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可怜是真的惨》
1. 谁还没点背景了?
四月初的临川市,气温回暖,天气逐渐闷热,已经到了穿短袖的季节。
天色不早,近黄昏。放学后大家都欢声笑语地着收拾书包回家。这时候走廊上人流量肯定很大,林昭雾不想挤在人群中,否则会被香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的气味淹没。
林昭雾站在窗边等待人群散去。转学第一天还算顺利,她和新认识的江弥一起走向校门。
快到校门口时,林昭雾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点诡异。明明周围还有人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却安静地出奇。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聚焦在中央,有些畏惧又带点好奇。
林昭雾也不自觉跟随她们的视线看向前方。
那是几个鬼马少年,和他们的……跟班?
她的目光扫过领头的那个人,他染了一头蓝毛,右耳上打了一排耳钉,本来是极具性张力的装扮,被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硬生生衬出性缩力。身后紧跟的几人也风格各异,但也都不好看。
除了末尾那个男生。
他头发浓密乌黑,额前碎发稍长,挡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长相。
身高相比于其他几个少年,矮上一大截,异常瘦弱,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跟他们格格不入。
感觉像被虐待了一样,林昭雾这样想着,接下来的场面就迫不及待地向她证实了她的猜测。
领头的鬼马少年陆临川停了下来,似是又想到一个捉弄人的鬼点子,他朝其他几人说:“把你们的书包丢给他,反正你们也不写作业,让他背回去,第二天再给你们背来。”
其他几人见状,马不停蹄地将自己身上的书包都丢给末尾那个看着像跟班的少年。
对他们来说,这样既不会累着自己,还能向陆临川献一波谄媚,何乐而不为呢?
三四个书包接连砸向江逾白,他沉默地接住,怀里的重量让他踉跄了一下。
“东西都拿好,掉一个你就等死吧。”
陆临川威胁的话语传进他的耳朵,他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如水。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沉默地抱着。
少年的脸被挤在里面,走动的时候时隐时现。
不管他们骂什么,男生都没开口说话,只是把书包往上托了托,这个动作成了激怒陆临川的导火索。
“哑巴?”陆临川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讥讽的话语如同家常便饭,一句一句往外甩,“难怪没人要,你这样的放我们家当奴隶都得倒贴钱!”
“晦气!”似是为了应景,他朝江逾白脚边的空地狠狠啐了一口。
唾沫砸在水泥地上,发出令人不适的声响。
江逾白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往前走。校服后背被书包带勒出深痕,怀里堆积的书包更是比他人还大,可他脊背笔直,像一根折不断的枯枝。
“陆哥,他就是一条没人要的野狗,不值得你跟他动气。”一直跟在陆临川后面的周耀终于找到了找到插嘴的机会,趁此献媚。
其他人见被他抢了风头,也不遑多让,一人一句。
“就是,贱种一个,我都怕你跟他说话沾了晦气。”
“要是实在不爽,我们帮你再教训教训他?”
林昭雾的手指攥紧了书包带,这些让人生理不适的话语,她再也不忍心听下去。
确定以及肯定,他们这是在霸凌。
她突然松开了江弥的手,一个箭步冲向前,却被死死拽住手腕。
“你别冲动!”江弥压低声音,“他家里……”
“我管他家里干什么的!”林昭雾扯了扯手腕,想从她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声音都在发抖,“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扯了两下,没扯出来。
林朝雾低头去看。
在接触到江弥眼神的一瞬间,她的理智瞬间回笼。
她看见江弥的手在微微发抖,拽住她手腕的力气却丝毫未减。少女往日明亮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昭雾。”江弥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对着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祈求,“别管。”
林昭雾这才注意到,周围看热闹的同学不知何时都散开了。几个女生躲在远处的树后,不时往这边张望,又很快缩回头去。
她转过身来,重新看向江弥。嘴角扬起一抹张扬的弧度,夕阳的余晖恰好落在她的侧脸上,将她的笑容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怕什么?”她轻轻拍了拍江弥的手背,指尖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谁还没点背景了?”
肆意张扬,晃人眼球。
莫名地充满安全感,江弥不自觉松开了攥紧她的手。
林昭雾让害怕牵扯到江弥,她让她躲起来,自己则是快步向前。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挺能耐啊。”她看着身后快被压弯的少年,声音清脆地划破凝滞的空气,“我寻思新中国已经没有奴隶了,你们自己没长手吗?”
“现在小学生都知道自己的东西自己拿。”
陆临川闻声转头,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被一下咽回喉咙里。
穿着校服的少女站在海棠花树下,眉目张扬,面容精致,和她说出来的话一样具有攻击性。
“哟,心疼了?”陆临川当即摆出一副笑脸,调戏道,“简单啊,只要你当我女朋友,我就放他一马。”
“长得这么猥琐,你也配?”林昭雾似乎觉得这话还不够侮辱人,还适当地配上了嫌弃的表情,“笑起来还很像街边流浪的杀马特。”
“哦不,你就是”
见她不领情,陆临川面露狠色:“臭婊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抓住她。”他对着身后的几个人做了个手势,“喜欢当英雄是吧?今天让你当个够。”
躲在墙后的江弥见到这样危急的情形,手指僵住了。
她着急地抬头扫了一眼周围,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就算有人,也没有人会愿意帮忙。
内心争斗一番,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陆临川在这个学校,没有人惹得起。她也是个胆小鬼,跟别人并无两样,就在愧疚感快要蔓延至四肢百骸时。
林昭雾动了。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书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在陆临川脸上。沉重的的课本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陆临川猝不及防,向后踉跄着摔倒在地。
“操!”陆临川揉着屁股咒骂,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尾椎骨摔断了,疼得撕心裂肺,他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一把推开要来扶他的周耀,气急败坏地吼道:“愣着干嘛,抓她啊!”
但林昭雾已经灵巧地跳上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她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朝他们做了个夸张的鬼脸:“略略略~”两颗小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只得意的小狐狸。
他以为自己毫无防备吗?
实际上林昭雾早就看见自家车的车牌了,不然也不敢一个人跟他们单打独斗。
陆临川狼狈地爬起来,迅速环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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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幸好放学时间已过,校门口没什么人。他恶狠狠地瞪着远去的车尾,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站在原地的江逾白。
陆临川五指骤然收拢,攥着江逾白的发根猛地向下一扯,用了十足的力气。江逾白被迫扬起脆弱的脖颈,正面迎接他那恶毒的眼神。
“怎么?有人为你出头,很爽是吧?”
额头过长的碎发被他掀开,露出江逾白阴郁的眉眼,哪怕他瘦得脱相,也能看出底子很好。拉扯间他的校服领口歪斜着,锁骨处有块暗红淤痕。
就是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还有这张小白脸。
陆临川一脚踢在江逾白的膝盖上:“贱种,你是哑巴了吗?我让你说话。”
球鞋狠狠踹上膝弯的瞬间,江逾白单膝砸在水泥地上,身上的书包也重心不稳,随之掉落。他右手死死撑在地面,指甲缝里渗出血丝。
“没有。”嗓音极其干涩,像是好久没说过话。
看着洒落一地的书包,陆临川揪着他后领把人提起来,反手一记耳光:“我刚刚说过你要是敢弄丢一个,就弄死你。”
陆临川的巴掌甩下来时,江逾白的头偏了一下,左耳顿时嗡鸣一片。血从嘴角渗到校服领口,布料吸了血,变成暗褐色。
陆临川的巴掌一次比一次重,可江逾白只是沉默地偏过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求饶啊!”陆临川突然暴怒,一脚踹在他膝窝,“你他妈是死人吗?”
明明他此刻狼狈不堪,在他陆临川的手下任搓任捏,可他每次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让他产生一种怎么羞辱他都没用的感觉。
一种被人轻视的感觉。
直到将他的脸扇到再也没地方下手,陆临川才甩了甩右手,唏嘘一句,“呼~给我手都扇疼了。”他睨了两眼那张肿得像猪头肉的脸,跟先前“小白脸”这个词再没有半分关系。
心情这才舒爽,他松开江逾白的领子,就像顺手扔垃圾一样,将他扔向一旁。
江逾白跪在地上,左脸肿得骇人,血从嘴角一直流到下巴。
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只是伸手去够散落的书包。指尖刚碰到背带,陆临川的球鞋就碾了上去。
车里的林昭雾还没走,她刚悄摸摸对着躲在墙后的江弥挥了挥手,抬头就对上江逾白那双似枯井般的双眼,灰扑扑的,毫无波澜。
他单腿跪在那儿,脸上还带着伤,眼神却平静得可怕,好像刚刚挨打的人不是他一样。
“好瘦。”林昭雾不自觉地喃喃自语。少年苍白的脸色在夕阳下显得更加病态,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她突然觉得胸口发闷。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如果刚才没多管闲事,他是不是就不会被打得这么惨?
钻了牛角尖的林昭雾瞬间被自责的情绪浸透全身,悔意像蜘蛛网缠住脏器,越挣扎越窒息。
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车门把手,又犹豫地缩了回来。她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准了不远处的江逾白。
不管怎样,先记录证据,也许会对他有用。
镜头里,少年的嘴角渗着血,却依然笔直。就在林昭雾不忍心看准备闭眼时,江逾白突然转头,少年的眼睛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镜头。
脸上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依然挡不住那双眼睛的深邃,像捕捉猎物一般,死死地盯住镜头。
“啊!”她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慌慌张张地关掉录像。
他的眼神,不似常人,至少不像一个会被霸凌的人。
2. 她会尽力帮他
居然被一个眼神给吓到了。
林昭雾心里有点羞愧,抬头望天望地就是不再望他。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这点那点,假装自己很忙,又在翻到录的视频时停留两秒。
猛然想起车里还有一个人,她坐直身子,手指紧紧攥住前座椅背:“傅叔,我们回去帮帮他吧!”
傅言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敲击:“小姐,现在去帮他,只会适得其反。”
就像方才一样,激怒陆临川,最后他的怒气全都撒在了那个少年身上。
林昭雾不甘心地咬着嘴唇,掏出手机:“那我报警总行了吧?”她晃了晃,“我刚刚拍了视频,可以当证据。”
傅言笑了笑,欣慰她的善良,同时又有点感叹她的天真。
“没有用。”
他一字一句地说出残忍又很现实的话。虽然不太想让林昭雾接触到黑暗面,但也没办法昧着良心骗她。
“所以就要看着他们欺负人吗?”林昭雾把手机摔在座椅上,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是一个非常容易共情的人,经常被电视剧里的一些情节感动哭,更别提这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在她的面前,被打的遍体鳞伤。
不禁让她感叹,是不是还没从抗日时期转变过来,不然他们怎么会把那个少年当日本人打。
“刚刚那个人的父亲,在这里权势很大。”傅言扶了扶自己略微下滑的眼镜,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你爸刚被调到这里,尚未站稳脚跟。”
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过于严肃,他温和地笑了笑,安慰道:“乖,现在先别给你爸惹麻烦。”
“开车,我们回家吧。”
话已至此,林昭雾多的不懂,但涉及到家人,那她也只能收起自己多管闲事的心。
那个少年很是奇怪,被人又打又骂却一言不发。
车子转过一个弯,夕阳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想起江逾白那双平静到可怕的眼睛,像一潭死水,连挨打时都没有一丝波澜。
不喊疼也不诉苦。
不求饶也不求救。
都说人的眼睛最是藏不住情绪,可从他的眼中,除了平静,再看不出其他。
这是一个被霸凌的人该有的情绪吗?
还是说挨打次数太多,已然麻木。
“傅叔,我刚刚做错了吗?”她有些迷茫,以前在长宁县,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虽然地方较小,也不及这里繁华。
但她的学校对校园霸凌属于零容忍,一告一个准。
傅言从车上方的后视镜中看到了她苦恼的样子,眉头皱成一团,心事重重。
“小姐,善良从来都不是什么错。”他顿了顿,又说,“但没什么用。”
刚感觉有被宽慰到的林昭雾:“?”
我知道了知道了。
伤春悲秋的情绪一下被搅了个稀巴烂,她也明白傅言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在以前的学校,她就像个小霸王。
她的话,才是评判什么有用什么没用的唯一标准。
只是现在换了个新环境,心情还没转换过来。
*
暖黄的吊灯在木质餐桌上投下柔和的光,衬得盘子里的饭菜更加美味可口。
本是温馨的氛围,饭桌上的父女俩却有些尴尬。
林昭雾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说话。林安也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刚上任第一天,应该是忙得不可开交才对,怎么有空回家吃饭的。林昭雾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猜测,但她不敢主动开口,还抱着万一猜错了的想法。
又过了几分钟,林昭雾终于忍受不了林安的冷暴力,装作不在意地试探:“爸,我妈呢?”
“你每天看见我第一眼就是找妈。不过让你失望了,她还在出差,一时半会回不来。”林安终于停下筷子,冷淡地看着她,“你放心,就算回来了也不管用。”
林安很少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她被话里的冷气刺激得直哆嗦。见这招不管用,只好又找话题:“那傅叔呢?”
傅言平时都会跟她们一起吃饭的,今天怎么不见人影?
林安见她还敢提,语气更冷了:“你说呢?当然是在替我处理还没完成的工作。”
“你说他为什么要替我?我为什么要回来?我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灵魂三连问,让林昭雾头皮发麻:“为了我,因为我闯祸了。”
可是她又有点委屈,她始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你好凶。”林昭雾忍不住控诉:“难道你也认为我见义勇为错了吗?”
“可是明明是你教我要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见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彷佛自己说一句是,她就能一秒落泪。
“但你见义勇为前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吧。”林安有些无奈,语气放软,“谁教你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就是干。”
见他语气不再强硬,态度也有所松动,林昭雾也不落泪了。
“可是我就是看不惯啊,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嚣张。”林昭雾回想起那个场景,想打抱不平的心情又涌上心头,“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照打不误。”
“不打难解我心头之恨。”
林安现在有点怀疑当初让她去学防身术是不是做错了,不然这丫头怎么路子越来越野了。
见说不动她,林安只好晓之以理:“暴力无法真正解决问题。经历了这件事,我想你也应该认识到了。”
再动之以情:“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要交给大人来处理,知道吗?”
林昭雾明白,但当时也确实很爽就是了。
而且她觉得,那个少年看见施暴者被另一个人也用暴力制裁时,心里是极度舒畅的。即便只有那么一瞬间,即便为此他又挨了一顿打。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无法控制的爽感。
她相信,如果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这是从他眼睛里传达出来的信息。
林昭雾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想事情很简单,她也只是给出了当下最为简单粗暴的做法。在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时,以暴制暴,就是特殊情况下最好的解法。
不过,她也知错了。
这次是运气好,下次她不会再这么莽撞,将自己和家人置于危险之中。
脑子里时不时会闪现那个少年的神情,还有他的处境。
林昭雾摇了摇头,她不打算再继续淌这趟浑水。
*
一夜无眠,第二天林昭雾顶着两个黑眼圈,怀着沉重的心情去上学。
初来乍到,但她一点都不怕生,很快就和同学们打成一片。
看来交朋友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难,只要释放善意,没有人会故意刁难她。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就是昨天还对她很友好的江弥,今天却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难道是自己昨天的行为吓到她了?
正欲询问,却被江弥抢了先。
“昨天……对不起啊。”江弥低着头,垂在两边的双手无意识地攥紧衣服下摆。
“对不起什么?”林昭雾小小的脸上写满大大的问号。
江弥听不出她是故意这么问还是真的不知道,她抬起头,忐忑地说:“昨天我退缩了,我很害怕,不是故意不帮你的。”
仅仅只是因为这个?
“那也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林昭雾觉得她有点傻得可爱,“我一腔孤勇,也不计后果。要不是你躲得快,差点就要被我连累。”
“而且,你就算是想帮也帮不了啊。”
见她真没有怪自己的意思,江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那你以后要小心点。”她担心地看着林昭雾,“那个混混叫陆临川,在学校里臭名昭著,一旦沾上甩都甩不掉。”
“临川?”林昭雾错愕不已,“他爸给他取了一个和县名一样的名字,这么大的官威吗?”
这话吓得江弥赶紧捂住了她的嘴,警惕地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听见后,才松开她。
“嘘!”江弥食指抵在嘴唇上,“祖宗,说话注意点。”
林昭雾也没想到,一个名字而已,会让她反应这么大。
她连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你这样子,也没多害怕。”江弥指了指她的熊猫眼,“那你昨晚怎么还没睡好?”
林昭雾这次学聪明了,她先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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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圈周围的情况,才凑近江弥,低声说:“昨天被打的那个少年,你认识吗?”
“认识,他叫江逾白。”
“据说他是陆临川亲戚家的孩子,是被爸妈寄养在他家的。”
提到江逾白,江弥不自觉停顿两秒,语气也变得惋惜起来,“刚开学时他就一直给陆临川当牛做马,时不时还要挨打,挨骂更是家常便饭。”
林昭雾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问:“既然他和陆临川是亲戚,那为什么还会被这样对待?除非……”
她心里有个不太好的猜测,过于残忍,开不了口。
“他是被爸妈弃养了。”江弥说出她心中所想。
而且是不是亲戚还不一定呢,不都是别人一句话的事吗?
“高一上学期家长会没见他父母来过。”
“而且,”江弥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她“据说他是天煞孤星,被父母弃养,被校园霸凌,自身孤僻,存在感也特别低,出于陆临川的威胁,没人敢跟他说话。”
林昭雾不理解,明明是那个姓陆的太混蛋,他自己欺负同学,还能怪别人太倒霉,才被他选中欺凌吗?
哪来的歪门邪道,受害者有罪论吗?
而且……
她回想初次见到江逾白的时候,他额前碎发略长,又瘦又矮,整个人存在感很低。
不吵不闹,看着也不像一个坏孩子。
什么天煞孤星,不过是一个想欺负他的理由。也是她们袖手旁观的自我安慰。
如果不是遇上了陆临川,他也能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平淡地度过这一生吧。
“那……这么恶劣的校园霸凌学校完全不管吗?”林昭雾还是有点不忍心,想找办法帮帮他。
“之前学校整改策略的时候安装了意见邮箱,说有什么想法可以写匿名信,会采取学生的建议。”江弥像是提起了什么恶心的事,语气越来越尖锐,声音也控制不住地拔高,“结果把我坑惨了。”
眼见周围人的目光都被她的声音给吸引过来,林昭雾赶紧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小声点。
余光扫到刚才还专注于写作业的几个女生此刻正注视着她,眼里充满了想听她讲八卦的渴望。江弥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喉头还梗着未消的颤音。她胡乱抓了把刘海,干笑两声:“啊哈哈,对,惨,我昨天回家摔了个狗吃屎,简直太惨了。”
听出她不愿分享的言外之意,几人也不再好奇,教室里又充满了笔在纸上书写的刷刷声。
等到那些若有若无的余光像退潮般散去之后,林昭雾才继续问:“怎么被坑的?”
“我看不惯陆临川的小人行径,就写了匿名信,结果学校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了,还让陆临川那混混给知道了。”
当时陆临川特意跑一班来威胁她。
他靠在门口,态度嚣张:“你们班的某些贱种胆子不小啊,居然敢写信举报我。”
“今天我心情好,放你们一马。”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以后再让我抓到有人在背后打我小报告,就不只是口头警告了。”
江弥现在回想起那个场景还是忍不住胆颤,那是她第一次直观地感觉到危险,近在咫尺。
她相信他说到做到,并且这次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真的是她走了狗屎运。
从那以后,她都是躲着陆临川走,不想再直面来自这个活阎王的压力。
“那你超级厉害的!“从她身上感觉到害怕的情绪,林昭雾伸手抱了抱她,轻声安慰,”你能站出来发声,就已经比大部分人强很多倍了。”
“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江弥摇了摇头,笑得苦涩,“其实我当天就已经后悔了,如果再来一次,我不会写那封匿名信。”
“那也很棒啊。”
君子论迹不论心。做了就是做了,没有如果。
更何况她对抗的还是一个极其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的恶霸,林昭雾觉得江弥真的是一个很勇敢很善良的女孩子。
而她自己,终于下定了决心。
昨晚她思考了很久,到底要不要把她手里拍下的证据交给江逾白。要在陆临川的眼皮子底下完成这件事,恐怕有点难度。
但是她会尽力,万一对他有用呢?
3. 我看起来很傻吗?
林昭雾观察好几天了。
陆临川完全是把江逾白当成仆人对待——
吃饭的时候他们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而江逾白却只能在一旁啃馒头,搭着咸菜。经常使唤江逾白去给他们买水买零食,脏活累活都丢给他干。值日也让他代劳,自己则在旁边指指点点。
林昭雾根本没有机会和江逾白独处。
如果去小卖部堵他,很轻易就会被陆临川发现。这不仅会给江逾白带来灾难,也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就在林昭雾苦恼不已的时候,机会来了。
今天的太阳很是毒辣,空气中蒸腾的热浪让人有一种正在被火烤的错觉,炙热无比。
林昭雾的校服短袖被汗液湿透,黏黏糊糊地粘在身上,难受极了。她趁着老师不注意,偷偷蹲在树荫下,假装系鞋带,忽然听到跑到那头炸开骚动。
江逾白倒在内跑道的草坪上,脸色惨白,不省人事。
“真特么晦气。”陆临川趾高气扬地看着他,眼里充满鄙夷,“废物能不能死远点,真碍眼。”
“就是,1000米还没跑完就晕了,孬种一个。”周耀紧随其后,骂完还不忘对着他竖中指。
等林昭雾赶到现场时,体育老师已经让医务室的人员用担架将他抬走。她只好跟自己的体育老师撒了个谎,请完假就马不停蹄地往医务室走。
林昭雾小心翼翼地推开医务室的门,刚想观察一下有没有医护人员,抬头就对上一双眼睛,是一位面相很温柔的护士姐姐。
“这位妹妹,是哪里不舒服?”李洁将手上的盐水挂上,朝她走来。
“谢谢姐姐关心,我没事,我是来看我同学的。”她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江逾白,“他身体没什么大事吧?”
“没什么大事,低血糖。”李洁心疼地看了江逾白一眼,语气里带着怜惜,“但这次算他幸运,摔在了草坪上。他是不吃饭吗?这个年龄的孩子哪个不是白白胖胖的,乍一看还以为他让人给虐待了。”
“而且,他脸上那些淤痕也不像是摔的。”
十六岁的男生,身高还没大部分女孩子高,颧骨清晰可见。刚被送来时,那个虚弱的状态吓得李洁差点叫救护车。
可不就是遭人虐待了吗?
想起他被欺凌的惨状,林昭雾又在心里把陆临川这个混蛋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她不能把事实告诉这个护士姐姐,这件事暂时没人能解决,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务人员。
见眼前的少女低着头不接话,李洁也不再询问。转头不放心地再次叮嘱江逾白:“平时多吃点饭,多补充营养,注意身体。”
江逾白静静地靠在枕头上,沉默两秒,从发呆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嘴里吐出几个字:“谢谢,我知道了。”
听得李洁直摇头,不管说什么他都只会谢谢。她也不去纠结他到底听没听进去,对着林昭雾说:“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聊。”
“姐姐辛苦了。”她对着李洁挥了挥手,转身几步坐到江逾白病床旁边的凳子上。
从林昭雾进门开始,江逾白就没抬头看过她一眼。
他都不好奇是谁来看他了吗?
医务室的病床都是一个房间一张,空间不大,但私密性很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放眼望去一片洁白。江逾白侧着脸,身上穿着那件发白的校服,似乎已经与房间融为一体,却也因为过于陈旧皱吧而被排斥在外。
见他没有要理人的欲望,林昭雾索性直接拉着凳子往前靠,坐到他眼前。
她弯下腰,双手捧着脸,笑意盈盈:“hello。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前几天刚帮过你诶。”
被她直视着,江逾白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动了动唇:“帮什么?是指帮助我获得一顿打吗?”
“可能是我见识浅薄,我们这里人不把这个叫做帮忙。”
哇哦。
林昭雾观察他几天了,从没见他说过这么多话。
舔一舔嘴要被自己毒死了吧。
不过吐槽归吐槽,看着他嘴角还未完好的淤青,其实她心里也确实一直过意不去。
“我道歉,对不起。”她收起笑脸,严肃且真挚地对着他说。
“但是,一码归一码。”林昭雾重新扬起笑脸,“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我还是很果敢地出手帮了你。”
“我可是替你踹了他一脚诶,我才不信你当时心里没叫好。所以……”
没等她把话说完,江逾白已经脱口而出:“谢谢。”
这句话真是说得甚得她心,要是能拟动物化,她的小尾巴要翘上天了。
这股子高兴的劲过去之后,林昭雾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她将裤兜里的U盘拿了出来。
“这里面是我那天拍的视频,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那天用手机拍完之后,她就将视频上传到U盘里,好保存也方便随身携带。
江逾白怔愣几秒,盯着她那双水盈盈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善意和怜悯。
“谢谢。”他抬起没挂盐水的那只手从她手里接过U盘,轻声道谢。
“以后请不要在陆临川眼皮子底下和我有所交集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林昭雾就是能看出他眼底刻着否则他又要挨打这几个字。
什么意思啊?
这也会给她带来麻烦呀,她都没说什么,居然还要被他嫌弃。
“你可真会破坏气氛。”她不满地嘟了嘟嘴,“我看起来很傻吗?”
当然知道来找他得避着陆临川啊,不然她这几天是在干嘛?
当高级动物观察员啊。
她故意动作很大地站起身,凳子被推得咯吱一声,像是在代替她发出抗议。
“我可是观察好久,才找到这个机会来找你的。”她双手轻轻拍了下,一副大事已成的模样,“你放心,就算不在他眼皮子底下,我应该也不会和你发生交集了。”
只不过是看不惯陆临川的暴行,才会帮他的,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她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江逾白将她的所有动作收入眼中,包括她的情绪变化。直到门被她轻轻关上,再也不见她的身影,他才把眼睛闭上。
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到他的床尾,很温暖,不再像正午的阳光那般灼热。同时,也在慢慢地往地上移动,蔓延,永远也不可能笼罩在江逾白身上。
……
之后的几个星期里,林昭雾遇到江逾白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碰到,也只是擦肩而过。
渐渐的,她也完全投入到自己的生活中。
“友谊赛?”林昭雾高兴之下一把握住江弥的双手,两眼放光,“我要去,我要去!”
“你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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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精力。”江弥吐槽的同时又充满了敬佩,她夸张地顺了口气,“这下四个人齐了,不用担心抽签抽到我了。”
趁着春意盎然,骄阳正好,四个学校联合起来办了一个400米接力跑。每个班固定出四个人,两男两女,男女生分为两个部队。四个人组成一队,但这四个人由这四个学校组成,也就是说林昭雾谁也不认识,要和陌生小姐姐一起完成这个任务。
这简直就是对江弥这种又内向又懒的人的地狱。
“你就是我们班的救世主好吗?”她挽着林昭雾的手晃啊晃。
因为她们班是尖子班,几乎都是书呆子,上学期有个比赛没人去,抽到了江弥这个倒霉蛋。从她被抽到开始,就一直担惊受怕,每时每刻在心里做准备,安慰自己没事的,跑着跑着就结束了。好不容易转移注意,没过一会儿又开始想自己比赛当天该怎么办,严重影响到她的生活质量。
“我超爱跑步的。”林昭雾被她夸得心花怒放,扬唇一笑,“这样能释放自己的情绪,心情不好的时候,跑一会儿就可以自动充满活力诶。”
“你真厉害。”江弥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要是换我心情低落的时候跑步,可能跑着跑着就跳了。”
这句话莫名戳中林昭雾的笑点,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藏在嘴里的两颗虎牙不经意间探出尖角,像一只坏计得逞的小狐狸。
*
“……让我们一起期待接下来的比赛。我的讲话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人家都讲完下去了,你还看呢。”林昭雾伸手扯了扯前方正在犯花痴的江弥。
“你不懂,这种极品看到就是赚到。”江弥终于舍得回头看她,“他可是宋沐言,不仅受女生喜欢,就连在男生那边也很受欢迎。”
林昭雾努力回想,他长得确实清秀俊美,声线清脆,气质干净。但这样的人并不少见,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她歪歪头,实在想不明白,疑惑道:“为什么?”
“可能因为他作为学生会长,很公平公正吧。”怕她还是不理解,江弥解释得更加通俗易懂,“一位处处为学生着想的学生会长,才能受人欢迎啊。”
其实她心里明白,之前匿名信的事,是他插手了,不然陆临川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你刚来没几个月,过段时间就体会到了。”
话音刚落,人群一片哗然,鼓掌声此起彼伏。她们两个人讲着悄悄话,不自觉地跟着一起拍手鼓掌。然后挪着步子,跟在班级尾巴上,一起前往学校给她们班划出来的区域。
“那你怎么不动手追?”嘈杂的人群声将林昭雾的声音覆盖,她只好提高音量,“对喜欢的男生就是要靠抢才行。”
没想到她会那么直白,吓得江弥一把捂住她的嘴:“祖宗,你还是未成年呢,怎么这么大胆。”
“我这是单纯对优秀异性的欣赏好吗?”如果不是她的脸颊染上了绯色的红晕,林昭雾还真就信了。
知道某人害羞,她随口答了句好,也不拆穿。
场地有限,女生上午跑,男生下午跑。
由于林昭雾抽到的场次靠后,俩人一直在为自己班加油,喊累了就到营地吃吃喝喝,休息一会儿。
林昭雾一直在场下摩拳擦掌,她快等不及了。没过多久,终于轮到她上场了。
4. 穿上,别冻死了。
“加油,别紧张。”江弥拍了拍她的肩。
“我不紧张啊,我可期待了。”她嘴角上扬,随之绽放一个自信都笑容,“等着我拿第一吧。”
起初,江弥并没有多在意,还以为林昭雾是在给自己鼓气。
没想到,她们那队失误了一棒都能被林昭雾拯救回来。江弥就看着她拿到最后一棒后,闪电般地冲了出去。
跟跑的她完全被甩在了后面,看着林昭雾一次又一次的反超,江弥感觉自己一介懒人都被带热血了。
最后林昭雾高举双手拿下了第一。
可恶,被她装到了。
但是,没帅过三秒,后面有个女生体力不支却强行冲刺,跑错了道。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林昭雾一把撞倒在地。
她单腿猛得跪在地上,条件反射的用双手撑在地上,惯性太大,还往前滑动了几厘米。
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吓得围在场边的学生们瞬间噤声,林昭雾自己都吓懵了。
她双手擦伤,右腿更是触目惊心,没有裤子的布料缓冲,皮肤直接在橡胶跑道上摩擦,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直到进了医务室,她才反应过来。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痒,林昭雾盯着自己裹满纱布的掌心发呆。江弥拧开碘伏瓶盖的响动惊得她一个激灵,这才发现伤口已经处理完毕。
“你怎么忍痛能力这么强,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江弥抽了张纸巾擦掉她额角的冷汗,眼里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这里没别人,想哭就哭出来。”
对啊,怎么不痛呢?
难道是麻木了?不应该啊。
她盯着自己上完药的腿,轻轻抬起来,能动,确实是自己的腿。
但是,怎么一点痛意都感觉不到。
“你傻了?”江弥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又掐了掐她的脸。
“啊,啊?”
还能感觉到别人的触碰,问题不大。
林昭雾曲了曲膝盖,医用纱布摩擦伤口发出细碎声响。确实不疼,连江弥掐她脸颊的力道都像是隔了层毛玻璃。她突然想起上周体育课崴脚时,也是这般诡异的麻木感。
要不是第二天脚肿得像小山丘,她都不知道自己脚崴了。
“没傻,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感觉好痛啊。”她故意龇牙咧嘴地举起双手,腕骨撞到铁质床栏发出闷响。江弥慌忙托住她胳膊,温热掌心贴上来时,她才惊觉自己连撞击的钝痛都没感受到。
“都说手是女孩子的第二张脸,我毁容了呜呜呜。”
“没事啊,伤的掌心,肉多,不会留疤的。”江弥忽略刚刚那股异样的感觉,只想着安慰她。
走廊传来轮床滚动的轱辘声,混着远处操场模糊的喝彩。林昭雾盯着窗外被风吹散落的海棠花瓣,终于把这两个月的异常串成线——食堂热汤泼到手背,起水泡却没任何感觉,值日时裁纸刀划破虎口只见血痕,手却不疼。
还有,缠了她多年的痛经突然消失了,还以为经过精心调理,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原来是随着她的痛觉一起消失了。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这就是天生幸运值100带来的威力吗?
这么邪乎的事都让她遇上了。
而且一切发展都有利于她。
*
隔了两间病房的处置室里,江逾白攥着床单的手指节发白。他看着自己右腿平白无故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
盯着伤口沉思几秒,他扯唇想苦笑,却发现他连这个都不会。他平淡地接受了这道凭空出现的伤口,也不惊奇,彷佛这么玄学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也同常事无异。
本来是趁着热闹,陆临川忙着出风头没空理他,才跑到医务室寻个清净,没成想倒还方便了他。
江逾白拖着腿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呼喊了护士。
“这么大的伤,怎么也没人扶你一下。”护士边他用棉签消完毒,才开始上药,“说来也巧,前不久刚遇到一个小姑娘,她也是右腿擦伤,和你一样,看着恐怖。”
江逾白听到这话,瞳孔控制不住地往里缩,只是片刻,他找回冷静,问,“她叫什么名字?”
护士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姓林,林昭雾。”
“还挺坚强,给她上药,眉头都没皱一下。”她剪短绷带时随口念叨,“你们现在的小孩都这么能忍痛?”
一个意料之外,又很熟悉的名字。
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江逾白平淡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清晰地感受到伤口深处传来灼热的疼痛。
还有每月小腹都会在固定的那几天开始胀痛,细细麻麻的,像在扯着身体里的经脉,更像是有锋利的刀具在刮蹭着脏器内壁。比挨打更加疼痛难忍,只有蜷着肚子才能稍微有所缓解。
刚开始出现这个症状时,他一度怀疑自己生病了,可是医务室检查不出具体原因。
现在能猜出来,这大概是女孩子生理期的痛经吧。
挺好的。
至少不是生病。
他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
门被护士带上,他垂眼盯着垃圾桶里染血的棉球,消毒液混合铁锈味在喉间翻滚。
这算什么?
报应吗?还是接受了她的帮助,该还回去的报酬?
江逾白整个人像脱了力,懒散得倒在病床上。盯着洁白的天花板,目光涣散得像是聚焦在很远的地方,脑袋一片空白,无瑕再去思考更多,半晌,在寂静的病房中,他轻轻地“啧”了一声,“真倒霉。”
语气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普通的事情,就这样接受了痛觉转移这么离谱的一件事,也像是在自嘲。
悲伤,痛苦,愤怒,这些都没有,从他身上依旧感觉不到任何情绪。刚得知痛觉转移时眼里的一丝波澜,也只是昙花一现。
只是偶尔也会感慨,他身上是一点幸运值都没有。
……
雨水顺着亭檐倾泻而下,在原本平静的湖面上砸出无数细小的水花。林昭雾缩在湖边的六角亭里,双手抱臂搓了搓发凉的手臂。
连接亭子的只有一条栈道,但方向却有所不同,左边通向教学楼,右边通向超市。换而言之,这只是修在这条栈道旁边的一个“意外”,毫无观赏性。
可就是这个意外,在雨天成为所有人的庇护所,让此刻的林昭雾不至于淋成落汤鸡。
也是这个意外,让她再一次碰到江逾白。
“你又被叫出来跑腿吗?”她抖了抖身上残留的雨水,心里埋怨着学校这不合常理的设计,栈道上方居然完全没有遮挡。
要知道这可是早读后学生们的必经之路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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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嗯。”
单字一个嗯,然后就没话了,江逾白又把天聊死了。
一分钟前的天气,完全看不出是要下雨的节奏,温度也是,感觉一瞬间下降了十度。这难道就是对她赖床的惩罚吗?不赖床她也不会现在才出来买早餐。
她又转头看着江逾白,心里感慨:他是真的跟传言中一般,非常倒霉。
她的裙子下摆已经被雨水打湿,黏糊糊地贴在大腿上,没穿外套的她,一阵小风袭来,就忍不住打寒颤。
江逾白看着她单薄的身体,还有瑟瑟发抖的肩膀,迟疑片刻,便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她:“穿上,别冻死了。“
他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像是会任人欺负的人,一如既往地夹枪带棒,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林昭雾也没跟他客气,她还记着自己帮了他两次呢,一个外套,有什么不好意思穿的,更何况她确实感觉马上要冻死了。
接过外套时,她的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背,短暂的触感。脑子刚反应过来,指尖早已分开,林昭雾没过多在意。
她只知道衣服是干燥的,还带着点他的余温,很温暖,看来他应该没淋雨。
干净利落地穿上外套,将拉链拉到顶,瞬间回暖。
小雨淅淅沥沥,偶有一阵阴风袭来,林昭雾就会下意识地将脖子往衣领里缩。虽然他的衣服并没有比她大多少,但她还是成功将半张脸都埋了进去。
意想不到的,没有任何异味,只有洗衣液的香氛味,淡淡的,很好闻。
身体稍微回暖,林昭雾心情好了不少,管他说话好不好听,还是先甜甜地道了声谢。
江逾白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转头看向她,声音比雨声还要轻:“没什么好谢的。”
毕竟她生病,受苦的也会是他。
更何况少女的生理期又快到了,这时候着凉,他必遭罪。
他不是什么好人,做不到像她那般无私奉献地帮助别人。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不会做。
“嗯?”林昭雾声音闷闷的,没听清他刚才在说什么。
但眼前的少年似乎没有再说第二遍的打算。
她抬手看了看腕表,还剩不到十分钟,就要正式上课了。
无端想起一些事,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犹豫再三,她还是问出口:“那你,回去晚了,会不会……”
……
又挨骂?
出于礼貌,她并没有把剩下的话问出口。她想,江逾白会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他不想说,那她就不是这个意思。
江逾白不明白她为什么看起来比他自己还要关心他的事,但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会。”
可能还会挨打。
不过,因为他反应太过于无趣,陆临川已经没有像以前那样频繁地对他施暴了。
得到肯定回答的林昭雾,不由得回忆起他们那些骂人的脏话,全部都不堪入耳,有时候她都怀疑他们是不是野人进化失败留下来的残次品。
那他为什么不选择冒雨跑回去呢?
林昭雾突然意识到,对江逾白来说,挨打挨骂或许还不是最可怕的。没有钱看病,没有人在意,一场感冒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施暴者最擅长的,就是把谋杀伪装成意外。
5. 挺会脑补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鼻子酸酸的。
林昭雾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难过,身临其境的难过,如同自己真正经历过。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束手束脚过。
想帮的人帮不了,想做的事做不了。
但她现在有一件事能做。
她抬头望向远处的超市,差不多400米的距离被雨幕模糊成一片。这雨势,要是刚莽过去,落汤鸡就是她最好的结局。
不管了!
她猛地脱下校服外套往头上一蒙,毫不犹豫地冲进雨里。冰凉的雨水瞬间浸透衬衫,布料黏在背上的感觉让她打了个寒颤。但她的脚步丝毫没停,粉白的运动鞋踩进水洼,溅起的泥水打湿了白袜,在上面留下了不少泥点。
江逾白手里拎着购物袋,份量很足,细小的两根带子将他的手勒出红印,仔细一看还有点缺氧发紫。
但他注意力似乎不在这里,只是静静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彷佛与这场雨融为一体。
直到思绪被身旁一阵窸窣声打断。看着雨中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他感叹:这是饿疯了吗?
虽然不知道她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但如果是她,那么做出什么行动,他都不会惊讶。
她肯定有她的道理。
退一万步说,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哦,好像还真有点关系。
江逾白才想起,她头顶,貌似是他的衣服。
“想淋雨倒是把衣服还我啊。”他轻声抱怨,目光一直盯着那个方向。
几分钟后,少女撑着伞。她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发梢滴着水,湿漉漉的刘海黏糊糊地贴着额头,平时爱美的她此刻毫无形象可言。
但她好像没有多在意,只是献宝似的举起一把粉色雨伞:“给你!”
伞没有被打开过,隐约能看出上面有一些图案。江逾白愣在原地,目光所及是她撑在头上的粉嫩美乐蒂雨伞,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安的预感。
“早点回去,能少挨几句骂吧?”林昭雾把伞往他手里塞,冰凉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腕,冻得他一颤。
江逾白垂下眼睛,过长的刘海遮住了表情,也抹去了眼里的万千思绪。
雨水在他们之间形成一道透明的帘幕,空气彷佛凝滞。
半晌,他接过伞,声音哑得厉害,“谢谢。”少见的多问了一嘴,“但是,有必要吗?”
于她而言,他不过是个陌生人,甚至是一条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下贱的野狗。
他身上,除了那件廉价的衣服,再无其他。
在他身上投入精力,显而易见,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就像石子投入大海,惊不起半分波澜。
所有,有必要吗?
“有啊!”林昭雾甩了甩头,像只淋湿的小猫一样,将多余的水甩出去,眼睛亮得惊人,“我已经让我爸爸请假了。”她顿了顿,突然笑起来,嘴角是一个很狡黠的弧度,“托你的福,我回家喽!”
她家本来离学校也不远,开车十几二十分钟就能到。
要是能选择回家待着,谁还愿意来学校啊。
“而且,”她突然凑近,“你刚才是在关心我对吧?”
“挺会脑补。”江逾白别过脸去,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红晕。
可惜,这大好美景此刻并没有人关注。得到这样的回答,她也不意外。
林昭雾看着手里湿透了的外套,猛地想起这好像不是她的,是江逾白的!
“对不起啊!我拿回去洗干净给你带来。”
湿透的衣服冰冰凉凉地贴在她肌肤上,裙子下摆贴在大腿根,林昭雾冷得牙齿都忍不住颤抖。
她也不多说,转身向着校门口小跑着去。
江逾白打开手里的伞,果不其然。
边缘粉嫩粉嫩的,里层是透明的,上面有一堆HelloKitty小猫,和一堆小星星装饰。
是一把少女心很足的雨伞。
看来他的预感很是准确。
但他还是撑着伞往教学楼走去。
其实,他有没有按时回去,都会挨骂。
这场雨,就像是给他布了一个死局。
陆临川知道他没带伞,他不想淋雨,使得这个死局没有破解之法。
有句成语叫做“怀璧其罪”。对他来说,活着就是罪。
江逾白站在高一教学楼的走廊上,雨水顺着伞面滴落,轻轻抖落雨水,整理伞面。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把粉色雨伞,伞面上HelloKitty的笑脸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眼。
将雨伞扣好,他并没有立马回到教室,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拐过几个转角,来到走廊尽头一间废弃的备用教室前。
门把手转动时发出“咔哒”的轻响。他推门,却发现门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挡着。
“谁?!”
门缝里突然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宋沐言的表情平静得像在正常值班,背后的讲台上还摆着书本。
可江逾白注意到他的校服口袋里断断续续的诡异游戏音效。
一秒钟后,音效戛然而止。
待看清来人后,宋沐言也不慌了,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是你啊。”
江逾白面无表情地扫视着空荡荡的教室,除了讲台上有几本宋沐言用来打掩护的作业,再无其他。
他的目光在几个被厚重窗帘遮挡的角落停留片刻,没搭理宋沐言,直接略过他,朝里面走去。
伸手掀开窗帘,灰尘像是终于得见天日,疯了一样地到处窜,呛得他忍不住咳嗽。
最后还是放弃了藏在这里的想法,他将伞递给宋沐言,“麻烦帮我保管。”
宋沐言这才注意到他手里那把粉得扎眼的伞,他坐在讲台上,边打游戏边嫌弃地撇嘴:“这么晃眼的颜色。”
“让我带回班里,分分钟被传八百个谣言你信不信!”
开什么玩笑,他在人前好歹也是风光霁月的帅哥一枚好吗?
“哦。”见他不愿意,江逾白的声音毫无波澜,“那我也不会告诉别人,学生会长偷带手机打游戏。”
他心里很清楚,其实他的威胁对宋沐言来说简直不痛不痒,因为没有人会听他说话,也没有人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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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但此刻的宋沐言还是给出了条件反射的回答。
“诶——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宋沐言气得跳脚,又怕被人听见,只能压低声音,“我可是每天都在替你收拾那不堪入目的桌子。”
确实,课桌上那些用马克笔写的“野种”、“去死”、“没人要”、“家畜“之类的话总会被擦掉。但其实擦不擦于他而言都是小打小闹,就算擦掉,那些被小刀刻进木头里的诅咒,却永远留在那里。
胶水、油漆什么的他自己也能收拾,江逾白早就习惯了。
“我没让你收拾。”他的语气很平淡,颇有一番不识好歹的意味。
“谁让你是我们班的,”宋沐言也没觉得他不识抬举,只是平淡地解释,“我作为学生会长兼班长,如果都对这种肮脏龌龊的校园霸凌事件视若无睹,那这学校还有救吗?”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几分无力。
他现在能力薄弱,能帮的也就这些。
其实他最清楚,只要陆渊嚣张一日,不仅是这所学校,整个临川都没救。
江逾白把伞往前递了递:“回去打开晾着,会锈。”
“啧。”宋沐言不情不愿地接过伞,指尖碰到伞面上冰凉的雨水,“哪个小姑娘送的?这么宝贵。”
“少问。”
江逾白甩出两个字转身离开。他手里还拎着一个超市塑料袋,里面装着陆临川那行人的早餐。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消失在转角处。
到教室门口时,他停下脚步,轻声喊了一句,“报告。”
教室里的老师正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并没有理会他。同学们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想看又不敢看。
他们不约而同地翻着书,纸页响动的声音,很是刻意。
陆临川不顾是否在上课,猛地起身,桌子发出一声巨响。他眼神阴翳,面露狠色,嘴角裂开一抹残忍的笑,“走,好玩的来了。”
周耀带着后排几个鬼马少年,跟着他大摇大摆地出去,没有人拦。
即便他们已经公然扰乱课堂秩序,老师也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底下的学生们更是连看都不看。
不敢,也不愿意。
“怎么?瞬移回来的啊。”陆临川一把揪住江逾白的领子,将他甩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江逾白脚尖离地,后脑勺狠狠磕在墙壁上,被撞的眩晕,手中的袋子也随之散落一地。
疼痛感瞬间袭来,他连声闷哼都没发出。
他双手垂落,眼神放空,已然放弃挣扎,像平时那样等待着暴力的到来。
“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们少了多少兴趣?”
本来还等着看他淋湿,那样子,真的像极了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
每次看着他那毫无动容的样子,就想狠狠撕下这层皮,看他还能不能保持这般冷静。
“老样子,拖去厕所。”
“得嘞!”周耀着急忙慌地冲在前面,像条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生怕别人抢走他的“业绩”。
?
6. Hello?介意拼个桌吗?
五一假期的第一天早晨,林昭雾睡到大中午才起床。要是按照学校的时间算,她把早上四节课都睡过去了。
但是,管她呢,现在又不是在学校。
她拉开窗帘,接受一会儿阳光的洗礼,这才出去觅食。
客厅空荡荡,只有桌上留了一张便利贴,她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
【钱打你卡上了,午餐自己出去搞定。】
是林安的字迹。
她这才想起来,一般假期家里阿姨也会放假回家,没人给她做饭。
想起最近江弥心情低迷,她顺手给她发了个消息。
【-昭昭雾雾:出来逛街?】
那边秒回。
【-弥弥补补:行啊。】
这时门锁突然响了,林昭雾心一跳。
不会吧,小区治安挺好的啊。
没留时间给她采取行动,门已经被攻克,确实把她吓一跳。
是一张熟悉的脸。
站在门口的女人眼睛和林昭雾如出一辙,蓝色的,更深,更纯粹,典型的欧美大美女长相。
祁娅是英国人,林昭雾是混血,只有眼睛和她相像,其他地方更偏向爸爸,脸部线条偏柔和。
“妈?!”林昭雾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祁娅被这不小的冲击力撞的向后踉跄两步,才稳定下来。
她把脸埋在妈妈米白色针织开衫里,熟悉的香水味混着机场特有的凉意扑面而来。刚蹭了不到三秒,就被祁娅捏着后颈拎出来——像小时候每次闯祸后被捉住的模样。
瞥见祁娅在她腿上审视的眼神,林昭雾瞬间明白她是回来算账的,心情从激动立马转向忐忑。
可恶,她一定是被林安背刺了!
明明答应了她不把这件事告诉妈妈的。
她知道祁娅最近有个很重要的项目要谈,不想打扰她。
祁娅是个工作狂,林昭雾也很支持她的事业,从不抱怨她给自己的陪伴少。因为她觉得工作中的女人最帅,而她的妈妈更是其中翘楚。
她为这样的妈妈感到自豪,又怎么会成为她的阻碍呢?
但她忘记了林安是个实打实的妻管严,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肯定不敢隐瞒温娅,一定是被她妈妈三言两语就迷惑了军心,老老实实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她。
事已至此,林昭雾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她的死亡凝视。
“妈——”她拖长尾音撒娇,赤着脚在铺满地毯的地板上转圈圈,“你看我活蹦乱跳的!”棉质睡裙摆扫过结痂的膝盖,前些天摔伤的地方已经长出粉嫩新肉。
“还贫嘴呢?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吗?”祁娅表情嗔怒,语气颇有些气急败坏。
她也不想扫她的兴致,可这确实不是一件小事,“你看看,膝盖开始渗血了,是不是毫无察觉?”
她回屋取来医药箱,握住女儿纤细的脚踝,指腹在绷带边缘轻轻摩挲。碘伏特有的苦涩在空气中漫开:“如果是很严重的内伤,没有及时察觉,可能悄无声息就没气了知不知道?”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林昭雾被吓得不敢再随意动弹,说话都有些结巴:“这、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呢。”
"你啊,就是把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她戳了戳女儿额头,“现在连痛觉都失灵了,还当是超能力?”
“可是以后受伤我就感觉不到痛了诶,我最怕痛了。”为了不让祁娅太过于担心,林昭雾搞怪地吐了吐舌头,抖机灵,“这怎么不算一种超能力呢?”
祁娅被她臭屁的样子逗笑了,整个人不自觉放松下来,不再像刚到家时那般紧绷。
“听话,我们趁着五一去大医院检查一下。”温娅这次假期本来是脱不开身的,一听见女儿生病,当下立断地推迟了会议,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不要。”林昭雾摇了摇头,“万一被人当成怪物,要拉我去做实验怎么办?”
祁娅被她说得一愣,她确实没考虑得更全面:“那我们再多观察几天,你得比以前更小心知道吗?”
林昭雾连连点头,就怕她因为这件事限制她的自由,她还约了江弥出去逛街呢。
*
阳光透过树叶,丝丝洒落,微风一吹,光影细碎流动,清幽而闲适。两人拎着的购物袋在走动中撞在一起,新裙子包装盒发出簌簌轻响。
“哇塞,快过来,我看见了一位大美女。”林昭雾整个人贴在甜品店玻璃幕墙上,呵出的白雾在镜面晕开小片云朵。
江弥望向玻璃里映出的那张面孔——睫毛浓密细长,眉骨精致,眼角尖细向下,眼尾略微上挑,还有那极具感染力的笑容。
最出挑的还得是那双眼睛——浅蓝色的。
放在这样一张脸上丝毫没有破坏平衡,反而是点睛之笔。
果然美女都对镜子毫无抵抗力,林昭雾尤其。已经数不清今天她照了多少次镜子。
江弥无奈,又觉得她实在可爱,配合地掏出手机:“嗯,那么请问这位大美女可否赏脸给个微信?”
“你说给就给,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林昭雾翘着嘴角转身,被哄得心花怒放,开始傲娇起来。
她一把拉过江弥,对着她笑得开怀,“你看,现在变成两位美女了!”
江弥其实不算传统意义上的惊艳型美女,但她长得特别有特色。
——韩系美女,特别像那种武力值超高的不良少女,并且一定是大姐头级别的。
这应该就是“恶女”相,反正当初林昭雾能跟她一拍即合有一半是因为她长得很爽。
但现实中江弥却是个很内敛的人,反观林昭雾横冲直撞,不服就干的性格,倒才像个大姐头。
当俩人眼里不再满满都是对自己的欣赏时,才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玻璃里面。
宋沐言正往咖啡里丢方糖,钥匙搅动的波纹倒映在他眼底,褪下那身洁白的校服,私服似乎更符合他的气质,他慢条斯理的样子像一位翩翩贵公子。
相反,坐在对面的江逾白整个人缩在阴影里,比宋沐言矮上一大截,依旧身着校服,安静地吃着面前桌上的慕斯小蛋糕。相比之下,他就显得潦草多了,放在人群中一点也不起眼。
“那是不是你男神?”不知为何,林昭雾就像做贼心虚般,拉着江弥躲在一侧。
明明她们只是偶遇,又不是跟踪。
林昭雾对宋沐言没有太大的印象,好奇心驱使她认真看了两眼,越看越不对劲。
她眯起眼仔细瞧了瞧,小可怜怎么和他待在一起?
“你干嘛?”江弥一眼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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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那就是宋沐言,但现在她并不是很想看见他,有点触景伤情了。
一看到他就会想起那边粉色HelloKitty雨伞,那一定是他喜欢的女生送的,不然以他的性格,绝不会收。
她这边还陷在自己的回忆中,转头就看见林昭雾已经起身。
那架势,看样子是打算准备闯入店中,吓得一把拽住她手腕,“你别乱来呀,我是单相思,人家根本不认识我。”
林昭雾看着她红得能滴血的耳尖,蓦地笑了。
“放心,我只是有点好奇他怎么会和江逾白一起,不是去搞破坏的。”她拉着江弥,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你也太怂了吧,偶遇啊偶遇,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要。”
“去刷刷脸也行啊。”
店门口的风铃突然叮当响。林昭雾已经猫腰钻进去,江弥只好紧随其后。
“hello,介意拼个桌吗?”话里虽有询问的意思,但还没等到回复,她已经挨着江逾白落座。
她胳膊肘支在咖啡色的桌布上,捧着脸,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视线全然落在旁边埋头苦吃的小可怜身上。
熟悉的声音传到江逾白耳朵里,他停下手中正在挖蛋糕的勺子,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言,又继续埋头吃。
林昭雾被他看得有一瞬的窒息,不知为何,总感觉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陆临川那个混混没在吧?”
平时他可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江逾白,使唤他做这做那,生怕他跑了,今天倒是稀奇。
“你不就是知道他不在,才找进来的吗?”江逾白看了她一眼,抬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察觉到嘴角沾着点可可粉,他抽出旁边的餐巾纸擦自己的嘴。
林昭雾动了动嘴,发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说是呀,显得她很怕陆临川一样,说不是,又将她之前对他说自己不笨的话推翻,很打脸诶。
他怎么总能把天聊死啊!
进来之前她确实是仔细观察了一下,不然和陆临川待在同一个空间,她怕自己忍不住又给家里惹事。
一旁的宋沐言眼见气氛越来越诡异,忍不住开口询问:“你是?”
“啊我叫林昭雾,刚转来没多久。”她一把揽过江弥的肩膀,笑着介绍,“这是我好闺蜜江弥。”
在此之前,江弥一直缩在角落祈求不要注意到她,结果没能如她愿。
宋沐言的视线终究还是落到了她身上,她明显能感觉到脸正在被灼烧,但心里又伤心又很欣喜,两种矛盾的心里纠缠在一起。
整理好情绪,她笑着打招呼:“你好,宋……会长。”
第一次在外面听到这个称呼,宋沐言怔愣片刻,顷刻,他挑了挑眉,轻声说:“叫我名字就好。”
声音干净清透,江弥彷佛听见心里的小鹿在抱怨,让她克制点,不然它要被撞死了。
眼见江弥的脸上的红晕要蔓延到脖颈,林昭雾及时开口,转移注意力。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她停顿片刻,似乎在搜寻一个合适的词,最后只吐出两个字,“聚餐?”
问题涉及到江逾白的私事,宋沐言避重就轻:“偶遇。”
林昭雾哦了一声,尾音拖长,显然她没信这个所谓“偶遇”的说辞。
7. 应该算是心疼
宋沐言想起早上那一幕——
独自一人蜷在卡座上写作业的江逾白。路过的他好奇心作祟,停了下来。
等回过神来,他已然到了江逾白面前。
四目相对,空气寂静无声。
“你身上带钱了吗?”眼前的男生蓦然开口。
“有。”他嘴比脑子快,“你……”
或许是对他的处境有所了解,宋沐言到嘴边的询问戛然而止。
“饿,借点给我。”江逾白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没有什么比命重要。
怕他不愿意,还补充一句:“以后加倍还你。”
虽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信度,但宋沐言就是莫名觉得,他的承诺价值千金。
他说会还,就是会还。
就算自己并不需要。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坐在他的对面,还莫名其妙点了杯咖啡。
所以才会出现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像是聚餐的情况。
“所以真是偶遇?”林昭雾追问,指尖瞧着桌面,眼神死死盯着江逾白。
没等来他的回答,先等来自己的甜点。
“两位的泡芙,请慢用。”
“谢谢。”
林昭雾笑着伸手从服务员手里接过甜品,俯身摆盘时,眼尖的她一眼看见藏在角落的书包。黑色的,没有任何装饰,容量很大,里面鼓鼓囊囊的。
假期第一天,他为什么会背着书包出现在甜品店?
江逾白察觉到她那异样的视线,眼里的好奇快要溢出来,也没顾虑,大大方方地告诉她:“显而易见,被扫地出门了。”
昨天他刚回到陆家时,大门紧锁,一家人应该是去旅游了。他本来就没钥匙,自然而然就被关在门外。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大家都心照不宣。
林昭雾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不该对别人的事情表现出这么大的好奇心的,好像戳到他的伤口上了。
瞄一眼他的表情,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并不伤心,就这么面无表情地说出意见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很崩溃的事。
看来是没少经历这种事。
林昭雾鼻子酸酸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从小就高枕无忧,代入他的处境她可能早就哭着找妈妈了。
“那你昨晚是睡在哪里的?”
“就在这里。”看着她有些苦兮兮的表情,江逾白不自觉地动了动右腿,还有些疼。
“用了点特殊手段留在这里。”他声音平静,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还免费蹭了一顿早餐。”
快问快答,怎么有一种老师质问学生的既视感。还是一位看起来很乖巧的学生。
“你的特殊手段,”虽然是有点搞怪的口吻,但林昭雾还是抓住了重点,“不会是临时工吧?”
“不然还能是什么?”江逾白反问。
“那你今晚……”
住哪?
“有地方住。”他先一步回答,打断了她的问话。
江逾白很不习惯她这关心的口吻,但让他选择视而不见他又做不到,只希望能快点结束这煎熬的问答环节。
林昭雾被他说话的速度惊叹到,他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猜到她要问什么。
这次还学会抢答了。
有地方住就好,她抿唇一笑,心里轻松了不少。原本想着让他去自己在学校附近的那座空房子住的,仔细想想好像不太合适,虽然自己没住过。
“怎么?可怜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下意识脱口否认,不知为何,总感觉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从见他第一面,他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喊一句疼,还有看向她时那淡漠的眼神,这个想法就已经深入她心。
所以,她想他会很讨厌别人的施舍和可怜。
话音落下,空气中开始凝结起一种微妙的氛围。
受不了这死寂一般的沉默,林昭雾偷偷抬起点头,想悄悄观察他。没想到江逾白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来不及躲闪,就这样直直地撞上他的眼。
深邃,又晦暗不明。
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她拿不准他是不是介意自己问这些事情。
江逾白把她的一系列小动作都收入眼底,她看起来被养得很好,心思全部写在脸上。比如现在,可能是在后悔问那些比较“私人”的问题。或许又开始愧疚没有照顾好他那可怜的自尊心。
可惜,其实他并没有这种东西。
算了不逗她了。
“行啊,总比揍我强。”他说得很诚恳,让林昭雾心里升起一股他是在感谢自己的莫名感。
他越是这么说,林昭雾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陆临川到底是怎么忍心欺凌这么一个乖乖仔的,林昭雾觉得自己那一脚真是踢轻了,不及江逾白万分之一痛。
看她们一来一回,对话间有种第三人插不进去的熟稔感。
宋沐言瞥了眼手表,很知趣地说:“那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便起身离开。
林昭雾这才察觉到自己刚刚完全忘了他的存在,还有江弥。
“诶?江弥呢?”她转身才发现桌上只剩下一个空盘子,人却早已没了踪影,“我那么大一个好闺蜜呢?”
“别大惊小怪了我的大小姐。“江弥从拐角出来,大老远就听见她的呼唤,“我记得刚刚跟你说了我去厕所了。”
她刚刚忙着跟江逾白说话呢,根本没注意她说了啥,只顾着答应了。
“一看你就没认真听我说话。”江弥看她聊得投入,自己在旁边和宋沐言大眼瞪小眼,好生尴尬。想搭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只好低头吃甜点,在手机里翻来翻去,假装自己很忙,实则无人给她发消息。
甜点吃完了更无所事事,只好去假借去厕所,躲一下,不然坐在离宋沐言那么近的位置,她的小心脏快受不了了。
林昭雾有些心虚,拉着江弥摇了摇,嘴角扯起一抹赔罪的笑容:“对不起嘛,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她拉着江弥作势要走,转头跟面前的少年道别:“江逾白,再见!”
话音里带着笑意,明媚开朗,是独属于少女这个年纪的活力,从四面八方向他渗透,无处可躲。
江逾白。
他一时有些征愣,很久没人这样叫过他了。
从十岁开始,每到一个学校都没人敢靠近他,老师也从不会点他名,大家都当他不存在。
或许是因为他看起来很阴暗,不好相处,也或许是因为见过太多次他被陆临川羞辱却袖手旁观,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敢直视他。
忽视他,并不会影响他们正常的高中生活,这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这很正常,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没有人会为了别人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但她,好像怜悯之心有点过于泛滥了。
“这位客人,等一下。”店员小姐姐见他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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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要走,急忙叫住他,“这是你的奶茶。”
茉莉奶绿,江逾白的眼神落在他手中的奶茶上,沉默半秒,才伸手接过。
“是刚才那位美女给你点的。”语气调侃,眼神里充满“年轻真好”的羡慕。
“谢谢。”他垂下眼眸,鸦羽般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中的思绪。
走出店门,夕阳斜下,暮色降临,炽热灼人的温度渐渐褪去,只留下温和的余温,舒适温暖。事间万物都被笼罩着。
当然,也包括他。
江逾白低头抿了一口奶茶,入嘴的第一感觉就是甜,甜过头了。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过甜的奶茶在舌尖凝成黏腻的糖浆。
咬着吸管又喝了一口,芋圆滑过齿列时带着异常的韧劲,像是要把甜味永远留在口腔里。
他面不改色地吞下这一口,才将奶茶拿近了看,标签上写着:十分糖,少冰,两份芋圆。
难怪。
她口味这么独特的吗?
即便喝不惯太甜的东西,他还是接着喝。在路边顺手买了瓶矿泉水,这才慢悠悠地朝着网吧方向走去。
……
“十分糖?!”江弥双眼瞪大,掩不住地惊讶,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谋杀呀?”
但林昭雾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对呀,我还给他点了两份芋圆呢,我简直是人美心善!”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她眼睛亮晶晶的,江弥百般确定,她确实不是在整蛊,才昧着良心夸她。
江弥能猜到她应该是没喝过十分糖的。一般她们喝奶茶都点的三分糖,甜度刚刚好。她盯着闺蜜得意的笑脸,突然想起上周被十分糖奶茶支配的恐惧——那种甜到舌根发麻的滋味,让她灌了一整瓶矿泉水才缓过来。
所以她的心意,可能也要被江逾白辜负了。
“不过,你为啥会给他点这么甜的?”琢磨片刻,没想懂,她觉得林昭雾有时候脑回路太清奇了,自己根本跟不上。
比如她为什么那么关心江逾白的住宿问题,为什么给他点奶茶,又为什么明明是一番好意,却搞得像是在整蛊人一样。
“可能……是觉得他生活太苦了。”在家人宠爱中的林昭雾,从小众星捧月,没吃过什么苦,也没见过他这么苦的人。她没什么其他想法,只是想做就做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飘忽不定,却还是被江弥精准捕捉。
“所以……你是在可怜他?”
她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只是日常中随口问出的一句话,可林昭雾却觉得,她应该不希望自己给出肯定的回答。
“不是。”林昭雾觉得可怜这个词,以她的处境来说,是否太过于高傲了。她斟酌一下,才说出了一个更适合的词,“应该算是心疼。”
她突然拽住江弥的衣袖,“你刚刚看到他吃蛋糕的样子了吗?”
“啊?”江弥哪有空看,她净盯着宋沐言了。
“像只饿了三天的流浪猫!”虽然没有狼吞虎咽,但是能看出他很饿。
“可怜流浪猫的人只会感叹一句它好可爱,然后摸摸它就转身离开。但心疼不一样,心疼是会想给它买火腿肠,即便附近没有超市,也会不计后果。”
“而且,十分糖是奶茶店的上限,可不是我林昭雾的上限。”她只是希望,江逾白以后的人生,也能拥有能够突破上限的甜。
被她释放的情绪所带动,江弥也从刚才那股莫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8. 装货
晚餐时间,一家人其乐融融,本是个许久未见的团圆饭,林昭雾却心不在焉。
“闯什么祸了?鬼鬼祟祟的。”祁娅看着她饭也不老实吃,放嘴里鼓动两下就要偷瞄林安两眼。
林安明显察觉到了,但就是假装看不见,憋着劲想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哎,家里老的小的都一肚子坏水。祁娅实在看不下去,也就遂了林昭雾的意,主动开口询问。
“啊我没有,我哪里鬼鬼祟祟了。”林昭雾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无辜的双眼里充斥着茫然,好像真没领悟到温娅的意思。
实则心里爽翻了,不枉她一分钟八百个小动作,终于让她们两个其中有一个注意到她的反常。
“少装,有事直说。”林安看她装得真像那回事,放下下手中的筷子,开口就是一个戳穿,他不像祁娅一样,有那心思配合她玩闹。
平时在饭桌上也没见她这么安静,更何况她妈这个月好不容易回来吃个团圆饭,不得把她上至七大姑八大姨下至神魔鬼怪都吐槽个遍。
现在这样安静吃饭的样子可真不少见,如果不是一分钟用余光瞄他八百遍就更好了,真是应了那句: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好吧,被你看穿了。”也是,她这点小把戏在林安面前不够塞牙缝的,本来她也只是想引诱她们主动问,目的达成,她也不躲躲藏藏,开口就是一个大逆不道——
“你啥时候才能干掉陆渊上位啊?”
林安:?
林安:“你还真是看得起你爸啊。”
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那叫谦虚,从他口中说出来就莫名有些搞笑了。
“装货。”他说的话太过于荒谬,林昭雾也懒得废话,言简意赅地反驳。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没日没夜卯足劲地创业,半年时间成功飞升。”
“仅仅是因为老丈人的一句你太废了。”
“到底是谁啊,好难猜呢。”
“反正不是你对吧?”
又来了,对抗路父女上线。
祁娅看着眼前的两人唇枪舌剑,优雅地擦了擦嘴,也不劝阻,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出好戏。
“谢谢乖女儿的夸赞。”也不知是哪句话让他听爽了,林安不气反笑,“听你这么一说,你爸还是很有能力的,配得上你妈对吧。”
“不不。”他摇了摇头,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是绝配。”
林昭雾:?
所以她自以为无懈可击的一通输出,他就听到“成功上位”这几个字是吗?
林昭雾无奈,又一次输在了脸皮上。
“以前也不见你这么关注我的事业。”玩笑归玩笑,林安还是正了正脸色,“所以……是为了那个男生?”
眼前的男人虽然平时喜欢不正经地和她一起斗嘴,但是一旦正经起来压迫感十足。
一针见血的问话让林昭雾怔愣了片刻,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再次感叹老爸惊人的感知力,自己在他面前彷佛透明,什么都瞒不住他。
“不是,单纯看陆临川不爽。”有江逾白的原因,但她确实不全是为了他。
她想起昨天下午被陆临川调戏的那个女生。
本来昨天下午快放假了,林昭雾和江弥刚接完水回来,高高兴兴地在聊下次出去玩要穿上给对方买的小裙子,远远地就听见一阵熟悉的狗叫。
声音特大,还贱里贱气的,是专属于他个人的极其恶心的语调,非常具有辨识度。
“当我女朋友有什么不好?钱和爱我都能给。”
什么爱?是指“我不是渣,只是想给每一个女孩一个家”的那种爱吗?
道貌岸然,听得林昭雾一股无名火,原本想避开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双目微垂,收在身侧的五指用力得指节泛白,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傅叔的那句“别给你爸惹麻烦”,还有江逾白破裂的嘴唇和那双面对殴打犹如枯井般空洞无神的眼睛。
傅叔跟在老爸身边已有5年之久,是下属亦是朋友。他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特别擅长审时度势。
相比之下,林安是一个很会伪装的人,跟他对话完全辨别不出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手里没筹码也会拿出让你深信他握着你命脉的气势,跟家人报喜不报忧,就是一头倔驴。
所以,傅叔嘴里的“你爸尚未站稳脚跟”含金量不言而喻,这说明目前林安手里确实没有足够的筹码支撑她胡闹。
不然,以林昭雾的脾气根本不可能选择躲着陆临川走。
但……这都过去几个月了,应该足够她小小胡闹一把了吧。
看着林昭雾僵硬在原地的身体,紧皱的眉头,还有眼里藏不住的蓄势待发的怒火,江弥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轻轻捏了捏:
“如果你有能够全身而退的能力,那我支持你做任何事。”
跟林昭雾做了几个月的朋友,江弥深知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如果现在不帮,这件事可能会埋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一旦勾起这段回忆就会被刺一下。
她不想她被这件事绊住腿脚,想做就做吧,这明明是一件特别光荣的事。
江弥的话犹如一针镇静剂,言辞简洁而有力,让江弥更加坚定内心的想法。
这次,她毫不犹豫地转身。
“对不起,我要学习,没时间谈恋爱。”闻欣有些害怕地往里躲,全身紧绷,尽自己可能离他远点。
“我是在通知不是在跟你商量,听懂了吗?”陆临川被她往后退的动作激怒,他向前跨一大步,将闻欣一整个人完全笼罩在怀里。
这个拐角比较隐蔽,他身后依旧跟着两三个男生,在那里起哄着让女生答应他。
“识相点,别让我说第二遍。”陆临川拽住女生手腕的瞬间,林昭雾的皮鞋已经嵌进他腿窝。
“真巧,”她碾了碾鞋底,“我也在通知你。”
骨肉撞击的闷响中,女生趁机挣脱。林昭雾顺势将她护到身后,江弥看准时机将她拉走。
这一脚来得又狠又准,鞋尖正中他腿窝最脆弱的那处软肉。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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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川只觉得膝盖后方那根筋猛地一抽,整条腿瞬间麻了半边。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左膝“咚”地砸在水泥地上,疼得他眼前一黑。
“操,谁他妈偷袭。”疼痛感和羞辱感煽动了他此刻暴躁的情绪,脱口怒骂。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男生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下意识转头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只有周耀克制住了人类好奇的本能,兢兢业业地蹲下去扶他。
“还能是谁,我啊。”林昭雾踹完这一脚心里舒畅多了,欢快地跳到他面前,一点都不像刚做了坏事的样子,俏皮极了。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在地上捂着腿的陆临川,他眉头紧皱,本来就丑,现在皱巴巴的,像一朵菊花,不仅丑还有点恶心。
林昭雾顶着眼睛被污染的风险,微微弯腰,以一种上位者的姿势,她嘴角上扬着,眼神却像是在看死人一般,语气更是明晃晃地不拿他当回事:“怎么?不认识啦?”
陆临川闻声抬头,一张明艳夺目的脸落入他眼中。少女唇畔含笑,眼底却无半分温度,目测身高一米六,却有一米八的气场。
被这样的她镇住,一时失了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吃。
“又是你。”他猛地挣开周耀搀扶的手,力道大得让周耀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周耀的手还僵在半空,掌心残留的温度被风吹得冰凉。
陆临川忍痛站起身来,低头逼近,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怒火喷涌而出:“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让你有勇气三番五次挑衅我。”
“这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吗?”即便站起来的陆临川比她高出一截,也依旧不落下风,“谁问你要了?”
“我看着像是会收别人不要的破烂的人吗?”
林昭雾全身上下,除了学校硬性要求的校服,其他全部都是奢侈大牌,并且是限量款,稍微廉价点的校服也挡不住她非富即贵的气质。
这种人这么可能收破烂呢?
“别以为我不敢打你。”陆临川猛地攥住林昭雾的校服领口,粗糙的布料在他指节间绷紧。林昭雾被拽得一个踉跄,脚尖被迫踮起,后跟离地足有两寸。
“说漂亮话谁不会?”被他拽着,林昭雾眼里也看不出任何害怕的情绪,她抬高下巴,从容不迫地看着他,语言犀利,“别动手起来还打不过我,那就更好笑了。”
场面僵持不下,空气冷凝。
谁都没动,谁都没退。
尽管此刻怒火中烧,但陆临川确实不敢拿她怎么样,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值得陆渊对他说一句“避免和她起冲突”,这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他也不敢违背他父亲说的话。
但是前面放了那么多狠话的他被架了起来,此刻需要一个台阶下。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紧张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江弥被这强大到场面震慑住,她深吸一口气,做好心里准备后,毅然决然地走向了林昭雾。
她轻手轻脚地将陆临川的手扒开,抚平林昭雾的领口,张开双手将林昭雾护在身后。
9. 睡醒……可以见到林昭雾 ……
被忽视的角落里,林昭雾注意到江逾白踏出半步的脚,在见到江弥的行为后,又无声无息地收了回去。
做完这一套动作,陆临川那凶神恶煞的眼神瞬间就转移到江弥的身上。
江弥被吓得一激灵,但还是蠕动几下嘴唇,慢吞吞吐出几个字,小声的几乎听不见:“冲……冲我来。”
说完安详地闭上了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给林昭雾都看笑了。
她曲起手指,用指节轻轻戳了下江弥的手臂,触到校服底下绷紧的肌肉。刚才还充满厌恶的眼神此刻已经盛满笑意,这次的笑真切地漫进眼底,连带着眼尾都弯起一点细小的弧度。
陆临川放下一句“懒得跟女人计较”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刚刚吓死我了。”江弥手抚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勇啊?”
“他不过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东西,有什么不敢说的。”想起她刚刚的行为,林昭雾语气里带着点促狭,“倒是你,那么害怕还要跳出来保护我。”
她话音未落,余光忽然扫到墙角一抹熟悉的身影——江逾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儿,正沉默地望着这边。她嘴角一翘,顺势朝他眨了下右眼,眼尾轻轻一挑,带着点心照不宣的意味。
他应该懂的吧?
刚才那一脚,她可是专门照着那人的右腿踹的,力道狠得能让对方瘸上半天。谁让那家伙之前踹江逾白的右腿?这账,她替他讨回来了。
江逾白站在原地没动,但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淡淡移开。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他应该是明白了。
这件事情她还没有告诉过林安,没有其他原因,主要是害怕又挨骂。
“是吗?”林安顿了顿,故意吊着她的胃口,“能看出来你很不爽了,毕竟昨天又给人家揍了一顿。”
“我看你挺有能耐的。”他嘴角微微含笑,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轻描淡写,“不然你来干掉陆渊?”
“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37度的嘴怎么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语的,林昭雾自知理亏,被怼得哑口无言。
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既然他还有心思讥讽她,那说明这祸闯得也不算太大,他能解决。
思来想去,怼不过就打算耍赖。
她转头看向温娅,小嘴一瘪,开始装委屈:“妈妈!”
“叫妈也不管用,你知不知道陆家刚刚发来医疗账单?”林安见她又要耍赖,及时制止,“右腿韧带撕裂。”
林昭雾梗着脖子:“他活该!”
“当然。”温娅突然插话,“所以医疗费我加倍打过去了,备注是‘见义勇为奖金’。”
明明是林昭雾的奖金,却发给了“受害者”,这招嘲讽意味拉满。
受不女儿的撒娇,温娅还是给了个态度,明晃晃地给她撑腰。
眼见温娅又要偏心,林安也不甘示弱,虽然没有学林昭雾瘪嘴,但还是能从中窥见委屈:“老婆!”
她每次都在他教育女儿的时候横插一脚,她们家简直就是典型的严父慈母。
“林安,你这把年纪已经不适合撒娇了。”林安才40岁,都说男人中年容易发福,但他不仅身材没变形,五官也更加深邃立体,气质也变得成熟有魅力,清新俊逸。
所以她说这话挺昧着良心的,但也不能放着女儿不管吧,只能暂时委屈他了。
“略略略,这次是我赢了。”林昭雾对着温娅的脸亲了一口,还不忘回头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林安看着温娅对林昭雾明目张胆的偏心,也不气,他凑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偏心是吧?那就从其他地方给我弥补回来。”
林·就在不远处·秒懂·昭雾:……
Hello?Excuseme?有人在意我吗?
谁想听了?
……
夜幕低垂,暮色渐浓,微风轻拂,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大自然在低语。
路灯闪烁着昏黄的光晕,距离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灯光勾勒出江逾白的轮廓,夜风拂过他单薄的校服衣角,在身后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在寂静的夜中,像都市怪谈中的瘦长鬼影——八尺大人。
他微微仰起头,沉默地注视着眼前这栋豪宅,路灯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冷光,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眼影,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直到里面传来一家人嬉戏打闹的声音,还有陆临川那让人听了生理恶心的恶笑。
房子隔音很好,从窗户传出来的声音也很微弱,几乎听不见。可他却觉得像是在耳边说话一般,无比大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比叽叽喳喳的蝉鸣声还要让人心烦。
江逾白终于动身,向前跨进大门。
“哟,小杂种不知道又去哪里混了。”陆临川把筷子往青花瓷碗上一搁,碗底磕在大理石台面发出清脆的响。他整个人陷进真皮餐椅里,脖颈后仰露出喉结,斜睨着玄关处的身影:“听说又住网吧去了?”尾音突然拔高,“哪来的钱?”
水晶吊灯的光线像聚光灯般打在江逾白身上。他校服下摆沾着可疑的污渍,帆布鞋边缘开胶的裂口里还卡着半片枯叶。餐桌前三道视线如同解剖刀——陆渊纵容着他儿子,即便没说话,眼神也足够具有威慑力,陆母则是觉得跟他说话脏了嘴,直接无视他。
她也想不懂就江逾白这条无家之狗到底哪里值得她儿子费口舌。
江逾白把书包带往肩上提了提,劣质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难以入耳的脏话如同泼水一般倾泻而来,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更没有回应。
他这样旁若无人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陆临川,他起身带着两个佣人直奔地下室而去。陆渊和陆母也由着他闹,她们知道儿子的脾气上来了,不让发泄会被憋死,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
再说,江逾白就是他们陆家的仆人,就算打死,也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陆渊会把一切处理得干干净净。
“给我翻。”
陆临川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自己却嫌恶地停在门口,连鞋尖都不愿意踏进去半步。两个佣人对视一眼,硬着头皮挤进逼仄的空间,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划出两道惨白的轨迹。
这间地下室本不该住人,黑暗潮湿,周围总是弥漫着一股发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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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分明别墅里有那么多空置的客房,却偏把江逾白塞进这个连灯都坏了的囚笼。
手电筒扫过室内寒酸的陈设:一张弹簧外露的单人床,床头柜缺了只腿用旧书垫着。东西少得可怜,倒显出几分诡异的空旷。
两个佣人将本就简陋的屋子翻得一片狼藉,毫无收获。
“陆少。”年长的佣人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发颤,“确实...什么也没有。”
陆临川突然笑了。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目光凛冽:“搜身。”
年轻的佣人刚要上前,突然被江逾白抬眼盯住。少年漆黑的瞳孔在黑暗里泛着冷光,惊得佣人不自觉后退半步。
“废物,我自己来。”
哗啦——
空荡荡的裤兜被翻出内衬,只摸出一张校园卡。脱线的校服外套扔在地上,扬起细小的尘埃。
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
“虽然我陆家不缺钱。”他忽然掐住江逾白后颈,将人掼在潮湿的墙面上,“但你这条野狗,手里别想有半分钱。”
“说吧,这次住网吧的钱又是哪来的?看来还是上次给的教训不够啊,什么时候你才能认清——
你就是我陆家养的一条狗!就算是兼职赚的钱,也应该上交,懂吗?”
陈旧的墙皮簌簌剥落,蹭在少年苍白的脸颊旁。
他沉默地注视着陆临川的暴怒,像在看一场早已烂熟于心的闹剧。
“再问一遍。”陆临川揪着他的头发往墙上撞,额角与石灰墙碰撞发出沉闷的“咚”声,“钱哪来的?”
墙粉簌簌落下,混进他睫毛的阴影里。江逾白垂着眼,视线落在陆临川因暴怒而绷紧的手腕上——那里戴着一条平安扣手绳。
第二下撞击来得更重,他听见自己牙齿相磕的声响。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开,可能是咬破了舌头。陆临川的咆哮震得他耳膜发痛,额角的伤口在渗血。温热的血液顺着眉骨滑落,在下巴悬了片刻,最后“啪”地砸在地上。
江逾白脸睫毛都没颤一下,只是闭上了眼,安静地承受着,等待这场暴怒如往常般耗尽力气。
片刻后,脚步声重重远去。
他撑墙起身时,血已经半凝,结在睫毛上像层暗红的痂。抬手蹭了下,指腹沾到湿黏,碰触额头的瞬间,疼痛才尖锐地醒过来。
“嘶——”
他终于叫出了声。
今天这场折磨比平常短,但也更狠。大概是上次在林昭雾那里吃瘪了,趁此机会将怒气全撒在他身上。
林昭雾。
脑子里嗡鸣未散,她的样子却清晰:那双眼睛亮得扎人,蓝色的,像深夜出来觅食的白狐,一闪就隐进暗处。
他拖着身子往回走,血又流下来,蹭过眼角像道温热的泪。房间里没纱布,没药,只有一张硬板床。他直接倒上去,闭上眼。
黑暗拢过来时,他想:
睡醒……可以见到林昭雾。
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为什么想起她,为什么想见她。这些他统统不清楚,这只是他意识迷糊时,下意识的反应。
也许明天醒来,就忘了。
10. 相当救世主吗?大小姐。
夏日清晨的阳光已经有些灼人,林昭雾刚从车里下来就听见上课铃敲响的声音。
都怪林安!
早上起床忘记叫她,闹钟也没响,紧赶慢赶还是躲不过迟到的命运。
林昭雾不想自己的大名出现在学生会纪检部的名单上,而且,今天居然还是轮到她们班的班长轮岗。
思来想去,她突然冒出一个好办法。
她让司机开车绕到学校后墙,下车后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一片较为隐蔽的地方,这是之前她和江弥迷路,误打误撞发现的。
目测完高度,一个翻身跳上围墙,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没少干这种事。
她轻盈地落在草坪上,正要松口气,余光却扫到墙角阴影里露出一截苍白的脚踝。
这个点了怎么还有人没在教室?
难道是逃课的?
正欲探究。
“林昭雾!”身后突然传来清冷的男声。班长程予川抱着记名本站在三步开外,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她条件反射地扬起笑脸,讨好地傻笑两声:“嘿嘿,好巧啊班长。”转身就往教学楼窜。
少女笑得狡黠,像狐狸一样机灵可爱。
程予川怔愣片刻,也没继续追,笔尖悬在记名册上,毫不犹豫地写下“林昭雾”这三个字。
既然被班长看见,那么代表着迟到翻墙的事情已经没有办法挽救,别说他会手下留情,不添砖加瓦就很好了。
从她转学第一天,这个班长就总是莫名其妙针对她,她又不跟他抢班长,这么虎视眈眈的干嘛。
事已成定局,林昭雾倒也没有像刚才做贼一样的心虚了,她慢悠悠地走着,裙角掠过走廊
窗台时,突然扒住窗框回头——
江逾白安静地蜷在墙角的阴影处,单薄的背脊微微弓着。他的校服外套铺在膝头,上面摊开一本习题集,右手握着笔正在纸上快速演算,笔尖摩擦纸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阳光堪堪停在他脚尖前半寸的位置,将他整个人隔绝在阴凉里。林昭雾只能看见他低垂的头顶,乌黑的发丝,全身上下只有头发看起来很健康。头顶一个小小的发旋随着写字的动作微微晃动。
本着好奇的本能,想着就偷偷瞄一眼,没想到还是个熟人。
“Hello,江逾白。”
清亮的声音突然闯入安静的角落。江逾白笔尖一顿,抬起头时,正对上林昭雾弯成月牙的眼睛——那瞳仁在阳光下澄澈透亮,胜过琥珀。他喉结动了动,只低低“嗯”了一声,便又垂下眼帘。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不上课吗?”
话音未落,少女已经利落地翻出窗户,运动鞋轻巧地落在他身旁。她下意识要蹲下,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僵住,转而单手撑着膝盖弯下腰来。校裙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礼貌的距离。
“被赶出来了。”他合上习题册,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林昭雾撇撇嘴——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干的。她突然凑近半步,发尾扫过江逾白的习题册封面:“我跟你讲,被欺负了就要反抗回去。”她的表情认真严肃,像是叮嘱小孩子,“不然有些人会以为你好欺负,变本加厉的。”
说完,她又打量了一下他的小身板,眼神坚定:“打不过找我,我现在已经不怕他了,保护你一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相当救世主吗?大小姐。”他仰着头,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那你可要说到做到。”
林昭雾闻言挑眉,突然伸手在他头顶胡乱揉了一把,把他整齐的黑发揉得乱七八糟,“谁要当救世主啊。”她指尖还带着阳光的温度,“我就是单纯看陆临川不爽很久了。”
江逾白猝不及防被摸头,整个人僵在原地。他下意识要躲,却在看到她气鼓鼓的表情时停住了动作。
少女逆光站着,发梢镀着金边,像棵生机勃勃的小白杨。
“既然你把我放在这么高的位置。”她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是满意,蹲下身来,双手捧着脸,“那我就勉为其难救救你吧。”
江逾白没想到随口调侃的一句话会引发这样的化学反应,他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他不懂是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你手怎么了?”他手背有一篇大面积被烫伤的痕迹,已经淡化,如果不是距离近,还真可能发现不了。
问题不在这,问题在于怎么跟她手上的烫伤那么像,都在同一只手,同一个地方。
“如你所见,烫伤了。”江逾白像看傻子一样,满眼写着这不显而易见。
林昭雾的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烫伤?”问出口的瞬间,一个可怕的猜想突然扎进心里。
如果真的是那样,她看着少年凹陷的脸颊,瘦弱的身体,纤细而脆弱,彷佛一触即折。喉头发紧,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逾白。
他已经过的够苦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烫伤的。”
他忽然垂下眼睑,常年淡漠的眉眼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脆弱,如果林昭雾没有被心里的猜测所困惑,一定能看出他的异样。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让林昭雾心间一颤,看来他确实把她方才“保护你”的承诺听进去了,才会对她展露自己不一样的情绪。
展露他最柔软的一面。
可正是这样的他,让她无比愧疚。如果真如猜想那般,那么她的承诺彷佛一个天大的笑话,因为最让人不能忍受的痛苦就是她带给他的。
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正义凛然地说要帮助他。
少女突然别过脸深呼吸,江逾白看见她的睫毛在剧烈颤抖,表情僵硬。
眼前的少女似乎真的在为自己那心里的一点猜测而痛苦,甚至还不知猜测是否正确。
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人呢,少年如是想。
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林昭雾思绪万千,第一次当了伤害别人的刽子手,一时无法接受,甚至想逃避。
万一不是呢?
万一是呢?如果视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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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不管不问,那她岂不是从被迫当恶人,变成主动了。
她这一生光明磊落,才不要做这么偷偷摸摸,苟且偷生的人。
“你……是不是右腿膝盖也莫名奇妙受伤了?”她声音低低的,仔细听还有鼻音,“而且,还很严重。”
问清楚就好了,万一不是呢?
医生只有知道病症才能拿出正确的药,而她,也只能证实猜想,才能策划该如何弥补。
少女低低的啜泣声毫无遮掩地传来,像羽毛般轻轻地挠着他的耳膜,悄无声息地钻进他的耳中。那细微的哽咽顺着血液流淌至心脏,轻轻地揪住他的命脉。
这是,哭了?
江逾白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没想把她惹哭的,但……
她好像是为了他才哭的。
好像,也不是不行。
“嗯。”他低头掸了掸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装作小心翼翼地说出这个奇怪的现象,“很奇怪吧?”停顿两秒又轻声补充:“还很疼。”
这三个字像刀子剐在林昭雾心口。她死死盯着他校裤下隐约凸起的膝盖轮廓,想起自己每次痛经时蜷缩在床角的模样。12岁那年被冷汗浸透的睡衣,抽屉里永远备着的止痛药,还有再也没碰过的冰棍...所有记忆突然有了具象的载体。
所以,这些都让他替她承受了吗?
她身体很特殊,从第一次来月经就疼的在床上打滚,找最好的医生调理也只能缓解,治标不治本,每个月都要请几天假在家调养身体。
自从不再痛经,她抓着机会就会来上一根冰棍,那架势,像要把这几年缺失的一并补回来一样猛烈。
不敢想江逾白要遭受多大的痛苦。
原以为是自己的苦尽甘来,却没想到是对别人的诅咒。
林昭雾的眼眶红得厉害,泪水在眼底打着转,像清晨凝结的露珠。她死死咬着下唇,心想自己以后再也不吃冰棍了。
“哭什么?”江逾白试着勾起嘴角,却只做出一个古怪的弧度。他抬手想替她擦眼泪,却在半空停住,转而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口,“其实早就已经不疼了,我适应能力很强。”
所以是痛麻木了的意思吗?
“对不起。”林昭雾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要坦白什么,“其实是我……”
可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少年突然的抽气声打断。
“嘶——”江逾白猛地捂住额头,眉头紧锁。他原本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却在看到她瞬间慌乱的表情时,心头莫名一软。
他突然不想再继续逗她,更不想听她道歉。
“怎么了?哪里又疼了?”林昭雾果然立刻凑上前,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碎发。额角那道伤口暴露在阳光下,未结痂,边缘还渗着细小的血珠。一看就还没有做任何处理。
江逾白感受着她指尖的触碰,那轻微的痒意让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昨晚陆临川打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能带我去医务室吗?”
11. 不是谁的真心都能被认真对待的
“现在就去!”林昭雾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注意力完全被转移,来不及去想他先前为什么不自己去,更是忘记叱骂陆临川。
她满脑子都是伤口发炎、留疤这些念头,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紧紧攥住了江逾白的手腕。
对她这样一个爱美的小女孩来说,脸上留疤可是比天塌了还可怕,所以自然而然觉得江逾白也害怕留疤。
少年任由她拉着往前走,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她发梢跳跃。他突然觉得,这道伤好像也没那么疼了,虽然本来也不疼。
“别哭了大小姐,你这样还怎么拯救我?”
林昭雾本来就是一个极其感性的人,一时得知这个消息难以接受而已,总感觉像是偷走了别人的气运,再加上愧疚,才会忍不住哭。
闻言,她一把揪住江逾白的袖口,恶狠狠地蹭了把脸:“明明是你非要把这个名头冠给我,到底是谁要当了!”布料上立刻洇开深色的水痕。
少年垂眼看着自己遭殃的校服,突然轻笑出声:“确实不适合你。”他指尖点了点她泛红的眼尾,“毕竟爱哭鬼可当不了救世主。”
“江逾白!”林昭雾气得跺脚,却在对上他含笑的眼眸时愣住。阳光穿过他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光晕。清晨的阳光很温和,暖洋洋的刚刚好,再一次笼罩在他身上。
“怎么?连我仅剩的外套都不放过吗?”少年依旧眉眼含笑,调侃她。
林昭雾这才想起,上次被雨淋湿的衣服,她回家干洗完,忘记带来了。
但此刻她也无瑕多想,被他的笑容晃了眼。
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少年,此刻竟显出几分狡黠,就像一个很普通的16岁少年——会哭,会笑,会跟朋友打闹。
如果没有寄人篱下,他应该会在一个很普通的早晨,由于嘴太过于毒舌,被朋友们吐槽吧。
她也是现在才发现,他此刻的眼睛,就像雾散去之后,底下的宝物崭露头角。依旧是黑灰色,黑的不纯粹,灰的不完全,却再也没有压抑的感觉。
就像他这个人,表面看着阴郁不好相处,骨子里却藏着意想不到的温柔。
“看什么?”江逾白被她盯得耳尖发热,下意识偏过头。
“你笑起来真好看。”她说,“以后要记得多笑哦。”
江逾白嘴角的笑意倏地僵住,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扬起的嘴角立马收了回去,躁动的心瞬间归于平静。
阳光依旧温柔,树影依旧婆娑。但有什么东西悄悄冒了头,又偷偷缩回去。就像潮水退去后,沙滩上留下的浅浅痕迹,很快就会被新的浪花抹平。
*
“哟,翻墙英雄回来了?”江弥咬着吸管,看林昭雾鬼鬼祟祟溜回座位,“程大班长今早可是把你当典型通报了。”
林昭雾瘫在椅子上,校服领子还沾着墙头的灰:“我当时落地转身,正好和他四目相对。”她夸张地捂住心口,“谁懂那个救赎感。”
"最绝的是老师明明只想问迟到,"江弥学起程予川刻板的腔调,“报告老师,她还翻墙——”两人同时笑出声,前排同学投来谴责的目光。
林昭雾转着笔叹气:“上周闻静迟到,他可是主动帮忙打掩护。”笔尖突然指向门口,你看!"
闻静正抱着饼干盒走来,马尾辫上别着林昭雾上周送她的发卡。
林昭雾刚到没几天就给班里女生送了头饰发卡,一人一个,谁都没有多,也没有少,作为见面礼。
闻静当然也有。
“昭雾,上周的事,谢谢你。”她小声说,“这是我亲手烤的,谢礼。”盒子里曲奇焦了半边,但裱花很精致。
“林昭雾。”冷冽的声线突然插进来。程予川不知何时出现在过道,保温杯冒着热气:“班主任找你。”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饼干盒,又淡淡移开。
将曲奇接过来,轻轻放在桌上,林昭雾拍拍闻静肩膀,眉眼含笑,“看着很好吃,你的心意我收到啦。”
她夸盒子精致都还很合理,结果硬是对着烤焦的曲奇夸好吃。
闻静心里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她本来就不擅长这个,苦苦练习,烤出来卖相还是很差。
不过她尝试了,没有很难吃,这才鼓起勇气将曲奇交到林昭雾手里。
结果没想到她看着这样的卖相都能夸,闻静瞬间不好意思极了。
林昭雾也没多想,毕竟这是别人的一番心意,总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吧,夸人的话顺口就说了。
但她此刻心情并不是很美好。
林昭雾起身时故意把椅子撞得巨响。经过程予川身边时,她压低声音:“班长,您这双标玩得挺溜啊?”
凭什么只针对她,是在怪她一来就抢走他的年纪第一吗?
这也太low了。
少年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刺耳的话,明明前一秒对别人还笑脸如魇,一转到他就变了脸色。
他握着杯子的指节由于太过于紧绷,已经发白。窗外蝉鸣震耳欲聋,他注视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最终沉默地推了下眼镜。
……
办公室。
周时远推了推眼镜,温声细语道:“老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也不是故意迟到,但翻墙这种事太危险了。”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肤如凝脂肌如雪,乖乖的妹妹头配上明艳的长相,让人移不开眼。
一时鬼迷心窍,他弯下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次没受伤吧?”
甚至想要牵起她的手查看,林昭雾身体条件反射,躲了过去。
似乎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当,他叹了口气,把记过本合上,只说了句:“下不为例。”
刚才那股铺面而来的侵略感转瞬即逝,面前的老师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周时远在这个学校两年了,业务能力强,人也温柔,在一众学生中风评极好,听说和隔壁的刘老师更是一对璧人。
应该是她想多了。
“知道啦周老师!”林昭雾收起心里不好的揣测,乖巧地点头,发尾随着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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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晃动。她轻手轻脚地退出办公室,刚关上门就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嘴上答应,但会不会照做还无从得知。
从办公室走出来的她,感觉空气都清新了百倍,虽然知道班主任不会拿她怎样,但这不代表她愿意被叫去办公室喝茶。
而且,身为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即便这只是个假象,但她也是有点好学生包袱的。
走廊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她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回教室,余光却瞥见楼梯转角处两个熟悉的身影。江逾白和宋沐言站得很近,似乎在低声交谈什么。
林昭雾下意识闪身躲到廊柱后面,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江逾白突然转头,准确无误地看向她的方向。
林昭雾心头一惊,他的目光总是那么敏锐。
“出来吧。”他声音淡淡的。
还是被发现了,说起来她到底在躲什么啊!又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此刻忏悔为时已晚,林昭雾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这才发现宋沐言已经不见了踪影。江逾白独自站在光影交界处,校服短袖堪堪遮住臂膀,露出的小臂上还残留几道擦伤,其余全是淤青和旧伤。
处处透着疼痛和始作俑者的残忍。
他好像从未遮掩过自己的伤口。天气热了就穿短袖,即便两只手臂没一处是能看的,即便这些伤痕对普通高中生来说有些过于恐怖,他也不会在乎任何人异样的眼光和非议。
虽然……别人也不敢看他就是了。
但有人看啊,在她眼里,他就是一个既勇敢又不内耗的人。有这样的心态,逆风对他来说只会是暂时的。
“好巧啊。”她干笑两声,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我刚从办公室出来,不是故意偷听墙角的。”
可不巧吗?几分钟前两人才刚分开,这就又碰上了。
江逾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阳光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让本就被碎发挡住的眼神更加模糊不清。
“那个...宋沐言呢?”林昭雾试图转移话题,“你们聊完了?”
“嗯。”江逾白终于开口,声音很轻,“约他周六到网吧,还钱。”
林昭雾兀自地点了点头,随即才反应过来。
网吧?
她也想去!
她眼睛一亮,兴致高昂地说:“我也想去!”三两步蹦到他面前,“我还没去过呢!”
心想,她们现在已经算朋友了吧,他应该不会拒绝。
距离很近,少女身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发香,若有若无,一丝一丝地往他身上钻,带着一股不把他完全侵染誓不罢休的气势。
江逾白心神不定,后退半步:“不行。”
“不是你怎么也这么小气啊!”她立刻垮下脸,“亏我还毛遂自荐给你当免费的保镖,结果让你带我去网吧玩一玩你都不愿意。”
越说越气,手指戳着他的肩膀,义愤填膺道,“算了,果然不是谁的真心都能被认真对待的。”
12. 不用躲
她摇了摇头,神情悲伤,像是被伤透了心。
“大小姐。”江逾白被她戳得后退一步,后背抵上走廊窗台,“网吧真没啥好玩的,又臭又脏。”
“嫌自己命太长,想去吸二手烟?”
闻言,林昭雾半信不信,轻轻地啧了一声:“骗人!”她眯起眼睛,眼里满是质疑,“祁沢每次回来身上都有炸鸡味!”
因为身体原因,家里对她管控得很严,不让她接触垃圾食品。连带着祁沢也不能吃,怕她看着忍不住,谁知他鬼点子那么多,每次都去网吧躲着她吃。
阳光突然晃进江逾白的眼睛,他偏过头时,颈侧突起的骨头在皮肤下格外明显:“所以……是想去吃炸鸡?”
“谁……谁想了?”她磕磕绊绊,又理直气壮,“我当然是去打游戏啊!”
“再说万一又有人找你麻烦……”话没说完突然顿住,目光停留在江逾白的脖颈。
少年过宽的校服领口滑向一侧,露出锁骨处还未消退的淤青。
“走吧。”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不似在意地理了理领口,转身往教室方向走去,却又在几步之后停下,回头看她,“下次——”
“什么?”
“不用躲。”他嘴角微微上扬,“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是在说下次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偷听吗?
林昭雾愣在原地,看着少年逆光的背影渐渐走远。风从走廊尽头吹来,带着初夏特有的温热,轻轻掀起她额前的碎发。
阳光把他消瘦的影子拉得很长,无暇去想其他,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怎么这么瘦。
*
江逾白站在ATM机前,荧蓝的光映着他苍白的脸。
【……账户13号11:34第三方支付平台财付通收入150000元,余额150000元】。查收成功,他取出卡片,金属边缘在指腹留下冰凉的触感。
正午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马路对面,一家顶着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实体店闯入他的视线,似乎是一家饰品店。
他愣神片刻,想起林昭雾头上戴的水晶夹子,闪闪的,很配她。
她似乎很喜欢打扮自己,也很喜欢亮晶晶的,各种各样的可爱装饰。
鬼使神差的,他走了进去。
少年站在明亮的店铺中央,瘦削的身形裹在校服里,显得格格不入。他嘴唇没什么血色,脸颊凹陷的轮廓在强光下愈发明显,整个人像一株长期不见光的植物,苍白而孱弱。
店员的目光扫过他突出的腕骨和单薄的肩膀,校服上还残留着反复洗涤的褶皱,要说他和路边乞丐的唯一区别,大概只有他很干净。
即便是这样,店员的目光没有丝毫异样,并没有因此怠慢他。
“欢迎光临!这位客人请问是要看些什么呢?”小姐姐摆出标准微笑,热情地招待他。
“发卡。”
“好的,请跟我来这边。”
这个店看起来很奢侈豪华,江逾白余光触及到的全是上万的项链耳饰,水晶专柜在店铺最里侧。他驻足在展示台前,视线掠过那些璀璨的饰品,一眼就看到林昭雾常带的那款水晶发卡。
一万多。
心里大概有了个底。
挑挑选选片刻,江逾白的目光最终停在一枚淡粉色的发卡上——精巧的蝴蝶结造型,主体由双层浅粉色缎带折叠而成,中间嵌着一枚镂空心型装饰,边缘密镶细碎闪钻,缎带边缘勾勒着波浪状蕾丝花边。
很可爱,看起来是她会喜欢的类型。
在他印象中,她好像没有特定喜欢的东西,只要是漂亮的东西她都喜欢。
不过……粉色似乎是她的首选。
他低头扫了两眼价格,指尖精准地指向那枚发卡,随后面不改色地说,“这个。”
三万多?
买一枚发卡?!
原本还在发呆的店员控制不住地瞪大眼。
实在不是她夸张,这种奢侈门店,一天她能碰到好多进来挑选观望,最后却两手空空离开的人。原本以为这位看起来一贫如洗的少年也只是过过眼瘾,谁知他真要买。
更何况这只是一枚发卡,都是智商税啊!
她就算哪天踩了狗屎运赚了十几万也不会舍得买,买包包都比买这个划算。
一边为自己冲了业绩狂喜,一边又觉得良心有点疼。
不过,人都是只为自己牟利的,只用了两秒,她就接受了他的选择。店员快步上前,生怕晚了一步他要反悔。
“好的稍等。”
她又扬起那标准的职业微笑,只是这次多了些诚挚。
刷卡时pos机发出刺耳的提示音。江逾白拎着印有烫金logo的纸袋走出店门,阳光突然变得很烫。他下意识把纸袋往怀里藏了藏,仿佛这样就能藏住某个不该有的念头。
他朝着网吧方向原路返回,远远的,能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不想让林大小姐来这个脏乱的地方,倒是没考虑过我想不想来。”宋沐言靠在网吧门口的柱子上,没进去,燥热的天气,加上让他等了一小会,此刻已按捺不住心里的怨言,“好歹我也是位大少爷吧。”
“没见过哪位大少爷会学别人偷听。”江逾白推开网吧的门就要进去。
“我没偷听,是林昭雾拦着我非要问你要去的网吧叫什么。”他学着林昭雾的口气,“还他说那个地方又脏又臭,不让我去~。”声音特意拔尖,细细的,也贱贱的。
江逾白停下推门的手,转头睨了他一眼,问:“你告诉她了?”
“那不然呢?”宋沐言摆了摆手,好似很无奈,“你觉得我能瞒得住她吗?”
就她那小霸王样,不问出来誓不罢休。
“在哪儿?”
“啊?”
“我问你她现在人在哪儿?”
“你怎么知道她来了?”宋沐言直起身,不自在地往后藏了藏手机。
江逾白用看大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像是用尽所有力气才耐着性子憋出一句,“你觉得呢?”
她要是不来为什么非要追问出结果?
宋沐言这才感觉到要完蛋,林昭雾特意“收买”了他的嘴,让他不要透露任何消息。结果他这个大嘴巴开局就泄露了。
“附近的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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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江逾白冷淡逼问的眼神下,宋沐言直接一整个毁约,摆烂地爆出林昭雾的行踪。
“帮我重新开一个环境好的网吧包间,我去接她。”
江逾白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独留宋沐言一人在热风中飘零。
“哎,你没手机怎么找她?”
他没手机,宋沐言是知道的。在陆家生存,甚至是在陆临川的眼皮子底下,江逾白完全就是一个三无状态:没钱没饭没手机。
一日三餐都没着落,经常看见他啃馒头。只有在放假陆临川一家出门,他才有口空气喘息。
之前宋沐言看不下去,请他吃过早餐。后果就是害他在全班人的注视中,众目睽睽下被狠狠羞辱一通。
那之后他再也没做过这种事。
江逾白当然没忘,只不过是余光瞥见不远处有手机专卖店,打算去搞一部手机。
他注册了微信,然后让宋沐言把林昭雾微信推给他。等她同意好友后,江逾白给她发消息:
【定位给我。】
-林昭雾:【不用,我自己能找得到。】
-江逾白:【那我回去了,你去陆家找我吧。】
-林昭雾:【???】
-林昭雾:【共享位置图标】
江逾白看着图标上那个距离不远的绿点,一闪一闪。招呼也没打,转头就走了。
宋沐言:“……”
您还记得是来干什么的吗?
不是还我钱吗?钱呢?!
*
江逾白走进商场,最后在一家奶茶店找到了林昭雾。
她今天穿着一条吊带长裙,藏蓝色和奶白交织的格纹像海浪般在裙摆漾开,里面还有一层蕾丝花边。可能是害怕被晒黑,外面还搭了一件蕾丝衬衫,仿佛把整个夏天的海风穿在了身上。
头上同样搭了一个藏蓝色的发卡,交叉形式的,别在一边。
今天是很清新的穿搭啊。
江逾白拿着礼物袋子的手不自觉收紧,里面装着他买的粉色蝴蝶结发卡。
或许,现在不是个送出去的好时机。毕竟,粉色和她今天的裙子怎么看都不太搭。
一旁沉迷于手机的林昭雾仿佛刷到了什么好笑的视频,嘴角扬起的笑容迟迟压不下去。
直到她顺手切到微信界面,猛地发现代表江逾白位置的小绿点和她的重合了,这才抬起脑袋。
!
“你到了怎么不叫我?”林昭雾站起身,把手中的奶茶递给他,“给你的!”
意想之中喜悦的表情没有出现,她看到江逾白欲言又止,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没多想,只以为他不好意思收她送的东西,又抬手戳了戳他。
“又是十分糖?”
江逾白挑了挑眉,终于开口。
“昂!”
“就问你甜不甜吧,我自己都没喝过这么甜的。”
林昭雾还以为他意识到她给他点十分糖的寓意了,一脸求夸夸的表情。
“齁甜。”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他把口中那句“差点甜死了”憋了回去,换成一句稍微委婉点的话。
13. 特别特别特别,好看!
“你对我真挺好。”江逾白接过她手中的奶茶,张嘴轻抿一口,表情并无异常,语气却有点明褒暗讽的调笑,可惜林昭雾是一点都没听出来。
她只听出来自己被夸了,心花怒放,略显谦虚道:“是吗?下次我也尝尝,总感觉三分糖差点意思。”
“……也行,下次轮到我给你买。”
他说得很诚恳,林朝雾又没那么多心眼子,也就只能读懂他的表面意思。
想起他的处境,他瞬间就被感动到了,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同时,她又很心虚。
因为他不知道,她是在赎罪。
自从得知自己经期那非人般的疼痛不是治好了,而是转移到他身上后,林昭雾又恢复到从前的生活模式。
不该吃的少吃,生理期还是会去医院治疗,至少可以舒缓一点,减少带给他的疼痛。
“哦对了,”林朝雾将自己放在一旁的袋子递给他,“这是你的衣服,我已经洗过了。”
因为这件不属于她的衣服,而且她们学校男女生校服差异很大,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男生的外套。
再加上她那天被雨淋了个透,根本逃不过林安的质问。
林昭雾跟他斗智斗勇半天,终于让他相信自己没有早恋。
江逾白接过她手中的外套。两人边说边往就往外走,他在见到她那一刻就提前叫好了车,她们出门就可以坐车去重开的网吧。
“诶?你有手机了吗?”
林昭雾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就陆临川那副恶霸样,不可能让他拥有手机这种东西的。
再说,他哪来的钱买啊?
“刚买的,到时候可能得麻烦大小姐帮我保管一下。”
“可以啊,这么信得过我。”其实她还很好奇钱是从哪儿来的,但这问题过于私密,她不知道会不会很冒犯。
反正他肯定是从正规渠道得来的。
对他这点信任还是有的,毕竟是她亲手挑选的朋友。
“……这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林昭雾手轻轻点了点他搁在一旁的东西,明显是送女孩的。
从见到他第一眼,她的目光就不自觉地被他手里的礼物袋吸引了。
很眼熟,上面有她常去的一家饰品店的logo,是比较出名的牌子,也出了名的贵。
“嗯?这个啊……”
江逾白故意拖长尾音,故弄玄虚,吊着她的胃口。
他早就察觉到她似有似无的视线,就想看她能憋到什么时候,终于是开口了。
“不给你还能给谁?”他没有正面回答是不是送给喜欢的女生的这个问题,而是用反问的语气,让她有一种非她不可的感觉。
就好像,不管是什么好东西,他的第一人选都只会是她。
眼看他打开袋子取出一个小盒子,林昭雾震惊之余,连连挥手,“你这是……正经渠道得来的吗?”
其实她是想关心他,吃饭的钱都没有,哪来的钱给她买奢侈品。谁知道一开口询问,却变了个味。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废物。”江逾白神情自若,并没有对她说得那番话产生误解。
“只是花钱比赚钱难,所以,花在你身上,也算发挥了它的价值。”
也是,无论是兼职还是什么其他法子,对他来说,赚到的钱总归是没办法花的。
陆临川想他是什么样他就得是什么样。
但是可以拐个弯再反哺回去啊,林昭雾决定让自己当这个弯。
从现在开始,江逾白的一日三餐她包了!
只要在学校,她就不会让陆临川再次骑到他头上。
想明白后,她也不再推脱,伸手接过盒子,迫不及待地打开。
“居然是最新款诶。”
这家的发饰款式基本都快被她挑完了,而她又不喜欢重复。所以打开之前已经做心里好准备,如果重复了,就把她自己那个送人,以后就戴他送的这个。
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买的最新款,她上次在待上新商品看到过,打算挑个时间去买的。
“谢谢!”
林昭雾弯起漂亮的眼眸,眼睛被笑意侵染得格外漂亮,小虎牙悄悄露出尖角,又迅速收回去,很是魅惑。
也不闲着,她立马掏出包包里的小猫镜子,对着镜子将新收获的蝴蝶发卡对着头发比划,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位置。
江逾白默默地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没出声。
其实他知道,他送的东西对她来说并没有很珍贵。他对钱也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她不缺钱,他也不吝啬给她花钱。
没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至少要让她和他待在一起时,露出明晃晃的笑。
除此,别无可求。
“特别特别特别,好看!”一连说好几个特别,她甚至还特意凑近了些,想让江逾白也欣赏一下。
林昭雾从来不会去想自己缺不缺,别人送的有没有价值,对她来说有没有用。
她只知道,收到了别人认真挑选的礼物,无论是什么,都应该认真对待。要好好道谢,要提供情绪价值,要让对方知道,她很满意他送的东西。
江逾白看着她头顶那一抹突兀的粉色,似乎也被她所释放的情绪感染,挑眉笑道,“是吗?我怎么感觉不太搭。”
其实确实是不搭,毕竟她今天一身藏蓝色,头发上突然别一个粉色发卡,这能怎么搭。
“本来就不搭,但是我很喜欢。”
“我说搭就搭,你要是觉得碍眼,那我以后无论穿什么风格都要戴上这个发卡。”她似乎被他这不领情的做法搞得有点炸毛了,语气中带着点赌气的意味。
明明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穿搭,只是想说出来让他开心,结果他还主动拆台。
明明是她随口的一句玩笑话,江逾白却求之不得。
她是不是不知道,身上有任何别人送的东西,都是一件很私密的事。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把她标记了一样。
“走吧,去吃你心心念念的炸鸡。”江逾白打开车门,还不忘用手挡着车门顶端。
那模样,还真像一个恭迎大小姐回家的保镖,甚至还更贴心。
主要是林昭雾一点也不惊奇他会这样做,毕竟女孩子就是要多呵护啊。而且,在她心里,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温暖体贴的人。
江逾白看着宋沐言发来的消息,带着林昭雾一同进了网吧包间。
打开门就和大冤种宋沐言来了个四目相望。
再一看,桌上好吃好喝的摆着,他头戴耳机,电脑页面上还有获胜的图标,一点也没苦着自己。
“终于是来了啊。”宋沐言摘下耳机,眉眼略有些挑衅地看着江逾白。
他就是要当电灯泡。
他就不走。
谁让江逾白那样对他,这是报应。
江逾白懒得理他,幼稚。
他带着林昭雾坐在电竞椅上,将面前的炸鸡推到她手边。
“你果然是骗我的,”她第一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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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东张西望,这摸摸那摸摸,最后才得出这个结论,“明明环境很好啊。”
一路上也没有奇怪的味道,那些人也只是安安静静地打游戏,偶尔太激动吵闹过度还会被管理员制止。
更别提包间了,隔音效果好到外面被抢劫了都不会影响到她们。
江逾白低着头没说话。
他没骗她。
也许她口中的祁沢去的网吧确实环境好,但他口中说的,是真的不好。
“本来就是,他就是想自己偷偷玩,不带你。”宋沐言看热闹不嫌大,在一旁拱火。
江逾白直接无视他,坐到林昭雾一旁,打开电脑准备教她打游戏。
“你有注册游戏号吗?”他问。
“有!但是我没怎么玩过。”
“没事。”
看他那淡定自若的样子,还有手上熟练的动作,她以为自己码到大佬,要被带飞了。
“我也不会。”结果他顶着一张看起来很会玩游戏的脸,给出这么个答案。
“那我们一起边玩边学,放心我学东西很快的。”她迫不及待地加他好友,“到时候我来带你。”
“欸,我会玩啊,我可是这个游戏内排名第一的大佬,让我来带你们。”宋沐言被俩人一起忽视,还不容易谈及他擅长的领域,终于找着机会显摆了。
林昭雾是真没想到江弥眼中那个高冷温柔的男神,是这样式的。
不知道告诉江弥之后,她会不会幻想破灭。
三人组队在包间里玩了一下午。
天色已晚,但还没完全黑下来。
“我送你回去。”江逾白打开车门,招呼她先进去。
“……你回去晚了,会被刁难吗?”林昭雾真的很害怕看他被虐待,本来一个经痛就够他苦的,还要遭受霸凌。
每次看到他伤痕累累的样子,她心里就一阵恐慌,非常害怕他心理出现问题,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不是担心他伤害别人,而是担心他伤害他自己。
“这几天没什么大事,他们回祖宅了。”临走前看陆渊脸色似乎不太好,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是吗?那最好永远别回来了。”林昭雾冷凝的视线落在他露出来的满是伤痕的手臂上,淤青未退,再添新伤,看着像是前几天刚添的。
她语气冷淡,眉心微蹙,那双平时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也染上几分愠色。
江逾白怔怔地站了几秒,前几次都不懂她为什么总是情绪起伏那么大,别人高兴她就笑,别人受苦她就伤心。
明明这些都跟她无关。既不是是主导者也不是参与者,她表现出来的情绪,却总是比别人还要真切。
“我也希望。”
这是江逾白第一次向别人表达出自己的情绪。无论是诅咒,愤怒,求饶,其实都是一个人在遭受不公平待遇的发泄口。
林昭雾也有些愣住,他终于,会表达自己的情感需求了。
他也会对霸凌者的行为感到愤怒,他也有自己的情绪,会想要过回正常的高中生活。
以前她甚至没从他眼里看出他对陆临川的恨,这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
人都是要有寄托的,或爱或恨,反正不是像他那样,被欺负了不反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充斥着淡淡的死感。
“会的。”
一切都会变好的。
从林安到这里的那一刻,单方面的猎杀就已经开始了。
林安不会让陆渊这样满身罪恶的人高兴太久。
14. 甘愿送急诊
那天江逾白送她到别墅区门口,就转身回去了。
还顺手把他刚办的银行卡交给了她保管,他怎么可以这么命苦,现在有一个她能打掩护,那以前呢?
肯定是如表面看到的一样,身上空荡荡,没有一件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林昭雾当时很想邀请他去她家里做客,反正她家里有人,但是又害怕被她老爸看见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自然而然不敢乱邀请,即便只是朋友。
她初中还经常带朋友回家玩,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但那也是带了一堆,还没有这种只带一人,还是个男生的情况。
*
又是新的一周,林朝雾今天带了两份早餐,一份给江弥,一份给江逾白。
她家做饭最好吃的就是林安,其次是阿姨,林安又很忙,没有时间经常给她做饭,但是只要祁娅在家,次次都是他做饭,只因祁娅爱吃。
所以她基本上都是蹭着她妈妈的光才能有机会吃,林安才不会特意挤出时间给她做饭呢。
“等会儿下早课不用去买早餐了,我给你带了。”
林昭雾坐在江弥旁边,将手中的早饭放在她桌上。
“我不是说了不用帮我带的吗?”江弥受宠若惊,之前林昭雾提过一嘴要让她尝尝她家阿姨的手艺,但是当时她就拒绝了。
江弥觉得这样很麻烦她,而且给她钱也不收。
“因为我已经决定要给江逾白带了呀,你们都是我朋友,一碗水要端平。”
“你不要有啥心理负担,我就爱给你带。”林昭雾还顺手替她打开了饭盒,“你看,这么香气诱人,你能忍住吗?”
江弥坳不过她,也不再推脱。
趁她吃饭,林昭雾那天出去玩游戏的事情全部讲给了江弥听。
或许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她有些喜不自胜,“最后,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什么?”江弥不止何时已经停下吃饭的动作,思想放空,明显在走神。
她现在很后悔那天没跟着她一起去,错过了在宋沐言面前刷脸的机会。本来以为就林昭雾和江逾白俩人,她又跟江逾白不熟,才没去的。
“那先听坏消息吧。”
林昭雾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江弥才认真琢磨了一会儿,最后有些为难地做出了选择。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林昭雾鬼鬼祟祟地四周观察一番,这才降低音量,凑近她耳边,“你男神好像不是高冷挂的。”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把宋沐言的另一面全部抖出来,边说边观察江弥的表情,怕她因为宋沐言“塌房”事件难受。
江弥现在确实难受,但不是因为所谓的“塌房”事件。
感觉心脏的某一处酸酸麻麻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暗恋了快一年,当然很清楚宋沐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表面装高冷,独来独往,实际上嘴碎爱笑,跟他树立的人设大相径庭。
江弥就喜欢偷偷观察他每天精心伪装高冷的样子,这让她感觉她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不是很远。他也不过是一个活人感很重的普通人。
但现在,似乎出现了不需要他带着面具相处的人。
她也不再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了。
“那……好消息呢?”怕被林昭雾发现异常,她努力压了压无措的表情,佯装没事地继续问。
“好消息就是我加到了他的微信,”林昭雾嘴角漾着笑,带着些讨夸的意味,“把他推给你,你就离他更近一步啦!”
江弥抬起头,定定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她的嘴角似乎总挂着笑,每天总有说不完的有趣的事情,整个人明媚开朗,只是站在她旁边,听听她说话,就会被她的情绪感染,最后像是被净化一般,扫去一切阴霾。
这样的女生谁不喜欢呢?
宋沐言可能会喜欢送他粉色HelloKitty雨伞的女生,也可能会喜欢林昭雾这样的女生,但不可能会喜欢她。
存在感低,还懦弱无能,保护不了任何喜欢的东西,也不配得到喜欢。
“……江弥。”林昭雾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不让她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江弥被她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叫醒。
江弥愣神地啊了一声,神色有些黯然地问她,“可是,他会同意吗?”
“那肯定的呀,”她很是决断地说,“谁会不想多一位朋友啊。”
“哎呀对自己有点信心,能加到你这位大漂亮的微信,是他的福气好吗?”
林昭雾抬手瞥了两眼腕表,这才惊觉马上要上课了,急急忙忙地站起身,对着江弥摆摆手。
“先不说了,等会儿江逾白没时间吃饭了。”
江弥看着她消失在教室后门转角的衣裙,微不可查地扬起嘴角。已然忘记刚刚心里酸涩的感觉,现在只想继续尝尝她从家里带来的早餐,细细品味她家阿姨的厉害之处。
就在同一时间,江弥的视线直直撞入程予川黝黑的眼眸中。
他正死死盯着林昭雾的身影完全被吞没的那个转角,尽管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江弥条件反射地浑身打了个颤,心里毛毛的。
她不明白,以前也没觉得班长那么神经兮兮,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样了。
*
七班往常热闹的教室里,今天安静地出奇。没有人在桌子的间隙中打闹,没有人在七嘴八舌地聊八卦,她们居然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哦,也有人坐在别人位置上。睡觉的依旧睡得很香,想着的要么光明正大地偷看,要么手里拿着笔,假装在写作业,余光却偷瞄。
这一切的异常都来源于一个女生。
就是林昭雾。
她正坐在那个平时被他们当作不存在的“透明人”旁边,笑嘻嘻地让他吃饭,说这是她特意给他带的。
让他们最震惊的不是她的行为,而是陆临川居然没有任何作为。
有人在对他平时又打又踹的狗示好,他彷佛看不见一般,甚至表情还有点憋屈。
换做平时,他早就给出下马威,告诫别人离他的“所有物”远点。江逾白是被丢他家的没有要的野狗,既然被陆家所收养,那么就算他把江逾白打死,也没有人能干涉。
毕竟,这属于“家事”。
但他现在却对于林昭雾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这不可能因为他良心发现,只能意味着,林昭雾这个人,他也惹不起。
不管是他们异样的眼神,还是他们的猜想,林昭雾都没心思去探寻,她此时只想着让她的朋友吃好喝好,尽快远离那个贴在他身上的“瘦弱矮小”的标签。
“好吃吧?”她双手撑在课桌上,捧着脸问。
江逾白的饭桌上有一个精致的浅蓝色饭盒,她特意挑的,江弥的是浅粉色,和她一个颜色。虽然外表都很精致漂亮,但是款式完全不一样。
“你做的?”
江逾白细嚼慢咽,等嘴里所有的东西完全吞没,才开口。他声音不大,刚好保持在林昭雾能听清楚的音量。
其实他现在饿极了。以前也饿,但是没饭吃的他,对着那个日复一日的白馒头,毫无食欲,只当是每天的必要任务。
所以当他看着碗里的大虾、排骨,还有香喷喷的米饭时,是真的想狼吞虎咽。
出于一些不知名的原因,他忍住了。
“当然不是,”林昭雾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嗓音里都带点明晃晃的笑意,“要是我来做,你现在可能送急诊了。”
她一点都不避讳自己手艺很差的事实,甚至觉得是一件很美好的回忆。毕竟当初差点让她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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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世的爸,传出疑似“食物中毒”的丑闻。
不过好笑归好笑,她当时急哭了也是真的,一直扑在妈妈怀里叫喊着她要没爸爸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下厨房。
江逾白似乎也被她逗笑了,这一刻的心情好到他神志不清,在听她说出可能会被送急诊的时候,居然脱口一句——
“可以。”
林昭雾怔愣住了。
可以什么,可以送急诊吗?
这孩子以前到底吃了多少苦啊?居然连她做的中毒套餐都上赶着要吃。
“没必要。”
怕他误会自己真的会给他喂黑暗料理,她紧急澄清。
“以后跟在我身边,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很有可信度,她脸上雄赳赳气昂昂的,活脱脱一副小老大的样子。
江逾白见她脑回路与常人不同,也不再暗戳戳撩她,只是留下一句,“那我以后是你的忠实小弟,每天为你打call。”
说完也许是觉得这话有点尴尬,他没敢再看林昭雾的表情,安静地埋头苦吃。
其实……
他刚刚的意思是:如果能吃到你亲手做的饭菜,那么就算送急诊也没关系。
本来林昭雾自己燃自己的还没什么事,谁知江逾白还主动捧哏,这让她一下子就认识到自己的发言或许有点过于中二,瞬间萎了下来。
莫名其妙开始尴尬。
而且他怎么不毒舌了,她还是想念偶尔跟她说反话,时不时锐评一下的江逾白。
冷静下来后,她这才注意到周围人的表情。
嘴虽然没有像小说里说得张的跟鸡蛋一样大,但明显能看出他们很震惊。
林昭雾轻咳两声,她挪动椅子,正襟危坐,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然后才扫视一圈,最后停在那个不知真睡还是装睡的陆临川头上。
没说话,但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以后江逾白就是她的朋友了,别再欺负他。
同学们本就是好奇心重,偷偷摸摸听别人的私事,这一下直接闯入当事人的眼里,都赶紧移开眼,低着头,各忙各的。
其实他们心里也如释重担,以后应该没人会欺负江逾白了。
“那我要回去了,你抓紧吃,到时候上课了吃会被老师骂。”
嘱咐完,林昭雾这才大摇大摆地走出这个不属于她的教室。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江逾白才收回视线。他转头盯着自己旁边这个曾经被视为“不详”的空位置,嘴角不自觉上扬好几个度。
或许,不详也挺好的。
周围同学们的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有吃惊,有好奇,有嫉妒,但这些都比不上陆林川那如同毒蛇一般狠辣的视线。
在暗处嘶嘶作响,一旦找到机会,被顶上的人将被撕咬得支离破碎。
江逾白很实在地感受到了,他转头,和这道视线的主人直直地对上。
这次,他的眼神再也不像之前那般空洞,嘴角很刻意地挂上浅笑,意味深长,挑衅十足。
陆临川被他这个行为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攥紧拳头,手背用力到青筋暴起。
他无数次后悔没有早点弄死江逾白。
现在他家被盯上了,他不明白,林昭雾家里到底做什么的,后台这么硬。
她爸,甚至调来还没半年,就让一向狂妄自大的陆渊说出让他时时刻刻做好准备,不要和她硬碰硬。
即便是早已被陆家刻上奴隶两个字的江逾白,也能让出去。
这意味着陆家的尊严,也让出去了。周围人好奇、震惊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无异是对他的鞭挞,就像在一点一点地挖他的血肉,疼痛难忍。
他陆临川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无所谓,江逾白这个嚣张的小白脸,总归是要回陆家的,他有的是机会教他做人。
15. 真让人火大 网吧包间。
网吧包间。
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正挤在电脑前激情斗争。
不过多时,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大大的“胜利”。
“我去,妹妹你背着我们偷偷练了?玩得这么溜。”
言渠双手一摊,像个软骨头一样整个人倒在身下的电竞椅上,似乎被刚才的那场游戏夺走全部力气,他望着林昭雾,感慨道。
她这技术,不像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的样子。
“不是,哪有……”
林昭雾被他说的话吓得连连摆手,余光却时不时瞥向旁边那个和她拥有同款蓝色眼睛的男生。
祁沢正似笑非笑地回望她,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看似不在意,脸上却明晃晃挂着“今天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试试看”的表情。
他的指尖在鼠标上慢悠悠地轻点,凤眸上挑,漫不经心。
那眼神直击心灵,让林昭雾瞬间感觉无处遁形,寒毛直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祁沢虽然平时看起来很好相处,实则却是个很讨人嫌的家伙。浑身上下长满了捉弄人的鬼点子。
而且虽然只是表哥,给她的感觉却和她那笑面虎老爸如出一辙,脑子时刻在高速运转。她只要说一点谎都会被一眼看穿的那种。
高兴的时候比较宠着她,但是性格说一不二,嘴上也得理不饶人。
更何况她现在还不得理。
之前说好了等她高中,稍微长大点,有一定的判断力和自制力之后,才会带她来网吧这种地方消遣。
要是被他知道,她早就来过,那是真要完蛋。
“我、我天赋异禀不行啊?”
说谎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刚开头语气断断续续,但万事开头难,越到后面越有底气。
甚至敢直视祁沢的眼睛,面不改色地调侃,“总不能是某些人第一次玩没我这个水平,嫉妒了吧?”
都怪言渠,要不是他多嘴,她不至于在这里硬着头皮解释。
一如既往地喜欢夸大其词,她最多就是能跟上他们,不拖后腿,还没到大佬的级别。
她说得非常带有真情实感,一字一句控诉着他们看轻她的不满。
“最好是。”祁沢气极反笑。
也不知是真信还是假信,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反而是对着言渠警告,“谁是你妹妹,那么想要就让你爸妈生一个,免得你到处乞讨。”
“谨言慎行,懂吗?”
话里话外都充斥着一股子火药味,言渠知道这家伙因为林昭雾不说实话,现在心情很是不爽,拿他当出气筒了。
但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每天就爱跟他对着干,不犯点贱就浑身不舒服的那种。
“都是兄弟,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
说着说着,可能是入戏太深,还伸手想要揽过林昭雾的肩膀。
祁沢一把将他的咸猪手打开,脸色沉下来。
“她长大了,男女有别。”
他低沉的声音里这次是真的透着隐隐的不悦。
言渠的手被一把拍到半空中,要下不下,他也不觉尴尬,神态自如地收回手,看起来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了。
但还是本能犯贱,下意识控诉他,语气夸张,“祁沢你这个死妹控!”
不过确实是他欠考虑了,记忆中林昭雾还是个小学生,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一时没有转换过来。
祁沢一如既往地无视他。
妹控?他才不会承认。
“走吧,吃饭去。”
祁沢将耳机还有其他设备收拾好,推开椅子站起来,林昭雾也紧随其后。
“哎哎,等等我啊。”言渠手忙脚乱,“我还没玩够,你们就不玩了?”
本来就是提前从国外回来的,还没到周末,只能挑在林朝雾下午放学才能出来玩玩。这才没几局,他还没过瘾。
但他的话无人在意,也只能跟着她们出去。
从包间出来,林昭雾挨着祁沢,沿着走廊忘前走。
她仰着头,从头到脚扫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头居然只能勉强够到他肩膀,忍不住控诉道,“你怎么长这么高了?我以后也能长到你这么高吗?”
“想什么呢?”祁沢低着头,看着她头顶的小璇,毫不客气地说大实话,“当然不行了。”
这话毫不留情地揭开血淋淋的事实,林昭雾本来就只是随口一说,没真想长那么高,她才不要长到一米八呢。
但还是被他这有点看不起的语气打击到了,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长得高了不起啊,臭屁得要死!
但是,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身影,他瘦弱、矮小。
“那,如果是男生,是不是都还有机会长高?”她完全没打算谨言慎行,好死不死的,拿男生身高来做对比,“甚至,比你更高?”
话音刚落,祁沢的眉头也随之皱起。
“谁?”
他很敏锐地察觉到,或许真有这么一个男生,不然她不会提起。
这次林昭雾并没有被他吓到,又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正打算全盘托出,想告诉他自己交到一个好朋友。
话还没说出口。
她眼睛突然一亮,就见到了话题的当事人。
前面那个熟悉的身影,手里拿着房卡,正准备进包间。
他站的那个地方,离林昭雾并不远,并且随着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近。
她眯着眼睛多瞅了几眼,确定是江逾白后,本来打算叫出声的名字,被她哽在喉咙。
她突然有个坏点子,打算悄悄靠近他身旁,再突然出声,吓吓他。
但是她忘记了他的敏锐度。
没想到他的视线,就这么水灵灵的,和她对上了。他的目光从她脸上,上移到旁边的祁沢,仅仅停留一秒,便像个陌生人一般,主动收回视线。
这让原本打算打招呼的林昭雾一头雾水。
他这是,没认出来?
不对呀,好歹她也是一位极其显眼的大美女诶。
不管他是没看到,还是刻意回避,林昭雾的脑子没那么多细胞去揣测,她想也没想的,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江逾白!”
喊完她就迈着步子,三步并作两步,朝他的方向走去。丝毫没察觉到身后祁沢那耐人寻味的眼神。
被她叫出名字的少年,应声回头。
她今天穿着一条黑红相间的格子jk,洁白的衬衫领口,有一条红色领结,打理的很漂亮的水母头上依旧带着各种小饰品,基本是红黑配色。
没有,他送的那个粉色发卡。
她今天,身上没有他的标记,身旁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人。
江逾白捏着房卡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来不及体会心中那股落差感,就被她硬怼过来的那张脸,还有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勾走了思绪。
他失神片刻,才低低地嗯了两声,算作回答。
“你怎么在这里呀?”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紧张地问,“不会是那家伙又欺负你了吧?”
昨天她在教室的那番作为,算是把人得罪了个彻底。
但是她没考虑周到,江逾白还住在他家。
“没有。”
他也知道陆家不能回了,再回去,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出来。
所以他早就留了个后手。上次开包间时,他直接连包了一个月。
原本以他的力量,是逃不过陆家的魔抓的,但现在他们自身难保,忙得焦头烂额,也顾不上抓他回去。
“只是以后都没地方住了,”他脸色很平静,“住网吧也挺好。”
“地下室没什么好留念的。”
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淡,就这么悄无声色地卖惨,想让眼前这个少女心疼他。
并且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还频繁瞥向祁沢,在明知这点把戏早就被看穿的情况下,公然挑衅他。
祁沢原本靠在一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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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地等着林朝雾和人叙旧。他没打算干涉她的社交圈。
却没想到,一道饱含情绪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挑眉,这是把他当成假想敌了?
有点意思。
两个男生之间暗潮涌动,林昭雾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无暇关注。
得知他之前住在地下室,她回想一下电视里的地下室的居住环境。
又开始难受了。
好在现在他终于脱离苦海,不用在陆家寄人篱下,当牛做马,偶尔还要当出气筒,一点隐私都没有。
可他的语气中没有解脱,没有释怀,好像就是顺其自然。就像被丢在陆家,就在那里安然住下,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现在被丢出来,就住在网吧。
就是这样一点不卖惨的行为,让林昭雾瞬间联想到“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这个道理。
“那不行。”
以这里的花销程度,他绝对住不了几天。既然他不哭诉,那她就强塞。
林昭雾稍加思索,便想到了法子。
“我有地方给你住。”她想起那个一直被自己搁置的学区房,“你……”
“不行。”
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祁沢真是看不下去了,他这个妹妹完全就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别人八百个心眼,她倒欠八百个心眼。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曲起手指,给她头上来了两下。
林昭雾这才想起祁沢的存在,张嘴刚要跟他解释,下一刻,她的手腕被他拽住,拉向他身后。
他跟江逾白正面对峙。
“怎么?想入赘啊。”他笑着,眼里却没什么温度,语气无甚波澜,“这还没成功,就先捞一套房子,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
入赘这个词落在林昭雾耳朵里,太过于严重了。她一脸不可置信,完全不知道祁沢怎么联想到的。
然而江逾白完全没认真听,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祁沢拉着的手腕上。
眼前这个少年的手背皮肤与林昭雾白皙细腻的手腕比起来,也不落下风。手掌很大,骨节分明,配上那略微暴起的青筋,看起来很般配。
啧。
真让人火大。
他轻轻摩挲自己指尖,那些常年干重活的老茧,摸起来很是粗糙。
会让她感到不舒服的吧?
江逾白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管祁沢说什么,他都没回,一副不想和他聊下去的样子。
他这个样子,不知为何,林昭雾能感觉到他的怒火,莫名觉得他现在很生气。
“你怎么这样啊?”她急忙掰开祁沢的手,跻身靠前,将他和江逾白隔绝,“这是我朋友,说话客气点。”
她现在两头为难。
一方面祁沢并不知道她欠下的人情债,怕她被骗,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另一方面,江逾白又何其无辜,他什么也没做,就莫名其妙被泼脏水。
“你现在真是长大了,胳膊肘往外拐。”祁沢声音冷淡。
“我……”她也不敢当着江逾白的面,告诉祁沢痛觉转移的事情。
气得她哭腔都出来了。
见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祁沢语气也舒缓下来,“行,你的事情你做主。”
反正那也是属于她的房子,他没什么好指点的。
被骗了他也能替她讨回,没什么好担心的。人教人不行,事教人一次就够。
林昭雾这下高兴了,但又不敢继续那个话题,只好转移,“先不说这个,你先跟我们去吃饭吧。”
她想着江逾白肯定没吃饭,便邀请了。
从她的手腕不再被别人抓着时,江逾白就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模样,没有那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听见她的问话,抬头再看间祁沢略微不爽的脸色,徒然有种不战而胜的感觉。
“好啊。”
他当然很乐意,陪她吃饭。
16. 他让我别攀高枝
几人来到一间装饰很是豪华的包间,水晶吊灯在头顶投下暖光。
林朝雾将身上用来搭配的限量款小包搁在一旁的空椅子上,整理一下衣角,拉开面前的椅子,下意识就要挨着江逾白坐下。
已然忘记刚才两个男生之间的剑拔弩张。
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垫,就听祁沢轻嗤一声,吐出两个冰冷的字。
“过来。”
他的手指在大理石桌面上,轻轻敲动,漫不经心,毫无节奏。
却能轻而易举牵动林昭雾的心弦。
她膝盖一僵,身子半弯不弯,心里那根警报器再呼呼作响。
原来他还没消气啊?
林昭雾抬头望去,祁沢脸上甚至带着点笑,看起来没多生气,可能单纯不满她要挨着江逾白坐的行为。
见好就收,她扬起一抹灵动的笑,屁颠屁颠地往他身边挪,嘴里安抚道:“当然要和我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坐一起呀。”
见她示弱,祁沢挑了挑眉,不以为然,这只是她犯错之后惯用的招数罢了。知不知错的,她自己心里门清。
他没接这过于谄媚的话,反而望向一旁的江逾白,他的眉眼被过长的碎发遮挡着,看不清神情,露出来的下颚线锋利,脸部太瘦,导致锋利的有点不正常。
不过,根据嘴部放松,甚至过于轻松的状态,能看出他心情比先前更好。
怎么?她叫句哥哥,倒是把他叫爽了是吗?
从见他第一面,祁沢就知道他觊觎着林昭雾。那点小心思,除了能瞒过林昭雾这个马大哈,还能瞒住谁?
况且,看起来他也并不是很想藏。
见他没有要抬眼和他对视的打算,祁沢敛下眼眸,收回视线。
等着服务员把菜全部上完。
许是刚才闹得不太愉快,祁沢虽脸色如常,但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散发的低气压,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想开点,至少拐走你妹的不是个黄毛。”言渠随意地将爪子搭在他肩膀上,一如既往在旁边添乱。
祁沢轻皱着眉,抬手将他的咸猪手从肩膀上拂去,语气轻描淡写,“嘴不会用就捐掉。”
吵闹间,菜已经上齐。
趁人不注意,林昭雾拿起共用筷子,挑了一团糖醋排骨,轻轻放在祁沢碗中。
她小心翼翼地说:“吃饱了就不气了。”
转头又想给江逾白夹菜。
结果发现他坐在对面,自己手没那么长,只好把装着排骨的餐盘往他那边推了推。
“你也吃,这个特别好吃。”
“嗯,谢谢。”江逾白也不跟她客气,听话地夹了一团,放进嘴里。
林昭雾也不动嘴,眼睛一眨一眨的,紧紧盯着他,眼神炽热的像要把他戳出个洞。
等江逾白完全吞咽之后,她才开口,“我没骗你吧?”
“好吃。”
不知是不是紧张,或者是被刚才祁沢的话影响了的原因,他今天的话特别少。
“那你多吃点。”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林昭雾像来劲了一样,又把其他肉菜,都往他那里移了点,生怕他夹不到。
他太瘦了,她想让他长胖点。也不需要太胖,健康就行。
否则,她害怕自己的痛经会引起他的其他并发症。
身体强壮,免疫力高,才能多点在病痛的这下活下来的机会。
“喂喂喂,还有人在这儿呢,就开始打情骂俏了?”言渠看着她俩一来一去的互动,忍不住八卦,“真的是普通朋友吗?”
“是——”
林昭雾想要斩钉截铁地回答,却又猛地想起,他替她承受了物理意义上的疼痛,两人关系,应该不只是一句普通朋友就能概括的。
虽然,江逾白并不知情。
不然,可能连普通朋友也做不了了。
林昭雾收起莫名的低迷情绪,抬头对着言渠,很认真地说,“是特殊朋友!”
一字一句,毫无旖旎暧昧之味。
言渠被她逗笑了,身体一抖一抖,手肘很是神经地戳向一旁的祁沢,调笑般,“你妹说是特殊朋友哦,你怎么看?”
他特意加重了特殊二字。
不禁感叹青春真好,还能想到用特殊来代替暧昧一词,好听多了。
本来林昭雾就是根据实际情况得出结论,被他这一笑,渐渐明白他在笑什么之后,脸不自觉就开始发红发烫。
“怎么看?难看”
祁沢一边躲开他的攻击,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眼前的大餐。
懒得管。
刚从英国回来,他现在只想多吃吃中国菜。
林昭雾看了看眼前的江逾白,他好似不关注她们在说什么,或者在做什么,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
沉浸式吃饭。
见祁沢不搭腔,但言渠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你们,怎么认识的?”他问。
一提这个,林昭雾可来劲了,她把自己美救英雄的事迹一口气说了出来,省略了痛觉转移的事情。
校园霸凌。
提到这个词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林昭雾的错觉,她总感觉有那么一刻,言渠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转瞬即逝,她什么也没抓到。
不知不觉,祁沢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眸看着她。
他的眼神晦涩不明,狭长冷淡的眼底尽是深沉墨色。林昭雾看不懂。
她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收回脸上得意的笑容,对着祁沢眨巴眨巴眼。
“怎、怎么了吗?”她问。
“没什么,在想用什么词夸你。”祁沢扬唇一笑,千载难逢地夸出两个字,“很棒。”
言渠也很捧场:“没想到啊大小姐,这么勇敢。”
“哼哼,”她被夸得找不到着北,鼻子翘老高了,“那当然。”
虽然也有夸大成分,但被救的当事人也没说什么,甚至她还看见江逾白偷偷笑了。
*
吃完后,林昭雾擦了擦嘴,翻了翻小包,这才发现她没带镜子。
“我要去洗手间。”她还对着祁沢使了使眼神,示意他不要趁她不在,欺负她朋友。
祁沢没什么反应。
他知道她特别爱美,这会儿多半是去整理仪容,说不定还要照半天镜子。
那他做了什么,她也不会知道。
眼见林昭雾最后一抹身影消失在门口,祁沢似乎很热,随手解开了衬衫顶端的纽扣。
“欺凌你那人,”他靠到椅背上,不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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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询问,“叫陆临川?”
“嗯。”江逾白惜字如金。
“那你挺废的。”
他嘴角漾起弧度,语调端得散漫,像是在与朋友闲聊一般轻松自在。
如果不是说出的话太具有攻击性,言渠还真要误以为他接受江逾白了。
江逾白垂下的睫毛颤都没颤一下,不痛不痒,没接话。
他不说话,正好方便了起沢。细细观察打量了一番,轻挑下眉,不咸不淡地开腔,“长得也没见得有多好。”
他妹这人喜欢漂亮的东西,怎么就看上眼前这人了?
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直不说话,祁沢觉得没劲极了。
最后,也只是给了一句忠告:“她不是你能利用的人。”
林安最近正在对付陆渊,他又寄宿在陆家,还长期被陆渊儿子霸凌。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没有。”江逾白终于开口。
就在这时,林昭雾推门而入。
她左看看右瞧瞧,一切正常,看来相处得很愉快。
于是她拉住江逾白的手腕,站起身来,再顺手拿好自己的包,边往外走边悄悄问他,“我哥没跟你说什么冒昧的话吧?”
“他让我别想攀高枝。”此刻的江逾白,面露一丝委屈,理直气壮地告状,甚至一点音量也没压。
让身后的祁沢听了个完全,他毫不意外。
这人,看着就不是个善茬,只是没想到他还是朵黑莲花。
歪曲事实真是有一手,明明只是警告让他别利用林昭雾,怎么到他嘴里就变味了。
林昭雾听了,果然心生怜惜。
“你别听他乱说,”她摇摇头,很是不赞同地说,“我又不傻,你要是对我不好,我也不会对你好的。”
她做的这些事,还没抵上他送的那个发卡。
更别说,补偿自己带给他的痛苦了。
“而且,”她打算一点一点的给他打预防针,“其实是我欠你的。”尾音有点弱。
希望真有被发现的那天,他能好接受点。
江逾白下意识“嗯?”了一声,没太听清。
然而林昭雾也没重复第二遍,转移话题,给他说其实祁沢就是嘴很欠,大少爷脾气,没什么坏心眼,希望他不要将他的话放心上。
看他神情恢复到原来那副冷淡的样子,应该是已经不介意祁沢说的话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今天太晚了,你明天下午跟我搬走好吗?”
祁沢两人已经坐进车里,林昭雾临走前想起搬家的事,但今天已经没多少时间,只能先委屈他住一晚网吧了。
她也不敢把他往家里邀。
江逾白轻轻“嗯”了声,好不乖巧。
说起来林昭雾已经好久没听见江逾白反骨的说话了,现在已经习惯了他乖乖的说话方式。
“那我们明天见。”
她挥了挥手,才转身坐进车里。
江逾白等她完全走之后,才转身离开。
“什么特殊朋友啊,这么恋恋不舍的。”祁沢真是看不得她这样子,也特意加重了特殊二字。
“哎呀,我这是有原因的。”林昭雾遮遮掩掩的,“等回去再跟你说。”
17. 以后日子也会崭新哦!
一个很普通的早上,江逾白很是熟练地收拾自己桌洞和凳子上的垃圾。
不是吃完刚丢的那种,而是在垃圾桶里发酵、混合之后,被人直接整桶一起倒出来。
桌子表面还沾有不明液体,导致他的位置这一块又恶臭又肮脏。
他脸上并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只是掏出纸巾,很仔细地擦着。
“怎么?以为有人护着,就能解脱了?”
陆林川脸上挂着得意的笑,看着他这副落魄的样子,这几天堆积的郁闷似乎也一并消去。
“还不是照样可怜兮兮地收拾这一地残渣?还真以为自己多能耐了。”
他说着,还嚣张地对着桌角踹了一脚。江逾白整个人被桌子带着往旁边趔趄两步。
后又嫌脏一般,鼻子皱起,摆了摆手,嘴里念叨着“真臭”,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陆临川感觉心情爽多了。
他知道,欺凌江逾白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甚至是日常。
之前欺凌他,不过是想看他跪下求饶,痛苦流涕的样子,痛苦、悔恨,还有泪水鼻涕混在一起,出现在他那张脸上时,让人格外舒畅。
可不知何时,江逾白变成了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头,这让他觉得没意思极了。
不过,他也不过因此放过他。
他走之后,江逾白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多了起来。
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同学,这次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那目光,彷佛在疑惑,还以为经过林昭雾那一出,他已经摆脱了陆临川。
看来,还是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江逾白收拾干净之后,把书包放进去,掏出一本英语书,开始早读。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下课铃敲响。
教室门口传来一阵熙攘,熟悉的声音传进江逾白耳朵里,他缓缓抬头,目光迅猛地锁向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
少女就站在门口,身旁还有一张新课桌,她拍了拍手掌,带着一股大功告成的放松。
注意到他的视线,林昭雾朝气地朝他挥了挥手,又指了指她带来的课桌,笑脸如靥。
她转头对着江弥说悄悄话,“你男神也在里面,要和我进去吗?”
“不、不了吧。”
江弥偷偷瞟了两眼里面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送沐言,双手紧张得搓了搓裙摆,拒绝道。
“行吧,看他那样子,你进去也没啥大用。”
林昭雾略带嫌弃地睨了宋沐言两眼,摇了摇头,又说,“那你先回去,我要等一会。”
江弥懂她要做什么,也不多说,转身离开。
林昭雾眼见江逾白还坐在原位,傻傻地盯着她,瞬间有点炸毛。
她心想,自己和江弥都把课桌搬到门口了,他还愣愣的,不知道出来接。
但看着他那颗圆圆的脑袋,无声的视线,不吵不闹,虽然眼里没什么情绪,但林昭雾就是觉得他心里猜到了什么,却不敢信,也不争取。乖乖的,等着别人大声地告诉他:对,是给你的,是在关心你,是在担忧你。
他才敢表现出来。
林昭雾新一下就软下来了,棉花糖一样。
她朝他招了招手,小声呼唤道:“出来呀。”
江逾白接收到信息,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朝她走去。
“你转我们班来了?”他眼神直直地盯着她,深沉无比,幽暗不明。
“……”林昭雾虽知道他在逗人,还是配合他,“什么脑回路啊,要转也是你转好吗?”
她在的那个班可是集齐了很多学习大神,是一个学习氛围很好的尖子班。
实行滚动制度,每次期末考成绩能到年纪前四十的,可以调动进去。
“这不是很明显吗?”她眼神示意,江逾白也瞥向一旁的课桌。
她没明说,但江逾白知道,她上次全部都看见了。
课桌上刻的那些,诅咒人的字。
即便他以为自己已经遮得够好,也还是被看见了。
“明显,”他嘴角扯开一个很小的弧度,嗓音都染上笑意,“是给我送温暖来了?”
“老师同意?”
“那当然了,我这样人美心善成绩还好的得力助手,一个小小的要求,不至于拒绝吧?”
林昭雾冲他眨眨眼,一脸骄傲。
其实,要是不是江逾白,老师肯定会答应。
但这人是江逾白,跟陆临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老师肯定会劝她离远点,别卷入是非。
但谁让她家庭背景够硬你呢?
她想帮谁就帮谁,想跟谁玩就跟谁玩。
“搬进去吧。”她拍了拍课桌。
“这可是一班的桌子哦,改良版!”她看起来高兴极了,“用久了你成绩就会突飞猛进,然后我就等着你到我们班来。”
江逾白看着面前的桌子,崭新的,桌面很平滑,旁边还贴了一些可爱的小挂钩和贴纸。
应该是林昭雾给他贴的。
怔愣片刻,他一把伴着桌子往里走。
林昭雾看着他单薄的背影,瘦弱的手臂因过于用力,青筋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彷佛下一刻就要冲破束缚蹦出来。
她心里一惊,连忙跑过求,伸手打算帮他一起搬。
“不用。”江逾白将她的手拂了下去,气定神闲地说。
林昭雾看他大气都不喘一口,确实没多费劲,就将手撤了回来。
心里感慨道: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力气还挺大的。
等他安好桌子,她也顺势在他旁边坐下。
“你往后让让那个。”林昭雾伸手示意,江逾白条件反射向后靠。
就见她从桌洞里掏出一份早餐,放桌子上。
“现在桌子崭新了,”她依旧手捧着脸,笑意盈盈,“以后的日子也会崭新哦。”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在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甚至不陌生,是朝夕相处的同学,桌上刻下那么恶毒的话。
但看见江逾白努力遮住的样子,她也不会当下挑明。
当然,更不会袖手旁观。
“是吗?”
一声调笑,就这么直白的,非常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林昭雾抬头。
眼前的少年眉眼笑得开怀,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茶色的眼眸一扫往日的死气沉沉,变得灵动。
就像枯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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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古井,在她的日益浇灌下,变回从前的生机盎然。
林昭雾再一次被他笑得晃了神,直到他又说了一句——
“其实早就崭新了。”
“嗯?”
她有点没听清,也有点没听懂。
“我说,”江逾白晃了晃手里的饭菜,嘴角依旧扬得很高,“很好吃。”
接着还有心情调侃:“看来这位大小姐,很懂得体恤人民。”
“哼!才发现吗?”
林昭雾抱起双臂,看着他高兴,自己心情也很好。
她挪动凳子,往江逾白那边多靠了靠。
手肘轻轻挨着他的衣袖,她的温度被隔绝片刻,再从薄薄的布料,传到他的皮肤上,细细摩挲着,有点痒,但他舍不得躲。
一阵不知是沐浴露还是洗发水的清香,随着她的靠近,缓缓飘向江逾白。
他下意识放轻呼吸,怕惊扰了她。
然后就听见她压低的声音,“放学等我哦,我带你搬家。”
他还以为她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她没忘。
江逾白轻轻嗯了声,得到回答的林昭雾这才起身离开,到了门口都还在跟他招手。
而他,也是一刻不离,眼神死死盯在她身上。
*
下午,车里。
“我不白嫖,房租会打到给你的那张卡里。”江逾白认真地说。
“好啊。”林昭雾答应的爽快,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他一定是能做得到。
虽然她想说不用客气,但是他一看就不是那种会占便宜的人,交了房租,他住着也没那么拘谨。
反正一个月交多少房租,也是她定。
“那就……一个月给3000就够了。”
听见这个数字,江逾白不禁挑了挑眉,嗓音含着笑,“这么便宜啊?”
“便宜吗?”林昭雾装作不是很明白地歪了歪头,“反正我是房东,我说多少就多少。”
“行,”他语气慵懒,“卡密码是你生日。”
“嗯,嗯?!”
生日?谁的?我的?!
林昭雾虽然一时没理解什么意思,但脸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回应,隐隐发烫。
她双手捂着脸,抬眸,对上江逾白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姿态散漫,眼里氤氲着一股浓厚的她现在还看不太懂的情绪。
“是、是吗?”她也不知道为啥结巴,但就是有点不好意思,“那你也太会来事了。”
“这么早就巴结房东。”
她这样的反应,让江逾白默默攥紧的手,慢慢地放松下来。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用心就能知道,”江逾白眼神悠悠地停在她身上,看似不经意地问,“讨厌吗?”
讨厌我打听你的消息吗?
“怎么会讨厌呢?”林昭雾生怕他误会,头摇到飞起,“你这么在意我,甚得我心!”
在她的世界观里,无论是朋友、家人还是爱人,都不止是一个简单的词语,重要的是被冠有这些词语的人。
这些词很重要,她不会乱用,但是既然用了,她也会用心对她们好。
江逾白也是其中一员。
18. 那她也给了我叫主人的权力,你有吗?
“不用去网吧,我没什么东西。”
江逾白看着即将转道的车,对着林昭雾说。
他本来在陆家就什么东西也没有,除了校服和书包,出来时什么也不用带。
甚至,他根本没有厚衣服。学校发的稍微厚点的冬服也被陆临川扔掉了。
“没关系,以后那个房子里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
林昭雾听见他说的话,怔愣两秒,按捺住那股从内心涌上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故作轻松道。
“以后你会拥有好多好多属于你的东西。”她笑脸盈盈。
“是吗?”
“有没有都无所谓。”
江逾白轻笑一声,眼里彷佛蕴满醉人酒酿,幽深的茶色眼眸里涌动着辨不分明的意味。
林昭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这种感觉,跟她第一次和他对视时,相似又似乎不纯粹相似,攻击性里杂糅着一丝丝柔情。
如果说第一次他的眼里写满了“离我远点”的抗拒,那么这次,更像是“靠我近点”的祈求。
良久,林昭雾才从他的眼里回过神,她找回自己的嗓音。
“才不要无所谓,”她抗议满满,觉得他就是人太善良才会被欺负,为他鸣不平,“是你的就只能是你的,要保护好,别轻易就被人抢走了。”
江逾白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一刻不移,不知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眼里闪过一丝近乎痴迷的癫狂。
我只要你。
只要你属于我就行。
其他的我都不要,都不重要。
钱不重要,衣服不重要,住所不重要,被人羞辱也不重要。
只有你重要。
久久没听见江逾白的回应,林昭雾还以为他没认真听,差点要闹脾气。
下一秒就听见他的回答。
“好。”
少年嗓音不再像一开始的干裂,变得非常好听,清冽又懒散。笑容变得更多,也更加肆意。
对于他这样的变化,林昭雾观察的最仔细。这感觉,就像在养一朵快要枯死的花。
这朵花刚开始由于缺水而变得焉坏,品相也不好看,在所有人都说让它枯死吧,还有更多漂亮鲜艳的花的时候。林昭雾养下了,成功让它开始有生机,甚至还没恢复完全,它往后的风光就已经初见端倪。
这让养花人林昭雾成就感满满。
学区房离学校不远,没几分钟就到了。
本意是林安买来让她独立的,离得近,早上还能多睡会。
但她死活不肯住,就搁置了。
现在是买下之后,第一次被她宠幸。
林昭雾打开锁之后将钥匙交到江逾白手中,对他浅浅一笑,推门而入。
“每周都会有阿姨来打扫,所以并不脏。”
房子很大,能用上的家具应有尽有,都是崭新的。
“真不觉得亏?”
江逾白嘴角含笑,问得漫不经心。
“你不住我也是放着,一分不入。”她转过头,很是疑惑,“怎么看都是租给你比较划算吧?”
不租给江逾白住,她也不会给别人住的。她的领地意识很强,房子上既然被刻上了她的名字,那就是属于她的东西,不用,也不会给别人用。
反正她也不缺那点钱。
“嗯,我会好好爱惜的。”
“先不说这个,我带你去主卧。”
林昭雾给他准备了点惊喜,一分一秒也不想耽误,只想看看他看到惊喜是什么表情。
她急冲冲的,一把拉住江逾白的手腕。
江逾白步伐自然而然跟着她的节奏,眼神却一点盯着两人双手交接的地方。
她的手心,好温暖,好柔软,手指也很修长,指甲被修剪得很干净,被她抓着的地方灼热无比,他的目光也被灼得迅速移开眼,不敢再看。
还好他天生比较白,粗糙的也只是手心,手腕还能拿得出手。
这样一看,似乎也挺般配。
“快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林昭雾一个大动作,拉开了衣柜。
她满是欢喜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江逾白抬眸望去,她又是露着个小虎牙,眼睛一闪一闪的,像是一款十分珍贵的蓝眼白狐,脾气很好的那种。
然后视线掠过她,投到她身后的衣柜中。
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衣服,一年四季的都有,吊牌都还没摘。
看到如此场景,江逾白久久失语,嘴张了张,又合上。
最后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像是在哭。复杂到林昭雾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误以为他不喜欢,连连解释,“你不喜欢也没关系,没有要强迫你的意思。”
这些衣服都是她拜托祁沢选的,她也不知道男生会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当时她回家把自己身上发生的奇异事件告诉祁沢之后,他沉思片刻,还是答应了这个要求,并且对江逾白的态度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恶劣了。
“很喜欢,”江逾白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或许有点失控,他努力扯开一个笑容,“谢谢。”
“那就好,”林昭雾看他的表情不似作假,应该是真喜欢,“看吧,现在这个就是你拥有的第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且,你之前能一次性搞到那么多钱,比我厉害多了。”
“有这样的能力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你真这样觉得?”
江逾白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眼底眸色却很沉,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想要你,也能成功吗?
林昭雾看他也这么自信,只觉得自己的鼓励起到作用了,对着他狂点头,嘴里念叨着“对啊,对啊”。
*
“我警告你,离林昭雾远点。”
偏僻的走廊上,程予川眼里带着狠厉,对着眼前的江逾白放话。
“叫我出来就说这个?”
“没其他话我就走了。”
像是没懂他在气什么,也不在意,江逾白满脸写着“没什么重要的事别浪费我时间”。
说完这话,他抬腿就要走,却被程予川拦下。
“你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不过是她看你可怜,才会施舍你。”
“就算是路边的流浪狗,她也会对它好。你跟野狗的遭遇,没什么两样。”
程予川面部再也不像平常一样,端得稳重,而是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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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小人至极。
“是吗?”
“那她也给了我叫主人的权力,你有吗?”
不管怎样,林昭雾就是已经把他圈进她的领地了。
江予白眼里没什么温度,语气也没带什么情绪,只是在陈述,并且着重强调“主人”二字。
“还得谢谢你提醒我,现在她是我这条野狗的主人。”
“不然我还在苦恼,怎么定位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呢。”
他就很懒散地站在那里,一遍又一遍说着“主人”二字,一点也不介意程予川骂他野狗,彷佛这是他和林昭雾之间玩的情趣,而程予川——
则是她们情趣中的调味剂。
程予川想起林昭雾对他爱答不理,却天天给他送早餐的样子,每时每刻,都在刺痛着他的眼。
“没想到林昭雾也不过是个臭婊子,能看得上你,还玩得这么花。”
程予川无能狂怒。
气急攻心间,想起陆临川对他说的,随便他怎么打,打残了有奖励,并且会为他处理一切,没有人会找上他。
冲动上头,他朝江逾白挥拳而去,直奔着脸。
他比江逾白高出半个头,也比他强壮许多,从没考虑会打不过。
却被江逾白一只手死死包住他的拳头。
他试着抽动,力气大到根本逃脱不了,他这才开始慌。
江逾白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条线,彻底沉下脸,眸若寒冰。
他手上用劲,程予川的手腕一瞬间便脱了臼,疼得他脸皱成一团。松开的那一刻,他便捂着手连声喊痛。
还没缓过劲来,江逾白的拳头已经冲他脸上砸去。
“别叫她名字,你这么脏的人。”
江逾白轻飘飘地在他上方说着,他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手下的动作不停。
他都没叫几次。
他错了。
不应该提什么主人,让林昭雾背上这么肮脏的称呼。
程予川被打得措手不及,嘴唇开裂,流出一股股血。他想的太简单了。装了这么多年的好学生,没有打架经验的怎么可能打得过江逾白。
但他就是不求饶,他心里的怒火还没消。
明明,明明他每次都被陆临川打得那么惨,无论怎么欺凌他连个屁都不会放。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动作也这么迅速。
直到程予川那张人模狗样的脸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江逾白才停下来,踹了他一脚。
他的眼里毫无波澜,这让程予川内心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
就像是,他把他杀了,也不会有什么情绪一样。
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会草芥人命的法外狂徒。
“这次之后,你应该就能学会尊重人了。”
江逾白甩下一句话,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他以前也是会反抗的,从一开始的单挑陆临川,到后来一人单挑二十人。
只要打不服他,陆临川就会叫更多人,四十个,六十个……
如果他不认输,相信陆临川不会让他活到现在。
而他,也不会遇到林昭雾。
事实证明,他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
19. 喜欢,希望林昭雾同学多唱
顺利考完期末,江逾白走出教室。
“江逾白!”
林昭雾在不远处,和江弥手拉着手,看见他之后,欢喜地对着他招了招手。
闻声,他停下,就这么看着她蹦蹦跳跳地来到他身边。
“有信心吗?”
“什么?”
“你不考来一班吗?”一看他居然忘记了,林昭雾有点不爽。
“来到我身边,我更方便保护你。”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他很自然地扯开嘴唇,笑望着她。
“那当然。”
“考完了咱们一起去海边玩吧?”林昭雾拉拉扯扯,这才提出正题。
“你叫上宋沐言,我们四个去玩好不好。”
她眼睛一闪一闪的,江逾白看着她,都不知道自己何时答应的,已经被迷得晕头转向了。
“那我们七月初去。”
她算好了,六月中旬放假,她的生理期大概在月底,七月初她早已修养好,有的是精力。
*
放假后不久。
“我以为你就喜欢挨打呢?原来你也会反抗啊。”宋沐言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茶。
“拿钱办事,少废话。”
前方传来江逾白略显冷淡的话语,宋沐言知趣地闭上了嘴。
一个月前,江逾白突然找到他,说是转钱给他,让他拿去给程予川当医药费。
顺便利用他的身份,小小威胁一下。
那时候陆临川请假,不知道哪里去了,程予川找不到人撑腰,也就只能认下这个哑巴亏。
“把人打成那样,不认识的还以为是个猪头,都不像个人了。”
“我猜,他是不是说林大小姐坏话了?”
宋沐言放下手中的茶,向前倾斜两分,然而眼前的江逾白专注地写着作业,并没有要理他的准备。
他还想继续说话,却被打断。
“再废话给你扔出去。”
江逾白嗓音极为冷淡,宋沐言丝毫不怀疑他话的真假。
“林大小姐对你可真好啊,几万一个月的房子三千就给你了。”宋沐言起身到处观望,还不忘咂咂舌。
听见这话,江逾白紧抿的嘴唇果然松懈几分,甚至隐隐含有笑意。
“你居然还养花?”
不显眼的窗台上,放有很多绿植,还有一束向日葵。
“哦,她养的。”他在这里住下后,没有只增添任何东西,上次林昭雾来的时候,嘴里念叨着他屋里的陈设太压抑,空荡荡的,所以给他带了一束花,叮嘱他不许养死了。
虽然他头也没抬,但宋沐言就是听出了他言语中的得意。
“说点正经的,看他那情况,应该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吧?”
“嗯。”
陆渊本来就没多大本事,靠的是娘家的扶持。有钱可使鬼推磨,他很多事情都是靠钱请人办事,有点本事但不多。
只是因为他收买的人太多,一时很难把他扳倒。
但是林安不一样,他不靠妻子,一步步坐到高位全是自己斗出来的。
他的城府和计谋都远远超过陆渊,况且,他还给他提供了不少证据。
宋沐言又跟他商量了一些事,并且让他最近注意安全,像陆临川这种肚子里没点墨水的草包,完全被养坏了,到时候为了报复可能不计一切后果。
他走后,江逾白明显能感觉到肚子一阵胀痛,一抽一抽的。
放下手中的笔,他拖着身体缓缓地走向房间,熟练地拿出止痛药,混着水一口吞下。
可能是药吃了太多次,已经产生了抗性,疼痛一点也没有缓解。
江逾白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要不是额头上那层薄汗,和不自觉蜷缩的身体,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病痛。
不只是要吃多了身体会产生抗性,疼痛多了身体也是会产生抗性的。
比起第一次,他习惯了这种筋脉被一抽一抽的疼痛后,也没那么难熬了。
她以前……每月都要遭受这般非人的折磨吗?
还好。
一想起是自己替她承受,就觉得一点也不难熬。
恍惚间,一阵微信铃声响起。
他手机里,只有林昭雾和宋沐言两个人。
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他手往枕头旁边摸索半天,终于打开手机屏幕。
果然,是林昭雾,打过来的语音通话。
江逾白的指尖在屏幕上方停留半天,最后还是没接,一直等到通话自动挂断。
结果下一秒对面又锲而不舍地再次拨通他的对话。
这次他也不再忍心,按下了接通。
对面传来一阵电音,没多久,他就听见少女清脆的声音。
“喂?江逾白,能听到吗?”
“嗯。”声音有些沙哑。
他不敢多说,怕暴露状况。
更怕她自责。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她略带哭腔的问道,“你……是不是哪里痛?”
还是小看了她的敏锐度。
“没有,这么关心我啊?”江逾白压了压音色,尽量保持正常。
“知道我关心你,还要对我说谎话吗?”她自己承受了四五年的痛经,能不知道它的威力吗?
还骗人。
“只有一点。”他手指蜷缩,紧紧握着手机。
那边的林昭雾坐在病床上,听见他这话,又从嘴里小声地吐出两个字:骗子。
她的身体很差,第一次来月经是在初二,比同龄人晚,又比她们更严重。
犹记得当时在上语文课,她肚子突然一阵剧痛,那时的她没往其他地方想,只以为是吃坏肚子了。
可就算她要去厕所,也得有能站起来的能力才行。当时她是真的痛到蹲在地上,只要有想起来的意图,就会被惩罚。腹部绞痛,连带着内脏也不舒服。
直到看到她脸上的细汗和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老师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让同学送去医务室。
痛晕过去的她,醒来时感觉□□有些湿润黏糊,很难受。老师告诉她是来月经了,有点宫寒,需要精心调养。
她那一瞬间,意识到了湿湿黏黏的东西是什么,尴尬的情绪甚至超越了疼痛,立马打电话让妈妈接她回家。
祁娅以前是有好好跟她科普过的,这是正常生理现象,只不过是弄脏了裤子,让她有点难为情。
从此以后,她基本就与很多美食无缘了,还得泡在药罐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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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药都吃过,没什么太大的成效,最后只能花钱从国外请私人医生来,每月都要从学校请假。
不过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林昭雾一向是个会苦中作乐的人,想着不用去学校,也算一件好事。
所以她的经期时间也是混乱的,经常提前或推迟,以前月经快要到来时,总是会先给一个下马威。会伴随着一阵熟悉的绞痛。
可自从失去痛觉后,她又没办法得知生理期的具体时间了,只能提前好久垫着护垫。
这次到医院后,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她情绪很不稳定,一想到自己像是偷了江逾白气运一般,把折磨她多年的东西转移到他身上,就忍不住想哭。
犹豫半天,最后还是选择拨通他的电话。被挂了之后,更是来劲。
她才不信他只有一点。江逾白多能忍痛啊,但现在通话里的他虽然音色正常,气息却很不稳。经过电音的放大,加上安静的病房,这点小细节被无限放大,林昭雾听得一清二楚。
也能切身体会到他的痛苦。
安静地陪了他一会,林昭雾又轻声问,“江逾白,你好点了吗?”
对面依旧传来一声低低的“嗯”。
“你要不要听歌?”
“嗯。”
听见他的回应,林昭雾扯开嗓子大胆唱,“如果你说我,太过的软弱,如果这个理由抛下了放下了我……。”
选的歌比较悲情,可江逾白却止不住想笑,甚至那一瞬间,忘却了疼痛。
她怎么能做到,每个字都不在调上的?
真的好可爱。
虽然跑调了,但奈何音色好听,也能唱出一种说不出的温柔,足够安抚人心,抚平他的一切伤痛。
并且按照林昭雾的性子,她这么好面子的一个人,要是知道自己跑调,绝不可能这么自信地说要唱歌给他听。
看来她爸妈没少夸。
真好,她就应该,被所有人宠着。
林昭雾听见他笑了,唱的更来劲。果然,就像她妈妈说的,她非常有唱歌天赋,别人只要听见她的歌声,就会不自觉地想笑。
“咳咳,唱完了,不点评一下吗?”
“非常好听,我很喜欢,希望林昭雾同学多唱。”
本来她就不是专业歌手,那么唱歌对她来说不过是个爱好,让她评价,也不过是想要个夸赞,怎么会有人,狠心地对着满心欢喜的她,说出难听两个字。
江逾白更不可能。
很少听到江逾白口中完整地叫出她的名字,更何况,还在后面加了同学两个字。
林昭雾也不知道为什么,脸就有些温温的,心脏也跳得比平时快。
她没细想,把这些归咎于唱歌被人夸之后的兴奋。
“江逾白。”
“嗯。”
她就这么,百无聊赖的,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也不说唤他有什么事。
江逾白也很耐心的,一声声回应,也不问她有什么事。
她喜欢喊,他就回应。
直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弱,通话里传来她平稳的呼吸声。
江逾白扬着唇,良久,才传出两声低低的闷笑声。
他没挂断,就这么,听着她的呼吸声,慢慢闭上眼睛。
20. 怎么?怕毁容了林昭雾不要你啊?
外面电闪雷鸣,轰隆作响,暴雨瓢泼,落地窗外一片朦胧,整座城市都笼罩在磅礴的雨幕中。
明明出门时还是个很明媚的大晴天,到傍晚就变脸了。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林昭雾的购物兴趣。
看着这一片颜色、风格各异的Lolita小裙子,林昭雾大手一挥,很豪气地对着柜姐说道,“每一件都按照我的尺码,包起来。”
柜姐简直喜笑颜开,一刻都不敢耽误地把她的东西打包起来,还得忙着算账。她们对于林昭雾很是熟悉,知道她是一位大客户,每次都是抢着要给她介绍。
林昭雾家里虽然给的零花钱还算富足,但还不至于支撑她一次性拿下这么多小裙子。这次完全是归咎于祁沢悄悄塞给她的黑卡,家里害怕给太多钱她会学坏,而祁沢则担心给少了会让她很容易被黄毛的棒棒糖骗走。
林昭雾身边没带人,不知为何,到了暑假江弥就很难约出来了,每次问她都说有事。
反正她买的衣服,都会专门派人来拿,不用担心自己拿不走。而且她单纯喜欢逛街,有没有人陪,天气怎么样,都不会影响到她。
在店里的镜子前臭美了小一会儿,林昭雾终于抬腿踏出店门,准备回去。
到了一楼大门口,林昭雾抬头望着面前淅淅沥沥的雨,安静地等待着司机来接她。
她无聊地划拉着手机,找到了江逾白的聊天框,随意地在手机屏幕上打下几个字,【马上就要出去玩了,你一定要准备好需要的东西哦。】
等待几分钟,没回。
心里觉得有几分奇怪,他一般都会秒回的。但或许是有点事耽误了,这也正常。
只是,她总感觉心里有点慌乱。
直到听见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叫她,林昭雾抬眸望去。
一个很熟悉的身影,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林昭雾已经能完全看清来人。
是闻静。
她此时的样子很是狼狈,弯着腰,手撑在大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林、林昭雾。”她气喘吁吁的,似乎再多说一句话,下一秒就要断气。
“你先别急,把气喘顺了再慢慢说。”
林昭雾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闻静的裤子从膝盖开始截断,下方已经完全被雨水浸湿,还沾染了不少黑点。
雨下的很大,就算是撑伞也不能完全遮挡住,更何况她还是跑着来的。
“不行,江逾白快要死了,你快去救救他。”
“什么?!什么情况?他现在在哪里?”林昭雾脸色瞬间惨白,她不相信如果只是出了点小事,闻静会用“他快死了”来形容。
所以,只有可能,是真的出事了。
她想起陆临川的性子,加上林安给他家使的绊子,最近一直没作妖,恐怕早已经憋不住了。
“在梧桐小巷。”
还好,离商场并不远。
知道了目的地,林昭雾也没空管下没下雨,拔腿就要往雨中跑去。
一只腿刚要落地,闻静一把拉住她,紧接着塞给她一把雨伞,郑重地看着她,“你也要注意安全。”
看着林昭雾远去的背影,闻静想起了刚才的一幕。
雨水顺着巷子两侧斑驳的墙壁滑落,在地面积起一个个浑浊的水洼。闻静撑着伞,加快脚步穿过这条通往家近道的小巷。她今天出门帮妈妈买东西,天色已经暗下来,巷子里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路灯提供微弱的光亮。
“你这阵子,看起来过得很爽啊?”
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闻静猛地停住脚步。
那不是陆临川的声音吗?
这问话的前奏调子,他说话的对象是谁?一个猜想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
她屏住呼吸,悄悄往前走了几步,躲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拐角后探头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的胃部一阵绞痛。
五六个个男生围成一个半圆,还有七八个零零散散地倒在地上。江逾白被他们逼到墙角,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砖墙,洁白的短袖上沾满了泥水,脸被遮的严严实实,但裸露的手臂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可见伤势严重。
江逾白的衣服领口被陆临川粗暴地揪住,勒得他呼吸不畅。
“你不会真以为榜上了林昭雾,她家就真能扳倒我爸吧?”陆临川的声音里充满恶意,他嘴角也破了皮,“真天真啊。”
闻静捂住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认识江逾白,甚至……喜欢过他。
她和他没有交集,她甚至可以肯定,江逾白根本不认识她。
他在学校存在感很低,或者说老师同学都刻意忽视他。但或许就是因为没有人在意他,才让闻静起了怜悯之心,她在家里,也是没有人会在意的存在。
之后,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在长期的关注后,闻静从他身上挖掘到了一个鲜为人知的事情。
他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明明空洞无比,但她就是觉得里面藏着很多秘密和情绪。
只是平时,都藏在了稍长的碎发下。
这件事情,让闻静忍不住窃喜,这是独属于她的少女心事,再也不用跟任何人分享,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他的一切都太过于神秘,让她忍不住好奇。久而久之,每天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成为了闻静的秘密。
直到她亲眼目睹他被陆临川打的站不起来。
无疑,她是心疼的,但是更多的是害怕。那一瞬间,她才明白陆临川有多可怕,她只是一个很平凡的普通人,不想因此把自己卷入未知的危险中。
那之后,她再也不敢把目光投向他,躁动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现在想想,或许不是喜欢,而是一种寄托,是一种投射,她来自内心深处的投射。
她渴望被人关注,渴望被人喜欢,渴望她这样一个“小众”的人,也有人欢喜地关注她的一切。
那次,闻静没敢出手帮助,这次,也依旧一样。
她转身走了。
不怪她,她真的太害怕了。巷子里的陆临川骂一句,她的身体就要跟着震动一下。
她甚至不敢报警,不仅没用,还会惹祸上身。
直到在商场门口看见了林昭雾,她如同找到了救星。
然而当看到她瘦小的身体时,才意识到,难道她去就不危险了吗?
*
“你还真是适合当小白脸啊,”陆临川手里转着一把十分锋利的小刀,看起来十分危险,稍有不慎,还会划伤自己,但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他轻轻俯身,刀尖轻轻拍了拍江逾白的脸,“这才几个月啊,林大小姐就把你容光焕发的。”
江逾白脸上突出的颧骨自然地融合到了肉里,眉骨也越发精致,高挺的鼻梁,下颚线条流畅,再也没有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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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般锋利的有些诡异。
身上肉多起来了,也长高了不少。
那双眼睛,放在这样一张柔和的脸上,更显阴郁。
显然,完全长成了陆临川最厌恶的模样。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江逾白,那时候他也偏瘦,那张脸,十分阴柔。只有十岁的他,就已经能从脸上窥探出日后的风采,这让陆临川恶心极了。
身为男性,怎么能长得那么娘娘腔?明明他才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凭什么生了一张极为普通的脸?
“我这段时间,左思右想,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你这样娘娘腔的长相,林昭雾怎么看得上的。”
他身体向下压,手上力气也用的更大,扯着江逾白的头发,眼里满是淫邪,“难道,她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就喜欢你这样的儿童身材?”
他开着黄腔,嘴里满含贬低之意。
江逾白此时坐倒在地,浑身无力,听见他的话,皱了下眉,但很快又恢复成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啧,真让人恶心。”陆临川朝地上啐了一口,突然一拳砸向江逾白的腹部。
这一次,江逾白抓住机会。
他猛地抬手格挡,反手抓住陆临川的手腕,用力一拧。陆临川吃痛松手,江逾白趁机挣脱,抬腿踹向他的膝盖。
“操!”陆临川踉跄着后退两步,脸色瞬间阴沉,“你居然还有力气还手?给我打!”
经历的刚才全力的一击,江逾白没力气了,他双手抱着头,手臂格挡着脸,承受着他们的拳打脚踢。
突然,陆临川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他叫停了他们,自己再次蹲在江逾白面前。
他伸手撤开他挡在脸前的手臂,掏出小刀,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比划。
“怎么?怕毁容了林昭雾不要你啊。”
江逾白沉寂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但还是被陆临川抓到了。
他轻轻一用力,刀子就在江逾白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汇集到下巴,最后滴落在白色短袖上时。
江逾白才意识到什么,全身都痛,以至于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里痛,直到现在,脸上传来疼痛时,他的身体忽然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
就在陆临川还要来第二刀的时候,江逾白头一偏,躲过了。
“被我找到了。”陆临川脸上露出一个很阴森的笑容,他近乎痴狂地看着手里的小刀和他脸上的血痕,“你的弱点。”
“按住他。”他冷淡地下命令。
“害怕吗?”
“或许你求求我,我下手轻点,让你不至于毁容。”
“不求的话……我之后只会一次比一次用力哦,直到让你的脸没有一处能下手为止。”
江逾白眼捷颤了颤,他知道,就算他真的开口求,陆临川也不会放过他。但他现在更害怕毁容。
林昭雾喜欢漂亮的东西,他不能不漂亮。
他以前怕丢命,现在怕毁容。
“……求求你。”一丝微弱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沙哑至极。
陆临川怔愣两秒,反应过来之后,捂着肚子狂笑,“哈哈哈,真难得啊!”
江逾白已经多久没向他求饶了来着?
记不清了。
只记得刚开始来到他家的时候,很乖巧听话,让干嘛就干嘛,就算被打了也会哭着示弱,一遍又一遍地求他放过他。
21. 别看我,求求你
陆临川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脸色骤变,眼里满是癫狂,眼底涌起病态的暗潮。
“不应该啊,”他歪着头,刀尖轻轻划过江逾白的脸颊,“你应该很了解我才对。”
冰冷的刀刃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寒芒。
“你理应知道,”他猛地发力,刀锋深深切入皮肉,“求饶也没用。”
鲜血如绽开的红梅,争先恐后地往外涌,顺着江逾白惨白的脸颊汩汩而下。
他说到做到,第二道伤口比第一道更深,皮肉外翻。
陆临川像是亲手打造出一个极为满意的艺术品,痴迷地凝视着他。他高兴极了,咧着嘴笑。
显然,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林昭雾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骇人的模样。
“陆临川!你疯了?!”
偏僻阴暗的小巷里,闯入一道身影。
“咔嗒”一声脆响。
林昭雾冲过去一把擒住他的手腕,反手向下扭。刀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陆临川吃痛,闷哼一声,他猛地收回手,右臂以不正常的角度垂落——脱臼了。
“操……”他额角渗出冷汗,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缓过疼痛后,他抬头,林昭雾神色紧绷,苍白的唇瓣在发抖。
她眼上看起来还有点恐惧,但又不是对他的恐怖。
粉嫩的小裙子湿了一半,湿哒哒的刘海黏在额头上,眼里对他的厌恶快要溢出来。
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让她的身体微微战栗。
陆临川突然转头。
身后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些有些尚未干涸的血迹。他带来的十几人不管有伤没伤的,都跑了个一干二净。
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他扶着脱臼的手,转身就走。
林昭雾没空追,此刻的她已经踉跄地蹲在江逾白面前,嚎啕大哭。
刚才看到他的第一眼,林昭雾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场景,一片血泊中,躺着一个人,看不清面容,但是全身赤裸。
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噩梦,但是她害怕恐惧的情绪不似作假。只记得自己很害怕,害怕看到那个人的脸,脑袋也快要炸了一般。
而此刻的江逾白也没比她脑海中那个人好到哪里去,他像是被丢弃的破布娃娃般倚坐在墙边,已然变成一个血人,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顺着侧脸滴落在已经不再洁白的衣服上。
“你还好吗?我、我打了电话,你要坚持住。”她一边抬手擦着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同他说着话。
她颤抖的手悬在半空中,不敢触碰他,“你坚持住,求求你……”
“别看……”他声音很微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什么?”
林昭雾的眼泪跟不要钱一样,一颗一颗往下砸。
“你别看我,求求你,别看我……”他艰难地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想要挡住自己支离破碎的脸。
林昭雾看着他颤动的手指,上面沾有很多灰,指甲缝里嵌着灰尘,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你别动,你别动了好吗?”
“我不看了……我闭上眼。”林昭雾的视线模糊了,她胡乱抹着眼泪,却越擦越多。
她被眼前血腥暴力的一幕吓懵了,血腥味混着铁锈味钻进她鼻腔。
她知道陆临川经常霸凌他,但最严重的一次,是额头的那道伤。她从来没见过,浑身是血的江逾白。
衣服领口被扯烂,脖颈上布满青紫,裸露在外的手臂没有一处是好的,新伤叠着旧伤,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在渗血,脸上有两道狰狞恐怖的刀伤,就连手指,也没有放过。
他垂着头,眼睛被碎发完全挡住。但林昭雾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他身上一点点流失,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只剩下一具空壳在慢慢冷却。
她无措地看着他,心里很焦急。不知道他身上具体的伤,不敢随意搬弄,怕造成二次伤害。
*
“他肋骨断了两根,指节扭曲,胸腔、腹部受损严重,还有点轻微脑震荡。”
说话男人带着一副金框眼镜,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
他是林昭雾的专属医生。
“那他的脸……会留疤吗?”她问得小心翼翼,神情紧张。
林昭雾想起之前伤成那样,也坚持让她别看,应当是很在乎脸上那两道伤。
她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如果换成她的脸,不小心被挂两下,她都得情绪低落半天。
更何况,他还面临着毁容的风险。
“看个人体质和后期恢复。”
“有的人不容易留疤,还有后期恢复的好,很容易养好。”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还有些微肿泛红的眼眶,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往好处说。
“好,麻烦你了。”
果然,听见这话之后,少女表情放松多了。
医生走后,林昭雾轻手轻脚打开病房的门锁,把门推开一小条缝,偷偷观察他的状态。
她的角度,能看见江逾白乖巧的躺在床上,轻轻闭着眼,似乎睡不安稳,眉头轻蹙着。
林昭雾轻手轻脚走进去,还没在他旁边坐下,抬眸就对上一双眼睛,灰黑色,此刻给她的感觉更偏向灰,雾蒙蒙的。
“是不是很丑?”他声音沙哑,双眼无神。
和她对视仅一秒,就率先移开眼睛。
“嗯?”
“不丑,很漂亮。”
林昭雾拉开他病床旁的小板凳,坐下,双手捧着脸,笑嘻嘻地看着他,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很认真地告诉他一点也不丑。
她对谁都一样,只要这个人被她圈进自己的领地,她就会永远热烈,永远对这个人视若珍宝。
所以,,江逾白从来不敢曲解她眼里的情绪,她的一举一动,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能恢复吗?”他伸手轻轻朝自己的脸上摸去,却被林昭雾抓住,滞留在半空中。
“别摸,小心伤口感染。”
将他手放进被窝里,顺手给他掖了掖滑落的被子,她这才回答他的问题,“当然呀,我的医生专业能力很强的。”
“是吗?”
“谢谢你。”
林昭雾发现,他从刚开始对视的那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抬头看过她。
此刻,情绪也是淡淡的,彷佛她只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刚开始的毒舌和后来肆意的笑容都消失殆尽,又回到一开始的,没人能看懂的状态。
“看着我。”
这是林昭雾第一次用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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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语气,江逾白下意识就转过头,和她对视着。
“你好像变了,变得跟我客气了,是我的错觉吗?”
林昭雾的眼眸很深邃,彷佛他撒一个谎,就会立马被她看穿。江逾白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问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想听故事吗?”
“一个凤凰男的故事。”
“你如果是自愿讲的话,那我很想要听。”
“故事的主角是一位有钱有颜却被束缚在精致的牢笼里长大的女性,她遇到了自以为的真爱和自由,勇敢反抗家族联姻,自愿下嫁,却导致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骗她的人那么会装吗?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因为……她的一辈子很短。”
“结婚一年多,怀孕一年。她的一辈子只有两年。”
“她……是难产了吗?”
“嗯,可能是她替肚子里的孩子挡灾了,她的孩子平安出生,她却香消玉殒。”
“她在怀孕期间,对这个孩子满怀期待和爱意,亲手给他织了很多小衣服,小鞋子,男女生的都有。好笑吧,她的丈夫穷到连小孩子的衣服都买不起,她却觉得自己很幸福。
“其实她刚嫁过来的时候,虽然家里极力阻止,但她以死相逼,又拿自身名誉闹出了点丑闻,最后实在拿她没办法,选择废除血缘关系,放任她自生自灭。她嫁过去的的时候,是有嫁妆的,最后都被那个男人美名其曰拿去创业,败光了。”
“但那男人装得太好,即便是贫苦日子,她也觉得很幸福,这是她第一次当自己。可她不知道。钱是被她丈夫赌完的,那个男人黄赌毒中就占了前两个,从一开始就是看中她的家世,故意伪装去哄骗她的。”
林昭雾共情能力很强,从一开始听到她的结局时,眼里就有点湿润了。此刻又很生气,“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人不是突然就烂掉的,真心瞬息万变。”说到这里,他平淡的眼眸里终于浮现些许波澜,“但他,或许连真心都没有过。”
“这就是一场他精心布下的局。”
说完这句话,他安静了一瞬,没再接着说。正常人都会觉得这个故事已经拉下帷幕,但林昭雾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常。
“那……孩子呢?”她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追问道,“孩子的结局怎么样?他过得好吗?”
“孩子,被那个男人当作泄愤的工具。每次赌输了回来就对着她拳打脚踢,问他怎么不去死,说他妈都是他害死的。”
“那个孩子,就这么信了十年,也在愧疚和疼痛中苟活十年。直到有一天,那个男人欠的账还不上了,将他抵押了出去,自己则是杳无音讯。”
他从一个深渊被推入另一个深渊。
“那他,后面过得好吗?”林昭雾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居然在心疼一个故事里的虚拟人物。
寄人篱下,还是债主关系,怎么可能过得好?
但林昭雾希望他过得好。于是江逾白说:“挺好的。”
“好了,故事讲完了。”
江逾白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微笑,跟往常要使坏的调笑不一样,很温柔,也很苦涩。
所以,听了这个故事之后,你还敢和一穷二白,并且身体里流着那个恶心至极的凤凰男血液的人交朋友吗?
22. 男性朋友,这么腻歪的吗?
林昭雾不傻,能听出这个故事中的那个孩子是他。
只是,整个故事对她来说,还是太具有冲击力了。她的爸妈很相爱,所以她根本没有资格去试着站在他的角度安慰他。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每个人所经历的事情也是独一无二的。
怔愣片刻,林昭雾选择轻轻揭过这个话题,“那他一定是拿了龙傲天剧本。”
“小说中的龙傲天男主都有一个悲惨的身世,但最后一路逆袭成了最大的赢家。”
她很温柔地回望他,轻轻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他也会过上幸福日子的。”
感受着她手心的的柔软和温暖的温度,江逾白不自觉身体前倾,轻轻多蹭了几下,就像被虐待的小动物,贪恋着人类投来的一点点温暖,已然忘却人类带给他的伤害。
林昭雾感受到他主动往她手心蹭的动作,应激地收回手,张着嘴,有点不可思议,“你、你……”
你ooc了吧?!
她还不知道他居然还有这层属性,明明一直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虽然他老是被欺辱,可是他给人的感觉,不像弱者。
毕竟从小到大遭受了那么多痛苦也没想轻生,好像在他面前,除了生死,什么都不重要。
哦,现在还多了一个:害怕毁容。
说实话,她之前从没觉得他会在意自己的长相,只是因为自己很爱美,先入为主就会觉得他也会怕。可他醒过来之后的反应,居然应照了她的想法。
明明是一个情绪淡然的人,现在不仅开始在意外貌,居然还会撒娇?!
不只是因为他撒娇,更是因为自己居然觉得他这样蹭来蹭去,像是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超级可爱。
这对吗?
林昭雾下意识抬手,抚了抚自己正在发烫的脸。
“我什么?”江逾白又恢复了往日的朝气,冲她挑眉笑着。
“嘶——”
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他疼的眉头蹙起。
林昭雾先是担心,后又挑衅回去,“疼吧?让你笑我,活该。”
虽然嘴上骂着,却很自然地弯下腰,动作很轻地替他检查着。确认伤口没裂开,这才放心地坐回到位置上。
“还是笑着的你更好看。”
“脸上贴着两个这么大的纱布,怎么好看?”江逾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嗯……该怎么去形容呢?”
“平时的你就像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漂亮但没有生气,眼神很空洞,盯久了偶尔还会有点瘆人。”
或许是绝对这样形容他会不爱听,语速很快地接着下一句,“但笑起来就不一样了。”
“让人很清晰地认识到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近在咫尺,伸手就能抓到。”
“你不觉得,会笑的洋娃娃,更瘆人了吗?”
“哎呀,你好烦人。”明明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却还是装作没听懂。
林昭雾知道,这是他嘴又开始欠了。不过,看在他是伤者的份上,她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他斗嘴。
“你这样,还会想去海边玩吗?大热天的,我怕你伤口感染。”
不止脸上,他身上也有很多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我想去。”他说。
“那不行,下次带你去好了。”说着,她笑了笑,“我会带着你那份好好玩的。”
“你和……谁?”江逾白徒然想起她还邀请了宋沐言,漫不经心地打听道。
“当然是和江弥呀,还能是谁。”她疑惑。
“嗯,玩得开心。”他垂下眼眸,鸦羽般的睫毛挡住了眼里的情绪。
“别伤心,我们还有很多次机会。”
他抬眸,扯唇笑了笑。
嗯,我们以后会有很多次机会,很多很多。
病房里有些许安静。
“你该回去了。”
江逾白看着她呆呆傻傻地坐在凳子上,知道她闲不住,主动开口。
“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会不会很寂寞?”没等他回答,林昭雾把自己身上带来的游戏机递给他。
说是游戏机,也不太像,因为是触屏式的。外包装依旧少女心满满。
“换装游戏!”她如是说道。
“不知道你爱不爱玩,反正我爱玩。”
意思是你不爱玩,也不许说出口,毕竟她可是把她最宝贵的都奉献出来了。
江逾白接过,好奇地打开,从游戏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看起来很熟悉。
直到林昭雾指着画面里出来的一个3D小人,说:“像吗?”
“什么?”
“这是我亲手捏的,原型是我自己,是不是很相像?”她很是兴奋地问。
“确实很像。”
他看着里面那个蓝眼,水母头的小人,这么标志的象征,能不像吗?连那两颗小虎牙都捏出来了,相似度很高。
再随意翻弄几下,终于能确认,这是前不久他卖出去的一个程序,没想到被改造成了游戏机,但是内部没什么变化,只是给它套了个壳。
“这是,你从哪里买的?”他手上随意点了点,从衣柜里随便给她挑了套小裙子穿上。
很神奇,就像真的在给林昭雾选衣服一样。明明他刚做出来时,就只有一个初始脸,那时候心里还没什么感觉。
“我哥,就是那天差点跟你吵起来的那个狂拽酷的帅哥,他买给我当礼物的。”
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爽的事情,她皱着眉,学着祁沢的语气,“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了还那么少女心,每天买那么多裙子不累吗?”
语气欠欠的,简直学到了精髓。
“然后他就丢给我这个游戏机,说勉为其难满足我的少女心。”
说到这句话,她眉头舒展了,语气也雀跃起来。
“你穿起来很好看。”
“嗯?”
“我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不会累的。”江逾白又给游戏机里的小人换了一套衣服,搭配了发饰,“我会努力提高审美。”
他抬起头,眼眸深邃地盯着林昭雾,眸底流转的微光都是染着几分轻佻。
然后,林昭雾就听见一句,让她心神慌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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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和你一起逛街,替你挑选裙子,帮你搭配,或者跟在后面给你提东西,我乐之不疲。”
等等,朋友,男性朋友,有这么腻歪的吗?
这不对吧?
“啊、好、好啊。”她心一抖,又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下意识答应。
“那你好好玩,我先走了。”
留下一句话,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江逾白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翘起一个很微小的弧度。他安静地坐在病床上,良久,空气中才响起一声闷笑,像是压抑已久,又带着些许释然。
如果她会高兴的话。
他想,就待在她身边,当一个保镖也行。
她的一颦一笑,都将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日日相伴,他会成为她除了父母,最依赖的人。
林昭雾走出门之后,逾发觉得奇怪,她跑什么啊?
明明什么也没做,却不知为何,不想在里面待下去。
她又想起他说的那句话,他对她这样好,等到时候知道他身上的有一些苦难是她造成的,应该会恨她吧?
想到这里,林昭雾情绪有些萎靡。
这件事不是她造成的,甚至她也是被牵扯的一方,这么多天,她其实一直都有潜意识地去选择忽略。
可是她是得益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斩不断,如今她也不想斩断了。
她会找个机会,向他坦白,无论他什么态度,她都会保护他,一直到她的痛觉恢复正常。等那时候,江逾白不用替她承受痛经的痛苦,如果不想和她和好,林昭雾也不会强求。
*
林昭雾回到家好好洗了个澡,前面在医院,她只是简单地换下了湿淋淋的衣服。虽说是自家私人医院,但他领地意识很强,很不习惯在不是家的地方洗澡。
她认为洗澡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
换上了真丝睡衣,她用毛巾擦了擦还在滴水的长发,她不爱用吹风机,一是因为自己很懒,二是她觉得对发质不好。反正也不是冬天,没什么必要。
知道发尾不再滴水,她才放下毛巾,放松地坐在真皮沙发上,打开手机。
江弥给她发消息了。
她点开和江弥的聊天框,有好几条消息:
【对不起昭雾,我可能要爽约了。】
【我爸突然说老家有急事,我们要回去一趟,我不能陪你去海边玩了。】
【委屈哭哭.jpg】
【求原谅.jpg】
看到她发的消息,林昭雾虽然有点遗憾,但也理解,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刚好江逾白也去不了,她们可以下次约。
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敲下几个字:【没关系的,我们下次有机会再去玩。\( ̄︶ ̄*\))】
其实比起不能和她去玩的遗憾,更多的是担心。
假期她经常联系不上她,她每次回消息都很慢,回的时候就道歉,说她太忙了。
本来还打算等她出来,一起去玩的时候,再拷打一下的,结果她还没办法出来。
林昭雾默默叹了口气,希望她不要出什么事情,其他的事,她可以开学再问。
23. 嗯嗯,知道我老婆很厉害了
清晨的朝阳升起来,霞光渐渐晕染城市。
林昭雾坐在床上,轻轻晃了晃脑袋,醒一醒瞌睡。除了刚放假那几天会睡懒觉,她每天几乎都是七点起床,年级第一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她也不是那种天赋型,顶多算是有点聪明。
而且,她要空出时间提前学习经营管理,林昭雾可不想让祁娅一手创立的公司后继无人,便宜别人这种大好事,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做。
她穿上拖鞋,洗漱好之后走出房门,快步下楼。
原以为今天早餐又只能随便吃点面包片应付一下,结果刚打开冰箱,一阵飘香传来,林昭雾往厨房探头一看。
是林安,他居然在做饭。
她转头,饭桌上不再是干巴巴的面包片,而是换成了燕窝、荷包蛋,和蟹黄汤包。
“欧~我亲爱的爸爸,今天怎么有兴趣做饭啊?”林昭雾馋得直流口水,她蹦蹦跳跳地凑到林安面前,作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嗓音被她刻意捏得尖细,脸上带着谄媚,鬼灵精怪的。
林安睨她一眼,嫌弃地说,“今天倒是开心了,舍得叫一声爸爸。”
说完,他右臂朝林昭雾轻轻摆动,驱赶她,“去去,一边待着去。”
林昭雾见他装都懒得陪她装一下,脸立马挂了下来,转身边踢空气边走,嘴里还嘟嚷着,“不就做顿饭吗?有什么了不起。”
“我又不是多想吃你做的饭,”越说越气,她又转头,眼眸直直盯着林安,有些破防,“还有,你真的很装。”
“那你别吃。”林安头也没抬一下,他太懂怎么拿捏她了。
“……”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林昭雾乖乖坐下,她喝了口燕窝,含糊地说。
林安手上抬着最后一道菜,随着他落座,一句十分恐怖的质问在她耳边一同落下。
“我说听说你把那小子送到私人医院去了?”
林昭雾闻言,手停顿在半空中,没几秒,她又将手中的燕窝往嘴里送,很理直气壮地反问回去,“怎么了吗?”
“你是不是,对他有点过度担心了?”
“私人医生都舍得给他用。”
她眨眨眼,没听懂他为什么会说是过度担心,她手中既然有最好的,那肯定会给朋友用最好的呀。
但迫于林安的威压,林昭雾支支吾吾解释道,“哪里过度担心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是我欠他的。”
林安挑眉,不置可否。
“行,懒得管你。”
“但是,”林安那双平时总是含着假笑的眼眸,此刻黑沉一片,染上了几分愠色,“下次再敢以身犯险,这学校你也先别去了。”
林昭雾心一抖,早餐也不敢吃了。一般林安直接放话,给出惩罚的时候,就是她犯的错已经触摸到他的底线了,这时候再嬉皮笑脸,后果很严重。
虽然当时她是先打了电话才去救江逾白的,但当时那个情况,她一个人确实会有很多不可知的危险。
深知林安是在担心她,也不犟嘴了,乖乖道歉,“对不起,下次会等叫的人到了,再去救人的。”
“知道就好。”
林安语气缓和多了,她又开始造次,“你今天怎么有空做早餐。”
“事情忙的差不多了。”
林昭雾停顿两秒,试探性地问,“是……陆渊的那件事吗?”
“问那么多,又有什么鬼点子了?”林安熟悉她脸上的小表情,一看就是要使坏。
“那我不问太多,你就告诉我,我现在是不是做什么都不会有什么大事?”她脸上神气死了,这种狐假虎威的事,一看就没少做。
林安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他也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林昭雾,你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你做的事,还少吗?”他饭也不吃了,像是要好好跟她掰扯一顿,“我刚调来你就把人家儿子踹倒在地,没多久又往给人腿上来一脚。”
“前几天更是过分,给人手臂都整脱臼了。”
“你干出这么多事,怎么当时不想想我能不能保你?”
“那、那,”林昭雾越听越心虚,最后憋出一句,“那你不能保我,我妈肯定能保我啊,我就是狐假妈威,怎么了?”
“我家有钱有权的,凭什么受窝囊气。”她像是给自己说服了,声量越来越大,“再说,我又没利用这些去干坏事。”
“我这是声张正义!”说地铿锵有力的。
林安直接被她逗得笑出了声,说实话他挺喜欢她这样会利用周边权势的样子,目标明确,并且坚定,还带点不可缺乏的正义,不愧是祁娅的女儿。
“嗯嗯,知道我老婆很厉害了。”
林昭雾:“……”
本来说完那段有点中二的话之后还有点莫名羞耻,全被他这句话扰得一干二净。
可恶,这个死妻管严。
他才应该羞耻!
“烦不烦啊,都快成老男人了,还整天秀秀秀,”林昭雾被气得口不择言,“迟早我妈会腻。”
话音落,就见林安不高兴了,他嘴角扯出一个邪恶的笑,威胁道,“看来你不是很喜欢吃。”
“爱吃,虽然你哪哪都差点,手艺还是不错的,我以后找男朋友一定得找做饭好吃的。”林昭雾一口一个,身体力行地表现有多好吃。
“你爸的手艺,不是谁都能追上的。”
林昭雾“嗯嗯”地敷衍了两声,没说话,专心干饭。时间就在父女俩的拌嘴中,快速流逝。
*
“确定只有他们几个人是吧?”
“是的林大小姐,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看可以出发。”
“行,那就今天下午,和我去堵他们。”挂断电话,林昭雾收拾桌上的作业。
她今天依旧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着一条浅蓝色的小裙子,别了几个相搭配的小夹子,像是出去约会的。
实则,是约架的。
林昭雾看着眼前几个熟悉的脸,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带点伤,为首的陆临川,死死地盯着她,脖子青筋暴起,撕心裂肺地对着她吼道,“林昭雾!你这个贱人!”
“别太嚣张,你给我等着,”他使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却被身后几个人死死按住,他眼底满是怒火,“我他妈迟早收拾你。”
林昭雾皱着眉,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不是害怕,是她总感觉陆临川有口臭。
“现在人还在我手里动弹不得,”她扯唇笑了笑,笑声清脆动听,但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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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入陆临川几人的耳朵,确比魔鬼还可怕,“说这些。”
说完,她点头示意,捉住陆临川的那人立马会意,他让其他人控制住陆临川,自己则是向后退一步。
蓄力,最后一拳打在他的腹部,巨大的声响伴随着惨烈的痛叫声在这个偏僻无人的小巷里极为响亮透彻。
林昭雾偏过头,像是不忍,但也没喊停,由着他叫。
没错,她确实是有点不喜欢打架的场景,但她只是不太能见血。
所以她特意交代,只要不见血,随他们怎么揍。她找的都是学过的,而且身经百炼,知道人身上哪里痛觉最灵敏,还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
“别叫了。”来之前,她以为自己要是听见陆临川的惨叫会心软,毕竟她以前还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情,但是真听见,只觉烦躁。
她想起江逾白,他被打得肋骨胸腔腹部严重损伤,按照他的性格,应是一句也不会叫。
她倒是希望他能叫出声。
“你真废物,”一想起江逾白的遭遇她心中的怒火就猛烧,她转过头,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都没见血,叫的比过年杀猪的猪叫声还要惨。”
“你这个臭婊子……啊!”话还没说完,肚子上又遭重击。
此刻的陆临川,除了脸上有少许损伤,衣服有些褶皱外,着实看不出能让他这么惨叫的原因,如果忽略身旁牵制住并猛揍他的的那几个壮汉的话。
似乎是有点解气,林昭雾拍拍手,又将视线投向一旁缩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几个帮凶,“你们不会以为,能逃过吧?”
照看几个帮凶的壮汉也听懂了指挥,开始动作,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一声一声地闯进林昭雾耳朵,但她一点爽感都没有。
她垂着眸,盯着地上的灰尘,之前江逾白留下的血迹并没有被消去,它们鲜红刺眼,时刻提醒着林昭雾那一场暴行到底有多恐怖。
如果……如果她那天没赶去,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江逾白了?
看着他们那一张张龇牙咧嘴的脸,林昭雾无法想象那天,他到底有多痛。
“陆临川,其实,”林昭雾看着已然虚弱到再也叫不出声的陆临川,轻飘飘地扔下一句,“你家,从我爸调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选好结局了。”
林安的可怕,就连朝夕相处的她,也只能看到一点皮毛,陆渊那种靠女人稳固定位的,怎么可能斗得过。
“哈哈哈哈。”陆临川像疯了一样笑出声,他露出一个很癫狂的笑,“江逾白算什么东西啊,他命怎么这么好,他命凭什么这么好?”
他低低呢喃着,遂又抬头,对上林昭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他有多坚强吗?你知道他在被划伤脸之前说什么了吗?”
“他竟然向我求饶了,他说:求求你。”说着这句话,他表情愉悦,似乎在回味。
“啪——”林昭雾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
他双眼瞪大,先是震惊,接着又开始五年能狂怒,“你居然敢打我。”
林昭雾没回话,打完这巴掌,她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背影,即便他们再怎么深恶痛觉,也奈何不了她。
她会让他们也亲自体验一下,当弱肉强食里面的弱,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24. 她也不会抛弃我
病房中,宋沐言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一整个大爷状态。
“难怪让我等等呢,”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原来是知道有人要替你出头啊。”
那天,他还在网吧打游戏,都不来得及打完,就接到他打来的电话,让他多带点人去梧桐小巷,他一听大事不妙,游戏也不打了,急急忙忙跑去救他,结果不尽人意。
人去巷空。
人没救到,游戏也输了。
本来气不过,打算多找点人把他受的伤一一还回去。按照江逾白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在这种陆临川大势已去的情况下,是一定会还回去的。
结果他居然主动阻拦,说是先什么也别做,等候时机。
啧,当时他还以为江逾白是要干波大的,没想到是想爽波大的。
他哪来的自信,觉得林昭雾一定会替他报复回去?
现在看来,他确实猜对了。
江逾白继续看书,没理他。
他顺手拿过床头的苹果,一口咬下去,发出清脆的咔嚓声,继续得寸进尺,“你这样,等哪天被她发现了,就要被抛弃咯。”
“发现什么?”江逾白还是没抬头,睫毛都没颤一下,彷佛只是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
“装什么?”宋沐言直言不讳,“你不就是喜欢在林大小姐面前表现出一副人皆可欺的样子吗?”
“我不信你不知道她什么性格,还放任她去疯。”
“听说陆临川那几人伤得可不轻,”他摇了摇头,感叹道,“真看不出来啊,她居然能下得去死手。”
闻言,江逾白嘴角上扬,抬眼看着他,像是炫耀,“为了我,当然能。”
“再说,我好像也没做什么吧?”
他不过是放任了她为所欲为而已,很过分吗?
如果拦着,他又要以什么理由?说他自己会处理?在她心里,他手无寸铁,是被她划入被保护的领域的。
而他,并不想打破这一切。
并且江逾白觉得爽快极了。
“她也不会抛弃我。”少年没头没尾地说。
她的痛觉还在他这里,他们两个已经完全锁定,就算以后她结婚生子,也永远不会忘记他。
他会替她承受一切疼痛,比如她和其他男人接吻时不小心咬破嘴皮的刺痛,他们做、爱的疼痛,还有生子的巨大痛苦。她和那个男人的点点滴滴,都会有第三方的参与。
林昭雾也深知于此,所以在痛觉恢复之前,她不可能会和任何一个除他以外的男人产生朋友以上的亲密关系。
她不会喜欢自己和男友那么亲密的私事,被共享给另一个人的。
所以,即便她不喜欢他,也不会离开他。
“行,那祝你好运。”既然没死,宋沐言也懒得跟他闲聊,他还要回去打游戏。
他刚站起身,突然想起些什么,转头对着江逾白说,“哦,记得钱打我账上。”
他当时人都花钱找好了,结果他告诉他不打了?那钱不白花了,当然要找他报销。
“你缺这点钱?”
“亲兄弟,明算账。”宋沐言知道,少了陆家的阻拦后,他可没少赚钱。
“行,你可以滚了。”
虽说人是他自愿花钱找的,换做平时江逾白不可能报销,但他此刻心情愉悦,懒得计较那么多。
从得知林昭雾找人把陆临川打了之后,心情就没坏过。
*
办公室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陆渊大步走进来,西装外套敞着,领带微微歪斜,眼睛里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
林安从宽大的办公桌后抬起头,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秒,然后继续敲击。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定制西装,袖口的铂金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林总,陆董事长他——”助理慌张地追进来。
“没事,你先出去。”林安的声音平静得像是讨论今天的天气。他合上笔记本电脑,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目光平静地迎上陆渊的视线。
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是城市的天际线,乌云压得很低,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你知道你女儿做了什么吗?”陆渊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站得笔直,右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全身上下都是淤青,轻微脑震荡。”
林安微微挑眉,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推过去:“医院的报告显示,陆子谦只是轻微擦伤和软组织挫伤。至于你提到的伤势...”他停顿了一下,“那应该是前几天他带人围堵别人时造成的吧。”
陆渊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没想到林安调查得这么清楚。那不过是他儿子教训自家狗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并且,他很清楚,在那种围堵情况下,江逾白根本没有能伤到陆临川的能力。
“小孩子打架而已。”陆渊强迫自己放松肩膀,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林安,“既然你为此特意调查了,应该也清楚,江逾白不过是陆家的远方亲戚,寄宿在我家,那作为衣食父母,稍微教训一下,还轮不到外人插手吧?”
闻言,林安轻轻笑出声,他眼里满是嘲讽,“谁给你的自信,觉得我查不到更深的东西?”
“江逾白真是远方亲戚?我看不尽然。”
林安站起身,走到办公室角落的小冰箱前,取出两瓶矿泉水。他递给陆渊一瓶,后者没有接。
陆渊心一惊,强装镇定,“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吗?”
见他死活不承认,林安拿出一份资料,推到他面前。
他低头,上面赫然写着:卖身契三个字。甚至下面还有他勾结政府官员的证据。
陆渊这才真的开始急:“林安,你有必要做这么绝吗?”
“陆总,商场如战场。”林安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但孩子们的事,不该牵扯进来。昭雾性子急,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陆渊冷笑一声:“教训?就像你“教训”我的公司那样”他转身直视林安,“三个月,你挖走了我七个核心客户,截胡了两笔大单。林安,你真是好手段。”
林安走回办公桌后,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商业竞争而已。十六年前你不也是这样对其他集团的么?”他抬眼,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不过这次,输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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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陆渊刚从妻子那里成功借到势力,他开始疯狂收购、吞并小集团,甚至开起了赌场。
赌场这些违法的事情,全是靠他勾结的人员压下来的。
窗外的雷声轰隆作响,雨点开始拍打玻璃。陆渊感到一阵眩晕,他太久没好好休息了。自从林安开始针对他的公司,他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
“你到底想要什么?”陆渊突然问道,声音低沉,“不会就是因为一个江逾白吧?”
“因为你女儿要为他打抱不平,你也跟着闹?”
“闹?”林安突然笑了起来,“我这不过是在当一个尽职尽责的爸爸,女儿不喜欢的事,当然得选择铲除。”
“你疯了?”陆渊本来是随口一提,谁想他竟然真的是因为这件无聊的事情,向他发起进攻。
陆渊深吸一口气。他今天来本就不是单纯为了儿子的事。他需要探探林安的口风,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孩子们是无辜的。”陆渊突然转变了话题,“我看陆临川挺喜欢林昭雾的……”
“你真是无药可救。”林安直接打断。
怪不得公司这么不堪一击,原来是执权人过于蠢笨。
他怎么会说什么都相信呢?
实际上只是因为看不惯,想搞垮罢了,需要什么理由吗?
“我可以把城南的项目让给你。”陆渊突然说,“只要你停止对陆氏的围剿。”
林安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那个价值三十亿的项目?你现在还有资格“让”给我?”他走到陆渊面前,视线从上往下扫,“那个项目上周就已经是我的了。你连这都不知道?”
陆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茶几,上面的茶杯晃了晃,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看来你的情报网已经瘫痪了。”林安俯身捡起一块碎片,在指尖转了转,“就像你的公司一样。”
陆渊突然抓住林安的手腕:“我们可以合作。”他的声音急促,“我知道你在竞标北区的政府工程,我有关系……”
林安甩开他的手:“我需要靠你的关系?”他走回办公桌,按下内线电话,“上来,送客。”
陆渊站在原地,雨水顺着窗户流下,像是无数道泪痕。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一无所有了——除了那个躺在医院里的儿子。
“林安,”陆渊最后说道,声音嘶哑,“你不过是靠女人才能轻松坐到这个,到底有什么好神气的?”
“你是在自我介绍?”
“本来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从哪个小地方来的,要不是你背后的那个女人,我会忌惮你?”
林安已经重新打开了电脑,闻言只是淡淡地说:“请便。”
他确实是借了祁娅的名头,但是不过是嘴上给人施压,实际上不会利用她那边的一点势力,不然会被她爸上家法的,到时候林昭雾可能就没爸爸了。
而且,老婆就是他的后盾,偶尔搬出来吓唬别人,也挺好。
谁让他们这些人靠女人靠习惯了,先入为主,下手就会有顾忌,有顾忌就容易露出破绽,打的就是心理战。
25. 还得是你养的好
收拾完陆临川,林昭雾心情好多了,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江逾白,不是想邀功,事实上她根本不会告诉他这件事,只是单纯想与他共享自己的喜悦罢了。
她捧着一束向日葵,将花瓶里枯萎的花朵换掉,江逾白没说话,眼睛一刻不移地盯着她,深沉如墨,明明是瞳孔并不是纯黑,却比黑色漩涡更引人窥望,一不小心就会被吞没,沉溺在其中。
林昭雾不喜欢太过于素白的房间,所以经常会带花和颜色各异的水果,换着花样给这白花花的房间增添色彩。
插好花,在她转头的一瞬间,江逾白收回了视线。
林昭雾在原地停滞了那么一瞬间,目光扫向一旁乖乖低着头的江逾白,心里顿感疑惑,明明盯了她那么久,为什么她一转头,就不盯了。
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又不是不让他看。
想不明白,林昭雾坐到他身旁,徒然开口。
“江逾白。”
病床上的少年应声抬头,一双水润润的眼睛闯入他的视线。他放下手中的电脑,轻声问,“怎么了?”
“医生说你恢复的很好哦。”林昭雾蓦地凑近,视线紧紧黏在江逾白受伤的皮肤上,“应该不会留疤。”
他指尖微动,强忍着后退的冲动,脸上那两道伤口,被她盯着发烫红痒。
“嗯,”江逾白故意转过脸,眼睛和她对视,嘴唇离她的鼻尖只有毫米之差,“还得是你养的好。”呼出来的气息尽数喷洒在林昭雾脸上,暧昧至极。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冒昧,猛地起身,后退一步,坐回小板凳,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江逾白直勾唇角。
“那、那啥,都是应该的,”林昭雾手无意识地卷了卷自己散落在肩上的发尾,视线飘忽,欲盖弥彰地说,“毕竟我们是朋友嘛,我可是很护短的。”
怕他又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林昭雾果断转移话题,“你头发是不是太长了?会不会影响你的视线?”
本来之前江逾白被欺负的时候有意留长,就已经有点挡眼睛了。现在受伤,在医院躺了快一个月,额前的碎发更是直接将眼睛全部掩盖了。
林昭雾看他敲几个字就要摆摆头,应该也是很不习惯。
“嗯?”
“是有点。”江逾白以前无所谓,陆临川不喜欢他的眼睛,他就遮住。但现在,他却只觉碍眼,看不清她。
模糊残缺的视线,偶尔会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梦,其实林昭雾从一开始就跟其他人一样,自动忽视了他。
他永远不会等来属于自己的崭新的日子,或者,要在很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回归属于他的正常生活。但到那时,他已经不再年轻,也永远弥补不了这段灰暗的青春。
他垂下眼眸,黑沉沉的眸子隐晦如深海,暗藏汹涌。突然,一只带着温度的手,轻轻撩开的他过长的碎发,如同掀开了他的情绪遮羞布。
眼里的幽深危险一瞬间褪下,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他抬眼,淡然的眼神中还带点疑惑。
林昭雾趁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将手上的黑色小夹子往他头上别。
“这样你就能看清楚了。”
“等到时候你出院,把头发好好修理一下,就不用别这个啦。”她拍了拍手,眼前的少年额头尽显,那双长久藏于暗处的眼睛完全暴露在她眼前,林昭雾很是满意地啧了两声,“早就知道你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了,现在见到,又是另一种感觉。”
江逾白轻笑出声,他挑眉,勾着唇角问,“那你第一次见,是什么样的感觉?”
“你还敢问,”林昭雾见她还敢提,叉着腰,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你当时肯定是故意的,居然吓我。”
很神奇,明明他外形骨瘦如柴,看起来弱不禁风,但他却有一双凌厉的眼睛,直击心灵,眼里彷佛藏着他的另一个人格。
“我不是故意的,”他想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向她保证,“以后不会了。”
“那你把头发给我玩,”她掏出预谋已久的发圈,在他眼前晃了晃,意思明显,“我就勉强原谅你。”
林昭雾平时最爱研究发型,可是她把自己的头发剪成了水母头,选择自然就变少了,最多扎几个辫子。
“行,随便你。”江逾白朝她的方向主动低头。
林昭雾本来就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
她随意地扎了几个小啾啾,看起来十分滑稽,控不住地笑出声,“别误会,虽然很搞笑,但是你依旧很帅啊。”
“好了,我得走了,拜拜。”说完,她像是怕精准踩到他的毒舌技能,选择急速开溜。
江逾白不明所以,他伸手摸了摸头上鼓起来的几个“小包”,想拆开,又不舍得,索性不管了。
*
林昭雾来到了江弥家附近,她之前跟她提过一嘴地址。不是她多想,是因为这次江弥断联时间太长了,总不可能忙到几天都不会她消息吧。
这让人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她决定一探究竟,要是真回老家了,那她也只能乖乖等待开学,才能得知答案。
为了显得不那么冒昧,林昭雾还带了见面礼。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江弥家的白色小楼出现在眼前。奇怪的是,往常总是敞开迎接阳光的窗帘今天全都拉得严严实实。林昭雾皱了皱眉,加快脚步。
她心里想着:或许真的回老家了?
但是为什么她心里会很不安。
“江弥?”她试探性地按下门铃,等了片刻,没人应答。
不知为何,林昭雾松了口气,看来她没撒谎,应该就是回老家了,太忙才没回她消息。
刚准备转身走,身后的门被拉开,林昭雾听见一道粗犷刺耳的声音,“谁啊?”
她心一惊,缓缓转身。
面前是一个身强体壮的中年男人,满脸胡渣,衣服也皱巴巴的,看起来像流浪汉。并且,他身上有一股刺鼻的酒味,林昭雾在几米开外,都能被熏得头晕。
“请问江弥在吗?”猜测眼前的人或许是江弥的爸爸,林昭雾强行按下快要皱起的眉头,忍下内心的不耐,好声好气地问。
“不在。”男人态度极差,几乎是吼着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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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林昭雾被吓一跳,但这种情况下,她更不会轻易离开。
刚刚他推开门,一股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某种林昭雾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让她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
“好的打扰了。”她没有任何证据,只好先乖乖假装离开。
果然,刚走没多久,里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林昭雾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接着是模糊的说话声,一个男声。
是刚才那个男人,江弥的爸爸。
“——说过多少次了!”江爸爸的声音突然炸响,吓得林昭雾差点叫出声。那声音里充满着她从未听过的暴怒,“你跟你妈一样,都是废物!”
又是一声闷响,伴随着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林昭雾的手紧紧抓住裙摆,指节发白。她应该离开的,这明显是私事。但一种不祥的预感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蹑手蹑脚地绕到后院,靠近那扇窗户,从缝隙中窥视——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江弥蜷缩在墙角,衬衫的袖子扯破了一道口子,左脸颊红肿着,嘴角有一丝血迹。她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两口枯井,泪水无声地流下。江爸爸高大的背影笼罩着她,手里拿着一根皮带,正在空中挥舞。
“整天就知道玩手机,成绩下降了多少名了?”盛怒之下,他抓起桌上的手机,狠狠砸在地上,手机屏幕顺开裂开一道口子。
林昭雾的胃部一阵绞痛,嘴巴突然干得说不出话。她的双腿开始发抖,却像是被钉在原地,无法移动。眼前这一幕似乎与她记忆中的某一片段,重合了。
皮带划破空气的声音让林昭雾回过神来。
“不要!:她尖叫出声,双手猛地拍打着紧闭的窗户。。
江爸爸转身的动作像是慢镜头,他脸上的狰狞表情在看到林昭雾的瞬间凝固了。江弥抬起头,眼中的惊恐转为更深的恐惧——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突然出现的朋友。
“昭雾……走……”她微弱地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乎听不见。
林昭雾的眼泪夺眶而出,但她没有退缩。
“你再打她我会报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却异常清晰,“我告诉你,或许别人报警没用,但我一定会让你牢底坐穿。”
江爸爸的表情变得扭曲,他低头看着窗外的林昭雾,皮带在手中晃悠。时间仿佛被拉长到极致,林昭雾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能闻到空气中混合着汗水和恐惧的气味。
似乎被她所震慑,他慢慢放下手中的皮鞭,裂开嘴笑,露出一口大黄牙,“这么说,你应该很有钱?”
“我有,我有钱,只要你不打她,我可以给你钱。”林昭雾见事情留有余地,立马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行,那你得先给我钱。”男人掏出手机,飞快打开收款码,生怕林昭雾不给他转。
见此,林昭雾也掏出手机,在付款的那一刻,房门突然被撬开,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昭雾喊的人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他们将他押走,林昭雾也从门外走进去。
26. 这就叫动手动脚?
时间彷佛静止,林昭雾能听见自己睫毛颤动的声音。她不自觉放轻呼吸,像接近受伤小兽般放轻呼吸,帆布鞋在地板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五步,四步,三步——在能看到江弥发抖的肩膀时停下。
“……江弥。”她嘴唇动了动,轻轻喊着她的名字。
那个总是扎着蝴蝶结的背影此刻蜷缩成绝望的球体,衣服领口露出的一截后颈泛着淤紫。
听见她的声音,江弥轻轻抖动一下,把脸更深地埋进膝盖。沾血的发丝黏在木质地板上的水渍里,不知是茶水还是泪水。
良久,很微弱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你为什么不走?”
“我不想丢下你,”林昭雾指尖颤了颤,她微微弯下腰,向她递出手,想拉她起来,“而且,我有办法。”
“我都说了让你走!你为什么不走?”她猛然提高了音量,嘶喊着。
突然暴起的声音震得窗框嘶嘶作响,也将林昭雾整个人牢牢定在原地,不敢再动作。
江弥抬起头,漏出满脸淤青,不受控制地随意宣泄着,“是啊,你有办法,林大小姐能有什么做不到的?”
挥开的手掌打在林昭雾腕骨上,清脆的"啪"声让两人同时僵住。
看着林昭雾受伤的表情,江弥怔了怔,似乎不敢相信,她又重新将头埋进腿间,将自己藏起来。
“对不起……”江弥的声音突然坍缩成气音,指甲抠进自己手臂的淤青里,仿佛要用疼痛证明什么,“现在就走……求你……”她咬住衣服袖子吞咽呜咽,布料下的手臂有新旧的烟头烫痕。
“求你……离我远点……离我远点……不要看我。”
林昭雾怔愣地看着腕骨上微红的痕迹,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转身就走,可是当江弥的呜咽声传来时,她只想抱着她,陪她一起哭。
林昭雾走向前,果断地蹲下身,伸出双手将她拢入怀中,却也留了空间,没完全碰到她。
她轻轻地在江弥背上安抚性拍了拍,平静一会心情,才开口,“没关系,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对我说。”
“就像你说的,林大小姐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说完,林昭雾干脆利落地起身,快步走出房门,关好锁,给她留下个人空间。
察觉到她已经离开,江弥终于停止慢慢停止了呜咽,冷静下来后,她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慌乱。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不是故意的。,那些都不是真话。
可是,林昭雾听不见她的呢喃。
*
林昭雾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江逾白正靠在床头看一本旧书。他抬眼,视线从书页移到她脸上,然后轻轻合上书,什么也没问。
她站在门口,迎着他的目光,依旧笑着。她如往常一般雀跃地对着江逾白唠嗑,“还有几天你就可以出院了哦。”
“嗯。”他轻轻回答。
林昭雾不再说话,沉默了几秒,江逾白轻声问,“今天没话跟我说?”
他垂下眼,自从头发被林昭雾别上去之后,他每天都会用夹子将额发别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张昳丽动人的脸。此刻毫无遮掩的脸上浮现出很明显的委屈,可怜至极。
任谁都愿意让这张脸露出一点委屈之色,更可况林昭雾。
“我见到江弥了。”她开口,声音有点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江逾白的指尖在书脊上顿了一下,眼神沉静,等她继续。
她之前有跟他提过江弥不回消息的事情。
“……她让我走,还阴阳怪气的。”林昭雾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成功,“她脸上有伤。”
窗外的树影被风吹得摇晃,投在墙上,像某种无声的挣扎。江逾白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拿过床头的保温杯,拧开盖子递给她。
“喝点水。”他说。
林昭雾没接,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压得很低:“她是不是讨厌我了?”
江逾白的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敲了一下,很轻的一声“叮”。
“你说说她是怎么阴阳怪气你的。”他语气平静,“我来替你分析分析。”
林昭雾的肩膀微微绷紧,喉咙里哽了一下,没出声。
江逾白也没再说话,只是把杯子放在她手边的柜子上,水汽在杯口缓缓升腾,模糊了一小片空气。
走廊上传来护士推车经过的声音,轮子碾过地砖,咕噜咕噜地响,像某种遥远的、沉闷的雷声。
沉默许久,直到湿红的眼眶逐渐恢复正常,她才开口,“我帮助了她,她居然阴阳怪气地说林大小姐有什么做不到的。”说到一半,许是觉得很委屈,在眼眶打转已久的泪珠滑落下来。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江逾白伸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擦去她的泪。
“我当时其实很想转身就走,但是她哭的我也好伤心,生气的苗头刚冒上来,就被她的泪水浇灭了。”
“然后、然后我就只剩下心疼了,”她抬眼望着江逾白,“我是不是很没有骨气?”
江逾白盯着她湿漉漉的眼睛,眸底闪过一抹情绪,“不是,仅仅是因为你是林昭雾。”
“所以这么做,就是你心中的最优解。”
只不过,他有点嫉妒罢了。
嫉妒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有别人能轻易牵动她的情绪,嫉妒她的心思不能完全放在他身上,嫉妒她身边每个无关紧要的人,可以轻易的就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人。
“但是我走之前,对她说了一句:有事随时找我,林大小姐就是没有什么做不到的,”林昭雾情绪稍微平静了点,“这也算反击吧?”
这算什么反击?
“嗯,”江逾白违心地安慰道,“算,这不仅表现出你的肚量,还能看出你是一个内心十分坚强的人。”
“都能把阴阳怪气变成夸赞自己的话了,”他笑着,“林大小姐是真厉害。”
“要是我,当场就甩脸子走人了。”
林昭雾被他逗乐了,她终于不再哭着脸,“你骗人。”
“怎么就骗人了?”他挑眉。
“因为我总感觉,要是我这样对你,你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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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我。”
“嗯,你感觉对了,”江逾白嘴角扯出一个很愉悦的弧度,认真地看着她,“更过分点。”
“我也不会离开你。”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意。
林昭雾直接闹了个大红脸。
一向能说会道的她,此刻也眼神飘忽不定,沉默了。
她盯着刚刚江逾白倒的那杯水看了几秒,突然伸手去拿,结果指尖一滑,差点打翻。江逾白眼疾手快地扶住杯底,温热的水晃荡着溅了几滴在他手背上。
“慌什么?”他语气淡淡的,却也没松手,就着这个姿势把杯子往她手里塞稳。
她指尖碰到他的手指,温度比杯壁还烫,立刻缩了一下,又硬着头皮接过来,小声嘟囔:“……我没慌。”
江逾白看了她一眼,没拆穿,只是从床头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擦擦。”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袖口不知什么时候沾了水渍,湿漉漉地黏在手腕上。她接过纸巾胡乱蹭了两下,结果越蹭越皱,最后干脆团成一团捏在手里。
江逾白忽然伸手,把那张可怜的纸巾从她掌心抽走,重新抽了张新的,直接拉过她的手腕,三两下擦干净。他的动作很利落,指腹却意外地轻,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林昭雾愣住,耳朵尖莫名其妙有点发热。
“……谢谢。”她干巴巴地说。
江逾白“嗯”了一声,把废纸丢进垃圾桶,忽然问:“吃饭了吗?”
她摇头。
他叹了口气,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还温热的豆沙包。
“只剩这个了。”他说,“凑合吃。”
要不是他的表情太过于自然,林昭雾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他因为之前她让他吃了很久寡淡的粥的报复。
看了两秒,她还是接过来,咬了一口,甜腻的豆沙馅立刻在舌尖化开。她鼓着腮帮子嚼了两下,忽然含糊不清地说:“……太甜了。”
江逾白挑眉:“那别吃。”
她立刻又咬了一大口,含含糊糊地反驳:“不行,饿。”
他看着她像仓鼠一样塞满食物的脸颊,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伸手把她鬓角一缕跑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慢点。”他说,“没人跟你抢。”
林昭雾僵住,豆沙包卡在喉咙里,呛得咳嗽起来。江逾白皱眉,立刻把水杯递过去,另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
“你是三岁吗?”他语气无奈。
她灌了半杯水才顺过气,眼角咳得泛红,却还嘴硬:“……是你突然动手动脚。”
江逾白收回手,抱臂靠在床头,要笑不笑地看她:“这就叫动手动脚?”
林昭雾噎住,耳根彻底红了,低头猛啃豆沙包,假装没听见。
此刻的她,心情与刚进门时全然不同。像是被人从跑着药酒的苦罐子里硬生生拔出来,再泡到蜜罐中。
窗外暮色渐沉,最后一缕夕阳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被单上,暖融融的,像某种无声的默契。
27. 拉住我衣角
养了将近两个月,江逾白身上的伤差不多痊愈了,接下来只需在家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今天就是他出院的日子。
办完手续,他慢悠悠地走在走廊上,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子,脚步声再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
江逾白垂着眼,路过窗边时停顿了一瞬,一抹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他的视线透过窗户投向医院大门,什么都没有。
林昭雾现在在干什么?
为什么……今天没来看他?
已经厌倦了吗?
这么快。
江逾白握住病房门把手,轻轻扭动,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眼里瞬间闪过一丝笑意,嘴角悄悄弯起一个几乎看不到的弧度,转瞬即逝。
他控制力度,轻轻推开门,动作很慢。
“哇!”
伴随一声大吼,林昭雾突然从门后钻出,一个大跳蹦跶到江逾白面前。
他配合地左手捂住心脏,向后退了一大步,装作被吓得不轻。
“哈哈哈。”见此,林昭雾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似乎是被他惊吓的表情所逗笑。
“你怎么这么好骗啊?”她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超容易被吓。”
两颗小虎牙在她殷红小巧的嘴唇之间若隐若现,江逾白狭长的眼眸里浮现出几分暗沉,瞳孔深处藏有不被察觉的欲色。
好想亲。
最好能被咬。
让她尝一尝他鲜血的味道,让这个味道深入骨髓,再给他打上标签,在他身上留下抹不去的印记。
他想,自己或许没那么大方,就算她真的厌倦,他也会想尽各种方法,让她留有新鲜感,愿意永远留在他身旁。
“如果是你的话,”强压了压情绪,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林昭雾,弯腰向她靠近,“我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被你骗。
林昭雾一瞬间就读懂了他隐含的意思,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她咽了咽口水,这才恍惚地意识到,他居然变化这么大。
明明刚认识时,她们可以平视,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很合身。现在他却要弯腰,才能和她对视。
说不清心里具体是个什么滋味,这一切的变化都是由她亲手带来的。
她为他感到高兴,同时又会觉得,会不会她把这朵快要枯萎的花浇灌出另一番生机之后,就有吸引更多爱花人来争抢呢?
他又是否,能一直对她心甘情愿?
“哦,那你最好一直心甘情愿哦。”林昭雾从背后掏出一束郁金香,双手捧到他面前,“不然我就不送你花了。”
林昭雾才不管他以后会不会变,未来的事情,未来再看。而现在,她只需要无愧于心就行。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江逾白接过花,脸上露出一丝伤心之色。
“怎么可能?!”林昭雾瞪大眼。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肯定要来啊。”
她看着江逾白的眼睛,心里突然有点心疼。
不来的话,也不会有其他人来接了吧,她不愿意看到他孤单影只的样子。
“既然出院了,”她转过身,走到病床边,坐在小板凳上,“快收拾吧。”
“收拾好了和我去逛街。”
“大小姐,我刚出院。”江逾白无奈道。
“不是吧?”林昭雾不可思议,“受个伤变这么虚了吗?”
“……我今天和你逛一整天都行。”他手上一刻不停地收拾东西。
“喝了那么久的白粥,现在可以吃点别的美食了,开心吗?”她兴致勃勃地问。
江逾白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垂眼看着她,“我现在不想吃别的。”
“那你想吃什么?”
“想吃你之前给我带的早餐。”
“那你别想了,我家阿姨要开学才能回来,她放假了。”
林昭雾嘟了嘟嘴,双手一摊,脸上写着“我也没办法”。
“你家这么人性化?”他挑眉。
“对啊对啊,我们一家都很善解人意的。”林昭雾脸上挂着笑。
“是吗?”江逾白眼里也带着笑,“那还招人吗?”
林昭雾怔了怔,看不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你要来吗?”
说完,她竟然兀自地点点头,嘴里念叨着,“也行,我让林安夹带私货,给你工资开高点。”
“我开玩笑的。”
江逾白嘴角勾起一抹笑,整个人懒洋洋的,看起来很有活人感,“就算去,也不会要工资。”
要的够多了,再要就不礼貌了。
*
商业街的午后阳光温吞吞的,林昭雾踩着新买的小皮鞋,冲在前方,兴致勃勃地一家家逛着街边的小店。鞋跟敲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她此刻轻快的心情。
林昭雾今天不逛衣服专卖店了,想和他随便逛点其他的。
江逾白跟在她身后,任由她自己东看西看,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她的脚上。
走到第三家店门口时,林昭雾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她左脚轻轻蹭了下右脚后跟,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江逾白忽然停下。
“怎么了?”她回头看他。
他没说话,直接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鞋后跟。果然,白皙的皮肤上已经磨出一道红痕,再走下去怕是要破皮。
“不疼?”他抬头看她。
林昭雾眨了眨眼,嘴硬道:“还好啊,就一点点……”
他懒得拆穿她,直接解开她的鞋扣,掌心托住她的脚踝,把鞋子脱了下来。她的脚后跟红了一片,皮肤微微发烫。
“喂……”她耳尖一热,下意识想缩脚,却被他握住了脚腕。
“别动。”他语气淡淡的,却不容拒绝。
他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双米色的软底平跟鞋——是刚才路过鞋店时,他借口去洗手间,实则折返回去买的。鞋面柔软,鞋垫厚实,一看就比那双硬邦邦的小皮鞋舒服得多。
他低着头,手指轻轻穿过她的脚背,替她系好搭扣。指尖偶尔蹭过她的皮肤,触感微凉,动作却小心翼翼,像是怕弄疼她。
林昭雾低头看着他。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落在他身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的线条干净利落。她忽然觉得心跳有点快。
“好了。”他站起身,顺手把她的小皮鞋装进纸袋,“穿这个。”
她踩了踩新鞋,软乎乎的,像踩在云朵上,一点都不磨脚。
“……你什么时候买的?”她问。
“秘密。”他拎着袋子往前走,嘴角微扬,“再逛一会儿?现在不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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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小跑两步追上他,偷偷勾住他的手指。
“嗯,不疼了。”
他反手握住她,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一下,像是无声的调侃。
林昭雾抿唇笑了,鞋尖轻轻踢了下他的鞋帮。
“江逾白。”
“嗯?”
“……你真好。”
他侧头看她,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更好。”
林昭雾就这样和江逾白这里看看,那里走走,一直到天黑。
以前自己一个人还从没有逛到天黑过,此刻有江逾白陪伴在身旁,她有些紧张,还有些兴奋。
没两天就要上学了,她一定要晚够。毕竟之前越好的一起出去玩,两个人都爽约了,害的她在家待了快两个月。
夜市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林昭雾像是一只误闯仙境的凡人,什么都要好奇一下。
她没想到这种步行街,会有这么多好玩的小摊。
江逾白紧紧跟在她身后,眼神一刻也不敢移开,人流量过大,一不小心就会将两人冲散开,到时候就麻烦了。
没一会,林昭雾又发现一个好玩的东西,一个闪身就跑到小摊前,江逾白无奈,紧随其后。
她蹲在小贩的塑料水箱旁,手里攥着纸网,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里游动的金鱼。
“我就不信了。”她小声嘀咕,手腕微微发抖,纸网悄悄靠近一条红白相间的小金鱼。
纸网刚碰到水面——“啪”,又破了。
“啊!”她懊恼地叫了一声,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江逾白,“这已经是第五个了!这纸网根本就是骗人的吧?”
江逾白双手插兜,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嘴角微扬。他蹲下身,接过她手里最后一个纸网。
“看好了。”
他的手腕很稳,纸网轻轻没入水中,不激起一丝水花。那条红白金鱼悠哉地游过,他手腕一转,纸网贴着鱼腹一兜——
金鱼稳稳地落在了网里。
“哇!”林昭雾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你怎么做到的?”
江逾白把装着金鱼的小塑料袋递给她:“手腕要放松,不能急。”
她接过袋子,小金鱼在透明的水里游动,鳞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突然把袋子举到他面前:“送给你。”
“嗯?”
“我捞不到,但你捞到了啊。”她笑得眼睛弯弯,“所以这是你的金鱼。”
“而且,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她嘟嚷着。
“嗯?”人声太嘈杂,江逾白没听清。
“没什么。”
江逾白看着她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眼睛,伸手接过袋子:“那,一起养?”
林昭雾眨眨眼,突然凑近:“江逾白,你该不会是为了和我一起养金鱼才故意帮我捞的吧?”
他拎着袋子站起身,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知道还问。”
“拉住我衣角。”
“嗯?”
“我只是怕你走散了。”他红透的耳尖藏在头发下,但还是没逃过林昭雾的眼睛。
“好。”她笑着,手乖乖地拉上他的衣角,没拆穿。
夜市的人潮中,他们肩并肩走着,小金鱼在水袋里游来游去,映着四周绚烂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