假的情绪,她审视别人的时候就像蛇从水潭中探出真身,一眼就让陆斯翊后脊背酥麻,像汗毛竖起。
但这种感觉一晃就没了,燕微突然哈哈笑了两声:“你就算不这么说我也会继续和光希合作,因为我这个人急功近利。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对拿奖这件事我还就是十拿九稳,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陆斯翊一愣:“什么?”
“《天女》要是拿回金奖,你掏钱负责所有宣发费用,保守也在一两个亿,要是得不了这个奖……”
陆斯翊看她嘴角一侧上扬,抬眼皮时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他的心脏也随之紧缩了一下:“我去帮你搞陆斯嘉,玩他一把,你不就想要这个?”
陆斯翊呆住了,一瞬间后背酥麻,燕微对他笑着,淡红色嘴唇拉开一个笑弧,露出洁白的齿列,她轻描淡写吐出最耸人听闻的言语。
在光天化日之下精准地剖开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一针见血地说出他一直以来想做却不敢提的事,难以启齿又绝不可能达成的欲望,赤诚到直击要害,简直是……
强烈的刺激让他胸腔里砰砰响,恐惧、舒畅、恶意、兴奋。
陆斯翊眼睑睁大,刹那时心跳如雷,像火花从天灵盖蹿过后脊背的悚然,和被她唇舌翻沸到明面上的欲望,一起震响,无从遮掩的强刺激。
他胸口激烈起伏,不知道是想立刻反驳还是一口咬定,而燕微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施施然转身离开了。
陆斯翊想追上去,但是等他回神的时候,那辆车已经发动很快行驶起来离开他的视线。
19. 十九、好一个草台班子
亲眼见证全息技术之后,袁桦就知道这电影营销方案不知道有多好做,全球第一部全息投影技术宣传的电影,这什么含金量?
但他的当务之急已经不是这个了,而是一拥而上疯狂打探消息的各方人马,圈里什么消息都传得飞快,他在看片会上请博主kol过来本来也是宣传,没想到燕微会冷不丁砸下来这样一个重磅炸弹。
各种短视频社交媒体上,流量井喷爆炸式传播,各机位的视频和现场亲历者图文并茂,全息投影和天女的关键词在一天内迅速地上了热搜高位。
这当然不止是娱乐圈的热点,除了不明真相转发woc的网友和关注《天女》本身的潜在观众,很快就冒出来科技领域的大v发言,用词比较慎重克制,但仅在技术上而言,呈现效果这么好这么大范围的全息投影,无空气介质?
「只能说现在的电影宣发真的也是下血本,不过视频特效做得挺真的。」
被认定为视频特效之后,就不免让人一阵扫兴。
「什么?居然是假的,好用力的宣发,害我白高兴一场,该死的营销号,我还以为我国科技发展已经跑步进入星际时代了,我要全息游戏仓!我要玩全息乙游!」
不过大部分人的关注点还是在电影上。
「这画风真的看得人好舒服,像是回到了千禧年,小小的老子幼儿园放学回家看动画片,而如今已经从男大成长为二胎宝妈。」
「啥时候上映啊?两个女宝宝骑马还有挨在一起睡觉那段真的看得人家哈特暖暖的。」
「这电影宣发不是骗人吗?这工作室感觉靠山好硬,投了多少钱啊到处都是?我看动画圈子又要迎来一些宣传惊艳实际拉胯的资源咖,炒作得太厉害了。」
「幻视国内互联网巨头某芭硬捧的某国漫之光了,也是这样走国际化路线搞什么中日动漫交流把脸丢尽了,杉本树回国采访直说我国动画产业很不专业,现在只是参选而已营销得还以为已经拿到金奖了,丢人啊丢人……」
正面和反面的舆论正在网络上发酵中,而袁桦这边就没有网友这么轻松了。
他好容易把小丹青爷孙俩护得严严实实安排人送回去,下了酒局甩开圈内围追堵截的人,燕微一个电话干得他冷汗都下来了。
“……不是,姐、你是我亲姐,你说真的还是跟我开玩笑呢?”
“谁跟你开玩笑。”
燕微在电话里笑了一声。
“哦,之前没跟你说过对吧,那现在你知道了,目前逍遥游的人员构成就是这样,造化是我个人独立开发,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有团队?”
袁桦破防了:“那逍遥游不就只是一个皮包公司吗?!你逗我呢姐?你连助理秘书都不配一个吗?!”
他猛抓后脑勺,完全不可思议。他不懂科学所以对技术的含金量一知半解,但是他是当老板的,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杀猪盘了,半生戎马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只能怪燕微太能装了,他被高科技光环迷了眼,完全没想过她是个光杆司令。
他想顶多是燕微刚回国,可能公司规模不大,已经开始投资工作室运营半年多了,再是草台班子这总不假的。
袁桦顿时眼前一黑,妈呀,这连草台班子都没拉起来,这怎么跟人谈合作出品上映?!资质文件都不全吧!?
“怎么是皮包公司呢?该有的证件注册都有,只是没人而已,公司地皮也有啊,马上要投入建设使用了,就在城东和园秀山那一片。”
燕微靠在窗口看着天空,伸手看了看表,这个时候,《天女》主创团队已经打包登上了去往丹麦的飞机。
袁桦在电话那边嗷嗷叫得她想笑:“大河文化那边合作意向书我可以代为签字,反正都是熟人,但是姐姐!和华影院线那边签合同是有法律效应的,这可不能开玩笑啊姐!”
“没逗你,该有的文件都有,你继续跟他们谈没问题,但是逍遥游底下的确没有其他员工,安安社保还挂在金煌记,只是她翘班出来帮我啦。”
“我这个人最讨厌花里胡哨那一套,技术才是逍遥游核心竞争力,在一方面我显然已经做到一骑绝尘,光杆司令这是问题吗?得道者多助,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吉人自有天相!”
她叭叭一套输出:“车到山前必有路,注定有贵人相帮,我不干有的是人干,比如你,我刚回来,你那天怎么就这么巧和我遇见了?这说明时机到了,老天要保佑你来财遇上这个项目,热心又有能力的人来帮我操心这些,我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实力在擅长的地方,你说说,是不是很巧。”
袁桦沉默到底,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从一开始,他就被资本做局了是吧?!
冷静了一会儿,他终于看穿了,像燕微这种超凡脱俗的奇人怪才,绝对不可能如外表一样人模狗样,她就是一个大忽悠!
“……那我这边给你挂个招聘帮你找点人?”最基础的公司运营总要有吧?他绝对不给逍遥游当免费咨询客服,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快把他电话打爆了。
“袁总真热心。”燕微笑嘻嘻,袁桦有点淡淡的死了,连这种话茬她都接,看来她是真不见外,现在是套牢了,打算把袁桦当驴使唤。
“不过你现在正事要紧,合作洽谈离不开你,这些琐事老麻烦你也不好。”燕微刚说了两句人话就一转话锋:“陆斯翊看着挺闲的,我跟他聊了,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你让他去干呗。”
“……”你是真敢开口啊。
袁桦沉默了半晌干巴巴开口:“姐,你不想跟我们光希合作了可以直说的,我什么人啊我去使唤陆少?我配吗?”袁桦对自己定位一向很清晰,虽然是和陆斯翊平日里称兄道弟都快穿一条裤子了,但实际上陆上集团二少爷和他们这种高级打工人仍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属于生态位中靠情绪价值换取利益的标准‘狐朋狗友’,陆斯翊拔根寒毛比他们这些人腰都粗,不是他多厉害,有些东西确实是出生就注定了的。
“啊,这样啊,那可怪了,话可是他自己亲口说的,不信你去问他,和我的赌约到底是应,还是不应。”燕微慢悠悠地说。
“他毕竟也算光希的股东,总不能一辈子混着吧,但凡有点心气,有点眼力,就不至于连饭送到嘴边都不知道张嘴,你说呢?”
“……行,我知道了。”袁桦的神经即刻被牵动了一下,他对陆家那些事知道得很多,敏感得很,听出了许多言外之意,心里咯噔一声,难不成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这可不妙,能驱使陆斯翊的事只有一件,他吃什么药了就脑子不清醒要对付他哥?疯了?
燕微好好的,居然主动和一开始见面就不对付的陆斯翊莫名其妙就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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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上了,她身份说敏感也敏感,刚回来掺和这种家族兄弟阋墙的戏码,不怕自己骨头渣滓都不剩吗?!
神经病啊好好的事业不搞唯恐天下不乱!这些大少爷大小姐想法真的不是袁桦能理解的。
袁桦心里一凛,假装什么都没听出来,连寒暄两句的心思都没了。
挂了电话之后他心里哇凉,果然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情——他还是小看燕微了,到底她才是和陆家两兄弟一个阶层的同类,人家回来是要搅风搅雨争权夺位的,看来小丹青工作室也只是一个筏子,上流圈里的人对娱乐圈那九牛一毛素来是看不上的,洗钱的白手套,招牌和幌子。
也是,金煌记跟陆上集团一比是差得多,但也是百亿级别上市大公司,在外面抛头露面不如回去继承家业,斗小三儿斗私生子上位的戏码,收益比混娱乐圈大多了,其实并不罕见。
袁桦长叹一口气,好吧,这些天龙人的事情他才是真没资格沾边,这种规模的家族资产争夺闹起来才是腥风血雨,他装不知道得了,就是太可惜了!燕微要是真心下场在娱乐圈里自立门户,跟玩儿似的,小小露一手就能引发行业的颠覆震荡!
但看这情况,燕微和陆斯翊一样也是玩票,只是她玩得很高级,既然如此,他更要抓紧了这个机会,谁知道人家什么时候潇洒退场?
能赚点儿是点儿吧!他痛心得直拍大腿。
燕微挂了电话,走廊里传来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她往后看,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已经走了过来:“燕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
她微微一笑,跟着对方的脚步走入实验室。
落地在东海大学旁边的类脑智能研究院于半年前正式投入研究使用,是国家科研重点扶持项目,而研究院院长那俊和她的研发团队,也是目前全国类脑智能领域最尖端权威的大拿。
一辆银灰的迈巴赫开到研究院门口,陆斯嘉从车上下来,微微仰头看了看门口金属字体标牌。
“陆总,我们进去吧。”一个西装革履,但看上去像学者更甚于商人的男人走到他身边。
陆斯嘉点点头,几人迈步往里走去。
“你好,智模科技李扬,我是东海大学田高教授的学生,来拜访那俊院士,之前有预约。”
李扬看上去很谦逊低调,尽管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商界科技新贵,但其实能来拜访那俊,也是靠了自己老师田高的面子,田高教授和那俊也是一门同出的师姐弟关系。
而如今那俊院士已经是全球类脑智能方面最顶尖的专家,这前面甚至可以不用加‘之一’之类的限定词。
在学术界,那俊院士和其团队的论文和研究已经是引发了无数人的侧目,成果瞩目。这几年国内前沿科学忽然呈现出一种爆发式增长,很直观的表现就是科研界各个研究方向的顶级大拿们在这半年中,忽然出了很多成果和论文期刊,国内外都为之侧目,国际期刊上发表论文的作者一翻一个国人名。
李扬脱离了学术去做生意,也是搞脑机接口和各种计算机技术,所有期刊论文论坛都拜读过,他更肯定,如果要寻求突破必须要来那俊院士这里寻求合作。
好在投资智模科技的大老板是陆斯嘉,他极具远见卓识,对智模的脑机接口等等项目非常重视,所以今天会和李扬一起亲自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