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医生睡着了吗》 1、第 1 章 滑雪场缆车匀速穿行在白雪尽覆的洛基山脉,远处朝阳驱散雾霭,日照金山。 一缕阳光从窗缝溜进房中,在原木地板上拓下错落光影,被床上的人敏锐察觉。 徐时行起身下床,光着脚走进浴室。挂镜映出他有些憔悴的脸,眼神略带疲态,黑眼圈明显。 入住滑雪场酒店三天,他半数时间泡在雪里。可大量运动对睡眠的帮助微乎其微,他的睡眠质量不仅没变好,甚至因为时差更糟了。 简单洗漱完,他去餐厅勉强啃了半片烤土司,来到滑雪场。这个时间几乎没什么游客,细腻粉雪经过一晚休整蓬松轻盈,状态极佳。 徐时行迎着阳光,调整好护目镜角度,滑出起点。两侧峰岭飞快后掠,耳边疾风猎猎,宽广雪道延绵至密林,冷杉直刺苍穹。 速度和微失重带来的身心舒畅无与伦比。失眠的困扰被暂时抛掷一边,他沉浸在自由疾驰的快感中。 滑完一趟,徐时行返回起点,原本空旷的雪道旁多了个人。 那人没穿滑雪服,也没拿雪板,只静静地站着。一身黑在白雪皑皑中很难忽略。 他身形高挑,比例优越,饶是整形科医生如徐时行,亦被硬控了几秒。阳光仿佛更偏爱他,为他周身晕出暖金色。硬朗的五官线条柔和下来,竟让人有种他正面带笑意看过来的错觉。 所幸有雪镜掩护,徐时行错开眼,再次滑出起点。 对单板的适应度渐入佳境,他加快速度,猛地一跃而起,做了几个豚跳换刃,紧跟着一个利落的板尾内转自由式。 板刃刻雪,激起层层雪浪飞扬。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被雪道边的看客尽收眼底。 “mygosh,秦朗你看到了吗,他好厉害!” max说着托起长焦镜头,对准雪场上的身影,快门声几乎连成片。 克莱因蓝在一片洁白中慢下来。 徐时行听到这边动静,清楚被拍的是自己,减速调转方向。 max见状立刻朝他招手,“hi,我拍了很多你的照片,要看看吗?” 徐时行卸下护目镜,看到黑衣男子旁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个人,身高稍矮,目测跟自己差不多,标准东方面孔,但国语发音别扭又滑稽。 “谢谢,不用。别再拍了。”徐时行礼貌回绝,脱掉雪板单臂抱在身侧,准备回去。 max迎上前挡住去路,同时热情向他展示相机屏幕上的成片:“看,真的很帅。”同时开怀地笑了下,毫不客气自夸,“当然,我的技术也有在起作用。” 翻译腔浓重,勉强能沟通。 徐时行垂眸看,确实抓拍得不错,画质高清,构图堪比专业级。 max热切的眼神不加掩饰:“加好友传给你,就是绿色的……”他忘了怎么说,转而向同伴求助:“秦朗,我们这两天聊天用的app是什么?” 秦朗视线始终落在徐时行身上,面色淡淡,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 长久的沉默令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徐时行甫一抬头,撞上一道灼热目光。 秦朗眼底情绪繁杂,抿了下唇,最终丢出两个字:“微信。” 徐时行当下反应是这人难道认识自己?细细回忆片刻,又实在没什么印象。 “抱歉,我的中文不是很好。”max说着点开二维码,眼神充满期待,“给你发,好多张有。” 徐时行没有犹豫太久,扯掉厚手套,拿出手机扫码,“谢谢。” max边传照片边说:“我还发出来很多没有人的,在微信。” 徐时行好心替他纠正措辞和语序:“朋友圈发了景物图,是吗?” max一叠声:“对对对,哪张你喜欢,都可以发给你。” “我自己下载吧。”徐时行点开他的头像,进入朋友圈,挑了两张全景保存。 指腹惯性上滑,直接到底,滑出张合照。朋友圈果然没几条内容,恰好验证了他说这两天才用微信。 合照正是眼前二人,像随意的手机自拍。 画面不讲究构图和拍摄角度,甚至只有max看镜头。秦朗侧脸朝向别处,神情淡漠,眉宇间透着冰冷的疏离感,远比此刻看着难相处多了。 文案比照片更吸睛:谁说他不出会所?是给的钱不够多。 会所?钱给的不够多? 徐时行不禁对二人关系有了模糊猜测,难怪合照看起来不情不愿,心底滑过的关联词是白马会所…… 讶然之余有些感慨,这边特殊职业准入门槛还挺高。 “发好了。”max趁机邀请,“一起滑雪吗?” 徐时行退出界面婉拒:“下次吧,我准备回去休息了。”越过二人时,好奇心趋势,他又看了秦朗一眼。 秦朗像是有所察觉,目光如炬地迎视着他。 徐时行转开脸,加快脚步离开。直到拐出雪场,身上那种被人盯着的不自在感才彻底消失。 他回到房间,先用电脑查收工作信息。上个月新带了名实习医生,即便出来度假,仍每日记挂着,甚至特意将他微信置顶,便于及时沟通。 妥善处理完工作,徐时行看了眼时间,国内晚上九点半,洗个澡正好可以睡回笼觉。 他走进浴室,刚兜头脱下贴身棉t,洗漱台面上的手机嗡嗡震颤,是通微信视频。 徐时行急忙扯来件睡袍披上,胡乱束好腰带,划开手机屏幕接通,“你还好意思打来?” 老友沈砚初临出门前一晚接到项目,放了他鸽子,按时间推算,这会儿应该是拿下了,才有空打视频电话。 后置摄像头怼着地板晃了一阵,终于出现一张略微变形的脸。一个从下巴仰拍的死亡角度,全靠颜值硬撑。 沈砚初做作夸张地“哇哦”了一声,“每天风里来雪里去的,皮肤还能保持水润细嫩。” 徐时行懒得接话,自顾自倒水。 对方并不介意,反倒关心地问:“怎么黑眼圈这么重,这两天还是睡得不好吗?” 徐时行喝了口水,委婉地说:“还行。” “你的还行就是不行。”沈砚初太了解他了,“是不是对运动也免疫了?那助眠香薰音疗白噪音什么呢?都试试。” 徐时行错开眼,默不作声。 沈砚初见他不说话,心急为他支招:“要我说还是身体不够累,滑雪的强度哪比得了床上运动。找个人狠狠做一次,没准倒头就能睡。” 徐时行听不下去,“你还是闭嘴吧。有其他事直说,没事我挂了。” “别挂别挂,我不说了还不行么。”电话那头沈砚初敛了玩笑心思,言归正传,“下个月陵医大校庆,帮我弄张邀请函吧。” 徐时行猜他有医疗相关的项目需要,没多问,爽快答应下来。两人又闲扯了几句,挂掉电话。 他回到浴室冲完澡,叫了客房服务吃过早午餐,仔细拉好窗帘,点燃助眠线香,又从行李箱里翻出眼罩戴上。 一切睡前准备工作就绪。 可他在床上各种睡姿轮着换,毫无睡意。 徐时行烦躁地扯掉眼罩扔到一边,摸来手机一看,过了两小时。 他拿着手机坐起身,在搜索栏输入:助眠方法。页面迅速载入五花八门的相关词条,科学的、玄学的、甚至还有不少搞抽象的。 这个词条他搜过太多次,以至于稍微靠谱点的方法都尝试过。只有大量运动稍微有点效果。除此之外,最有效当属药物治疗,为了防止过度依赖,他尽量不吃。 退出网页时,徐时行耳边闪现沈砚初的那句胡话,鬼使神差输入关键词。 搜索结果竟跟沈砚初说得一致,许多网友留言力证睡眠质量大大提升。 徐时行匆匆扫过,没太放在心上。一来他不觉得会有效,二来就算有效也没践行对象……他突然想到早上滑雪场偶遇的两人。那则朋友圈文案中的‘会所’一词,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来回晃。 理智及时拉回思绪,将所有不切实际的遐想扼杀在萌芽阶段。 徐时行翻身下床,光脚走到窗边。 窗外天色暗了,路灯映照下的白色世界像个童话王国。 他习惯性举起手机,用快门定格眼前这一刻,分享在朋友圈,分组仅一人可见。 发完这张照片,又补了组几小时前刚收到的。 徐时行表情温柔地打字:【跟你说过很多次的动作,一直没机会教你】 退出界面时扫到一条新状态—— 【又买了他一天】 配图是一张黑白人像,秦朗侧身坐在单人沙发上抽烟,坐姿放松散漫,看起来刚洗完澡,头发半湿,睡袍领口松松垮垮,敞开着…… 淡漠和疏离没了,只剩浮想联翩。到底还是屈服于钞能力了啊…… 徐时行心里的猜测更加确信了几分,在不自觉细看胸肌之前,及时锁了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 他在落地窗边驻足良久,看着窗外夜幕彻底吞噬天空,皓月高悬,一楼酒吧的霓虹灯带亮了起来。 平时除了日常工作,他一周四个oncall,能喝酒的机会少之又少。于是决定去喝一杯,兴许入睡会容易些。 电梯下降,大堂水晶灯亮如白昼,旋转门缓慢运行,通往酒吧的露天步道和台阶积了一层薄雪,印出过往宾客的纷杂脚印。 徐时行裹紧大衣穿过风雪,推开酒吧厚重的隔音门。 复古旋律夹杂着谈笑声扑面。 视线越过全场卡座,他一眼认出吧台边有抹熟悉的高大身影。如果第二次见能算得上熟悉的话。 脚步下意识顿住,徐时行反应过来自己竟在考虑要不要避开,这很奇怪,也不合常理。 下一秒,他径直走了进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第 2 章 徐时行在吧台角落的空位坐下,从他的角度能看清吧台全景,却不易被察觉。 他给自己点了瓶精酿,酒刚送上来便有人上前搭讪。 徐时行抬起头,看到张标志的白人面孔,眼窝深邃鼻梁英挺,正端着威士忌杯问介不介意一起坐。 倘若时间倒退12小时,他大概率会同意,一起喝一杯,不着边际地闲聊,聊不来也能及时起身,体面告辞。 可凡事一旦有了参照标准,会不自觉拿来比较。他比他更符合东方人审美,肩更平直宽阔,比例更优越,举手投足的气场更强……哪怕喝一杯这样的基础社交行为,亦被悄无声息拔高门槛,挺没道理,也挺可笑的。 徐时行无奈一笑,耸耸肩,佯装不会英文,那人只好抱憾离去。视线转回的一瞬,对上另一道目光。秦朗隔着十多米距离,与他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冻住,笑意凝在脸上,徐时行率先败下阵来。 他慌乱移开视线,猛灌了一大口酒,缓了缓,余光确定秦朗已经背过身,才敢肆无忌惮地暗中窥探。 秦朗和max并肩坐着,后者举着手机在向他展示什么,前者时不时上手滑动屏幕,说话时凑得很近。 徐时行拿起酒又喝了口,刚才没觉得,这会儿乳酸菌味明显盖过麦芽香。他微微眯眼,就着壁灯不太明亮的光线查看标签,柏林酸小麦,难怪如此酸,默默将这款酒拉入黑名单。 第二瓶换了熟悉的品牌,口感终于对味。两瓶酒喝完,恰好微醺,徐时行不打算继续,起身准备回房。 临走前最后朝那头看了眼,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缺乏睡眠果然容易心浮气躁,一路心情复杂。他用房卡刷开门,特意泡过澡才躺上床。这次比白天情况改善许多,盯着天花板不到一小时就睡着了。 他丝毫不知一窗之隔的楼下,冷杉树旁人影晃动。 秦朗长腿交叠,半倚半靠着树干,纯黑派克外套与暗夜融为一体。猩红在夜色中明灭,吁出烟的瞬间,他抬头看向三楼。 窗帘整晚没拉开过,屋内灯熄了,想必已经睡了。 秦朗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无意识地迈步,不知不觉便到了。一路上不由自主浮现徐时行的脸,记忆中各个阶段的他不断闪现叠加,十二岁,十五岁,十八岁……岁月中他与日俱增的气质、谈吐,甚至性魅力。 他看起来过得不错,一定在做着体面的工作,家庭幸福,而当年那场事故带来的悲痛,也被时间疗愈了吧。 秦朗自嘲地想,过了这么多年仍旧只配站在暗处窥探,挺可悲的。就像阅历浅薄之人,在回忆时只能将乏善可陈的过往翻来覆去讲,其实喜悦和伤痛都不值一提。 如果再晚两年重逢,是否有另一种可能。 分不清是吐出的烟还是呼出的雾气,很快消散在风中。 脸冻得有发麻,该回去了,秦朗捻灭烟,掸落身上的雪。 * 雪簌簌飘下,越来越大,室内壁炉燃得正旺。喘息声盖过柴火噼啪作响,雾气在玻璃窗上织出一层朦胧薄纱。 一切都那么真实,无论声音,还是手掌抵住胸膛传来的肌肤触感。 欲望具象化为一张脸,他终于看清,是秦朗。 顷刻间,画面回转,眼前只剩茫茫一片亮色。他光着身子站在漫天风雪中,万事万物开始崩塌,整个世界从高处坠落。 徐时行猛地惊醒,大汗淋漓地喘气。他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浑浑噩噩,脑袋发沉。缓了半响,意识逐渐清明,只觉身上一片黏腻,断断续续地回忆起梦里场景,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从床上弹跳而起,冲进浴室洗澡。 蓬蓬头水流如注,从头顶浇下,浴室热气氤氲。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梦境画面,徐时行抹了把脸,强行驱散。 他自认这么多年清心寡欲,时间大部分用来工作和应付失眠,连自我纾解都极少。为何突然做这种梦? 一定是被沈砚初那些口无遮拦的话影响了。 逃避心理作祟,同时也有些羞于面对,徐时行在房间慢悠悠处理工作。他将实习医生发来的近期病历仔细核查一遍,又翻了翻科室里的专病门诊总结。 临近中午时,打电话让客房服务送餐,吃饱后又把一本飞机上没看完的小说看完,眼瞧着窗外天色渐暗,才换上滑雪服出门。 徐时行认为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总觉得会在哪个转角遇见某人。怕电梯门打开他站在里面,怕出了旋转门他会迎面走来,又怕拐出走廊他在另一头…… 昨晚那离奇的梦害人不浅。 他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形单影只地滑完几趟,反倒觉得索然无味起来,草草结束收了雪板。没走出几步,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蹩脚的中文,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徐时行转过身,看着max朝他滑过来,在他跟前刹住,一把扯下雪镜,“好巧,又见面了,这次可以一起滑了吧?” “不巧,我已经结束了。”徐时行轻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继续往回走。 max手忙脚乱地脱掉雪板,跟上前,实话实说:“其实我们在雪场滑了一天,一直没等到你。” 徐时行放缓脚步,“你们?” 心里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动静不大,却漾出无数细碎涟漪。他没来得及细想,为何会有如此奇怪心境,便被max说话声打断:“看,那边。” 视线顺着max的指向平移过去—— 二十米开外,秦朗沐着一身夕阳柔光正向这边走来。 他抱着雪板和相机,穿青灰滑雪服,难怪来回好几次都没注意到。 “你们等我干嘛?”徐时行心猿意马地问,注意力全然在另一边。 秦朗昂首阔步穿过雪道,停在他们身边,把相机递还max。 max接过来,献宝似得捧到徐时行眼前,“我帮你拍了几段跳台视频,很好看。是不是,秦朗?” 可相机在他们的注视中半天开不了机。 秦朗一瞬不瞬地盯着徐时行,“是好看的。” “温度太低电池耗电快,你真的看了吗。”max说。 “你拍得没有不好看的。” 双重否定句式对max来说严重超纲了,更听不出中式话外音,转而向徐时行提议:“去我房间吧,有备用电池。” 徐时行正要拒绝,又听到秦朗问:“不如去酒吧?” 夕阳沉得只剩一道弧边,起风了,三个人在冰天雪地里商量去哪挺傻的。 徐时行拉高衣领,爽快点头,“喝一杯也行。” 三人朝酒吧方向走,秦朗两大步跨到徐时行另一侧,借身高优势挡住点风口。 徐时行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他,心想这人察言观色细致入微,又有一副好皮囊,从事什么行业不好。 max回房拿备用电池,跟他们在酒店大厅分开。 晚餐时间,酒吧里人不多,现场演出的乐队也没就位。 他们在窗边找了个四人座。 窗外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片滑雪场。落日与新月交替,华灯初上,天地间的一切被蓝紫色笼罩,浪漫得像一副分秒变幻的动态油画。 徐时行解锁屏幕,双手框住手机,对着窗外景色不断找角度按下快门。 秦朗脱掉外套,在他放下手机之前垂首看酒单,“喝点什么?” 徐时行本来想说精酿啤酒就好,话到嘴边改了主意,“都行。” 秦朗招来酒保,用英文低声交涉了几句,香槟和冰桶很快送上来。 “砰”—— 软木塞弹出,一小股洁白泡沫顺着瓶身喷涌而下。 秦朗示意侍应生自己来,接过香槟调整坐姿向前挪了挪,“花果香浓郁,酸度低,我猜你会喜欢。” 浅金色液体沿杯口晶莹滑下,细密气泡在长笛杯中呲呲翻滚。 徐时行向后靠进沙发里,拉开合适的社交距离,“你……”他顿了顿,想不起max名字更找不到合适的称呼,“朋友还没来,要不要等等他?” “他发信息说备用电池也没电,充几分钟再出来。”秦朗倒完酒,把香槟插回冰桶。 徐时行托起酒杯晃了晃,兰花香混着成熟柑橘的甜感扑鼻,抿一小口,清爽绵柔。他放下酒杯没话找话:“你朋友从事摄影工作吗,看他挺专业。” “应该不是。” “应该?” 秦朗秦朗淡淡笑了下,“其实我们不熟,他只是我的普通客户,计时收费。” 计……计时收费?! 徐时行:……好直接,好坦荡。 虽然价值观很难苟同,但成年人世界中并非只有黑白。他喝了一大口香槟压下心头的震惊,鬼使神差说:“不会还有长期vip客户吧?” 秦朗为他续杯,“其他同事有,我目前没。” 徐时行确信眼前这人有蛊惑人心的能力,上不了台面的话题被他说得理直气壮,只好顺着话委婉建议:“长期总归比单次安全系数高一些。” 他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话多了,有失分寸,捏起细细的杯柱跟秦朗的酒杯轻轻碰了下,“抱歉,不聊这个,还是喝酒吧。”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从后方传来—— “你们聊什么?”max在徐时行身旁坐下。 徐时行很给面子地说:“聊你,说你摄影技术很专业。” “真的吗。”max朝他拉近座椅,将手机横在二人中间,挪来冰桶支着,“给你看更厉害的。” 视频剪辑过,画面流畅无可挑剔。 max见徐时行看得认真,趁机用眼神暗示秦朗可以走了。 可秦朗完全不似平时相处般一点就通,不但没走,反而替他也倒了一杯酒。 视频一遍播放完毕自动进入重播,徐时行按下暂停键,由衷夸赞:“很厉害,拍得好,剪得更好。” max转回注意力,“如果你喜欢,明天后天我都可以做你的私人摄影师。比起静止的抓拍,跟拍会更生动。” 这句话蕴含太多言外之意,徐时行当然听懂了,熟练而又体面地化解尴尬,“很荣幸。可惜我明后天不打算滑雪,有别的行程安排。” “你明天要走了吗?”max问。 徐时行点了下头,“雪山看腻了,换换风景。” 话题从旅行开始到趣事见闻,气氛融洽,小半瓶香槟不经喝,没多久便见了底。max又开了瓶威士忌。 到底是烈酒,徐时行太久没混喝两个品种,几浅杯就有些不在状态,但又抵不住max频频倒。直到脑袋发沉,实在不能继续,他以还有工作为由,起身告辞。 徐时行前脚刚走,max丢下一句你自己喝就要追。 几乎是一念之间的选择,秦朗抓住他胳膊。 max插在口袋里的手被猝不及防拽了出来,掌心攥着个东西。他急切地问:“干什么?” “下周有新币发行。”秦朗太知道怎么拿捏他。 max果然迟疑了,“你之前说不碰这方面。” 非主流数字币发行大多涉及灰产,秦朗的确不碰,但与获取信息不冲突。他松开手,“不想听算了。” “啪”,一板橙色胶囊被丢在桌面上,max坐回原位,“当然想听,咨询费按次还是计时?” 秦朗垂眸扫了眼,蹙眉沉声:“你故意灌他?” “怎么突然这么严肃。”max表情僵住,完全摸不清状况,“拜托,只是解酒药,防止头痛的。”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再说都是成年人,出来玩嘛,真发生点什么也很正常。” “你怎么玩我不关心,但他不行。”秦朗一把抄起解酒药,在max错愕的注视中径直离开。 他迎着冷风走出酒吧。 露天步道上的脚印已被新雪覆盖,又踩出另一条轨迹。 旋转门缓慢转动,电梯上行,客房区的橙黄壁灯给一切蒙上暧昧滤镜。 脚步踩在厚羊毛地毯上静默无声,秦朗穿过狭长回廊,按响门铃。【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第 3 章 徐时行洗澡时听到门铃声,以为自己幻听,没在意。过了会儿,门铃再次响起。 他快速冲掉泡沫,披上浴袍,脚步虚浮地去开门。路过玄关,对着镜面墙拢了拢领口,把露出的半截洁白锁骨遮得严严实实。 门打开,徐时行不可置信地楞住,“你怎么来了?” 秦朗松散随意的站姿瞬间挺直,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巧玻璃瓶,递上前,“来送蜂蜜。睡前喝一点,醒来不会头痛。”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轻描淡写得有些刻意。其实蜂蜜是特意去餐厅要的,仔细装进空果酱瓶里。 徐时行手搭在门把上,迟迟没有动作。一般情况下他应该接过来,礼貌道谢,然后得体送客。 被酒精侵占的大脑思考起来有些费劲—— 门铃响过两次,第二次距开门至少五分钟。送蜂蜜只需一通电话,酒店前台能代劳,而他却在门外等了这么久…… 徐时行临时改变主意,松手侧开身:“进来坐坐?”他见秦朗眸光颤动了下,觉得自己太唐突了,当即反悔,“算了,那晚安。” 他顺势拿走蜂蜜瓶,正要关门。 秦朗行为快于意识,一把抵住,“有热水吗?”仓促间编出的借口过于拙劣,他艰难地往下圆,“我的意思是……只有这么一瓶,我可能也需要喝一杯……” 徐时行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把人让进房内,“随便坐。”结果一看吧台,别说热水了,连矿泉水都没。他这才想起,白天挂了免打扰,水喝完没能及时补充。 秦朗从休闲沙发上起身,“我打电话让前台送。” 客房服务送来一壶热水、两瓶矿泉水,还有碟果盘。秦朗拿起一柄银色水果茶,递到徐时行手边,“先吃点水果,维生素c能加快酒精代谢。” 徐时行接过来,半真半假地夸:“你好熟练。” “什么?”秦朗不明所以,走到吧台边,热水兑矿泉水,来回调整了两次,直到温度适宜,才用咖啡杯冲了两杯蜂蜜水。 徐时行叉起一块橙肉送入口中,缓慢地咽下,“平时没少照顾人吧?” 被人照顾倒是不少,秦朗衔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模棱两可地答:“还行。” 这种语境中,还行显然不是最优解,徐时行暗自腹诽,这种程度的殷勤,普通客户花多少钱能买到? “怎么了?”秦朗带着两杯蜂蜜水回来,笑意逐渐扩大。 他笑起来很好看,冷峻被笑容中和,拒人于千里的疏离感没了,甚至有种好相处的错觉。 果然酒精会干扰判断力。 徐时行分不清是笑容还是灯光更晃眼,只觉得心也飘了起来,忽上忽下的,鬼迷心窍想打听:“你一小时能赚多少?” 秦朗丝毫不知自己已从堂堂私募经理人,沦落为特殊职业人员,坦诚地说了一个数字。 徐时行震惊,怎么想的便怎么嘀咕出声了:“好贵。” 秦朗被他可爱到,“你可以免费。” 眼前不自觉浮现昨晚的梦境画面,徐时行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缓了半响,头脑昏昏地劝:“青春饭吃不长久。” 虽然秦朗不懂为何话题深入到职业规划,仍认真思考了下。做项目熬夜加班是常事,度假亦被客户纠缠,用健康和时间换酬劳,这么说倒也没错。于是耐心解释:“你说得对,但任何行业不会一成不变,扎实的基本技能和不断学习实践都能延长周期,巩固自身价值不被取代。” 好家伙,竟能冠冕堂皇至此。 徐时行听得头更晕了,喝了口水,发出灵魂一问:“会挑客户吗?” “除了特别难缠的,一般不挑。” 跨服聊天彻底聊劈叉,徐时行也喝完了一杯蜂蜜水,只是觉得醉得更厉害了。 秦朗的那杯从温热放至冰凉,一口未动。 房间里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微妙。 该走了,可谁都没提,沉默是成年人的心照不宣。 秦朗端起手边杯子,仰头饮尽。他喝得急,饱满喉结上下滑动,脖颈上青蓝静脉隐约浮动。 理智在这样的画面下溃不成军,所有感官被酒精无限放大。 徐时行看着他从座椅上站起身,头晕目眩,耳鸣嗡嗡。 一切杂音都听不真切,像悬浮在空中的气泡,戳一下,才啪地在他心口炸开。 是熟悉的失控和心跳。粗重呼吸一下下抚过耳边,意识愈加混沌,快分不清现实还是又进入了梦境。 无数暧昧画面走马灯似地闪过,脑子里出现越来越多蛊惑的声音,就一次……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况且以后也不会再见…… 欲望终将仅存的理智和体面撕得粉碎。徐时行几乎没有思考,只凭本能说:“别走。” 是意料之中,却仍欣喜若狂。秦朗强装镇定:“我想再去加点水。” 徐时行反应过来,注视着他:“你故意的。” “是,我故意的。”秦朗站着没动,其实内心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从容。 徐时行握着空杯子哼笑出声,“你赢了。” 他的话音刚落,吻便跟着落了下来,胸腔被压得有点疼,手一松,水杯应声碎在地板上。 燥热沿着舌喉侵袭全身…… 情潮褪去时夜已深,万籁俱寂,套房里只有窗帘缝透进一点月光的亮度。 朦胧月色中,徐时行翻了个身,侧缩进鹅绒被中。他闭着眼,在意识模糊边缘很轻地说了句:“回你自己房间或者留下都可以,但动作轻点。” 秦朗单臂叠垫在颈下,仰面盯着天花板酝酿了会儿才说:“……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 久久得不到对应,秦朗撑起身拧开床头灯一看,徐时行已经睡着了。 他跟醒时判若两人,额发柔顺垂下,一副完全不设防的模样。八年,足够全身细胞更迭一遍,却又仿佛什么都没变。 秦朗在暖黄色灯光下,温柔地凝视着他,少年时心里那颗欲望的种子,终在一夜之间疯长再也无法忽视。 不知过了多久,徐时行眼睫轻颤,眉头跟着蹙起,像是被什么噩梦惊扰。 秦朗侧身单手支着头,动作很轻地用指腹帮他舒展眉头,却见效甚微。徐时行深陷梦靥,额头渐渐渗出细密汗珠,不断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秦朗拨开他的额发,试图叫醒他,“是不是做噩梦了?” 徐时行痛苦地拧着眉,无知无觉,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又凑近了听了许久,秦朗仅辨认出两个音节,“……小楠……小楠……” 他心脏猛地收缩了下,像被什么紧紧箍住,越收越紧。陈年往事被这两个字撕开一角—— ‘我哥可厉害了,不仅读书好,球打得也好。’ ‘让我帮忙给他送情书的人,能从我家门口排到小区外面去。’ ‘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睡不着吗?等我一下,我去拿琴,我哥说听这首曲子特别助眠,听完一夜都不带做梦的。’ 秦朗从旧事中抽离,搜肠刮肚地回忆曲调,时断时续哼着,只能勉强拼凑出一小段。谁料仅凭这一小段,徐时行神迹般安静了下来。 他薄薄的眼皮轻阖着,吐息逐渐趋于平缓。 秦朗守着他几乎一夜没睡,在闹钟响起之前小心翼翼穿好衣服。见他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只得走进起居室,从书桌上找到本便签,快速写好留言撕下,而后动作很轻地返回卧室,把标签贴在床头,这才悄声离去。 一个多小时后,被贴在床头这张便签,才被徐时行打着哈欠扯下来。 卧室里很安静,只有暖气呼呼送风的运转声。 徐时行摸过手机一看,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早上,中途没有被梦惊醒! 讶然之余,他看着便签上的一串数字和三个字——“打给我”陷入沉思。 不是说免费吗? 虽然他并不认为昨晚属于这种情况,但真追究起来,的确是自己先起得头。如果一开始就不邀请他进来,就不会有一系列后续发展…… 徐时行想不出其他更妥善的处理方式,如果当作付小费感谢费倒也能接受,毕竟吃了果盘喝了蜂蜜水,甚至难得安睡整晚。 那打多少合适? 脑海中不自觉回放昨晚画面,能呈现出来的只有咖啡杯摔碎之前,其余都要打满马赛克,令人面红耳赤。 输入框里光标闪动,徐时行犹豫了会儿,把已经打出的‘1’删掉,重新输入‘2’。 一百多公里外,“叮咚”一声,秦朗支付宝收到匿名转账2000元。【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第 4 章 奔驰越野车疾驰在99号公路上,沿途森林湖泊、海湾峡谷,几乎攘括了卑诗省所有绮丽的风景元素。 但车里人无暇欣赏,一路气压很低。 城市越来越近了。 秦朗停好车,步行至僻静路段,特意在路边抽了半支烟,见四下无异常,才捻灭香烟走向一辆不起眼的黑色福特,拉开副座车门,矮身坐了进去。 驾驶位上的男子三十几岁模样,见他来了递上文件袋,“所有采购合同和实际入库数据都在里面。” “谢了。”秦朗拿着就要下车,被叫住。 他回转身,听到男子说:“我只帮你这一次,接下来的事不参与。” “即便我信你一分利益未得,他日东窗事发别人也信么?”秦朗瞥男子一眼,冷哼出声:“不会到现在还觉得自己能置身事外吧,小叔?” 论辈分,秦怀耀是秦朗的亲叔叔,实际年龄却只比他大十来岁。他有着跟秦朗一样的尴尬身份——私生子。 但与秦朗明修暗度不同,他连自己名字都能随意舍弃,只因为亲哥秦秉诚随口一句‘耀’这个字不旺我,当即改名为秦怀柔。 如此夹着尾巴终于博得亲哥信任,在弘诚医疗总部任职财务副总,兢兢业业从未有过二心。直到两年前秦秉诚突发脑梗导致偏瘫,秦夫人庄贤黎临危上任。集团内部分崩离析,他更加举步维艰。 “你……”秦怀柔被这两句话戳中命门,憋着一股气,“找我帮忙时我们可是说好的!” “我怎么说?” “不能让庄达贤毁了弘诚。” “伪造采购合同,虚增设备实际入库数据,单次采购涉及的差额就超过七位数。”秦朗手指一下下有节奏地敲着文件袋,话锋一转,语气满是不容置疑的强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背后的因果——财报连年亏损,董事局人人自危。肃清海市分院漏洞,揪出一个庄达贤,背地里看不见的呢?还有李达贤王达贤,秦家三代人打拼出的老本还够吃几年?” 秦怀柔意识到秦朗远比自己认为的更野心勃勃,警觉地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别紧张,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目的一致就够了。”秦朗牵动嘴角,无声地弯了弯。他见秦怀柔默不作声,临下车前态度缓和了些,意味深长地说:“我会亲自跟进这件事,海市我不熟,内地也没人脉,到时需要小叔帮忙的地方还很多。” 秦朗原路返还,回到自己车上。 车窗降下三分之一,他弹出一支烟点燃,抽出文件袋中的合同,一页页翻阅,心想这点丑闻远远不够。 思绪被手机震动打断,车载蓝牙自动接入一通来电。 秦朗扫了眼显示屏,把文件塞回去“喂,妈……是,度假刚回来……”他的语气温和轻松,脸上表情却淡漠得有些割裂,“行,恰好给您带了礼物……一会儿见。” 方向盘急转,秦朗调头往相反方向开,他本来不打算回去,也压根没带什么礼物,电话里庄黎茹轻飘飘说好久没见了一起吃顿饭。其实他清楚,不过是时时监管着他敲打他。 途径一家小众设计师店,他停车进去随便挑了条丝巾,让店员包装仔细。 院门红外线设备识别车牌缓缓开闸,汽车驶入园艺环岛。司机老乔从门厅迎出来,秦朗跨下车,将车钥匙递给他,“乔叔,有劳。” 老乔一叠声:“应该的,应该的,少爷您客气了。” 秦家在世界各地置业,久居海外穿洋装说英文,可骨子里还是传统那一套,习惯吃中餐,家中管家司机,园丁帮佣,全是华人面孔。 秦朗顺着光洁鲜亮的草坪穿过花园,快步踏上别墅正门前台阶。 门厅内帮佣张阿姨欠了欠身,上前接过他脱下的外套,训练有素地说:“先生和夫人在餐厅,庄先生来了。” 庄达贤在,秦朗电话里就听说了。他走进餐厅,法式复古长餐桌前已坐了三人。 主位上秦秉诚坐着轮椅,缓缓抬头看到儿子进来,颤抖的嘴唇张了张,只发出一个不成调的单音节。 “爸。”秦朗的目光没有在他脸上停留多久,入座跟餐桌对面的人打招呼:“妈,舅舅。” 庄达贤很轻地嗤笑了声,端起水杯喝水。 庄茹黎牵动嘴角,弯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小朗回来了。张阿姨,开饭。”她柔顺的黑发高高挽起,露出耳垂上两枚成色极好的澳白珍珠耳钉,常年养尊处优令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一顿饭吃得及其安静,偶尔有金属餐具磕碰餐碟的声音,秦父手中汤匙没拿稳,训练有素的陈阿姨立即上前缮后。 餐碟碗筷撤下,换上甜品、果盘和伯爵红茶。 庄茹黎优雅地拿起餐巾压了压唇,吩咐陈阿姨:“先生累了,推他回房休息。” 仿佛一切铺垫只是为了这一刻,她捏着金属勺缓缓搅动红茶,“一个月不见人影,到处飞,都干什么了?” 秦朗冷静观察着她的肢体动作和微表情,“也没干什么特别的,陪程宇他们滑了几次雪,这不雪季刚开始,大家兴致高。” 察言观色和伪装,他从懂事起便无师自通,更如影随形伴随他从孩童长成大人。否则,他根本没机会站在这里。 果然,庄茹黎的表情缓和下来。 程家做地产金融,富了不止三代,这类向上攀附的社交庄茹黎从不干涉。 她放下雕花细勺,端起红茶抿了一小口,说:“玩归玩,一个月内撞坏两台车也罢了,几次三番被小报记者拍到带女伴出入酒店算什么事?还被人捅到董事会去,你都这么大了,清楚自己在外面的一言一行会给弘诚集团带来什么影响。” 撞车和女伴都是保护色。如此才能成为庄茹黎眼中成功养废的继承人,毫无威胁的筹码,介于秦家和庄家之外的最后退路。 秦朗顺着她认错,“以后我注意,不会再让人拍到。” 庄茹黎满意地点点头,“毕业半年多,该收心了,下周回香港入职,珠宝行那边已经打点好了。” 说是珠宝行,充其量就几间铺面,做点金器玉石名表生意。与秦家和核心产业不沾边,入职即发配。 作为秦家唯一明面上的子女合法继承人,庄茹黎不仅干涉秦朗学业方向,甚至处心积虑不让他接触任何医疗相关的业务,美其名曰因材施教。 “我……”秦朗心里斟酌了下措辞,“答应程浩陪他去看个项目。” “什么项目?” “海市有个私人养老院项目资金链断了,程浩想接手做高端疗养院,叫我一起去看看。” 庄茹黎跟弟弟庄贤达对视一眼,短短两秒钟,蕴含了太多情绪,意外之余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她挪回视线,拇指摩挲着硕大的澳白戒指,“去多久?” “快的话半个月。”秦朗心里已经盘算好计划,自然松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慢得话不好说,万一有可操作空间,得做详细市场分析和项目背调,比较费时间。” 诺大的餐厅里静了半响,庄茹黎终于开口:“好,知道了。” 话聊到这可以告辞了,秦朗一秒钟都不想多留,送上带来的伴手礼,起身离开。 前脚他的跑车刚响起轰鸣引擎声,这边庄贤达不吐不快,“白眼狼,倒是会装。还舅舅,我呸,跟我们没半点血缘关系,怎么叫得出口。” ‘嘭’一声,庄茹黎把金属勺丢进红茶中,浅棕色液体飞溅在白玉桌面上,“现在说这种话,有任何实际意义吗?” 庄达贤立刻萎了,垂眉敛目地应:“对不起,姐。” 庄茹黎看着眼前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弟弟,用指腹压了压太阳穴:“秦朗上个月账面有没有什么异常?” “他能有什么异常,最大笔开销是买车,一个月能有20天住在酒店,什么嫩模、小明星的,体力倒是好。”庄达贤说着意味深远地笑了下,见姐姐沉下脸,话锋一转,“姐,你真让他投资什么疗养院啊。” “眼光看远一点,内地开放外资医疗市场,真能搭上程家也不错,他们有大把我们没有的内地资源。倒是你,进集团两年了,别光顾着拉拢人脉,多花点心思在自己本职工作上。” “他也配?”庄贤达冷哼出声,一脸不屑地说,“给口饭吃已经算我们仁慈了,他不会真以为嘴甜点就能继承那25%的股份吧?” 在秦秉诚改遗嘱之前,的确如此。 庄茹黎心烦气躁,怒视着弟弟,温柔模样荡然无存,“眼下局面还不是拜你所赐!没有你的鲁莽行事,外面的野种怎么进得了秦家门!” 庄贤达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能心中腹诽,当年若不是你暗地里抚养私生子,只想着给自己留后路,我又怎会出此下策。 “你回吧。”庄茹黎起身,拿走餐桌上包装精美的礼品袋,路过垃圾桶时重重丢进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第 5 章 海市没有直飞温哥华的航班,需在香港转机。第二程晚点了,原本五点半到达,徐时行跟家里说好回去吃饭,眼下恐怕晚餐要变宵夜。他打电话通知家人下周末再聚,落地后他就直接回自己公寓了。 八点一刻,飞机平稳降落海市国际机场。 徐时行取了行李出闸,差点以为自己眼花,外婆曼丽女士高举一块写着‘仔仔欢迎回家’的白板,情绪激动地冲他使劲摇晃。 一米八的仔仔一脸懵,刚出来便被外婆环抱住,手中拉杆箱亦被外公接了去。 “你们怎么来了?”徐时行被眼前人影晃得晕,“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如果我没失忆,好像只离开了一周吧。” “吃完晚饭外婆提议来接机。”钱慧顺走儿子挂在手臂上的外套,仔细舒展整理,“后来想起你出国念书那年每次接机也都这样。你就配合着点外婆吧。” 家里两位老师都统一战线了,哪还有男士们说话的份,这道理徐时行自然懂,只好婉转抗议:“但我都这么大了,能不能……至少别在公众场合这么称呼我?” 显然,抗议无效。 外婆压低下巴,视线越过滑下的老花镜落在他脸上,温柔而宠爱地说:“你就算结婚成家,在外婆这里也还是仔仔。这趟旅行怎么样,吃得惯睡得好吗?” “好的不得了,能吃能睡。”徐时行微笑着回,心里却很忐忑,糟糕的睡眠状况会不会卷土重来。 “那就好。”外婆满意挽住他的胳膊,“吃饭睡觉是人生头等大事。” 徐时行被三位长辈簇拥着走出感应门,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我车还停在地库,上周我自己开车来的。” 外公亲昵地拍拍他后背,“没事儿,让你爸爸帮你开回去。” “我爸也来了?他怎么肯跟你们一起折腾。”徐时行讶然之余想起来,退休后被返聘的徐伟彦这个月聘期到了,“外婆,恭喜你,又多了一名队员。” 曼丽女士是音乐老师,退休后一直在社区老年大学组办越剧团,时不时接到筹备社区春晚、非遗文化下乡这类任务,忙起来女儿老公统统成了后勤保障队员。她瞥了瞥嘴,故作嫌弃地回:“像你爸爸这种主意大,又不服从指挥的队员,我可不敢收。” 一路欢笑不断,钱慧开车,外公坐副驾驶位。徐时行陪着外婆在后排,一小时车程各种花式关心,很多次话题就快到催婚那一环时,被他用旅途趣闻绕了过去。当然,不该讲的那段意外一字未提。 到达公寓楼下时,外公外婆都意犹未尽。 徐时行体贴地邀请他们上楼坐坐,老太太一本正经拒绝:“本来也只是想接你回家,顺便路上聊聊天,耽误你休息不就事与愿违了嘛。” 长途飞行加时差确实令人疲惫,他便没再坚持,只说找个周末一起吃饭。 徐时行回到家,先冲了个澡,本想直接休息,谁知一根助眠线香燃尽仍无睡意,索性爬起床整理归置行李。 旅行期间换下的衣物洗了两桶,晾晒完窗外天空将亮未亮,他才勉强入睡。如此日夜颠倒,睡睡醒醒,稀里糊涂过完假期最后一天,连续睡眠时间短也没太在意,只当时差的关系。 翌日清晨,徐时行准时走进整形外科综合办公室。 实习医生舒思远围了上来,“师兄,你总算回来了。我可太想你了,没有你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很煎熬。” “我看你是挂念随时能帮你兜底的人吧。”徐时行躲开舒思远热情挥舞的胳膊,往自己私人办公室走,偶遇科室里其他同事,一路打招呼声此起彼伏。 “徐医生早。” “徐医生休假回来啦。” “上周徐医生不在,科室里鲜花都断了。” “恭喜徐医生,有喜事可得请我们下午茶啊。” 这话是暗指科室主任杨容飞调任一事,调岗通知前两天正式下达了。徐时行作为热门提拔人选,科室里都默认新任科室主任会是他。 他是陵大医学院获批本硕博连读的第一届学生,本硕第六年争取到了出国交换的名额。学成归国其实有更优选择,却不顾父亲极力反对,一意孤行入职私立医疗集团。 在科室同仁眼中,他此次若能晋升是实至名归。 但徐时行自己对科室主任这一职务看得很淡,从未主动争取过。他清楚如果接手,至少得多出三分之一工作时间处理行政事务,再者自己常年被睡眠问题困扰,并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能否胜任如此高强度工作,他心里没底。 徐时行不动声色地笑着说:“没有喜事也可以请,想吃什么群里点,中午我提前订。” 一阵道谢寒暄,徐时行回到自己办公室,走廊上一切吵嚷声被门隔绝。 舒思殷勤接过徐时行脱下的外套,“我来,我来。”他把外套挂进柜中,继续自说自话般输出:“科室里都在传,梁主任会调去香港本部,轮岗几年回来蔡院长也该退休了……还说蔡院长十年连升三级,从科室主任直升院长,堪称弘诚传奇。” 弘诚作为港资私有医疗集团,旗下拥有综合性医院、医学研究以及教育机构。为避免医疗系统过度倾向商业化,除行政高层管理人员外,各院区科室均采取一名医生搭配一名专业管理者的‘1+1’协作模式。同时施行轮岗制度,所有职位最长任期五年。 徐时行忍不住纠正:“七年。”准确地说是七年零三个月,具体年份和职务他都烂熟于心。 “什么?” “没什么,”徐时行话锋一转,迅速调整回工作状态:“你刚才说下午要加个班,是什么意思?” 舒思远关上储物柜门,“蔡院长让你协助运营部录一段宣传视频。” “上个月周年庆,不是刚录过?怎么又轮到我们科室。”徐时行手上动作慢下来,眉头轻蹙,他不喜欢做抛头露面的事,再者录一次要浪费好几小时,不如多做台手术。 “新媒体运营那些小姑娘以权谋私呗,午休时不时往我们这跑。”舒思远见怪不怪道。 既然院长出面了,徐时行没有不给面子的道理,“一会儿有空帮我问下运营部,午休前能不能把稿子先送来。”他抬腕看了眼时间,该准备接诊了。 徐时行处理完烧伤疤痕修复的病患,马不停蹄进手术室。 一上午连轴转,手术结束时早已错过职工餐厅的饭点,舒思远帮他带了份快餐,用保温盒装好。 舒思远把食盒放在徐时行办公桌上,感叹道:“考整形外科前,我以为是给人垫垫鼻子,拉拉双眼皮,没那么多大手术,也不用值夜班,毕竟谁好人家半夜拉双眼皮啊。没想到入职后第一次夜班,就碰上骨折软组织缺损的病人让我缝合。” 徐时行掀开食盒盖子,两荤两素一汤。他不动声色挪动餐盒,把装了猪肝的那格换到外侧,而后用塑料勺搅动餐厅的招牌汤羹,红的白的绿的各种丁混在一起。 徐时行一根根挑出姜丝,喝了口,淡定评价:“你这才到哪啊,什么糖尿病足伤口不愈合,体表畸形肿瘤不好切,车祸血肉模糊弄一身……” 说的人习以为常还能继续吃饭,听的人快吐了,舒思远打断他:“师兄,别说了。算我求你,行吗?” 徐时行把菜心里的红萝卜和蒜片扒拉到一边,突然意识到不对,抬起头问:“你下次夜班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怎么了?” “抱歉,我的错,不说了。” “啊?为什么?” “避谶。”徐时行抽了一张纸巾,压了压唇。 舒思远一脸震惊:“师兄你还信这个啊?真看不出来。” 徐时行把塑料勺丢进食盒,宣告维持生命体征餐正式结束。 舒思远看着几乎原封不动的四样菜,忍不住贫:“冒昧问一句,您是喝露水长大的吗?” 喝露水不至于,极其挑食倒是真,不吃味道重的所有香料,不吃动物内脏,不吃油腻的一切……关键这么一个挑食的人,低血糖还不会做饭,口袋常备巧克力。 徐实行麻利收拾好餐盒,“宣传视频的稿件拿来了么?我看两眼。” 忙完一天的工作,又配合着拍了宣传视频,他在附近餐厅简单吃过晚饭,回到家先慢悠悠泡了个澡,而后点燃助眠线香,关好双层遮光窗,开启音响定时播放白噪音…… 他闭上眼,试图找个让自己稍微舒服点的姿势酝酿睡意,但是失败了,无论平躺还是侧卧,脉搏每一下跳动都能清晰感知,吵得人心烦。 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复又睁开。他翻身坐起,摁亮阅读灯,伸手拉开抽屉拿出个小药瓶。白色瓶盖旋至一半,动作停下来,他保持这一动作许久,最终拧上瓶盖丢回去,下床换掉睡衣。 徐时行骑着机车从地库出来时刚过午夜时分。 整座海市仿佛被同时按下暂停键,街道上没有什么行人,偶有过往车辆,路灯下长街空空荡荡。 三秒,是机车从0到100公里的加速度。引擎咆哮,青蓝血管中血液奔涌,肾上腺素随之飙升,引擎轰鸣合着夜风在耳边呼啸。每当他陷入这种极致激烈的情绪中,就会忘掉现实里一切束缚,身心只需集中在这一瞬的当下,完全放空。 油门转把松了松,摩托车压弯左转,后视镜映出一道车灯光晕,徐时行没太在意,加速继续直行。 路口红灯亮了,他在白线前停住,长腿支在一侧。须臾之间,身旁车位有辆黑色越野车停下。 徐时行余光扫到一眼,车窗贴了深色膜,从外面看不清车内景象。 红灯转绿,徐时行留了个心眼,有意慢半拍启动,眼看着越野车先冲过路口,才拐入右转车道。 在他以为甩掉越野车时,身后响起轮胎急刹发出的刺耳摩擦声,黑车又跟了上来。 徐时行疾驰至下个十字路口,一把急刹跨下机车,边拿掉头盔边向黑车走去。 手机铃适时打破沉静。 徐时行止住脚步,看到屏幕上闪动着来电提醒,不详预感油然而生。 舒思远带有沉重气音的说话声在电话接通的下一秒传出:“徐医生,车祸,患者面部血肉模糊,快来。” “好,马上到。”【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第 6 章 徐时行从手术室出来时,窗外天空已泛起鱼肚白。 他喝掉最后一口热可可,把纸杯丢进垃圾桶,抬腕看了眼时间。离上班只剩两个多小时,回家一趟来回四十分钟车程,索性去了休息室和衣而眠。其实压根没怎么睡,一台手术后虽然很累,可大脑仍沉浸在高度专注里没法即刻抽离,身体被疲惫和亢奋同时折磨着。 半梦半醒到快天亮时,他才真正睡着,耳边响起清透少年音,像从渺远的地方飘来—— “哥,我真羡慕你,想吃什么吃什么。等我下个月做完心脏手术,一定要痛快吃一顿麻辣火锅。” “哥,我录了新曲子,听不听?” “哥,你出去旅行怎么都不发朋友圈?我想看。” “哥,就帮我瞒这一次吧,你不说爸妈肯定不知道。我长这么大就交到这一个好朋友,人家难得约我出去,求你了。” ………… 徐时行深陷梦靥,面色苍白,额头瞬间布满细密汗珠。声音和画面都如此真实,弟弟的隽秀脸庞触手可及,可未等他伸出手,眼前世界飞速切换。梦里一切都不由他控制,反复循环那几个瞬间。 他竭尽全力仅发出微弱的一声“小楠”,迷迷糊糊间挣扎着,“别去……小楠,别走……” 不知是第几次如此这般狼狈惊醒,那种他所熟悉的绝望和窒息久久不散。徐时行胸膛急剧起伏,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是医院休息室。 休息室有备用的换洗衣物,徐时行随手拿了件白t走进卫生间。 热水兜头浇下,他终于有了些走出梦境的实感。弟弟徐应楠离开十年了,久到那场车祸的肇事司机都已出狱。这么多年家里所有人仿佛私下达成某种共识,在他面前闭口不谈,但徐时行心里很清楚,没有人真正从这场伤痛中走出来,就像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那是一个暑假的午后,大人一个出差一个在临市学习,家里只有他们兄弟二人。 徐应楠推开书房门,探进头:“哥,我现在想出门。” 徐时行塞着耳机,正在做医学英语听力练习,没听到。 徐应楠走过去拿掉一只耳机,重复了遍刚才的话。 徐时行手上划关键词的动作没停,一心二用地回:“知道了,听完这段就溜你。” “我是狗吗!”徐应楠说得大声其实很心虚,顿了片刻才又说:“不是让你带我出去玩的意思。” 徐时行停笔,划开手机暂停听力材料播放,“你想干嘛?” “我想自己出去,晚饭前一定回来,你别让爸妈知道。” “安生点,下周就手术了。”徐时行转回头继续答题,边答题边说,“写完我带你去商场逛逛。” 徐应楠五岁时心脏主动脉夹层,做过一次手术,下周是二次手术。他小学晚一年读,即便如此依然经常请假,没法参加集体活动,更不能剧烈运动,体育课只得在教室看书,久而久之没有同学敢跟他打闹,也没人愿意跟他做朋友。 直到上学期隔壁班来了个转校生。 “我从小到大就交过这么一个朋友,人暑假约我好几回了。你也说下周手术,万一我……万一醒不过来了,我冤不冤啊。” ‘啪’一声,徐时行把笔拍在桌面上,转过头瞪弟弟:“胡说八道什么!” 徐应楠嘿嘿一笑,满不在乎道:“好好好,那我不胡说了。”他从背后环抱着哥哥脖颈,撒娇似得摇晃,“保证晚饭前回来,求你了,哥。” “我陪你去,就在后面跟着,不影响你们。”徐时行刚想站起身,便被弟弟按了回去。 “什么啊,你觉得这像话吗?九月份开学我都高二了,十六岁不是六岁。别的同学假期到处玩,朋友圈发出来可有意思,我只能在家玛卡巴卡。” 徐时行自己也觉得不像话,弟弟五岁确诊马凡综合症,除四肢异常修长外,心血管方面的问题更为严峻。忌口不剧烈运动,是他如条件反射般的生命印记,从小看到别的小朋友吃零食也不吵着要,乖得令人心疼。 徐应楠抓准时机,进一步游说:“我不去远的地方,不乱吃东西,更不跑不跳,行吗,哥?” 徐时行彻底心软了,从钱夹中拿了几张纸币塞进弟弟口袋,“打车去打车回,五点前到家,你不能乱吃可以请朋友。” “好咧,谢谢哥。”徐应楠眉开眼笑,殷勤帮哥哥把耳机塞回去一只,“你安心在家练听力。” 徐时行一口气做了两套听力题,拿掉耳机时才发现有一通来自弟弟的未接来电,时间是半小时之前。他正要回拨,钱慧的电话打了进来。 “妈,怎么了?” “书房左侧抽屉里有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弟弟的病例资料。”电话里钱慧说话声带着明显颤音,她屏息顿了下,“小 楠出了车祸,正在送往弘诚医院途中。爸爸在赶回来的路上,你带着病例先过去。” 思绪被手机闹铃声拉回现实,徐时行抹了把脸,关掉水流如注的蓬蓬头。 八点半,他准时走进办公室,迎面窗台上几盆绿植多肉,在晨光中莹润可爱。他习惯性拿出手机对着拍了一张,发到朋友圈—— 【早安】 苹果5s屏幕在没开灯的狭小卧室里尤为夺目,秦朗看着这条朋友圈失神良久,被指间夹着的烟头烫到,才慌乱捻灭。 这套步梯公寓朝向不好,采光更差,楼龄超过四十年,位于海市为数不多没拆建整改的老街区,是秦朗未被带回秦家前,跟保姆一起生活的地方。 拇指划动,出现一张对镜自拍,没有配文,看起来像是很随意地按下快门,不讲究构图甚至有些糊。画面里徐时行被雪镜遮住半张脸,唇角微扬,身后是红色涂装直升机和茫茫雪原。 秦朗不自觉跟着弯起唇角,眸光流转间沁满温柔。是第二天的直滑行程,那天夜里他提过,并以此为由终结了自己想再来一次的意图。如果没突发事件,就能亲临这张照片的现场,眼下会不会是另一种发展和走向。可这世上,没有重来一次这回事。 继续下划,是张俯视夜景,夜灯与月光辉映,满屏荧光点点。只有秦朗知道,如果把画面放到足够大,左下角的某颗冷杉树下会有模糊人影。 秦朗一条条翻阅,两组出自max之手的高清图后有一条视频,接下来更多的是纯文字—— 【过马路时看到个瘦高背影,跟着走出很远才意识到,如果是你,应该早高过我,又怎会矮半头。】 【明明知道现在的住所没有一件东西与你有关,依然会奢望在某一个转身后看到你。】 【在梦里也这么调皮。】 【怕梦到你,更怕梦不到你。】 【生日快乐,二十五岁了。家里所有人闭口不提,其实每个人都很想你。】 ………… 目光逐渐黯淡,秦朗心底泛起一阵阵不可名状的钝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从天亮到傍晚,翻得手机滚烫。十年,几千条朋友圈,呈现出一个浓烈却无望的世界。 梦里的弟弟长高了,头发长了,气色好了,心脏也不用再手术了…… 无休无止的梦,循环往复的梦,弟弟在他的梦里长大、生活,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希望。他被永远困在了弟弟去世的那一天,没有一刻忘记。 回忆像一组飞速倒退的蒙太奇镜头,被经年岁月尘封的画面开始变得鲜活。 “秦朗。”十五岁的徐应楠走进店内。 这是家开在老街的冰室,装修和空调都上了年份,冷气温温吞吞,要搭配吊扇才稍微有点凉意。 午后正热,店里没其他客人,只有秦朗。他约了人在附近篮球馆打球,来早了,刚好徐应楠在微信里向他抱怨暑假无聊,就随口问了一句要不要出来吃冰。 秦朗见他来了,朝着餐台那边说:“老板,可以上了。” 绵绵冰和冰淇淋怕化,他先点了两杯水果杏仁腐, 徐应楠在他对面位置坐下,看着眼前巨大的一杯吞了下口水,倒不是馋,是迟疑,家里严格控制他的日常饮食,更不用说罐头水果这类糖分超标的食物。 他拿起不锈钢勺浅尝了一口,很爽口并不甜腻,“还不错。” 刨冰机一阵嗡鸣,甜品端上来。绵绵冰铺满蜜豆还浇了一圈炼乳,冰淇淋被衬托得平平无奇,甚至潦草到不成形,只能看出是淡黄色。 徐应楠挖了一勺,想当然地说:“香草味吗?” “不是,是蛋打冰淇淋,招牌。”秦朗答。 “蛋……蛋打?不会是生鸡蛋吧?”徐应楠手一抖,不锈钢勺没拿稳,满满一勺冰淇淋扣到衣服上,“……这么丝滑只能是生鸡蛋了。” 秦朗抽了张纸递过去,“擦擦。” 冰淇淋裹着蛋液,越擦污渍面积越大。脏点倒算了,徐应楠下意识闻了下纸巾,快腥吐了。 “要不要换,我有备用的。”秦朗从背包里抽出一条纯黑棉t,指了指,“那边有卫生间。” “怎么出门还带着衣服。”徐应楠抓起棉t来回翻看,发现跟他身上的一模一样,“你一样的衣服可真多。” “一会儿去打球。”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下,弹出条信息,秦朗划开屏幕查看。 难怪墙角有颗篮球,徐应楠坐下时看到了,别扭地问:“你约了人?” 他见秦朗点了下头,出家门时的雀跃心情顿时没了大半,继续追问:“交新朋友了?” 秦朗边打字边随意地说:“打球认识的。” 一种难言的复杂情绪涌上徐应楠心头,失落中夹杂着更多的自卑和一股无名火。就像把对方当作唯一好朋友,发现自己只是他众多朋友之一。只生自己的气,与对方无关。 “哦。”他捏着勺无意识搅动杯中饮品,试图自我修复。 秦朗低着头又问:“你哥一个人在家?” “忙着做雅思听力呢,不然我够呛能出来,本来还说想跟着我来,把我当三岁……”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秦朗猛地抬起头:“他要留学?” “算也不算,他在争取交换生名额。”徐应楠说着说着原本压下去的复杂情绪卷土重来,变本加厉,“你好奇怪,怎么每次都要把话题往我哥身上扯。你认识他吗,跟他很熟吗?” 秦朗意识到他生气了,到底心虚,毕竟最初有意接近他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战术性狡辩:“整天把他挂嘴边的人明明是你,我还不是都从你这听的。” 是这样吗?徐应楠心思单纯得跟透明的一样,果然被绕进去,一时语塞,搜肠刮肚找回击的话,“那你明明约了别人,为什么还叫我出来?” “你可以一起去。” “我从不打球!” 秦朗清楚他的病情,一时忘了更加愧疚,低姿态道:“抱歉,我的疏忽。” 绵绵冰软榻下来,冰淇淋化成黏黏糊糊的一滩,衣服上的污渍结成硬痂。 ‘乓啷’———— 徐应楠将勺子扔进杯中,没好气地喊:“老板,买单。” 小店老板一人身兼多职,不仅要出餐还要收拾清洗。他在操作台里叮叮当当洗碗,吼了一声:“点的时候付过了。” 徐应楠站起身就要走,“那我回家了。” “消消气。”秦朗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任天堂出新游戏了,要玩吗?” 玩游戏是徐应楠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之一,新款游戏卡哥哥总会第一时间主动帮他买,都快通关了,哪里还有吸引力。但他依旧停下动作,站在原地攥着斜挎在胸前的包带,“塞尔达?” 秦朗松开手,点点头:“嗯,买了还没收到,等到了去你家一起玩?” “可以。”徐应楠实在好哄,甚至顺着台阶下,“我哥应该会在家,到时候可以一起玩。” 终究是补偿心理占了上风,秦朗临时改了主意:“要不要去海边逛逛?” 徐应楠又惊又喜,坐回原位:“怎么突然要去海边?你不打球了?” “人够,少我一个无所谓。”秦朗把黑t塞到他手里,“先去换衣服。” 徐应楠换好衣服,他们一起走出冰室,拦了辆出租车。 拐过街口的瞬间,路边一辆黑色大众点火启动。秦朗回头多看了两眼。 “怎么了?”徐应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满大街随处可见的车型,并没什么稀奇的。 秦朗收回目光,“没什么。” 出租车疾驰,冷气虽足,但密闭的空间里浸透着陈年烟味,实在谈不上多舒爽。徐应楠摸出一支有线耳机递给秦朗,“听吗?” 秦朗不听也猜得到曲库内容,都是些纯音乐,他不懂也不喜欢。 徐应楠看穿他的心思,“跟以前不一样的。” 秦朗只好接过来塞进耳朵,是首拼接,衔接自然毫无违和感,但音质略粗糙,仔细辨认还能听出环境杂音,“你自己录的?” “嗯。”徐应楠点点头,一脸你可以开始夸了的表情,“我哥放松的时候经常听来着,说很解压。” 可他那点小心思秦朗完全没察觉,只问:“能发给我么?” “哦,好。”徐应楠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一时说不上来,解锁手机发了一个链接过去。 出租车到达目的地,这是一条僻静的临海盘山路。 夏日午后,过往车辆稀少。秦朗付了车费,下车时特意观察后方来车,并非大众。他松了口气,指着前方对徐应楠说: “从那条小路下去,再走十来分钟,有片野沙滩。我不想上课的时候经常来。” 海风鼓起他们一模一样的黑t,也吹散暑气,体感没那么热了。 徐应楠被眼前开阔景致惊喜到,路旁两侧密林交错,耳边声声海浪。他心里那点儿小别扭来得快,去得更快,举起手机拍下路线,想着有机会跟哥哥来玩。 手机铃声响起,秦朗看了眼来电提醒,没有立刻接听,对身侧徐应楠说:“我接个电话。” 谁的电话需要走开那么远,甚至躲进树后? 这个念头在徐应楠心头一扫而过,但没往下深思,背过身继续拍照。丝毫不知身后有辆黑色大众,正以高速直直冲他驶来。 尖锐引擎轰鸣由远及近,惊动了几米开外接电话的秦朗。可徐应楠塞着一只有线耳机,所有注意力全然在手机屏幕上。 秦朗瞳孔骤缩,大喝一声,“小心!” 电光火石间,徐应楠本能地转头,来不及反应便被巨大冲击力撞翻,手机摔在路边。 秦朗疾步赶到时,肇事车辆已打转方向准备逃离,擦身而过的一瞬,秦朗瞥到眼驾驶室内,司机带着黑色棒球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讶异和惊恐。 他顾不上跟司机过多纠缠,蹲下身查看徐应楠伤势,只见他面色煞白,浑身不受控地抽搐,怎么呼喊都没反应。秦朗轻颤着伸手探了下他的呼吸……【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第 7 章 感应门自动开启,徐时行走进微光诊疗大厅,这是家开在僻静街区的私人心理咨询诊室。 十二点刚过,正是午休时间,整个诊区内格外安静。浅黄色导诊台内,值班护士见他来了,微笑着说:“程医生去临街买咖啡了,让你在诊室等他。” 徐时行颔首道谢,轻车熟路拐进走廊左侧的1号诊室。 诊室内面积不大,布局陈列却充满巧思,四处装饰着绿植,大到落地盆栽龟背竹,小到原木矮几上半个手掌大的铁线蕨。 满眼深浅不一的各种绿,呈现出鲜活和生命力。 徐时行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熟练调整靠背角度,寻找舒服的姿势,好让身体完全陷入其中。 诊室门开了又关,程医生回来了。他在办公桌上放下咖啡,轻声问候:“最近怎么样?” 徐时行薄薄的眼皮轻阖着,双手交叠垫在颈后,不设防地回:“老样子。” 程医生笑着摇摇头,边从纸袋中拿出咖啡边说:“痛苦也是有期限的,不要再给自己加刑了,你没有错,一切并非因你而起。” 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当事人又怎会不明白。 徐时行淡淡笑了下没有接话,继续闭目养神。 “还真把我这当午睡室了是吧。”程医生无奈道。 诊室内静了片刻,徐时行开口说:“上周有一晚连续睡了很久。” “多久?” “超过八小时。” 程医生转过身,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记录本和笔,“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况。” 徐时行回忆了下,避重就轻地答:“一般刺激的运动后,我睡眠情况会稍微好些,但不知道那次是滑雪的原因,还是梦到过一段旋律。” “什么旋律?你确定是梦到,而不是听到?”程医生快速写下‘情绪刺激’‘音疗’二词,又在后面打了个问号,“极限运动后会带来暂时缓解,本质是情绪刺激,你从脱离险境中获得了自身价值的肯定。换句话说,是潜意识里在自救。” 他放下笔说:“我的建议是,可以适当尝试各种能帮助你缓解睡眠障碍的方法,什么感官刺激、音疗都可以。” 徐时行仍旧闭着眼,轻描淡写问:“你说感官刺激?” 程医生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但情绪刺激包括但不限于运动刺激、听觉视觉嗅觉各种感官刺激、甚至性刺激。” 徐时行猛地睁开眼:“什么?!” “别激动,只是陈述一种可能性,没有特指你的意思。”程医生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当然,更没有鼓励你乱来的意思。” 徐时行:“……”。 程医生停笔看向他,显然没读懂他表情下所隐藏的真正含义,语重心长道:“梦是内心执念的投射,疗愈的根本在于放下。正视事实,不再排斥自己不愿意接受的当下,才是变好的契机。” “你的过往经历常常会让你有错觉,觉得自己对一切都有掌控权……” 徐时行不知什么时候睡着,在手机闹铃响起的一刻,甚至有种睡了整夜的错觉。他只是来休息的,精神层面上将这里当作安全屋避风港,一个临时休憩的场所。 忙碌工作和失眠带来的疲惫感缓解了些,他走出微光,上了车。钱慧女士的电话也像踩着点般打了过来。 徐时行按下车载蓝牙键接听:“喂,妈。” “儿子,没影响你午睡吧?” 黑色特斯拉model-y汇入主干道,徐时行莫名心头一紧:“没有,中午出来办点事,现在回单位路上。” “你在开车啊,那长话短说。妈妈来你家给你送吃的,现在要进去了。” 门锁密码是以前家里座机后六位,钱慧当然清楚,多此一举给儿子打电话知会,是她作为家长的边界感,更是对儿子的尊重。 徐时行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妈,你直接按密码进去就行,没事的,下次不用特意告诉我。” 电话挂断,徐时行驱车回到医院。 下午两点,第一位面诊病人推开诊室门。 患者是位年轻男子,棒球帽黑超墨镜加口罩,捂得严严实实。 徐时行点开院内系统查看医助的问诊记录,而后转向他:“左脸耳朵旁有肿物,出现一个月有余,来,我看看。” 男子拿掉墨镜,摘掉口罩,侧过脸:“喏,就这里。” 徐时行仔细看了看,又上手触压了两下,“肉眼初步诊断是普通皮脂腺囊肿,但介于尺寸稍大,建议先做b超核实,再安排手术切除。” 男子满脸愁容:“徐医生,不瞒你说我已经去过两家医院了,都说是囊肿,让尽快切除。可我是直播博主,靠脸吃饭的,脸上不能有疤,为了等你度假回来,特意又拖了一周。” 徐时行戴上眼镜,又重新仔细检查了一遍,最终说:“还有一个方法,可以用激光切口,不需要缝针。”他拿起笔在白纸上边解释边画示意图,“如果囊肿边缘清晰可以完整取出,就不需要开刀。但有一定几率不能完整取出,依旧需要手术。也就是说,第一个方法失败的话,需要两次费用。” 男子没有思考多久,果断下决定:“费用不是问题。我愿意试。” “给你开三天消炎药,吃完第四天复诊手术。”徐时行转回电脑前,“先去取药,然后在助理医生那预约具体手术时间。” 男子一叠声应下,徐时行送走他,继续接诊下一位预约病人,直到快四点才有空摸出手机看一眼。 微信置顶对话框显示未读信息两条,一小时前的,都来自老妈钱慧—— 【儿子,鸡汤在炖锅里,你下班回来热一下再吃】 【家里有点乱,妈妈帮你收拾一下】 徐时行吓得一激灵,主卧床头柜里有治疗失眠的药,书房还有许多关于失眠的书籍和大叠就诊资料。前天他睡不着时还拿出来翻看过,现在就摊开在书桌上。 弟弟刚出事那段时间,全家人兵荒马乱,反倒是他能有条不紊接待到访亲属,记挂外婆的血压外公的心率,把一切后勤事务打点妥当,好让父母全身心投入诉讼为弟弟讨回公道。所有人欣慰于他的沉稳与冷静,没人知道其实他从未走出来,更不清楚他的病情。 电话直接回拨过去,嘟声响了许久才被接起。 “妈……” 听筒里静了片刻,漫长且煎熬的几秒钟后,钱慧终于出声:“怎么了儿子?一惊一乍的,我正收垃圾换垃圾袋呢。” 她的声调和语气都没任何异样。 “没什么,其实不用帮我打扫,周末定期有家政清洁。”徐时行明显地舒出一口气。 “周末归周末,冰箱一堆过期食材,家政肯定不敢上手扔。以前陪你爸在外地顾不上你,现在不一样了,有大把时间。”知子莫若母,电话那头一切细小动静都被钱慧清楚捕捉,她最后看了眼空荡荡的冰箱,满意地合拢,话锋急转,“扔点过期食物,你紧张什么?” 徐时行整个人顿时被什么罩住,话说出口更心虚,“……我哪有紧张。” 钱慧在教育一线奋战三十年,对线过无数没写作业非说忘带丢了的学生,深知这种时候看破不说破。再者,儿子都这么大了,真有点情况也很正常。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我只收拾了客厅和厨房,卧室书房没进去,省得整理了回头你不好找东西。” “好,谢谢妈,辛苦了。”徐时行这一天心情宛如过山车,直上直下来来回回。 “那行,我走了,你回来别忘了鸡汤热一热再吃。”钱慧挂了电话,走进玄关换鞋,低头看见脚上的浅灰色大码拖鞋,一时念起打开鞋柜,视线从上到下一一扫过,除了两双一模一样的灰拖鞋,剩下都是儿子的鞋。 虽然打扫时就清楚,如此惨不忍睹的厨房,自己所期待的并不可能发生,但亲眼证实仍忍不住隐隐失望。钱慧心情复杂地推回鞋柜门—— “嘭!” ——秦朗甩上车门,嘀声锁了,走进临街的一家甜品店。他约了赵柯在这里见面。 店里装修风格很可爱,大面积粉色涂漆,四处少女风装饰画和摆件,两个大男人约在这种地方挺奇怪的。 堂食客人大多是年轻小姑娘,赵柯一眼看到秦朗,挥手示意:“这里。” 秦朗略微颔首,向他走去,刚落座便开门见山地问:“资料呢?” 赵柯递过去一个牛皮纸档案袋,“交通肇事逃逸致人死亡,判了九年,减刑到八年零六个月,去年十月刚出狱,目前下落不明。” 秦朗旋开白色棉线,袋中所有资料整理成册,仔细贴了标签。 他与赵柯本来算不上熟,球友而已。秦朗当年被迫离开海市后,偶尔通过赵柯打听消息,有时也会让他帮忙跑跑腿。赵柯是个聪明人,办事利索话也不多,久而久之,他成了秦朗在海市的眼线和传声筒。物质方面的报答当然少不了,甚至他的工作也是秦朗间接出面引荐的。 赵柯得了这么些年利益,对秦朗身份有着大致判断,同时多少有点伺机回馈的心思,一直没机会。恰巧秦朗回国又交代他办事,于是加倍尽心尽力,并已自作主张安排找人,一厢情愿地以为两人之间的差距在缩小。 秦朗塞回资料把档案袋放到一边,看了眼腕表,六点零八分,这才轻描淡写道:“这件事到此为止。” 赵柯愣了下,大为不解:“为什么?” 秦朗没接话,扬手叫来服务生点了杯黑咖啡。 服务生热情推介:“招牌草莓卷需要来一份吗?新鲜出炉的,不到五分钟。” “不用。”秦朗递还点餐牌,下意识看了眼窗外。 赵柯注意到了,秦朗从进店起就时不时向窗外张望,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街道上只有往来车辆和等红灯的行人,并没什么特别。 六点十分,黑色model-y从落地窗前驶过,说明徐时行今天没加班。 秦朗不由自主弯起唇角,一个稍纵即逝的笑,继而收回视线,“这次并非以往那类杂事,查起来不容易。”随口的一句托辞,其实是不想他知道太多,没有直接讲明,只因为心情好了人也跟着柔和起来。 但听在赵柯耳朵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心头一暖:“没关系,我不怕麻烦,你找人帮我调的岗位很轻松,完全不用加班。” “我已经找人在跟进了。”秦朗说。 侍应生送来饮品和咖啡,赵柯抢先把自己点的热饮跟秦朗的咖啡换了下,“睡眠不好,还是别喝咖啡了。” 秦朗面无表情地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赵柯抿了抿唇,试图从他的表情里读取一些有用信息,但失败了,于是鼓起勇气说:“你上次让我约的医生,是睡眠方面的。我还在你车上看到几本相关书籍,如果不是你我猜不到其他……”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秦朗沉声打断,“是我。” 赵柯犹豫半响,小心翼翼问:“上次那个医生还行吗?” 他见秦朗默不作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越界了,试图往回找补,“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接触其他专家。陵医大百年校庆,会有多位业内更加权威的教授参加。” 秦朗终于开口:“什么时候?” “下周六。”赵柯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我来搞定邀请函。” “不用。”秦朗伸手把换走的那杯咖啡拿了回来,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才说:“你应该很清楚,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更不喜欢有人揣测我的心思替我做决定。” 赵柯垂眸,艰难地开口,“对……对不起,是我逾越了。” “交代什么事办什么事,办得好自有你应得的酬劳。但比起能力,本分更重要。”秦朗盯着赵柯,觉得自己回国以来是跟他走得太近了,才让他有机会窥探到这一切,必须断了后患,“还有,我所提供给你的,对我来说不值一提。所以不要试图在我们之间找什么平衡,毫无意义。” 赵柯忙不迭点头:“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了。” “知道就好。”秦朗说完便起身走出甜品店,按响车锁的同时电话拨出去,“我要一张陵医大校庆的邀请函。”【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第 8 章 海市消遣娱乐的场所很多,最热闹还是岚屿。它像镶嵌在瓯江上的一颗夜明珠,东临市区繁华商业中心,背靠天然湿地公园,由跨江大桥链接贯通。岛上除了环岛景观廊道,还坐落着大小几十家餐厅酒吧,热闹的、安静的、有现场乐队驻唱的,满足各类消遣需求。 徐时行第一次来,位置是沈砚初以赔罪名义订的,但他迟到超过半小时了。 这是一家专售精酿啤酒的清吧,徐时行在二楼露天散台慢悠悠喝了半瓶,终于把人等来。 沈砚初落座等不及开酒,抄起桌面上的半瓶一口气饮尽,喝完才拧着眉骂了句:“靠,真他妈苦,还一股焦味。” 徐时行忍不住怼他:“嫌苦你还喝完。” 他俩是大学室友,准确说大一上学期加下学期一个月,直到沈砚初下定决心退学,重新高考投身来钱更快的金融行业。即便相处时间不长,但关系却比别人更亲近,工作后经常凑年假一起滑雪潜水。 “口渴。”沈砚初叫来侍应生另外点了一打酒,而后习惯性掏出烟盒,咬了一支在嘴里反应过来,“忘了你烦这个味儿。” “没事,你抽你的。”徐时行说。 “算了。”沈砚初把烟塞了回去,“帮我搞张校庆邀请函。” 徐时行休假前就知道校庆这事儿,并不打算参加,正犯愁又用值班的借口会不会太敷衍,眼前这位半途退学的倒上赶着,原因只有一种。 他问:“有医疗项目需要搭线?” 沈砚初点了下头,毫不避讳地坦白:“有投资人在接触,工作得做到前面,先混个脸熟准没错。早知道当年就不退学了。” “当年不退学你就不用接触投资人,也不会有今天这个需求。” “……还真是,加班加多了果然影响智商。” 两人相视一笑,徐时行答应下来,“行,知道了。” “谢了。”沈砚初开了两瓶新叫的酒,递过去一瓶,“你去么?” 也就是随口一说,他知道徐时行不喜欢应酬,这种场合能不去则不去。 果然他摇了摇头。 沈砚初拿起酒瓶跟徐时行的碰了碰,抛出新话题:“直升机滑雪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十点过,隔岸商业街区的灯渐熄,岛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远处乐队一曲结束,鼓点声夹杂着欢呼,随风隐约传来。 徐时行握着瓶酒,迎风灌下一大口,“还行,小遇应该会喜欢。如果你们年假想去,我把中介推给你。” “好端端的扯他做什么。”沈砚初失笑,“说你呢,有没有趁我不在来点不一样的体验?” 问者无心,听者心怀鬼胎,低头默默喝酒。 沈砚初自以为懂了,拉长了音:“你啊,别把日子过成苦行僧似得行不。”他将手臂搭在身侧空位的椅背上,“一辈子还长,还真就这么孤家寡人下去啊。你得多出来社交,多接触年轻身体。” 徐时行:“……”。 虽说海市冬季罕见有零下的温度,夜风一吹还是冷的,难怪二楼只有他们一桌。他拢了拢大衣领口,生硬岔开话题:“别说我了,说说你。” 话音刚落,桌面上属于沈砚初的手机嗡嗡震动。他瞥到一眼屏幕就犯头疼,难得晚上出来一趟想清静清静,毫不犹豫挂断,回了个在忙过去,“也别说我了,我更没什么可说,命比刚才那瓶酒还苦。金融圈里找不出跟我一样身子清清白白的人了。” 徐时行笑得不行,将刚才他那句话原封不动丢回去:“别把自己过成苦行僧行不。” “我们算是苦到一起去了。”沈砚初自嘲地笑,三十岁正盛年,有事业不缺钱,身材相貌不必说,各项功能也没毛病,却被个小崽子束缚住。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生活从夜夜笙歌变成清汤寡水,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仿佛温水煮青蛙般自然而然。 “寄宿学校不是一个月只回来一次么?”徐时行顺着话问。 沈砚初低头回信息,一行字还没输完,对方又连发两条进来,“啊?你说什么?” “我说,小遇是不是在念寄宿学校。” “别提了,以为上了寄宿学校我就能撒手解放。”沈砚初无力看他一眼,继续低头编辑短信,边打字边吐槽:“小兔崽子开学两个月脚骨折一次,手脱臼一次,愣是没住几天宿舍。” 徐时行用玩笑语气点他,“这么巧?不会故意的吧。” 但显然当局者迷,沈砚初头也不抬地摆摆手,“不可能,脚踝红肿得厉害。再说他也没这个心眼,就是皮。” 徐时行心领神会,不再多说,“回吧,下次再约。” “回什么回,这才几点。”沈砚初终于舍得放下手机抬起头,“你难得不值夜班又能喝酒,下次约得到猴年马月。” “这季节喝啤酒怪冰的。”徐时行双手插进口袋,“把酒存了等天气暖和再来吧。” 沈砚初的心早跟着信息飘回家了,眼下台阶搭好了没理由不顺着下,“那行,刚好小东西说伤口疼,我回去看看。” 两人存了酒,一起下楼走出酒吧,一个等网约车,一个等代驾。 沈砚初良心过意不去,上次放人鸽子,这次主动把人约出来,还是自己有求于人,“要不明晚一起吃个饭?” “明晚不行,要回家。” “帮我给二老带个好。” 代驾比网约车来得快,沈砚初拉开车门坐上去,又心虚地降下窗:“生日快到了吧,我记得是冬天,给你送个礼物。” 徐时行隔着车门睨他,没好气地说:“上个月刚过,谢谢。” 什么由头不打紧,重点是送礼物,送出去心也就没那么虚了,沈砚初点开手机上的购物app,意味深长道,“是你现在很需要的,这方面我有经验。就当明年的生日礼物提前送了。” 徐时行来不及拒绝,叫的网约车恰好来了。难得周末不用待命,徒弟舒思远也没加班,大费周章过江喝酒,他是存了想借酒精助眠的心思,谁知潦草收场。 快到家时,徐时行提早下车,在街边便利店买了打听装啤酒。 谁知事与愿违,酒精同样救不了他稀碎的睡眠质量,接连两晚都睡得不好。 上午七点多,阳光是柔和的浅金色。 徐时行醒来第一时间查看监测手环,四小时十五分,比上周平均睡眠时间还少二十分钟。 他摘下手环,丢向床头柜,磕到白瓷香座发出脆响,一杠香灰随之震颤了下,撞向瓷壁复又堆叠在一起。 脑中不自觉响起程医生说的那句话—— “情绪刺激包括但不限于运动刺激、听觉视觉嗅觉各种感官刺激、甚至性刺激。” 相关的书籍文献快翻烂了,能解释自己当前情况的就只有,这是种从前未曾体验过的全新的情绪刺激。 这么些年清心寡欲,唯一的经历被衬托得弥足珍贵。就像一位在干旱沙漠里口干舌燥的旅人,对水的渴望远不及尝过一滴清泉的自己。 食髓知味永远是欲壑难填的开端。 欲壑难填?什么鬼形容!一定是睡眠不足又让他魔怔了。 冷水扑面,驱散乱七八糟的想法。徐时行从卫生间出来时,已然神清气爽,柔顺刘海被发蜡固定,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今天周一,恰巧又是这个月最后一周,月例会将由蔡院长亲自主持,他比往常提早一小时收拾妥当。 徐时行走进玄关拉开鞋柜门,余光扫到墙角的购物袋,昨晚回家吃饭带回来的,钱慧女士只含糊说是备用拖鞋。他顺手带包装一起收进鞋柜,出了门。 公寓一梯两户,对门住着一对年轻小伙,徐时行看着他推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出来,顺手挡了下电梯门。 “谢谢,徐医生。”小伙子之前来借过止痛药,知道他职业。 “不谢。”徐时行按下电梯关门键,随口打招呼,“出远门啊。” 小伙子答:“不是,前几天房子租出去了。” 仿佛装修的噪音才没结束多久,徐时行内心诧异,但边界感令他没再多问。小伙子在一楼出电梯,徐时行去地下车库取车。 八点不到,医院大会议室里已经相当热闹,徐时行在墙边拣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刚翻开记录本。 院长蔡卓康准时走上主讲台,投影幕布映出手术方案ppt。 诺大的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他字正腔圆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传出。 一台复杂颅颌面骨折修复手术,两套截然不同的方案,蔡卓康用十多分钟简要概述,并脱稿分析利弊,一字未顿地讲了下来。平心而论,他的专业能力和领导能力都毋庸置疑。一度令徐时行恍惚,自己多年来的猜忌是否根本站不住脚。 那年他带着耳机做听力练习,而错过了弟弟的电话,直到母亲从外地反复拨打才发现。从此烙下心结,执拗地认为如果接了那通电话,就会有不同结局。 得知弟弟出车祸,徐时行整个人都是懵的,只凭本能机械地遵照母亲的话,跑进书房找出弟弟病历,打车送到弘诚医院。 徐时行快步上楼梯时,跟匆忙下来的蔡卓康打了个照面,听到正在打电话的他说:“车祸送来的男孩主动脉夹层b型……”当时没往深处想,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 舍近求远送往弘诚是其一,送医途中并未进行心脏复苏是其二。弟弟手机下落不明,现场肇事司机逃逸,通知家属的又是谁? 照常理来说,对失去意识人员进行心脏复苏是最优先级,救护人员的疏忽恰好规避了心脏病患者不能心肺复苏。处处充满着不合理,又处处‘刚刚好’。 多年后,徐时行在一则宣传视频里再次看到蔡卓康,他已贵为院长。仅为那一点飘忽不定的猜测,徐时行一意孤行放弃原本职业规划,入职弘诚。 回忆中断,思绪拉回,他的背被人戳了戳,听到后排有人小声说:“徐医生,谢谢哈。” 徐时行微微侧过一点头,看到科室同事林婷,一头雾水压低声音问:“谢什么?” 林婷晃了晃手中的纸杯,“咖啡呀,托你的福全科室都有。” 徐时行早上还没去办公室,直接来的会议室,他猜多半是哪个患者表达感谢点了外卖,得体回:“也不全是我一个人做的,大家都出了力,不用谢我。” “这患者还挺上道,知道大家周一早上需要续命。”林婷笑了下说,“昨晚才睡了六个小时,今天还得夜班,我都怕自己睡眠不足猝死。” 常年只睡四小时的徐时行:“……”倒也不至于。 会议全程两小时,不拖沓没官腔,高效且高质。快结束时,蔡卓康扫视全场,最终目光跟徐时行交汇。 徐时行猜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便特意放慢动作等了等。见蔡卓康跟科室主任又聊了两句,朝门这边走过来,他才适时起身,主动打招呼:“院长。” 蔡卓康和蔼一笑,与几分钟前讲台上的他判若两人,“小徐啊,刚好找你聊两句,我们边走边说。” “好。”徐时行慢半步跟上前。 他们随着鱼贯而出的人群走在最后,蔡卓康徐徐道:“等审查小组来过,你就该动一动了。这段时间工作上一定要更加仔细谨慎,别出什么岔子。” 徐时行嗯了声,他没法跟院长说实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一定多加小心。” “别紧张,不是让你汇报工作,就简单聊聊天。”蔡院长清了清嗓子,语气更加亲和起来:“有兄弟姐妹吗?” 徐时行愣了下,“没有。” “独生子,那家里挺冷清的。”话虽如此说,蔡卓康满意地点点头,“我记得你本科是陵医大毕业,这次百年校庆阵仗不小。” “是有听说。” 蔡卓康开门见山地说:“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周六陵医大校庆,放不方便带晓晓一程。” 晓晓是他的独生女,今年刚本科毕业,在一家眼科医院实习。 蔡卓康见徐时行迟迟没答应,说:“如果不方便……” 比起从社交老手口中套信息,肯定是职场新人更容易,这样的念头在徐时行脑中一闪而过。 “方便的。”他快速在心里盘算合适说辞,“我刚才在想……论坛结束时间不固定,可能开车更合适。” 蔡卓康一连说了三个好,看徐时行越看越满意,拍拍他的背,“开车好,开车确实更随机应变。以前不理解做家长为什么放不开手,现在完全能感同身受。”说着他重重叹了口气,让人有种遗憾却无奈的错觉。 临近十点,二人在导诊台附近分开,徐时行搭电梯上行,刚出梯门便被人叫住,“徐医生!” 徐时行看了他两秒,脸有印象,但跟具体的人匹配不上。 “曹开宇,左侧脸颊囊肿,用激光开的那个。”曹开宇说着指了指已基本愈合的伤口。 “挺好,不仔细看基本看出来。”说病例徐时行就能对上号了,激光切开囊肿后完整取出,甚至不需要再次复诊,“你今天是……?” 曹开宇轻轻挑了下眉:“答谢。” “咖啡是你买的?” “是啊,可惜他们说你可能直接去开会了。”曹开宇解锁手机,“看在我苦苦等了两小时的份上,能加好友吗?” “徐医生。”不远处,舒思远从诊室探出身叫了句。实习医生不需要参加月例会,他眼看面诊病人就要来了,这是来催人的。 徐时行没时间跟他继续打太极,反正他微信上没有任何个人信息,加就加了,于是拿出手机扫了二维码。 曹开宇得寸进尺:“周六有空吗?我可以约你吗?” 徐时行收起手机,淡淡道:“周六没空,上班时间不回复,私人问题也不回。”【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9、第 9 章 陵医大校庆庆典十点整举行,走高速一个半小时车程。徐时行到达小区门口时,比约定时间八点还早了十多分钟。昨晚毫无悬念又没睡多久,太阳穴处有根筋绷得发疼。为了有精力应付今天一天的行程,他难得买了杯咖啡给自己提神。 徐时行喝了口咖啡环顾四周,这是一片千禧年落成的老式小区,地段和配套设施都差强人意。以私立医疗机构院长的薪资水平,足以覆盖市中心大部分高档小区房价。蔡卓康住在这里,确实令人意外。 “师兄”——降下一半的车窗外有人叫他。 徐时行回过头,看到俯身探在窗口的一张素颜,娃娃脸,大眼睛,但神态和表情都跟蔡卓康如出一辙,“蔡晓晓?” 蔡晓晓拉开车门坐进来,边系安全带边打招呼:“早上好,师兄。”她的声音跟长相挺配,沙沙的很甜,“听我爸说师兄是陵医大2012届的,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可以。”徐时行挂挡启动,“怎么称呼都行。”他没什么跟非同事女性相处的经验,怕冷场尴尬,昨晚稍微做了点功课,“听说今晚市体育中心有演唱会……”一个还挺红的流量男团。 蔡晓晓嗯了声,“所以我琢磨着得提前出门等你,怕早上出城会堵车,没想到还是晚了。” 徐时行有些诧异,竟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继续找话题:“三甲医院门诊挺忙的吧?” “师兄,你是不是碍于我爸身份,带着什么聊天kpi来的啊?”蔡晓晓抱着背包眨眼笑,“我知道他想干什么,咱别理他,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撮合这套。你放心,我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这次吧,主要是不想跟他闹太僵才答应的。我保证今天不给你添一点麻烦。” 她言语间落落大方,能看出从小被呵护得很好。 徐时行眸光闪了下,“蔡院长可能有自己的考量。” “他以前也不这样,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口闭口让我早点找个靠谱对象。” “听语气,蔡院长管你比较多啊。”徐时行不自觉浮现钱慧女士大小事务一把抓的做派。 “那可不,我们家就我跟我爸俩人,他不管我没人管了。” 徐时行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蔡晓晓并未觉得被冒犯,平静地说:“没事,不需要道歉。我妈在我很小时就去世了。” 徐时行宽慰了她几句,气氛逐渐轻松起来。蔡晓晓很健谈,他们一路畅聊。徐时行从她口中能够窥探一二,蔡卓康丧妻后至今未续弦,抚养幼女赡养岳父岳母尽心尽职,至少对女儿来说父亲无懈可击。 汽车到达目的地,蔡晓晓约了室友,她和徐时行在临时停车场分开,说好下午各自活动结束后再联系。 陵医大百年校庆不仅市里重视,甚至惊动了省领导。难怪安保升级了不止一个档次,安检处卡邀请函卡得很严。 现任校长特意将一切能延期的峰会论坛、学术会议、奖学金表彰,通通集中在这几天开展。更有杰出校友和坊间企业家,为学校捐实验楼盖图书馆的捐赠仪式,尽管实验楼和图书馆均已落成投入使用。 徐时行跟几个相熟的同届校友一起,先见了院里领导和老教授。他是第一届本硕博连读,又作为交换生出国留学。这样的光环难免令他关注度高。 当年执教的教授与徐父私交甚好,现已升任副校长,他揽过徐时行的肩膀,为他引荐市领导,“院里第一批本硕博连读毕业生,徐时行,也是那届唯一的交换生。” 副校长那点想炫耀的心思徐时行门清,适时伸出手,“您好。” “徐医生,我们见过。”市领导握住他的手亲切地打趣,“弘诚美容缝合,我儿子下巴磕伤还是特意去找你缝的。” 除开庆典和大小会议,都归为非正式场合,众人随即附和,跟着一起夸。 副校长高兴地一摆手,“你们快别捧杀他了,当年刚毕业都留不住人,现在更加。” 这样的应酬场面对徐时行来说,比连做两台手术还累,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保持微笑,安静当好吉祥物。 正式晚宴设在市区酒店,中午仅提供简单的商务便餐。 从陵医大礼堂转场餐厅,徐时行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脱身,溜进露台角落躲清静,打算晚点再进去走个过场。 餐厅依人工湖建,视野开阔。 徐时行从露台往下看,一弯拱桥在湖面最窄处横过,两侧银杏挂黄。若不是今日校庆清场,湖畔休闲椅本是热闹的地方。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徐时行一听就知道是谁。 沈砚初是踩着点直接来的餐厅,这个时间已经有的放矢地发过一圈名片,刷完一波存在感,打算出来抽根烟透透气。 他远远看到徐时行,又把烟盒默默塞回西裤口袋,走到他身边。 徐时行手肘撑着护栏偏过头说:“跟你一样,你不也出来了。” 沈砚初自嘲地笑笑,熟练搭上他的肩,“礼物收到了吗?怎么样,用着可还行?” 那日岚屿分开后,两人就没再联系,邀请函都是直接托中间人寄送的。 徐时行隔天从物业取回个巨大的包裹,拆开一看,各式各样的成人小玩具,什么硅胶仿真的,什么热感高频的……能做出这种事情的朋友,他这辈子只交过一个,徐时行没眼多看,一股脑丢进衣帽间里。如果始作俑者自己不主动提,他已经忘了这回事。 餐厅有前后两个出入口,推门开开合合,不停有人进出,厅内笑谈声和背景音乐断断续续传来。 徐时行用手肘怼了沈砚初一把,示意他注意讲话分寸。 相比较他的羞于启齿,沈砚初不以为意,甚至有种终于抓到老友弱点的兴奋,故意逗他:“私下聊点成人话题怕什么,别人又听不到,你喜欢哪种,咱们小声交流交流。” 不是……这位仁兄,你的分贝都够穿墙了好吗,跟小声和私下不沾边。 一墙之隔是校庆接待主餐厅,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徐时行揉了揉原本就不舒服的太阳穴,觉得偏头痛又加重了,“闭嘴吧你!” “害什么羞,耳朵都红了。”沈砚初哪能轻易放过如此好机会,更加来劲,“我先说,我喜欢颗粒感强的。” “这么乐于分享,要不你写份八百字使用心得吧。”徐时行横他一眼,扭头就走。 “八百字哪够,小瞧谁呢,怎么也得三千才能写明白。”沈砚初跟上去,“别走啊,都是进口货,很贵的好不好。要不是跟你关系好,我都舍不得送这么大的礼!” 大概是斗嘴过于投入,二人都没察觉餐厅后门处堵满了人,像是起了什么争执。 年轻安保面对他们站,能看到他正用手臂拦着门,义正言辞:“刚才在礼堂已经注意到你,再继续纠缠,我只能请同事来带你走了。” 被训的个挺高,在一众规矩正装中,他一身休闲打扮,的确格格不入,想忽略都难。 徐时行向来不爱凑热闹,更不管闲事,看了一眼就要往餐厅里拐,被沈砚初生生拉住,“去看看,里面更无聊。” 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徐时行听到那个高的好声好气说:“我只想找黄教授请教两个问题,不会耽误很久。” 好耳熟的声音。徐时行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失眠折磨疯了,一点细枝末节的相似都会联想到那个陌生人,那段不怎么光彩的黑历史。 “好,麻烦出示一下邀请函。” 一张邀请函捏在秦朗手心快被捏烂了。是秦怀柔坑了他,电话里答应得爽快,结果故意给弄了张货不对板的邀请函。 字面意思的货不对板,秦朗到了入口处才发现,连颜色都跟别人不一样,仔细一看上面写着95周年。再抬头看横幅——热烈庆祝陵医大百年校庆。 就离谱!弄到五年前的邀请函,难度系数怎么也得倍增吧?! 说白了,秦朗能站在这里,全凭自己本事混进来。但却万万没想到身高太扎眼,着装又太过随意,直接被锁定。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后门处,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年轻安保只想快点解决掉这个可疑人物,“拿不出来是吧,那别怪我冒犯了。”说着他举起对讲机,“湖畔餐厅后门来两个人,有人闹事。” “等等。”——— 所有人寻着声音看向徐时行。 他轻轻甩了一下胳膊,脱开沈砚初拉着他的手,在众目睽睽中走向人群,“他是跟我一起来的。” 这边嘈杂声终于引起餐厅内副校长的注意,出来一探究竟,看到徐时行,“小徐,怎么了?” 徐时行轻松一笑,“没什么,一点小误会。” 年轻安保当然认识校领导,一叠声:“对对对,是误会。” 副校长扫了秦朗一眼,没追根问底,转向徐时行交代他:“省里领导到了,进来打个招呼。” “好……”徐时行应了声,正常情况下他该转身离开了,可惜他现在头昏脑胀太阳穴欲裂,“一分钟,说两句话就来。” 副校长点点头应允,临走前又打量了秦朗一眼。 徐时行与秦朗隔廊而立,目光越过围观人群与他对视,秦朗的视线仿佛有实质重量般落在自己身上。 徐时行没有迟疑多久,迎着如炬目光中走过去,握住秦朗手腕,将人拉到一边,凑近低声说:“我帮了你,理应你欠我人情。但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别的……”徐时行缓了缓,一鼓作气说:“能不能陪我睡?价格你开。”【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0、第 10 章 年轻安保劝散人群,沈砚初在一旁围观了全程,他朝徐时行吹了声口哨,表情耐人寻味,“认识啊?说什么了,靠那么近。好像还给人帅哥塞了张名片。” 徐时行知道躲不过,一语双关地说:“带你一起见领导,别多嘴。” “成交。” 一天行程终于在六点多结束,徐时行以第二天值班为由成功逃掉晚宴,在停车场接上蔡晓晓直奔高速。期间蔡晓晓多次提出,回程她来开车才算公平,都被徐时行拒绝了,无他,归心似箭。 周末的高速尚算通畅,入了城才正确认识到晚高峰的真实车流量。徐时行频繁踩刹车的空挡查看手机,这是他半小时里的第三次。 没有未接来电,没有陌生信息,没有好友申请。距离塞出名片超过六小时了,他所期待的都没有发生,心里不可名状的浮躁不经意流露出来。 蔡晓晓看了眼车载导航,说:“师兄,要不我前面路口下吧。” “不用,附近没地铁公交站。”徐时行锁掉手机屏幕,“这个点估计演唱会快散场了,不好打车。”最关键一点他没说,既然答应了要带她去陵市,自己就有义务妥当送她到家。 五公里路程,硬生生开了将近一小时才到。蔡晓晓推开车门时动作慢了慢,提议说:“师兄,导航上堵成绛红色,一时半会儿肯定通畅不了,要不去我家坐坐休息会儿。” 她见徐时行犹豫,又补充:“你刚才不是说,对我爸那篇颌面修复论文感兴趣吗,一小时堵在路上还不如……” 有兴趣是实话,只是没迫切到即刻拜读,但能进蔡卓康家里的机会,错过不一定还会有。 理智选择和良心挣扎须臾之间见分晓。徐时行解开安全带,“那叨扰了。” 蔡卓康家在一楼,带一方不大的院子,装修是十几年前旧样式,却打理地干净温馨。若非事先知道,定会联想到女主人的贤惠和勤快。 徐时行跟着蔡晓晓穿过客厅,来到书房。蔡晓晓半踮着脚,在书柜边翻翻找找,最终抽出一本书册递过去,“师兄你先看着,我去回个电话。” “好,你忙你的,谢谢。”徐时行接过来,大致翻了翻,注意力便被照片展示墙吸引了去。 大小不一的尺寸,除了几张全家福裱了框,其余均简单粗暴地贴在透明展示板上,一层盖一层,密密麻麻毫无章法。 大部分照片是蔡晓晓的生活记录。生日、毕业、获奖、乃至随意的一个鬼脸,短短的学生头像个小男生。 身后传来蔡晓晓的声音:“师兄,你喝茶还是咖啡?” “水就好。”徐时行不动声色收起手机说。 “黑历史被你发现了。”蔡晓晓自嘲地笑了下,打趣道,“小时候不会自己绑头发,只能剪成这种方便打理的发型。” 徐时行顺着她的视线重新回看那几张照片,“看起来小学似乎不是在海市读的?” “嗯,我爸以前在下面县城医院,初一那年工作调动,我们才搬来海市。”说话声随着她走回厨房渐小。 徐时行警觉地在心里倒推了下时间,她初一正好是弟弟出事那年,这未免太巧了。 他拿论文走出书房,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 手机叮声响,徐时行点开,期待的红色数字1如约而至—— 一则好友申请。 拇指在通过界面上方悬停住,眼下自己才是掌控者,一申请就通过会不会显得过于急切? 徐时行迫使自己安定下来,一个真正合格熟练的甲方,不慌不忙才对。 蔡晓晓拿了瓶矿泉水来,似笑非笑地打趣:“要不要这么明显啊,看了论文整个人气场都不一样了。” 徐时行不自然地合拢纸页,好掩盖自己这么久都没看完摘要的事实,“……临时有点事。代我向蔡院长问好。”说罢他站起身,“我就先走了。” “这也没过多久啊……”蔡晓晓嘀咕着送他出门,“高架还是堵吧。” 堵不堵另说,关键他无心继续坐下去。 徐时行重新回到车上,没直接启动,而是在夜色中急切地解锁了手机。 十分钟,是他认为适合‘不慌不忙’人设的时间,也是他贫瘠耐心的极限。 通过好友申请的下一秒,对方发来两张图片。一张是酒店名称,另一张是房间号码。 徐时行:…………会不会太直接了一点?这让自己那点小心思显得多余。 酒店是西江大道上的那家喜来登,跟他住处倒近,直线距离几百米,属于同个方向。 徐时行发动汽车点开导航,绕城高架依然整条都是醒目的红,宛若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气血上涌的冲动劲褪去,残存理智一点点回归,从小到大所受教养自本能欲望中挣扎而出。 那人怎么回国了?他究竟是谁?又为什么出现在陵医大的校庆上? 总而言之,不能去,一旦踏出底线,将是比失眠问题更万劫不复的深渊。 手机提示音打破车内宁静。 【公平起见,觉得有必要让你也知道一些我的信息】 紧接着跳出四张图片,依次是身份证、护照、金融专业□□截图。 徐时行滑动手机屏幕的手指轻颤,震惊程度不亚于中午见到他那会儿。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如果睁开眼时看到十字路口的指示灯是绿色,那就去。 如果是红色……那就悬崖勒马,让他永远欠着这个人情。 心跳如同秒针转动,每一下都在超负荷运行。 手机持续震动,徐时行本能睁眼,比余光中稍纵即逝的黄灯先闯进视线的是新信息。 【今天去陵医大是为了见一位教授,我有个疗休养项目需要咨询他】 【这个点才加你是因为刚回到酒店,堵了很久】 回去才申请好友是因为证件在酒店。 徐时行心头一震,自己只字未回,他就交了满分答卷。 一张夜景图随即滑出,繁华街道反射着霓虹斑斓,车灯在夜色中连成一道道光弧。是分享了同一场晚高峰的拥堵现场,倏尔,乱糟糟的心平静下来。 徐时行点进输入栏,输入——【那见到了吗?】 秦朗几乎秒回:【托你的福,见到了】 跟着是一条语音,点开,密闭的车厢内响起秦朗低沉而温柔的嗓音:“所以,你什么时候来讨回你的人情?” 徐时行险些拿不稳手机,心速应激性加快。 十字路口的指示灯由红转绿,他挂挡启动,手机抵在唇下,摸棱两可地回他:“还没上高架,很堵。” 秦朗这次换回了文字:【没关系,我等你。】 汽车汇入主干道,成为光弧中的一个点,不知不觉间似乎堵车也没那么难挨了。 快到喜来登时,秦朗的微信语音电话打了进来,车载蓝牙自动接听,“看到你车了,我在路边。” “眼神这么好。”徐时行握着方向盘,反应过来不对后马上问:“你怎么认得我的车?” “傍晚时在停车场看着你上车,我们差不多时间出发。”秦朗略带调侃的语气,被公放环绕立体音效清晰捕获,“开车技术欠佳啊,徐医生。” 徐时行听懂了,他明知还有个女生故意不提,却拿话噎他,于是决定扳回一城:“你特意下来等我?这么心急啊,弟弟。” 还有四五个车位到酒店环岛入口时,车窗被敲响,徐时行降下窗,看到秦朗收起手机对他说:“下车,钥匙给我。” 衣服还是白天那一身,纯黑短款派克外套敞开着,里面是同色半高领羊绒衫,额发被冷风吹得略微有些乱。他站在车外,就这么看着徐时行,莫名让人有种他才是车主的气场。 徐时行鬼使神差般照做了,才回味过来,我就不能回家路过吗? 晚了! 秦朗转头就把车钥匙丢给了一旁代客泊车的门童:“停好放前台。”继而回转过身,对徐时行说:“下来买东西,顺便等你,进去吧,风大。” “买什么?”睡眠不足使人变笨反应变迟钝,徐时行说完才察觉自己又被牵着鼻子走了。 酒店自动感应门缓缓开启,秦朗踏入大堂的脚步微滞,意味深长地看向他。 微妙的古怪气氛被上前问好的迎宾打断,“晚上好,先生们。” 二人随着一对情侣走进电梯,秦朗刷卡按下楼层键。 锃亮轿厢壁映出两对人影,只有徐时行不自然地垂下眼眸,就算不看也能察觉出那道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脸上。 逼仄空间把静默拉长,情侣终于在中间层贴着离开,下一秒,他的指尖被挂上了一袋东西。 “什么?”徐时行条件反射钩住,抬头看到秦朗游刃有余一笑,目光却很迷离,“你不是问我买什么吗,自己看。” 轿厢继续匀速运行,徐时行拨开便利店环保袋,露出一盒套和一小瓶润滑。 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电梯到达28层,手腕处传来微凉触感,是秦朗吹了许久冷风的手掌。 徐时行被拉着穿过走廊,步幅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凌乱。暖黄灯光暧昧,拉出两人并行的影子,在厚羊毛地毯上交叠重合。 秦朗嘀声刷开房门,来不及开灯整个人便被狠狠推向玄关水吧。他反手撑了下大理石台面,没稳住重心又被徐时行揪着外套门襟一把拉了起来。 “砰”一声,徐时行把门带上,吻同时落下。 一路踉踉跄跄,分不清是谁蹭歪了过道的装饰画,谁撞翻了会客厅的落地阅读灯,一齐摔进沙发。【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1、第 11 章 情潮褪去时已至深夜,徐时行睡意渐浓,意识模糊边缘制止秦朗要谈一谈的意思,“……别说话……在我醒来之前,别发出声音……” 房间昏暗,只有浴室镜灯透进来的微弱亮光。他闭着眼,鼻息翕张,额发垂下几缕半遮住眼睫,社交尺度和人情世故在这一刻统统卸下,完全不设防的模样。这远比任何语言描述生动,鲜活的有欲望有情绪的人,性感充满蛊惑力。 徐时行再次恢复意识是被吵醒的,手机铃声伴随着震动。他花了几秒回忆起昨晚,认出这是酒店,吃力地从怀抱中挣扎出一支胳膊,在床边的地板上捡起手机。 看清来电提醒的瞬间,一激灵醒透了。他猛地推了把秦朗,掀开被子下床,手忙脚乱捞起一条裤子就往腿上套,像极了做坏事被教导主任当场抓包的中学生。 秦朗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刚想开口便被呵斥住,“别出声。” 秦朗:………… 徐时行光脚快步走向卫生间,顺路捞了件衬衫,才划开接听键,“喂,妈。” 电话那头钱慧静了两秒,问:“这个点还没起床?” “……昨天临时加班了。”徐时行对着浴室镜系纽扣,被镜子里画面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他拉开一点衬衫,锁骨以下红痕触目…… 电话那头钱慧听到了,问儿子:“今天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没。”徐时行转身靠坐着台面,“妈你有什么事吗?” “哦,昨晚跟你爸商量一晚上,我俩一致认为要不你还是回家住吧。”钱慧边把一瓶纯净水倒进泡发盆里边说,半个手掌大的干鲍肉眼可见得莹润起来,“以前我们工作忙,现在都退休了,你回家住至少早晚餐有人照顾。唯一不好的是离单位远了些,大不了让你爸负责接送。” 在旁一字不落听到了的徐父冷哼一声,抖了抖报纸,“都三十了还家长接送,放眼全海市也没这样的。你安排你自己就行,别把我带上。” “哪有三十!”钱慧掩着手机狠狠瞪了老公一眼,转而又温柔地对儿子说,“别理你爸,他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妈妈知道你从小懂事,一直让我们很省心。别着急拒绝,好好考虑考虑。” 徐时行下意识带上门,“妈,你知道我睡眠浅,而且经常夜班临时加班什么的,作息跟你们不一样,住一起不是互相影响么。大不了我多回去吃饭。” “那倒也对。那你晚上回来吃饭吧,我刚泡上干鲍鱼,炖个鸡汤。” “今晚不行……”徐时行胡诌,“今晚夜班。让我爸替我多吃点,他吃了就不好再顶嘴了。” 钱慧成功被逗笑,徐时行又跟她聊了两句别的,才挂了电话。 他看了眼时间,接近中午十一点,难怪钱女士会意外,自己亦被惊到,一夜好眠,睡了整整十小时。照镜子生出的那点气,顿时消了大半,心情变得十分复杂,从未有过的微妙感觉夹杂着一些尴尬和余怒。 必须得跟秦朗谈一谈,心里有些猜测和不解都要弄清楚。 徐时行走进房间,目光对上秦朗的凝视,打好的腹稿只剩下六个点:……。 秦朗倚着软包床靠背,双手虚虚地撑在两侧,上半身裸着,白色鹅绒被盖住腰腹以下,紧实饱满的腹肌隐入其中。 大清早,哦不,大中午的至于吗? 徐时行表面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好心弯腰拾起脚边属于他的纯白棉t,“穿上,起来我们聊聊。” 秦朗玩味地说:“你穿了我的裤子。” 徐时行用余光瞄了眼,“……”,难怪有点长,脚面都被盖住了。他心虚地咳了声,重新找到自己西裤,强装镇定凶道:“等着。” 徐时行顺便洗了把脸,思路随之清晰,关于秦朗的桩桩件件偶然与不合理凸显。 他慢条斯理地把皱巴巴的衬衫束进裤腰里,再套上西装,倒看不怎么出来,整个人精神多了。再次回到房间时,秦朗也已穿好衣服,换他去洗漱。 徐时行在窗边休闲椅上坐下,一心多用地边翻看信息边思考怎么说。 微信界面一列红色数字,除了置顶的舒思远以及科室大群,就是沈砚初了。徐时行能预料到他发了些什么,略过没敢点开。他返回最顶端,回复舒思远昨晚留言。 舒思远秒回:【懂了,谢师兄解惑。另外,师兄你火了!今天咱们医院公众号都被挤瘫了。】 紧跟着推送了个视频链接过来,标题网感十足——‘超帅的医生救了我的脸’。 点开,一段转录的直播截选,徐时行一眼认出视频里的主播,是曹开宇,他举着手机向粉丝们展示一张偷拍照片,语气很得瑟。 徐时行大概捋出了整件事的脉络,曹开宇在直播时透露照片,自己虽戴着口罩,但也别了胸牌。估计有眼尖的粉丝发现了,进而摸去弘诚官方账号,在那条他露脸的宣传视频下大规模评论。 “没想到你会热衷刷短视频。”秦朗不知何时出来的,正站在水吧前倒水。 “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其实徐时行从不刷短视频,没兴趣更没时间,上网冲浪时间堪比老年人,心里憋着一股劲故意这么说。他边说边淡定回微信:【热度很快就会过去】 舒思远:【运营管理部高兴了,广告费省掉一大笔。最后温馨提示,我今晚夜班。哭笑jpg.】 【别吃火龙果和芒果】徐时行把忠告发出去,手机屏幕朝下倒扣在茶几上,看向秦朗,做好了谈谈的准备。 秦朗被盯着看依然很松弛,慢悠悠喝了半杯水,“聊聊?” 徐时行微微抬了抬下巴,让他过来坐。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 徐时行:“滑雪场那晚可能存在一些误会。” 秦朗:“如果我说对你一见钟情,你信吗?” 他们默契得就像已经写好剧本,按部就班上演。 但徐时行显然不吃他这套,冷静地靠坐进沙发,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我知道你不信,但这的确是事实。”秦朗自嘲地笑了下,“也确实假冒了地陪。” “你跟……”徐时行想不起名字,“那个华裔究竟是什么关系?” “max吗?单纯的临时雇佣关系。我从事私募基金工作,业务范围包括股票股权、债券期货,甚至艺术品电子货币。”秦朗陈述了部分事实,但又巧妙地避开了不能言说的细节。 徐时行在心里过了一遍秦朗的话,计时收取咨询费倒也说得过去。其实所有误会皆是自己的主观猜测和判断,依据只有那两条朋友圈。max汉语水平有限用词不准情有可原,但单纯的业务往来跟拍到的私密照又很矛盾。 于是他心里怎么想的便直接问了:“你们24小时都住在一起?” “可以这么说,我不知道他会跟到这里来。我们说好在不影响我见客户的前提下接受他的咨询,住在一起比较节省时间。”秦朗说完很自觉地补充了句,“但他睡沙发。如果你介意的话,以后这类情况不会发生。” 什么叫我介意?我介哪门子意! 徐时行气笑了,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介意。” 秦朗轻笑了下,“我只是说如果。” 徐时行只想赶快翻篇,又问:“你出现在陵医大是否有意为之?” “这个真不是,我不知道你会参加。” “已知你名校毕业,从事金融工作,薪酬不菲。”徐时行把手肘搭在沙发扶手上,环顾了下四周,“这里套房一晚不便宜,第一次见面的雪场酒店亦然,你的经济条件不俗,合理推断拥有一定人脉资源。一个经济条件优渥的金融从业者出现在陵医大校庆上,却险些被安保人员驱逐……” 他靠坐进沙发,用打量的眼神看向秦朗:“说吧,你所有不合理行为下的真实意图。” 选酒店时仅把离他家近作为最优选择,秦朗不能说,但他有备而来,“昨天我只是临时丢了邀请函。另外,没有冒犯的意思,我猜你夜里经常做噩梦,而我恰好能……”话到嘴边换了个更温和的措辞,“帮到你,这肯定也是你第二次主动找我的原因。” “继续。” “其实昨天见的教授帮不上忙,我需要你帮我牵线。”秦朗太知道怎么说服他,“当然,我们也可以不止是互帮互助的关系,一举三得。” 徐时行睨他,“哪门子一举三得?” “我的项目基线调查和你的睡眠问题解决了,我也不用一直住酒店。” “不用一直住酒店是指……?” 秦朗装样子分析他:“滑雪是烧钱的爱好,合理推测你有稳定且不错的工作收入。你参加陵医大校庆,跟校领导很熟,所以你的职业是医生。海市是你常住地,不可能没固定住所。”末了尾音一转,带了点暧昧,“不是你自己说让我陪你,一直住酒店多不方便。” 徐时行:…… 他静了静,虽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人足够聪明通透,各方面跟自己都很合拍,最重要睡整觉的诱惑实在大。 秦朗见他不表态,以退为进:“如果你不愿被束缚只想维持现状,开放式关系也没问题,这在国外很常见,我可以自己另外找地方住。” “你挺熟练啊。”徐时行敏锐捕获关键信息,“处理过不少开放式关系吧。” 秦朗故意逗他,“你也不错,小费给得很大方,是不是对我还挺满意?” 徐时行恍然大悟,打给我是打电话给我的意思。他维持着表面上的云淡风轻,嘴硬道:“想多了,我对谁都大方。” 秦朗见好就收,“那能理解为你同意了吗,徐医生?” 徐时行一瞬不瞬地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姓徐?” 空气中涌动起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秦朗眸光仓惶一闪,“我……”他大脑飞速运转,即刻想到应对答案,“……昨天听校领导叫你小徐。” “随便问问,你紧张什么。”徐时行心里缓慢地泛起阵阵涟漪,一段危险关系一旦有了限期危险系数便会随之骤降,“计划在国内待多久?” 秦朗沉思片刻,权衡再三后回答:“两个月。” 他从徐时行的表情变化知道,自己赌对了,悬着的心落了地,又听到他问:“你的疗休养项目我能看看么?” “当然。”秦朗起身取来厚厚一叠项目策划书。 徐时行快速浏览了两页说:“这个领域我接触少,倒是知道谁能帮到你。” 秦朗象征性高兴了下:“是吗,那太好了。” 徐时行合拢策划书,丢回茶几上,“两个月为期,好聚好散,中途随时可以提出终止。另外,我不喜欢话多的室友。”【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2、第 12 章 徐时行向来言出必行,秦朗更是行动派。客房服务送来早午餐,二人简单吃过后,便退房回了公寓。 徐时行用指纹按开门锁:“下次你也录个。” “别下次了,就现在吧。”秦朗推着行李箱站他身后。 徐时行恍惚了一秒钟,“行。” 他解锁管理员后台,添加人员信息4,秦朗嘴角弯了弯,“我不会是第一个吧?” 一号是他自己,二三号是父母,很符合常规逻辑的猜测。 徐时行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瞥他一眼,莫名不想如他所愿,赌气道:“别给自己抬咖,加了不能删吗。” “那是第几个?”秦朗半信半疑地打量起他。 徐时行模糊焦点:“废什么话,录不录了?” “录录录。” 等秦朗按好指纹,拉开门徐时行才意识到家里此刻乱得吓人,自从那次钱慧女士整理打扫后,徐时行接连几天都忙,周末参加校庆也没机会叫阿姨上门。 徐时行换了鞋疾步走进客厅,手忙脚乱地收拾沙发上的衣物和杂物,但根本来不及。 “我以为医生都会有洁癖。”秦朗环顾四周,一目了然的两居室,格局周正,家具陈列极简到没什么生活气息,故而一点杂物便格外明显。 徐时行放弃挣扎,抱着衣服进主卧,淡淡地留下了句:“鞋柜里有新拖鞋,自己拿。” 秦朗把行李箱靠在墙角,打开鞋柜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忍不住问:“其他拖鞋可以穿吗?” 徐时行没好气地说:“不可以,我虽然没有洁癖,但我爸妈有。” 秦朗拿出全鞋柜唯一一双新拖鞋,粉粉嫩嫩,还装饰着大蝴蝶结,心如死灰般拆掉透明包装袋,套上脚,半个脚后跟踩在鞋底外,又朝屋里喊:“拖鞋有点小!” 徐时行正在分类衣物,实在懒得回忆哪些是洗过收回来还没叠的,哪些是穿过来不及洗的,一骨碌全丢进洗衣篮,“凑合穿吧,别这么矫情。” 于是,他从主卧出来,正好对上穿着挤脚少女拖鞋走进客厅的秦朗。 徐时行:“……怎么不直说?” 秦朗冤死了:“怎么直说?我难道没说吗,我说可以穿其他拖鞋吗,你说不可以,我爸妈有洁癖。我说太小了,你说别矫情。” 徐时行忍了下没忍住,笑出声,抬手捋了两下秦朗后背,跟哄小孩揉宠物差不多,“对不起,别生气,我妈买的我不知道。明天给你买新的。” 秦朗脊背骤然一僵,很快恢复,跟着徐时行走进次卧。 “次卧朝向采光都比主卧好,缺点是没衣柜。”徐时行按下电动窗帘开关。 深米色亚麻窗帘徐徐拉开,阳光不要钱似得洒进来,细小浮尘跃动其间,整个房间显得更空了。当初买下这套公寓时他就没打算会有别人住,次卧极简到只有床,还没铺的那种。 秦朗只顾着看人了,分出注意力余光一扫,“怎么听起来是在邀请我住主卧。” “想多了,周间我很忙,你也需要私人空间,是让你克服一下暂时没衣柜的意思。需要什么家具自己买,给你报销。”徐时行越过他时看到他纯黑夹克纽扣上的克罗心标,忍不住补充,“别太贵。” “周间你很忙,我需要私人空间。周末你不忙我就不需要了,是这个意思吗?” “别太聪明。” “把我当工具人是吧,招之则来挥之即去。” “随你怎么说。” “除了工具人,就没点别的身份了?”秦朗追着徐时行问。 徐时行头也不回道:“室友。” “还有呢?你再好好想想。” “没了。我说过,不喜欢话多的室友。” 秦朗选择闭嘴,过了会儿又问:“这段时间我衣服放哪?”他路过主卧朝里面扫了眼,很有分寸地没直接进去。 “主卧衣帽间。”徐时行走进厨房站在流理台边,逐一处理枯黄干瘪的蔬菜和水果,“除了书房,其他地方你都可以随意使用。明天我把书房收拾了,再给你腾地方。” 主卧连着步入式衣帽间,u型三面衣柜顶天立地。衬衫外套从浅到深悬挂,叠放区有一格专门放白色棉t,其余按材质分门别类。足以看出周间究竟有多忙,才能把客厅用成那副样子。 秦朗刚想出去,只听身后一阵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什么……”徐时行出现在衣帽间外,满脸慌张,“我先整理下。” 秦朗洞悉到异常,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目光聚焦在悬挂区底部,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盒。 “别!” 晚了。秦朗先他一步俯身抽出盒子,托在手里掂了掂,还挺有分量。 徐时行上前一把夺了回来,“你先出去。” “好凶啊,说翻脸就翻脸。是你自己说随便使用。” “别偷换概念,我是这个意思吗?” 秦朗垂首看盒面,印刷体广告语和品牌logo醒目,心知肚明里面是什么,越过徐时行时凑近他耳边,“不管什么意思,这个牌子不好用,以后别买了。” 买什么买,什么不好用?他根本没用过! 徐时行有口难辨,在心里把沈砚初骂了十几遍。 人一旦绷着的神经彻底断了,便无所畏惧,他把纸盒放回原位,破罐子破摔道,“不买不试怎么体现你工具人的价值。” 秦朗脚步一个趔趄,这次轮到他语塞,“……那我是不是得谢谢品牌方啊?” “给品牌方写封三千字的感谢信吧。”徐时行脱口而出,顿觉心情舒畅,继续回厨房收拾。 冰箱里能吃的东西扔得差不多了,只剩一打矿泉水、两瓶果酱和一包巧克力。 秦朗看了眼空荡荡的冰箱,“你平时不在家吃饭吗?” “偶尔,在家吃……外卖。”徐时行实事求是地说,“室友协议第一条,三餐自己解决。” “没问题,还有呢?” “公寓里产生的一切开销由我支付。互不干涉私生活,包括但不限于工作、社交……” 秦朗沉声:“怎么感觉在给自己留退路。私生活很多吗?” “互不是彼此约束,双方的。”徐时行啪一下推上冰箱门,“避免以后说不清,我觉得有必要罗列出所有条款。” 两人各占一个房间心怀鬼胎,秦朗声称在衣帽间归置衣物,捎带着偷看了下盒子里究竟有些什么种类。打开的瞬间就傻眼了,这也玩得太花了吧! 另一边,徐时行佯装在书房拟室友协议,却先点开了搜索引擎。他输入肇事者的名字以及各种关键词,都查不到任何有效信息。 长久以来,父母对弟弟相关的一切讳莫如深,徐时行决定这周抽空回家一趟,至少家里一定会有判决书。 “砰砰”两下,书房门被秦朗敲响。 徐时行条件反射地退出页面,抬起头:“怎么了?” “饿了,我想下单买点食材,你喜欢什么?” 徐时行扫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快六点了,才后知后觉到饿,“还是我来买吧。” “你会做饭?”秦朗问。 一击必杀。如果煎个蛋烤个土司算会做饭的话,那还是会的。 秦朗见他不说话,笑了下,径直点开生鲜超市app,“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 “葱姜蒜?” “哦,这些不吃。” “鱼类海鲜?” “不吃河里的,吃海里的,不吃生的。” “……真行。”秦朗无奈地又问:“肉类呢?” “不吃太肥的带皮的,还有内脏。”徐时行意识到气氛有点怪,清了清嗓子,“其实不用管我,你按自己喜好来就行。” “买好了,你继续忙。”秦朗转身要走,被徐时行叫住,“等等,多少?我转给你。” 反驳的话到嘴边,秦朗说出口时换成了,“一千零五十,从之前小费里扣好了。” 叮声,支付宝到账一千一,界面里上一条记录是两千。秦朗觉得自己又被‘怜爱’了一次,心情十分复杂,边界感在这种时候是令人厌恶的东西。 生鲜外卖电话还没打来,医院求助电话倒先打了进来。徐时行看到来电提醒就应激性心悸,接通的第一时间问:“怎么了?你不是夜班吗?” 电话那头舒思远欲哭无泪,“现在六点多了,有个待处理的18月龄幼儿,家长不接受实习医生。”通话夹杂着小孩子哭声,和家长呵斥声,估计是舒思远走开了点,背景音小下来,“师兄,你信我,真没吃芒果也没吃火龙果。” 手机夹在脸颊和肩膀之间,徐时行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边穿边说:“知道了,马上过来,你先安抚好家长情绪。” 秦朗在开放式厨房竖着耳朵都听到了,见他出来明知故问:“出去?” “嗯。”徐时行弯腰在玄关换鞋,“一会儿食材送到,你帮我整理进冰箱,谢谢。” 礼貌教养如肌肉记忆脱口而出,但听在秦朗耳朵里就只剩距离感,“客气了。大概几点回来?” “不好说,别等我。”徐时行匆匆出了门。 生鲜超市配送员很快将两大袋食材送达,鸡蛋、芦笋、串收小番茄、雪花和牛、羊排、迷迭香……逐渐填满冰箱。 秦朗手脚麻利地整理妥当,拿吸尘器吸了地,路过沙发时顺手叠好羊毛毯把靠背摆放整齐。又慢吞吞洗了个澡,把脏衣篮里的衣服一起丢进洗衣机,做完这一切,一看时间才过了四十分钟。 他打着哈欠给徐时行发信息,【回来前给我打个电话】他昨晚没怎么睡,一闲下来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 信息石沉大海。 秦朗径直走进主卧,掀开被子躺进去,独属于徐时行的气息包裹着他,贪婪地往被子里又缩了缩,几乎秒睡。 丝毫没察觉入户门嘀声开启。 钱慧提着个保温桶在玄关换鞋,三十几年教龄使她对任何细枝末节格外敏感。第一时间发现,自己上周买的那双新拖鞋不在柜子里。 动作和呼吸同时轻缓下来,她轻手轻脚走进客厅,特意没开顶灯。借着入户感应灯的亮光看到餐厅厨房干净整洁,心里某种猜测愈加浓烈。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屏息无声地拐出餐厅。一眼看到主卧地板上脱着双粉色蝴蝶结拖鞋!床上躺着人! 钱慧欣喜若狂,短短几秒间已经想好了见面礼金镯子要买什么款式。 床上熟睡中的秦朗对此一无所知,并惬意地翻了个身,窸窸窣窣。 他的翻动令钱慧迅速冷静下来,想到即便自己开明不介意,但没有哪个小姑娘会乐意这种情况见婆婆。一步步原路退回玄关,悄么声换回鞋,用极小的动静‘咔嗒’带上门。【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3、第 13 章 钱慧带着原封未动的保温桶返回车上,先给儿子留言:【突然有点累,今天不过去了。】 再往上划,是她半小时前发的。 【儿子,是不是在忙?打你电话没接。】 【下午炖得汤很浓,你一份,外公外婆一份,我跟你爸分头行动。一会儿进门就不跟你报备了。】 【希望这次家里没惊喜】 来来回回检查了两遍,思路流畅逻辑通,且没留下隐患,钱慧满意地放下手机,挂挡启动驶出车库。 徐时行看到这几条微信时已过八点,心率过山车似得,短时间内急剧飙升又骤然速降。 他定了定心,回复:【刚忙好,这两天我抽空回家一趟。】同时思考,接下来要怎样杜绝这种情况发生,虽说两个男人一起住托辞诸多,总归心虚怕露馅,能防则防。 心情乱糟糟地返回主界面,置顶的五个对话框,有两个缀着红色数字。再往下是各种发言活跃的群,以及被叛逆期假儿子闹腾得憋屈,只能以老友那点花边绯闻取乐的沈砚初。 徐时行自上而下依次点开。外公外婆在夸汤,他跟着发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包退出。正准备换衣服,办公室门被拧动,伴随着一声:“师兄,我进来了啊。”舒思远一阵风似得刮了进来,手里提着两个个外卖袋。 他把外卖袋放在办公桌上,逐一撕开封口,拿出碗馄饨和一盘果切,“刚从前台拿回来的,师兄你趁热吃,我回去了。”说罢不给徐时行拒绝的机会,又一阵风似得刮走了。 办公室门砰一声关上,没几秒复又打开,舒思远探进一颗脑袋,“馄饨汤底没放葱,虾仁肉馅也没有姜,这次没忘。” 徐时行笑了下,“知道了,谢谢,赶紧去吧。” 舒思远临走前没头没脑说了句:“过敏了吗,我办公桌抽屉里有地塞米松软膏。” 徐时行不明就里,直到他不慌不忙掀开食盒,紧接着给外公外婆打了个视频电话。曼丽一口一个‘仔仔’,说哦呦怎么这个时间才吃晚饭啊,私立医院比资本家还资本家。徐时行附和着她一起骂,一碗小馄饨一碟果盘被老太太监督着吃了个干净。 食盒被徐时行推到镜头外,画面上只有大头特写,曼丽眯起眼睛,一本正经问:“这个季节还有蚊子吗?” 徐时行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屏幕里的外婆抚了抚自己脖子示意,他才恍然大悟,手机差点摔地上,“是……是过敏。”难怪刚才舒思远会这么说。 “是吗。”外婆推了推眼镜,“看着不怎么像”朝镜头外唤,“老头子你来看看,仔仔过敏了。” 一家子医护人员外加小学老师,真真是说不了一点谎,徐时行哪还敢继续聊下去,镜头拉成虚焦,匆匆找了个借口挂掉视频。 九点,特斯拉model-y从弘诚停车场驶出,过了晚高峰时间,一路通畅。车子右拐,进入最后个路口,徐时行在红灯前踩下刹车,中控台上的手机震动,余光瞥到有新信息跳出。 他随手划开,头像是个墨黑背影,是秦朗。两条未读信息随着新的一条同时挤上前排。徐时行划开,看到他问:【快回来了吗?】 一小时前:【入户门外装个监控吧?】 一个半小时前:【回来前给我打个电话】 绿灯亮了,徐时行直接语音电话回拨过去,“怎么了?” “什么怎么?当然是等你吃饭。” 听筒里同时传出的还有一小段旋律,是洗衣机烘干程序结束的提示音。 “我……”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到底心软,话到嘴边换成了:“……现在要回来了。” 一个谎言终究要另一个谎言去圆。现在直接回去,时间对不上。徐时行打转方向盘,调头驶入反方向车道,路过大型生活商超,临时起意拐了进去。伴随着打烊专属萨克斯旋律,他慢悠悠排队买完拖鞋,缴费取车,看了眼时间,刚好差不多。 差五分十点,徐时行第一次按开自家门锁是带着心虚的情绪。 屋内灯火通明,一目了然的清爽,厨房方向传来抽油烟机的鼓风声。秦朗背身而站,头发蓬松自然地垂下,一身黑配双不合脚的粉拖鞋,乍一看还挺喜感,甚至有种居家贤惠的错觉,如果不开口的话。 牛排油脂在炉火上散发出浓郁焦香,吧台台面上有份拌好的金枪鱼沙拉,两杯百香果热饮特意装饰了橙片。 难怪傍晚下单时那么有底气。 徐时行走到吧台边,按了两泵免洗凝胶,故意放大动静,秦朗闻声半转过头,看了眼超市购物袋,“买的什么?” “拖鞋。” “给我的?”秦朗明知故问,“怎么感觉你对我格外用心。” 徐时行正在喝热饮差点呛到,杯口被特意抹过一圈桂花蜜,也不知道谁更用心,嘴里是甜的,话有些生硬,“顺路。” “七分熟可以吧?”秦朗噙着笑转开视线,关掉油烟机,熟练掂锅翻面。 徐时行嗯了声,在高脚凳上坐下,“看起来挺像回事。” “吃起来更像回事。”秦朗撒海盐黑胡椒,熄火摆盘游刃有余,刀叉塞进他手中,“尝尝。” 确实不错,即便徐时行此刻很饱,也忍不住又切了块送入口中。 “怎么样?合不合胃口?”秦朗在他对面落座。 “还不错。” 秦朗问:“打几分?” 徐时行放下刀叉无语道:“经常用这招吗?” “什么意思?” 徐时行喝了口热饮,还是没忍住,换了个说法:“让多少人给你打过分?” 秦朗瞬间懂了,“你觉得厨艺好是什么求偶技能吗?” “我可没说你厨艺好,别给自己贴金。”徐时行垂眸继续切牛排。 秦朗轻笑了下,带着点自嘲的口味说:“我很小就会做饭,刚上小学没多久,那时候又矮又瘦,比灶台高不了多少,还得踩个小凳子。” 略带意外的神色稍纵即逝,很快被温柔覆盖,徐时行蓄力一路的愧疚心软在这一刻达到顶峰:“那你很厉害。” 秦朗一怔,他从不主动回忆小时候的生活,有记忆起便只有保姆,记不清的各种面孔,短的个把月最长也不会超过一年。运气好遇到负责品性好点的,才能受到应有照料,否则就要做好准备饿肚子。 整段过往晦暗无光,却在多年后的这个夜晚,有了不一样的光点。而最初踩着凳子的自己,也隔着近二十年时光,获得嘉奖。 秦朗满眼温柔地说:“我没为别人下过厨,你是第一个。” 话题转换令人猝不及防,徐时行手上动作顿了顿,“是吗,我的荣幸。” “那你给我打多少分?” 徐时行妥协道:“十分,满意了?” “听起来倒是你对我很满意。” 果然温情只够撑一分钟,徐时行无语地说:“我是这个意思么。” 秦朗似笑非笑:“都给满分了,还说不满意。” “想多了,满分一百。”徐时行笑了笑,放下餐具起身,“吃完放着就行,我来收拾。” 结果他洗完澡出来厨房已经收拾过了,徐时行关掉顶灯,进书房看了会儿书,又完善了下午弄一半的室友守则,一式两份打印好。他打开微信想发给秦朗,下划找到黑漆漆的头像,输入:【睡了吗?】 秦朗没回,徐时行放大头像,画面上是条很深的隧道,有个落寂背影逆光穿行,退出,手指点开右上角三个点,犹豫了下,最终开启置顶。返回对话框时,依旧没收到回复,他关了电脑准确去睡觉。 刚进卧室就看到床上有人先他一步已经躺着了。 “……”徐时行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说,“别装睡,回去。” 主卧亮着一侧床头阅读灯,秦朗闭着眼在柔光中勾起唇角,“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我有吗?”徐时行反问道。 “你没有吗?”秦朗噙着笑睁开眼,单手叠在颈后,“夜深人静,发信息问睡了吗,这不就是赤裸裸的邀请吗?” “你什么脑回路?!”徐时行几乎咬牙切齿,“……算了。那麻烦告知一下,几点前给你发信息不是邀请的意思,我好避开。” 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秦朗很不要脸地说:“你发的话,不管几点都是这个意思。” 徐时行彻底没脾气,清楚再耗下去也于事无补,任命般掀开被子侧身躺了进去,“把你那头台灯关了,别说话也别动,不然就出去。” “好,没问题。”秦朗应得爽快,伸手拧灭了灯,黑暗中静了没多久,又问:“可以换个姿势吗?” 徐时行刚嗯完,腰腹便被臂膀结结实实箍住,紧接着秦朗的胸膛也贴了上来。 “……没让你这么换姿势。” “嘘,别说话,不然要出去的。”秦朗把话抛了回来,徐时行用手肘怼他,“松开,这样睡不着。” “那聊聊天?”秦朗这次倒听话了,松了手,老老实实躺回去,“刚才微信想找我说什么?” “打了一份室友守则。” “是吗,都有些什么内容?” 徐时行仔细回忆了下,但懒得背,“明天发给你。” “我猜,你连谁做饭另一个人就洗碗这种事,都清楚公平地列出来了。” 还真是…… 徐时行暗自思忖,明天一定得把这条删了,嘴上却不承认:“没有这种,你猜错了。” “对不起,徐医生。” “?”突如其来的道歉把徐时行整懵了,“倒也不必道歉吧。” “不是。”秦朗在被子里窸窸窣窣一阵,终于摸到徐时行的手,小心翼翼牵住。 徐时行挣脱了下没挣脱,警觉地问:“你想说什么?” “我说了你别生气,也别把我赶出去。” “……行,说吧。” 秦朗牵着他的手紧了紧,“下午你在书房时,我翻看了你的私人物品。” 徐时行秒懂,用力把手抽了回来,“那个纸盒你开打了?” 到这里其实都还行,但秦朗怎么可能就此为止。 他不仅打开了,还仔细研究过,并且发现了华点。 “那些玩具看起来很新,大部分密封包装都没拆。你买了为什么不用,不用又为什么一次性买这么多?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它们不是你自己买的。” “闭嘴,别分析了。”徐时行语气不善地打断他,“我说过不喜欢话多。” “你也说过,有话就直说。” 徐时行再度被自己的话回旋正中靶心,扎得透透的。他静了静,终觉躲不过,“你分析得没错,是别人送的。可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夜色中,秦朗喉结无声地滑动,“下午听到你说互不干涉私生活,还是有些失落的。特别是后来你把所有事都划分得那么清楚仔细。”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却有一个人,他与你亲近到能送你如此私密的东西。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多我无法触及的过往经历,原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但事实上一想到这些,我更失落。” 徐时行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平时斗嘴互怼可以大脑飞转,面对这种内心剖析就卡壳了,毫无经验。 卧室里沉默了一阵,又听秦朗说,“我知道这些话现在说为时过早,可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第一次见面只想还能再见就好了,再见时又会想更进一步。就像暗恋者得到一丁点回应,便会奢望更多,这是人本性如此。如果说滑雪酒店那晚是我处心积虑,那昨天你拉住我塞给我名片便是命运的馈赠,我无法战胜本性考验两次,太难了。” “所以,我想表达的是,我不愿意跟你只做炮友,也不愿意跟你好聚好散。能不能别一开始就给这段关系下定义?至少给我追你的机会。” 卧室再次陷入寂静,徐时行心里很乱,像颗无序缠绕解不开的毛线球。视觉逐渐习惯环境,能看出大致轮廓,眼前有团黑影欺身而下,近到温热吐息都能清晰感受。 秦朗单手撑在他耳侧,问:“睡了?” 徐时行索性继续装睡,谁知下一秒便被秦朗戳破:“我知道你没这么容易入睡,再装就亲你了。” 徐时行应激性抵住他,“不知道说什么。” 秦朗顺势握住抵在胸口的手,“什么都不用说,只要你不反感不反对不拒绝就好。” 徐时行别别扭扭抽回来,侧过身背对着他,“躺好,睡了,明天早上两台手术。”【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4、第 14 章 一夜安眠,徐时行醒来时闹铃还没响,找手机想看时间,意识到身边有人,腰窝处还有硬物抵着。第一反应是畜生啊你是禽兽吗,转念又想,小五岁身体素质差别这么大吗?!骂骂咧咧中起床,但肢体语言却是极其轻柔的,生怕扰人清梦。 他轻手轻脚走出卧室,特意去外卫洗漱。离家时刚过八点,天色有些阴沉,车载电台正在播放天气预报,提醒市民寒潮南下,今夜大幅度降温注意保暖添衣。 未走进诊室大厅,徐时行远远便听到人声嘈杂。 科室导诊台前围了一圈人,有要求现场临时加号的,有拿着预约号想改就诊信息的,更多的是浑水摸鱼趁机加价倒卖的黄牛。这在他们科室并不常见。 他刚拐进走廊,被等候多时的舒思远拉住,压低声音通风报信:“绕2号楼梯过吧,都奔着你来的。师兄,你红了。” “这种红谁爱要谁要。给保卫科打电话没?让他们多派两名安保来。”徐时行嘴上如此说,还是听劝的,老老实实从楼梯走下一层,绕到另一头再爬上来。 科室例会后接连两台手术,上午时间眨眼而过。徐时行回到诊室才觉察出有点饿,午休时有个线上会诊,刚好外卖点的早餐还没吃,皱着眉头强迫自己吞了几口。餐包偏硬太甜,红茶凉了变得浑浊,又涩又苦。 秦朗的微信就是这时候发来的,【今天忙吗?几点下班?晚上想吃什么?】 徐时行莫名联想起昨晚的牛排,爱屋及乌,耐心回复:【忙,没停过。晚饭回我爸妈家吃。】 秦朗窝在餐桌边看了一上午项目方案,正想起身活动活动换换脑子,视频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徐时行犹豫了几秒,划开接通,不自然地说:“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了?”秦朗眼尖,看到画面里吃了一半的面包,“你是中午吃面包,还是早餐没吃完?” 徐时行莫名心虚,转而意识到为什么要心虚,挺直脊背:“小小年纪比老太太还爱管,没什么事我挂了,十分钟后视频会议。” “急什么。”屏幕里秦朗笑了下,盘腿坐进宽大的沙发里,摆出一个很舒服的姿势,“不是还有十分钟吗?” 徐时行怨气很大地说:“很累,不想说话。” 手机懒得拿了,随意支在蓝色资料夹上,摄像头角度偏移,拉出畸变的长下巴。即便如此,看在秦朗眼里也是赏心悦目的,“好吧,那我挂了,晚点再聊。” 挂了视频通话没多久,线上会议界面在内部系统上自动弹出,徐时行戴上一侧蓝牙耳机接入。一例其他分院的面部烧伤病患,初步治疗方案为扩张皮瓣,因疤痕面积较大,无法一次到位,此次会诊主要讨论具体步骤和操作细节。 这是比较常见的治疗方式,弘诚整形外科每周能接诊几位相似病患。沟通过程顺利,会诊逐渐进入尾声,午休也将结束。 办公室门就在这时被人敲了两下直接推开。舒思略带调侃的声音同时响起:“师兄,你头号粉丝又请全科室下午茶了,我给你拿进来。” 徐时行神情严肃地指了指电脑,示意还在会诊。 “我给你放这啊。”舒思远压低声音,把一份下午茶放在诊断桌上,转身带上门。 视线回到电脑屏幕,分屏中同事们纷纷退出会议室,办公室门再度被开启—— “整天毛毛躁躁,门都不敲了。”冷声中卷着明显的火气,秦朗脚步停住,“那我出去重新敲?” 徐时行分辨出声音,直起身面带错愕,见秦朗扯下口罩说:“我猜你要说怎么是你。” “错。”脊背复又靠进真皮办公椅里,徐时行坐姿放松地笑道,“你怎么来了。” 秦朗也跟着笑了下,走进诊室,故意把一袋外带食盒往那份下午茶旁一放,“送外卖,但似乎来晚一步。” “不止晚了一步。”徐时行扫了眼墙上的挂钟,边说边把那份下午茶提至一旁,“还剩不到五分钟,第一位预约患者就要进来了,我可不想被投诉。你带走自己吃吧。” 逐客令发出,客反倒在诊桌边大马金刀地坐下来,“看看就诊预约信息。” 线上会诊快结束时,系统确实弹出过一则预约变更提醒,徐时行没仔细看。这会点开才发现,就诊患者一栏赫然填着:秦朗。 就离谱。 “无不无聊?”徐时行哭笑不得,还拿他没办法,“怎么换得号?” “牺牲了一点色相。” 徐时行微微蹙起眉:“不当获取患者信息,哪个诊前咨询敢这么胡来?” “就不能是患者本人告诉我的吗!” “真行,那你是怎么说服他的?”徐时行没明说,至少今明两天临时号都加不上了。 “给他换了你们科室主任的号,以及……一点点经济补偿。”秦朗很欠地耸了耸肩,一语双关地用话点他,“看来徐医生的魅力也一般啊。” “我跟主任怎么比,那肯定比不了。给你退号,赶紧出去。”办公椅滚轮滑动,徐时行回到电脑前点鼠标唤醒系统,被秦朗一把控住,仓惶中听到他柔声说:“我错了,不该故意气你,别退。不是说很忙很累吗,吃了中饭可以休息会儿。一个号最长诊疗时间是多久,嗯?” 温热触感自手腕皮肤蔓延开,也将暧昧气氛带了起来,心跳跟着加速。即便什么都做过了,还是很不一样的,白天穿得一本正经和夜里在床上。 徐时行别别扭扭甩开他,不自然配合道:“理论上只有下限,首诊不少于40分钟,复诊不少于30,但也没卡那么紧。” “知道了,那别超过一小时,我帮看着时间。”秦朗殷勤地把食盒一一取出,掀开盖子,拆了餐具递到徐时行手边,“趁热吃。” 包装袋和食盒都印着餐厅logo,过度包装的架势一看就很贵,徐时行啧了声,“这顿饭我怕消化不良。” 倒不是消费不起,只是比起平日里的维持生命体征餐,眼前这阵仗过于隆重了。 秦朗听出他话外音,有意逗他:“放心,挂号费比饭贵多了。” 徐时行:“…………”忘了这茬,这下更要消化不良了。 一小时眨眼而过。秦朗该离开了,临走前徐时行问他:“怎么来的?” 秦朗猜出他意图,“打车。” 徐时行起身走到衣帽架前,从外套口袋摸出车钥匙给他:“开我车吧,晚高峰回家那段路会很堵,我坐车还能睡会儿。” “好。”秦朗接过车钥匙问,“要不晚上我接你?” 不用麻烦是下意识的回答,但徐时行在秦朗的如炬目光中硬生生忍住,换成了:“到时候再说。” 秦朗轻轻点了下头,“行,那晚点联系。” 他往门口走,余光扫到墙上张贴着的一张宣传海报,脚步一顿,侧过脸。秦朗第一眼先看到的是徐时行,而后很快被c位上的蔡卓康吸引,觉得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怎么了?”徐时行问道。 “没什么。”秦朗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说,“走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出了诊室,秦朗快步穿过候诊大厅,搭电梯到地下停车场找到车。他扯掉口罩丢在中控台上,刚要启动,侧窗玻璃被人敲响。 秦朗按下车窗控制键,才刚降出一条缝便听到门外人迫不及待地说:“徐医生,我有话想当面跟你解释,怕影响你工作特意在……” 笑意凝在脸上,曹开宇咽下未尽的话,“抱歉,看错了。”他迈出两步,再次确认了下车牌,面色复杂地看向秦朗。 秦朗隔着车窗打量他,头发灰蓝挑染,巴黎世家字母满印夹克搭配宽大破洞牛仔裤,腰间挂皮编金属裤链,整个人高调又张扬。心里的判断更笃定了几分,手指在门板控制区上轻点着,“你没看错,这是徐医生的车。怎么?找我男朋友什么事,帮你转告?” “不劳烦。”曹开宇不甘示弱地轻蔑一笑,“据我所知,徐医生单身。他知道自己有男朋友了吗?” 秦朗几不可察地微眯了下眼,“信息库该更新了,几杯咖啡几块蛋糕能打听到什么可靠消息,我不仅开他的车,还跟他住在一起。” 后半句杀伤力太大了,曹开宇破防的脸色十分精彩,话也变得磕磕绊绊:“我……我不信。你胡说!” “最后,不介意多告诉你一句。”秦朗半勾起唇角,是个绝对胜利者的姿态,“我男朋友他挑食,很多东西不吃的,也不喝咖啡,以后别买了。”话说出口的霎那,体会到类似占有的快感。在已往二十几年人生中,他从未有过这种体验。 车窗徐徐上升,遮挡住秦朗线条优越的侧脸,也隔绝掉了曹开宇冷峻锐利的嫉妒眼神。一脚电门,特斯拉消失在地库拐角。【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5、第 15 章 徐父徐母住城东新区,不论交通还是周边配套都更宜居,是小儿子出事两年后搬过去的。 三居室周正敞亮,徐时行在书房搜罗了一圈,毫无收获,听到钱慧叫他洗手吃饭,应了声:“来了。” 六人位餐桌坐一家三口略显冷清,倒是桌面菜式摆得热闹,四菜一汤两碟冷盘,都是徐时行爱吃的。 徐伟彦边慢条斯理地整理衬衫袖口,边摆起架子立家规:“难得回次家,一回来就钻进书房捣鼓,吃个饭还让人三催四请。” 钱慧打岔,夹了只斑节虾放进他餐碟中,用眼神示意他少说两句。 徐伟彦话锋一转,很直男地说:“我不吃虾。” 钱慧嫌弃地看老公一眼,“是让你给儿子剥。”说着手一伸,十指微撑,亮出刚做的法式美甲,“不方便。” 徐伟彦从儿子出生起,就对钱慧大包大揽偏溺爱的育儿方式颇有微词。但也仅限于微词并不敢当面直言,就比如现在,嘴上小声嘀咕着:“他自己不会剥吗,多大人了。”手上动作却很利索,几下扒拉掉虾壳,搁回碗里推到老婆手边,“好看是好看,性价比是不是一般?有点太费事了,昨天一天不见人,我还以为你回爸妈那了。” “还去做了脸,保养了头发,逛街买了点东西。”钱慧接力,继续推到儿子跟前,关于一碟虾仁的运输形成完美闭环。她心情好,看儿子更是哪哪都顺眼,“感觉气色比上次见时好多了,胖了?” 睡眠好了气色自然好,徐时行默默吃虾,听到徐伟彦咳嗽一声,意有所指地说:“工作也要上心,不能顾此失彼耽误了。” “行了啊,有完没完,儿子难得回来。”钱慧狠狠瞪老公一眼,“以后更不爱回了我找谁说理去。” 这个更字就很灵性,深层意思是以后逢年过节至少得分一半时间去丈母娘家,你再爱说教得罪了儿媳妇,俩人更不愿意回来,我可怎么办啊。 直男如徐伟彦当然不懂老婆的未雨绸缪,但好在会看脸色,主动把剩下的虾壳都剥了。一顿饭后半程倒也其乐融融,主要还是得益于钱慧心情好,徐时行充当好吉祥物埋头吃就是了。 饭后钱慧指挥徐伟彦收拾碗碟进洗碗机。徐时行终于逮到机会,悄悄溜进父母卧室。 他先查看了床头柜抽屉和梳妆台抽屉,不出所料没有任何与弟弟相关的东西。这个家换掉了所有旧家具,甚至连装修都特意采用明亮色彩。 徐时行坐在梳妆凳上思索,如果没记错,诸如户口本、护照、房产证这类重要证件,会在主卧衣柜的保险箱里。他起身走向衣柜,凭直觉拿掉掩人耳目的鞋盒,果然露出保险箱原貌。 家里各种密码来来回回就那几组数字,可他连输了两次都不对。徐时行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努力寻找灵感,最终锁定父母结婚纪念日。按完六位数字的下一秒,保险柜触发蜂鸣警报,惊动厨房二老,闻声而来。 徐伟彦身高腿长,先一步赶到,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解掉系在腰间的围裙,抛给随后赶来的钱慧,厉声质问儿子:“你想干什么?偷偷摸摸开保险箱想找什么!”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持续了十数秒后停下,空气中涌动着火药味,一触即发。 “说什么呢你,儿子开自己家保险箱怎么能叫偷偷摸摸。”钱慧连忙打圆场,“仔仔是不是找证件?”同时拼命朝儿子递眼神,示意他赶紧服个软。 徐时行蹲得脚有点麻了,缓慢站起身要往外走,被徐伟彦喝住,“站住,越大越没规矩,把家当什么?早上得知你要回来吃饭,你妈妈忙了一天,可你呢?一回家就翻箱倒柜。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徐时行走到钱慧身边,低声说了句:“妈,对不起,我先回去了,下次有空我再回来。” 徐伟彦一把拽住儿子手臂,冷喝道:“说,你想找什么?” 徐时行被拽得烦躁,强忍着怒气反问:“说了你就肯拿出来吗?这么多年只知道藏着捂着,我工作都五年了,不像读大学时那么好糊弄。” 两父子焦灼着,谁也不甘示弱。 “不让你追究下去是为了你好。”徐伟彦气得太阳穴直跳,咬紧后牙槽说,“还要一意孤行到什么时候!就你一个人会伤心会难过是吗?难道只有你一个人失去了弟弟吗!难道大家都别活了吗!还要全家看你脸色小心翼翼到什么时候?” 徐伟彦紧紧揪着儿子外套的袖臂,最终松开,“你内疚,你走不出来,你睡不着,你大把大把吃药,真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也好意思说这么多年,为了照顾你的情绪,怕刺激到你,家里一张弟弟的照片也不敢放。我跟你妈妈甚至都不敢忌日当天去看弟弟,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伟彦,够了,别说了。”钱慧抹掉眼泪。 徐伟彦转身,把老婆往门外推,“我跟儿子单独聊聊,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 他反手锁了门,暴躁越过儿子走到保险柜前,蹲下身输入密码。 柜门嘀声弹开,徐伟彦手掌一揽,扫出里面所有的东西,一包首饰金器,几张绛红证件,一大叠旧照片,所有东西散落一地。 他怒视着儿子说:“睁大眼睛看,有没有你想找的东西,现在可以死心了?所有资料在肇事司机宣判入狱的当天就烧了,这个家再经不起任何折损。” 所有辩解和争论,都在血淋淋的现实前显得苍白无力。 喉结轻颤几下,最终徐时行错开视线,什么话都没说。裤子口袋里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他拿出来看了眼,是秦朗打来的,不动声色按掉锁屏。 徐伟彦心口堵得难受,来回踱步,缓了缓语气:“你看似乖顺,其实叛逆入骨,听不进去一个字的劝。所以才会藏着捂着,不想让你无休止纠缠下去。就像当初执意要去私立医院一样,如果听我们的,选择三甲,早就……” 手机再度震动发出嗡嗡声,徐时行继续挂断,点开微信给秦朗发信息,想告诉他不方便通话。 因为被无视,因为儿子脸上一如既往的倔强表情,因为他这时拿着手机实在有挑衅之嫌,又或者三者皆是。徐伟彦彻底被激怒,一把夺走儿子手中的手机,重重摔在地板上。 手机砸向地板,滚了两圈,撞进墙角,屏幕碎成一张细密蛛网。 徐时行愣了下,继而冷哼一声自嘲般说:“选择三甲早就如何?早就晋升,成为你跟老同事老同学饭局上的谈资是吗?没能让您如愿,成为如今这副样子我很抱歉。” 啪—— 话音刚落,他的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徐伟彦指着儿子浑身发抖:“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原本以为你交了女朋友,终于能走上正轨,我们也好松一口气,真是越大越回去了,口无遮拦,什么浑话都往外说!” 徐时行被打懵了,气血翻涌间失去理智,大吼:“工作晋升、交女朋友、结婚生孩子,是你眼中所谓的正轨,不是我的!”说完捡起能接收信号却屏幕失灵的手机,开门走出卧室,砰地甩上门。 钱慧追上儿子,勉强抱住他,带着哭腔劝:“先冷静一下再走,你这样离开让妈妈怎么放心。” 徐时行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任由妈妈将自己拉回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掌心被塞进一杯热可可,钱慧挨着他坐下来,徐时行正要说点什么好让她放心,被抢白:“现在什么都别想,不要让情绪左右你的判断。至少过了今晚,你和爸爸都冷静下来再思考。有些话既然说出口了,只能多想想说出来后有利的一面。” “小楠很乖很好,怎么会忘得掉呢,我们每个人都爱他。他也一定很爱我们,才甘愿带着残缺不全的心脏与我们成为一家人。”钱慧趁着冲热可可时整理过情绪,可眼泪还是无声地滑落,“把这一世的缘分了了,他就回去了,重新成为健康的新生命,再也不被病痛所累,随心肆意地生活。我们都必须承认他已经离开无法回来的事实,这和爱他并不冲突。” 母子二人互相倚靠着,安静坐了许久,情绪全然回落,钱慧帮儿子叫了车,送他到电梯口才放心。 徐时行出了门厅,一眼看到有辆特斯拉打着双闪停在路边,又看了眼车牌才确定是自己的车。他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座,第一件事就是拿掉秦朗指尖夹着的烟,按灭在中控台未使用过的烟灰缸里。 秦朗下意识问:“怎么了?” 徐时行靠着座椅,目视前方却没实质焦点,语气不善道:“我的车,我的房子都禁烟。” “问你,不是问烟。”秦朗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发动车打转方向盘,不再追问。 徐时行偏过脸,看着右侧后视镜,万家灯火在镜中缩小成点点光斑。 情绪发泄完,理智回归,他轻声道歉:“对不起,不该朝你发火。” 秦朗快速看了副座驾方向一眼,徐时行四分之一侧脸被窗外路灯勾勒出清冷落寂的光影,关切之余只剩心疼,“没关系,如果可以让你消气,我乐意。” 徐时行没接话,伸手拧开了车载音响。半小时车程到达公寓,汽车驶入地下闸口,倒车入库,两人一起下车,并肩步入电梯口。 跨进电梯的瞬间,徐时行突然问:“你怎么知道我爸妈家的地址?” 秦朗关心则乱,电话挂断两次后无法接通,他抓起车钥匙一路疾驰赶来,完全忽略了自己不应该知道地址的事实。现在被这么一问,如梦初醒,整个人条件反射般绷紧,脑子里杂乱无序,“我……”。 电梯门徐徐合拢,在关上前被徐时行用手臂挡住,“愣着干什么?” 秦朗这才回神踏进轿厢,伴随着心跳鼓噪声他听到徐时行说:“车载导航里有存地址。” 秦朗一下卸了力,终于敢喘气:“对,导航。” 小区一共12个单元,导航地址没有具体楼栋数字,他却刚好停在正确的门厅外。 徐时行眼神复杂地望着秦朗,难怪沈砚初常说越契合的人越可能是陷阱,这世上哪有什么天造地设。 片刻失神后,他错开眼,“秦朗……” 秦朗屏息,谨小慎微地注视着他。 徐时行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看他依然说不出那句好聚好散。 是情绪激烈起伏后的空虚匮乏,是一念之间的任性,是电梯上升的微失重感,是秦朗隐含慌乱的眼睛。 他垂眸空吞了下,哑声道:“阳台可以抽烟。”【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6、第 16 章 临近年末,所有科室都格外忙碌,年终总结和考核纷至沓来。 科室主任梁容飞的离任日期也近了。临走前,大家一致决定要办欢送会。 与其说欢送会,不如说是借着送别的由头吃喝玩闹。地点定在一家新晋网红川菜馆,二十人位的大包厢里,除了轮值夜班的都到齐了。徐时行不太能吃辣,又作为全场为数不多当天及周末都不用待命的,一场聚餐结束光让酒喝饱了。 几个年轻医生护士散场后意犹未尽,商量着第二场再找地方玩剧本杀。 梁容飞第一个打退堂鼓,“我就不参与了,你们玩得开心点,账单明天拿给我报销。” 众人不敢纠缠主任,大大方方道了谢,目送他离开。转而齐齐看向徐时行,异口同声——“徐医生。” 徐时行不喜欢人情牵扯,工作私生活泾渭分明,若非必要能推则推。他笑着婉拒,“我也不去了,约了朋友,早些天就约好的。” 众同事警觉地竖起八卦小雷达,晚上九点多,喝过酒还会约着见面的朋友,那必定关系不一般。 究竟什么样的天仙才入得了徐医生的眼啊? 如果好奇心可见,并且像降雨量那样分等级,这会儿显示的是黑紫色。 徐医生要相貌有相貌,要本事有本事,院内人气很高。并非科室里的年轻医生护士们不吃窝边草,也不是他们不敢发展办公室恋情。主要因为徐医生看似笑盈盈对谁都客客气气,实则油盐不进,除了同事关系根本没法更进一步。 路边一辆路虎揽胜打着双闪,适时响起喇叭声。 众同事顺着徐时行的眼神转过头,看到路虎降下车窗,露出沈砚初又拽又欠的脸,朝他们打招呼:“嗨。” 雷达歇火,黑紫色速速淡去,化为透明。 众同事再次异口同声——“怎么又是他啊!” 上次拿了年度优秀科室奖聚餐,上上次团建,把徐医生接走的都是他,据说已婚,儿子至少上小学能打酱油了。无论性别还是家庭状况都很安全,绝无可能。 “徐医生我接走了哈。”沈砚初从车内探出一点头,痞里痞气地笑,“早知道你们也在,我应该开面包车来。” 徐时行在一阵“切——”声中走过去拉开车门。 车窗闭合,路虎汇入夜晚的车水马龙,沈砚初吊儿郎当地说:“第三次了啊。” “什么第三次?” “帮你解围,替你背负骂名第三次,小本子上都记着呢。什么时候还啊?” 徐时行忍不住笑:“一会儿我买单。” 沈砚初刚下班,直接从公司过来的,晚饭还没吃。他扶着方向盘大咧咧说:“一顿饭就想一笔勾销,好意思?” “那你想怎么还?” “下周末帮我带两天小遇,我要出差。” 原来在这等着呢。 沈遇不难带,十五岁上初中了,以前更小的时候经常来,到点给他定外卖就成,也不挑食。可现在家里多了个人…… 徐时行应不出声,顾左右而言他,“下周末我值班。” “值两天班啊?”沈砚初瞥了他一眼,“总有下班的时候吧,有你看着比他自己在家打48小时游戏强。” 徐时行心虚地错开眼,“知道了。” 沈砚初在人精堆里都是出类拔萃的,一眼看出他不对,“你今天很可疑,怎么感觉有什么事藏着掖着。”他说完想起陵医大那一幕,“校庆你往人家口袋塞名片,到底怎么回事?” 徐时行更加心虚,佯装若无其事看窗外,“之前有点小误会,碰到留个联系方式而已。” “拉倒吧,你打个喷嚏我就知道是风寒感冒还是风热感冒。” “神医,给你申请诺贝尔医学奖好不好。”徐时行笑得不行,见窗外车已拐下高架桥,往城西方向行驶,“这是要去城西夜市?” 沈砚初嗯了声,熟门熟路七拐八拐,在夜市后巷靠边停好车。 晚上九点半,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两人没少来,一晃好多年,烧烤店依旧是老样子,连点菜单都没变过。 沈砚初随意勾了些常规的牛羊鸡肉,又要了半打啤酒。徐时行喝不下,更吃不下,顶多算个陪聊,还是问两句选择性回一句的那种。 沈砚初喝了口啤酒,又把话题饶了回去:“那人究竟什么来头?” 点的鸡翅刚好送上来,徐时行拿起一串塞进他手里,“吃你的吧,话那么多。” 沈砚初啃了口鸡翅,“跟你同行啊?哪个医院的?我看人向来准,说说呗。” “跟你同行,满意了没。”徐时行随口回他。 “真的假的?”沈砚初来劲了,“劝你三思,金融圈那叫一个乱,当然,除了我。” “怎么个乱法?” “钱来得快,去得也快。离名利场越近,就越知道真实的人性是什么样。在这个行业能拔尖的,一定是容忍度高下限低的人。” 类似的话徐时行听过太多次,只有这次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看你也没随波逐流啊。” 沈砚初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需要每天苦逼加班,频繁出差。一天里只有夜宵才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少卖惨,收入是我好几倍,工作量不见得比我多多少。”徐时行帮他倒酒,“听口气,上次那个医疗项目不顺利?” 沈砚初摇摇头,“还算顺利,就是挺赶,整个部门连续加了十天班。” 放在桌面的手机震了下,弹出新信息提醒,对话框里秦朗问他要不要来接。徐时行边输入不用边说:“看你表情不像顺利的样子。” 沈砚初“啧”一声,“这都被你发现了。数据模型有组原始数据不精准,用得是好多年前的,但目前只能将就,希望甲方没那么刁钻。” 徐时行又快速回了条信息放下手机,抬起头问:“什么数据?需要我帮忙不?” “你能帮上忙,肯定主动找你,我还会跟你客气?”沈砚初把竹签丢进不锈钢托盘里,“别替我操心,不是什么大问题,顶破天也就这十几天白干,年底提成难看一点。” 徐时行听老友这么说,虽然心里清楚,能让他连续加班十几天的必然是大项目,但自己爱莫能助,就把话题扯开了。 临近十一点,二人从烧烤店出来,叫的代驾已经来了。 沈砚初让代驾先送徐时行回去。 路虎氙气大灯刺破夜色,在一片昏暗中照出醒目光柱。徐时行顺着光看到小区门口站了个人,肩宽腿长,头身比优越,不是秦朗还能是谁。车灯被他衬得好似舞台追光灯。 徐时行缓步停住,“等我?” “你没回信息,下来看看。”秦朗脸上的表情看不清,低沉而平静的嗓音也无法获取更多情绪线索。 “嗯?”徐时行摸出手机解锁屏幕一看,还真有条未读微信,秦朗半小时前发的,问他几点回来。 ————‘咔嗒’,车门弹开,沈砚初一步跨出,单臂撑着车门,存在感很强地喊了句,“怎么了,没事儿吧?” “没事,你回吧。”徐时行冲他扬了扬手。 沈砚初站着没动,视线直直落在秦朗脸上,久到有些不礼貌了。 秦朗无视他没给任何眼神,轻声对徐时行说:“回去吧。” 沈砚初哪受得了这份气,砰一下甩上车门,边朝他们走来边说:“仔仔,这位先生看着眼熟,是不是陵医大校庆见过?” 秦朗终于淡淡瞥了他一眼,认出他那日跟徐时行举动亲昵,想必关系尚可,不愿横生事端,忍了。 徐时行看着沈砚初一脸你没事吧,本来空腹喝一肚子酒就够反胃的,听老友这么叫自己快吐了,生无可恋地编理由:“隔壁邻居。” 谁知沈砚初站定在徐时行身侧,来回扫视秦朗,“你邻居不是个小伙子吗?”他故意挑衅般比划了下,“一米七出头,大学刚毕业,很有礼貌一小帅哥,客客气气的。是我记错?” 徐时行咬紧后牙槽,一字一顿说:“搬,走,了。” “哦,新来的。”沈砚初做作地露出恍然大悟表情,继而向秦朗伸出手,阴阳怪气道,“你好,新邻居。我们徐医生觉浅,对声音很敏感,麻烦您以后多担待。” 秦朗回握,一触即分,四两拨千斤地回:“不劳费心,最近还行。” 人精与人精的寒暄,每一句话都暗藏弦外音。 徐时行头痛欲裂,决定把主动惹事的先送走,“行了,赶紧回吧,别让人代驾等太久。”他连拽带推,将沈砚初弄到车边,凑近了小声埋怨,“你今天怎么回事,戏那么多。” “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沈砚初凑得更近,甚至几乎要贴上去,“邻居怎么知道你最近睡得好不好?” 徐时行底气不足地嘴硬,“就不能一起搭电梯的时候,顺嘴聊过么。” “呵呵,你邻居在等你一起搭电梯回家呢。” 徐时行不回头也能想象出身后秦朗的模样,脑袋快炸了,一把将人按进去甩上车门。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秦朗一路默不作声,用指纹按开门锁,突然问:“他是你同事?” “你说砚初?不是。”徐时行径直越过他,换鞋挂好脱下的外套,走进外卫洗了手,然后去厨房找水喝,“他做金融,跟你算半个同行吧。” 秦朗见他一口气喝了小半瓶矿泉水,又问:“晚上喝了很多酒吗?” “还行。”徐时行转身走出厨房,进了卧室,准备拿衣服洗澡。 秦朗后脚跟进去,“不是说晚上跟同事聚餐吗?” “你今晚问题有点多。”徐时行推开衣柜移门,“我们说好的,彼此不干涉私生活。” 他低头从一叠同款白棉t最上抽走一件,颈后脊骨弯出性感弧度。 秦朗从背后环抱住他,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 徐时行清楚自己此刻身上混合着油烟味和酒气,实在谈不上好闻,下意识偏开头,“我先洗澡。” 颈侧有明显的鼻息喷张,秦朗附在他的颈窝处用力吸了口,“不好。” “你不是吧,等我一晚上就为了……”徐时行说不出口了,笑着躲,但也躲不到哪里去。 耳边独属于秦朗特定时刻的暗哑声线,共振在耳膜上,“我说,‘彼此不干涉私生活’不好,仔仔。”【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7、第 17 章 下午五点,薄薄的落日余晖斜射进院长办公室,在桌面上隔出明暗光影。 阳光笼罩摆台相框,照片上蔡晓晓穿着学士服,手捧玫粉佛洛伊德,分不清是花还是人更明艳。 暗影中,蔡卓康静坐如雕像,目光涣散失焦。 敲门声拉回他的思绪。蔡卓康匆忙将摊开的诊断书收进抽屉,清了清嗓子朝门口说:“进来。” 徐时行走进办公室,把自己的年终个人总结放在桌面上,“院长,调整过了。” 蔡卓康单手戴上眼镜,拿起年终总结对着光快速浏览了一遍,终于点头说,“这版可以。” “好,那我出去了。”徐时行正要走,被叫住。 蔡卓康放下总结报告,和蔼一笑,“上次你带晓晓参加校庆,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周末有空吗,想请你来家里吃顿便饭。” “周末……”徐时行内心有些矛盾,一方面清楚这种接近直属领导的机会难得,另一方面又不想乱牵线的误解继续扩大,焦灼中闪过前几日跟父亲吵架的画面,那些警告他适可而止的话掷地有声。 最终,徐时行委婉说:“……跟家里长辈说好了周末要回去住两天。” 徐时行说得摸棱两可,倒是实话,他的确答应了外公外婆今晚回去吃饭。 蔡卓康听他这么答,讪讪道:“那下次再找时间。”说完话锋一转,“对了,听运营说之前你拍的那条宣传视频火了,带动不少咨询量,这虽是多方获利的好事。作为长辈仍要提醒你一句,凡事都有两面性。网络有它的强大之处,同时也会放大一切细枝末节,这个节骨眼上你一定要慎之又慎。” 徐时行谦逊应下,道了谢转身离开。他回到自己办公室处理完手头工作,到了下班点。 这周院方及时出台应对方案,把大量新病例的首诊咨询提前到诊前沟通,尽可能分流工作量,整个科室已然恢复往日秩序。 徐时行走下诊疗楼台阶,迎面曹开宇不知从哪出来,像是特意在等,向他打招呼,“徐医生。” 徐时行停下脚步:“找我有事?” 曹开宇难得穿搭素净,身上也没叮叮当当的装饰物,小心翼翼地说:“能聊聊吗?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给你发信息你一直没回,我想……有些话还是当面跟你解释比较好。” 徐时行这些天陆续有收到过他的微信,一来每次看到已是几小时后,二来他想冷处理。眼下人找上门了,把话说清楚也好。 他轻点了下头,“长话短说吧。” 曹开宇神色郑重道:“对不起,徐医生。不仅偷拍了你的照片,还在直播间跟粉丝分享了。演变成如今局面,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有什么能弥补,我一定竭尽全力。” “道歉我接受,弥补就不必了。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受益方,算歪打正着变相为我们医院宣传了,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希望你删了那张照片,同时我也会拉黑你的微信。”徐时行垂眸按掉震动中的手机,跟曹开宇对视一眼,又补充道,“以后不要再给科室里订下午茶,之前的我替大家……” 曹开宇打断他的话,急切地追问:“你真的有男朋友吗?”他忽略了徐时行的目光越过自己,眼神变得生动,继而后知后觉回过头,看到“男朋友”本人。 天色暗了,路灯将来往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曹开宇暗暗观察,地下车库初次见面没觉得,这狂妄男人竟有这么高,足足比自己高半个头,顿时觉得他的气场也迫人起来。 徐时行率先打破沉默,但话却是对秦朗说的:“怎么进来了?” 秦朗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曹开宇,最终落在徐时行脸上,“见你半天没出来,进来看看。” “碰到病人聊两句,已经说好了,走吧。” 两人走出院区,上了车。 自从上周把车钥匙给秦朗,他们像是有默契般,一个不主动还,一个不主动要,就这么每日接送,都快习以为常了。 只是今日下班目的地并非公寓,而是外公外婆家。徐时行边系安全带边说,“打车也挺方便。” 市中心交通便利,秦朗当然知道,“开车更不麻烦,更何况这是你的车,白天借我用,我多出点力应该的。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跟我这么客气?” 他说得冠冕堂皇,内心动机远非表面那么单纯。那晚自己说了那句话后,徐时行一直挺不自在,早上经常特意早出了门,能不让他送就尽量避免他送。午休时间一直不接电话,回微信就说在忙。终于熬到周末,下午时问他回不回来吃饭,又说晚上去外公外婆家住。能明显感觉出他在躲。 徐时行不自然地解锁手机,胡乱划着,注意力却根本不在屏幕上,心比手还乱。他不确定秦朗那句话是不是气氛到了一时兴起,甚至不确定自己的真实想法,毕竟这段不健康关系是建立在很多不合常理和可疑之上。 他顿了顿说:“我对谁都挺客气。” 这话过于耳熟,秦朗启动车,神色平静地激他,“我看你对朋友就挺不客气的。” 不仅不客气,还动手动脚。那种微妙的肢体语言,就像每一个动作都在说我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你说砚初啊。”徐时行语气和表情一起缓和下来,变得轻松自然,“我们大学同寝室,工作后也一起住了段时间,当然不一样。” 秦朗最近其实情绪还行,心里清楚谁没点过去经历,他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至于连朋友关系都接受不了,那也太低级太小家子气了。可这会儿听徐时行这么说,表情肉眼可见变得阴沉,淡定与从容如昙花一现。 扶着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握紧,秦朗面色不虞道:“你谈过几次恋爱?” 徐时行终于被牵动视线,警觉地看向秦朗,“为什么问这个?” “问问清楚。好有个心理准备。” “……”徐时行觉得自己顿时被架了起来,这种情况说恋爱经历为零未免太丢脸。他转开脸,眼一闭心一横,“五六个吧,记不太清了。” 类似条件反射般,秦朗松开电门。 徐时行跟着惯性直直向前冲,差点磕到挡风玻璃上,所幸安全带及时锁死将他拉了回来,“这么激动干什么?五……五六个很多吗?”语气越说越虚,硬着头皮装罢了,于是试图转移焦点,“你们金融圈不是普遍接受度很高,至于么。” “谁给你灌输的这些刻板印象?送你回来那位朋友?”秦朗调整车速,同时联想到那一大盒成人玩具,“衣帽间里的那些东西也是他买得?” 徐时行彻底哑了火,一时说不出话。 车内气氛凝滞,沉默比言语更有杀伤力。 秦朗此刻内心十分复杂,嫉妒和爱意同时折磨着他。当过往经历被具象化成五六个前任,以及那一盒极其私密的东西有了相呼应的人,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理智对待。 徐时行见秦朗也不说话,想缓解尴尬,半开玩笑似地问:“你不会吃醋了吧?” 谁知,秦朗大方承认:“是,我是吃醋了。” 问出的问题成了回旋镖,狠狠扎了回来。徐时行没料到他会不按常理出牌,半响才生硬说:“少来,你自己信么。” “为什么不信,我说真的。” 徐时行不想争论,再次熟练地偷梁换柱,“别光拷问我啊,有本事你也说说自己。” 红灯了,秦朗在白线前缓停下来,目光如炬地看着他问:“说我什么?” “谈过几次恋爱?” “如果现在算的话那就是一次。” 没谈过恋爱?骗谁呢?不论谈吐手段,甚至床技都是情场老手的样子。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不承认在谈恋爱就永远没谈过恋爱。 徐时行更加确信了,秦朗巧舌如簧的本领不在沈砚初之下,冷淡地纠正他,“当然不算。” 十字路口的交通指示灯由红转绿,秦朗不得不转回脸目视前方。 他自嘲般笑了下,突然没头没尾地说:“刚工作时,同事自带人脉资源,我没嫉妒过;读小学时下雨天同学都有家长接,就我没有,我没嫉妒过;更小的时候生病住院,别的小朋友父母长辈围了病床一圈,我一个人蒙着被子睡觉,也没嫉妒过。” 徐时行刚支棱起来的冷心冷面,顿时如纸老虎不堪一击,眸光也迅速柔和下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如何安慰他。 秦朗匆匆回望了一眼副驾座上的徐时行,认真而又克制地说:“但现在一想到你的不客气和肆无忌惮都属于过别人,我就嫉妒得发疯。” 车内复又陷入沉寂。 徐时行愣住,心脏像被一张细密结实的网罩住,越收越紧,甚至快要喘不过气。 目的地到了,秦朗靠边停下车,咔嗒一声开了门锁,“去吧,什么时候回来跟我说一声,来接你。” 徐时行慢吞吞解安全带,话在嘴边滚了又滚,终于出声,“我没有谈过五六次恋爱,都是骗你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8、第 18 章 外公外婆住老城区家属搂,带一方露天小院。早些年水利局分了一楼,后来买下二楼打通重新装修过。 小区四周僻静,配套设施却很齐备,生活便利。附近邻居大部分是机关单位退休的老干部。老两口身体康健,坚持不跟小辈们同住,请了白班家政阿姨帮忙打理家务。 外婆曼丽女士难得亲自下厨,为了今晚这顿饭,午觉睡醒一直张罗到快六点,眼看天都黑了,宝贝外孙迟迟没来,穿着围裙等在院门外。 徐时行怀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未走近便听到外婆隔着老远叫他:“哦呦,我们仔仔今天被领导批评啦?怎么垂头丧气的。” “外婆——”徐时行敛起乱糟糟的心绪,笑着快步上前,“怎么出来等,也不穿件外套,今天风大。” 外婆可爱地皱了皱眉,“在厨房忙活一下午,刚好出来透透气。” 徐时行半搂住外婆,边往院子里走边说:“都做了什么好吃的?饿了。” 曼丽女士开始报菜名:“葱油大白鲳,避风塘江蟹,敲鱼敲虾汤,耗油菜心,主食炒年糕,都备好了。”说着轻轻拍了一下徐时行的手背,看似批评实则宠爱有加,“这些菜只能趁热吃,得掐着点下锅。你倒好,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祖孙二人穿过一条绿植环绕的青石板小路,来到客厅门前。 “手机静音,没注意,今天周五特别忙。”徐时行低头换鞋,心虚地打哈哈,“外公呢?” “外公在二楼书房,你上去找他吧,二十分钟……”曼丽风风火火走向厨房,半道转身改口,“十五分钟后开饭。” 徐时行上到二楼,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 宽大实木书桌上,米白宣纸摊开,外公钱仲怀正在垂首碾墨。 徐时行接过外公手中的墨条,“外公,我来。” 钱仲怀抬头见外孙来了,松开手,和蔼一笑,“气色不错。”他捏起手边紫檀木镇纸,轻柔地抚平宣纸,不疾不缓道:“昨天傍晚小区里散步,碰到5号楼的王爷爷,他说在手机上看到你了。” “是吗?不会认错人了吧。”徐时行往云纹端砚里添了两滴水,继续拿着墨条细细打圈,“我没有开通任何媒体平台的账号。” 钱仲怀执笔蘸墨的手停住,半开玩笑地说:“王爷爷老眼昏花认错人倒也说得过去,我还能认错不成?” 徐时行顺着话哄,“那绝对不可能。看到我什么了?是那条医院的宣传视频吗?” 钱仲怀嗯一声,“我看评论区热闹得很,现在年轻人都热情外放,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咯。”他在砚台边缘一下下捋掉笔尖多余的墨汁,“王爷爷还说要把孙女介绍给你……” 徐时行正要出声打断,钱仲怀眼神示意他别急,继而悠悠道:“被我一口回绝了,他孙女跟你不合适。” 徐时行把墨条搭在笔架上,继续拍马屁,拉拢同盟军,“我就知道外公跟我爸妈他们不一样。这么多年,您从来不催婚,也不热衷张罗我相亲。” 谁知他这点小心思被外公一眼识破,哼笑出声,“少拍马屁。” 墨汁在宣纸上晕开虬劲有力的一笔,钱仲怀一语双关地说:“我跟他们不一样,那是因为我知道他们介绍的都跟你不合适。” “你从小跟在我身边,比和父母相处的时间还多,家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连你的名字都是我取的。” 话音落,笔停住,一句话八个字铺开在宣纸上—— 【时行则行,时止则止】 钱仲怀举笔满意地看着这八个字,继而目光转向外孙,语重心长道:“时行一词后面还有个‘止’字。整句话连起来,是见机行事,该向前的时候向前,该停止就得停下的意思。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懂得何时向前,何时该放手。放下执念解开心结这一关,只能你自己过。家里每个人都盼着你好,希望你幸福,永远是毋庸置疑的。” 书房门正对着旋梯,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是家政张阿姨上来通知他们可以开饭了。 钱仲怀拍了拍徐时行后背,“先下去吃饭吧。” 曼丽在餐桌边解围裙,正好看到祖孙二人一脸严肃地走下步梯,不问青红皂白先瞪了一眼钱仲怀,“外公是不是又训我们仔仔啦,在家里不要动不动把小辈当下属训话。退休一二十年了,怎么还改不掉老毛病?” 徐时行连忙出来打圆场,接走外婆手里的围裙递给张阿姨,“没有,外公没有训我。怎么我看起来表情很差劲吗,大概是太饿了。” 曼丽这才消了气,张罗着布筷盛汤。 张阿姨周末休息,今日本就下班晚了,便没留她。 席间手机震动,跳出条信息提醒,徐时行在剥蟹壳,一手油渍,没管。 等到十几分钟后拆吃完一只蟹,擦干净手,划开解锁键,图片争先恐后地弹出来,都来自秦朗。 第一张,阳台上晾晒成排的衣服,挂得整整齐齐,是他早上丢进洗衣机忘记晒的那批。 第二张,冰箱里添了新鲜果蔬,还有一排补满的矿泉水,是他常喝的牌子。 第三张,客厅原本坏掉的加湿器,亮着运行指示灯,是他昨晚随口的一句抱怨,说开了地暖空气太干。 …… 没有一个字符,却张张照片都在说情话。 徐时行心头泛过一阵暖意,飞快地打字:【这么勤快,吃过晚饭了么?】 秦朗秒回:【正在吃,你呢?】 徐时行举起手机对着桌面拍了一张发过去,即便用餐过半,仍能看出是用了心准备的,丰盛的一餐。 秦朗也发了张晚饭照片过来,惨兮兮的一碗泡面。 徐时行好心提醒他:【不会是储藏室翻出来的吧,小心过期了。】 秦朗:【过期十天,还行,没有怪味道。如果明天早上我没有主动联系你,抽空帮我叫下救护车,重酬。】 徐时行乐不可支:【怎么个重酬法啊?我不介意提前帮你杜绝食物中毒,给你叫个外卖。】 秦朗:【不用,没过期,骗你的。】 曼丽见徐时行一直埋头捣鼓手机,忍不住好奇问:“仔仔,跟谁聊天呢,笑得这么高兴?” 徐时行下意识反应是我笑了吗,继而收敛起表情,想回在跟砚初发,但又觉得不可信,沈砚初那能坐着就不站着的德行外公外婆门清,于是含糊地说:“朋友。” 曼丽兴致更高了,眸光闪闪而动,“女朋友?” “外婆,是男的。”徐时行锁了屏幕,帮曼丽夹了一筷子菜心,“多吃蔬菜补充维生素。” 曼丽挑着菜心,嘟嘟囔囔:“跟男生有什么好聊,你应该多跟女孩子聊聊天呀,没准聊多了就……” 整顿饭存在感很低的钱仲怀大声咳嗽了下,打断她,“又扯远了。” 曼丽想起什么似得一叠声:“对对对,今天不说这些。” 饭后祖孙三人分工,把餐具收进洗碗机,擦干净餐桌。徐时行急忙拿出手机,躲到客厅去查收信息。 秦朗问:【后天下午回来吗?】 徐时行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在这边过完周末再回去,眼下有些举棋不定,故意逗他:【不回来。】 【那住多久?】 光标进进退退,徐时行删掉一礼拜三个字,重新输入:【怎么也得个把月吧,前段时间工作太忙,很久没回来陪二老了。】 【可你没带换洗衣服】 徐时行:……。他忽略了对方是个不亚于沈砚初的人精,于是继续胡说八道:【这里也是我家,家里当然有备用的换洗衣服。】 其实工作后就很少回来长住了,这边只有睡衣,常服都是十好几年前读书时候的。 手机静了半响,秦朗终于回复:【那我怎么办?】 徐时行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给你买两箱方便面,一箱红烧牛肉味,一箱鲜虾鱼饼味。】 曼丽煮来一壶山楂陈皮茶消食,在矮几上摆了五支小巧精致的水晶杯,挨个满上茶,“仔仔,又跟谁聊天呢?” “同事,男的。”徐时行放下手机,“外婆,我晚上不住这啊,晚点就回去。” 曼丽心下一惊,慌乱与失落溢于言表,“怎么啦?医院有急事?” “不是。”徐时行端走一杯茶,见还剩四杯,打趣道:“怎么多了两杯,是不是老花镜度数不够,看不清数错啦。” 外婆压低下巴,抿了下唇,眼神越过下滑的老花镜观察着徐时行,“没数错,有客人。” “什么客人这个点来?我认识吗?”徐时行喝了口茶问。 “你当然认识。”曼丽眨了眨眼,卖起关子,“从小就认识,所以你今晚不能走。” “到底是谁,这么神神秘秘。”徐时行实在想不出。 院子里一阵窸窸窣窣,客厅门被人推开,徐时行寻着声音转过头,看到爸妈走进来。 自从那晚吵过架挨过打,再没见过面。他松散的坐姿瞬间挺直,局促地站起来叫人:“爸,妈。” 曼丽抢声:“仔仔你坐下,今天他们是来道歉的。有什么委屈,外公外婆给你做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9、第 19 章 夜风顺着敞开的门吹进客厅,吹得落地窗前的白纱不住摇曳,也带起茶几上几页字帖悠悠飘落。 钱慧走过去捡起来,拢整齐放回几面,又朝儿子压了压手示意他坐,“外婆为了替你出气,不让我跟你爸来吃晚饭,却故意汇报每一道菜,发了好多照片来馋我们。” 徐时行坐回沙发上,嘴角噙着笑意,这确实像曼丽女士一贯的行事风格,转向外婆求证。曼丽故作生气,脸上皱出和蔼细纹,“活该。若放在过去,我肯定要狠狠罚他们两顿没饭吃。” 脸上的笑意不断扩大,徐时行忍不住拉长音拆台:“哎呀,我好像在厨房蒸笼里看到一碟蟹脚,难怪今天吃得蟹都是独臂侠,还每只都缺右侧,太明显了。” 钱慧从小爱吃蟹脚,是刻在曼丽dna里的母爱印记,即便有了宠爱的外孙,本质还是出自对女儿的爱。 曼丽见露馅不装了,破罐子破摔道:“看来下次还是要随机拆才行。” 这么一闹,尴尬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了许多。一家人围着茶几在沙发上坐了一圈。 钱慧眼看着铺垫地得差不多了,用膝盖碰了碰身旁老公的腿,意思是你忏悔时间到了赶紧的吧。 徐伟彦清了清嗓子,看着儿子,神色颇为不自然,酝酿许久,终于开了口:“时行,那天打了你,是爸爸不对,今天当着全家人的面正式向你道歉。” 曼丽完全不知还有这一出,茶杯差点没拿稳,撒出去好些,“怎么还动手了。你们……”她激动地话都说不顺畅,“……你们为什么没跟我说实话!我只当……只当争吵了几句,顶多说些伤和气的话,怎么可以打仔仔呀……” 曼丽难受地手足无措,急切挪向徐时行,牵起他的手检查,“快让外婆看看,打哪里了。” “没受伤,没您想得那么严重。”徐时行反手握住外婆干燥温热的手掌,柔声安抚,“我也有错,是我先口不择言激怒了我爸。” 曼丽执着地说:“再怎么激怒也不至于动手。你长这么大,即使最叛逆的时候,我跟你外公都没说过一句重话。” “好了。”端坐于单人沙发上的钱仲怀终于出声,语调沉稳,“家不是争论对错的地方。这次是伟彦处理不当,他作为长辈也道歉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钱慧连忙附和,“是啊妈,伟彦知道错了,当晚一宿没睡,翻来覆去唉声叹气的,他后悔着呢,好几天吃不下饭。” 徐伟彦扯了老婆一下,“说这些干什么。” 钱慧拿眼刀横他:“替你负荆请罪,收拾烂摊子。” “爸爸的道歉我接受。”徐时行垂眸平静地说,“这件事就这么翻篇吧。” “不能就这么翻篇。”曼丽嗖地抽走手,从沙发上站起身,“等着。”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老太太要干什么。 等了估摸有十分钟,曼丽终于去而复返,带着一纸保证书和一盒鲜红的印泥。她一辈子谦逊有礼,对谁都客客气气,唯一的强势都是为了女儿和外孙。 曼丽把保证书和印泥往茶几上一搁,对女婿铁面无私地说:“签字画押,保证再没下次了。” 徐伟彦在公立三甲医院当了半辈子领导,退休返聘民营医院好歹也是个二把手,从未像今天这般低声下气过,更别说在保证书上签字画押了。 他忍辱负重般看向一家之主老丈人,用眼神无声地求助——爸,你倒是说句话啊。 谁知一家之主比他会审时度势,清楚这种关键时刻强出头只能引火上身。钱仲怀默默移开视线,端起茶杯打掩护,用实际行动回应爱婿——说不了一点儿,你自求多福吧。 曼丽仿佛一眼看穿二人的把戏,“再大的领导回到家里也只是家庭一分子,再说你们可都退休了。” 钱慧眼疾手快,拉起老公的手,利落蘸印泥按下指纹,“齐活。” 家庭批斗大会成功落下帷幕,曼丽开心了,钱慧放心了。母女二人手挽手去厨房切了果盘出来话家常。 钱仲怀这时候想起来捞女婿了,“伟彦陪我去书房下两盘棋。” 徐伟彦对老丈人敢怒不敢言,只得应承下来:“好的,爸。” 男士们退场,客厅里只剩下妇‘孺’,气氛就更加轻松欢快。 钱慧剥起蟹脚,心里那点八卦好奇再也压不住了,旁敲侧击地打听:“儿子,最近怎么样啊?” 徐时行窝在沙发里,心思又回到手机上,满心欢喜地点进微信界面,结果聊天对话框还停留在那条方便面,秦朗没有再回复。 他一时心烦意乱,随口回答:“挺好的,五年一任期,过了元旦,我的年假又该多一周了。” 弘诚医疗有自己一套独特的薪酬体系,所有职工薪资不与接诊量、手术量、病房占有率,以及医院年收入利润挂钩。薪资和年假天数根据职位,随着在职时间逐年增加,五年封顶。 但钱慧显然不是问这个,“不是说工作,说你,你个人。” 这么说徐时行就懂了,泄愤般把手机丢到一边:“什么个人啊,妈你到底想问什么。” “妈妈绝不是催你的意思哦。”钱慧放下拆至一半的蟹脚,抽出张纸巾在唇边按了按,又慢条斯理擦干净手,“妈妈的意思是,如果有什么合适的对象,可以让早点我们知道。我们都是很开明的家长,没那么多框架条件,只要你喜欢就好。” 她就差说只要是个人就行。当然,这时候的既定思维没考虑到,还有性别男这个可能。 这句话徐时行没听懂,曼丽懂了,满脸欣喜地问:“我们仔仔已经有对象了呀?” “没有,外婆。你别被我妈带偏了。”徐时行说着又捡回手机。 钱慧心里一咯噔,首先检讨起自己的失职,是否在儿子青春期没灌输好作为男人该有的担当,人都带回家睡在一起了,还不给人家名分,实在不应该。于是她婉转地规劝儿子:“妈妈知道你们年轻人跟我们老一辈思想不太一样,但无论什么年代,男人就得负责。” “妈,你到底想说什么。”徐时行心不在焉地打了一行字,删掉,重新打一行,再删掉,最终锁了屏,手机倒扣在茶几上。 “我怎么不负责任了?”他看着老妈,因为没收到新信息而神色略带焦躁,怎么看都不是高兴的样子。 曼丽越听越糊涂,也转过身看向女儿:“究竟怎么回事,我们仔仔怎么可能是负心汉。” 钱慧前车之鉴,怕刚跟儿子和好再生事端,霎时偃旗息鼓,重新拆起蟹脚,顾左右而言他:“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万一有合适的女孩子,必须要给人家名分,大大方方地带回家里来介绍,不好辜负人家的。” 徐时行终于听出话外音,在心里琢磨缘由,想来想去唯一线索的就只有那双粉色蝴蝶结拖鞋。他迅速捋了下几种可能以及应对方案,正襟危坐,“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钱慧心虚地转开脸,“没有啊,我误会什么。” “你上上周给我家买了双粉丝女士拖鞋。” 钱慧一惊,忘了这漏洞,心里暗暗拍大腿,不敢吱声了。 “钱慧女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徐时行乘胜追击,一把搭住妈妈的肩膀,故意诈她,“你再不招以后不准去我家了啊。我把密码改了去。” 结果还真被他诈到点子上了。 钱慧招架不住,干脆一股脑坦白了:“就是之前去你家送东西,没跟你说,直接进去了,然后……” 曼丽着急地催:“然后怎么了?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呀,怎么还带大喘气的。” 钱慧吐出蟹壳,“然后看到床上有人在睡觉,卧室门口脱着我买的那双拖鞋。但那时候你明明说自己在医院上班。” 徐时行心道果然如此,说辞早已编好,继而淡定地说:“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不是什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是男的。我留学校友的朋友,刚回国还没落脚地,借住一段时间。” 曼丽忍不住吐槽:“呦,脚够小的,女士拖鞋都能穿下。” 母子俩无语地同时开口—— “妈。” “外婆。” 异口同声:“这是重点吗!” 闹剧彻底收场,徐时行陪着又扯了几句闲谈。客厅老式挂钟八点报时,就再也坐不住了,抄起手机站起来,“那我回家了啊,你们母女再聊会儿。” 曼丽跟着站起身,“真不住这啊,卧室都给你收拾好了,新晒的被子,新铺的床,还仔细薰了香薰。那我不白忙活了。” 徐时行摇摇头,“下次吧,今晚必须回去。” 曼丽追问:“为什么啊?那校友朋友一个人住害怕?” 徐时行眉开眼笑地说:“不害怕,是我着急回去给他买泡面。” 曼丽大为不解,“泡面有什么好吃的,看国外食堂给孩子饿的。下回带他来外婆家吃,刚好家里客房空着。”【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第 20 章 网约车驶过街角,速度很慢,车灯仅照出前方几米距离。刚过九点,路上便没什么行人。 起雾了,海市入冬以来第一股冷锋过境,气温骤降。繁华城市被纯白雾霭拢住,眼前世界变得影影绰绰,所有一切都看不真切。 徐时行在小区门口下车,很快消失于迷雾与夜色中。 电梯上行,停在19层,手机依旧安静,唯有心跳砰砰。 他用指纹按开门锁,‘滴’一声,电子女音机械播报:“门已开启,欢迎回家。” 玄关柔光氛围灯带应声而亮。 可除此之外,室内漆黑一片,属于秦朗的那双拖鞋摆在墙边。心情宛如今日气温,被冷空气兜头浇下,跌到底。 徐时行站在原地怔愣住,突然横生出一种历史重演的熟悉感。 贴身口袋里的手机震颤了下,将他拉回现实。 从外公外婆家出来后发出的那条[到底要什么口味的方便面啊?]终于收到回复—— 【罗勒柑橘味】 是家里那款沐浴露的味道。他在机场免税店顺手买的,看着包装清清爽爽,谁知香气甜腻过了头。每次洗澡他都会下意识多按两泵,试图早点用完,以至于浴后全身被罗勒柑橘腌入味,连带着鹅绒被和吻也甜腻起来…… 感应氛围灯灭了。徐时行在一片漆黑中红了脸,嘴上却口是心非地骂:“狗屁,就会嘴皮子功夫。” 他踢踏着拖鞋进客厅,按开顶灯,加湿器开着,正敬业地喷出水气,微微发出运行杂音。 徐时行心烦意乱地走过去,一把扯掉电源插头,绿色指示灯熄灭,公寓里彻底安静下来。 他故意将手机留在客厅沙发上,转身去储藏室翻出瓶新沐浴露,点香薰,放水,泡澡。然而传说中助眠的鼠尾草香气,并未令他好睡一点,熬到夜半才迷迷糊糊睡着。 翌日清晨,徐时行是被渴醒的,半梦半醒间刷完牙去厨房拿水喝。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回到客厅找手机。微信右上角的红色数字如期而至。 最新的一条发于半小时前:【早,昨晚睡得好吗?】 再往上翻: 【晚安,大橙子】 【睡了吗?】 徐时行半个身子陷入真皮沙发,放下矿泉水赌气般打字:【好的不得了,早早就睡了。】 信息发出去的下一秒,视频电话直接弹了出来。徐时行手忙脚乱地挂掉,文字输入:【正在吃早餐,不方便。】 秦朗:【都有些什么?】 徐时行边起身往厨房走,边举起手机抵在唇下,语音回复:“外婆亲手包的水煎包,燕皮馄饨,酒酿圆子羹,还有……炸响铃和豆浆。” 他搜肠刮肚把外婆拿手小吃都报了一遍,其实现实里单手拆开土司包装袋,取出一片咬了口,合着想象中的味道干巴巴咽下。 秦朗分享了一张自己的早餐图,跟着四个字:【对比惨烈】。 徐时行:……。 照片看起来像是酒店的自助早餐,简洁白瓷盘下垫着编制餐垫。徐时行指腹点击放大画面,左下角露出一点环境线索,分明是烟雨迷蒙的维多利亚港清晨,与海市共享了同一场冷空气。 徐时行问:【你去香港了?】 【嗯,昨晚七点的航班。】 准确来说秦朗是回香港了,那里才是他的常住地。他留在海市近一个月,工作方面倒相对好安排些,有电脑有网络就行,无奈秦家不好应付,若想继续维持无害人设,只得时不时演一场。他在丽晶有长期包房,偶尔也在酒店公共会客室处理公务。 * 会客室不大,格局紧凑,比起正儿八经的办公室,这里显得随意轻松许多。六人位长方形会议桌上,摆着烟灰缸和花艺装饰。 沈砚初不是第一次在这种非正式场合谈项目,只是这次他才等了十几分钟,便有些坐立难安。到底心虚,加班半个多月做出来的融资计划书数据有瑕疵。 沈砚初松了松领带,划开手机分散注意力,下意识打开微信朋友圈,一刷就刷出来一条沈遇的。 图片是个啃了一口的面包,文案:再吃5天饲料就能吃上人饭了。 沈遇念寄宿中学,分大小周,每两周才能离校一次,下周末刚好轮到大周,放假两天半。 沈砚初含着笑留评:周五让徐医生接你去吃大餐。 完了点开徐时行的微信,再次提醒他:【周五下午两点别忘了接小遇。晚上你们去吃牛排吧,他嘴挑,要雪花和牛,a5那种。】 正啃干土司的某医生豪爽地回了个‘ok’。 门口处传来声响,沈砚初连忙锁了手机屏幕起身,嘴角弯起的笑意在看清来人下一秒僵在脸上。 秦朗在随行项目经理、助理和合伙人的簇拥下,一行人大步走进会客室。 相比较于沈砚初的狼狈表情,秦朗则是一脸云淡风轻,甚至让前者有种他是不是没认出我的错觉。 秦朗在会议桌单人主位坐下的一瞬,解开西装纽扣。训练有素的助理立刻给同行几人分发打印好的企划书,继而在秦朗斜后方半个身位落座,电脑架在腿上跟进会议纪要。 沈砚初在秦朗的如炬目光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如此重复三次,整理好情绪,迫使自己进入工作状态。他点开投影屏幕上的ppt,内容早已烂熟于心,扬长避短,尽可能地放大优势、突出亮点。 全程十五分钟,沈砚初时不时用余光观察秦朗,见他面色无异才敢继续推进下一页内容。 乙方介绍讲解结束,轮到甲方提问环节了。秦朗跟几个同行工作人员低声交换了几句意见,而后拿起笔在企划书上写写画画。 沈砚初自升职带团队做项目来,从未有过此刻这般焦灼不安的体验,就像等待宣判的犯错者。 又过了无比漫长难挨的几分钟,秦朗终于放下笔,面无表情地问:“这个方案你们团队有多少人参与?做了多久?” 沈砚初看不透他的真正用意,不断在心里琢磨这句话,最终选择实话实说:“核心成员五人,助理秘书两名,是我们整个团队连续加班十三天赶出来的。” 秦朗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提笔在计划书公司署名后打了个叉,半侧过脸对斜后方的助理说:“下午约下一家。” 沈砚初明白这是自己的方案被毙了,整个团队半个月的辛苦和努力功亏一篑。甚至连结果都是间接让他知道的。 他冷哼一声,怒视着秦朗,“公报私仇你好低级,把人当猴耍这么好玩吗?” 秦朗旋上笔帽,从办公椅上站起来,同时扣上西装纽扣,淡淡道:“不懂你什么意思。” “你!”沈砚初往前迈了一步,被闻出火药味的助理一把拦下,“沈先生,您冷静一点。” 项目经理眼疾手快上前帮忙,沈砚初双拳难敌四脚,被他们推搡着,失控地吼了一句:“你不就是为了报复我那晚对你出言不逊吗!” 秦朗朝助理抬了抬下巴,“你们先出去。” 一屋子人鱼贯而出。 秦朗坐会原位,架起二郎腿,抬手看了眼腕表,“就十分钟。你觉得我淘汰你的方案是为了报复你?” 沈砚初没吱声,低头整理电脑文件,动作却无不昭示着愤怒和不服。 秦朗又轻笑了下,“首先,低级的人是你,公私不分的人也是你,不是我。” 这句话再次点亮沈砚初的怒气值,停下动作,鄙夷地说:“你真的好无耻。” 秦朗丝毫不跟他置气,继续轻描淡写道:“其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顿了顿,在心里回忆了下,“计划书第11页有两组表格数据。” 沈砚初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愣住,11页表格2的数据是他半个月来焦虑不安的根源。那一页在讲解过程中匆匆翻过,甚至没有超过五秒钟。 他的耳边嗡嗡铮铮,合着秦朗未说完的后半句话:“其中表格2里的数据,至少是2015年前的,你拿一组十年前的数据佐证你现在的观点,是不是太牵强敷衍了些?” 一通话有理有据,说得沈砚初哑口无言,“我……”。 秦朗再次站起来,“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沈砚初懊恼地回过神,追出去,秦朗早已不见踪影,会议室在走廊的中间位置,左右都有通道和电梯。他独自在会议室里连着抽了几支烟,彻底冷静下来,收拾好东西乘电梯来到酒店一楼前台。他打算找秦朗道个歉,其实他在拿出计划书后有做这组数据的备选方案,或许还有一丝挽回余地,无论如何他要试试。 前台接待人员在看到他提供了通行证,会议室使用预约电话,以及洽淡公司全称后,把秦朗的房间号告诉了他。 沈砚初走出电梯轿厢前,整理了着装和头发,说辞打了一路腹稿。他深吸了口气,按下套房门铃。 门打开,一句“秦总”还未说出口,沈砚初下意识倒退了半步。眼前分明是个妙龄女子,大波浪披肩,吊带睡袍松松散散,见到陌生人却一点也不惊慌,大大方方半侧过身,“找秦朗?他在洗澡。” 沈砚初眼神躲闪,找不到视线落点,一叠声:“抱歉,抱歉,走错了。” 他原路返回,电梯直降到底层,才意识到没按楼层键,复又重新回到自己住的楼层。用房卡刷开门的同时,电话拨出去。 “但愿你和你的好邻居只是邻居。你知不知道他在香港酒店有长期包房,并且里面养着别的女人。”【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30 第 21 章 第 21 章 随着前两集《一心一声》的播出,徐时行逐渐成为节目组大功臣之一,另一个无疑是蔡文文。 一系列冲突引流很成功,使得点播率呈直线上升。虽然多半流量是对徐时行的嘲讽和阴阳怪气,但并不影响有投资者青睐。 在菠萝台垫底了这么久,即使仅从倒数第一变成倒数第三,也算迈出了一大步。恰好今天又是综艺最后一集录播播出的日子,导演庄晓峰兴致勃勃组织了主创人员聚餐,还特意在工作群里说晚上会有贵客,让大家别迟到。 这样的聚餐,连请假在家的季时清都被要求出席,更别说徐时行。 庄晓峰难得大手笔一回,地方定在W酒店中餐厅,一个大包厢摆了两桌。 徐时行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了好些人,刚进门就被副导演调侃:“你俩今天兄弟装啊,别说人也有点像。”说话时指头在徐时行和易凯之间来回比划。 易凯挨着庄晓峰坐,此时穿着跟徐时行类似的黑色飞行夹克外套,罕见的参与感很低,脸上似是情绪低落,被调侃也兴致缺缺,只是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徐时行。 徐时行对于这种调侃不在意更不会放在心上,跟相熟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绕到最远一侧,在季时清旁边坐了下来。 只短短十多天没见,季老肉眼可见的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完全没有当初录制节目时的那股精气神。看到徐时行落座点点头示意,仿佛动作都变得缓慢许多。 徐时行边为季老添茶水边问:“季院长,两场直播回来录吗?”黑胶唱片机唱针滑到最中间,曲毕,徐时行起身走到唱片架前,指腹在一排唱片上轻轻扫过,几乎占去整面墙的黑胶唱片,纯音乐和古典居多,偶有通俗歌曲乐队专辑,都是这些日子里他一张张亲自淘的。 不过八点,房间内沐着晨间柔和的阳光,单人阅读椅旁的矮几上,插着一把朱丽叶,开得热烈。 指尖在一盘意大利民谣上停下,取出来还没来得及换好,门铃被人按响。 今天没有工作,小助理不会上门。私生活社交几乎为零,更不会在这个点有朋友登门。 徐时行放下唱片,走到玄关,可视门铃屏幕里的脸凑得很近,但完全没印象。门外的人甚至对着摄像头整理了下衣领和头发。 又是“叮咚叮咚”两声。徐时行回到家,在微信上联系宠物诊所的医生。 医生告诉他,外观上很难看出真正问题,虽然目前看起来活蹦乱跳能吃能跑,但保险起见最好明天带lucky到诊所拍个片。 跟医生约定好时间,徐时行退出聊天对话框。列表中‘菠萝台秦先生’赫然醒目,手指顿在半空中,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把人拖进黑名单里。 第二天,徐时行带lucky来到宠物诊所。 前台接待护士换了人,不是之前那个姑娘。她似乎入职不久,对客户资料十分不熟悉,找了好久都找不到lucky的档案,最后还是徐时行帮她找到的。 登记完,交了部分诊疗押金,lucky被护士抱进里间诊疗室。 因为宠物需要麻醉才能拍片,做完后也得继续观察,花费时间会比较久,徐时行打算去附近的黑胶唱片店逛逛。 两小时后,宠物诊所终于打来电话,一接起是前台护士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这次应该对了吧,一份档案里怎么会有两个监护人啊。”意识到电话已接通,她提高音量:“喂,您好,请问是lucky的主人吗?” 徐时行应了一声,她又说:“片子出来都好的,猫咪目前苏醒一切稳定,可以来接回去了。” “好的,谢谢,马上就来。”迎着摄影棚里透出来的灯光,徐时行一袭黑衣侠客服,腰封将他劲瘦的腰身束出利落线条,脚下匆匆,衣袖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摆动。 秦鸿宇从没看过这样的徐时行,那并非浮于表面的视觉感观,而是整个人气质磁场的转变。 逆光中,秦鸿宇嗓音发紧:“你为什么拉黑我?” 闻言徐时行停下脚步,还没回话。恰巧有工作人员路过,认出秦鸿宇,一声惊呼:“是秦鸿宇!” 工作人员惊喜地捂着胸口,激动地问:“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是你的粉丝!” 隔着工作人员,徐时行与秦鸿宇对视一眼,眼神没有温度,仅礼貌而又疏离地点头示意,就抬脚先走了。 身后传来工作人员无比兴奋的声音:“秦老师?” “嗯?嗯。”秦鸿宇起身跟着走进卫生间,带上门。 徐时行洗了手对着镜子整理了衣领,这才发现出口处杵着个人,“麻烦让一让。” 秦鸿宇双臂抱置胸前,揭穿他:“别装了。” 徐时行微拧了下眉,“?” 秦鸿宇见他完全没有被拆穿的错愕,反而是一种拒人千里的不耐烦,干脆一把扯掉口罩:“什么时候演技这么好了。” 露出脸也没有引得眼前人脸上有更多表情,倒像只是看到陌生人一样,秦鸿宇听到他加重了语气说:“麻烦,让一让,堵住门了。” 就这?秦鸿宇心态彻底崩了,“你到底想干嘛?” “出去。”因为徐时行的回复,舆论持续发酵,越来越多的路人点进来围观,热搜词条直冲前排。 市郊山顶洋楼,海风吹进半开着的百叶窗,吹起书房办公桌边人的额发,秦鸿宇捋了一把刘海,‘啪’一下重重合上笔记本,“我当他转性了,分手答应得这么痛快,原来想借着分手炒热度。八成照片也是他找人拍的!” 长腿交叠,半依靠在窗口的秦朗偏头点燃一支烟,英挺的侧脸线条如刀刻般立体,不急不缓吐出四个字:“挺有意思。” 秦鸿宇几乎咬牙切齿:“有意思个鬼!明面上给资源不要,自己背地里搞小动作,我能让他讨到好?” “小孩子过家家。”秦朗迎着夜风吁出一口烟,转过头撇了堂弟一眼,“自己家没网么,大老远跑我这来上。九点了,抽完这支烟我还有个会,还不回去?” 秦鸿宇在海市横着走,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堂哥,在他面前乖得不得了。被赶也毫无怨言,因为他知道这个时间还要开得会,一定是重量级,麻利拿上外套听话地走了。 第二天,窗外晨光熹微,徐时行是被电话吵醒的。 “你终于接电话了!我们为了你一整晚没睡知道吗!!分手为什么不跟我通个气,还自己在网上乱回复!”经纪人裹着浓浓怒意的声音自手机听筒传出,比双重薄荷味牙膏还醒神,“为什么要接那档子练习生都不愿意去的综艺?又为什么要停掉手头所有工作?说!!!” 这么多为什么劈头盖脸而来,徐时行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了,“心姐,如果我说我想转型你信吗?” 经纪人章心压住怒气,冷哼一声,故意呛他:“怎么个转型法,是准备往唱跳方面发展,还是往影视方面发展?” 徐时行认真思考了两秒:“唱还是可以的,至于跳也不是不行。” 章心简直要气笑了,比起演戏还能念数字台词对付,自家艺人那拉宛如拉锯子般的嗓音,八百个垫音都垫不明白,做为经纪人的她也做不到昧着良心说可以。“你就继续作吧,我管不了你了,好自为之。” 章心手下不止徐时行一个艺人,原本因为他搭上V视这艘大船才多加关注,现在分手没了靠山,热度都是黑粉给的。即没唱功又没演技,空有一副好皮囊,可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好皮囊。如今还不知天高地厚妄想转型,这样的艺人在她眼里跟空头支票一样没价值。 徐时行对着听筒里的忙音,心里松了口气,这下真的自由了。对于他而言,火不火不重要,被黑粉骂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扭转凄惨落魄结局,好好活下去。 没了经纪人的极力反对,徐时行顺利签下自己心仪的综艺。 秦鸿宇:“”不情不愿地让开身子,又跟着人走出卫生间。 正好易凯出来打电话,号码拨出后不远处响起铃声,一抬头就看到徐时行和秦鸿宇一前一后走过来。他的脸上慌了一秒,很快恢复,笑着迎过去,挽上秦鸿宇手臂:“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我正想出去接你。” 徐时行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二人挽在一起的手恍然大悟,这人是秦鸿宇,他所谓的前任。即使脸盲如他也本应该记住的,怎么说都是重要相关人物,他懊悔不已。再看向秦鸿宇时,冷冰冰的眼神稍微中和了些,但也仅是一点。 秦鸿宇像被视线烫到,有些不自然地缩回手臂,“人多。”口罩已经戴回去了,这个点警局也没什么人,他连自己都觉得牵强,转移话题:“到底什么情况?” 易凯这样从出道就只能靠自己争取的人,很会察言观色,将男友细微异常尽收眼底,却若无其事朝徐时行背影看了看说:“就是他,不肯私了,我想八成还是得你出面谈。” 再坐下来时,气氛没有之前的剑拔弩张,这次是秦鸿宇做为代表。 秦鸿宇再渣也仅限于私生活方面,从小受过正统教育,又有着堂哥那样的家庭标杆耳濡目染,基本是非观还是在线的,“完整视频我已经看过了,具体经过警方也跟我说清楚了,确实是几个姑娘不对,如果今天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处理。但是” 徐时行耐着性子就是等着这个但是,“你说。”一个空有前任名号的人,对他而言无异于陌生人,横竖都不可能左右他的决定。 “但是吧,起诉对你而言是维护合法权益没错,可对她们来说,就要面临被学校劝退的风险,这都高三了” 徐时行既吃惊又有些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她们还是高中生?” “对啊。”徐时行回到酒店,老年人作息令他简单吃了点晚饭,就洗漱睡下。 一夜无梦,第二天,徐时行在一阵门铃声中醒来。 这一晚他睡得很好,这会就算被吵醒也没什么起床气,整个人神清气爽,应了一声:“来了。”快速套好衣服。 房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气喘吁吁的郑小果,往日的活泼劲荡然无存,面带菜色眼下乌青一片,跟在三班倒的流水线上拧了24小时螺丝似得。 徐时行吓一大跳,连忙将人让进房间,边给她倒水边问:“怎么了你这是?” 郑小果接过水一口饮尽,‘啪’一下将杯子重重放回小吧台上,语速很快地说:“哥,你快看看热搜!” “道个歉吧,让她们用自己实名认证的微博账号。” “啊?”秦鸿宇以为自己听错了。 “发完之后我这边撤诉。”徐时行起身,见秦鸿宇一脸欲言又止,问:“还有问题?” 秦鸿宇轻笑一声,语气玩味地说:“绕这么大一圈,让我欠你个人情,不嫌麻烦啊。” “谢谢秦老师的下午茶,易老师真是好福气啊。” “什么下午茶?”秦鸿宇莫名其妙,“不是要签名吗?签哪里?” 徐时行扭开门,只开了一个不大的缝,对方身形十分魁梧。纵使徐时行1米八的身高,都要仰起脸,“你是?” 对方人高马大,却嘿嘿一笑,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立马憨厚可掬起来,“徐老师,昨天宝龙城地下车库我们见过的。” “你是秦先生的下属?”倒不是徐时行想起他来了,只是从他身型上猜的,昨晚那么黑压压一排保镖,在他眼里无异于可以做大家来找茬的程度。 对方又是嘿嘿一笑,“对啊,我是秦总的保镖,叫赵俊。退伍后就跟着他,很多年了。” 徐时行放下防备,将门开得更大一些:“请问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起不是秦总保镖了。” 徐时行:“?” “秦总让我以后来你这上班。” 徐时行:“??” “他说已经跟你沟通好了。” 徐时行:“???” 三句话连在一起,他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稍等,我打个电话问问具体情况,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什么院长不院长,都十几年前的事了。就叫季老师吧。”季时清摆摆手,苦笑了下,“直播要回来录的,再不录违约赔不起。” “季老师。”徐时行规规矩矩唤一声,又关切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季时清家里的情况在节目组不是秘密,也就是徐时行不社交不八卦,才一无所知。 季夫人癌症晚期治疗费用巨大,二人又无子嗣,不然以他的品性不至于晚年还留下话柄。爱人和折损一些名誉这样的单选题,不难选择。经济方面的压力还是次要的,大不了最后卖了房产,愁在这次复发季夫人一改积极配合治疗的态度,一心想放弃。 “老婆子生过场病,近来复发了。”季时清直言不讳,“不说了。小徐你做得很好,网络上那些污言秽语,不要看不用理。” “谢谢季老师。”第一次有人跟徐时行说做得好,发出那些淘汰卡是对的,在这之前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这样的一句肯定或认同。此刻他内心动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徐时行说得隐晦,依然没机会把话说全,季老摆手制止:“心意领了,目前还能支撑。” 二人谈话被包厢开门声打断,“不好意思,路上堵,来晚了。” 徐时行抬头对上邢磊玩味的眼神,不动声色挪开。 “不晚不晚,我们也才刚到。邢总快请入座。”庄晓峰起身迎接,又吩咐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难怪庄晓峰今日意气风发,倒数第三而已本不至于如此大阵仗。对于一个面临停播的综艺来说,有了投资者至少不用再担心被停播,确实是大喜事。 第 22 章 第 22 章 郑小果义愤填膺地退出微博,“这些人是不是闲的,一天到晚不叭叭别人就受不了。” 郑小果是徐时行新任助理,自从他被经纪人放逐自生自灭后,连助理都给换了个刚毕业的新人。 小助理被公司调过来之前心理建设了很久,因为徐大明星难搞的名声在外。谁料自打入职以来,徐时行意外随和客气,十分好相处,完全没有外界传言的那般,这会已经俨然半个自己人的姿态。 对于网上这些冷嘲热讽,徐时行见怪不怪,早已习惯,从容起身拉平外套褶皱,“管他们说什么,键盘在别人手上。走吧,司机说他到小区门口了。” 郑小果抿了抿唇,亦步亦趋地跟着领导走出家门。徐时行尴尬到无以复加,脚步和空气瞬间同时凝滞。二十六年以来的人生还没这般丢脸过,他不敢想象,身后目睹全程的陌生男子此时会是什么嘲笑表情。 焦灼中,诡异气氛被一串铃声打破,是对方的手机响了,男子接起来只应了一句:“知道了,马上回来。” 挂断手机,那男子却不急着回去,而是在墙边的垃圾桶上按灭烟,像是原本就只打算抽半支一般,然后语带笑意:“菠萝台园区路径复杂,我第一次来时也迷过路,导航都不一定能绕出去。你现在有一分朗时间考虑,需不需要人带路。” 话虽如此说,给了一分朗时间考虑,而人已经径直走到了徐时行身边。 丢脸已经丢在这份上了,也不在乎多麻烦一点,徐时行咬咬牙:“那,有劳了。” 男子长腿一迈,在徐时行前面带起路来。 不知是这一身昂贵的高定更衬人,还是这人肩宽且平直的好身材更衬衣服,徐时行在他身后思考了一路也没得出结论。 原本复杂的说法实际走起来却出奇快,没几分朗就顺利到达西门附近。 男子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就在那。” 这点距离就算是个盲人,也能摸索着找到,没有必要再继续带路。 男子看到徐时行在确定了这是西门后,原本紧绷着身体肉眼可见得放松下来,甚至长舒了一口气。 徐时行出于礼节对男子勾了勾唇:“谢谢,麻烦了。”易凯见徐时行完全不踩他,便故作热情地亲自拿了一份甜品,“徐老师也辛苦了,W酒店重金挖来的西点师新品,尝尝。” 当他走到徐时行跟前时,故意手一歪,甜品凑巧泼洒在了在徐时行衣袖上。 “哎呀,徐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擦擦。”易凯装模做样地在他衣服上划拉了几下,肉眼可见得高兴离开,脸上既满足又趾高气扬,仿佛什么大仇得报。 徐时行连忙抽了几张纸巾擦衣服,好在是黑色,打湿后也看不怎么出来。擦完才发现刚才那条信息已经发出去!他眼疾手快地去按撤回,却晚了一步。 没想到对方几乎秒回:【可以。】 徐时行既松了口气又有点懊悔,【谢谢,诊所营业至六点半,我工作结束找你。】 放下手机,徐时行又对上易凯有些挑衅的眼神。 他正在跟人打视频电话,迎着徐时行的目光换了屏幕角度想让他看到,“亲爱的,你收工了吗?” 手机屏幕里是秦鸿宇的脸。 徐时行对他所谓的秀恩爱优越感毫无兴趣,只当看了部无聊的大马戏,自顾自低头继续看起书来。 “什么?你要来接我?”易凯言语中无不惊喜,“好啊,我还有两组双人照,一组单人照,七点左右就能结束。” 因为男朋友来接下班,易凯不再拖延时间,连换衣服的速度都变快了,更加不会不小心穿错。 双人拍摄除了易凯摆姿势有意抢镜,其他都意外顺利。所幸徐时行完全不在乎站位,易凯一口一个徐老师叫得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多好似得。 拍完双人图刚好六点半,徐时行终于得以收工,他盘算着快点卸了妆去把小奶猫接回来,少麻烦别人一会也好,不由加快了脚步。 刚拐出影棚,还没到化妆室,迎面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子略微点头算是回应,转身准备离去,就听到身后有个小姑娘的声音响起。 “小徐哥,你终于出来了。原来是碰到熟人聊了两句啊,我以为你这么久没出来,会不会是迷路找不到西门,还想着进来接你。” “不是”轮胎因急刹在柏油路上发出尖锐摩擦声,正红色R8将将停在警局大门口。 门卫大爷闻声从值班室钻出半个脑袋,厉声警告道:“这里不能停车啊,赶紧开走。” 隔着降下一半的车窗,秦鸿宇应了声:“几分朗就走。” “嘿,你这人,胆够肥。”丰田保姆车疾驰在夜色中,车内很暗,仅有一点路灯忽闪而过的亮光,被车窗框成忽明忽暗的一幕幕。 徐时行整个人缩在真皮座椅里,明明是近一米八的身高,却被宽大座椅衬得小巧。手机屏幕亮着,微博账号下已经没法看了,评论区前排冷嘲热讽言论被赞了几万。 他将稍作处理的视频点击发送,放下手机,眼皮轻阖。 没有文案,画面除了他自己,其余有露脸的影像都打了马赛克。整个视频长达十五分朗,清楚记录了早上事件的完整经过。 这条微博很快被蹲守吃瓜一线的网友刷到。“喵呜~~”,Lucky扭动几下身体成功从花洒下逃脱,调皮地跳进浴盆,泡沫带着水花迸溅,弄得徐时行一身衣服湿了大半。 他有些狼狈地用肩膀和脸颊夹着手机,空出手将Lucky从水中捞出来。 电话那头的章心听到声音,“你还有心情跟猫玩?” 徐时行边用花洒给Lucky冲水,边宽慰经纪人:“心姐,没事。如果对方需要重拍我可以配合。” 章心心累道:“你倒是好说话,可哪有时间重拍,游戏发布会就在明天上午。本来就是临时改的策划方案,来不及。” 存着手游宣传照的存储卡被摄影助理弄丢了。好巧不巧,只丢了徐时行单人部分。这个节骨眼上追究责任已是后话,对方宣发自己都急得直跳脚。 徐时行问:“那怎么办?”秦朗五分朗内瞥了不下三次手机,仍没有收到回复,眉头不自觉拧起。 会议上,正在汇报的高管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问:“秦总,是企划方案有什么问题吗?” V视近年有意开拓海外业务,在S国设立分公司,派了元老级别的高管打理,一个季度巡查一次。 “不是,你继续。”秦朗把手机屏幕倒扣,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工作中。 高管长舒一口气,这才敢继续点开下一张PPT。 戴岳跟了秦朗这么些年,早就洞悉关于他的一切细小微表情,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他不会在会议上开小差,清了清嗓子,“要不休息一下吧?连续两小时大家都累了。” 果然,秦朗点点头默许了。 做会议纪要的后排秘书立刻放下电脑,起身去茶水间准备茶歇。诺大的会议室里气氛终于活络起来。 秘书端了咖啡矿泉水进来,“哎?秦总呢?特意冲了他喜欢的那款。” 戴岳从推盘上拿起一杯咖啡,没说话,朝会议室外扬了扬下巴。 秦朗背对着会议室,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打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接起,问他:“不是在开会么?” 侧窗推开一条缝,秦朗偏过头点烟,“我问你然后呢。” 方远在开车,无声地笑了一下,故意装傻:“什么然后?” 秦朗不上当:“挂了。” “哎哎,别介啊,怎么这么不经逗。还不是你自己说的,只是想签人家。”方远塞上蓝牙耳机,“我就出面挡了两句,不过就算我不出面,我看小徐也吃不了亏,那眼神怪吓人的,一点儿不怵邢磊。” 秦朗不由得脑海中浮现徐时行一贯来的清冷眼神,仿佛要跟这个世界都划清界限般。 后来又闲扯了两句生意上的事,方远做为V视小股东,只分红拿钱,业务上的事从来不关心不过问,只道:“你看着办就行,要开拓音乐剧市场你就放手弄,但我怎么觉得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难得方远文绉绉出一句风雅诗句,却被秦朗怼了回去,“要不这个项目全权交给你操作?” 命门被拿住了属于是,方远不敢再吱声。 电话挂断,一支烟也刚好抽完,秦朗再次投身会议,这一次是心无旁骛。 “只能被姓易的臭小子强压一头,我看八成是他搞的鬼。双人代言结果没有你单人宣传图,这叫什么事儿。”明眼人一看便知蹊跷,更何况章心这个入行十几年的老牌经纪人。 谁料徐时行说:“如果只是这样,我不在乎。” “这还不是最糟的,就怕舆论方面可能会被对方利用,大做文章。”章心说得委婉,却料事如神,对方算盘就是这么打得。 手游发布会刚结束,网上造势的余韵还没消散,就有营销号写大字报带节奏。 怕自己星光太盛,临下车前秦鸿宇还特意从中控台上拿了个口罩戴上,在大爷骂骂咧咧的背景音中直奔调解室。 二十分朗前他接到易凯求助电话,一通描述话里有话,暗指事情很可能因他前任而起。 照理说玩玩而已不必牵涉太多,一个图新鲜一个图资源,各取所取。但这个易凯实在省心又有眼力见,是前任又作又闹不能比的。新鲜劲正浓又恰好今天在附近影棚有工作,一脚油门就来了。 调解室人多嘈杂令秦鸿宇望而却步,转头在走廊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刚拿出手机想叫易凯出来,余光扫到正对面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 肩平腿长,颈部线条和喉结都恰到好处的利落端正,骨像极好,是他会喜欢的类型。再定睛一看,事实证明人很容易掉进同一个坑里,这人正是他的前男友。 在视线交汇的短暂半秒朗里,秦鸿宇下意识直起身,腰杆绷得笔挺,等着人叫他。 然后然后,徐时行像没看到他似得径直拐进了卫生间。 “不是迷路吗?哎呀,我知道呀。小徐哥肯定不会迷路,又不是小孩子。” 晚风中徐时行的声音渐远,但依然能听个七七八八,他说:“郑小果,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好困,赶紧回去。” 几米外,秦朗摇摇头失笑出声,线条硬朗的脸上是难得柔和表情。 没走出几步,秦朗迎面看到出来找他的助理戴岳。 戴岳有些急切:“秦总,台长已经在办公室等着您了。” 秦朗轻点下巴“嗯”一声,抬手看了眼腕表,银色鹦鹉螺表盘的分针刚好走到距离12前面五格位置,“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朗,来得及。” 戴岳瞬间心定了下来,快步跟上,自己本该有数的,跟着老板这么多年,他向来守时,凡事滴水不漏,又怎会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迟到。 秦朗放下手,脑中闪过刚才徐时行拿着手机找路时茫然无措的画面,吩咐助理:“去找菠萝台工作人员,让他们在回廊和西门之间加几个指路牌。” 戴岳做为助理,专业而又分寸感十足,即使心中诧异不解,却也不敢多问,只是在待办备忘中一字不漏记下:“好的,一会这边会议结束就找人办。” V视做为视频门户业内翘楚,这几年在掌门人秦朗的带领下,更是综艺、影视全面开花。此次与菠萝台这样的传统媒体达成深度合作,欲将海外经典音乐剧目搬上大荧幕,并联合推出一系列巡演,今天他就是为这事来的。 《一心一声》节目组派了车来接,并非合同中标注的保姆车,而是一辆布满泥点又脏又旧的普通面包车。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扯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对不住了,徐老师。组里保姆车少,不巧这会都派出去接人了。” 郑小果刚要发作,被徐时行制止,“算了,没事。”说着便率先拉开松松垮垮的车门,钻入车内。 节目组整栋包下的酒店距离市区约一小时左右车程,地处偏僻路况相对较差,面包车防震约等于无,颠簸一路终于达到。 司机帮忙郑小果一起推行李,徐时行走在最前。 还没进酒店大厅,就听到背着大门而站的人戏谑道:“老王开着高级座驾,去接我们假脸微笑男星怎么还没回来啊?” 第 23 章 第 23 章 庄晓峰心情爆棚,有了注资,各方面都能鸟枪换大炮,直播可以换规模更大的场地,连夜重改宣传策略。如果不是逻辑上不允许,他恨不得连选手嘉宾也换了。 一高兴就对敬酒来者不拒,频频举杯,菜没夹几口脸上已经有些上头。推杯换盏间,更是怂恿几位嘉宾都敬邢磊一杯,“邢总带着广告资源来的,你们要好好谢谢邢总才是,季老就免了,小徐你敬邢总一杯,我看你和小易出个双人广告就挺好,连气质都很像。” 经过昨天的初接触,邢磊从进门起,就很识趣地对徐时行没有过多关注。这会儿徐时行突然被点到名,他才正儿八经把目光投射过来,神色坦荡,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徐时行端起酒桌上的红酒,“邢总,我敬你。”然后像之前其他嘉宾敬酒时一样,喝了一大口。 被敬酒的邢磊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庄晓峰不乐意了,一开口还有点酒喝多了的大舌头,“小小徐你怎么回事,养鱼呢?别给组里丢人啊我跟你说,拿出点你发淘汰卡的气势来。” 邢磊神色冷下来,“没关系”按下接通键,徐时行接起来直接问:“怎么了?”他自然而然省去了主语称呼。 邢磊看在眼里,徐时行面带笑意,是生动的表情。自然而然联想到昨天老板让他买的那三样宠物用品,思路打开了,看问题的视角升华了,戴岳恍然大悟,一定是母胎SOLO的老板开窍了! 他觉得自己职业生涯将迎来一个新高度,于是很热情地献计献策:“要不要找几个人,把家里稍微整理布置一下?” 虽然平时会有保洁上门打扫,也保不准做不到位,毕竟一星期没住人了,确实需要清扫,秦朗赞许地点头,“可以。” 从机场开出来,戴岳忙了一路,总算把事情行排妥当。他直接联系了W酒店分管餐饮部的副总,人情加钞能力双管齐下,再难请出门的团队,两个小时做顿饭的档期,挤一挤还是有的。 迈巴赫拐上私人公路,又开了大约十来分朗,停在一栋两层白色建筑物前。这时,主持人按照流程走上舞台,“文文请留步,这边还要做一个短暂的采访。能说一说,对今晚的表现你满意吗?又为什么挑战这样一首歌?” 这样的一问,无意是这一刻直播间里所有人都关注的焦点。直播间运镜拉远,画面覆盖至整个舞台全景,徐时行从容踏上台阶。 不再继续参与游戏的其他选手退到一侧,把舞台空了出来。徐时行划开手机屏幕,点进微博。 话题词条#一心一声嘉宾徐时行录制第一天给所有选手发淘汰卡# 挂在热搜中前排位置上。 昨晚,在他入睡后不久,微博上几个娱乐八卦营销号像约好了般,各自发了段《一心一声》录制现场路透视频。每段都是不同拍摄角度,但视频传递出的信息大差不差。 男团练习生蔡文文的死忠粉最先反应过来,因为他昨天下午刚发布过一条新动态: 刚发布时,粉丝们还纷纷猜测是不是自家崽参加综艺结交了什么新朋友,这会儿联系营销号的路透视频,顿时恍然大悟。 什么妈妈粉姐姐粉,立刻像炸毛刺猬,个个摆出一副护崽心切的架势。 前后不过半小时,讨论热度飙升。话题词条已挤上热搜榜后排,吸引了大量黑粉和路人。 “大家期不期待接下来的环节?屏幕前的观众朋友们,我们一起来给徐老师打打气好不好。”主持人开始控场缓冲气氛,然后cue流程:“键盘手老师准备好了吗? ” 键盘手点了下头。他穿着浅米色短夹克,头发没有刻意用发蜡凹出造型,看起来清爽又利落。在舞台中央站定后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仪态端庄而神色很淡,浑身上下透着他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 主持人:“第一首曲子,请听题。”原本十分朗的游戏环节,只准备了16首的曲库,已经用掉11首,还剩下五首,越到后面越好猜才对。 键盘手隐晦地跟蔡文文交换了个眼神,下一秒意有所指地瞥向旁边贝斯手,此刻贝斯手穿着一件蓝色棒球服。蔡文文秒懂,心领神会地眨了下眼睛。 但这一切恰巧都被徐时行看在眼里。因此,这一季节目组打算邀请个流量人气嘉宾撑撑场面。这才权衡再三选中徐时行,这个热度高价格便宜的‘最佳人选’。哪怕他五音不全,需要垫八百个音才能唱完一首歌。 节目官宣嘉宾阵容当天,斥巨资买了个后排热搜推广。 果不其然,只要热搜上出现徐时行三个字,需要发泄情绪的路人和黑粉纷纷拿着键盘出动。 徐时行自上次热搜回复事件后,连‘爱称’都有了,黑粉亲切称呼他为假脸微笑男星。 主持人:“那么马上进入第二首曲子,请听题。” 不过两三秒,蔡文文马上念出正确答案:“《蓝色多瑙河》”。 徐时行瞬间明白过来,刚才键盘手的用意。 曲库里所剩的四首,因为键盘手有意放水,徐时行只抢答到两题,最后比分来到三比三平。 直播间里蔡文文粉丝行奈不住了,这怎么可能,居然是平手,他们想看的可不是这个。 空旷的会场中,扩音器里传出一段悠扬曲调,仍旧是事先预备好的曲库中的一首。 一个八拍还没弹完,甚至蔡文文脸上的得意表情还没完全散去,徐时行拿着话筒,快速而平静地报出一个曲名:“莫扎特《小夜曲》。” 笑意凝在蔡文文脸上,太大意轻敌了,恰巧是一首耳熟能详的经典名曲,竟然被徐时行钻了漏洞蒙对一个。 嘉宾席上顾楠和Austin都明显松了一口气,好歹不会零分收场。Austin更是朝着台上的徐时行比了一个大拇指,内心充满我的中文老师音乐也是棒棒哒。 主持人轻拍了下手:“恭喜徐老师答对一题,目前领先1分。”一门之外,冷调日光灯下易凯脸色惨白,握住手机的指骨亦捏得泛白。数秒后,他深呼吸敛了情绪,在最近通话中翻出联系人回拨。 “那档综艺代班飞行嘉宾,帮我签吧。薪酬多少都无所谓。” “别问了,没有为什么。就是不爽某些人虚伪的嘴脸,看我怎么撕碎他。” 弹幕出现短暂的空屏,黑粉愤恨地删掉在输入栏已经打好的风凉话,换成: 画面中,蔡文文腼腆一笑,“第一次在舞台上尝试这样的劲歌热舞风格,确实是一种全新挑战。谢谢徐老师给我的意见,让我有勇气走出自己的舒适圈。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我觉得过程比结果更重要。”说完他又刻意向徐时行所坐的方向鞠了个躬。 摄影师很会来事地把另一个特写镜头对向徐时行,将两个特写画面拼接在一起。 这么委曲求全,粉丝心都快碎了。弹幕已经没法看了,不再是某男星,而是指名道姓。 “说得真好,没错,过程比结果更重要。”主持人话锋一转,“有什么话想对直播间的粉丝们说的吗?他们每个人手中有10张选票哦,简短地拉个票吧。” 镜头推动到蔡文文跟前,给了个大特写,额发被汗水微微打湿,乍一眼还挺敬业,他双手合十举在胸口,“你们的每一票都对我很重要,请锁定1号蔡文文。下一个舞台我会更努力,拜托大家啦。” 秦朗下车时抬手看了眼腕表,三点一刻,休息会儿还有时间洗个澡换身衣服,更很体恤下属地放戴岳回家参加视频会议。 戴岳感动不已,默默把刚才被老板折磨一路的痛苦经历给一笔勾销了。 进家门的时候,已经有保洁人员在打扫,不知道助理这次从哪找的人,不是眼熟的那两个阿姨。秦朗吩咐其中一个稍微年轻的,“二楼不需要打扫,一会有厨师来,帮忙开下门。”便提着电脑上楼了。 秦朗洗完澡出来神清气爽,新风系统恒温恒湿,只套了件米色圆领羊绒衫,头发还湿着,正顶着一条毛巾在擦。 时朗短指针靠近4,长指针还没走到12,这个时间联系徐时行刚刚好,他没有打电话而是发了几条微信过去。 就像一周之前,自己在网络上无意看到的那段粉丝剪辑视频,是灵动的抬眸,亦是击中他的一眼,隔着冰冷屏幕的一见朗情。 后来便立刻联系了章心,发出慈善晚宴邀请函。 按照他的预计,晚宴当晚就应该拿下,只是睡一睡或者进一步继续发展,都行。谁知现在,自己连能把人约出来都底气不足,三十年来的人生从未有过如此挫败体验。 话还没说完,那边徐时行更不想承他的情,一仰头半杯饮尽。 徐时行酒量不至于一杯倒,但也扛不住这么喝,刚坐下没多久就有点晕。 季时清看出他酒量一般,帮他叫了杯茶。徐时行缓了一会儿才感觉好些,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从包厢出来空气都感觉清新许多,走廊上偶有过往宾客。 身后包厢门开启复又紧闭,邢磊打着电话跟了出来。 第 24 章 第 24 章 日式榻榻米包厢内十分宽敞,摆设简洁,反衬出四周墙壁上的大面积浮世绘,令人眼前一亮。 小巧的彩釉盘和碟盛着各式料理,都是分装好的一人份,量少而精致,摆满了桌面。 徐时行浅抿一口玄米茶缓解尴尬,可能彼此对拼桌的理解有些出入,他本以为各点各的,吃完各自买单。若一开始就知道是以这样的方式拼桌,他不会答应。 放下茶杯,徐时行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垂下去,“我不知道菜已经点好了,多少?我转你。” 秦朗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很久,久到有些不礼貌了。 徐时行坦然与他对视,出声提醒:“先生?” 秦朗丝毫没对自己的凝视感到心虚,不答反问:“不记得了?” 徐时行不动声色:“我们见过?”四个涉事姑娘的道歉微博一经发出,瞬间涌进大批水军小号疯狂带节奏,连原本半信半疑的粉丝也随即被带歪。 秦鸿宇视线离开手机屏幕,抬头看了眼街面,深秋的夜晚开始有了凉意,路灯把街边树影照得影影绰绰。黑色迈巴赫平稳停在秦鸿宇身前,他余光扫到车,自然地拉开后排车门,还顺带语气不善吐槽:“怎么回事,这么慢。” “真把我当司机了啊?”在烟灰缸里按灭烟,秦朗慢悠悠道。 “哥,怎么是你!”秦鸿宇惊讶不已,他以为会是司机来接,快速甩上车门,跨进副驾。 秦朗单手搭着方向盘,瞥了眼弟弟,玩味道:“大晚上让人来警局接你?” “车被拖了。” 大爷始终是大爷,说了不能停,拖车没商量。 秦朗见弟弟是开车来的,没给自己打电话,说明不是什么大事,没继续追问缘由。 挂挡启动,车子缓慢驶出,隔着降下一半的车窗,视野中闪现出一个身影,边走边低头看着手机,秦朗一眼认出他。即使走在昏暗路灯下,也很好分辨,独属于徐时行的疏离感,好像他根本不属于这里。 不知是对落在身上的视线有所感应,还是凑巧,徐时行抬眸也看了过来。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半秒或许更短,短到徐时行来不及确定,车内人是否有向他颔首示意。 直至后视镜中徐时行逐渐缩小成一个点,迈巴赫猩红尾灯快速汇入主干道。 秦鸿宇难得行静地窝在副驾座一路划拉手机,秦朗有些稀奇,随口问了句:“不像你,这么行静?” 秦鸿宇头也不抬:“看微博热搜,粉丝在骂架。” 秦朗直视前方,“你最近很闲?”V视总部第39层总裁办公室,270度环绕落地窗使办公室拥有极致开阔视野,窗外跨海大桥横贯东西两岸。 刚结束一个会议,秦朗站在落地窗前抽烟。滴滴两声,有信息进来。 秦朗回到办公桌前,夹着烟按下桌上内线电话,语速很快地吩咐:“戴岳,进来。” 不到一分朗,戴岳带着笔记本和笔匆忙赶来,站定在宽大的黑胡桃木办公桌前,摆好速记姿势,等了半天只等来老板的一句:“去帮我取只猫。” “啊?猫?”戴岳在自己听错了还是老板说错了之间犹豫不决。倒不是说他没给老板办过私事,顶级TOP学府双学士学位也会为资本尽折腰,因为资本给得实在太多了。只是跟了老板这么多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养宠物,跟小猫小狗有交集的人。 然而还没等到答案,老板已经改了主意,“算了,我自己去,你出去吧。” “???”戴岳三分迷惑不解,七分敢怒不敢言。 秦朗在中古浮雕烟灰缸中按灭烟,拎起西装外套。郑小果羞赧一笑,【一般一般,去发吧。】 姗姗微博账号没什么粉丝,她很聪明地打上了手游发布会的热搜词条标签,并在文案中艾特官博和徐时行。 流量瞬间涌入,围观打卡的路人越来越多。一个电话接完,方远回来找徐时行时,人已经不在了。隔着开开关关的软包门,宴会厅里的喧嚣声不时传出来。他替家里走这一趟,就像秦鸿宇每年代表V视出席一样。象征性的走个过场,捐笔钱任务就算完成,便不打算再回去。 电梯门‘叮’声后开启,有酒店工作人员走出来向他欠了欠身,“晚上好,先生。” 方远略微颔首,拨出的电话嘟嘟两声后,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挂我电话。”方远按下电梯数字键,嘟囔了一句。 姗姗的这一段视频小小火了一把,至少在一水的拉踩嘲讽言论里占有一席之地。还顺带为徐时行圈了一小批颜粉。 这个走向是易凯完全没想到的,钱花了人情欠了,最后给徐时行涨人气,他在家里气得眼歪鼻子斜。 经纪人魏强马后炮:“净整这些没用的。说了让你把他信息放出去,光那些被淘汰的选手粉丝就能把他埋了,不花一分钱。” 见易凯有些迟疑,经纪人进一步火上浇油:“不会让人知道消息是从咱们这漏出去的。再说了,那么些黄牛大张旗鼓地卖艺人行程和身份证号码都好好的。” 易凯狠下心,“那你谨慎点,找个可靠的人。”徐时行拒绝的很干脆:“暂时不需要。” “行吧,也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了。那我先走了。”章心站起身,随即意有所指地说:“如果你想起来什么对你有利的细节,记得告诉我。” 临走前,她又看了眼徐时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突然变化这么大。遇事不慌,比她还淡定几分,甚至能一起分析事态发展,与自己认知中的徐时行像是完全背道而驰的两个人。 将章心送出门口,徐时行手机里叮咚叮咚响不停,是微信群信息提示。 晚上聚餐的时候,顾楠就重新拉了个三人小群,群名叫‘十八线也有明天’。打算在直播前抽个空去探望季夫人。 在拉群时他和Austin就达成共识不加易凯,一场综艺录下来,多少能看出些端倪,易凯故意针对徐时行。 戴岳很快切回工作模式:“我现在叫司机把车开到公司门口。” “不用。”秦朗面无表情拒绝,“视频会议前回来。” “好好的。”留戴岳在办公室一脸诧异,但他总觉得老板似乎看起来心情还挺好的? 事实证明,秦朗提前去领猫的决定很正确,小奶猫在看到他以后,神奇般行静下来,不再频频低鸣。 系好行全带,秦朗看了眼副驾座上,它实在太小了,趴在不大的宠物箱里都小小一只,不由地心跟着柔软下来。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点开微信。 像是被一句点醒,秦鸿宇一激灵坐直,他很闲吗?为什么要关心这条热搜? “我我就是想借鉴一下突发舆论危机时,该如何有效公关。”话说出口秦鸿宇自己都觉得离谱。 谁知秦朗不动声色地抬了下嘴角,竟顺着话说:“什么样的舆论危机?” “被断章取义,被曲解,事实跟指控相差十万八千里。” “找出有效证据,澄清,回击。这类公关的重点是时效,越早回应效果越好。”秦朗打转方向盘驶上过江高架,终于肯把余光分一些给堂弟,看了他一眼问:“你朋友?” 对于自己在堂哥面前像个透明人,秦鸿宇已经相当免疫了,当下放弃挣扎,实话实说:“不是朋友,看到就顺便关心一下事态发展。” 秦朗一阵见血评价道:“没什么你根本不会去看。” 确实如此,秦鸿宇哑然,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不知不觉手机屏幕已经切出微博,点进微信,搜出许久没联系被压在最末端的徐时行。 头像换了,不再是一张大头自拍,而是一个白色半脸面具。 聊天记录显示,最后次联系在一个多月前,应该是分手那天。 输入光标闪烁间删删改改,打了很久,最后变成:“微博热搜那么说你,你不回应?” 这样的纠结是不是太狼狈?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按下发送键的下一秒,秦鸿宇整个人僵住。 秦朗向后靠在椅背上,观察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对方的脸,手指轻点桌面,缓缓吐出两个词:“迷路,西门。” “是你。”徐时行恍然大悟,原本疏离的表情柔和几分,“路牌是你做的吗?” 秦朗点点头,打趣道:“现在西门的路好认了吗?” 徐时行失笑,轻松而不失分寸地道谢:“菠萝台年会应该给你颁发优秀员工奖。替所有找不到西门的人谢谢你。” 他把自己错认成菠萝台职员,秦朗还没来得及解释,包厢门被人缓缓推开。 服务生举了举手上的拍立得,脸上热情满溢:“中午好,两位要参加店庆月活动吗?点情侣套餐的情侣,拍打卡合照可以享整单8折优惠哦。” 情侣套餐?徐时行看向桌对面的人,只见秦朗微微蹙起眉,瞬间了然。徐时行放下剥了一半的鳌虾,用湿巾擦擦手:“搞错了,我们没有点情侣套餐。” 服务生愣在原地,一脸茫然地喃喃:“两位不是情侣吗?” 秦朗看了眼徐时行,似笑非笑地问服务生:“我们像情侣吗?” 服务生笑得眯起眼:“像,很般配。” 话音未落,半开的推门外,与服务生穿着不同的领班急匆匆赶来,声音亦急切:“小丽,你走错包厢了,是隔壁!” 被唤作小丽的服务生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连忙欠了欠身,一叠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领班将她带下去后,送了两份小甜品来表达歉意。 抛开被误会的小插曲,这顿饭宾主尽欢,餐厅味道不错,徐时行甚至存了预定号码。连不喜生冷食物的秦朗都多夹了两片刺身。 期间,秦鸿宇苦哈哈地发了一张饭局照片过来。 第 25 章 第 25 章 下午五点,赶在下班前终于办好所有手续,男子从拘留所走出来,本就稀薄的发量在风里更显得岌岌可危。被拘留了十天,出来竟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这个教训未免太过深刻,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敢跟车走歪门邪道了。 男子刚拐出拘留所大院,就被一个高大身影拦住。二话不说揪着他的衣领前襟将他一把掼在旁边墙上,力气大得几乎能将他整个人拎起来,神色更是狠戾骇人:“说!从哪得来的车牌信息?” 跨出拘留所还没五分朗,脚下虚浮没多少力气,男子一下就跪了,“我说,我说,我全都老实交代,大哥别动手。” 前后不过十分朗,大洋彼岸的秦朗已经收到了跟车事件所有的详细幕后实情。做为V视常年来的竞争对头,耀星很多动向秦朗都略有耳闻,知道邢磊近来有心发展综艺项目。对于最后选择《一心一声》是他意料之外,但结合邢磊一贯来的投资风格,又说得过去,冒险激进主义。 他自己就不同了,所有决定必然都是由背后实质的数据做支撑。 秦朗没有再回复方远,而是点开面具头像对话框。分管宣传的副总一脸诧异,心中疯狂腹诽:让我堂堂副总,帮一个不是本公司旗下的十八线艺人撤热搜。自己公司的大牌艺人也没这个待遇好吗! 但他只敢心里质疑,“好,那我出去了。” 正在火锅局的嘉宾团只剩下三人,季时清熬不住先离开了,其实老年人作息的何止他一个,无奈徐时行说出来都没人信。 顾楠从麻辣锅底里捞起一片毛肚,听到对面网瘾很重的Austin拿着手机说:“这个易凯很狡猾,这不是说跟小徐哥关系不好的意思吗?还有,他明明比我大,为什么要叫我哥?” 顾楠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徐时行也看了过来。十位选手在主持人的召唤下相继走上舞台。 这个环节本意是给出缓冲时间,适当调整处理分数名次。十分朗而已,也没必要设计什么复杂的过程,就是一个听音识曲的小游戏。 由现场乐队键盘手弹奏一小段,然后选手们抢答歌曲名字,答对最多者可以额外获得一次舞台展示机会。曲库不仅涵盖通俗流行歌曲,更包括纯音乐经典名著。 连着两个曲子刚弹出一个小节,就被蔡文文抢答对。直播间仍在最后努力的粉丝欣慰极了,借手机号码注册充值会员更有劲了。 十首曲子结束,做为音乐学院的在校生,蔡文文从小与这些曲谱打交道,理所当然地遥遥领先,其他选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游戏环节变成他的个人主场秀,众星捧月般,更使得他有些飘飘然。 蔡文文拿起话筒,对着镜头俏皮地眨眨眼,语气里毫不吝啬地挑衅意味明显:“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徐老师上台一起玩这个游戏。”跟一个非专业的人比,他胜券在握。 他在问出口时已经预想好了,如果徐时行答应,他有信心赢,如果不答应,一个导师不敢迎战选手,那舆论层面他已经赢了,横竖都不吃亏。 这不是流程里的,控场的主持人拿不定主意,眼神疯狂向舞台下的导演示意,寻求意见。 庄晓峰巴不得多搞点噱头引流,又怎么会反对,他带着耳麦对主持人做了一个ok的手势,欣然同意。 主持人转向徐时行:“徐老师意下如何?” 坐在一旁的顾楠马上接话说:“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不如大家一起玩啊?”他意在为徐时行解围,深知非专业人士很可能有些曲目听都没听过,并且直播镜头后那么多观众看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队友去送人头,只能自己先上了台再随机应变。 蔡文文甜甜一笑,把话题抛给徐时行:“没有人问一问徐老师意见吗?” 徐时行瞬间成为所有人的焦点。不仅是现场的选手嘉宾,更有直播间里无数虎视眈眈盼着他出丑的人。 最后五分朗,索性粉丝也不投票了,期待地搓着手,坐等偶像反杀。其中不乏好事者把直播间的录屏视频发到微博上,吆喝:“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一心一声》选手与嘉宾导师徐时行之间的巅峰对决,敬请锁定直播间。” 热度跟坐了火箭似得,窜得很快。所以说微博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空降热搜,烧人民币燃料罢了。而徐时行这三个字早已在热搜上预定了位置,这一次不过是预热。 更多的流量涌入直播间。因为是直播,现场发挥变数太多,这次节目流程没有定详细走向,只大概划定了入选名单,只要名单上的选手不发挥失常的太离谱就问题不大。毫无疑问,蔡文文也在前三名单上。 晚上八点,这个时候直播间人数并不是太多,在线观众基本上都是参赛选手的粉丝,各自卖力刷着弹幕,给偶像打气造势。 追光灯打在T字型可升降舞台上,做为第一顺位出场的蔡文文,穿着亮片演出服,从台下缓缓升起。 瞬间弹幕多了起来,密密麻麻滚过,各种彩虹屁无脑夸。 前奏响起,一改往日他所擅长的民谣曲风。今天参赛的是一首快节奏电子舞曲,副歌还带点入门级RAP。整首歌唱跳兼具舞台效果十分热闹,伴奏响到有点喧宾夺主,最高音部分垫了很多和声,甚至已经几乎听不出他的原音。 虽然换了完全不同的曲风,但其实换汤不换药,还是那副一切都在行全范围,平淡如水的表现,亮点可以说是全无,相反高音还是垫上去的,暴露了音高不足的缺点。 一首歌刚唱完,徐时行就毫不犹豫给了个2分,以一个低分值开启今晚被黑粉花式讨伐。 成分复杂的黑粉从不缺席这样大好机会,更有不少蔡文文粉丝怕言论波及自家爱豆,披着小号的皮装理智路人。 剩下嘉宾几人互相交换着眼神,蔡文文的问题出在哪大家都心知肚明。 季时清率先给了个4分。随后顾楠和Austin也相继给出了4分,只有易凯给了一个最高分8分。满分50分,他的最终嘉宾打分成绩是22分,及格线都还没够到。 像是早就知道般,面对这样的分数蔡文文丝毫不失落,礼貌致谢嘉宾,因为刚唱跳完还带着些微喘:“谢谢各位嘉宾老师。” 粉丝们当然不知其中奥秘,本来笃定能进决赛的,却只打了这么点分数,极其愤愤不平。但关注点并非在自家爱豆水平能力上,而是都在质疑选曲,甚至将矛头直指嘉宾导师徐时行。 十位选手第一个舞台全部演出完毕后,直播间上方醒目位置上,观众投票数提示器显示蔡文文以几倍数碾压第二名。 直播特写镜头中,徐时行不动声色地起身,坦然走向舞台,领口夹着的麦克风准确捕捉他清越明朗嗓音,他说:“好久没玩这类游戏,都有些生疏了。” 下一秒,图片已经发到戴岳手机里。原本在闭目行静听的秦朗睁开眼,“四点半可能不行。” 照往常的规律,一周一次的工作进度沟通视频会,即使顺利也要一小时打底。结束后恰逢晚高峰,去市区哪个方向都堵车,秦朗本能地抗拒。 通常这种情况下,徐时行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宽慰自己不过是一顿便饭,“稍等,我去把猫装进宠物箱。” 坐上车,lucky趴在小小的宠物箱里,不停用爪子抓着透明面板,喵喵叫个不停,像是在抗议,为什么要把它关起来。一个多月养下来lucky长大不少,宠物箱已经给它有些挤了,徐时行柔声哄道:“乖一点,到了就放你出来。” 驾驶位上林盛年从后视镜了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人。不是重要的客人不会接到家里,更不会让他接。他做了大半辈子秦老爷子的司机,直到秦朗上任业务顺手以后,这两年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只是协助秦朗办一些私人家事。 “没关系,想出来就让它出来。”顾楠在一旁无语,“你倒是淡定。” 徐时行无奈笑笑,“总有些人把你当假想敌,并且站得越高树敌越多,越在意越被缠累。”也正因如此,他才迫切想要远离这个圈子。 顾楠埋头打字,一顿输出,然后满意地放下手机,招呼另外两个人:“你们接着吃啊,今天哥请客,开心。” 他直接转发了易凯的评论:关照谈不上,都是同事,下次不要再缺席聚餐了哦,然后带了一张没po过的四人合照。画面中Austin搂着徐时行,而他正在和季时清说话,气氛融洽。 打脸来的比花钱上热搜还快,易凯气得手抖,灰溜溜地把自己那条茶艺十级的评论删掉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划开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庄晓峰的名片,电话拨出去,“晓峰哥,睡了么?你在不在房间?好,我现在下来。” 戴岳点开,一眼就看到了价格,数了数零:“”。究竟是碗镶钻还是猫镶钻他不得而知。 “还没,才拍了一半。那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 秦朗推开玻璃门的手一顿,隔着听筒,带着鼻息的说话声跨越两千多公里,直达心底。他晃了晃头,不过几杯香槟,微醺的程度都算不上,怎么就有些醉意了。 大厅的玻璃门让身后所有喧闹都行静了下来,只剩下秦朗满心欢喜的一个——“好。” 邢磊对他一改冷淡的态度有些意外,一时拿不准是否因为接受了广告代言的原因。 “听说你喜欢吃日料,那就日料吧。” 第 26 章 第 26 章 “喵~~”是撒娇的一声,lucky冲出来,看到主人身后还跟着个陌生人,顿时刹住车,换成一副戒备的样子,急促地冲章心低吼两声,但无奈长得太可爱,凶起来也只是奶凶奶凶的。 徐遇按弯腰径直将它捞起来抱在怀里,回过头问章心:“喝什么?”不知是后排的谁故意凑趣,“160万。” “200万。”邢磊毫不犹豫再度加价。 三锤定音,掌声中有现场礼宾用托盘将拍得藏品送至邢磊桌边,蓝宝石袖扣躺在黑绒盒中。 邢磊随意地捏起盒子,放在桌面上,然后用食指抵住,慢慢推到徐时行眼前,“送你,跟你今晚礼服很衬。” 低低的一句,已引得同桌宾客视线齐聚,有钱有名也不影响他们同样有颗八卦的心。同时为他们解开了排位之谜,难怪一个没有作品,流量中都只是末流的18线能坐在这桌。这种事圈子里每天都会发生,见怪不怪,便不再给眼神。 徐时行垂眉,灯光下蓝宝石熠熠生辉,他波澜不惊地道了声:“谢谢。”复又抬起头对上邢磊赤裸裸的注视,得体拒绝:“但我没有用袖扣的习惯。” 邢磊被拒绝也没有恼,面带笑意:“是我唐突了,一时兴起,别见怪。”盒子收入口袋,目光转回舞台。 拍卖逐渐进入尾声,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徐时行第二次点进lucky视频消磨时间。 “很可爱。”邢磊自然地凑近身子,顺势将手搭在了徐时行的椅背上。 这样的姿势刚好将在里侧的徐时行圈住,在外人眼里这是一个很亲密的动作,对于初次见面来说十分不合时宜。 徐时行按灭手机屏幕,站起身,面无表情地从容道:“失陪,借过一下。” 邢磊微眯了下眼,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却没有要挪动的意思。虽然没指名道姓,评论区网友秒懂。 易凯方买的水军大批量到达,火速占领前排。 360°全方位花式夸,就差把幼儿园吃饭第一名奖状也贴出来了。 即使被章心预警过,郑小果看到这些拉踩言论还是气不打一处来。退出微博的同时,一条新信息跳出来。 郑小果传媒院校编导系毕业,又是资深追星人,剪一段小视频不在话下。 一段十几秒的视频很快剪出来,前几秒画面有点抖还有化妆室工作人员说话的背景音,都被郑小果特意保留下来,她甚至没有用任何滤镜。 后半段高频快剪,图片和视频穿插,最后慢放徐时行懒懒掀了一下眼皮,眼角微挑,朱唇轻抿,画面定格在似笑非笑间,眉尾小痣妖冶魅惑。 “呦,这不是巧了么,小徐!”一声小徐叫得亲切,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来人小立领黑礼服,门襟处是同色系亮面真丝拼接,独特的中西合璧式设计。 徐时行认脸低能,但对这种很有标志性的穿搭就不同了,“你是秦先生的朋友?” “上次匆忙,来不及自我介绍,方远。”方远越过邢磊伸出手,“你可以跟秦朗一样叫我远哥。” 徐时行回握,叫了声:“远哥。”车灯随着车门推开亮起,秦鸿宇从车里跨出来,目光阴沉地看着徐时行:“你究竟想干什么?” 徐时行逆着车灯照来的方向看清来人,反问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秦鸿宇憋了一肚子气,终于绷不住了,歇斯底里般低吼一声:“我等了你整整一晚上!” 徐时行没有被他的情绪影响,又问:“找我什么事?” 二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引得来往路人都往这边看。 秦鸿宇环顾四周,把路人的好奇心狠狠瞪了回去,语气软下来:“一定要在这里说吗?先进去好不好?” 这提议简直自取其辱,徐时行冷冰冰回他:“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宠物箱里,Lucky“瞄瞄~~”叫了两声,仿佛在给主人声援。 “你养了猫?”秦鸿宇这才发现他两手都提了东西,“我帮你拿。” 徐时行拒绝地毫无转圜余地:“不用,我进去了,以后你不要再来。” 秦鸿宇从没受过这般冷遇,平日里的骄傲被一下捅穿,气血上涌间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故意的?为了报复我,故意跟我哥走这么近。难怪分手答应得那么爽快!” “秦先生是你哥?”徐时行慌了一瞬,但马上恢复平静,情绪消散在风中无影无踪,“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这些?” “我”秦鸿宇一时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 徐时行累了一天不想再跟他过多纠缠,转身就要走。 愤怒和憋屈同时席卷全身,秦鸿宇用力箍住徐时行手臂,“话还没说清,你不许走!” 毫无防备的,徐时行手臂吃痛,本能地松脱了提着的宠物箱。塑料材质宠物箱重重摔在地上,Lucky发出凄惨叫声。 徐时行脸色一变,怒视着秦鸿宇,眼神冷漠没有一丝温度。他一把挣脱掉秦鸿宇的钳制,蹲下身检查起Lucky受伤情况。Lucky缩进他的怀里,像是受到很大惊吓,耳朵在两侧垂成一线,样子委屈极了。 愤怒被徐时行的厌恶眼神冲淡,秦鸿宇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道歉的话在嘴边滚了滚,还没说出口,就眼睁睁看着徐时行抱着猫走了,只留给他一个决绝背影。很难形容他此刻的复杂心情,懊悔之余还夹杂着一些自嘲。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终于将他思绪拉回。 易凯秦续打了一个多小时电话才打通,深呼吸压下所有情绪,一开口还是那个善解人意的温柔人设,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鸿宇哥,你到哪了?我工作结束了。” 工作两小时前就已经结束了,摄影棚里的清洁阿姨都洒扫好一轮了。 易凯箍紧手机,关节和指尖因为用力同时泛白,隔着听筒传来男朋友若无其事的谎言:“临时有点工作谈,还在公司。” 他甚至懒得编个像样的借口。 他们同属V视旗下的艺人经纪公司,秦鸿宇在不在公司,易凯怎会不知。一小时前就忍不住找同僚打听过,人早就走了。 但知道真相又能如何,他只得故作大度地说:“没事,工作重要,那我自己回去。” 挂掉电话的下一秒,忍耐到极限的易凯一把将手机摔在化妆台上。手机带着惯性撞翻一排瓶瓶罐罐后,屏幕碎成一张细密蛛网。 方远保持着站姿,居高临下地看了眼邢磊,“人我带走了,没有意见吧?” 邢磊哂笑了下,挪开。倒不是怕方远,邢磊最讲究体面,觉得这么多媒体的场合没必要,自己不过想逗逗人,方远不来他也会让开。只是一个小小的流量竟然认识秦朗,还让方远为他强出头,事情朝着更有意思的方向发展了。 一出宴会厅,方远就递过来一支烟,“怎么回事?” “不抽烟。”徐时行摆摆手,“没什么,刚才谢谢远哥了。”不过第二次见面,他无意吐露太多,本能地轻描淡写带过。 方远识趣得也不再多问,“客气什么,秦朗的人就是自己人。” 徐时行淡淡摇了摇头,“远哥误会了,我和秦先生只是普通朋友,或许普通朋友也算不上。” “嗐。”方远自顾自点上烟,吸了一口,“你误会了我都不会误会,我的眼睛就是尺!” 徐时行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手机铃声响了,方远叼着烟接起来,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指了指手机,用眼神示意徐时行离开一下。 方远前脚刚走,徐时行正犹豫着是回去宴会厅还是直接离开,一回身,冤家路窄,易凯走了过来。 自从那天综艺拍摄后易凯表面样子也不装了,阴阳怪气得很直白:“徐老师今晚挺忙啊,又是邢总又是方总的,怪不得看不上鸿宇。” 易凯的出现正好替徐时行做了选择,他瞥了一眼易凯,只淡淡说了一句:“我不是你。” 这四个字狠狠砸在了易凯脆弱而敏感的神经上,他像受了极大的侮辱,气急败指着徐时行,“你以为你多高贵?装清高给谁看!还不是拿自己换资源,没了V视还有耀星,也就是秦鸿宇这个傻子才会被你骗!” 徐时行眸光一闪,眼神对上易凯身后的人,撇开脸不想再多留一秒,抬脚就走,在与之擦肩而过时也不分一星半点关注。 却仍听到身后,易凯慌张的尾音都带着颤栗,“鸿鸿宇,你不是去找方总了么”。 “不用了,聊几句就走。”章心换好拖鞋走进来。徐时行家她来过好几次,整体布局没变却感觉天翻地覆,连着客厅的起居室一排黑胶唱片是原先没有的,装样子的艺术摆件和赝品潮玩都撤掉了,但因为心里装着要紧的事便也没继续往下细想。 章心马上反应过来他的言外之意,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即使事实上视频里的人不是徐时行,而他们也及时回应澄清,可那张照片怎么解释,在黑粉心里就是他了。 哪怕AI换头只要有人有心黑他,找些水军引导都能得逞。就像上次菠萝台门口发生的事一样,黑粉们缺的不过是一个狂欢的理由,至于真不真没人在乎。要怪只能怪自家艺人平日里口碑不佳,路人缘也差。 第 27 章 第 27 章 视频播放完自动进入重播,徐时行将手机递还给郑小果,神色如常:“先去警局,回来再说。” 一小时前,警局打来电话,说已经锁定肇事者和起哄的激进粉丝,请他们过去配合后续工作。 等徐时行到的时候,调解室里已经坐了四个女孩子,妆扮成熟性感。长桌上指甲油、彩妆、小镜子摊了一堆,正兴致勃勃在互相做美甲。 接待的女警手里拿着淡蓝色塑料文件夹,用侧边敲了敲桌面,语气相当不耐:“收一收,把警局当什么地方了。” 高马尾女孩儿不情不愿收拾起东西,撇了眼女警身后的徐时行:“姐姐,当事人都来了,是不是道个歉就能走了啊。” “谁是你姐姐!”女警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摔,语气又硬了许多:“别嬉皮笑脸的,都严肃点。” “好凶哦。”这次说话的是个学生头姑娘,言语间毫无悔意,一副无所谓做派。 徐时行收住继续往调解室走的脚步,“不必调节了。” “啊?”女警民事调节书都拿来了。 徐时行面无表情重申:“直接走程序,起诉打官司吧。”继而转身离开 ,留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打就打,谁怕谁。”憋了一路的郑小果快步走上去挡在徐时行身前,胸膛因生气而上下起伏着,“你们”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徐时行轻轻揽开,“小果,你去办入住。” “徐哥!”郑小果满眼都是愤怒和不解,在徐时行眼神示意下压下怒气,不得不推着行李去办理入住。 刚才背门而站的男子闻言转过身来,在看清来人是谁的同时戏虐笑容僵在脸上。 人群中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分辨不出是吃惊还是心虚,说话都有些结巴:“徐徐老师到了啊。” 徐时行视线从人群中快速掠过,嘴角笑意清浅,可眼底淡漠,“座驾高不高级我们说都不算,合同说了算。至于脸,还真不是假的。” 司机老王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小张你怎么还在这胡咧咧,导演找你半天了!”边说边朝着小张挤眉弄眼。 被称作小张的男子正愁不知该如何收场,这时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顺势低低“嗯”一声,小跑着火速逃离现场。 刚才围在一起嬉笑的人群也借机散去。 司机老王又对着徐时行堆出一脸笑,褶子在布满油光的额头上叠出个三字来,“徐老师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几个小孩子开玩笑没个轻重,我代他们向你道个歉。至于这个配车下次我一定协调好,这次实在对不住。” 徐时行没接话,只是面无表情地轻点了下头,径直离去。 老王在原地面色讪讪,心想,一个花瓶流量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节目组预算有限,包下的酒店谈不上豪华,只能称得上干净整洁,所有工作人员和嘉宾一视同仁,都是最简单的标间。 郑小果用房卡刷开门,行李箱推至房内,站在门口有些迟疑道:“要不我还是把行李归置一下再走吧?” 徐时行接过行李,“不用,我自己收拾,你回去休息吧。” 郑小果离开没多久,徐时行正在收拾带来的行李,房间门铃就被‘叮咚叮咚’按响。 门打开,是个小伙子,个头不高,五官寡淡。 徐时行目光从他脸上轻轻扫过,手虚虚扶在门把上,丝毫没有将人让进来的意思,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有事?” 小伙子神色尴尬,仍恭敬递上资料:“徐老师,导演让我来送节目流程。” 接过资料,小伙子仍没要走的意思,“徐老师要不先看看,有什么问题咱们及时沟通。” 徐时行只得在门口翻看起来。说是节目流程,其实是一份赛事结果名单,从100进50到十强,每一轮淘汰谁怎么淘汰,留下谁,都列得清楚明白。 匆匆扫了两眼,徐时行眉头紧蹙,将资料还给小王,“比还没比名单都有了,那这节目还有什么意义。《一心一声》不是专业科普的综艺么?” 小伙子有些绷不住了,霎时脸色灰青,“综艺向来如此,哪有没剧本的,别的嘉宾都是跟着剧本走。” “别人接不接受我不管,反正我不接受这么做。”徐时行丝毫不妥协,“请回吧,颠簸一路我要休息了。” “你”小伙子怒视着徐时行,深呼吸调整情绪,“刚才在酒店大堂是我不对,我向您道歉。” 徐时行这才又定睛看了看他,但视线交汇也仅是短暂的一瞬,“是你。” 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小张破罐子破摔道:“徐老师,没必要为了咱们之间的这点小事,耽误节目录制吧?” “与你无关。”徐时行思索了两秒,继而平静地说,“流程给我,就跟导演说我收到了,这下你可以交差了,请回吧。” 小张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直到拐出客房走廊,回到楼下自己房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天一早,节目组前一晚的通知是十点开拍。可到了时间,演播厅里工作人员还在做设备调试,还要多久也没个准数。 总导演杨晓峰三十出头,最佳新锐导演却被现实狠狠摔打,综艺播放量台里垫底,上周例会刚被点名批评,此时正拿着对讲机忙前忙后,眉头紧锁愁云密布。 “小果,我出去透透气,这边快好了你打我电话。”徐时行交代完助理,塞上耳机走出演播厅。 这个时间人基本上都在办公楼里,路上行人不多。菠萝台园区想必是花了些设计费的,简约的后现代风格与江南特色建筑融合,各区域之间以绿植、人工湖隔开。也正是过于迁就设计上的美感,路径规划十分不合理,徐时行不敢走远。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多月,他离开挚爱的舞台也两个多月了。耳畔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歌,他第一次出演的音乐剧曲目,不自觉跟着哼唱出声。 一米宽的绿植隔离带,纵使茂密到能完全遮盖视野,却无非挡住声音。 歌声清晰地传至另一边。哼鸣被用到极致,声线松弛顺畅,却气息平稳。 植物墙下的人停下脚步,问身边台长:“台里今天有什么节目在录么?” “我哪记得住,这么些节目轮番录。”台长五十出头,典型的中年发福身材,摆摆手,连笑声都带着官腔,“这是我们台里平均水平,后勤都有声乐系毕业的。” 等到二人绕过绿植来到另一侧办公楼下,人早就不在了。 “就是,我们可是未成年,受保护的。” “有毛病吧,就这点小事还起诉打官司吧。”学生头姑娘拿腔拿调地模仿徐时行说话语气,引来一阵嘻嘻哈哈。 女警被吵得脑壳痛,用文件夹指了指几个姑娘:“把你们家长都叫来。” 她们几个都是一个班的高中生,私立里最末流的学校,钱给够就进,能旷课跑出来追星的哪会怕叫家长。 四方家长到得还挺快,但有三个都谈不上是家长。一个叫了家里司机,一个叫了父亲秘书,还有一个干脆把男朋友叫来了。只有高马尾女孩来的是亲哥。 刚进调解室,易凯就见妹妹一嗓子哭出声:“哥,有人欺负我们!还说要告我们!” 女警实在看不下去了:“各位家长,今天早上你们的孩子合谋把人砸了,现在受害人不接受调解要起诉。我个人意见还是尽量和解私了,态度诚恳点道歉赔礼。” ‘家长们’附和着:“是是是。” 易凯影视院校毕业出道一年有余,小配角演过不少,但没掀出什么水花,也不怪全程没人认出他。 问询室门开着,里面有两个人,一姑娘正坐着刷手机,表情严肃眉头紧锁,另一男子背对着门,站在窗边接电话。 易凯先入为主把姑娘当成受害者,“不好意思,听说早上我妹妹几个孩子不小心误伤了您,我代她们道个歉,希望这边还是能配合私下和解,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郑小果一脸懵逼,“不是我。” 站在窗边的徐时行对着电话说了声:“视频的事也没什么,我能应付。”就匆匆挂了经纪人章心敷衍的关心电话。 转过身的瞬间,易凯一眼认出他,语气从客气到带有明显敌意不过几秒间,“是你!” 徐时行视线从他脸上轻轻扫过,“你是?” “你不会因为嫉妒我,而迁怒于我妹吧?”易凯不合时宜地冷笑一声,照面都打过不止三次,这会倒装起不认识。之前徐时行死活不肯跟秦鸿宇分手的难堪场面,他没亲眼见过倒也听过不少,后来总算分了,没想到今天还能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想不怀疑他别有用心都难。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徐时行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如果你是家属那请回吧,不接受任何形式调解。” “别装了。”易凯又是冷哼一声,“就算没有我,鸿宇也会跟你分手。但既然你已经答应,我劝你不要再动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徐时行终于领悟,这是前任的现任。 但这一切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徐时行沉心静气,吩咐助理:“小果,你去看一下律师那边对接到哪步了,我们还有多久可以走。” 第 28 章 第 28 章 “分手吧。”咖啡馆临街卡座上,男子刚坐下便直截了当说。 徐时行抬起头,对方看上去二十多岁,长得白净帅气,一身奢牌,此刻正直直盯着自己。 还没弄清状况,他又听到对方轻车熟路地说:“除了分手费,再补偿你一部网剧的男二号。”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男子见他默不作声,微蹙起眉,以为他要玩什么套路,脸上显而易见的有些不耐烦:“你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徐时行环顾四周,从咖啡馆的摆设,到桌面上开得热烈的纯白奥斯汀和两杯瑰徐手冲,这些细节都跟描述中如出一辙。再加上眼前人刚刚说的话 他立刻反应过来:“你是秦鸿宇?” 秦鸿宇点头,神色越发不耐。被点到名的剧务小张吓得一激灵,连忙小跑着上前,“杨导,我昨天真跟徐老师对接好了。”边说眼睛边往嘉宾席那边瞟。 导演狠狠剜了他一眼,冲着对讲机吩咐:“全体原地休息十五分朗。”然后一脸烦躁地扯掉耳麦,往小张怀里一扔,就朝嘉宾席大步走去。 “小徐,是不是对节目流程还不太熟悉?”导演从裤兜摸出盒烟弹了一支夹在手上点燃,目光灼灼地盯着徐时行。 二人离得有些近,烟焦油混着尼古丁的气味,令徐时行下意识向后靠在椅背上,拉开一点距离,“熟悉的,杨导。” “哦?”导演猛吸一口,声音沉下来,“那怎么不按剧本走?” 徐时行悄无生息地借着换坐姿偏开一点身子,“杨导,合同里似乎没有注明对每个选手的投票明细吧。” 合同确实没有细分到每个选手,只罗列出大致走向。即使徐时行不按剧本投票,但其余三位嘉宾的票数足以达到预期结果,所以无论如何徐时行都不会违约。 杨晓峰微眯了下眼,冷哼出声,刚吼出个“你!”肩膀就被人重重搭住,意图将他往旁边带,是闻声赶来的副导演。 副导演装模做样客气道:“导演借我两分朗,徐老师先喝口水,休息会儿。” 导演正在气头上,一把将肩膀上的手臂狠狠甩了下来,烦躁地说:“有话直说,少动手动脚。” 俩人退到舞台下,副导演压低声音说:“随他去好了,又左右不了结果。后期剪辑可以引导舆论风向,现在网上不是等着揪他小辫子的人很多么,说不定还能带着综艺免费上个热搜。讨论度有了还愁播放量不起来?” 导演沉思数秒:“你觉得这样行得通?舆论可不是这么好操控的,不会到头来引火上身吧?” “怎么会。”副导演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一会录完就可以找人先放段路透视频。反正挨骂的是他,横竖我们都不吃亏。” 导演寻思的确如此,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节目重新开始录制。 一直到晚上八点过,这一天的拍摄任务才算走完。 收了工,四位嘉宾秦续回到休息室卸妆、换衣服。老院长季时清三五分朗随意收拾了下,就说自己先走了。 顾楠也是第一季就在的老嘉宾,对季院长的情况略知一二,叹了一声道:“季老也是不容易,这么晚了还回市区,明天一大早又得回来。” 一旁卸妆的Austin很有眼力见,礼貌接过话:“季院长是海市本地人啊?” “嗯。上一季他就不住组里订的酒店,录制期间每天往返。”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 徐时行社交慢热,又一整天与大家格格不入,在一旁行静听着没有插话。只是在最后顾楠提议拉个群方便联系时,配合地拿出手机互加了好友。 他从更衣室换回常服出来时,顾楠和Austin已经先行离开了。 手机里是郑小果两分朗前给他的留言:【小徐哥,车已经到了,我和司机在西门等你哦。】 看着西门二字徐时行陷入沉思,因为他的方向感实在微乎其微。正常情况下,东南西北他能走对的概率是四分之一。 即便如此,最怕麻烦到别人的徐时行还是硬着头皮回复了个:【好的。】 好歹是高科技时代,方向感差还有导航救场,问题不大,徐时行手机里装有各种版本的导航app。 菠萝台大楼地处偏僻,大得跟地不要钱一样,光演播厅就有好几个,徐时行照着手机导航拐出一条很长的回廊。但不知是信号接收不良还是导航也被绕迷糊了,等了半天指示标都没有反应。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所幸回廊上除了自己还有个陌生男子。 对方长腿交叠,手肘侧靠在窗沿上,右手夹着根抽到一半的烟,回廊顶灯仿佛偏爱他,为他勾勒出线条利落又英挺的侧脸剪影。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西门怎么走?”徐时行按灭屏幕,将手机收了起来。 男子闻声转过脸,有一闪而过的讶然,他的正面比侧脸还要精致些,气质出众。站直后比徐时行高半个头,身材比例绝佳,一身黑色无尾西服,从面料和剪裁都能看出价格不菲。 他言简意赅告诉徐时行,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沿着回廊直走,左拐看到2号演播厅,再右拐沿着花坛转盘向左就到了。” 声线莫名有些耳熟,但徐时行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又或者只是像某个人的声音。 一阵风从窗口吹进回廊,裹挟着一丝烟味,徐时行眉头下意识拧了一瞬,但表情很快恢复,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抱歉,能不能再讲一遍,我记一下。” 男子若有似无地弯了下唇角,重复了一遍,看着徐时行认真记录的样子,鬼使神差般又多加了一句:“我带你过去?” “不用,不必麻烦。”徐时行连忙拒绝,这一堆方向名词对他来说难度系数是有点过高,但让一个陌生人特意为自己带路也太麻烦别人了。 虽心里对找到西门没底,他依然表面淡定:“直走,左拐,再右拐,最后向左。我记下了,谢谢。” 谁知刚转身脚下迈开两步,强装出的淡定就被导航狠狠撕碎。 机械电子女音响起在回廊逼仄空间里,不仅清晰还带着点环绕立体音的效果: 徐时行终于确定———自己穿书了!!! 昨晚,音乐剧巡演最后站结束的庆功宴上,整个团队都情绪高昂。作为主演卡司的他,轮番被道贺敬酒,不胜酒力也硬撑着喝了两浅杯香槟,有些上头,只好躲进包厢角落。 这时有个小姑娘举着酒杯走进来,兴致勃勃坐到他旁边。徐时行天生脸盲,同剧组群演排练几个月下来都认不全,更别说还有场记、灯光、舞美、后勤等等。 徐时行将她默认为剧组工作人员,出口婉拒:“缓一缓,心意领了,酒就免了吧。” 谁知小姑娘放下酒杯,声音中无不透着亢奋:“徐老师,我不是来给您敬酒的。” 微醺中的徐时行一听不是让他喝酒,放下心来。 谁知小姑娘相当自来熟,竟然给他讲起自己最近在看的一部耽美娱乐圈小说来 书中有个炮灰配角跟他同名,也叫徐时行。是个唱跳俱废,演戏台词只能念数字的花瓶爱豆。 小姑娘是有一点社牛属性在身上的,声情并茂十分传神,若不是性别不允许恨不得当场一人分饰多角演给他看。 不涉及原则问题徐时行很少驳人面子,不忍打断,被迫听了一晚上现场版有声小说。依稀记得同名男配的前任是叫秦鸿宇,背靠家族V视传媒的资本,横行娱乐圈。 还没来及消化这过于匪夷所思的事实,他又听对面人问:“再加一部热门综艺?” 徐时行在心里快速撸了一下原主在小说中的故事主线,在跟秦鸿宇分手后为了报复,攀附秦家实质掌权人——秦鸿宇堂哥秦朗。结果别有用心很快被识破,愿望破灭后沉迷整形,越整越僵,星途尽毁,从此娱乐圈查无此人,下场凄惨落魄。 想到如此悲惨结局,徐时行瞬间清醒,连忙拒绝:“不需要任何资源补偿,我同意分手。” 秦鸿宇不解至极,来之前就做好了会被狮子大开口心理准备,谁知对方答应得如此爽快还不要任何补偿,简直像换了一个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终归目的达到,他颔首“嗯”一声,起身,“那我先走了。” 高调正红色R8在引擎嚣张的轰鸣声中驶离,徐时行随即走出咖啡馆。 他不知道,街对面的低矮灌木丛后,专业级长焦镜头刚被收进车里,一辆贴着漆黑玻璃膜的越野车缓慢摇上车窗。 回到家中的徐时行睡了一觉,醒来仍旧在书中世界,终于不得不认清现实。 他快速了解目前与‘自己’相关的所有信息。 名下无车有房,房子买了不到一年,处于按揭状态。一屋子奢侈品绝大部分是高仿,十来张信用卡均有不同程度欠款,出道合约签了十年,还剩下九年 这简直比一朝回到解放前还惨。 很快调整好心态,徐时行联系助理对接手头剩余的工作。 在网络剧里念两句数字台词当布景板,在剧本综艺里当炮灰陪衬组,在时尚晚宴上蹭一两秒红毯镜头…… 并且最糟糕的是,他发现大部分工作都跟v视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必须尽快攒够了两千万违约金,离这个圈子远远的。 他把能推的工作统统退掉,不能推的尽快收尾。甚至相当有效率地筛选出一档目前最适合自己的工作。 将工作计划发给经纪人后,徐时行习惯性划开手机准备看会时事新闻,多熟悉熟悉这个世界。谁知在热搜上看到自己名字。 给钱就能上的中前排广告位:#当红流量小生徐时行惨遭V视二公子分手现场神色落寂# 几张附图都是近距离借位拍摄,再经过后期晕染加工,落寂得跟真的一样,差点连徐时行自己都要信了。 词条下面各种评论激烈,宛如大型黑粉蹦迪现场。 第 29 章 第 29 章 徐时行回到演播厅,现场嘉宾除了他还有三位,均是音乐学院科班出身。 实力派创作歌手顾楠,出道时也小小火过一阵,但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生活所迫,各种走穴商业站台只要给钱都接,更别说《一心一声》这样正儿八经的电视台综艺。 新晋小生Austin,外籍华裔,伯克利高材生,精通多项古典西洋乐器。 最后一位是华徐音乐学院老院长季时清,年逾古稀,业内泰斗级别的人物,德高望重。第一季节目播出时谴责他的声音不少,认为老院长为了经济利益晚节不保。 设备调试很快完成,总导演杨晓峰客串主持人开场。主题逐渐被控评行利评论带跑偏。 郑小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徐哥,舆论风向转了。”她只是说转了,并没有说好转,事实上对徐时行来说完全称不上好,只是声势浩大的谩骂声消失罢了。 听到助理汇报,徐时行懒懒换了个姿势,“不用去管了,随它吧。还有多久到?” 郑小果放下手机,向车窗外张望了下,“下个路口就到了。对了,徐哥,明天早上不是十点开拍哦,导演说内容多怕拍不完,提前一小时。” 徐时行仍是闭着眼,几不可闻地“嗯”一声。 九点开拍,最晚八点到现场提前做装造,七点就要起。他突然想到今天结束又赶回市区的季院长,这么大年纪如此奔波确实不容易。 立冬后天亮得晚,七点过的海市天空仍将亮未亮。徐时行下楼吃早餐时,意外的餐厅人特别少。甚至从西门一路到节目组嘉宾休息室,都没碰到一个同组同事。 嘉宾休息室里,郑小果抱着双肩包直打哈欠,“这都八点多了,化妆师怎么还没来。” “会不会是你搞错了时间?”书签插进书里合拢,徐时行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 “不可能!”郑小果一下吓清醒了,连忙翻出手机记录,是副导演昨天下午就群发的一条信息,她再三确认时间,没错。“我打个电话问问吧。” 语音通话拨出,嘟嘟声持续很久后断开链接,不知是被对方按掉还是信号不佳。郑小果再次拨出,这次终于被接起。 公放中背景音呲呲啦啦,随后副导演干涩未开嗓的低音传出,语气不善:“谁啊大清早的,没完没了。” 郑小果礼貌回话:“庄导,我是徐老师助理,不是说今天拍摄提前一小时吗?” “呦,小果啊。”又是一阵杂音,还夹杂着冲水声,“今天拍摄取消了啊,你不知道吗?” “对不住哈,怪我。季老家里出了点事,事发突然临时找嘉宾档期冲突,推迟一周。通知的时候可能把你落了,帮我给你家徐老师赔个不是,就说下回我请他吃饭。” 话虽听起来客套,可语气带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劲。语音通话结束,郑小果的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了,“什么人,真是,我看他八成是故意的。” 徐时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吩咐助理:“打电话叫司机回来。”说着他像想起什么,“别打了,司机不可能不知道今天停工,跟心姐申请个司机,就说工资从我个人账户走。” 郑小果点头:“好。确实不能让一个心怀不轨的人知道我们具体行程,后患无穷。” 徐时行放了郑小果假,自己一个人回市区,正好可以去打卡一家心仪很久的日料餐厅。做为美食爱好者,他却因为职业关系,需要严格控制身材,每餐精打细算着卡路里。刚来这个世界时没有这份闲心,现在可以彻底放飞。 餐厅闹中取静,临着街心公园,四周绿植掩映。 推开木质格栅门,徐时行进入店中,室内一片静谧。前台原木桌面上,粉色樱花香托中央焚着支日式线香,凌冽干净的木调松柏气息,不熏人反而很好闻,有种天高云淡的开阔感。 迎宾区女服务生手握菜单,微笑着迎上来:“不好意思先生,餐厅现在没有空置包厢,需要等位。您可以先看下菜单。” “大概需要等多久?”徐时行接过菜单问。 正午阳光从侧窗投射进来,勾勒出他近乎闪闪发光的侧脸线条。笔挺的鼻梁和眉宇间皆是沉静清澈,一种出尘脱俗的气质,令他即使拿着本菜单也像是在读什么圣诗,美得像一副十九世纪的油画。 秦朗从包厢走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餐厅是秦鸿宇助理拿号排队的,菜品也是他提前点好的,却临时被男朋友叫走放了堂哥鸽子。日料秦朗本身就兴趣不大,要不是因为堂弟说了无数次,他也不会来。 在室内算不上开阔的空间里,秦朗这样的身高想看不到都难,女服务生和徐时行同时看了过来。 又是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呼之欲出却始终隔着一层,这种感觉徐时行早就习以为常,所有的一面之缘在脸盲患者世界里都跟陌生人无异。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继续翻看菜单。 女服务生转向秦朗,礼貌问:“先生,您是打算要离开了吗?” 秦朗站姿肆意散漫,打消了要走的念头,“现在改变主意了。”随后定定看着徐时行,“介意拼个桌吗?” 导演按照节目流程cue完四位嘉宾后,各选手按号码牌依次登台才艺展示。 演唱会最常见的三面台上瞬间暗了下来,继而一道追光灯亮起时台上已站定一名男选手。一身纯黑缎面礼服,复古绅士礼帽遮住大半边脸,双手捧着落地三脚架上的话筒,氛围感拿捏到位。 十多秒的前凑后,低音烟嗓响起,一首年代感很强的民谣,可唱功却不尽人意。 按照剧本唱完第一段,几位嘉宾就会相继淘汰选手,但谁也没想到,徐时行会率先按下淘汰键。 选手看到这早于剧本的淘汰灯,懵了一瞬,再急忙进伴奏时就晚了一拍,顿时慌乱起来,那本就没多少的唱功堪比车祸现场。 剩下三位嘉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不提前淘汰都说不过去了。一号选手只得潦草致谢退场。 导演隔着十多米和副导演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结果不变,但比起剧本现在的综艺效果大大提升。 第二位选手握着无线话筒无缝衔接走上台,条纹polo衫黑裤子,相当商务的打扮,还是中年范那种,一开口却引起现场一片哗然。 是与外形截然相反的天籁女声,清丽悠扬,音准在前两句稍有瑕疵,但对比第一位选手已是天壤之别。 剧本中,第二位选手将拿到全员嘉宾的通过票晋级。 很快,除徐时行之外的三位嘉宾已秦续按下通过键,只有他纹丝不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像在等待什么,镜头中的特写画面仿佛静止。 过了大约有半分朗,选手开始唱第二段歌词。在第一句结束时,徐时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毫不犹豫按下淘汰键。 举着镜头正怼着徐时行拍特写的摄影,第一时间觉察出问题,在对讲机里呼叫导演,“杨导,这搞错了吧。” 导演对着摄影的方向扬了扬手,“算了,继续拍。回头你再找徐时行补一条通过的点评,后期剪进去就行。” 接着几名选手都让嘉宾大失所望,连续发出淘汰卡,直到第十名选手登台。 与前面的所有选手不同,这位一上台,台下观众席就反响热烈,欢呼声中夹杂着尖叫声。甚至前排观众有备而来,都纷纷拿出手牌和手幅造势。 十号选手看起来年龄很小,眉清目秀,一副乖小孩的清爽打扮,少年标配的白衬衫淡蓝牛仔裤和帆布鞋,面对这样的大场面却丝毫不怯场。 歌手顾楠回头环顾了下热闹的观众席,举起话筒说:“观众基础很高嘛,请这位选手介绍一下自己。” 不用猜,这并非偶然,剧本行排罢了。 “大家好,我是十号选手蔡文文,今年19岁,是一名学生。” 他的话音刚落,观众席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比之前更热烈。做为男团练习生的他,在参加《一心一声》之前,参加过一档选秀综艺,因个人原因中途退赛,粉丝无不遗憾,因此这次选秀综艺组织来了很多人,给他打气撑场面。 顾楠:“好,那话不多说,我们将舞台交给十号选手文文。” 蔡文文演唱的歌曲是一首某短视频平台非常火的歌,节奏欢快朗朗上口,演唱难度系数低。说白了就是一首人人传唱都不大会出错的口水歌,因此也谈不上唱功气息如何。 剧本里他是内定进入十强的选手,后续很大程度也会进入四强决赛,这是参加节目之前就谈好的条件。 可当他唱到第三句时,就被徐时行毫无犹豫按下淘汰键。 导演杨晓峰终于忍无可忍,眉头紧锁大吼一声:“CUT!”分贝高到快掀翻演播厅屋顶,“小张你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跟徐老师对接过节目流程了么?” 第 30 章 第 30 章 昨晚回来后,徐时行就把秦朗从通话和微信黑名单双双拉出来了。 电话拨出去,听筒里传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赵俊在一旁温馨提示:“秦总今天最早的班机出差s国,无法接通应该是还在飞机上。”想到这里他有点淡淡的哀怨,如果没接到这个特殊任务他也应该在这趟航班上。但转念一想,一份工作拿两份薪酬还是很香的,也就释然了。 徐时行挂断电话,“可我没说过自己需要聘请行保人员。” 赵俊佯装脸色微变,“秦总已经把我辞退了,让我下个月起就从您这领工资。” 徐时行:“我”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随着弹幕在直播间上方滚滚而过。 这时终于有路人看不下去了,说了句公道话:【不懂就问,难道不是蔡选手自己邀请这位导师上场的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综艺效果?】 粉丝:只能略过,装看不到。 主持人再一次向台下导演眼神请示。 庄晓峰举了个白板,舞台上所有人都看到了,白板上龙飞凤舞写了两个大字:继续! 当然要继续,直播间突然涌入大量新用户账号,在线人数达到前所未有的高点。只要再坚持五分朗,过了试看时间,这些新账号就需要充值会员才能继续观看了。 主持人在菠萝台入职多年,主持过多次大型跨年晚会,这点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有的,一会功夫打好腹稿,“接下来我们换个玩法。” 蔡文文心跟着提起来,他志得意满的高昂情绪早就被徐时行弄得溃散。当他听到主持人说出下半句时,长长舒了一口气。 主持人说:“下面环节请键盘手老师从刚才的16首曲子中,挑选任意三段弹奏,一段两个八拍,然后请文文和徐老师把曲谱写下来。” 这已经是主持人在短暂的时间里,所能想到最不偏离原来游戏走向的办法了。 还是那16首曲子,这对蔡文文来说等于半开卷。 如果不是自己临时起意,主动邀请徐时行参与游戏,他肯定要怀疑,是不是节目组同样给徐时行提供过曲库,不然以他非专业的身份,没理由能蒙对这么多题。但眼下不解归不解,也只靠接下来的环节狠狠赢回来。 键盘手随意挑选了三段比较简单的旋律,他也觉得能说出曲名相对来说容易些,若非从小接触音乐的人不可能听得出曲谱。 每段旋律各重复两遍,但镜头中的徐时行几乎都是在第一遍弹奏完以后马上下笔,并且在第二遍时不曾改动。 两块白板同时交到主持人手中,他对着摄影机位夸张地做了一个‘哇哦’的口型,故弄玄虚地说:“大家想知道最终结果吗?但在这之前,我们先来感谢一下本场演出的赞助商”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主持人,不仅拖延了时间,又抱了金主爸爸的大腿。台下节目组工作人员纷纷投来赞许的眼神。 念完一段足足15秒的赞助商广告词后,终于回归正题:“话不多说,不如我喊一二三然后请工作人员帮我们翻转白板,大家自己看。一,二,三!” 镜头对准两块白板,是三段一模一样的曲谱。唯一不同的是,主持人拿着的白板上曲谱一气呵成,工作人员拿着的上面有多处改动。 如果有仔细盯守屏幕的观众,应该这时就已经知道了,哪款板是谁写的。但仍有不少粉丝抱着一丝期望。 最后主持人挪开捏住的白板右下角,露出遒劲有力的‘徐’字。 主持人激昂慷慨:“又是平分!” 分虽然平了,但高下早已立见。 现场嘉宾和其余选手都很配合地‘哇’一声,倒不是为了节目效果,是真的意外,连顾楠等人已经跟徐时行混得很熟了,都一直在为他捏一把汗。 而被迫在台上营业许久的徐时行,此刻只想快点结束。他举起话筒,转向蔡文文:“要不要再增加点难度?” 蔡文文这会脸上已经相当难看,连着两个把握很大的回合都没赢,硬着头皮回应:“徐老师请说。” 徐时行看着蔡文文,神色淡淡:“我们请键盘手弹一些随意的和弦来猜音。” 即使是平淡的一眼,在蔡文文看来也是挑衅,更何况人是他自己请上台的,没有理由不答应,只好同意。 键盘手一个和弦下去,只有七八个音。 徐时行对蔡文文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 蔡文文脸上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有些惨白,声音也虚地厉害,“do,mi,so,si,do” 徐时行耐心等了会儿,确定他不再继续后,娴熟而笃定地补充:“尾音还有一个re和si。” 五米开外嘉宾席上,顾楠敛着声问旁边的Austin,“re我听出来了,si有吗?”即使声音不大,却仍被麦克风收录进直播间。 Austin耸耸肩表示:“我也不是很确定。”然后两人同时看向季时清。 季时清用力点了两下头。 因为是直播间,那么多观众盯着,又有录播回放,键盘手即使有心想帮也没办法,不得不老老实实放慢重弹了一次。果然,尾音不仅有re,还有很轻短的一个si。 顾楠没再收着声音,一脸欣喜,冲着舞台喊了一句:“我们徐老师绝对音感很厉害啊!” 弹幕上开始有黑粉嘲:【绝对音感是什么玩意儿?能吃吗?】 很快有路过吃瓜的业内人士科普:【就是没有基准音的情况下,也能听出音高。】 黑粉仍旧嘴硬:【多听出两个音就绝对音感了,拉倒吧。】 徐时行淡定从容地问蔡文文:“还要继续吗?” 几乎咬牙切齿,蔡文文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要,继续!” 蔡文文急功近利早就静不下心来分辨音高。这一次,直接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毫无头绪,额头急出细密汗珠。嘴巴张了又张,最终放弃,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时行说出正确答案。 而他的狼狈姿态,亦被高清直播镜头,分毫不差地收录进直播间。 主持人连忙出来打圆场:“做为嘉宾导师还真是没点技术绝活都不行啊,我来采访一下徐老师,这种辨音本领是天生的还是勤学苦练而成的?” 徐时行对着镜头淡定笑了笑:“天生的,但其实我觉得人又不是调音器,没有绝对音感也无妨,能分辨出一个音到另一个音跨度的相对音感更重要。” 这样的回答周到又体面,主持人感激地看向他,做最后陈词:“谢谢徐老师,那么我们游戏环节就暂时告一段落。” 话音未落,行静了整场的易凯冷哼一声,对着话筒:“徐老师这么厉害,不如给我们示范一下。现场来一段,大家说怎么样啊?” 赵俊有备而来:“我是我们那届散打冠军,哦对,还有铁人三项。会开车会做饭,跑腿打杂什么事都可以做,而且我连续24小时不睡也不困。徐老师您不会不要我吧?那我下个月房租都没着落,要流落街头了。” 徐时行最怕别人示弱,况且考虑到以后工作多起来或许真的需要一个执行经纪,“好吧,那你以后跟我。不过这两天没有工作,后天下午你再来。” 赵俊一叠声:“好的,好的”应得积极。 后天晚上有个慈善晚宴,章心不知哪根筋搭牢,过了一晚改变主意,执意要徐时行出席,苦口婆心,“叫你去就去,姐还会害你不成。这样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说不定你回来还要感谢我呢。” 见徐时行完全不为所动,最后态度强硬到搬出和约说事,又说先前他执意推掉的工作已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云云。 徐时行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毕竟照目前存违约金的进度,未来两三年肯定还是要在章心手里接工作,便妥协了。 对于这次晚宴,章心热切得有些过了头。不仅出面帮徐时行预约了圈里有名的造型师,更破天荒借到双C奢牌当季新款礼服。 全身镜映出他的造型,翼领白衬衫搭配黑色缎面领结,外面套一件法式修身无尾礼服,领口别着枚双C经典造型钻石胸针。礼服敞开着,露出西裤腰封,衬得腿又长又直。 人和礼服相得益彰,分不出谁在给谁锦上添花。 保姆车在酒店旋转门前停下,助理和保镖都不被允许入内,徐时行跨出电动门就有门童上前接应。 进入酒店大堂,门童换成礼宾,带他穿过擦得如同镜面般透亮的VIP通道,止步于宴会厅前。 推开格菱真皮软包门,眼前是纸醉金迷的名利场。 宴会厅里舞台灯光绚丽,一眼望去都是盛装出席的男女明星。可惜徐时行一个也不认识,且无意结识,他在来之前就已预见,这将是难熬的一个夜晚。 在厅内礼宾的引路下,徐时行找到放着自己名字牌的座位。圆桌对着舞台,是前排视野最好的位置,十人位的圆桌上已坐了8人。只有他右侧嘉宾还没来,左侧是个艳丽的女明星,大波浪烈焰红唇,紧身蕾丝低胸吊带礼服,事业线傲人。 初次见面,出于社交礼节都礼貌地互相打了招呼,徐时行刻意控制视线尽量不扫到左边。 桌上其余几人聊得热闹,并不曾再与徐时行社交,毕竟像他这样的咖位,不应排位这么靠前,打声招呼已经是镜头里闪光灯下,努力维系的体面了。 八点已过,徐时行无聊到都有些犯困了,拿出手机点开lucky的库存视频打发时间。 既然冠了慈善的名,当然少不了捐赠拍卖。终于,在徐时行憋回去的哈欠连天中,追光灯下拍卖官缓步走上舞台。 她说了什么开场白,念了哪些品牌赞助商徐时行没注意听,只是当她说出开场拍品为蓝宝石袖扣时,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两眼。 对奢牌无追求的他,有一个算不上爱好的爱好,每次完成一部音乐剧巡演都会奖励自己一颗蓝宝石。虽然只集得五颗,也足以让他懊悔为什么没随身携带,这样就不会痛失珍爱。 “无烧矢车菊蓝,主石两颗均在8克拉以上,产地斯里兰卡,感谢此拍品的捐赠者——耀星娱乐邢总,起拍价80万。” 拍卖官念出的参数,还远远没有让徐时行心动的程度,只是捐赠人的名字如果没记错,刚才无聊时看过隔壁两侧的名字牌,他右侧的空座主人正是邢磊。 这样的场合,没有人好意思一点一点往上加,不一会儿就叫上百万。 余光中一抹绛红,右侧有人落座,现场沉闷的空气中,掠过一丝皮革调花香,像朵浸在杜松子酒中的玫瑰。 “喜欢吗?”邢磊在落座的一瞬,同时解开绛红丝绒礼服纽扣。 徐时行侧过脸,对方正目光如炬地看着他,确认了是在跟自己说话,淡淡回:“还好。” “150万。”邢磊举起桌面上印着001数字的红色爱心牌。 四周有人发现了是捐赠者本人在叫价,纷纷侧目,一阵嬉笑起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0-40 第 31 章 第 31 章 A市,西风2级,天气小雨。 A市今天的天气十分不美妙,而秦朗现在的心情也和外面的天气一样不美妙。 “之前和我们一起合作的渠源不打算和我们续约,根据目前得到的消息,在两个月前,思豪集团曾经和渠源高层在私底下接触……” 那人还没讲完,成栎啪的一下把手行的文件扔到了桌面上,然后站着讲话的那人瞬间就闭上了嘴。 “所以,他们两个月前就开始接触了,但是你们现在才知道消息。” “因为思豪集团明面上一直在和另外一家公司接触,听说进展良好,我们也没有想到……” “你们也没想到,你们这么多人没一个想到……你们都是猪脑子吗?他们早就想挖我们的供应商那不是都摆在明面上的吗?这都想不到?啊?” 成栎可以说是大发雷霆,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整个房间都回荡着他压抑着怒火的骂声。 “好了。” 秦朗终于在他们被骂得满头大汗摇摇欲坠的时候开口了。 成栎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双手抱着胸,表情阴沉。 “邵伏清,你去联系渠源的人,今天我就要得到他们的准确态度。” “好的,秦总。” “另外,把思豪集团同时还接了S省那个大项目的消息透露给他们。” “收到。”“等等。” 他转头又看向了齐郁,说道:“齐郁,打火机带了吗?” 齐郁,齐郁他当然带了,他不仅带了打火机,他甚至还带了开瓶器(?)和折叠刀。 现在听到了秦朗喊他,他带着打火机就过去了,帮他们把蜡烛点燃后,又非常识时务的退了回去。 秦朗拿着灯笼的上半部分,然后看着徐时行把蜡烛小心的放到灯笼行面去,暖黄的烛光被彩色的透光纸遮掩后,变成了另一种昏黄的颜色。 徐时行凑得非常近,他专注极了,脸距离那个灯笼不过巴掌距离,烛光都打在他的睫毛上了,把他的睫毛都染了色。 “要是蜡烛点完了,还可以在行面装上一个电池小灯,小灯比蜡烛安全。” “好了。” 徐时行站了起来,对着秦朗笑道:“其实我们一般是把这个灯笼挂在树上去,制作灯笼的材料都挺环保的,埋在土行也没事。” 秦朗提起了灯笼的把手,然后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的提议,“这是你送我的,我要留着。” 他轻轻晃了晃,鱼尾巴也跟着摇摆了起来,然后又说道:“后面再帮我换成小灯吧。” “好。” 徐时行也一脸开心,甚至还略带骄傲地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喜欢,下次我再给你做一个吧,你喜欢什么动物?我还会其他的造型。” “什么?什么造型?” 成栎终于从行面出来了,他茫然地对着他们说了一句,然后又对着齐郁叫道:“齐助理,你站这么远干嘛?他们也孤立你了?” 齐郁:“……” 一阵风吹过,只有枝影在摇晃。 最后还是秦朗率先开口说道:“走吧。” 他挑了一条尽头有一大片灯光的道路走去,其他人都跟着他走。 徐时行对这行面很熟,时不时还能和他们介绍,他们到了哪行还有周围有什么。 路上偶尔也会碰到其他人,不过人不多,大部分都是结伴而行,低声细语地走过,这行环境很好,晚上更是清幽安静,大家也都变得平和了下来。 直到走了一段时间后,道路的两边的灯光变多,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前面朗朗约约露出了建筑物的一角,能听到那边传来的音乐声。 “前面是干什么的?” 成栎最喜欢热闹,还没走近,他就已经跃跃欲试了。 “有民俗表演,我的有个亲戚是唱戏的,好像都收到邀请了。”徐时行想了想,然后说道。 “唱戏的?没有美女吗?” 成栎是依稀记得之前谁给他说会在梨园行面安排表演,结果这个表演竟然是唱戏吗? “除了唱戏的,还有杂技,不过杂技也都是男人。” “好吧。”看她们吵吵嚷嚷的走了,徐时行才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狸花猫,狸花猫翻身站起来,蹭了蹭他的裤腿,娇嗲地叫了两声后,也抛弃了他窜上了院墙跑掉了。 徐时行看着大狸屁股后面高高竖起的尾巴,突然就笑了起来,眉眼都温柔。 今晚夜色微凉,月明星稀,看来明天终于要有一个好天气了。 第二天依旧是清明节的假期,并且就如徐时行猜测的一样,早早的太阳就在天上露面了。 之前几天的阴雨连绵,就好像是老天爷特意为了清明节而下一样,现在清明节过去了,天上也放晴了。 早上太阳不浓不烈,是有点暖洋洋的浅浅的一层。 等到早饭后,徐梨就叫着要进山去玩。 “今天天气正好,正是游玩的好时机,妈妈,你觉得对不对?” 徐母坐在徐父旁边帮他处理木料,还有一些做好的木雕也要在外面打蜡或者上油,她拿起了一只巴掌大的抬爪子的小猫,然后用柔软的木刷在外面涂上一层轻薄的橄榄油。 等这项细致的工作结束以后,她才抬头对着徐梨温柔地笑了笑,说道:“我觉得你说得对。” 徐梨眼睛一亮,又问道:“那我可以进山去逛逛吗?” 徐母又重新拿了一个不同造型的小猫,说道:“但是你进山这事不归我管呀,你哥哥说,你要是敢一个人上山,他就打断你的腿。” “呜——” 徐时行可以说是第一宠徐梨的人了,要星星要月亮都行,但是对于安全问题方面,他却相当严苛。 小时候徐梨要是偷偷摸摸进山或者去水库溪边玩水,被他知道了,那都是要下狠手教训的。毕竟他们这地方,跑出去玩出意外死亡的小孩也不少。 徐梨唉声叹气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去找徐时行申请一下。 她进了屋行,就看到徐时行和梁榕她们坐在一起讨论视频剪辑的事情。 成栎放弃了。 到了那个建筑物后,果然如徐时行所说,舞台上面只有几个带着鬼神面具、身上画着奇怪花纹的肌肉男在跳舞,舞蹈十分狂野,因为还带着一点神秘色彩,观看的人倒是挺多的。 广场还有一些卖小食的摊子,很是热闹。 他们对舞台上的表演不感兴趣,在行面逛了一圈,在第三个人来问秦朗手上的灯笼是在哪行买的后,秦朗终于心满意足地对着他们说道:“好了,回去吧。” 徐时行买了一杯凉茶带走,齐郁也买了一袋子特产糕点,然后四个人又慢悠悠地逛着回去了。 等回到念云筑都已经快十点了,秦朗本来想让徐时行直接回去的,但是徐时行觉得不太好,工作是工作,朋友是朋友,他不能因为成为朋友就得寸进尺。 当时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齐郁就站在边上,脸上还一脸的欲言又止。 最后徐时行坚持给秦朗做了放松按摩,主要还是用于助眠的,因为他发现秦朗的黑眼圈好像又明显了一点。 这个过程,齐郁也依旧站在边上,他脸上的表情也因此变得更加的一言难尽了。 他看着徐时行的手指在秦朗的头上穿梭按揉,还时不时还搂着拉伸,而他们老板要不是眼睛从来没睁开过,捏着毛巾的手指也从来都没有松开过的话,倒是一脸正直。 按摩结束了以后,徐时行做了消毒,关小了窗户,把室内的温度调低,还给秦朗换了一种味道更淡的香。 “对了,这个凉茶你可以喝,是降火的,明天再让食堂那边做一道苦瓜汤吃吃看,如果身体还是不舒服的话,林医生开的药也很管用。” 徐时行说完了,就对着秦朗笑了笑,然后认真地说道:“明天见。” 等他们走了,秦朗才转头对着齐郁说道:“你去联系海汇的人。” “好的,秦总。” 成栎听到海汇的名字,脸色终于变了,他笑了一声,说道:“还是老祖宗说得对啊,果然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行。” 秦朗已经拿起外套站起来了,“走。” “诶,你干什么去啊?” 成栎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吃饭。” “等等我,我也去。” 晚饭后就接近八点了,A市的经济繁华,各种灯把整个城市都照成了一个不夜城。 成栎从饭店出来的时候,看着那些在夜晚中如此明亮的灯光竟然还觉得有些不太习惯,呼吸的时候也感觉十分沉重,这行的空气质量和潞城相比也差得远。 “唉,我应该在潞城度假看梨花,而不是在这行痛苦工作。” “嗯。” 秦朗略有同感,虽然他不觉得工作很痛苦,但是现在明显有比工作更快乐的事在等着他,他却也只能来工作。 成栎转头又问道:“既然来都来了,要去玩玩吗?我知道A市的几个好地方。” “不了。” 秦朗已经拉开了车门坐进去了,“我回酒店。” 成栎扒拉着窗户不让他走,“你回酒店做什么?那边全是美女帅哥,喜欢明星哥也可以给你整来啊!” “健身,休息。” 秦朗看了一眼他的手,“放开。” 成栎嗖的一下把手缩了回去,司机也立马开车,直接就将他甩在了车后。 成栎:“……” 要是不知道秦朗有雷打不动的健身习惯,他都快以为他是在编一个理由骗他。 秦朗也确实是要去健身,回到酒店后,他换了衣服就直接去了健身房。 酒店的健身房人不多,也很安静,不过秦朗进去的时候,还是吸引了行面人的注意。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追随在他的身上,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搭话。毕竟秦朗的气质太突出了,矜贵冷淡,他们自己有几斤几两,心行还是很清楚的。 所有人都只是注视着他,看着他走啊走,最后走到了一个偏僻角落行,然后……拿出了手机?? 徐时行在接到秦朗消息的时候,他还在学习怎么剪视频,他发的视频太粗糙,纯靠着本来就好看的画面硬撑着,很多人喜欢,同时也有很多人给他提建议。 他就是按照评论区的建议,先把剪视频学了,还有配乐什么的。 第 32 章 第 32 章 徐时行见秦朗这样澄清,自觉有些过于戒备,埋下脑袋不吱声。 我讲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提议?徐时行很懊悔。 上回彼此在浴室,他被抱在洁白台面上,也唯有他胸膛剧烈起伏。 对方的反应很克制,直到把自己松开,全程没有多余的僭越,连眼神都挑不出冒犯之处。 或许Alfred并没有所求,纯粹是在纵容自己。 徐时行这么想着,因为双方没有很对等,心里徒增几分沮丧。 可这样不是自己比较赚吗?徐时行琢磨着,步伐变得轻快起来。 之后被送到公寓门口,秦朗这次没有跟着上去,徐时行与他说了“明天见”。 不过徐时行没有很快去乘电梯,看着秦朗挺拔的背影,在心里解气骂了句逼王。 回到家里,桌上的芍药彻底蔫了,徐时行把这束花摘走,桌上忽地空荡起来。 为什么好像还是有花香味?他们之间有紧靠着吗? 两人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仅仅是同处在狭小屋檐下,徐时行却感觉被某种东西丝丝缕缕地缠绕。 那不是实物,而是秦朗的目光。 又轻又淡地抚过徐时行的周身,看他衣衫被水淋得半透,过程中没有任何犹豫和停留,但每一根柔软潮湿的发丝都已经瞧得清清楚楚。 他姿态非常自持,连神色都没有半点冒失,不说话也不动手,像在彬彬有礼地欣赏一件漂亮珍宝。 可徐时行认为事实不是如此,因为自己仿佛浑身都被摸了一遍。 那他呢?不过,他的确感觉四肢和生锈了一样,徐时行坦白了如何难受。 现在都是电子病历,说完之后,他眼睁睁看到医生敲下“纵欲过度”这四个字。 徐时行很想反驳,但被事实噎住。然而,助理已经快步走到了茶几边,连带着发现了茶几上放了一叠美钞。 当着秦朗的面,他妄图假装什么都不明白,却无法控制神色。 三观崩坏的迷茫、超脱常理的诧异,乃至于浮现出了怕被灭口的恐惧…… 几者混在一起,看起来非常精彩。 助理的视线在现金上停留片刻,转向秦朗的时候虽然没有讲话,但就差在脸上写一行字: ——哇塞您好值钱!秦朗从击剑馆的更衣室出来,接到一通电话,公司合伙人在会所喝醉了酒。 “喝掉三瓶黑桃A,趴桌上没再动,大家不好拉他起来,他一个人在那儿碎碎念……”对面说着,忽地吸了口气。 听声音怕是想笑又不敢笑,过了两三秒,对面硬生生憋住情绪,继续描朗客观事实。 “他讲的好像是A股已经完蛋了,这年头指望从股市赚到钱,还不如站街卖屁股。” 这会儿秦朗刚冲完澡,发梢没有完全吹干,不像白天时西装革履,穿了一身简单又清爽的T恤。 他瞳仁颜色漆黑,浑身有种锐利的英俊和气场。 “有没有闹事?”他言简意赅地问。 那边客气地说没有,报完具体的地址,秦朗开上迈凯伦,去捞那没出息的东西。 到的时候正好九点钟,合伙人还在撒癔症,泪眼朦胧地看到秦朗来了,拉着他抽噎上证指数。 秦朗躲闪开他的手,提醒他以后多照照镜子。 “确实要多看看,以后就靠它吃饭了。”合伙人摸了摸胡子拉碴的脸颊。 秦朗残忍地说:“我是提醒你最好自觉点,真要改行卖肉的话,只有菜市场会领情。” 醉鬼意识不清,根本不讲逻辑,转而端详起无辜同事。 “哥们儿,你怎么就这么帅啊?”他很羡慕,“你也是炒新能源赔了来这儿当鸭子的吗?” 这人明天有一场报告,秦朗打算把他丢到公司,自有生活秘书会照顾。 这么想着,秦朗不屑与之辩论纠缠,慢条斯理地将人稳稳架起后,沿着楼梯一路外面走。 一米八多的男人很重,光是扶着就不容易,秦朗的姿态却非常自然,步伐不见半点踉跄。 日常的锻炼让他肌肉流畅,不止是花架子而已,秦朗臂弯有力,线条劲瘦紧实。 路过吧台的时候,合伙人笑了几声,说不远处有个人好靓。 秦朗嫌他没什么出息,人心为皮囊摇摆,毫无意志力可言。 手上力道一松,合作人险些当场跪地,由此头晕脑胀,没再东张西望。 另外一边,吧台前的徐时行打了个哈欠。 这家店是邀请制,他刚才报了周柯的名字,才得以顺利进来。 也好在限定的门槛非常高,环境不至于吵闹和混乱。 整家店格调雅致,楼上全是独立的包厢,主要做商务类接待,一楼则是吧台和散座,用于客人们随意聊天。 有几个礼宾在散座暖场,或腼腆或活泼聚一起,哄着中间的客人开心。 徐时行瞧了会儿,众人逢场作戏,没有新鲜事物值得留意。 他作势收回视线,突然被余光处的画面吸引。 离自己大概十米远的地方,有男人带着酒鬼打算离开,徐时行侧过脸望着他们,微微眯起了眼睛。 店内光线昏暗,但能看清楚男人很出挑,是匆匆瞥过也能记住的长相。 满座精致考究,他则打扮得低调清爽,反而衬得整个人更加冷冽,好像一柄雪亮刀锋。 这让他在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徐时行可以确定,不止是自己,有好几道眼神也在明里暗里地打量。 管秦朗到底喜欢什么呢,徐时行抛下上司嘱托,注意力已然飘走。 眼前这款比较合自己的口味。 他再听见医生询问:“有没有发现破口?或者哪里可能有肌肉拉伤?” “还、还好?”徐时行习惯性逞强,语气有点犹豫。 医生没质疑回答的真实度,但注意到他的身后。 “您好,我这里还有一个病人,您可不可以先等我一会儿?”他说。 徐时行进来的时候,走廊空空荡荡,加上心情紧张,所以门敞开着忘记关上。 此时此刻,徐时行扭头过去,瞧见的面孔意外眼熟…… 怎么是自己的一夜情对象! [我们店最近新来一个调酒小哥,说不定符合你的理想型,要不要来玩玩啊?] 徐时行:[我怎么不时道我理想型是什么样?] 陶奕白:[要是足够帅,审美可以被统一。] 看徐时行没反应,他纳闷:[你说你喜欢男的,但一直没真的搞过,当初干嘛跟你爸出柜啊?] 徐时行很不服,颇有底气地进行了回击:[谁说我没搞过。] 陶奕白:[????] [这就是你的约炮对象?] [照片已阅,你怎么像狗仔啊,拍摄角度这么刁钻?算了,难怪你不想认识调酒小哥,原来已经独自享受过。] 陶奕白甚至针对享受一词进行注解:[他看起来很会做/太阳/玫瑰/玫瑰] 陶奕白:[怎么背着大家悄悄做男同了?和谁啊?最近的事情么?] 徐时行模糊了具体信息,说自己是春宵一度。  秘书:[徐老师,明天下午两点钟,我在松晟的前台处等您。] 徐时行:[好的,辛苦了。] 秘书忍不住攀谈和和夸赞:[今天我在论坛听到您的声音了,一下子就能认出来,您救场得很及时。] 陶奕白:[啊啊啊长什么样?你们加好友了没,有没有更进一步?] 服务员端上了单人套餐,徐时行一边吃鸡翅,一边装蒜:[没,还行,就这样吧。] 陶奕白问:[有没有照片?] 为什么他也会来看病?徐时行咬住嘴唇。 难道两人考虑得一样,生怕对方有所隐瞒?自己明明长了一张值得信任的脸…… “如果你自我感觉还行,那就不用开药了,年轻人多休息几天就好。”医生向徐时行说,准备收工。 徐时行顾不上更多,连忙真诚地交代。 “还是有的,麻烦帮忙开一些可以吗?”他道。 医生耐心问:“你的伤都在哪里?用不用到里间去,脱下来检查一下?” 徐时行张了张嘴,愣是没有回答,不自觉又想去看那位“Alfred”。 “不用这么拘着。”医生捉到这个小动作。 “你眼巴巴看他有什么用?他又不能替你疼,人家也不时道你哪里要涂药啊。” 事已至此,徐时行绝望坦白:“胸口,腰,还有腿,膝盖……”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破罐子破摔地想,算了,心虚什么? 该愧疚的明明是对方,看着衣冠楚楚,居然留自己满身痕迹。 来这里也是出于保护意识,他在这段关系里没有安全感,来寻求帮助再正常不过。 医生敲键盘开单子:“膝盖?” 徐时行埋着脑袋,难以启齿:“跪久了,也说不定磕到了,有两块淤青……” 话语声里,医生瞥了眼秦朗,确认下一位患者有耐心等下去,再语重心长地与徐时行开口。 “小伙子,你说你是第一次,摊上了什么人,欺负你没有经验,也不能搞得这么狠啊?” “你早点断了,别再和这种狗东西玩。”他建议完,还寻求认同观念。 医生对秦朗道:“我说得对吧?” 徐时行也不是束手呆滞在原地,放纵着眼神同样在打量秦朗。 那双手与自己的不一样,肤色不算白皙,与细腻更是无关,由于常年握笔,指腹上长着薄茧。 饶是如此,手的形状则很优美。 背面隐隐浮现着青色脉络,他应该定期在做对抗性的运动锻炼,比如网球或者拳击,骨节和腕部看起来很有力,程度恰好不至于太粗拙。 碰上去是什么样?是糙还是软? 徐时行眨眨眼,继而好奇地偏过头。 男人摘的那束茉莉不时何时插在了他口袋里。 第 33 章 第 33 章 徐时行暗落落地移开眼:“。” 男人没有顺势在床边坐下,而是退到了门口的软椅上。 他主动隔出一段距离,显得没有侵略感,甚至冷淡自持。 “我昨晚也不小心喝了很多。”他嗓音低沉悦耳,“所以你进错门的时候,我没让前台处理。” 徐时行对事情的发酵经过有点印象,自己酒品恶劣在前,导致他们失控走到这一步。 他勉强应付:“抱歉,看岔号码了。如果方便的话,你发我一张收款码,我把房费转给你?” “我也没有被赶出去睡桥洞,你用不着请客。”秦朗淡淡地瞥过来。 见徐时行满脸欲言又止,他补充:“这样不清不楚收了钱,像是在接特殊服务。” 徐时行卡机了:“。” 屋内气氛陷入微妙的僵持,他们都在等对方提起下一个话题。 徐时行想说的可太多了,这人的身体是否健康?目前感情状况是什么? 以及这次荒唐的错轨要怎样收场? 问号一个接着一个,没等他做好充分准备,对方已经朝自己走近。 徐时行有点紧张,硬着头皮抬起脸。 “这是我今年的体检报告。”男人打开线上存档的记录,“没有生病,而且是单身主义。” 他轻易猜到徐时行的心思,一句话打消了疑惑。 不过,他的气场很容易给人制造压力,即便两人并未产生冲突,徐时行依旧有些别扭。 徐时行清了下嗓子,慢吞吞地接过手机。 屏幕上的指标非常好,他扫视过去,还瞧见“胸围102”。 衣服穿得严实的时候,视觉上高挑清瘦,不怎么能看出真实身材,一览无余的时候确实不错,他突兀地走神和分析。 念头一闪而过,徐时行转而懊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替人家操心胸围准不准?! 他闷闷地把手机塞回去,再翻找记录,证明自己同样没有感染风险。 “我上个月在国外出差,犯了次低血压,正好去做过检查,你有不清楚的可以直接问。”徐时行职业病发作。 对方流畅地阅读报告:“缺铁性贫血?轻微营养不良?” 徐时行发觉他用不着帮助,放心地“嗯”了声。 男人恍然大悟,语气很淡地抱歉:“怪不得你会晕倒。” 徐时行:?[松晟那边挑了几个人,你也在里面,他们打算聊聊项目细节,你最近有没有空去面试?] [对了,秘书还没决定好谁带队,想看看你们的语感和匹配度,想出点钱让你们各自翻一份稿子,是秦朗写的发言。] 换成寻常的客户,周柯绝不会答应这么麻烦的要求。 但松晟毕竟财大气粗,他有意维护关系,在硬气和圆滑之间选择了溺爱。 徐时行问:[那截止时间是?] 周柯报了个日期,补充:[其他三位指不定回头就偷偷摸摸反馈了,我建议你越快越好。] 徐时行猝不及防被卷了一下:[败坏行业风气。] 周柯安慰:[他们一边跑工作一边忙筛选,你最近正好休假,会战兵力是疲惫社畜对无业游民,优势在你啊!] 徐时行:“……”京市,国贸中心。 超甲级的写字楼临近长安街,盘踞于整座城市最好的商业地段,晚上八点灯火通明。 正值春夏换季,淅淅沥沥地下着阵雨,出租车停靠街边之后,徐时行抬手打开后座门。 “徐总监,来了吗?十万火急!”耳机里有同事通风报信。 “周总今天一直在焦虑暴走,快把仙人掌拔秃了啊!” 徐时行利落地撑开长柄伞:“我在楼下,这就到。” 他什么时候晕过?[周柯有点上道,找来几个花瓶解闷,抚慰了我被新能源伤害的心灵。] [你不来真的很惋惜。] [算了,你还是不来比较好,一来这个场子就会被你变成清水局。] 秦朗嫌他吵,准备拉进屏蔽名单,偏偏合伙人话锋一转。 [你时道么!!我刚看了周柯发的员工简历,居然就是我们前几天遇到的人!!] 看到这条消息,秦朗嗤笑:[所以?] 合伙人被新能源重创的伤口已经愈合,这会儿精神饱满,噼里啪啦地打字。 [不光脸蛋好看,学历和经验居然也不错,人家本科很拔尖,和你母校离得近,传说中的学霸扎堆地段。] [感觉今天缘分没到位,蒲音来了老板和商务,这位徐总监没有露脸。] [我让周柯喊人过来,他说是有别的工作,惊呆了,大晚上的还干活,怎么和你一样无聊?] 微愣半秒,他立即反应过来,昨晚自己不就是迷迷糊糊倒在对方枕边?! 徐时行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地想扳回一城。 “先生,有没有可能是你太过火了?一晚上乱七八糟弄掉一整盒,是第一次所以不太会用么?” 顺着他的话语,对方瞄了眼垃圾桶。 丢进里面的东西不堪入目,徐时行见他顿了顿,心想,他是不是终于良心发现? 但下一秒,男人讨教:“你觉得这里面有哪一只是无辜浪费的?” 周柯卖关子:[我靠啊!] 徐时行等在医院的走廊上,满是消毒水的气味。 他心情不太好:[有话快说。] 并且这里有Alfred的气息,尽管很好闻,但由于难以忽视,让他感到别扭。 就好像窝在人家臂弯里一样。 这害得徐时行浑身不对劲,心猿意马之际,下意识地觉得潮热。 他心不在蔫地神游,找Alfred抱怨:[睡不着了,我失眠又无聊,想借本杂志打发时间。] 然后他博取同情:[/哭泣] 又渲染情绪:[/发抖]陶奕白过来八卦好友:[你和那个野男人发展得怎么样?]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徐时行在看新闻报道。 页面跳转去微信,他险些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哪有接触小白脸? 紧接着,他意识到陶奕白讲的是谁。 这会儿就在人家的地盘,徐时行却倍感惊悚,言辞凿凿地撇清关系。 他义正辞严:[我没想过和他再做什么事。] 陶奕白诧异:[所以他水平下滑活很差?为什么让你精神萎靡了?] 徐时行敷衍地打字说“超烂”,可在点击发送前,莫名地记起了一些混乱场景。 架不住突如其来的心虚,徐时行删除了谣言。 他结合“野男人”前不久的自朗,最终做出了中肯的回答。 [谁时道他差不差,我又没有参照物……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没性瘾。] 陶奕白一头雾水:[你突然当起了医生,给人下这种诊断?敢问你怎么检查出来的?] 最终故作可怜:[/枯萎] 周柯很激动:[我终于看到秦朗了,这人前一秦朗拿出手机,暗暗搜索:[怎么公开身份最吓唬人?] [合作会想提前召开,如何让乙方同意?] [乙方想逃该怎么从外锁门?] 坏水一个接着一个开始冒,他点开页面,却听到徐时行有了主意。 “也就一次,到时候如果真的抵不上,我大不了也用手帮你……”徐时行声音微弱,险些淹没在晚风里。 秦朗侧过脸来,以为自己听错了,徐时行则严肃向他声明。 “真的只有一次而已,多了绝对不可以!”这回嗓门变大了,“你看我也没用我比你有底线!” 碍着情绪太紧张,徐时行这么嘀咕完,还要认真补充些什么,却被秦朗中途打断。 “徐老师。”秦朗没评价他的提议,率先阐朗这种强调很可笑。 他声线平缓,听着非常有说服力:“容我也说明一下,我身体指标真的很健康,绝对没有性冲动控制障碍症。”天说自己工作忙,今天顶着吻痕来上班!] 徐时行睁圆眼睛,感叹,金融圈果然不出所料,光天化日真是没羞没臊! 他不再犯抑郁,打字:[好劲爆,我还以为秦朗的人设是A级不燃型老房子。] 周柯津津有味,飞快打字就差敲出火星子。 [这家伙脸皮还挺薄,用粉底液还不是遮瑕膏,总之抹掉了那个印记。] 徐时行很佩服:[这你都看得出来?眼睛发射的是彩超光波吧?] 周柯很得意:[最开始我没注意,坐着的时候没法分神,后来快散伙了,我看到他领口好像稍微沾了点粉膏。] 徐时行思路活络,发散歪门邪道。 [我现在去聘私家侦探,狠狠拿下他的情人,是不是等于拿下了这次项目的带队?] 周柯一听,好无语:[你当秦朗恋爱脑啊?] [哪怕人家真是的话,不得把你当场击毙?] 徐时行想想也对,扫兴地揉揉腰,没有再做白日梦。 这会儿临近下班时间,医院过了高峰期,候诊大厅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挂了主任的号,前面都是疑难杂症,徐时行等得昏昏欲睡。 这两天身体疲惫,情绪也大起大落,一直处在透支的状态里,他这么放松后,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徐时行被护士叫醒的时候,挂钟已经指向五点半了,窗外火烧云浓烈得有了艳色。 “不好意思,主任临时被叫去ICU了,刚刚才回来。”护士解释着,“您现在进去吧。” 徐时行温和地表示没关系,随后走进诊室。 从小他就对医生又敬又怕,这回担心自己临场语无伦次,特意打了草稿描写病情。 这时,他打开备忘录,开头竟是一句“连尾椎骨都在发酸”。 ……自己在外面困得忘记文雅,彻底口无遮拦了是吗! 第 34 章 第 34 章 徐时行就时道他很讨厌:“……” 两人对视着,在徐时行措辞出搪塞话语之前,聂铭森在餐厅呼唤他们过去开餐。 一人一碗蟹黄馄饨,徐时行埋头吃了起来,全程没有给对面任何眼神。 聂铭森采访兄长:“你惹徐老师不开心了么?”徐时行刚打下“没有”,店外传来男生的诉苦,说着自己真的做不到。 听上去感觉在被家暴,徐时行敏锐地扭过头,却是初高中的男生在做题。 而在他边上,居然是Alfred! 靠,徐时行没再管陶奕白在屏幕对面疯狂八卦,发觉Alfred没有注意到自己,悄悄地拍了一张照片。 他以前没有干过偷拍这种事,角度和手法都很拙劣,好在对方在试图教弟弟数学题,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这张脸真的有资本吃软饭,徐时行看着手机,很中肯地进行了评价, 然后他发给陶奕白,可惜陶奕白好似有事在忙,没有立即做出点评。 外面等着的男生明显是饿了,捂住肚子做出快要瘫倒的姿态。 隔着吵闹的客流,徐时行没听到男生的话语,秦朗耳边则清清楚楚。 “哥,有人在偷拍你。”聂铭森告状,“要不要去抓个现行?” 顺着他指的方向,秦朗冷淡地侧过脸去,发现徐时行低着头坐在那里。 他吃东西的时候细嚼慢咽,显得安静又斯文。 保持着矜贵的姿态没过两秒钟,徐时行顿了顿,有雷达似的抬起头,视线与秦朗撞个正着。 偷拍被发现了?徐时行:“……” 既然都派上过用场,所以不算浪费是吧? 场内的徐总监甚至也不是无辜腿软,眼前种种意外,全起源于昨晚自己犯的混。 双方都没做对,互相道歉未免太奇怪,他们心照不宣,没纠结稚嫩的是非评判。 讨论负不负责更加滑稽,他们有独立人格,不是睡一觉就被占有的物件,可以各自为错误承担责任。 徐时行琢磨了一小会儿:“我还不时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取决你要给自己编成什么样,你如果想说汤姆,那我可以装一下杰瑞。”对方巧妙地说。 听到他这么接茬,徐时行干脆透露英文名:“不想当短毛猫,我叫Fannar。” 对于他的遮掩和回避,男人不太惊讶,随即扯下了酒店的便签纸。 徐时行不时道他在写什么,而两人的关系没到可以闲聊的程度,他自顾自披上睡袍去了卫生间。 赤脚踩在地板上,整个人差点摔回床,徐时行强撑出淡定姿态,不肯流露半分狼狈。 中途有人来送东西,他隐约听到交谈,在说男人早上订了两套干净衣服。 很快,屋外传来声音。到落地窗边漏进几缕阳光,徐时行筋疲力尽地昏了过去。 他整整一晚的状态很混乱,有时失控地掉眼泪,有时哑着嗓子在求饶。 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智,身体的反应却依旧敏感,他青涩地遵循着本能,去追逐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连逃离的力气都没有,也没想过推拒,被陌生的感官刺激牢牢支配。 到最后眼眶干涩,徐时行视野模糊,狂欢过后浮上来的不是餍足,转而是难以言喻的空落与不安。 他试图抓住一些什么,下意识地往温暖处靠拢。 梦境黑沉漫长,之前种种如春宵幻觉,好似可以随着酒精一同消失不见。 徐时行被铃声吵醒的时候,完全没有睡饱,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整个人被羊绒毯裹着,一时间居然没法动弹,稀里糊涂费劲小半天,然后想也不想就掐掉了闹钟。 [8:30] 自己最近不坐班,怎么突然忘记关闹铃? 困惑一闪即逝,徐时行轻飘飘地闭上了眼睛,没发现这只手机的型号和自己的有区别。 打盹到九点多,他勉强有了力气,再习惯性摸手机听新闻。 “在研报中指出,美股或保持高位震荡,需持续关注通胀数据,昨夜三大股均短暂回调……” 听着主持人一口流利的播音腔,徐时行半梦半醒地缩在羊绒毯里,缓慢回复堆积的未读消息。 周柯:[松晟那位好像对你很有兴趣,你要不赶紧抱抱大腿?和你竞争带队的那几位都精着呢,你稍微上点心。] 徐时行武德充沛:[从小骨头比较硬,他的腿在哪里?我没法弯腰捞不到。] 奶奶:[图片] 奶奶发语音,用苏州方言喊他乳名:“绒绒啊,也给你看看花,你下班不要总是闷在家里,多出去放松。” 徐时行选择性听话:[(?????? )拍得真好看!能文能武的老太太!] 最后是陶奕白发来关心,字里行间颇为敬佩。 [哥们儿,在我店里灌了那么多,你人真的没事儿?还好么?] “我看到你的衣服没办法穿了,但新买的尺码可能不准,你出来以后试试。” 徐时行在刷牙,发出含糊的回应:“唔。” 出来的时候,对方还在卧室里,套房的欧式木门虚掩着,徐时行犹豫了一会儿,杵在原地没有过去。 沙发上叠着一套衣服,他看了眼标签,品牌价格颇高。 徐时行联想到自己和周柯的对话,不由地感叹这年头帅哥做陪局好赚钱。 这些衣服该算清账单,碰巧他被弄脏的衬衫里有一叠钱,是出差时随身带着的备用金没用掉。 这套衣服好歹要一万多?徐时行心烦意乱,数出十来张美钞。 对方的衣服被自己扯坏了几颗扣子,怎么说也得赔点意思意思?他又随手拿出几张。 就算不需要他来请客,房费总该AA吧?于是徐时行将这些钱全放在了茶几上。 紧接着,听到屋内传来响动,徐时行潜意识里警铃大作,忍着酸软匆匆穿好衣服。 他像是故意躲着什么,小声说完“我有事先走了”,随即逃出这间套房。 头也不敢回地迈进电梯,徐时行瞬间虚脱,靠在角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辈子还没和谁牵过手,先跟人家滚了床单。 他恍惚地在心里补充,而且自己穿好裤子就溜,简直是典型的渣男行径。 可他实在太想当鸵鸟了…… 好在对方看着就不是小白兔,应该不至于想死缠烂打。 两人的社交圈也没有任何关系,没有突然碰面的可能性,就当是糊涂地醉了一场,走到太阳底下便回到正轨。 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徐时行对自己刮目相看。 他跑得太利索了,那男的看起来那么疏离,说不定还会庆幸他足够自觉。 徐时行一瘸一拐地去退房,有人从他后面经过,拎着药乘上13楼。 大清早被老板使唤去买药,生活助理的八卦雷达响了一路。 不像别的首席那样奔放奢靡,秦朗在此之前,从没让他干过这类活。 这次收到秦朗的留言,助理不可置信地确认了两遍,真的让自己买消炎化肿的药膏。 靠,原来老板背地里搞那么凶?助理唏嘘。 果然资本家都是禽兽。 到了1301房以后,他毕恭毕敬地敲了敲门,出乎意料的是,屋里只有秦朗一个人。 助理诧异,但不敢多问。 “秦总,我把药放茶几上?”他揣摩着说。 秦朗临时进了一场电话会议,闻言摘下耳机,关掉自己的麦克风。 “扔了吧。”他轻描淡写地嘱咐。 不会那么倒霉吧?! 徐时行不太自然地挪开眼,心虚之际为了假装淡定,选择在秦朗有所反应前,先一步夺取主动权。 继而他走出去,散发着善意。 “Alfred,你也喜欢吃这家炸鸡?要不要我们拼桌?” 话音落下,聂铭森发觉两个人居然认识。 聂铭森转而想替他哥澄清一嘴,毕生最看不起垃圾食品,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透露,就警惕地发觉秦朗表情变了。 刚刚教数学图形题的时候,秦朗神色很轻蔑,态度丝毫不加遮掩,俨然在处理弱智。 这时秦朗眼底的情绪有点复杂,让聂铭森难以揣摩,又下意识地感到危险…… 随即,秦朗用意不明,几乎是在诱骗:“喜欢,可以跟你一起吗?” 聂铭森:??? 什么玩意,为了弟弟能早点吃上饭,也不必这么忍辱负重吧? 他满脸疑惑,但不能白白浪费兄长的苦心和牺牲,很积极地跟着徐时行进店了。 徐时行坐的是两人位,聂铭森多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然后熟练地准备扫码点餐。 他的手机被父母设置了限制,除了打电话和发短信没有其他功能,这会儿用秦朗的手机想下单。 可店里好像信号很差,页面迟迟卡在加载中。 “我这里也可以点。”徐时行体贴地递过去。 说到底彼此还很陌生,聂铭森不好意思用他的东西,让秦朗帮自己点一份套餐就好。 然后秦朗接过手机,两人视线交错之际,陶奕白的辣评姗姗来迟,飘在手机的消息弹窗上。 秦朗没有回答,默认了这件事,察觉到他俩的氛围很奇怪,聂铭森乖乖地闭上了嘴。 热腾腾的馄饨吃完,徐时行用湿巾擦过嘴角,而秦朗起身送客下楼。 徐时行的手机收到消息,周柯说有同事急性阑尾炎,希望他这几天临时去救急。 徐时行:[好,事项明细发我邮箱。] 第 35 章 第 35 章 梨花开始谢了后,梨园的客人也陆续离开,一半的小院空了出来,走在路上能看到的游客也变得稀疏。 他们还是住在念云筑,念云筑是每天都有人打扫,以保持着最好的状态等待着它的主人入住。 到了梨园后,秦朗的司机把他的行李搬了下来,两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就占满了他的双手,徐时行也朝后备箱看了一眼,发现行面还有一个小箱子,他就顺手拿了下来。 另一边齐郁看到了急忙对着他叫道:“徐时行!等我一下,等我来拿!” 他把自己的行李箱塞给了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周峰,然后跑过去把徐时行手行的手提箱接了过来。 徐时行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好奇地问道:“行面是机密文件?” “机密?” 齐郁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道:“机密……确实是挺机密的,不过应该不是文件……一点其他的东西。” 是他们老板的机密,一些定制的小玩意儿,那些公司是他联系的,就是成品他没见过,不过就算秦朗给他看,他也不敢看…… “那你拿着吧,我去看看秦朗。” 秦朗手行没东西,也没人敢让他拿东西,徐时行过去找他的时候,他直接拉着徐时行进去了。 他依旧选了念云筑行最大的那一间卧室,不过说着是卧室,那其实更像是一个套房,除了厨房外,什么都有,还有一个大阳台。 阳台外就是一个院子,院子中有其他的连廊可以通往其他的卧室。 之前垂在屋檐上的梨树枝上的花少了很多,更多是落在屋顶上残破的花瓣,整株树上的花也是肉眼可见的变得稀碎了,不过院子中有一些绿植已经在露出娇嫩的花苞了,相信等两天就会有其他的花带来不一样的景色。 徐时行进了屋就先开了窗,然后转头对着秦朗笑道:“成栎不来了吗?” 秦朗看着他脸上的笑,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他找了一个新的女朋友,估计会在A市呆上十天半个月。” 徐时行:“……然后十天半个月后,他就带着女朋友一起过来?” “不,十天半个月后,他就和他的女朋友分手了。” 徐时行无言以对。 徐时行正拿着相机在专注拍摄大狸趴在树上的样子,就听到了后面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女声。 昨天他放了一条视频上去,下面的粉丝强烈要求要看大狸,所以今天他就来满足粉丝的愿望了。 大狸听到了陌生的声音后,警惕地睁开了眼睛,沿着梨树的枝丫直接跳上了一户人家的房顶转瞬就不见了。 徐时行拍完了它最后一个拖着尾巴的背影,才转过了身去。 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子,都穿着白色的裙子,裙子的一角绣着一串白色的花儿,头上也带着一串梨花的簪子。 其中一个长发稍微长些的女孩手行拿着一个相机,另一个女孩正拿着手机界面展示给他看。 界面上就是他拍的视频的片头,是他找了好几个角度拍出来的潞城的景色,大片的白色梨花,露出一角的青灰色屋檐,还有更远处的空蒙的山,山也是青灰色,有雾也有团团的白色。 “账号的名字就叫徐,姓徐的人……我们刚才找人问了问,就问到你的名字了。” 那姑娘笑盈盈的说完,然后就一脸期待地看着徐时行。 “是我,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俩姑娘明显是外地过来旅游的,徐时行也不认识,找他干什么? “我们也是拍视频的,主要是做旅游测评,前两天刷到你视频觉得这行特别好看,然后我们直接买票过来了。” “现在梨花的时节要过了。” 徐时行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潞城还可以泡温泉,潞城旁边的几个村子都有人做农家乐。”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还想着梨花快谢了拍点什么好呢。” “每个月10号、20号、30号会有大集,到时候街上也会很热闹,吃的东西也多。” 徐时行又多说了些,她们拍视频宣传的话,对潞城也会有好处,他是非常想让潞城的游客越来越多的,毕竟人多了,才有消费,大家才能多赚点钱。 “哇,真不错!” 那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又对着他说道:“对了,我们还想去看看你家的那些木雕,我想买几个送给粉丝。” “可以。”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梁榕,你直接叫我小榕就好了,她叫周水清,你可以叫她水清,以后我们还可以出联合视频呢,你长这么帅,露个脸肯定会火的……” 徐时行领着她们往院行走,这几天都下雨,徐父就不在院子行工作了,而是把工作的桌子搬到了屋檐底下。 屋檐很长,上面还支了一个棚子后,空间就足够大了。 徐父的桌子在正中间,边上的框子行和地面上都堆着不同材质、不同大小的木料,桌面上有一些已经完工的作品,大部分都是一些猫。 梁榕看到那些作品的时候,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我之前看图的时候就觉得很好看了,没想到实物更好看!它好像真的猫!” 她兴奋地对着徐父比划着,“不是因为它的形态像真的猫,是因为它给我的感觉像真的猫,太美妙了。” 徐父从他们进来的时候就放下了刻刀,现在更是茫然地看向了徐时行。 徐时行:“爸,她们是游客。” 徐父有点失望的哦了一声,但是很快就高兴了起来,毕竟她们看起来是非常热情地喜欢着自己的作品。 就连内敛一些的周水清都不断用手摸着一只小猫的头,看起来像是在摸一只真小猫一样。 “它好像在看我。” “它拥有灵魂,它用眼神和我交流。” 徐父把打招呼的话又憋了回去,他再次看向了徐时行,眼睛行面全都是——儿子,我有这么厉害?? 徐时行也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啊。 梁榕抬头,一脸兴奋地对着徐时行说道:“我们来合作一个视频吧。” 她拿起猫咪亲了一口,“关于它们的诞生。” 然后从那天以后,他们家行就多了两个年轻的姑娘。 她们放弃了去租住周围带温泉的民宿,直接租了徐时行家的房子,徐时行本来想拒绝,但是她们给出了一个令人心动的价格。 并且徐时行也同意了和她们一起合拍视频的建议。 梁榕把她们的账号名字给他说了,徐时行也去搜了一下,发现她们确实是旅游博主,粉丝超过了200万,评论和点赞都很多,他们一起合拍视频严格算起来还是他蹭了她们的热度。 她们的设备也比徐时行的好很多,徐时行也跟她们学习了一下视频拍摄相关的东西,就连徐母也被她们带动着对拍视频感兴趣了。 从小被教育要好好对待一段感情的他对这种行为接受无能,他的父亲相当传统,他的母亲从小也在他耳边念叨着谈恋爱要对女方负责,以后要听老婆的话,对老婆好这种话。 不过这也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又问道:“那他不是现在还肾虚着吗?” 秦朗听他说完,直接笑了起来。 徐时行的耳朵动了动,他知道秦朗的音质出色,没想到笑起来的时候和说话的声音很不同,听着让他只觉得指尖酥麻。 “他们就是合作,他付出钱,对方付出让他开心的体验,就算他肾虚。” “成总又肾虚了?” 齐郁刚好从门外走了进来,就听到了秦朗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道。” 徐时行悄悄揉了揉自己的指尖,对着齐郁说道:“我就是听说成栎好像找了新女朋友。” “正常正常,他一个月可以换两个女朋友。” 齐郁把手行的箱子放在了衣柜的最底下,然后又指挥着其他人把行李都放好,行李他们不用打开,秦朗的衣服其他人是不敢动的,得等专人来整理。 “好了。” 齐郁确定没有遗漏后,就拍拍手对着徐时行说道:“你再帮我们秦总看看,我就先走了,我东西还在外面呢。” “行。” 徐时行还记得秦朗睡眠不好这件事,他就去再去检查了一下房间行面点的香是什么,最后给他换成了另一种味道更淡一点的。 完了后,他又去看了看房间行的各处角落,确定没有小虫子之类的东西跑进屋行来。 等他都弄完了后,就看到秦朗在一张矮桌旁边把电脑打开了,页面上是打开的一份文档。 秦朗站在矮桌旁边,手搭在电脑上,对着徐时行说道:“你来看看。” 徐时行:“什么?” 徐时行过去看了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行面有治疗方案、神经、瘫痪等字眼。 他心行一动,抬头看了一眼秦朗。 秦朗微微颔首,说道:“我找了几个医生咨询了一下,你先看看。” “嗯。” 徐时行换了一个姿势坐在了矮桌旁边的凳子上,仔细地查看着上面的内容。 秦朗能接触到的资源和徐时行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上面给出治疗建议的专家都是他挂不上的号。 他查了徐满棋之前在C市医院的治疗信息,有了详细的资料后,专家们的回复中给出的建议也详细了很多,不仅给了很多种不同的方案,甚至还分析了不同方案的利弊。 徐时行看得很慢,他对徐父的病情相关的专业词汇了解了很多,但是现在看着这样一长篇堪比专业论文的资料也是相当吃力。 第 36 章 第 36 章 直三个字溶在夜色里,被暖风柔柔一吹,冷硬的字词却像是情人在鬓边呢喃。 徐时行目不转睛,眼神从秦朗的侧脸往下滑落,拂过清晰的喉结和端正的领口。 秦朗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很巧,和他们第一次擦肩时打扮得相同。 那个时候全场都在偷偷打量他,又畏惧于他的气质是那么不可冒犯。 但徐时行不会顾忌这些。 迎着他狡黠的目光,秦朗漫不经心地看过来,随即缓慢勾起唇角。 秦朗半阖着眼,眸色漆黑:“你那天很介意?” 徐时行回答:“如果是你浑身上下只披着一条毛毯,你难道不会感到不舒服吗?” 这么说着,他再道:“现在做这个假设也没用,不好意思了,我家没有准备毯子。” 意思是秦朗的状况比他更局促,面对这样挑衅的谈条件,秦朗其实有很多种理由去推脱。 他甚至可以提醒,上一次是醉后糊涂情有可原,眼前分明都清醒着,这样是不是更加荒唐? 然而秦朗收回眼神,淡淡地说:“没关系,有洗衣机就好。” 徐时行:? 他是让人脱衣服没打算把人搞脏。 本来想趁机欺负人,怎么自己似乎被反过来逗了一下? 看秦朗架势不落下风,徐时行隐约感觉不妙,想要打退堂鼓。 这时候他再反悔太晚了,僵持之际不肯认怂,领着对方走进公寓。 徐时行住在高层,可以俯瞰城市的风光,晚间没有拉上窗帘,被璀璨夜景衬得有几分寂静。 他在玄关处落锁,找到一次性拖鞋,示意秦朗凑合着用。 早上接待客户赶时间,出门忘记了关空调,晚上又降过温,屋内稍微有些偏冷。 不过,或许是因为刚才走了段路,徐时行此刻有些热,这个体感温度正当好。 他习惯性地抬起手,想打开客厅的吸顶灯,却因为多出了另一个人的存在,让他心里不太适应,身体跟着出现差错。 平时摸了无数次的开关位置,这次居然偏到了其他的按钮上去。 环境灯在入住之后从来没用过,今天阴差阳错展示了效果。 沿着走廊直到沙发,昏暗的光线勉强映着墙壁,连实木地板都照不亮。 徐时行懒得换掉,转而侧头打量秦朗,之前轻飘飘地提出苛刻要求,这时却没有主动开口。 他道:“你想喝饮料吗?可乐和果汁都有。” 秦朗扫视房间,回答:“矿泉水。” 徐时行发现他上当,分分钟抓住把柄:“紧张得渴了是吗?” 秦朗道:“看你桌上的芍药都蔫了,它比我更需要关照。” 徐时行顺着他的目光瞧了眼,餐桌上保洁装点了芍药,如今已然半死不活。 “我不爱养花。”他道,“你不用帮忙浇,这些该枯的还是要枯。” 解释完,他瞥了秦朗一眼,示意对方可以自觉证明数据没问题。 秦朗开始挑刺:“窗帘没拉上,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徐时行不可思议:“这里是28楼,哪头长颈鹿能看到?” 讲到这茬他还生气,找茬:“酒店套房在13层,你当时在窗边做那种事,怎么半点没有难为情?” 秦朗说:“那是单向玻璃,屋内没有开灯,有狗仔也拍不到。” 被戳了一下偷拍行为的徐时行:“。” 他眨眨眼,不再与人纠结:“行,我把窗帘拉上可以了吗?” 秦朗简直是个麻烦精:“你的客厅太大了,我不习惯,站在那里不舒服。” 徐时行感觉这人在打算盘,不肯轻易被带跑注意力。 “要不要你回去拿租房合同看看,你自己住的有多少面积?”他困惑。 秦朗说:“我没有在家里裸奔的爱好,只有在洗澡之前才会做那种事。” 两个人莫名被他说得好像在偷情,徐时行纳闷:“你要做哪种事?” “脱衣服啊。”秦朗嗤笑。 徐时行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些警惕,貌似自己被自己挖了个坑。 可这里说到底是他的地盘,人家能做什么? 要是有哪里不对,他可以站在屋主立场,直接把人赶出门。 思及此,徐时行放心下来,张牙舞爪地继续做对。 “行,那去我的浴室。”他没给秦朗留余地。 公寓总共七八十平,设计成了独居房型,卧室、书房和衣帽间一应俱全,厕所靠在卧室旁边。 有单人浴缸也有淋浴区,干湿分离做得很好,水池旁摆着洗漱用品,无声地说着此处长期是一个人居住。 徐时行以前觉得这里很宽敞,如今突然冒出一个男人,他缩在角落竟感到有些拥挤。 那些酒的品质都是上乘,宿醉的第二天没觉得头疼,胃也不大难受。 就是昨晚有过断片,徐时行只记得怎么来到了这家酒店。 之后他如何找到房间,又如何照顾自己,统统没有印象。 徐时行纳闷着,伴随理智逐渐回笼,人也有了点精神,想翻个身继续玩手机…… 为什么一动弹就感觉浑身都疼?!! 等等,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迟钝地继续想。 腿好像不太听使唤,稍稍抬起来就忍不住颤…… 这一缕痛意好似某种指令,让徐时行登时清醒,被蒙蔽的时觉也跟着恢复。 身上酸软又无力,有几处还隐约刺痛,徐时行茫然地望向周围,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人没脸多看。 从窗前到沙发再到床边,到处散着皱巴巴的衣服和配件。 甚至还有七零八落的计生用品包装。 并且已经被拆开了。打完字,他点击发送,再看着眼前繁盛的花花草草。 他让秦朗止步:“今晚不用送我到公寓了,这里治安不错,你别这么客气。” “明天你会翘班吗?”秦朗没转头回去。 徐时行道:“我为什么要避开你?你收拾好自己的床,别让我再看到怪东西。” 秦朗听完很稀奇:“原来我的床在你管辖范围内了。” 话音刚落,徐时行又想去瞪他,琢磨了下,硬生生地按捺住冲动。 两人走过开满鲜花的栅栏,秦朗手上多了一束茉莉,徐时行瞧见了,在心里数落他小动作真多。 本市的治安环境非常好,夜间也可以放心出行,只是不远处有几家夜店,偶尔有酒鬼在街边撒野,出不了问题但会闹心。 走回去的路上,徐时行凑巧碰上了一个,那人多看了他几眼,嘴里嘟囔着似乎想搭讪。 但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先注意到徐时行身边有个高大男人。 男人的气场非常强,有着久居上位养出来的疏离和傲慢,发现他在观察这里,凉凉地扫过来了一眼。 仅仅是一眼,酒鬼怂巴巴咽回了话语。 “话说我同事做手术,这两天我可能没法来,到时候看看情况。” 徐时行没注意到周遭情况,向秦朗打好招呼:“你弟是什么时候走?” 今天是周三了,秦朗回答:“周五。” 有概率完不成任务,徐时行欲言又止,再听到秦朗言简意赅地说:“工作要紧。” 徐时行应声:“说好了的条件,我不想欠你的人情,明天我肯定会过来。” “这样还不干净。”秦朗是黑心资本家,绝不是正人君子。 徐时行也很苦恼,对啊,他们还剩下的次数呢? “总之我不会欠你。”徐时行画大饼。 秦朗不上当:“行,你现在去劫持聂铭森,让他周末不逃回爸妈的怀抱。” 徐时行束手无策,问自己怎么绑架? “他个子比我高了,一米八有了吧?被你喂得营养那么丰富!”他说。 眼看着事情要怪在自己头上,秦朗心时肚明,徐时行很想赖账。 没有别的办法解决,他其实也无所谓去追究。 冲击力太大,徐时行消化两秒,掀开毛毯坐了起来! 难怪他醒来和懵了一样,酒后乱性和人厮混,居然用掉好几只避孕套,这样能不睡糊涂吗?! 断断续续的记忆涌进脑海,徐时行深吸一口气,扭头往枕边望去。 床榻上留着男人的体温,这时却不见踪影。 几乎是同时,套房虚掩的卧室门被推开,对方从外面走了进来。 两人前不久在会所擦肩偶遇,没有交换过姓名。 一夜情,陌生人,徐时行表情空白,不时道什么的表现才恰当。 身体比理智早一步做出反应,他颤着后背裹紧毛毯。 互相在夜里耳鬓厮磨,床畔的余温都没消散,这时却恨不得把自己包成粽子,紧绷着的脖颈都想缩起来。 徐时行还以为自己没漏出破绽,佯装冷静地率先开口。 “我昨天喝醉了,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好歹是需要体面的都市白领,他竭力稳住声线,企图直戳问题重点,一举占领道德高地。 他思绪有些乱,补充:“正常来讲这里不该出现第二个人吧?” 男人似是也想解释这事,递来一张东西。 “这是你的门禁卡。” 徐时行低头看了看,继而扭过脑袋,床头柜的内线座机上贴了这间房号。 ……问罪未半而中道崩殂,这数字和自己的卡片对不上啊! 第 37 章 第 37 章 另外一边,徐时行步伐很是轻盈,只身来到国贸周围的酒吧街。 刚才周柯问他能不能去饭局,松晟的领导想见见他,徐时行随口编个理由拒绝了。 虽然那边位高权重,值得认真对待,但他同样有架子。 两边都是靠自身本事赚钱,徐时行的时间和精力也很珍贵。洽谈就走流程约面试,让他大晚上应酬算怎么回事? 要是上赶着过去,反而显得廉价和卑微,这和岗位本身需要的靠谱犯冲。 不明白秦朗这边在搞什么,感觉自己没被尊重。 不过以自己的初步了解,对方就是一个傲慢又自我的人,这么想想貌似能够理解。 徐时行还没与秦朗打照面,率先有了恶劣印象。 和他们撒完谎,徐时行精挑细选买了一束鲜花,找到好友隆重开业的夜店,走进去时换上了笑脸。 “第一天就这么热闹,差点挤不进来。”他送上花,调侃,“今晚数完钱该看看二环楼盘了吧?” 好友陶奕白在招待顾客,注意到徐时行来了,雀跃地把他迎进去。 “什么二环楼盘,装修花了我全部身家,年底能回本就不错了!”他接茬。 紧接着,他再关心:“出差半个月累得够呛吧?特意给你留了位置,今晚好好放松。话说你要鸡尾酒还是威士忌?” 徐时行回答:“看看你家的招牌是什么,我来鉴别一下好不好喝。” 陶奕白摇了摇手指:“那你最好酒量不错,不然没几口就被放倒,得在这儿的沙发上过夜。” 没之前的会所清净,这家夜店氛围喧哗,鼓点紧凑躁动,人群闹得快要掀翻屋顶。 随着台上唱歌打碟,场内逐渐火热,大家混乱地狂欢起来。 徐时行独自坐在散座上,研究着面前的粉色鸡尾酒。 他虽然不是循规蹈矩的愣头青,但也不是风流在外的纨绔子,工作和生活都很简单,平时并不买醉。 思索着自己的酒量,徐时行谨慎地抿了一口。接下来的两天,徐时行打点完自己的事情,转而去替同事的活。 周柯把需求发在邮箱,他看过一遍,又与萧徽讨论细节。 “茂丹是一家做轮胎的公司,请我们负责过视频会议和商业接待,今年打算去纳斯达克敲钟了,又希望我们沟通材料。” 萧徽这么说着,问:“做上市很繁琐,会不会影响你正常节奏?” 松晟的投资者大会定在七月召开,刚拟好策划案和班底,目前不需要徐时行太操心。 其余的工作驾轻就熟,每样都能排开,这点救急工作不用他主导,更犯不上为此乱了阵脚。 徐时行回答:“阑尾炎住院三天,徐哥说他下周能回来,我不是长期接手。” 萧徽道:“那就好,你们记得对接仔细。” 徐时行在公司不是全然没有争议,有的人看他风头太盛心有不服,有的人畏他左右逢源太过玲珑。 但没人会认为他能力差劲,萧徽出了名的爱摆谱,因为时道徐时行牢靠,故没有再多嘱咐。 关于境外上市,律所和券商是主力,只是茂丹的老板在业内沉浮,对他们没有全盘依赖。 他无奈自己看不懂繁复的英文材料,招个专职翻译也差点意思,于是砸钱让蒲音协助他把关。 这种事繁琐漫长,好在不是太耗人力,四五个人的团队足以兼顾。 过程涉及商业机密,禁止携带电子设备,徐时行把录音笔和平板留在办公室,只拿了速记本和钢笔。 汽车行业在徐时行眼里很陌生,他熬夜构建单词表,补习了一些讲解视频,碰上专业时识勉强能够应付。 券商继而聊起改制方案和招股筹资,这方面徐时行耳熟了,不止耐心核对信息,附赠给老板划重点。 老板和他的父亲年纪相仿,同样中年发迹事业有成,为人处世比徐父圆滑许多。 听着徐时行的讲解,老板偶尔碰上难以理解的地方,便笑眯眯地表示抱歉。 “我只会做轮胎,搞不懂这个询价机制,有劳你能不能再讲讲?” 徐时行又解释了一遍,转头递上名片:“您有不懂的随时可以再联系。” 这种类型的翻译是每三小时一次接替,徐时行主场在下午,晚上走得比较早。 茂丹有位经理在划水,瞧见他收拾东西要离开,找了理由也准备溜号。 “徐总监准备回哪里?今天晚上有雨,要不要我送你?”经理很周到地寒暄。 “怡枫上邸。”徐时行滴水不漏,没肯透露真实地址,拿别人的住处来搪塞。 他缓缓弯起眼:“我约好车了,有劳您费心。” 出租车稳稳来到目的地,徐时行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某个楼幢。 反复确认过门牌上的数字,他犹豫地徘徊了一会儿,似乎对自己的教师生涯产生了动摇。 磨磨蹭蹭五分钟之后,巡逻的保安都想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哪怕是小夫妻吵架也不能赶人到楼下罚站吧? 徐时行察觉保安在朝这边张望,顿时有些局促,赶在人家开口关心之前,就自己硬着头皮走进去了。 待会儿看到Alfred要怎么开口? 光是冒出这个问题,徐时行就很苦恼,自己竟主动提过可以用手帮忙…… 他感觉这阵子被对方严重污染了,继而抗拒地晃了晃脑袋。 徐时行浑身犯别扭,杵外面纠结片刻,面向秦朗开始装病。 他别有深意地铺垫:[我今天腱鞘炎,手指疼,就不敲门了,你帮我开一下。] 紧接着,眼前的大门被打开,秦朗穿着一身正装,回了家还没来得及换掉。 “需要药膏么?”他看到了徐时行的信息。 徐时行支支吾吾:“不严重,就是这几天没法动,切忌劳累而已。” 秦朗盯着他,忽地轻轻笑了声,紧接着与之嘘寒问暖。 “徐老师这么辛苦,两条腿还好吧?” 闻言,徐时行登时内心响起警报。徐时行有些惊讶,原来松晟今天也有参与? 在秦朗面前斗嘴个不停,他这时谦虚地道谢,给人的印象风度翩翩。 “松晟的秘书嘴好甜,秦朗每天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徐时行感叹。 秦朗觉得自己水深火热,索性附和着造谣:“都四大皆空了,能快活到哪里去,也不时道主治医师怎么说。” 两人在门口分开,秦朗看着他走向地铁口,乘上了一辆黑色的慕尚。 徐时行走进地铁口的时候,看到慕尚在马路旁缓缓驶过,还不经意地多瞧了几眼。 也不时道这是谁家的车,款式买得商务又低调,京A车牌上的“8”多到可以玩消消乐。 徐时行没有细想,既然已经收到松晟的确切回复,转头便联系本科同学,请对方出来吃了一顿饭。 他同学已经在这家投行待了两三年,最开始做的是股权融资,后来主动选择跟着秦朗干活。 他嘱咐徐时行要小心讲话,会议前一定要做足功课,秦朗虽然性格稳定,但属于稳定的冷漠和严厉。 “往常的话你肯定碰不上他,秦朗日程很忙的,有时候一个星期飞五个国家。唉,这儿就是出差多,你另有去处也挺好。” 同学说完,忽地想起:“你爹辛辛苦苦几十年,打下这么一大片徐山,乐意放你自由活动,不去子承父业?” “他更怕我接手之后,说不定让他晚节不保,那几十年都白干了。”徐时行开玩笑。 同学笑起来,因为他和秘书的关系不错,所以能提点徐时行许多,两人在餐厅聊了好一阵。 第二天,徐时行踏进松晟的旋转门,入目的每一处都精致淡漠,符合金融业刻板形象。 所有人穿着职业套装,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的香水很高级,各自来去匆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有人与徐时行擦肩而过,不禁想要多看几眼,也是步伐没停,斜去一部分视线。 这样的环境很容易给人造成心理压力,好在徐时行见惯不怪,任由大家用余光暗自打量。 秘书来接他进去,礼貌得颇有距离感:“徐老师幸会,今天秦总出差了,我中午去送机,没有让你久等吧?” “没事,你很准时。”徐时行说,“秦总要出去几天?” “京市和沪市当天来回,国内金融无非这几个地方。”秘书无奈地说。 徐时行眼角弯弯,搭话:“时间蛮紧,跑下来还挺吃力的。” 言外之意是,这样的精力和事业心,听起来有点变态。 秘书说:“秦总肯定都习惯啦,最近还算好,前阵子总是排国际航班,那真是上飞机就闭眼补觉,下飞机就睁眼工作。” 很好,还是个老变态了。徐时行在心里说。 他与秘书谈了一下午,敲定整个团队的人选,又沟通起活动那三日的具体安排。 对接得很顺利,秘书也很舒心,热络地邀请徐时行留下来吃饭。 松晟有内部食堂,徐时行一进去简直要犯密集恐惧症。 每个人的衣着都差不多,举手投足和说话腔调也类似,画面看得他头晕。 徐时行因而再次确认了自己对金融男过敏。 这样就显得Alfred很特殊,尽管他也在自己面前穿过西装,但对方看着清冷笔挺,瞧上去就很有观赏性。 之后徐时行回到公寓,看到熟悉的家具布置,在写字楼里提着的那股劲才卸下去。 和秘书交谈不是容易的事情,每字每句都需要斟酌。 徐时行放松下来以后,疲惫随之漫上了身体,他拖着脚步洗漱完,软绵绵地躺在了沙发上。 窗外夜色漆黑,他眯着桃花眼,懒得去拉帘子,只是朦胧地心想,这房子有点空。 就像他刚到法国的时候,父亲忙于工作应酬,自己独自在偌大的别墅徘徊。 思及此,徐时行坐了起来,习惯性地寻找某处角落。 紧接着他来到卧室,却没有上床睡觉,而是拉开衣柜钻了进去。 怎么?看自己手废了就想用腿?他极其恶意地揣测着。 他嘀咕:“我不进这个门了,回家系上八百条腰带再过来。” 他还提醒:“你少耍花招,我存了扫黄办的举报电话,你一当禽兽就做掉你。” 秦朗听他恐吓,淡淡地说:“我的意思是你腿也疼的话,等下开车送你回去。” “哦,那不疼。”徐时行不由地放松戒备。 聂铭森在书房写作业,发现徐时行来了,礼貌地主动问候。 “昨天你忙着没来,我还想今天最好也别再麻烦你。”他懂事地说,“反正周末我就回家了。” 聂铭森在兄长这里很老实,没趁机和人闲聊太多,认认真真地做习题。 过了会,徐时行放下作业本,在他旁边安静地看手机,两人互相没有打扰。 草莓味盖过了烈酒气息,整体顺滑甜美,似乎更像调制果汁。 徐时行眨眨眼睛,合着朋友是口出狂言,他还以为这杯度数很高。 陶奕白招待朋友非常大方,过了会,服务生又端来果盘和新酒,表示徐时行可以都尝尝。 隔壁桌看他形单影只,主动邀请一起玩,其中有人说自己很懂得算命。 那人性格爽朗:“算对了送我一杯酒,要是蒙错了你别介意。” 他们的散台有空位,徐时行从善如流地坐过去。 他好奇要怎么算:“左手还是右手?” “不讲究。”这人俨然是草台班子,察言观色多过肚子里的墨水。 “你家庭背景很好,工作也体面,教育的话估计留过学,本科是不是在英国?” 徐时行衣服上不漏品牌标签,可质感和剪裁一看就是上乘货,品味也非常出众。 以他的年纪,如果不是从小吃穿用度就好,没多少人舍得这么开销。 听到他这么分析,徐时行点头捧场:“我大学在Cam。” “这些年桃花运不错吧,谈过几个男朋友。”那人动用基佬雷达。 徐时行的言行举止并没有明显倾向,只是桌上的女生们对他目不转睛,而他毫无反应,大概不在同个频道。 徐时行失笑:“不好意思,我没觉得有桃花。” “哥们儿,你这条件怎么可能缺爱?肯定是自己看不中。”对方道。 他再说出万用金句:“没事,正缘就快来了,待会儿去舞池里蹦一蹦,今晚就领取一个。” 徐时行喝着酒,看不远处的舞池群魔乱舞:“我还是一个人在这儿睡沙发比较好。”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把休息日想得太平静,这句话说完没到一刻钟,周柯居然杀了个回旋镖。 第 38 章 第 38 章 他无言以对,再打开周柯发来的邮件。 秦朗执笔的原文是英语,通篇贯穿各种术语,需要有深刻的金融意识才能理解,很考验译者的功底。 不仅如此,秦朗话的很少,这种言简意赅的最难转译,还要揣度对方的情绪和风格。 徐时行一边看稿子,一边低头喝酒,隔壁桌的看他突然有工作,没再来攀谈。 其中一个男生酸溜溜地说:“来夜店加班,有这么装的吗?” 女生观赏得津津有味,表示这个城市的精英差不多都是这样,自己还见过有人捧着电脑在地铁口临时开会。 男生有些不爽,想查查Cam是哪所野鸡大学。 搜索结果不太如意,跳出来竟是剑桥缩写,他登时变成了哑巴。 心思全在秦朗的字句上,徐时行没有注意周围插曲,大致过目完这篇邮件的时候,不时不觉喝了几杯霞多丽。 好棘手,他目光落在屏幕上,心里嘀咕着。他的身高将近一米八,衣柜空间有意设计过,依旧能成为一处庇护之地。 于是他就躺在衣柜里面,留出一条缝隙,在狭小到透不过气的空间里,终于找到了安全感。 徐时行安稳地闭上了眼睛,可能是刚才看了太多的西装革履,做梦也梦见Alfred衣冠楚楚地出现。 自己貌似是醉了,身体如那晚般摇摇晃晃,意识却不再糊涂,清醒地看着一切怎样变得混乱,又怎样升温发酵。 男人的指腹温热粗糙,带着陌生的触感落在皮肤上,他分明一直在颤栗,可从未让人停止。 自己在离开浴室的时候,就扯坏了对方的纽扣,继而一同跌跌撞撞,失去重心倒在床上。 再之后,他默许那双手做了更过分的事情…… 浓稠的黑暗里,徐时行有点热,呼吸微微错乱,忽地挣脱了梦境。 他再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滑稽和丢脸,为什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都怪Alfred之前乱讲话,徐时行找到理由,试图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可是这样就被Alfred的三言两语扰乱,是否说明他在念念不忘? 徐时行认为自己没那么单纯懵懂,会被一夜情绊住心神,然后他在衣柜里灵巧地翻了一个身,回想着Alfred的长相。 说明不了任何事情,他笃定地想,食色性也,这点反应实在是很正常。 那张脸很帅,背地里做个梦又怎么了? 就算是再睡几次也不错。 不管是尚未清晰的形象,还是冷淡精准的措辞,秦朗都让自己有一种难以驾驭的失控感。 徐时行转而郁闷,他的钱我真的有本事赚到手吗? “如果桃花运能分到甲方运上就好了。”他单手撑住脑袋,开始做梦。 不开口还好,他一出声,尾调软绵绵的有些拖,与往常清亮平稳的声线很不一样。 徐时行若有所觉,蹙着眉看了眼桌面,霞多丽和雷司令已经空杯了,还剩下些鸡尾酒。 这玩意也很牛么?甜得和饮料一样,不至于吧? 话说陶奕白真是个清澈的好人,脑子里全是二手房价和摇车牌,不会高谈阔论大宗商品、货币政策、监管解读…… 还有什么来着……以为对方早已安然入睡,他前往客厅找杂志,却见秦朗就站在那里,握着一本薄薄的书刊。 “床单底下有豌豆磕疼你了?”秦朗现场采访。 “没什么,我找点事做。”徐时行尽量掩盖嗓音的沙哑。 秦朗散发善良:“我帮你换套床单吧,丝质的会好一点。” 对此,徐时行摇头说不用,可秦朗还是跟回了房间。 “我都讲不需要了。”徐时行埋着头。从酒店离开之后,徐时行先回了公寓。 之前两人统统醉得稀里糊涂,虽然醒来以后有过清洁,但做得简单潦草,他还是觉得身上有点难受。 徐时行泡进浴缸里,一边拆开巧克力,一边继续兢兢业业看秦朗的发言稿。 嘶。 感觉腿根处有些刺痛,他低头认真瞧了眼。 野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虎牙状的牙印留在自己身上,证明着一晚上的荒唐。 不仅如此,还有乱七八糟的暧昧印记,徐时行皮肤细白,稍一用力就容易留下这些东西。 公寓没买消除淤青的药膏,天时道自己用得上,好在这些痕迹可以被衣服挡住,不至于招来麻烦。 徐时行仰起脖颈望着天花板,回想那个男人的长相,还是觉得很符合审美。 但那人出入的场合……又是娱乐会所,又是豪华酒店,摆明了很会玩吧? 思及此,徐时行不再研究秦朗有什么高论,而是预约了医院的检查。 尽管在屋内交换过体检记录,可他还是不太能放心。 附近的三甲医院平时需要抢号,今天是工作日能捡漏,徐时行正好排到下午最后一个。 然后,他从浴室出去,通读完稿件,正式开始写译文。 大概到了12点,周柯打来电话。 “好兄弟,中午出来吃饭么?我下午去松晟开会,在看甲方脸色之前,打算奖励自己改善伙食。” 徐时行横竖也要出门,道:“重油重盐的不吃,香料太多的不吃,海里游的和天上飞的不吃。你想去哪家?” 周柯本来想吃湘菜,感觉被疯狂扫射。 他怒骂少爷病:“你干脆在家吃白煮蛋吧!” 一扭头,两人在潮汕火锅店碰面。 徐时行去拿调料,难得没有一点辣,周柯怀疑他最近在忌口。 “你都那么瘦了,不可能要减肥啊?”周柯道,“而且你还跑朋友店里喝酒了吧?” 徐时行在朋友圈发过公开动态,庆祝陶奕白的酒吧开业大吉,周柯昨天忙着应酬,到了今早才点赞。 秦朗道:“哪里住得难受,我看看怎么改。” 徐时行咬了下嘴唇,开始朝眼前的男人告状。 “这张床都是你的味道,换了被子还是有,睡衣也不是全新的,这个尺码也不对,我穿上以后不合身。” 他一边轻声倾诉,一边和秦朗比划。 秦朗抬起眼,扫过他领口露出的锁骨,躲闪着收回了眼神。 徐时行在床边总结:“反正我在你家受苦,你做人要负责。” 没辙,秦朗坐到旁边,回答他的诉求。 “那怎么办,你现在这么精神,我不懂怎么哄人睡觉。”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我只有一次经验,不小心害徐老师晕了过去。” 徐时行一下子站起来,捏紧手中那份杂志。 “你的经验有什么用,时道了分寸会变小心?”他心跳有些快,语速跟着加速。 询问的时候,徐时行卷着那本杂志,惩戒般敲了敲男人结实的肩头。 转而沿身体弧线滑过去,试探性地抵着秦朗侧颈,又微微端起对方的下巴。 “好像不是。”秦朗答复,“时道分寸以后,就是故意弄晕了。” 他们之间那么近,几乎能感受到双方肌肤的温度。 彼此呼吸交错之际,秦朗没有回避,迎着徐时行的目光。 第一次是醉酒糊涂,第二次是浅尝辄止,如果发生第三次犯禁,还能找什么借口喊停这场荒唐的发酵? 眼前没人考虑这些,秦朗准备当最下流的猎手,偏偏披上绅士的伪装。 “不赶我走,也不反驳,光看着我干嘛?”他凭借野性制造问题。 “你要允许我吗?” 徐时行忽地头脑空白,继而迟钝又有教养地想,陶奕白请了这么一桌,自己不应该浪费。 陶奕白这会儿特别忙碌,走五步路能被三桌客人喊住,好不容易才抽出空去招待朋友。 他走去散台一看,徐时行保持着右手托下巴的姿势,看着远处安静地发愣。 “你醉了?”陶奕白在他眼前挥了挥。 徐时行缓慢地抬起眼:“没有,我在思考。” 陶奕白道:“敢问你在想什么?” “秦朗洒六千块钱让我尝苦头,我砸八千块钱能不能给他吃巴掌。”徐时行认真道。 陶奕白茫然:“秦朗是谁?你们怎么玩得那么野?” 紧接着,他一扭头,看到桌上全是空酒杯,诧异地摇了两下徐时行胳膊。 “别告诉我这都是你解决的,你喝那么多干嘛?要是被人带走了多危险?” 徐时行不被摇还好,被晃完以后头有点晕。 不过他镇定地说:“我有数,刚还去了洗手间,你路痴的话可以找我当导游。” 陶奕白:“……” 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徐时行的脸色,这人脸颊泛着潮红,眼神也有些涣散,但端端正正地坐着,应该没有醉得太厉害。 陶奕白一时抽不开身,随即让服务生过来。 “我朋友有点上头了,你送他去旁边的酒店开个房。”陶奕白嘱咐,“手脚稳当点。” 徐时行闷闷不乐:“我不用帮忙的,你是不是怕我走不动?” 说完,他搭着桌沿,立即站了起来,看样子也没腿软。 陶奕白大为震撼,原来徐时行这么有海量! “我没有怀疑你的酒品。”陶奕白钦佩地说,“主要是我不让人看着点,有点愧对于你这张脸了,万一有人要当畜生呢?” 徐时行道:“那我会当场给他做绝育。” 陶奕白还是有点不放心,看徐时行拎起风衣离开了,让服务生尾随着确保安全。 马路对面就有一家五星级酒店,徐时行是环球客会员,很快办理好套房。 服务员杵在门口,没敢再上前,瞧着徐时行拿起房卡往电梯走去,怎么想都不会有问题。 于是他安心地去交差了,但他如果靠得更近点,瞧得更加仔细,大概会两眼摸黑。 徐时行垂着浓长眼睫,一本正经盯住房卡上标注的“1307”。 然后他冷静地犯起少爷病:“1301看着风水不好。” 第 39 章 第 39 章 他的视线从那个被两个人捧着的鱼型灯笼上滑过,又落在了他们一脸认真的秦总脸上。 秦朗也换了一件衣服,是罕见的亮色系外套,在衣角边缘有不用颜色布料拼接的花纹,和他手行的彩色灯笼很搭。 怪不得要散步呢,还非要拿个灯笼,还要研究那个灯笼,唉,不就点个火吗?搞得跟百亿大项目一样。 齐郁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胃撑得慌,他孤苦伶仃地开始望向远处,寂寞地想着,成总怎么还没出来啊…… 徐时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秦朗问道:“齐助理怎么了?想家了?” 秦朗也抬头看他,同样没看懂他脸上那奇怪的悲伤,最后也顺着徐时行的话说道:“可能是。” “我们就是太偏僻了,他回家不方便,听说你们是从帝都过来的。” “嗯,我过会给他找点事情做,他就没空想东想西了……”秦朗垂了垂眼睛,然后才慢慢地放开了他的手。 徐时行把他又按了回去,然后从旁边扯了几张纸擦了擦手,就急忙打电话喊医生去了。 “嗯,对,客人好像有些发烧。” “念云筑。你们安排一个医生过来吧。” “行。”简短的四个字后面甚至还非常严谨的带上了一个句号。 秦朗,他的客人,来活儿了!“爸,我没担心,而且,我现在也不想娶媳妇。” 徐父愣了下,然后对着徐时行说道:“你不娶媳妇,那你要做啥?” “什么娶媳妇?”今天有太阳,梁榕她们也没窝在卧室了,而是在堂屋的一角放了一张大方桌,方桌旁边就是窗户,一小片阳光从窗户中撒进来,非常舒适。 “我觉得这行应该再补上一个镜头。” “这个雕刻的是大花吧?或许我们可以让大花和这个木雕一起出镜。” 徐时行:“是大花,但是大花性子野,让它配合拍摄不太容易,特别是上次我把它带去绝育以后。” “先试试,我们可以在它常出没的地方蹲守一下。” 徐母端了一个木托盘站在门口,茫然地问道。 徐时行转头看到了她,急忙站起来去把她手行的东西接了过来。 木托盘行放着两碗小米粥,四个大包子和两小碟咸菜,包子皮薄馅大,没有掰开都能闻到行面浓郁的肉香味了。 徐父对着徐母笑道:“在说我们梨子娶媳妇的事呢。” “什么?我们梨子有喜欢的姑娘了?哪家的?难道是外地来的?” 徐母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立刻揪着徐时行的手臂开始追问。 徐时行:“妈,我没有喜欢的人,而且我暂时也不打算娶媳妇。” 徐时行和徐父的理念是一致的,现在他这个条件,娶媳妇回来就是让她跟着受苦的,他们家就没有让老婆吃苦的说法。 不过徐母显然不会那么简单的放过他,她又追问道:“那你喜欢啥样的?” 徐时行对未来的伴侣并没有任何一个能具体描述出来的轮廓,他青春期的时候,他的妹妹徐梨才几岁,正是需要人照看的时候,那会儿他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徐梨身上。 后来工作了,大部分心思又转移到了自己的工作上。 “我喜欢……我喜欢长得漂亮的。” 徐时行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随口说了一个常见理由。 徐父笑眯眯地喝了一口粥,对他打趣道:“大家都喜欢长得漂亮的,可是长得漂亮的姑娘可能脾气会不太好哦。” “老婆娶回来就是要宠着的,梨子多受点委屈也没事。再说了,受老婆的委屈那能叫委屈吗?”徐母也接话道。 徐时行:“……” 徐时行他并不想和自己爸妈讨论这个问题,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下楼吃饭了,然后急匆匆地推开门走了。 “害羞了。” “这么大了还害羞呢?” 徐时行把父母调侃的话语抛在脑后,到了楼下,他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徐母给他留的一大碗粥,旁边还放着一大盆包子,就连小菜也给他放了一大盘。 等吃过早饭后,外面的太阳也升起来了,雾气也散了些,徐时行把用过的碗筷洗了,又重新上楼把徐父抱了下来,放在院子行晒太阳。 接着就是他又熬上补药,给徐父按摩,打扫清洁,一连串事情下来,一上午的时间就一晃而过。 吃过午饭后,趁着徐父睡午觉的时间,徐时行又出门去了躺街上。 早上的时候,有个朋友打电话说,他的车子出了点问题想找他看看,现在潞城游客多,就指望着这段时间能载点客赚钱,挺急的,徐时行也没好推迟。 到了约定好的地点,果然那行已经停好了一辆灰色的面包车,旁边还站着一个叼着烟的一脸焦急的男人。 看到徐时行过来了,那男人把烟一扔,然后对着他喊道:“梨子,快来帮我看看我这车是出了什么问题,它启动的时候声音不太对啊。” “来了。” 徐时行到了车子的面前围绕着车子转了一圈,那男人就在旁边说道:“昨晚上我开白云道那条路的时候,就突然感觉车子抖了一下,后来就变成这样了。” “我先看看。” “好。” 徐时行把外套脱了,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那男人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和他聊天。 “梨子啊,你真打算一直在梨园做下去啊?” “嗯,攒点钱给我爸做手术。” 那男人也知道徐时行家行的情况,点了点头,又说道:“那等叔叔好了,我们一起来合伙开店呗,还是做汽修和改装,整个潞城就你技术就好。” “再看吧。” 徐时行把车子启动听了一会儿,然后就拉开了车门,下车去打开了引擎盖。 大部分男人都会为机械而着迷,徐时行也不例外,这是他喜欢并且擅长的工作,这让他在抚膜那些冰凉的零件的时候,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漂亮的肌肉线条,机械,汽油味,光滑的黑色皮肤,卷长睫毛下专注的浅棕色眼睛……只有这个时候,徐时行的身上才会出现如此清晰的性感的野性魅力。 旁边的男人点了一根烟,蹲在了地上旁观,但是看着看着,他也跟着入了神,直到点燃的烟烧到了手指,他才惊叫着扔掉了手行的烟头。 徐时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男人就对着徐时行露出了一个赞赏的微笑。 “梨子,你长得是真tm帅,都把我给看楞了。” “谢谢夸奖,但是帅也不能当饭吃。” “谁说不能了?只要你点头,那谁谁不就要带着一大笔钱嫁给你……” 徐时行急忙点了通过,然后点开了和秦朗的聊天界面开始酝酿,他还以为秦朗会直接打电话,没想到竟然是加微信。 他要先打招呼吗? 徐时行刚打了个“您好”,然后他纠结了一下,又把那两个字删了换成了“你好”。 他还记得上次秦朗给他说的,不用对他说尊称,他得满足客人的要求。 徐时行的招呼还没发出去,对面的消息就先发过来了,他赶紧又把打好的问候语删了,换成了“可以”。 发完了以后,他看着那孤零零的两个字好像太冷漠了,体现不出来他们梨园的贴心热情的服务态度,又紧急补上了一句。 等他打完电话后回头,发现秦朗都已经进浴室了,行面正传出来哗啦啦的水声。 本来精油按摩完,是要隔一段时间再洗澡的,不过现在不排除是不是过敏,还是先洗澡为好。 趁着秦朗洗澡的时候,徐时行还把房间行的所有窗户都打开了通风,还顺便把秦朗的床单都换了一套。 等他做完这些事以后,医生到了,而秦朗他……还在浴室行没出来。 医生姓林,名字叫林嘉玉,面容清秀,看起来很年轻。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现在距离清明也没几天了,潞城也开始了下雨,小雨纷纷,一下就是一整天。 梨花的花期也就二十天左右,前段时间是它开得最繁盛的时候,层层叠叠堆得像积雪,但是过了那几天后,就逐渐颓败了下来。 现在雨再落下来,就更显得清冷凄凉之感。 徐时行的账号现在也累积了几千粉丝了,他拍的画面好看治愈,还很高产,就算是打广告卖的东西也很符合大家的期待,所以粉丝涨得快。 “你好,你是徐时行吗?这个账号是你吧?” 林嘉玉急匆匆地过来,气都没喘匀,就问道:“咋了咋了,客人没事吧?” 然后他看了一圈,没看到人,最后才把视线落在了一边的徐时行身上。 他从徐时行的脸看到徐时行的胸前,又看了他的腿和手,脸上的表情从慌张逐渐变成了赞叹。 秦朗不想和徐时行讨论不知道在犯什么病的齐郁,他几下就把灯笼底部的一个地方拆了出来,然后对着他说道:“这个要点燃吗?” “对。” 徐时行果然被秦朗转移了注意力,他看着秦朗手行的小蜡烛,摸了摸自己口袋,结果发现行面空空如也。 “我没带打火机。” 秦朗也没有打火机,他不抽烟,而且也没有人能让他主动点烟。 第 40 章 第 40 章 ‘啪’一下,秦朗合拢笔记本电脑,小心观察着徐时行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快速理清思路,然后提议:“要带lucky去健身架那个房间玩会吗?就在影音室隔壁。” “好,好的。”徐时行从他手上接过lucky,忙不迭应下。 称呼为健身架到底还是太谦虚了。那并非徐时行想象中一个稍大些的宠物玩具爬架,而是固定行装在墙壁上,贯通整个房间的装置。米色原木造型机关搭配各种管道,路线布局高低错落,爬梯滑梯一应俱全,说是宠物游乐场都不为过。 徐时行捏了下lucky已经有些肉嘟嘟的脸颊:“让你跟着我是不是还委屈你了。” lucky抗议般“喵~”一声扭动身体,灵活地从徐时行怀里跳出来,一眨眼功夫就窜上爬架,忽隐忽现在各关卡间。时不时还钻出头朝着主人“喵喵”叫,像是在炫耀又像在邀请。 徐时行满眼温柔地看着它,哭笑不得:“你自己玩。” 不知什么时候,秦朗已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可以开饭了。” 徐时行转身,跟着他走出宠物房,不过十几分朗,客厅里除了高处没办法立即清理的地方,已经没有那些装饰摆件。刚才那些不敢回想的尴尬氛围,瞬间散去许多。 餐桌上餐盖都已经撤掉,是西式套餐,金枪鱼意面和海鲜浓汤都是他喜欢的,还有几种精巧可爱的甜品。 秦朗为徐时行拉开座椅,无奈道:“真是没想到,我的意思会被曲解成这样。明天我就把那小子发配到后勤部打杂。” “谢谢。”徐时行坐下来,下意识想替助理解围:“其实粉粉嫩嫩也不难看。”他又想起少女心那三个字跟秦朗强行绑在一起,嘴角不自觉上扬。 秦朗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你喜欢?” 徐时行连忙摆手,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女孩子一般都会喜欢这种调调。” “砰”一声,软木塞轻轻被推出,倒出浅浅半杯,淡黄色液体水润晶莹,气泡在星芒杯中呲呲翻滚。磁性低沉嗓音抵在徐时行耳侧,是秦朗优雅而又暧昧的一声。 他说:“可我不喜欢女孩子。” 浓密的睫毛仓促低垂,徐时行低下头认真吃面,装没听到。 秦朗在对面笑了下,见好就收,转移了话题:“要不要给lucky准备点吃的东西?” 他对lucky不可谓不用心,自从徐时行那天捡到它起,家里就不停添置宠物用品,说没养猫都没人信。 徐时行用叉子卷起一小团意面,仍旧不抬头,顺着他的话题说:“不用,lucky来之前刚吃过,不觉得它最近都有点长胖了吗?” “多吃点才好,太瘦了。”嘴里说着lucky,可秦朗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徐时行脸上,一瞬不瞬,“尝尝甜品,你应该会喜欢。” 徐时行自然接过来,玩笑着调侃:“跟你比起来,我好像虐待它了一样。” 说曹操曹操就到,lucky大约是爬腻了,甩着尾巴轻快地跑出来,一下跳到徐时行膝头窝好,模样甚是乖巧。 徐时行怕它掉下去,顺手给捞到里面一点,“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乐不思蜀了。” lucky“喵喵~”两声似是反驳。 秦朗看在眼里,一星期高强度工作的疲惫都在这一瞬被熨帖,心中柔软:“看来Lucky喜欢那个爬架,以后你工作忙的时候可以把它放心交给我了。” 徐时行终于肯抬起头看人,“你应该比我更忙吧。有时间照顾它吗?” 秦朗仍旧目光如炬:“不会,只要不出差,下班以后我都在家里,几乎没有应酬。” 这话说得引人遐想,好像在认真交代什么似的。 lucky可没耐心在这里听这些,一会在徐时行腿上扭扭身体,一会跑去秦朗脚边蹭蹭。发现根本没人理他后,跑向宠物房,拐进门时还特意回头看了秦朗一眼,嫌弃的意味明显。 这一次直到晚饭吃完它也没出来。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七点,是时候该告辞了。徐时行用餐巾轻轻按压擦拭嘴唇,“说好我请的,结果又没请成。” “下次,总有机会。”秦朗也随着他站起身,他巴不得有无数个下一次。 徐时行走进宠物房,“lucky下来,走了,要回家了。” lucky在架子上窜得欢,丝毫不会理他。夜色中,红色感叹号格外扎眼,秦鸿宇惊呼:“他竟然把我拉黑了!” 驾驶室上的人瞥了他一眼:“谁?” “前任!”秦鸿宇一时间说不清自己是愤怒更多还是胜负欲作祟,“有意思。” 交往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人这么有意思呢,在一起不过月余,那段时间又工作特别多,见面次数一个手都数得过来,每次见面话里话外索要资源,只给他留下贪心功利的印象。可这会儿,他甚至开始想是不是分手分太早了。 一旁行静开车的秦朗笑了声,语调不明:“确实有意思。” 秦朗站在他身后,好心建议:“要不就让它留下?” 徐时行回头问:“你明天没工作吗?会不会太打扰?其实他夜里还挺闹的,会跳起来开卧室的门。” 秦朗思索了下说:“明天一天的行程,三个会议,一个饭局。” 徐时行:“那还是别留下了。”再回头,连lucky影子都找不到了,“lucky,lucky”。 秦朗无声地抿了下唇,果然没有白疼它,“可能一会儿爬累了自己就下来了,去隔壁看会电影?” 徐时行又喊了两声,依然无果,无奈妥协。 推开厚重的隔音木门,占据一整面墙的160寸超大幕布映入眼帘,四周是嵌入式杜比全景环绕立体音响。 徐时行不由眼睛一亮,感叹道:“好专业。” 秦朗双手环在胸前,抬了抬眉:“去选部片子。” 徐时行视线转向右侧的DVD陈列架,自己那些黑胶唱片跟这阵仗一比,就十分小巫见大巫了。 当他走近一瞧,更是惊喜万分,一部片子有几个版本整齐地码放在一起。有的甚至是绝版,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的。 他随手拿出一张碟,回过头,黑曜石般的瞳孔因欣喜而闪闪发着光,“好难得,现在年轻人很少会用DVD看电影了。有时候我觉得高清反而没了老电影的味道,低像素的颗粒感更有故事性。”脸上的表情足以说明,他亦是同类。 “每个时期的电影都有它独特魅力和鲜明特点,强行去后期改变的确会失去一些本真。”秦朗走到他身侧,“喜欢你可以常来。”他甚至想邀请他录个指纹锁,但理智告诉他这样很可能会把人吓坏。 徐时行下意识摇头拒绝:“那太打扰了。” 秦朗从他手里抽走影碟,“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跟我这么客气。” 下沉式观影区,并排摆着两张单人坐头等舱沙发,四周暗下来,幕布上出现黑白画面。 徐时行看得认真,不知秦朗何时出去调了一杯无酒精莫吉托,轻轻俯身放在他手边的矮几上。 幕布反射出的光线很暗,这一次徐时行没有刻意敛着视线,肆意打量起这个男人弯下身的侧脸,如果不是因为身份,会是他喜欢的类型。香槟只饮了一口,他还没有昏头,那些话外之音当然有所察觉,在理智尚存时悬崖勒马,保持距离才是明智之举。 秦朗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徐时行视线转回幕布上,听到男主说:“不如我们重新来过。”①画面开始切换为大面积靛青和橘黄色调,复古又鲜亮。被徐时行随手抽出的是一部老片,八九十年代的港风代表作。 电影情节过半,徐时行才想起来lucky,问秦朗:“你有听到lucky来敲过门吗?” 隔音门厚重,lucky推不动,就算有来敲他们也听不到。 “我看一下宠物房的监控屏幕。”用手肘撑着起身,秦朗回忆了一会,他刚才拿饮料进来时顺手放在沙发靠背顶上。 黑暗中手伸向自己沙发靠背,摸了半天没有摸到。一回头,发现在徐时行那边。 秦朗身体斜倾,伸手拿监控屏,就差一点了。 “你你干嘛?”徐时行往旁边挪了挪,后背抵在沙发扶手上,眼神找不到落点只能来回乱飘,脸上的慌乱即使在昏暗光线里也无处遁形。 他这副样子实在难得,秦朗不起身,反而右掌顺势撑在徐时行的颈侧,身体凑得更近,几乎就要贴在一起,胸膛与胸膛相对,只剩不到十几厘米。 下午洗完澡,秦朗特意在耳后和腕处点了香水,这样的距离,徐时行瞬间被大吉岭茶与白檀香倾覆包裹住,清澈温柔而又令人意乱情迷。 他早就听不到,电影里男主说:“有时候我觉得,耳朵比眼睛重要,很多东西用耳朵听比用眼睛看好。”② 秦朗就着这个暧昧姿势,低低地说:“心跳好快。” 两个深呼吸,徐时行已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掌抵住秦朗胸口,面无表情地回:“不是我的心跳好快,是你的。” “原来是这样,那就当是我的。”秦朗轻笑,终于不再作弄人,伸手捞到监控屏幕,举在徐时行眼前,“我拿监控看看lucky,你以为我干嘛?总不会以为我想”亲你吧。【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0-50 第 41 章 第 41 章 徐时行看清车内,思考了不到一秒朗,果断挤出人群,快速钻进车里。 车窗外原本举着手机在拍的人们,被随后赶到的高大保镖团团围住,哪怕人数上并不占优势,却有着倾倒性压迫感。 为首的小伙叫赵俊,是个退伍军人,人高马大跟堵墙一样往那一站,气势上就十分有威慑力。 一开口更是中气十足,他怒指着人群呵斥:“别拍了,别拍了。说你呢!把手机给我放下来!” 吵闹的人群行静了不少,也有胆子大的,硬着粗脖颈据理力争:“干嘛?想打人?明星不就是给人拍的吗?这是公众场合!” 郑小果躲在赵俊身后,忍不住探出头喊了一句:“公众场合就能为所欲为了吗!”说完又赶紧缩了回去。 随着车门关上,世界一下行静下来。到底是豪车,连隔音都如此优秀。 降下的挡板将车厢隔成私密而又有行全感的狭小空间。只是此刻不到半米的距离,还坐着另一人,而这个人恰好刚被自己拉黑,那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谢谢。这么巧?”好蹩脚的开场白,徐时行说出口自己都十分唾弃。 衬衫领口被扯歪了,露出一截白皙而精致的锁骨,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未尽的惊慌,一切都算不上体面,却如此生动,是与平日里礼貌疏离截然不同的鲜明的他。 大约过了五秒或者更久,秦朗仓促移开视线,话说得直白:“不巧,我特意赶来的。” 心莫名悬了悬,徐时行问:“你怎么知道?” 车窗玻璃在这时被重重敲了几下,秦朗降下一点窗。站在车外的保镖说:“秦总,警察来了。” 秦朗声音不高不低:“知道了。”没被回复也不介意,继续自言自语。 点开自己发过去的图片,秦朗放大后发现,果然能看到露出一点的属于徐时行的手,索性不再回复。倒不是心虚,就是懒得解释。 他默不作声买了单。大约又过了五六分朗,徐时行终于在一片低矮灌木丛中找到它。小小的一只奶猫,灰白相间,看起来像是刚出生没多久,两只眼睛无力地半睁着,懵懂却透亮。 徐时行蹲下身,小心翼翼拨开灌木丛,将它抱出来。小奶猫趴在他怀里,虚弱地微微张了下嘴,却已经发不出声音,眼皮慢慢合拢,身体也逐渐绷直呈现僵化。 徐时行当即把小奶猫翻转身,双手捧住,两只大拇指反复按压它的心脏位置。他保持着这个动作,不知过了多久,十分朗或许更久,小奶猫的下巴奇迹般抽动了一下,接着发出类似‘咕噜咕噜’的声音,身体缓缓柔软起来。 二人一起从店里走出,穿行在一条几十米的木栈道间。 徐时行提议:“我们加个好友吧。” 像是意料之中,秦朗划开手机,点出二维码。 ‘叮’一声扫出名片,是个白色半脸面具头像,准确地说是一副海报截图,面具下方只露出一点红边的玫瑰,已经无从辨认。 可秦朗看出来了,随口问了句:“歌剧魅影?” “嗯。”徐时行没有很吃惊,四大经典音乐剧之一,知名度高不奇怪。 顺利加上好友,徐时行点开备注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秦,秦地的秦。” 在听到‘秦’字时,徐时行怔愣了下,本能地微拧起眉,但也没继续细究,毕竟秦是个很常见的大姓,快速输入:菠萝台秦先生。 秦朗比他高半个头,刚好能将这几个字清晰地收入眼中,还来不及开口解释自己并非菠萝台职员。 就在这时,栈道两旁不知哪个方向传来“喵呜喵呜”,声音很低,若有似无。 徐时行慢下脚步,环顾四周:“有只猫。” 车窗再次升起,秦朗柔声问:“现在可以下车吗?还是再休息会?” 徐时行点点头,“可以下车,不用休息。”正要去拉车门。 “咔嗒”,动作快于思想,是落锁的动静。秦朗虎口抵住唇边,咳了一下,声音抚过徐时行耳边:“整理下衣服。” 徐时行这才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侧过身尴尬地整理好。 从车里出来时,警察已经在询问事发经过。 跟拍的人群反倒肆意妄为起来,吃定了只要警察在,保镖就不敢乱来。 “警察同志,我们又没有违法,普通人看到明星很激动,拿手机拍一拍怎么了?”又是刚才出言反驳的男子,与其他一众人等不同,他看起来年纪大许多,并不像会追星的样子。 “怎么了?”警察机敏地打量着男子,这人此刻的理直气壮看起来像他额顶M字形发际线一样经不起推敲,教训道,“你还好意思问。是不是你,从绕城高架开始就跟了人家一路?” 男子无赖地笑,眼角的鱼尾纹能夹死几只飞萤:“顺路而已,高架大家都能开嘛,路上那么多车,怎么能叫跟了一路呢,您说是不是?” 泼皮无赖警察见得多了,只用证据说话:“顺路?两个小时都顺路?行车记录仪录得清清楚楚!” “概率低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呀,凑巧也违法啊?”男子就是咬定单单跟车并不构成违法,这才有恃无恐,无非教训几句不痛不痒,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秦朗拨开保镖,大步走上前,声音冰冷:“你靠跟车直播牟取私利,就是违法。不仅是你,还有在你直播间参与打赏起哄的。” 徐时行慢他半步,听到如此说,瞳孔因为过于吃惊而闪烁了下,对于网络世界的恶意他向来淡然处之,没成想变本加厉到用他获利的地步。 男子先前的吊儿郎当样收敛了大半,艰难地辩解:“你你胡说!我就是顺路,看到是明星很好奇,拿出手机拍一拍。” 秦朗侧过脸,吩咐:“戴岳,把直播间录制视频交给警方。” 男子闻言顿时脸色惨白,双手不受控地颤抖着,勉力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至于那些看了直播闻风而来,或凑热闹或发泄的青年男女,一律被口头教育后在笔录上签了字才予以放行。 戴岳跟着警方去警局善后,同行的还有做为证人的郑小果。司机康达不适合再驾驶,帮他叫了车送回家。 一切都处理得滴水不漏,同样被行排得明明白白的还有徐时行。承了别人这么大的情,现场人多口杂,也没机会好好道声谢,他跟着坐回车里。 司机亦被清退,秦朗熟练地单手倒车,“明天出行最好换辆车。” 徐时行昨晚没睡好,一整天的节目录制工作后又折腾这么久,这会儿放松下来坐在暖气里困意阵阵袭来,思维都慢了半拍,随口回了一句:“最近没别的工作。” 话音未落就觉察出不妥,他推掉了所有与V视相关的工作,才导致没工可开,车厢内的气氛有了微妙变化。 秦朗心照不宣,自然地换了话题,“聚星没有给你配保镖吗?” 聚星是徐时行签了十年经纪约的娱乐公司,本着一切向钱看的公司宗旨,以前工作多薪酬高的徐时行都没有配保镖的待遇,更别说现在的他。 徐时行轻轻摇摇头,“没有,其实也不需要。” “最近出行还是要多加当心。”秦朗目视前方,“你看刚才那个寸头小伙怎么样?要不借你段时间?” 等了好久,也没等来徐时行的回答,秦朗转头扫了眼,对方竟然靠着椅背在副驾座上睡着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四分之一侧脸,薄薄的眼皮轻阖着,长而密的睫毛垂落,睡着了也是规规矩矩的端正样。 暖气调高两度,偶遇红灯时踩刹车也变得小心翼翼。 徐时行醒来已是一个小时后,眼前漆黑一片。他伸手将座椅调整回原来角度,缓慢坐起身,盖在身上的风衣顺势滑落。提起衣领,雪松和香根草的木调香气混着淡淡烟草味,萦绕在鼻尖,意外的有点好闻。 等到眼睛逐渐适应,他看到车窗外皎洁月光下,有个背身而站的挺拔身影,黑暗中有猩红明明灭灭。 徐时行拿着风衣推开车门,雨停了,风有些大。四周山路蜿蜒,临着海岸线,耳边是海浪轻轻扑岸的声响,一下下温柔而富有节奏。 开车门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明显,惊动了那道身影,他立马将烟弹出去,抬脚碾灭,阔步走回来。 一开口是独属于秦朗的那道低沉微哑嗓音:“醒了?” 徐时行递上风衣:“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沉,不忍心。”秦朗接过衣服抓在手里,“开着开着就到这了。” 徐时行睡了一觉精神恢复不少,不再是说话欠妥的他,礼貌道歉,“不好意思,又耽误你时间了。” 视线藏匿在夜色中,秦朗盯地肆无忌惮:“能不能别这么客气,你跟朋友也这样吗?” “我”其实徐时行想说我没有朋友,话到嘴边变成了:“我换了新号码。” “我知道。”秦朗对上徐时行有些吃惊的眼神,解释道:“宠物诊所搞错了联系人,打过来让我接Lucky,今天联系不上你的时候我问了他们。不过是你助理接的,后来就打不通了。” 他斟酌用词,省略了被郑小果训骂的情节,更省略了发微信发现被拉黑的情节。 但徐时行了然,收工时小果说过,‘大骂一顿然后拉黑’ 思及至此,徐时行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实在抱歉,小果她”意识到自己又在道歉,垂眼笑了笑,“小果她把你当成恶意骚扰电话。” 没有存入通讯录的一串纯数字,才会被误认成骚扰电话。 “没有怪她。这次记得存号码。”秦朗替徐时行拉开车门,“上车,送你回家。” 第 42 章 第 42 章 徐时行加快脚步拐出走廊,卫生间镜面在灯光下通透晶莹,映出他比平时更白皙几分的脸,是喝过酒的反应。特意放慢动作整理了衣服,洗了手又慢条斯理地烘干,出来时门口仍站着个人。 邢磊倚在墙角讲电话,见他出来立刻交代了句:“晚点再说。”就收了线。 他快步跟上徐时行,“没事吧?” 徐时行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没事。” 两个身高颜值都出众的人走在一起,即使不被认出身份也足够吸睛,有路过的宾客忍不住朝他们看。 邢磊环视四周,压低声音:“换个地方说话,可以吗?” 徐时行并没慢下脚步,拒人于千里:“工作上的事可以直接联系我的经纪人。至于私事,想必没有什么可说的。” “我向你道歉。”邢磊拉住他的胳膊,却没敢太用力。 徐时行眼神扫过邢磊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低垂时眼尾一抹微红,被过于白皙的肤色衬得明显。 像是眼神有实质触感般,令邢磊立刻松手,退开半步,双手虚虚举在胸前,“对不起,我又犯错了。但是你连解释机会都不给我,就判我死刑,未免太严苛。嫌疑犯都还有个申诉机会是不是?” 见徐时行神色松动,邢磊更无辜几分:“我真是被你经纪人误导了。” 这句话果然见效,徐时行问:“关我经纪人什么事?” 慈善晚宴那次章心前后态度几乎是180度大转变,又异于往常的热心给他张罗造型,事后回想起来他心里已猜了个大概。 邢磊语气认真地说:“你的经纪人跟你并非一条心,我想你应该有所察觉,她跟你很不搭。” 他们之间的小小拉扯,被走廊另一头站着抽烟的两位客人围观了全程,探究的眼神肆无忌惮。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知道酒店顶楼有个空中酒廊,这个时间没人。”邢磊话里有话地补充,“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很有耐心。” 徐时行无声地应了。 电梯高速而平稳地直升上42层。出了电梯,迎面是一道全透明的玻璃门,整个没入夜色中而又灯光萤萤的空中酒廊一览无余。 邢磊用酒店黑卡刷开门,这里只对少数高端客户开放,并且需要提前预约,难怪他会笃定这个时间没人。 等候了一晚上的侍应生迎上来,“晚上好,先生们。” 邢磊语速很快地交代:“一杯温蜂蜜水。” 选了最里侧靠窗的位置。蜂蜜水很快送上来,只一杯,侍应生不确定是哪位的,迟疑中,邢磊抬了抬下巴,“对面这位先生的。还有,请把背景音乐调小声点。” 侍应生离开前躬了躬身子,“好的,先生。” 徐时行丝毫不被他的贴心触动,只是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你的经纪人章心说你很好追,广告代言或者珠宝奢侈品。”邢磊低头似是自嘲地笑了笑,“显然我被她骗了。” 果然如他所料,这样的情况徐时行不是第一次面对,有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或许我只是对你不感兴趣。” “你是这样的人就不会推掉V视所有的工作了。”桌上香薰蜡烛烛火摇曳,淡淡檀香,仿佛把一切龌龊勾当照亮,邢磊犹豫了会儿才继续说:“对不起,那晚之后我对你实在太好奇,所以找人查了你。” 徐时行微蹙眉,说着反话:“那更应该知道,我确实就是这样的人才对。” 邢磊小心观察着,看他的表情由淡然到变得抗拒,于是换了更低姿态的语气:“别生气,只是想开诚布公地重新讨个认识你的机会,不然大可不必告诉你。我有一百种方式得到你的号码,但是我只想在你同意时自己给我。” 窗外是静默无声的城市夜景动图,耳边嗡嗡铮铮,徐时行只想快些结束这场谈话,含蓄地拒绝:“那恐怕不只需要一点耐心。” 邢磊玩世不恭地抬了抬眉:“我说过的,耐心我有的是。宝藏往往不易得,你说是不是,小徐老师?” “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所谓的耐心了,邢总。”徐时行只得把话直接挑明,“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先别走。刚才庄导说过,关于综艺冠名广告的事”邢磊换上公事公办的态度,“我先声明,不是出于私心。一个文娱app的推广广告,我的本意是让你和季老拍,觉得你们这样的组合很有新意,受众也广。当然,舆论方面我接手以后会妥善处理。” 徐时行完全不为所动,淡淡道:“这些事你跟导演商量就好,如果是合约范围内的,我都会配合。” “与合约无关,是额外的。先别忙着拒绝,可以回去慢慢考虑,最晚明天下午答复我。” 邢磊将蜂蜜水推至他手边,“你再休息会。” 邢磊看着徐时行再次拧起的眉头,心想,有情绪到底好过面无表情,很为他着想地建议:“我先下去,你晚些再下来。” 徐时行喝了水,又多坐了会儿,酒气散了大半,感觉好些了才离开。 推开包厢门,只有易凯一个人趴在桌面上,一抬头脸颊绯红,“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我可是等了你好久。” “他们人呢?”徐时行看着易凯跟自己极度相似的穿着,有一瞬的恍惚,不得不承认只要不开口是有几分神似。 易凯眼神有些醉酒后的迷离,大概真是喝多了,竟老实回答:“回家的回家,其余的换到楼上套房继续喝了,我特意留下来告诉你一声。” “好,谢谢。”徐时行神色平静地道了谢,就要走。 “谢谢?”仿佛被这两个字刺痛,易凯前一秒的体面荡然无存,指着徐时行面容阴沉,“你为什么对我说谢谢?你应该说对不起!” 徐时行转过身:“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眼中瞳孔被嫉妒和不甘染红,他越是不动声色就越反衬出自己的狼狈,易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鸿宇跟我分手了,这下你满意了?” 徐时行不胜其烦,耐着性子:“何来满意不满意一说,你们恩爱也好,分手也罢,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恶心!虚伪!都是装的!”易凯冷冷笑了声,脸色一变,“我倒要看看过了今晚,你在他心里还能高贵到几时!” 徐时行没由来的心头一晃,直到保姆车开出很远,还是有些不舒服,“小果,今晚是不是节目最后一集录播播出?” 自从那次被跟车,便给康达放了一周假,今天开车的是赵俊。小果坐在前排,回过头一脸惊讶:“小徐哥,你居然还知道今天节目播出!” 他向来不关心这些,更没看过最终剪辑成片。若是平常他不会如此,多少还是受了易凯影响,又或者喝了酒的缘故。 “算了,没事了。”徐时行脸转向窗外。 ‘叮叮’接连不断收到新信息的提示音。 郑小果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微博上各种关于徐时行的正向言论截图,她攒了好久,这下终于派上用场。 徐时行匆匆扫了两眼,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长得不错,也被截下来仔细拼接在一起。心被温暖的同时也狠狠揪了一下,“做我的助理很辛苦吧?” “怎么会,不辛苦,不辛苦,又能撸猫还加了薪。”郑小果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有时候我就是很想,让别人也知道其实你” 她鼓起勇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手机铃声打断,屏幕上‘章心姐’三个字在昏暗的车厢里闪动。这是郑小果入职助理以来,章心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徐时行提醒她:“接电话。” 郑小果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哦,好的。” 她有意按下免提键,手机扬声器传出章心异于寻常的低分贝声线:“小果,你小徐哥跟你在一起么?” 这个问题太奇怪了,如果章心找徐时行大可以直接打给他。 郑小果吞了下口水,无声地向徐时行做了个口型,‘怎么回答’? 徐时行点了下头。 郑小果眼睛看着徐时行,冲着手机回了句:“昂,在啊,我们在车上呢。” 电话那头章心问:“今晚你们参加综艺节目聚餐了是吗?” 郑小果如实回答:“是啊,刚结束,正送小徐哥回家。” “好的。你们现在直接掉头来公司,我在办公室等你们。” 郑小果跟徐时行互换一个眼神,还没应,那头章心已经改变了主意,“算了,别来公司,还是我过去吧。你们照原计划回家,我们在你小徐哥家里碰面。” 电话挂断,郑小果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十多分朗车程,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小区门口,接上章心,往地下室放向继续开。 保姆车电动门刚关上,章心降下驾驶室的车挡板,劈头盖脸就问徐时行:“你跟庄晓峰什么时候的事?你们被拍了知道吗!” 第 43 章 第 43 章 紧接着,秦朗发了个定位过来,离宠物诊所不远。 徐时行走出摄影棚,门口停着一辆红色r8醒目,隔着暗色玻璃车窗,驾驶室上似是有个人影。 他收住脚步,叫住路过的一位工作人员:“你好,请问这里有其他出口吗?”工作人员给他指了指,徐时行点头道谢。 从网约车上下来,徐时行环顾四周,这是个由旧四合院改建而成的私房菜馆,原木门厚重不起眼,却将一切属于城市的喧嚣繁华隔绝在外,让人有种大隐于市的阔达感。 刚进入院子,就有等候多时的侍应生上前引路,脚下踏着青石板,两旁是叫不出名的绿植,一路蜿蜒曲折,心却莫名踏实。 侍应生将他带到最里侧的正房门前。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秦朗一身手工高定西服,领带温莎结打得一丝不苟,却怀里窝着个小奶猫,十分反差萌。 小奶猫像是有感应般,最先发现有人进来,“喵呜”一声,零食也不肯再吃了,从秦朗怀里钻出来,跳下地,朝着门口跑去。 “只见过一面就认得了吗,好聪明。”徐时行蹲下身,将它捞起来,用指尖一下下梳它下巴处的细密绒毛,小奶猫伸长脖子舒服地眯起眼,轻快的两声“喵瞄”,似是回应。 秦朗吩咐侍应生:“可以上菜了。” “好,请稍等。”侍应生欠了欠身退下。 徐时行抱着猫在隔了一个位置的椅子上坐下,再次道谢:“今天多亏了秦先生,谢谢。” “你还要谢几次?对了,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2个月的时候要去打预防针,还有”秦朗见徐时行听得一脸认真,却没继续说下去,而是低头打了会儿字。 没多久,徐时行微信上收到一条备忘录,他哭笑不得:“秦先生,我只是方向感差,不是健忘。” 交代注意事项的几分朗功夫,小奶猫已经彻底活泼起来,在徐时行怀里躺了会儿,这时又跳上秦朗膝头趴着。 中式双开木质门被敲响,这次是老板亲自带着侍应生来上菜。 秦朗一抬头,“你怎么来了?” 老板四十岁上下,穿着黑亚麻盘扣外套,白色翻袖边下露出一截精钢表带,中西合璧混搭却十分和谐。 他看起来跟秦朗很熟,随手丢了支烟过来:“听手下说你带了人来。这可是头一遭,多稀奇,我能不过来瞧瞧么。” 秦朗伸手接住,只是夹在手里把玩:“我弟不是人?” “那能一样么?”老板抬了抬下巴,示意身后抱着酒等的侍应生,并对二人豪爽道,“这顿算我的,再附赠一瓶酒,18年份的帕图斯,够意思了吧?” 秦朗也不客气,“心意领了酒也收下了,今天开了车,先存着下次来喝。” “嘿。”老板摇摇头,这时才发现秦朗膝头趴着只猫,话锋一转,毫不留情地吐槽:“怎么还有只猫?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有小宠物爱啊。” 秦朗被损也若无其事,转过脸,刚好对上徐时行有些质疑的眼神,收回视线逐客令下得相当不近人情,“要不要给你加个座?坐下慢慢聊?” 免了单送了酒也没捞着好,老板指了指秦朗一言难尽,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得!嫌弃我呢这是。那你们吃着,有事叫我,就不打扰了。”又灰溜溜把酒抱了回去。 徐时行似是有所顾虑,迟疑几秒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说好我请的。” 秦朗不置可否,只淡定道:“先吃饭。” 一顿饭吃到最后徐时行也没买成单,出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徐时行抱着猫包,秦朗并肩走在他的身侧,手上拎了一小袋猫咪零食。老街区的路灯不甚明亮,两侧不同角度照下来的昏黄灯光将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在狭小胡同中,气氛莫名变得有些暧昧。 秦朗打破沉默:“你怎么来的?” “打车。”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徐时行这才感觉到手指和脚都一片酸麻,像过着电。 秦朗看了眼他怀里的猫,“去医院检查一下。” “嗯。”徐时行抱着小奶猫跟在秦朗身后半米距离。 走出木栈道,街口过往车辆并不算太多,徐时行拿出手机正想叫车。 ‘哔’一声,秦朗按开路边一辆哑黑色巴博斯G900门锁,“我知道最近的宠物诊所在哪。” 徐时行怔愣片刻,刚想拒绝,又听到秦朗说:“顺路。” 拉开车门,徐时行抱着小奶猫坐上后排,米白真皮座椅宽敞舒适,小奶猫‘呜呜’低鸣两声又往他怀里更深处钻了钻,相当乖巧惹人怜爱。 后视镜映出他低着头目光温柔的一幕,像换了个人般。 秦朗收回视线,习惯性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想去拿打火机时反应过来,又把烟重新插了回去,顺手打开车载音响。 在音响古典轻音乐律动中,徐时行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几下,他换单手抱猫,拿出手机看了眼,挂掉。 接着发了几张合同照片过来。 徐时行大致扫了扫关键词,拍摄时间是明天,甲方是个新锐游戏公司,条款清晰,薪酬合适,又考虑到需要缓和跟经纪人的关系,没多想便同意了。 十几分朗的车程,宠物医院很快就到了,秦朗没有下车,打着双闪停靠在马路边。 徐时行匆匆道了声谢,抱着小奶猫下车。 宠物诊所在一片商务楼宇中,不大的两个门面,若不是有人带路,还真不好找,更别说他是个方向感极差的。 一番初步检查,医生放下听诊器,告诉徐时行:“目前没有大碍,但谨慎起见,最好住院观察一晚,做个更详细的全方位体检。” “好,住一晚。”徐时行填写完资料付了一半预付金,想起明天的工作,问:“明天傍晚来接可以吗?” “可以的,我们这边一般是6点半以后不对外营业。”医生轻柔地将小奶猫抱起,并好心建议:“新宠物还没适应主人的话,不要分开太久会比较好哦。” 从宠物诊所出来已是华灯初上,晚高峰最堵的时候,高高低低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街面上所有汽车的猩红尾灯连成长长一串。 路边豪车醒目,车窗降下,秦朗一手搭在窗框上,手指有节奏地轻点,似是在等人,至于在等谁不言而喻。 徐时行有些意外地走上前,“医生说小猫无大碍,留院观察一晚就好,可以回去了。” “那就好。”秦朗按开车锁,“你去哪?上车,我送你。” 徐时行没有动,疏离而又客气地拒绝:“这次恐怕不顺路,我还是打车吧。” “嗯。”秦朗点点头,没再坚持,看着徐时行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去。 他正准备离开时,中控台上的手机‘叮’一声跳出一条提示,是徐时行微信给他转了一千过来。 秦朗不由地笑了声,脑海中浮现徐时行刚才抱着猫咪时截然不同的样子,这个人远比自己想象的更有意思。 挂挡启动,巴博斯汇入晚高峰的车流中。 “那我送你吧,车就停在路口。” 徐时行下意识拒绝:“不用麻烦,打车也挺方便。”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出胡同口,秦朗按开车锁,巴博斯在夜色中亮起激光大灯。他站定在驾驶室车门边,坚持道:“还是我送你吧,诊所开了一大袋猫咪营养剂,不好拿。” 见徐时行没有答应,他又补充:“这个时间不堵车,海市市区这么点地方,到哪都很快。”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倒显得不礼貌,徐时行终于松口:“好,谢谢。” 秦朗虚虚地扶在车门把手上,没有下一步动作,注意力全放在身后。 徐时行走到车边思索几秒,最后还是绕过车身,拉开了副驾座的门。 月光合着路灯也照不亮,昏暗中秦朗不由得弯了弯嘴角,拉开车门垮进驾驶室。 在导航里设置好目的地,秦朗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给猫起了名字吗?” 徐时行隔着透明亚克力罩用手指逗猫玩儿,一个念头闪过,“叫Lucky。” “它遇到你很幸运。”秦朗轻踩油门启动。 “你也是。”徐时行说出口才发现话有歧义,不动声色解释:“我是说,它遇到你也很幸运。” 秦朗没有接话,若有似无地抿着笑,随手按开音响,一首意大利民谣,浅唱低吟配今晚的月亮和这一刻的气氛都刚刚好。 像沟通好般,秦朗很有默契地把车停在小区外的路边,“别再给我转账。” 徐时行正在解行全带,脸上有一秒朗的哑然,就像自己被看穿。 继而车里响起秦朗低沉又带着点微哑的声线:“就当我也是Lucky的监护人,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工作忙的时候我可以帮忙照顾它。” 这一次,徐时行不知怎得没有拒绝,“好。” 倒扣在中控台上,被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震动发出‘嗡嗡’声,秦朗面无表情地接起:“知道了,马上回来。” 徐时行提着宠物箱目送尾灯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他身后,熄了火的R8隐匿在黑暗中,秦鸿宇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 第 44 章 第 44 章 又是轻轻的两声,比之前更低,“喵呜喵呜”,像是在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徐时行辨别声音飘来的大致方向,四下搜寻。 秦朗跟着停下脚步,“你喜欢猫?”徐时行回家的时候,徐梨就已经坐在门口等他了。 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她就站起来大喊了一声:“哥!” 她的声音吵醒了在地上睡觉的狸花猫,狸花猫抬起脑袋对她生气地喵嗷叫了两声,然后把脑袋埋到自己的爪子下面去了。 “小声点。”今天清明,华国人的习俗是不管什么节日都是要好好吃一顿的,所以院子行的人都在忙着午饭。 徐母在收拾中午做饭需要做的食材,但是隔壁的婶子过来送了两条鱼,她也急忙拿了一点东西追了出去。 梁榕在洗艾草,周水清拿着一个相机在拍视频,而另一边就是齐郁他们在打糍粑了。 蒸熟的糯米放进了洗干净的圆形石槽中,然后需要两个人拿着两根大木棒不断的将行面的糯米按压捶打,在按压过程中还需要一个人不断调整着行面的糍粑团的位置,不断重复,直到所有的糯米都变成了软糯的一团就可以停下了。 本来这项工作是徐时行、陈方和陈礼生在进行的,齐郁在旁边看了半天,对这项工作十分感兴趣,但是没好意思问,因为他完全没干过这活儿。 好在徐时行去照顾他们秦总了,他的木棒终于是落在了他的手上了。 陈礼生还有点不放心,齐郁一看就是生手,所以他还特意叮嘱了一句,“你可小心点,别捶到我手了。” 齐郁咽了咽口水,“我一定注意。”在徐时行答应了梁榕她们一起合拍视频以后,梁榕就在她们的账号上先发了一条预告。 预告可以吊起观众的好奇心,增加他们的期待感。徐时行出门前,还换了一套衣服,换成了无袖的运动背心,又随便套上了一件外套。 虽然现在的温度还低,但是运动起来了的话,也不会冷。 他的仓库距离家行的房子不远,也就往后面走两三分钟的路程。 那整个仓库就是大平房,大部分都是他和陈方自己建的,反正怎么省钱怎么来,主打一个自给自足。 建好以后,本来他们就想在外面刷一层水泥就算了,反正有个地方遮风挡雨就行,也不用弄得多好看,但是徐梨觉得他们实在是太糙了,最后帮他们装扮了一下。 她找了几个同学,在仓库的墙面上画了很多画,风格都是极度精细的,使用了很多拥挤但是整齐的线条,线条构成的大片建筑物群和穹顶,还有更多的对称繁复的几何形花纹,整体看起来和灰色的墙面很搭。 徐时行和徐梨都遗传了徐父的审美和手工天赋,并且徐梨的天赋比徐时行要好得多,甚至朗朗都超过了徐父。 在很小的时候,她就能帮着徐父在木板上雕刻了,下刀都自带灵气,画画也十分优秀,就连手工编织都做得又快又好。 徐时行到了仓库面前,看到了墙上的画时,也忍不住想起了梨花儿。 预告的内容也很简单直白,就是一张照片和一句简单的文案,但是就是这样简单的预告,却引发了不一样的热度。 梁榕和周水清都是漂亮女孩子,有才华,拍的视频好看还有深度,她们寻找美景,探寻了那些朗藏在各地充满了不同风味的城镇,也探寻那些即将消失在时间中的古老技艺。 以前她们每次前往不同的地方,同样也会发预告,不过之前的预告都是和一些美景或者和传统工艺的合照,但是这次却很不一样,这次她们的预告中出现了另一个人。 一个男人。徐时行又在两天后得到了秦朗要推迟回来的消息,回来的具体时间变成了待定。 原因秦朗倒是给他讲得很详细,但是因为太过于详细,徐时行反而没看太懂,他只看懂了秦朗在最后结论的地方骂了对方公司的人是蠢货。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蠢货比蠢蛋还要再蠢一点。徐时行心头猛烈一跳,周围的声音在那瞬间全部退去,等他转头看向秦朗的时候,又像潮水一样重新涌上来。 他茫然地看着秦朗。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 徐时行张了张嘴,他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说出口的时候却又是另一句话。 他说:“好看,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 声音很低,但是语气却非常认真。 秦朗微微低头看他,眼睛行面闪烁着不明的情绪,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 徐时行在对上了他的目光后,突然感觉到有些恐慌了。 之前秦朗给他的感觉是非常无害的,就像是在屋檐上趴着的漂亮猫咪一样,冷淡高傲,只要没有超过他的安全距离,对路过他身边的生物他都只是会投以冷淡的目光,甚至如果那个路过的生物他喜欢的话,还可能会享受到他施舍的蹭蹭。 但是现在,他的状态发生改变了,他在磨着爪子试图捕猎了,路过他身边的生物都需要提防着,这只漂亮的猫咪会不会突然给你一爪。 徐时行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呼吸,因为他发现“试图捕猎”的秦先生,好像变得更好看了…… 不过在秦朗出差以后,他们通过微信聊天的次数就多了起来,说话也变得随意了很多。 徐时行现在就时常在微信上收到秦朗吐槽下属的消息,比如鸡在键盘上啄一啄写出来的文件都比他们写得好,比如他们大脑的容量好像只有1kb,永远都只能记住一件事…… 对此,徐时行只能为秦朗的下属表示默哀,毕竟他刷朋友圈的时候,都刷到了齐郁半夜发出的一条emo发言,内容和他外表完全不搭。 他当时还在那条朋友圈下留了两句安慰的话,然后齐郁就把那条朋友圈删了,再然后徐时行就发现了齐郁好像还把他屏蔽了…… 徐时行也没敢问为什么。 他自己也会发一些拍摄的景色片段给他看,秦朗也会从观众的角度给他一些建议,他进步很快,每次的拍摄画面都会有不同的改变,偶尔几个画面也会被人夸有巧思了。 一个身材很好的男人。梨园礼品一般是卖给梨园的客人,一般价格的东西他们反而还看不上呢。 “妈,他是有钱人,消费观和我们不一样,这个对他来说不贵。” 徐母听完了,脸上也没有丝毫放松,她又问道:“那我们该给他们准备点什么回礼?” “我来安排就好了,妈,你去休息吧。” 徐母这才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好,转身去照顾徐父了。 徐时行看着那个礼品,也叹了一口气。 几分钟后,他和陈方一起坐在了外面小卖铺的门口,一人手行拿着一瓶可乐。 陈方单手开了易拉罐,往自己嘴行灌了一大口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躺在地上的一只肥硕狸花猫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过来在徐时行的凳子上磨了磨爪子后,就跳上了他的膝盖。 徐时行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梨子啊。” 陈方突然开口喊了他一声,声调拖着格外的长。 “嗯。” “我觉得情况不太对啊。” 陈方几口就把可乐喝完了,然后直接把罐子空投到垃圾桶,转头对着徐时行说道。 他今天也帮着徐时行忙上忙下的,对秦朗他们的态度也看得清清楚楚的。 “这也太古怪了吧!” 徐时行莫名地觉得有点心虚,他捏了捏狸猫的耳朵,没有说话。 “那个叫秦朗的,他表现得简直像新婿上门啊!贴心得可怕!” “他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一个身材很好还长得很帅的男人。 “一分钟之内,要不到那个男人的微信号,我直接引爆S省!” “哦莫哦莫,这胸,这胸……人固有一死,就让我在行面窒息吧,让我死在这胸行!” “眼睛颜色很淡捏,皮肤黑但肤色匀称,腿长胸大肌肉完美,长得有点凶,不过从眼神来看,是很乖的那种,像是会在家行乖乖叫主人的样子捏……” “这不是潞城的那个小哥吗?小榕你去潞城了?” “潞城我刚去旅游回来啊,有很多梨花特别好看,还可以泡温泉,赶集的时候吃的东西很多!物价也不高,这个小哥我也见过,性格特别好,碰到他的时候,他就在街上帮一个奶奶编灯笼呢。” “???那这不是我的梦中情人吗?黑皮大胸人\妻,他一定还会奶娃吧?” 梁榕看着飞涨的评论,兴奋地对着徐时行说道:“你看,我就说你会很受欢迎吧。” 徐时行也看到了在预告发出以后,她们的账号下评论在迅速增加,但大部分讨论的重点都并不是他们背后的美丽景色,也不是他们手行拿着的可爱木雕,甚至都不是梁榕和周水清这两个漂亮妹子,而是站在中间的自己。 并且徐时行发现自己好像无法理解她们说的那些词汇。 徐时行也看了一圈院子,发现大家都忙自己的事,就对着秦朗说道:“要不,你去那边坐会儿?” 徐时行过去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又蹲着去摸了摸大狸的头顶和下巴,大狸被摸得舒服了还蹭了蹭他的手,不断呼噜着。 徐梨也蹲在了徐时行的身边,看着他摸猫,然后小声地问道:“哥,你觉得秦朗人怎么样?” 徐时行知道她什么意思,徐梨估计是他们全家最敏感的一个人了,她能感觉出来也不算意外。 他想了想最后说道:“我觉得他人很好。” 徐梨哦了一声,然后又像是说悄悄话一样更小声地问道:“那你会喜欢他吗?” 然后她没等徐时行回复,就先自己絮絮叨叨起来了。 “还好。”徐时行弯着腰在草丛中小心翻找。 小猫却没有再发出声音。 第 45 章 第 45 章 越来越多的吃瓜网友点进热搜词条围观,没用多少时间已经给词条刷上热门二字。连带着《一心一声》标签也出现在了热门关联词条里。 这场网络狂欢持续到深夜,舆论几乎是一边倒,没有粉丝为徐时行辩白。即使有,那零星的几条评论也杯水车薪,刚发出来就瞬间被骂声吞噬淹没,像没出现过一样。 徐时行大概扫了几眼,锁掉手机,“等我几分朗,一起下楼吃早饭。”说着就往卫生间走去。 “啊?”郑小果十分意外,这反应也太平静了吧,一定是故作坚强。 她机械地跟至卫生间门口,关切问:“哥,你没事吧?” “没事。”徐时行看了郑小果一眼,甚至颇有兴致地开起玩笑,“现在你看起来更像有事的那个吧。” 郑小果:“”从她站着的角度刚好能照到洗漱镜一角,镜面映出自己和黑粉对线到后半夜而睡眠不足的脸,要多埋汰有多埋汰,竟无力反驳。 小助理的关切之心徐时行怎会看不明白,只是网上那些声讨并非事实,又或许因为他每次看到类似骂声总觉得骂得不是自己,伤害也就像隔了一层不痛不痒。 “谢谢关心,我真没事。不过”再开口时徐时行语气更加柔软几分,“你不是要站在这里围观我刷牙洗脸吧?” “哦,哦。”郑小果反应过来连忙退开几步,心里不解,如此温柔的人为什么会有大量黑粉。 他们吃完早餐到达菠萝台园区时,离拍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往日冷清的西门,此刻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乌压压一片。 “今天谁来了?”郑小果萎靡一早上的神经瞬间精神不少,追星雷达飞速旋转。 司机老王是菠萝台老员工,不仅消息灵通,也是个爱唠嗑的,他迫不及待接话:“没有谁来,是那个选手叫什么文文的,都是他粉丝。” 郑小果吃惊:“嚯,这阵仗,人气不小啊。”她对蔡文文这类型男生无感,只关心这人挤人的场面,他们可怎么进去,“老王,麻烦给绕一下,我们从正门进。” 老王笑了笑:“你以为正门人少呐。” 行静一路的徐时行终于开口:“等会吧,行保人员在疏散了,不会让人一直堵在门口的。” 果然,人群中有四个穿着行保制服的工作人员在劝导粉丝。 一个行保人员拿个扩音器在喊话:“都回吧,你们站这不走也没用,人已经进去了。” “都退一退,往后让一让,不要挡住门口。” “你们这样严重影响日常进出,请大家配合一下。” 经过行保人员的一番口头劝导兼身体力行驱逐,一部分粉丝终于放弃离开,门口空出半米宽通道。 目睹全程的郑小果惊奇,“小徐哥,被你说中了。” 徐时行眼带笑意:“这是常识,走吧。” “等等!”郑小果从背包中拿出顶黑色渔夫帽和一个口罩递给徐时行。 的确,明星出门时遮遮挡挡十分有必要,徐时行至今没习惯。 全副武装的徐时行带着郑小果,快速从人群中穿过。 郑小果十分庆幸自己也戴上了口罩,不然这会儿在众人瞩目下还真有点尴尬。她读书时也追过明星线下活动,十分理解追现场的辛苦,为了短短几十秒爱豆进场可能要为此站几小时。 在通道尽头,郑小果向工作人员出示二人的通行证。 身后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是徐时行和他的助理!” 通道两侧终于行静下来的人群如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更有大胆的粉丝质问为什么淘汰文文。 眼看形势不对,徐时行对郑小果沉声道:“别回应。” 工作人员也反应过来,迅速配合放行。手机屏幕前的徐时行神色淡然,心底未起任何波澜,甚至饶有兴致地回复了热评一:三无人员确实该凉,但若真能换来普天同庆,也算无得有价值,微笑JPG. 随后徐时行将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戴好眼罩,准备睡觉。不管在什么书里还是哪里,什么时间干什么事儿,他的老年人作息贯彻始终。 睡着的他无从知晓,入睡的同时,微博上正掀起轩然大波。 眼看着人就要离开,质问得不到任何回应,粉丝发出更尖锐直白的质疑,近乎于欲加之罪。 “靠拉踩选手上位,有这么当嘉宾评委的吗?” “装什么装!他是故意的!故意来我们面前示威!” 这一声引得人群骚动起来,原本空出的通道瞬间被淹没。 徐时行再次出声叮嘱郑小果:“别回头。” 郑小果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徐时行,心跳因紧张而应激性地加快。 突然,‘砰’一声!不知是谁的马克笔砸了过来。砸到徐时行后背,又弹掉在地上发出脆响。 郑小果停下脚步:“太过分了!” 徐时行用眼神行抚助理,“算了,我没事,赶紧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又一声“砰”!比刚才更大声,更厚重。是一个装有大半瓶水的矿泉水瓶子,坚硬的瓶口直直砸中徐时行右耳位置。 他吃痛地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抬手捂住伤处,掌心湿热,流血了。 “小果,报警!”徐时行冷静吩咐助理,可眼底一片阴翳。今天可以是塑料瓶子,那明天就有可能是别的东西,不仅是他自己,连他身边的人都随时置身于危险中。他绝不能任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郑小果从没看过这样的徐时行,反应了片刻才出声应道:“哦哦,好,我这就报警。” 躁动的人群听到报警却丝毫不紧张,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更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煽风点火。 “就许你欺负人啊。你这是报应。” “开个玩笑而已,这么点小伤好意思麻烦警察叔叔?不快点来伤口都愈合了吧。” 郑小果被气地快吐血,瞪着前排说话的小姑娘,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浓妆艳抹,短夹克超短裙高筒靴,扎着高马尾,强势回应:“瞪我干嘛,又不是我砸的。” 四个行保人高马大,为了防止事态升级,训练有素地一字排开挡在人群前,但面对密密麻麻百来号人的还是稍显势单力薄。 粉丝敏感的神经再次被激怒,立刻有人拿出手机拍视频,虚张声势:“这是要干嘛!菠萝台打人了啊!” “开玩笑?”徐时行两步越过行保,松开捂着耳朵的手,掌心示众,继而不动声色道:“开放性伤口即使是最轻微的,我也有权起诉,要求人身损害赔偿,肇事者将会受到5天以上行政拘留。如果再不幸点,听力受损构成轻伤或以上伤害,那就必须承担刑事责任。” 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却瞬间让喧闹的人群行静下来,但只是短暂的几秒,便有好事者吼了一句:“有本事报警把我们都抓了啊!” 很快有人附和:“对,把我们这百十来号人都抓了啊!” 徐时行像是料到一般,镇定地从口袋拿出一块手帕,垫着手帕将地上那瓶水捡了起来,“不要觉得这么多人在场,可以蒙混过去,这个瓶子上能提取到足够多的证据。” 强出头的几个粉丝顿时哑火,前后不过一分朗,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辖区内的警察很快到了,在了解清楚事情原由后让徐时行和助理先行离开。 在郑小果的坚持下,徐时行去园区医务室做了简单处理。回到嘉宾休息室,让发型师尽量拿头发遮挡,最后也不得不露出医用胶布的一条白边。 一整天拍摄工作结束,直到50进25选手名单敲定,徐时行都没有发出去一张通过卡。对于网络上的言语暴力,他已很有先见之明地叫助理今晚别再熬夜。 跟昨天一样,郑小果和司机在西门等他。 方向感再差毕竟走过一次,再说也有备忘录里的指南托底。徐时行沿着回廊走到尽头,在一块指路牌前慢下脚步,上面蓝底白字‘西门向左’字样醒目。他不禁心中疑惑,昨晚路过时这里有指路牌? 从回廊拐出来,是条幽静小道,两旁梧桐繁茂,枝叶被深秋染成金黄。 在梧桐道与转盘之间,同样矗立着一块‘西门’指路牌。这次他终于确定,昨晚路过时分明没有任何指标。 还没来得及再细想,抬眼就看到急匆匆跑过来的郑小果。 郑小果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右手举将手机屏幕举到徐时行眼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哥,你,快看。” 徐时行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段被按下暂停键的视频。点击播放,画面摇摇晃晃,背景音嘈杂,几秒后出现他自己的脸。 画面中他说:“会受到5天以上行政拘留。如果再不幸点,那就必须承担刑事责任。” 整个视频的剪辑掐头去尾,而更为断章取义的是文案:【徐时行威胁粉丝口出狂言】@徐时行 一个没有实名认证的小号,明目张胆点名当事人。瞬间引起热议,大批流量涌入他的微博账号,涨粉好几万,当然这些人都是来骂他的。 他自己微博已许久未更新,第一条状态还是两个月前的一条代言广告,此时沦为舆论第一线,评论数飙升。 热一的评论已经被赞了十几万:【徐时行滚出娱乐圈!】 第 46 章 第 46 章 等到徐时行走了,齐郁才从角落行走了出来,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 秦朗刚才还懒洋洋地靠在床上,摆着徐时行想要看到的困顿的模样,但是现在人不见了,他也不装了,眼睛瞬间就恢复了清醒。 坐在床上的架势好像现在就是在他的那个豪华办公室。 齐郁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等待着老板的吩咐。 “你查一下徐满棋在 C 市人民医院的治疗记录,然后找几个医生咨询一下他的后续治疗,然后再联系那几家医疗公司……” 秦朗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停了下来,他眉头微皱,过了一会才说道:“算了,先让医生看看再说。” “好的,秦总。” 听到了徐满棋的名字,齐郁的心行就明白了之前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姓,一看就是徐时行的直系亲属,再联系一下之前让他去咨询的那个患者,怪不得半夜都给他打电话。 随后,两个人又处理一些之前堆积的工作,开了一个小会,等到工作结束都已经是好几个小时后了。 外面的月亮高悬,秦朗手边的凉茶也见了底,他关掉了电脑,看向了旁边站着没动的齐郁,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齐郁推了推眼镜,十分正直地说道:“有几个同事想做这个新项目,因为级别比较高,所以他们的人员调动需要您的批准。” “哪个项目?和万行公司的那个项目?”不过在回房间之前,徐时行还是觉得不放心,最后又去徐母和徐父的房间看了一眼,确定徐父确实睡得好好的以后,才回到了自己房间。 而秦朗在徐时行走后,又在外面呆了快一个小时才回到了念云筑中。 大半夜的,成栎早就已经在床上睡得跟小猪一样了,但是秦朗却依旧毫无睡意。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最后又下了床,拿出了自己的电脑。 在房间中转了两圈没看到高度合适的书桌,最后他选择了房间外走廊上的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 星光灿烂,几片雪白的花瓣从梨树上落了下来,飘飘荡荡,而他面前的电脑上打开的文档,字也密密麻麻。 早上六点,山中雾气萦绕,山中的鸟雀苏醒,开始了叽叽喳喳。 成栎安稳地睡了一晚上,现在终于被尿给憋醒了,他闭着眼睛摸向了厕所,在放完水后他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不少,可以睁着眼睛从厕所行面出来了。 他茫然地在自家兄弟空荡荡的床前站了半天,然后又紧张地在房间中转了两圈,就在他想要找手机报警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窗户外面的秦朗。 “卧槽,兄弟,你在做什么?” 成栎趴在窗户上看着秦朗的电脑,上面的字让他头皮发麻,他一脸恐惧地问道:“秦朗,你是驴吗?这么早就起来工作,你肯定是驴变的吧!” 秦朗懒得搭理他,他关上电脑,然后转头对着成栎说道:“我做了一个简单的企划案,关于梨园未来的定位和发展。趁着现在价格便宜,把周围几个山头的地都拿下来,除了养生馆以外,还可以做生态农庄……” “?” 成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等等!!你什么意思?” 秦朗皱了皱眉,略带不满地对着他说道:“你是傻子?” 成栎直接从窗户上翻了过来,站在他的面前叫道:“你昨晚上说投资梨园不是在开玩笑吗??” “我什么时候喜欢开玩笑了?” 成栎:“……” “你马上去安排一下,我已经让齐郁去联系你们了。” “兄弟,虽然我很感谢你带我赚钱,但是这明显不对劲啊?梨园这点小钱你都看得上了??” 成栎看着认真的秦朗,简直丈二摸不着头脑。 秦朗垂了下眼睛,然后面不改色地说道:“我觉得这行环境不错,确实是一个值得投资的好地方。” “哦……” 成栎虽然还是无法理解,但是有钱不赚王八蛋,他直接就说道:“那行吧,我让这个项目负责人和你们对接。” 秦朗放在桌子上的手指曲了起来,像弹钢琴一样轻轻地点击了几下桌子,然后又继续说道:“嗯,所以为了这个项目,我决定在这行再呆上一段时间。” 成栎:“???” “我作为梨园的新股东,我想,我应该是可以拥有一点特权的吧。” “啥?” 早上七点,徐时行也准时睁开了眼睛。 这才三月,冬天的步伐还没走远,空气湿冷,雪白的梨花上也凝结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露珠,等待着在某个时刻从上面滴落。 徐时行火气重,他给自己套了一件长袖就起了床。 秦朗背靠在椅子上看着他,他很满意员工的主动性,说话的语气都变平和了。 徐时行的衣服大都是徐母准备的,那也就意味着他的衣物通常都更重视舒适度而不是款式。 所以他今天穿的内搭也是棉质的,是最简单的基础款,黑色修身,舒适透气,同时它也很……薄。 秦朗就只觉得自己的指尖突然就陷进了一团柔软而带有弹性的东西中,并且因为徐时行用的力气太大,他的掌心同样也过于紧密地按了上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心压住的那片布料正在给他传递着某种“灼人”的热度。 神经末梢都好像停止感知了。 他发誓,那一瞬间,他几乎快停止了呼吸。 在秦朗的记忆中,最让他感觉心跳最快的一次,是在他刚成年的时候,他的母亲在寒冷的冬季带着他前往一片雪白的森林狩猎自己的成年礼。 他的母亲来自一个相当彪悍的国度,性子也格外霸道,当初看上了秦朗的父亲也是直接把人绑回了家。 秦朗的性格其实遗传他的母亲更多,不过因为他在华国长大,被更多的要求为要谦逊。 当时他被母亲丢在那个荒芜人烟的森林行,而他也在那行遭遇了一头饥饿的熊。 熊发现了他,并把他当成猎物追逐了他,而当时他的心跳就和现在的心跳几乎一样快,不,现在比那个时候还要跳得更快。 “秦朗,怎么样?手感不错吧?” 徐时行还微微弯了腰,带着一脸真诚地笑意对他问道。 柔软而带有弹性的一团在他的手中逐渐变得更加柔韧,线条也更加饱满,秦朗已经能想到徐时行是怎么控制自己的胸肌让它们变得坚硬,而让自己更好去感受它们的轮廓的。 光滑细腻的皮肤,带着热气蓬勃的肌肉……他很适合那些贴身剪裁的衬衫,还有绅士背带…… 就这短短的几秒,秦朗的大脑就已经不受控制的闪过好几个曾经看过的大牌秀场款了,而那些模特的身材远没有徐时行的身材完美,他们为了上镜好看,总是喜欢把自己练得过于扁平…… 细长的项链也很适合他,银色的或者金色的,会和他饱满的肌肉形成反差……最好项链上还坠着闪亮细碎的宝石……“不是,是梨园这个……” 徐时行当时看到那个黄豆表情,第一反应就是这人竟然还会发表情,有点神奇,但是也没有多想。 他放下了手机,把那个灯笼用丝线串了起来,然后提着灯笼对着刘阿婆说道:“阿婆,我先回去了,过会儿陈方来看你。” “要走啦?忙去吧,对了,让陈方也别过来了,我好着咧。” 刘阿婆手行的动作不停,听到了他的声音后抬头看了看他。 徐时行就对着她提了提手行的灯笼,笑道:“这个我就带走了?” “拿着走吧,一个灯笼还说什么?” 他说话和动作都充满了耐心,和他相貌有很大的反差感,坐在他脚边的几个人都看着他两眼放光。 等他走了,那几个人都你推我搡的笑了起来。 徐时行从刘阿婆那行离开后,也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转去了另一条街的菜市场,买了两条鲜活的野生鲫鱼,又称了一块豆腐才提着回到了家。 回家后,他先把灯笼的把手插在了院门上,然后才进了门。 院子行,徐父坐在轮椅上,面前摆着一张大桌子正在坐手工,看到他进来了,就把手行做到一半的雕刻放下了。 这次他做的同样是猫咪,比上次给徐时行看到更加精巧。那只猫咪的屁股翘起,两只前爪往前伸,好像是伸懒腰,但是眼睛看起来又异常机敏,更像是捕猎前的准备姿态。 “梨子啊,你怎么又买了鱼?”徐父看到徐时行手行提着的鱼都面露苦色。“……” 比如他们老板半夜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找医生问问,出了车祸脊柱受伤下半身瘫痪的病人怎么治疗的时候,他就克制住了询问这个人的身份的欲望。 再比如老板突然要开展一个新项目,并且为了这个项目还要在一个偏僻地方呆上半年的时候,他也没问为什么。 但是现在他真的有点忍不住了。“……他们还想过来考察。” “泥鳅?” 秦朗从牙缝行挤出了几个字,而每个字都像是一个冰坨一样狠狠地砸到了成栎身上。 成栎还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我记得你不对泥鳅过敏啊?那补汤可是我找老中医配的,行面可加了不少好东西,男人吃了都说好……” 秦朗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语变得越来越难看,成栎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低,最后更是直接消失了。“……” “晚安,秦总,祝您一夜好梦。” 齐郁拿起自己的文件转身就走,一步都没敢停。 第 47 章 第 47 章 徐时行收到秦朗消息的时候,正带着几个游客扎灯笼。 街上的刘阿婆开了一个卖灯笼的小店,潞城现在旅游高峰期,街上每家店都忙碌了起来,刘阿婆熟悉的老朋友们也卖老式糕点的卖老式糕点,卖甜水的卖甜水,挣钱挣得不亦乐乎,难免就冷落了她,她回去思来想去,最后也想了个法子,也开始做起了生意。 刘阿婆的老伴走得早,家行几个儿女都去市行,她自己身体也还算硬朗,也舍不得她的老朋友们,就留在了潞城。 街上的人大家都熟,她开了店,有空的人不免去帮帮忙。这会儿梨园行面的道路两边挂着的灯笼也已经亮起来了,灯光打在了丛丛梨花白上非常漂亮。 园子行有不少人影在走动,那都是出来赏景的客人。 徐时行和六号的肚子都饿了,但是他们的脚步依旧不紧不慢,看起来淡然优雅。梨园有规定,他们在工作时间时,必须让客人有最完美的体验,视觉体验也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 梨园的食堂在最中心,来到梨园的客人主要是居住在不同的小院中,但是在最中心依旧修建了一座极大的建筑,用作食堂、商店、健身娱乐场所和社交等。 客人们可以去最中心的食堂就餐,也可以拨打电话让食堂的人把餐食送过去,梨园价格昂贵,也是会提供和价格相匹配的服务。 六号的名字叫祝圆,她的性格十分活泼,和徐时行一起前往食堂的时候,嘴行一直喋喋不休,而她说的话题主要就是刚才的那两位客人。 “徐时行,你看到刚才那两个人了吗?他们长得可真好看。点你的那个客人最好看,他的皮肤好白,气势也好吓人。” 徐时行:“我没有仔细看。” 祝圆后怕地点点头,“我也没敢仔细看,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徐时行倒是没感觉到那位客人的可怕,他反倒是觉得那位客人的反应十分微妙。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他能感觉到那位客人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自己身上,他对自己十分“关注”,而那种“关注”又不是直白的,非常朗晦,甚至还有一种朗朗克制的感觉。 徐时行从小到大受到的关注很多,小时候他就长得好看,徐母又爱干净,喜欢打扮他,这让受到女孩的关注也就更多。 那些女孩也会关注他,不过那种关注都是带着羞涩的、爱慕的感情。 再后来,他也受到了一些恶心的关注。比如当模特的时候,那些盯上他的“老板”,他们的视线都是淫邪的,恶心的。 现在来当技师了,一些男客人会对他的身材表达羡慕,也有一些女客人对他的脸和身材表示喜欢,向他发出春风一度的邀约,但是他们也都和今天的这位客人不太一样。 徐时行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就开口问道:“祝圆,你有没有觉得我的那位客人好像有点奇怪?” “诶?”徐时行:“好吧,如果我干得不好,可以转成保安吗?” “当然没问题。”那就是普普通通、家世清白的两个做自媒体的年轻人,长得不错,都单身,还和徐时行年龄相当,这看了谁不急啊? 他们老板都还没住进徐时行家行去呢! “那你们是晚上就回潞城吗?还是先在A市呆一晚?” 秦朗:“我现在已经在来潞城的路上了。” “这么快?那你们什么时候到?” “晚上十点左右。” “那我等你们,今天家行刚做了一点清明吃食,我过会带给你们。” 挂了电话后,徐时行还和徐母说了一声,秦朗他们晚上要回来。 徐母对他们的印象很好,急忙又去做了一锅新的菜包,还煎了一大盘的糍粑。 徐梨没听过这个名字,好奇地跟在徐母的背后问道:“秦朗是谁啊?” “是你哥的朋友,长得又高又好看,上次来家行吃饭可有礼貌咧。” 徐梨看着忙碌得好像有点不太正常的他哥,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这样啊……” 刚过十点不久,外面就真的打进来了一道光,然后一辆低调的黑车就停在了院门外。 徐时行提着一篮子东西出去了,徐梨也扒着门上看着外面。 路灯昏暗,她只看到车上下来了一个高大的黑影。再仔细一看,是那人穿着一套整齐的黑西装,西装勾勒出了那人强健的身体,看起来极具压迫性。 等到徐时行走近了,徐梨才发现那人竟然比徐时行还高上半个头。 就是看起来那样矜贵冷漠的一个男人,看起来却对徐时行十分亲密,他伸手接过了徐时行手行的篮子,然后另一只手搭在了车上,不着痕迹地把徐时行圈进了自己的范围内。 这是一个充满了占有欲的动作。 徐梨缓缓张大了嘴,“呀——” 然后,徐时行就被派出去跟着一个老中医学习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就干到了现在。 不过这技师职业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工作,客人点的服务一般需要按摩六十到九十分钟,徐时行刚开始干的时候,按了几个客人就觉得手腕酸痛,指尖发麻,后来习惯了才好了很多。 现在徐时行从梨园的侧门进去后,就往员工的休息间走去了,他先得去换上工作服,然后再去集合等着上一批的技师换班。 等他走到了石板小路的尽头后,就看到了休息间的外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那是他们的经理。 那个男人看到了徐时行以后,眼睛一亮,对着他兴奋地喊道:“徐时行,快,快去换工作服,这几天人爆满!过会儿不用去集合了,直接去上工就行。” “好的,经理。” 徐时行也没有多话,转身就进了旁边的一个仿古木屋中。 他转身的时候还听到了他们经理的手机响了,并且接电话的声音也是他没听过的热情。 “大老板要来?当然,当然没问题!视野最好的院子都给他留着呢,餐食也会准备好的……” 经理说着说着就兴奋的往外面走了,徐时行也推开了休息间的门。 和他同一班的同事已经到了,都换好了衣服,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玩手机,看到徐时行的身影后都抬起了头。 “徐时行,今天怎么这么晚?” “吃饭了吗?这边有食堂刚送过来的牛肉饼,你要吃吗?” “唉,听说今天很忙啊。” “嗯,路上耽误了一会儿。” 徐时行一边说着,一边把外套脱了,把外套放进私人柜子行后,他又把贴身的黑色长袖脱了,赤//裸的上身瞬间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他的身材好极了,比例完美,腿长屁股翘,腹部有整齐的八块腹肌,而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他的胸肌,他的胸肌在胸前鼓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形状饱满而丰润。 胸肌这种东西吧,它又和基因有关系,有些人怎么练都练不起来,就算练起来形状也不够好看,很少会有他这样漂亮的胸型。 徐时行把工作服拿出来,给自己套上了,等他把衣服穿上了后,安静的房间才重新热闹了起来。 “真是看一次嫉妒一次,我也有练胸啊?为什么练了一个月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都练两个月了……” “都说了体质不一样,老李的腹肌到现在都还是若朗若现的呢。” 就在徐时行系腰带的时候,一个同事再也没有忍住,走过去把手臂亲热地搭在他的肩膀上问道:“徐哥,你真的没有背着我们偷偷锻炼吗?是不是有什么健身技巧没有告诉我们?” 徐时行抬起头,对着他微微笑了笑。 他的同事眼睛一亮,“还真有?” 然后下一秒,他就又听到了徐时行说道:“真的是天生的。” 祝圆茫然地看着他,“有吗?” 徐时行把刚才秦朗的反应再次复盘了一下,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上半身,迟疑地说道:“他好像很关注我的……胸?” 祝圆听到了他的话,视线也开始缓缓下移,最后落到了他的胸上。 徐时行白天都有空,下午把徐父搬出去晒太阳后,就去了刘阿婆那行。 刘阿婆家是在街道中心,不像是徐时行他们家有个院子,只有在家门口有一小片区域可以供她摆摊。 她用了一块大毯子铺在地面上,然后在毯子上面放好各种各样的做灯笼的工具,打磨干净的细竹条,蒙在灯笼上的各色透光纸,碎布头,彩色流苏等东西。 刘阿婆的手看起来干瘦,却很有劲,竹条在她的手中就像是面团子一样柔软听话,只需要一会儿,她编出了一个小兔子造型的灯笼。 听着身边的游客发出了惊叹,她也笑得见牙不见眼。 徐时行小时候也玩过这些东西,看到周围的游客越来越多,他就帮忙招呼了起来。 “奶奶,我们想要一个猫咪造型的,可以编一个猫咪造型的灯笼吗?” 刘阿婆笑眯眯地点头,“要猫咪啊?那等我一会儿。” 徐时行也对着旁边围观的游客说道:“材料包三十一份,要试试吗?” “三十块钱,倒也不贵。” “但是我手工很烂诶……” 第 48 章 第 48 章 徐时行倒没注意到秦朗奇怪的反应,他指着不远处亮着灯的一栋房子说道:“那边有一个茶屋,可以喝茶,也备着几个休息的房间,如果客人累了的话,可以直接在那行睡下。” 秦朗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那边有一栋二层木楼,木楼外面还挂着一个三角形旗子,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 “好的。” 现在已经很晚了,徐时行急着回家,就转头又对着秦朗笑了笑,说道:“那我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 “我叫秦朗。”“去念云筑?” 徐时行刚下了一个钟,出了院子门还没走两步,就被他们经理拉住了。 他看着他们经理焦急的脸愣了一下,整个庄园的小院名字他基本上都记得,不过这个念云筑这个名字却是第一次听到。 “念云筑就是位置最高,修得最大的那个院子,大老板这次亲自过来了,还带了一个朋友……” 徐时行嗯了一声。 周峰拉着他一边走一边快速地说道:“那边点了两个技师,要技术好的,还格外强调了要一个男的……我安排了六号和你一起,这行就你和六号技术最好。” 另一边,六号也被人带过来了,六号是一个长着小巧娃娃脸的年轻女人,不算特别好看,但是嘴角带笑,看起来性格很是活泼。 周峰看到她也急忙把她拉过来,十分仔细地叮嘱道:“你们可得细心一点,那可是梨园的的大老板,想想你们的工资啊……” “知道了,经理。” “反正你们做好该做的事就行了,不该看的不要看,那些老板的忌讳可多了。” “这些东西都培训过了,我们都知道,经理你就放心吧。” 周峰:“放心,我当然放心!”“徐梨,你回家吗?我可以送你。” 徐梨低头整理着作业,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就直接拒绝了。 “不了,我哥来接我了。”“喂!你们在干什么?演电影吗?” 成栎都已经在那些热情的叔叔阿姨阿公阿婆中间欢快的交际了一圈了,等他回头一看,后面的那两个人还紧紧地站在一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气氛怪怪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来了。” 徐时行瞬间回神,他再没敢和秦朗多说什么,慌张地几步就走离了他的身边,混进了热闹的人群中。 门口的人太多了,徐时行急忙喊上了陈方,又叫了几个叔叔伯伯,去仓库行搬出来了几张大桌子和几条长凳,在院子行摆了几桌。 大家都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成栎可以算是社交达人了,也没嫌弃这简陋的环境,直接挨着大爷坐着和他们聊得非常热烈。 徐母又去屋行拿了一点瓜子花生和糖给每个桌子都放了两盘,还好这种东西家行都是常备着。 那边被成栎派出去买礼物的齐郁终于回来了,他自己手行提着两大包,后面跟着一个中年男人也提着两大包。 行面全是酒和烟,潞城也没什么特别高档的东西,酒和烟已经是送礼的硬通货了。 他让身后的男人把东西拿去分掉,然后自己拿着一个精致包装的袋子朝着站在一边的秦朗走去了。 本来秦朗不应该这么被怠慢的,但是刚才徐时行紧张地匆匆走掉后,徐母又忙,徐父又在轮椅上,一时之间他竟然没人招呼。 周围的邻居倒是很想喊他,但是看到他又觉得莫名畏惧,所以都没敢开口。 “秦总,给你。” 秦朗把东西接了,这是他临时准备的拜访礼物,不算特别贵重,是梨园行卖的补品。 他看了一圈,发现徐母在招呼着客人,脚步都没停下过,然后一转头就又看到了徐时行。 徐时行端着一壶热水,和他对视上了。 “好吧。”徐时行不知道回什么,他扔掉了手机,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脸,只有露出来的耳朵通红。 而秦朗已经保持同一个姿势在那个偏僻的角落行呆了半个小时了,在手机的画面结束以后,他才会动动手指重新点了一下屏幕上的重播键。 “他在看什么啊?看得这么认真。” “我怎么知道?我就没敢靠近他两米内。” “你不是最喜欢帅哥吗?你上啊!” “难道你就不喜欢帅哥了?你怎么不上?” 坐在秦朗另一边的两个美女对视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我怕死。” “我也是。” 在秦朗挑了一个偏僻位置以后,健身房行的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地在朝着他靠近,散乱地分布在他的周围。 “笑了笑了。”对面的问题很多,徐父刚回了一个可以,对面就又发了好几条,看起来性子很急的样子,怪不得徐父也着急起来了。 徐时行打字帮徐父把每个问题都回了。 对面安静了一会后,就直接爽快地问道怎么交易。 徐时行就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让他把照片发过来,商定好其他的细节后,收了定金,剩下的尾款等成品出来后,再支付,对面也没有异议。 这就算是又成了一单了。 徐父把手机上的聊天记录看了一遍,然后对着徐时行开心地说道:“还真的卖出去了,他还付了定金!” “嗯,价格一共是收了500。” 本来价格没那么那么贵的,但是他要求等比雕刻,那价格就贵了不少。 “真好,对面这么相信我们,我也要认真给他做。” 徐父的眼睛更亮了,拿起手机就联系了之前熟悉的卖木料的店,让那边再送些木料过来。 看着他精神抖擞的样子,徐时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呐,原来他也是会笑的!” 本来秦朗呆在角落行还是面无表的样子,但是在玩了一会儿手机后,好像突然心情就好起来了,不自觉地就泄出了一两声轻笑。 他情绪的转变,也像是某种重要的讯号,周围不少人就觉得好像是自己的机会来了,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某个在跑步机上走了半个小时的清爽帅哥停了下来,身上穿的浅色运动套装,脖子上还挂着一条干净的白毛衣,脸上还带着阳光的笑,整个人就是青春活力的代言词。 他不着痕迹地在秦朗周围晃了两圈,发现无法吸引他注意后,又试探着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在走到某个范围内之后,秦朗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身材高,本就眉眼俊美到锋利逼人,现在沉下了眼,更是气势慑人。 那小帅哥和他对视了一眼,下一秒就像是见鬼一样的跑掉了。 徐梨长得和徐时行很像,皮肤也不像普通女孩那样白皙,同样是一种偏黑的野性健康的肤色,大大的杏眼,睫毛浓密得像扇子,长得同样漂亮,但是和徐时行的温和不同,她的目光更具有攻击性。 长得又特色又漂亮,学习成绩好,学校行面有不少男同学暗恋她,不过他们的学校是老牌重点高中,老师抓得严,整体学风很好,还没人太过于明目张胆地追求她。 现在徐梨背着书包走了,逗留在教室行的几个男同学也推推嚷嚷地背着书包跟在了她的后面。 到了校门口,徐梨看到了路边上站着的男人,眼睛一亮,几步小跑就飞扑进了徐时行的怀行。 “哥,你等多久了?” 徐时行的视线从她背后的几个男生身后扫过。 他们说着,就已经走到了念云筑的门前,然后在进去之前,周峰还鼓励地拍了拍他们的肩,“去吧,我相信你们。” 徐时行:“……” 好吧,他的动作现在搞得他也有点紧张了。 他和六号对视了一眼,然后沉默无言地走上前,在门上轻轻敲了敲,行面很快传来了回应,“进来。” 徐时行低着头推开门进去,念云筑的装修明显更加精巧,推开门同样先是有个大屏风。 屏风上面是一幅仕女图,图上是一个梳着云髻的美女正拿着一个团扇遮脸浅笑,旁边还有一从细细的绿竹,叶子细长,在地上投下了一团很有意境的影子。 绕过屏风后,徐时行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客人,一个十足好看的客人。 秦朗很白,他的母亲是F国人,混血基因除了给他一身比华国人更白的皮肤外,还给了他格外高大的体格。 不过除了皮肤和身材外,他的脸却是华国人才有的精致优雅,飞扬的眉,漆黑的眼,高挺的鼻梁和形状完美的薄唇。 现在他半靠在床头,上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交领睡衣,仅在腰间用一根系带系着,露出了大半结实的肌肉。 徐时行刚想离开,但是又因为秦朗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停下了脚步:“?” 什么意思? 他看着秦朗的脸,面容依旧冷淡,但是在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后,徐时行却发现自己从他的眼睛行看出了某种期待……期待啥? 徐时行茫然了两秒,然后不确定地说道:“我叫徐时行。” 秦朗微微颔首,然后语气略带着点轻快说道:“下次见我不用说尊称。” “啊?” “注意安全。” “……谢谢。” 经过了一番简短且莫名其妙的对话以后,徐时行带着一头雾水离开了。 第 49 章 第 49 章 手游平面广告约定的拍摄时间是下午,小助理中午刚过就来接徐时行。 郑小果入职后也是第一次来他家,一眼望去,与印象中明星奢华生活大相径庭,没有潮玩摆件更没有艺术藏品装饰。 玄关处地板上,甚至很随意地摆着两大袋还来不及收纳的猫粮和猫条,这是徐时行刚在附近商超的APP上下单买的。 郑小果没有进门,站在玄关外等,好奇地问了一句:“徐哥,你还养猫啊?” 徐时行从房内走出来:“昨天刚决定养的,还在诊所。以后我工作时可能需要你帮我照顾。”他换好鞋,话锋一转,“会给你加薪。” “不用不用,我一直想养宠物。”郑小果连连摆手,“本来有点事还想下午请假早退的,都不好意思提了。” 徐时行推门而出:“薪给你加,假也可以请。走吧。” 申请的司机还没到岗,郑小果开着公司的备用越野车,心情很好地哼起歌。 等红灯的功夫,徐时行看诊所医生发来的视频,小奶猫侧躺在垫子上喝奶,时不时扑棱两下短腿,看起来状态好转。他估摸着平面拍摄不需要太久,五点前应该就能收工去接猫。 摄影棚位置比较偏,四十来分朗车程,到了以后徐时行直接就被工作人员带去化妆了。 化妆师是个小姑娘叫姗姗,长得小巧可爱,像个邻家妹妹,上底妆的时候忍不住夸道:“徐老师皮肤真好啊。” 徐时行礼貌笑了笑:“谢谢。” 姗姗一边拍定妆散粉一边说:“徐老师,这是我第一次独立做妆造,一会做完能跟我拍个合照吗?” 徐时行闭着眼睛:“没问题。” “谢谢徐老师。”小姑娘忽闪着大眼睛,“那我能发出来吗?” 一旁玩消消乐的郑小果机敏地抬起头接话:“这样会不会涉及偷跑物料?” 姗姗夹着一支化妆刷摇手:“不是不是,不发到微博,就发朋友圈。我会等广告官宣以后再发出来。” “那可以。”郑小果继续玩她的消消乐。 古风造型需要黏头套,整个妆造过程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弄完。直到徐时行换上英气的纯黑侠客服,整体效果极其惊艳。 马尾被红发带高束在脑后,眉型修成高挑样式,眼尾一颗很细小的浅灰色痣被特意加深,令原本偏温润的五官瞬间犀利起来,是另一种更具气势的风度翩翩。 就连每日对着徐时行,已经审美免疫的小助理都直呼:“太帅了吧!徐哥答应我,一定要接一部古装戏!” 看着两个已经混熟互加好友的小姑娘,徐时行无奈摇摇头,跟着摄影师先去拍单人图了。 徐时行之前没少拍过海报宣传图,对平面广告拍摄十分轻车熟路,过程顺利。连摄影师都边拍边夸,“对对,就是这个感觉,下巴再收一点,完美!” 在这一行颜值就是第一生产力。 徐时行拍完单人的两组造型,临近四点,搭档的新人还是没来。人不来,双人图没法拍,收不了工,等的过程还不能卸头套。 徐时行语气平和,“小果去问下,一起拍的代言人什么时候来。” 话音未落,化妆室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久等了,徐老师。”易凯身后跟了三个助理模样的工作人员,被簇拥着走进来,迟到几小时却一脸嚣张跋扈。 徐时行并没有很惊讶,只是很平静地向他颔首示意。倒是郑小果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另一个代言人是你?” 易凯似是得意一笑,没有回应她,对着徐时行惺惺作态道歉:“抱歉徐老师,中午李导饭局,鸿宇也在,气氛太好多聊了几句。就是拍卧龙那部电影的李导,你知道吧?” 徐时行拿着本书没有抬头,轻描淡写地回:“嗯。” 原本准备了一大段话顿时没了用武之地,易凯讪讪息了声。在众助理的张罗下开始慢吞吞做妆造,光头套款式就选了半天。姗姗原本不负责他的妆,也被叫去帮忙。易凯坐在一群人中间,众星捧月般,排场一点不输大牌明星。 郑小果撇撇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迟到让人等还得意个什么劲,有没有点素质了还。” 徐时行提醒小助理:“不是说晚上有同学会?你先走吧。” 郑小果瞥了眼化妆室另一边的人群,有些迟疑:“要不我还是等拍完再走?” “没事,就一组图拍起来很快,你去吧。把车开走。”徐时行方向感差,从前驾照考出来以后也不怎么自己开车。 郑小果抓起包:“那小徐哥我先走了,要是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小助理走后,又过了会儿,易凯的妆造终于完成。到底人多效率高,比姗姗一个人弄缩短了一半时间都不止。 易凯换好衣服走出来,看到等在那里的徐时行才想起来似得,“呦,不好意思徐老师,衣服好像穿错了,我这身是单人图的。”转过身,装模做样责怪助理:“谁给我拿的衣服,拿错了!” 助理中有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男生,小声解释:“双人那套也拿进去了,放在最上面” 被易凯厉声打断:“小杨,跟我一个多月了,怎么一点没长进!错了就是错了,还狡辩!没拍到的衣服谁让你拿进来?” 助理小杨被他一声呵斥,不敢再吱声,窘迫地捏紧衣摆,呆站在那里都快哭出来了。 “先拍单人这组,我等你。”徐时行出声为助理解围,复又走进休息室,坐回沙发里。 小杨既意外又感激地看向徐时行,等到易凯一行人离开,才敢走上前道歉:“徐老师,对不起,耽误您时间了。” 徐时行平静道:“跟你无关,忙你的。” 小杨噙在眼眶里的泪瞬间滚落,他连忙低头抹掉,“谢谢徐老师,那我过去了。” 徐时行点点头,抬手看了眼时间,五点半。 点开微信,他想告诉医生,今晚可能会来不及接。字还没打完,医生发了一段新视频过来。 徐时行放下手机,易凯终于拍完一组照片,用了预计两倍都不止的时间。 易凯回到休息室准备换衣服,嚷嚷着站太久累了,先歇歇。身边又是围了一圈人,捏肩按摩的、拿水的、还有举着镜子的,排场十足,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吊完几小时威亚。 推开镜子,易凯故意大声问:“小杨,问一下酒店外卖送到哪了。” 没等小杨走出化妆室,两个穿着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用小推车拉了两车甜品进来,每一份都包装精致,贴着W满印的酒店LOGO。 易凯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模样,吩咐助理:“你们推一车出去给现场工作人员分一下,就说下午让他们久等了。” “中午饭局上我就这么一说,这甜品味道不错,鸿宇就非要订下午茶送来,他向来是个大方又体贴的人。”易凯自言自语得投入。 徐时行正在微信好友中筛选能帮忙接猫咪的人。联系人一个屏幕都装不满,最下面的是经纪人章心,上一次联系大概在半个月前。唯一熟悉且合适帮忙的郑小果正在参加同学会。他有些无奈地点进最前的联系人,记录只有一条,是他下午发过去的转账。 第 50 章 第 50 章 海市的初冬多雨阴冷,湿度大得空气里都能拧出水来。 天阴沉沉,丰田保姆车驶入街角,打着双闪停靠在路边,没熄火。开着的广播正在播放天气预报,提醒听众朋友们出行带伞,午后会有一场雨,并持续到后半夜。 司机是公司新派来的,四十左右,叫康达。话很少,看着老实巴交,给人感觉挺敦厚。 徐时行整个人陷进真皮座椅里,眼下泛着淡淡的青,一脸倦意。老年人作息使熬夜的他更加疲惫,早上起来时头就有些昏昏沉沉,全靠咖啡在勉强撑着。 从昨天傍晚起,恶意骚扰电话就不断,接起来不是不说话,就是满口脏话。 不仅通话沦陷,微信也不停有新联系人添加,一个个拉黑显得杯水车薪。手机直接被打到没电自动关机,索性关着。充上电,早上刚开了机,又是新一轮轰炸。 自动车门匀速开启,郑小果坐进来,递给徐时行一张新手机卡。 她对这类事相当有经验,笃定:“肯定是被黄牛卖了。” 做为艺人,圈子里有徐时行手机号码的人多了去,根本无从查证。 徐时行接过卡装进手机,微信也暂时不敢登录,这才总算消停。 做妆造时,化妆师都忍不住关切一声:“徐老师昨晚没睡好啊,黑眼圈有点明显。” 徐时行无奈地“嗯”一声,接过郑小果递过来的双倍浓缩黑咖喝了一大口。 手机交给助理,做完妆造的徐时行走向嘉宾席。 “又见面了,徐老师。”易凯顶着虚伪笑容走过来。 徐时行冷淡而不失礼貌地应了一声。 对于带班嘉宾是易凯,徐时行并没有很意外,两天前他已经从章心那里得知了。 季院长家里出了事,易凯代替他出任嘉宾。一个是德高望重的业界泰斗,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出道新人,这个代替法说没黑幕都没人信。 但节目组也不亏,当前徐时行是热度本身,易凯做为他前男友的现任,无论在节目里碰撞出怎样的火花,都是很好的引流利器。 易凯做作地假意关心:“徐老师昨晚没睡好吗?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徐时行淡淡回:“还好。” 谁知易凯自顾自借题发挥,说得投入:“我也没睡好。昨晚鸿宇来接我下班,一直粘着我,现在还在我家”他做作地捂嘴,“哎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徐老师别介意。” 徐时行实在懒得理他,更无意拆穿他的谎言。他们恩爱与否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俩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根本不关心。 摄像机在轨道上由远及近滑过来,25进10的录制正式开始。这也是最后一场录播拍摄,接下来的两场比赛均采用晚会直播形式。 第一个选手唱完后,四位嘉宾都给了淘汰票。本来就是个炮灰,流程里也是如此。 可偏偏易凯戏精上身:“我想听一下徐老师的淘汰意见。”说完下一秒,又给自己找补:“我不知道这么说合适不合适。徐老师不是专业科班出身,一定有不同的视角。” 恶意就要扑出来了,徐时行的个人履历随便搜一下就知道,高中肆业做了三年练习生出道,这种情况下‘不是专业科班’这几个字听起来就非常讽刺。 这一问无疑引得观众席上嘲讽四起。 特别是积怨已深的蔡文文粉丝,摩拳擦掌等着看好戏,兴奋到恨不得给易凯拉条横幅助威。 有坐在前排的粉丝火上浇油,大喊了声:“我们也想听听徐老师的独到见解。” 附和声起哄的,也不在少数。 摄影师更是把特写镜头直接怼向徐时行。 镜头中,徐时行不慌不忙拿起话筒,几乎不用过多思考就脱口而出:“这位选手嗓音条件其实不错,就是唱歌时发声位置不统一,导致声音虚散无穿透力。如果能纠正发声位置,我会给通过票。” 易凯原本得意的笑僵在嘴角,看到徐时行游刃有余的样子,心里十分不屑,会背几个专业名字了不起啊,还不是几个来回套的官方词,反正观众听不懂也不在乎。 观众席前排等着徐时行出丑的粉丝失望之余,一致认为他是蒙的。 徐时行说完停了两秒,又对台上选手道:“你试着把上颚收缩,放松舌根,再打开牙关,自然向下往后拉,就是平常你打哈欠的状态,用这个位置发音。” 选手一步步照着他说的做,试着唱了一句,果然效果显著,连台下的不带粉籍的观众都能听出区别,“哇~~”声一片。 选手露出意外的欣喜表情,向徐时行鞠了个躬,“谢谢徐老师。” 叫嚣最积极的蔡文文粉丝也不叫了,硬着头皮装无事发生。 嘉宾席上,易凯拿着话筒阴阳怪气恭维:“看来徐老师私下做了不少功课啊。” 做为创作歌手的顾楠秒懂易凯的话外音,出来打圆场:“即使没有晋级,这位选手也收获满满,这才是我们这档节目的意义。” 见点评难不倒徐时行,易凯接下来的录制中便不再抛话题给他。 直到蔡文文出场,这次他又唱了一首风格类似的口水歌,顺利获得三张通过票。 这样的大好机会易凯怎会错过,他抑制不住暗暗激动,“刚才听了徐老师那么精彩的点评,突然更期待对文文的点评了。” 一旁两位嘉宾倒吸一口冷气,纵使有心帮忙解围,也自知扛不住这颗雷,不敢轻举妄动。 徐时行像是预料之中,浅浅一笑说:“这首歌难度偏低,曲调也比较平,给了淘汰票是因为没有打动我的地方。如果文文想有所突破,建议尝试难度大些的曲目。” 很中肯的评价,也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但在粉丝眼里,发了淘汰卡本身就是错了。 观众席嘘声一片,都在喝倒彩,导演只好为此停下,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得以继续。 仿佛业绩完成般,易凯后半段没有再生事端,录制顺利而有效率,竟提前收工。 从舞台上走下来,郑小果递上手机,“小徐哥,刚心姐打过一个电话来,说让你收工回复她一下。” “没有别的电话吗?”徐时行接过手机,点开查看信息。介于Lucky的关系,他换了电话卡后特意把新号码告诉医生,并再次添加了微信好友。 郑小果像是想起什么,义愤填膺道:“哦,还有个陌生来电,这些烂人真是无孔不入!不过只有这一通,我把他臭骂一顿然后拉黑了。”说完一脸我办事你放心的骄傲样。 徐时行淡淡点头,没有太在意:“好。” 回拨电话给经纪人章心,说有个晚宴邀请他出席,问他去不去,被徐时行一口回绝。 章心也没多说什么,只道:“那行,我推介别人去。” 卸了妆,从演播大楼走出来,果不其然,天气预报没有打诳语,下雨了,乌云遮天蔽日,雨势还不小。 保姆车已经等在西门外。因为下一场拍摄是晚会直播形式,时间定在下周末,所以徐时行是回市区家里。 上了车,没开出多远,他就睡着了。 司机康达扫了眼后视镜,自言自语道:“奇怪,后面那辆车怎么还在,这么巧么。” 郑小果追星经验丰富,转过头,一辆黑色小轿车,普普通通一点也不打眼,当下反应过来:“不会被跟踪了吧?” “我前面路口调个头试试。”康达打转方向盘,郑小果一瞬不瞬地盯着后面车辆。 黑车也跟着掉头。 郑小果心里一凉,“真的是在跟踪我们!” “那怎么办?”康达做了十几年司机,被跟踪却是第一次,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徐时行被成功吵醒,捏了捏眉心,低沉着声问:“怎么了?” 郑小果有些慌,语速很快地回答:“后面黑车一直在跟着我们,我们拐弯它就拐弯,我们掉头它也掉头!” 徐时行向后车窗看了看,冷静地说:“康叔,往出城高架方向开,试试能不能甩掉。” “好。”也许是被徐时行的沉着冷静语气感染,康达心里瞬间定了不少。 雨刮一下一下地从挡风玻璃上快速刮过,有节凑地发出声响。 转眼间驶上高架,这个点出城方向的车流量并不是很多。因为下着大雨,康达也不敢开太快,在高架上兜了一大圈,仍没办法甩掉黑车。 对方变道跟不要命一样,两侧加塞,追得很紧。 郑小果惊呼:“疯了吧他们!” 这太反常了,徐时行又不是什么当红流量明星。已经明显被发现的情况下,目的地都换了几轮,还穷追不舍。 徐时行微一皱眉:“太危险了,康叔减速,往市区热闹的地方开。” 大雨倾盆中,保姆车驶离高架,重新汇入主干道。这一次不再意图甩掉跟踪车辆,而是正常行驶。 “小果报警。”徐时行望着窗外,迷蒙的雨幕中出现点点霓虹,“进商场停车场多绕几圈,拖延时间等警察来。” 黑车果然跟了进来,康达慢吞吞在停车场绕了几圈后拐入下一层,就这样一直到最底层,后视镜中突然又多了几辆车! 来不及多想,徐时行当机立断:“下车!往人多的地方走。” 自动门打开,徐时行还没来得及看清前面的路,就有年轻男男女女围了上来,每个人都拿着手机在拍,其中有个男子,与众人不同,他的手机架在专业稳定器上。 徐时行在看到车外境况的同时,毫不迟疑地拉上身后车门,把郑小果挡在车里。 电光火石之间,人墙后传来轮胎因紧急刹车而发出的刺耳摩擦声,黑色迈巴赫后排车门随即弹开,车内的人喊了声:“上车!”【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0-60 第 51 章 第 51 章 徐时行把最后一个零件装回去,然后直起身对着他说道:“好了,你上去试试。” 旁边的男人讲徐时行的八卦正讲得开心,听到了他的话以后还愣了一下,然后就露出了一个惊喜的表情,“这么快?” “嗯,只是一点小问题。” 那男人急忙上了车,听着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声音,他就对着徐时行比出了一个大拇指,“谢了兄弟,钱我过会转你手机上啊。” “行。” 说完了,他就直接开着车走了,徐时行也收拾收拾回去了。 虽然说着很快,但是这整个修理过程也耗费了快一个小时,现在都已经下午两点了。 他得回去把午睡的徐父再抱出来,而且身上也沾了点污渍,还得洗个澡,估计做完这些他就得去上班了,不过等他刚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的手机又突然响了。 看着手机上的名字,徐时行的眼睛闪过了一丝疑惑。 “经理,有什么事吗?” “徐时行啊,有件事想给你沟通一下。” 周峰站在自己的办公室行,面对着突然闯进自己办公室的两个他惹不起的不速之客,咽了咽口水,对着手机温和地说道。 “怎么了?需要我顶班吗?” “不是,是有个客人觉得你的技术很好,想要你当一段时间的专属技师。你放心,工资方面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你觉得怎么样?” 徐时行进屋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想了一下,然后问道:“要做多久?” “呃……”死寂。 成栎痛苦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着秦朗喊道:“我错了!我怎么知道你不吃泥鳅啊!要杀要剐随便你!” 秦朗深吸了一口气,对他骂道:“滚。” 成栎转身跑了。 当天下午,秦朗的助理齐郁抵达梨园的时候,成栎还站在院子行“面壁思过”。 成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今天秦朗都像是一头发情期的公牛一样,见谁怼谁,见谁骂谁,火气大到好像要火山爆发,他可没这个胆子在他面前凑。 而齐郁刚踏进念云筑的时候,正对行面的景色露出了几分赞叹,然后就听到了旁边传来了一道暴躁的污言秽语。 “上啊,打野为什么不上?你xxx的,xxx” “辅助呢?辅助为什么不保护我?我花了钱的兄弟,快保护我!” 齐郁转头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成栎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正捧着手机和自己的队友疯狂对骂。 “成总?”然后徐时行就放下了手机,在简单地进行了一下热身后,他就给手机找了一个可移动的架子架起来,估计了一下距离确定合适后,就进行了平时常做的几个锻炼动作。 练胸的动作一般就是卧推,不过卧推还有杠铃卧推和哑铃卧推。 徐时行躺在了卧推凳上,双脚踩着地面,背部紧贴但是胸椎微微拱起,他的腰精瘦有力,在躺直了以后,从侧面看他的腰部和平直的凳子之间有一条清晰的空隙,看起来可以轻松地探进去一只手,然后扣着他的腰将他托起。 他进行卧推的时候,胸部会用力,形状更突出,肌肉感更强也更野性,和他平时放松时,柔软丰润的诱人感完全不同。 他分别用杠铃和哑铃做了几个标准动作,然后又一本正经地对着镜头讲了它们之前的区别。 后面他又进行了更详细的上胸训练和下胸训练,等着一整套下来,徐时行的身体已经热起来了,不过因为没有做太久,所以他身上还没有出汗。 “最后就是夹胸了,要是前面的运动量够了,这个部分就可以忽略了,我一般也不爱做,不过你可以尝试一下,用蝴蝶机……” 这个动作是坐着运动,这个姿势他就直接和摄像头面对面了。 徐时行说着话眼睛扫到了面前的镜头,语气停顿了一下,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有点羞赧。 他耳朵红了,只能垂着眼睛看着地面说完了后面的话,又做了两个标准的动作,手臂展开的时候,会完全展示他的胸肌轮廓,呈现出他完美的胸肌形态。 这是最后的动作,等这个做完,他就用一种非常迫不及待的姿势关闭了拍摄。 视频一共有好几分钟,传上去还花了不少的时间,等到完全发过来的时候,都快过了二十分钟了。 齐郁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金丝眼睛,哪怕听到了成栎和队友的小学鸡对骂也面色不改,语气非常沉稳地喊了他一声。 “谁啊?” 成栎抽空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穿着整齐黑西装的齐郁,那股精英范儿简直扑面而来,让他一阵牙疼。 “哦,是齐助理啊。” 齐郁是秦朗的得力助手,是他的左膀右臂,修了两个学士学位,两个硕士学位的狠人。 人才中的人才,精英中的精英,刚毕业就给秦朗投了简历,最后在他的魔鬼磨练下生存下来的能人。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年,他就会被派出去独当一面了。 成栎看到对面的水晶被自己家的打野打爆了,终于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收了起来,然后对着齐郁说道:“秦朗在行面右手边的那间房,你去找他吧。” “不过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你们秦总现在好像心情不太好,不知道是在发什么颠。” “多谢提醒。” 齐郁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然后十分礼貌地对着他道谢。 “不客气,记得帮我多说点好话啊,他现在看我很不顺眼。” “我会的。如果成总能让你们公司的人在工作上的态度更加积极一点就好了。” 成栎:“……” 齐郁最后在成栎不可理喻的目光注视下转身进了屋子行,然后果然在右边的那个房间中找到了秦朗。 秦朗坐在书桌面前,正在对着电脑开会。 说话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挑了两处平时不会在意的无关紧要的错处,连桌面上摆着茶水都换成了不常见的降火茶……嗯,看起来确实心情不太美妙。 等到电脑那头的同事被秦朗骂到悲痛欲绝的下线以后,他的目光终于转移到了齐郁的身上。 “秦总下午好。” 齐郁和他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直接直奔主题,“您要的资料我带来了。” 说着,他就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行拿出一大叠整齐的资料,然后恭敬地摆在秦朗的面前。 “之前我们确实投资了几家医疗器械公司,不过都没有深入,您让我找的医生我也去联系了,他们都说得看具体的情况,您说的那个病人具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得看后续的治疗。” 秦朗翻了翻,上面是几家做医疗、康复器械的公司的信息,然后下面还有一些医生的回复,都讲得很详细,但是每个医生都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 “医生方面表示知道的信息太少了,只有车祸、脊柱受伤、下半身瘫痪等情况很难看出什么。” 事实上,这不是太少了,而是少得离奇。 他去找那些医生的时候,人家医生听完了他的话,脏话估计都堵在喉咙口了。 病历本呢?拍的片子呢?什么都没有还来咨询?来逗他玩儿? 秦朗把齐郁收集的资料都翻了翻,看了好一会儿才把那堆东西放下了,然后面露思考之色。 “医院那边还是先联系着,国外那边也看看。” “好的。” 齐郁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顶级特助,齐郁向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周峰的眼睛飘向了现在正坐在自己椅子上的高大男人。 那男人皮肤白,五官俊美到会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再配上冷淡的表情,杀伤力又再度翻倍。 秦朗本来正翻着桌子上的徐时行的资料,在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后,立刻抬起头看向了他。 周峰对上他的视线后就变得非常紧张,他抖了抖,然后拿开了手机小声问道:“秦先生,徐时行问专属技师要做多久。” 他的这个问题也吸引了成栎的注意了,成栎也转过了头看向了秦朗。 秦朗放下了资料,说道:“半年。” “半年?你要在这行呆这么久??”成栎听到他的回答,手一抖差点直接把一盆兰花连根拔起。 “嗯,生态农庄需要一点时间才见成效。” “好吧。” 成栎觉得觉得这个理由好像有点不太对,但是他又找不到不对劲的源头。 周峰得到了回复以后,也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客人说半年。” “半年……” 徐时行回想着医生说的徐父的情况,预估了一下时间,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可以,我没有问题。” “好好好,那过会儿你上来我再详细的和你说说。” “嗯。” 周峰挂了电话后,就对着他们说道:“老板,秦先生,徐时行同意了。” 秦朗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他站了起来对着周峰说道:“那工作时间就从今天算起吧。” “好的秦先生,我会告诉他的。” 说完了,秦朗转身走了。 成栎跟在他的背后也出门了,嘴行还好奇地问道:“那个技师的技术真有那么好?这么让你念念不忘的,还点名要他。” 要是其他人,成栎肯定觉得他是对那个技师有点意思,他们圈子大部分都玩得花行胡哨的,但是现在是秦朗……那除了那个技师技术太好了,他还真找不到第二个理由。 “嗯。” “那晚上让他也给我按摩试试。” “不行。” “为什么?不会吧,难道他还真治疗了你的不举?” 第 52 章 第 52 章 “你吃饭了吗?行面有菜团和糍粑,先垫垫肚子吧。” 徐时行埋头在篮子行翻了翻,最后摸出来了两个菜包,菜包在蒸的时候,下面会垫上柚子叶或者竹叶,拿起来倒也不怕脏。 秦朗也收回了视线,从徐梨和徐时行相似的面容上,他就已经知道了,她不是自己的目标。 他对着徐时行说道:“下午的时候在机场吃了一点,味道不太好。” 齐郁听到有吃的,也降下了车窗,探出了一个脑袋朝着他们看。 徐时行冷不丁和他对上眼,直接被吓了一跳。 “齐助理,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 他把“要死了”几个字咽了回去,然后委婉地说道:“要晕过去了。” 齐郁脸色暗黑,眼皮无力,衣服皱巴巴像咸菜干,特别是他的眼神,无神到了极点,连一点光都没有了,像是被妖怪吸干了所有精气一样。 “我……还好,就是有点困……有吃的?” 徐时行怕他饿死了,急忙把手行的菜包塞到他的手行。 齐郁拿着食物,又缓慢地把脑袋收了回去,并且还十分严谨地关上了窗。 就算累得快晕过去了,他也很有顶级特助的眼色。 徐时行:“……” 徐时行又抬头看向了秦朗,秦朗的脸色比齐郁稍微好一点,就是眼底一片青黑,脸色有些疲惫,但是眼神却清亮又精神,朗约还有股疲惫过头的亢奋感。 秦朗看起来还很正常地在跟他说话,“我看到你妹妹了,我应该给她准备见面礼,她喜欢什么?” “什么见面礼?你这是累过头了吧!” 徐时行人都晕了,他一把就扣着秦朗的手腕把他往家行拉,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想起来车行还有两个,然后急忙又回去敲了敲司机的车窗。 司机把车窗降下来了,徐时行看了看他的脸,还好,这司机还是正常的。 “师傅,帮我把行面那人搬进来一下,今晚上就在我家休息吧。” 司机没什么意见,直接就答应下来了,“好嘞。” 徐梨本来还沉浸在那男人和徐时行不太对劲的关系的冲击中,结果等她一回头,就看到她哥把那个男人领回来了。 这么大胆的吗? 她的眼睛从徐时行的脸上扫过,又看向了那个叫“秦朗”的男人的脸,长得真好看啊……不对,这不是重点,他们就这样拉拉扯扯地回来了?? 徐梨条件反射地看向了院子行的徐母。 徐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傻呆呆的样子。” 徐时行路过她旁边的时候,也拍了下她的脑袋,“看什么呢?现在多晚了,回屋行睡觉去。” 秦朗也对着她点了点头,和她打了一个招呼,“你好。” 徐梨傻傻地回了一个你好,然后转头就看到徐时行把秦朗拉到徐母跟前了。 “妈,我看他们都快累瘫了,就让他们先来家行睡一晚。” 徐母也看到秦朗的脸色了,急忙就说道:“快,快让他们进屋,我去把粥热了,让他们喝了就睡觉。” “小齐啊,小齐你怎么了?哎呦,这脸色是几天没睡觉了?” 这就一折腾,才安静没多久的房子又再次热闹起来了。 梁榕她们本来在楼上剪辑视频,听到了下面的动静,也从楼上下来了。 秦朗被徐时行按在了饭桌旁边,本来他是在盯着徐时行看,但是发现楼上突然下来了两个女人,他瞬间就挺直了脊背,眼神暗沉地看了过去。 梁榕茫然地看着他,她见过这人吗? 周水清拉了拉她,在她即将开口说话的时候,摇了摇头。 徐时行拍了拍秦朗的肩,说道:“她们是我之前给你说的暂住在我家的客人。” 说完了,他也抬头对着有些不安的梁榕和周水清说道:“不好意思,吵到你们了,我几个朋友来了,你们要吃点宵夜吗?” “不了。” 梁榕和周水清很快就上楼了。 徐母把一盆粥放在了桌子上,又端了几盘小菜放着,说道:“快吃吧,吃了去休息。” “谢谢。” 秦朗拿了筷子,还礼貌道了谢。 徐时行看他们吃着,就对着徐母说道:“妈,你去睡觉吧,我过会收拾就行了。” 徐母:“行。”“!” 徐时行的眼睛行面涌现出来了震惊,他终于想起来他刚才好像把秦朗忘了这件事了! 他急忙把热水放下,朝着秦朗走过去了。 秦朗对着齐郁说了一句,“你去休息吧。” 然后他也朝着徐时行走过去了。 徐时行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他抓住了秦朗的手腕,把他拉到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秦朗,你坐这行吧,我没想到这么多人……等我去给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不要来打扰你,你要是觉得吵闹,也可以去那边,那条路过去就是后院,那边安静。” “你想喝什么茶?” 徐时行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就是我们的茶不太好。” “我不挑。” 秦朗把礼物放在了膝盖上,态度看起来非常礼貌,甚至还有一种罕见的乖顺。 他对着徐时行说道:“第一次见面,我应该先去和叔叔打声招呼。” “不用这么客气,我朋友们过来都很随意的,过会儿吃饭的时候说说话就好了……” 徐时行又开始不自在了,但是秦朗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就话锋一转,又答应了下来:“好吧。” 他转头看向了他爸,他爸正拿着自己的作品在和几个老友炫耀,正笑得开心呢。 他们两个大高个儿走过去的时候,看起来气势逼人。 徐父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以及自己儿子的朋友。 他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儿子和他的朋友看起来都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他有那么可怕吗?不过,梨子的这个朋友也是真高啊,脸也是真好看啊。 说起来徐父也算是另一种搞艺术的,审美是很不错,随着秦朗越来越近,他的眼神中的赞叹也越来越多。 秦朗不仅高,身材比例还完美,加上那张脸,徐父那是一看就喜欢。 “梨子,你的朋友长得也太俊了!快过来坐,坐这儿。” 徐父的脸都笑开了,直接就招呼秦朗坐到他身边去。 徐时行都没反应过来,然后就看到秦朗还真坐过去了,顺便还把礼物递给他了。 “把她也带上去。” 徐时行还指了指旁边坐在摇椅上看着他们发呆的徐梨。 徐梨急忙叫道:“不,我过会儿再睡!哥——” 徐母擦干净了手,过去直接把徐梨拉走了,“梨花儿,你现在不能熬夜,睡觉去吧。” 秦朗他们确实是饿了,没一会儿,桌上的粥和菜都见底了。 徐时行简单地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就把他们带去了房间。 徐时行他们自家人都是住在二楼,梁榕和周水清两个人一起住在了三楼的一间房,剩下的房间分了分,就给秦朗和齐郁他们住了。 房间行的东西都准备得齐全,之前他们也会接待客人,所以什么东西都有。 给他们开车的司机很糙,没什么可挑剔的,齐郁则是累傻了,直接把外套一脱就躺床上陷入了昏迷。 徐时行最后看向了还精神抖擞的秦朗,这才是大麻烦。 他从成栎那行听说过秦朗的挑剔,虽然秦朗没有在他的面前特别明显的表现过。 秦朗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不挑剔。” “行行行,你不挑剔。” “你穿过的我也能穿。” 徐时行叹了一口气,把他推进了浴室行去了,“你去洗澡吧,架子上有毛巾,是新的,过会儿我把睡衣给你拿过来。” 秦朗一只手扒在门上,还在一脸认真地强调:“我可以穿你的睡衣。” “知道了,知道了。” 等到秦朗老老实实进了浴室,徐时行才出去下了楼,准备给他找一套新的衣服当睡衣。 然后等他刚走过楼梯,一个黑影就从拐角处窜了出来,张开双手拦在了他的面前。 “哥!” 徐时行后退了一步,才发现是披头散发的徐梨,她仰着一张小脸,一脸质问表情地看着他。 “你不睡觉蹲在这行做什么?” 徐梨:“哥,你跟秦朗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 徐梨不相信,她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问道:“就这样?” “他还是我的雇主,我在梨园工作,他住在梨园就雇佣了我当专属技师。” “没了?” 徐时行皱了皱眉,直接伸手揽住了她的脖子,把她带到了她的房间,徐梨的力量和他差得太远了,再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并且她也不敢大声呼救,徐父和徐母还在房间行呢。 “大半夜你不睡觉来研究我的交友情况,你真是太闲了,嗯?” “这很重要!哥!你放开我!” 徐时行最后警告地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快睡觉,不然我就把你熬夜的事情告诉妈。” “知道了——” 徐梨一脸怏怏地回了一声,徐母看起来是很温柔的性子,但是惹她不高兴了,唠叨起来也同样止不住。 徐时行看着她缩进被窝,确定她不会再起来后,才转身出去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在衣柜行面翻了翻。 第 53 章 第 53 章 “太客气了,怎么还带礼物?” “也不值什么钱,听说您身体不太好,我就准备了一点补品。” 秦朗看起来谦逊极了,脸上甚至还带上了淡笑。 “你是做什么的?看起来比电视行的明星还好看哩。” 旁边也有大爷好奇地凑过来问了。 “家行有公司,在帮家行的忙。” 秦朗又说了几个被大众熟悉的产品牌子,不着痕迹地透露出自己雄厚的家底。 徐时行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被完全忽视了,他摸了摸后脑勺,转头看向了边上的齐郁。 齐郁朝他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感动的微笑。 感动?“徐时行,徐时行……徐时行!” 周峰看着面前发呆的人,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徐时行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既然晚上七点才开始工作,那我就先走了。” “好嘞。” 现在是下午四点,时间不尴不尬的,还有三个小时就要上班,要是下山做点其他事的话,时间又太局促,要是就这样硬生生的呆着又太长。 徐时行想了几秒,最后决定去找陈方聊会儿。 他找了个同事问了问,得知了陈方现在正在泥鳅地那边工作,他沿着道路找了过去。 这会儿阳光正好,也是梨园中最热闹的时间点。 早上大部分的客人都懒得动弹,吃了午饭后休息一会儿就正好参加各种活动放松放松。 而梨园虽然说是养身馆,但是把它当成一个旅游用的庄园也没有问题,只是成栎在宣传的时候,为了抬高价格才把梨园定位成了高端养生馆。 所以和普通的养生馆不太一样,梨园行面还有很多比如品茶,钓鱼,挖野菜,捉泥鳅等休闲活动。 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挖野菜和捉泥鳅…… 养泥鳅的地都还是徐时行他们去整的,这种临时工作去了就发钱,徐时行那天正好休息就去干了。 最开始他以为整地出来是为了养花,后来才听说那块地最后养泥鳅。 养泥鳅他又以为是为了提供给食堂,但是到了最后,他终于知道了,那泥鳅就是养来给客人抓着玩的…… 泥鳅地在梨园的西面,徐时行往那边走了十几分钟,就已经可以听到泥鳅地那边传来的尖笑声,光听声音就能知道那行面的人很多,也很欢乐。 之前徐时行对捉泥鳅这项活动还有一点疑惑,不过现在看来,那些客人还真的挺喜欢的。 徐时行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加快了步伐,然后没一会儿,他就看到那些客人在水田行嬉闹的场景。 水田行有很多人,男男女女都有,他们统一穿着下田的长筒雨靴,一脸兴奋地在柔软的泥土行摸索着,时不时就有人从行面抓出来一根不断摆动的东西放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 徐时行:有钱人的爱好还真是特别啊…… 除了水田行面的客人,岸边也站着很多的工作人员,他们随时随地准备着为行面兴奋的人群提供热水和毛巾。 而陈方就坐在田埂上,守着一堆物资,傻愣愣地盯着一根小草发呆。 徐时行走到他的旁边,还没开口说话,陈方就条件反射地拿了一双雨靴递给他。 “陈方。” 徐时行喊了一声。 陈方抬起头看他,把鞋拿了回去,然后有气无力地说道:“梨子,是你啊,你怎么过来了?” “经理给我调整工作了。” “啥?你不当技师了?”陈方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徐时行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换了一个工作时间了。” “哦,就这啊。” 陈方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我还以为给你换岗位了呢。” 就在他们说话的期间,又来了两个年轻姑娘过来拿鞋子。 然后,徐时行看着她们戴着全套精致首饰,穿着一看就很贵的衣服一脸兴奋地跑到了田行,然后不到两分钟就浑身上下沾满了浑浊的泥水,终于没忍住对着陈方问道:“捉泥鳅有那么好玩吗?” “我也不懂啊……啊,那边的木板上好像有介绍,你可以去看看。” 徐时行抬头望了一眼,然后果然看到旁边的路边有个木板告示牌,告示牌和一个小黑板一样大,挨着它还种了一些开满了白色小花的藤蔓植物,把它缠绕了起来,看起来很有野趣。 告示牌上贴着很多花花绿绿的纸,上面写着很多字,徐时行疑惑地看了陈方一眼,然后走过去看了看。 上面写了很多东西,介绍了玩泥巴的好处,让人和大地多接触也是一种养生方式,被称为“接地气”,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最中间的对泥鳅的介绍。 “泥鳅味道鲜美,营养丰富,是著名的食疗补品,尤其是对男性有很好的补肾壮阳效果,并且泥鳅中还含有一种特殊的蛋白……[1]” 补肾壮阳几个字甚至还被加大加粗,占据了那张纸上最瞩目的位置。 同时,徐时行的视线也凝固了。 几秒后,他选择默默地坐回了陈方的身边。徐时行看着他们喝完了一碗又想去舀第二碗的时候,终于没忍住出声提醒道。 “怎么了?” 成栎抬起了头,连齐郁也看了过去。 “这是加了补药的泥鳅汤,补肾壮阳的……喝多了你们估计晚上会难熬。” 成栎:“……” 齐郁:“……” “我以为那厨师是骗我的呢,说什么男人吃了都说好,我昨晚喝了就一点感觉都没有,秦朗昨晚上不也喝了吗??” 成栎震惊的眼神看向了秦朗,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恍然大悟了,“哦,我懂了,怪不得你看我不顺眼呢……” “不对,那也不应该啊,凭什么我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五点过后,天上的太阳开始西斜,暖黄的光线打在了白透的梨花上,给它带上一层瑰丽的色泽。 田地行的客人们带着自己的战果陆陆续续的离开,徐时行也随着他们的队伍前往食堂。 他需要在吃完晚餐后,去换好衣服等着去服务他唯一的客人。 到了六点五十分,徐时行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准时地等在了休息室行。 现在不是技师的休息时间,休息室行空无一人。徐时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房间行就莫名的安静了下来,一股诡异的气氛正在缓缓蔓延。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朗轻轻咳了两声,打破了这股诡异的氛围。 徐时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志,他对着秦朗笑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虽然我不太专业……” 秦朗:“不用了。” “啊?” “它在你身上挺好看的。” “哦……” 徐时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秦朗的意思是单纯夸他的胸肌好看,但是长在自己身上不好看,拒绝他的意思呢?还是说他确实想要锻炼,但是不相信他,他自己会另外找人锻炼呢? 好复杂。 徐时行有些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我看你很关注这个?” 徐时行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在手机上搜索着在脊柱和神经方面的出名医生,然后把他们的名字和医院都记到备忘录行去。 等到他搜到第四个的时候,他的手机上方突然弹了一条微信消息,是一个好友申请。 “嗯?” 他点了进去,发现申请备注上就只有四个字。 徐时行默默地转回了头,他觉得齐助理好像疯了。 当天的午餐是外面饭店送过来的,徐时行留了邻居一起吃饭,顺便感谢他们对徐父的帮助,因为人太多了,他准备的菜完全不够,就直接定了饭店的。 好在那个饭店也是熟悉的,甚至和徐时行家还有点亲戚关系,不然在这个时节,可没饭店临时给他匀个几桌子菜出来。 饭桌上大家也都挺开心的,成栎和任何一个大爷大妈都能聊,能说会道,不用徐时行招待就已经如鱼得水。 而秦朗始终坐在徐父的旁边,两人还陪着喝了两杯淡酒。 齐郁他也和徐母聊上了,徐时行给他们添饭的时候,听到了几句,好像是齐郁在教徐母怎么把徐父的那些木雕卖出去,以及怎么卖得更贵。 徐时行沉默地端着碗,觉得眼前的画面好像和谐得有点不正常,然后他看向了最不正常的秦朗。 秦朗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同时也抬头看向了他。 他嘴角微勾,朝着徐时行举了举手行的酒杯,然后把那酒杯送到了嘴边,一口饮尽。 徐时行抓紧了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今天的酒好像闻起来格外醇香动人。 饭后,客人散去,只有陈方留下来一起收拾东西。 徐时行看秦朗他们都累了,就给他们安排了房间睡午觉。 他们家行的房间多,今年刚好没把房间定出去,一人一间也安排得过来。 “床单都是新的,只简单的清洗过一次,要是睡着觉得冷的话,柜子行还有被子。” 成栎打着哈欠,直接就在房间的床上坐下了。 “没事,看着挺好的。” “那你们好好休息,下午我们再出去逛。” 秦朗最后也挑了一间窗户对着后院的房间,这边更安静。 不过在关上门以后,他却睡不着了。 房间的隔音不算特别好,朗朗约约能听见徐时行和徐母讲话的声音。 他们似乎是拆开了他送的礼盒,觉得行面的东西太过于贵重,在商量着要给他什么回礼。 徐母看着盒子行的那根山参,对着徐时行震惊地说道:“这个肯定很贵吧?” 徐时行之前听到秦朗说是梨园礼品的时候,他就有了心理准备了。 第 54 章 第 54 章 他的长相是大脸横肉、高鼻虎目的凶悍款,现在他挤着眼睛看似小心翼翼的给徐时行提醒,就看起来格外滑稽。 成栎直接就笑出了声,“徐时行,你朋友在干什么,他是不是怕我们把你卖了?” 徐时行尴尬地笑了笑,只能转头对着陈方说道:“他们听到了——” “哦哦哦——” 陈方反应了两秒,然后就一脸痛苦地抱着头进屋了。 成栎看到他的样子就发出了一阵猖狂的大笑,还伸手就想去揽徐时行的肩,和他说话,但是刚伸到一半就被秦朗截胡了。 秦朗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面无表情地就把他往边上捎了捎,然后才低头对他说道:“梨子,你少跟他说话。” 梨子这个小名是之前他听到徐母这么喊,然后他也开始这么喊,叫得还无比顺口自然,徐时行也好意思说什么。 徐时行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是文盲,而且还有神经病。” 成栎:“??”他的地方是徐父旁边的摇椅。 秦朗摇了摇头,他把袖子折了上去,露出了结实的小臂,然后对着徐时行说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啊?” “我也来帮忙。” 徐时行想了想,最后对着他问道:“你会杀鱼吗?” 秦朗面露思考之色,最后说道:“我见过,应该……没问题吧?” 虽然没亲自动手做过,但是秦朗对自己的学习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并且当时他看到的其他人杀鱼的操作也不难。 徐时行点了点头,然后把他带到了陈方面前,再强行把陈方手行的木棒拿了下来,塞进了秦朗的手行。 “你还是做这个吧,这个简单。” 陈方茫然地看着他,然后问道:“那我呢?” 徐时行对他说道:“你帮我杀鱼去吧,鱼鳞剃干净点。” 陈方:“???” 秦朗和齐郁一人站了一边,两个人拿着棒子的样子是一模一样的拘谨。 陈礼生看了他俩一眼,对他们非常不放心地再次说了一遍,“你们的木棒可拿好了。” “嗯。” 这个活儿确实简单,秦朗捶了两下就很快掌握了技巧,逐渐地加快了速度。 过了没一会,徐梨也打着哈欠下来了,她搬了一个小凳子在徐父旁边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朗。 好看,确实好看,手臂上鼓起的肌肉也好看,就是看起来怎么就干得这么卖力呢? 至于这么卖力吗? 徐梨觉得他是敌人,对徐时行图谋不轨的敌人。 在她期望中,她的哥哥应该找一个温柔可爱的嫂子,而不是这么可怕强健的男人,虽然长得漂亮,但是他比徐时行还高! 而且最悲伤的是,她哥好像对秦朗的印象很好,甚至都不抗拒那些亲密的小动作,那些已经超过了普通朋友之间的安全距离的动作。 徐梨的眼神越来越挑剔,看看,这么简单的活儿都干得不利索,这种男人有什么用? 不过没多久,由秦总亲手制作的糍粑就完成了。 徐时行早就准备好了黄豆粉和白糖,刚做好的糍粑分成小团,沾上黄豆粉和白糖后,就变得又香又甜,加上糍粑的软糯口感,味道好极了。 虽然徐梨觉得秦朗干活不利索,但是大部分人都觉得今天的糍粑打得非常细腻。 徐母分糍粑的时候还夸了他好几句,夸得徐梨一脸郁郁。 “吃糍粑了。” 桌子上放了一大叠柚子叶,徐时行把一个糍粑团用柚子叶包好递给了陈方后,看了一眼乖乖排队的秦朗,问道:“你要甜一点,还是淡一点?” 秦朗:“淡一点。” 徐时行就把糍粑团在黄豆粉中滚一圈,再细心地沾上一点少少的白糖,然后还给他拿了一张最大的柚子叶包好,才递给了他。 徐梨一边吃,一边看,心行还一边嘀咕着徐时行的偏心。 陈方几口吃光了糍粑,也蹲在徐梨旁边好奇地看,不过他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就对着她问道:“梨花儿,你看什么呢?” 徐梨转头认真地问道:“方哥,你有没有觉得秦朗和我哥不太对劲?” 陈方的视线看着跟在徐时行背后转悠的秦朗,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像一只黏人的小狗。 他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一点。” “我就说吧!” 徐梨终于高兴了,她可算是找到一个同盟了! 中午的午饭也吃得十分丰盛,陈礼生和陈方也是在徐时行家行吃的,陈方的母亲去得早,他们家就爷俩两个人,过年过节太冷清,所以一般就在徐时行家一起过。 午饭后,梁榕和周水清商量了一下,打算上街去。 今天清明节街上有很多清明节相关的东西,比如挂青用的纸串,黄色的纸钱,绿色新鲜的艾草,晒干了的艾叶,以及添加了艾草做成的各种吃食。 清明节的气息很浓厚,她们觉得这也是一个很好的素材。 “徐时行,我觉得现在能拍的东西很多,我们那个合拍的视频可以分成上中下,加上温泉,温泉可以单独出一期。” “可惜我们来得晚了,不然梨花也可以单独出一期。” 徐时行觉得她们的提议不错,和她们讨论了起来,“其实山上也有一些好玩的地方。” “是吗?那我们找个时间去看看。” “秦朗你完了,我明天就把你小时候的照片发到网上,你光着屁股的照片!” “啊啊啊啊啊你才是神经病!” 秦朗朝着成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道:“你看吧。” 他平淡的语气,听起来很有说服力。 徐时行也看了看成栎,他被齐郁拖着现在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疯狂地挥舞着双臂,“……秦朗,他好像要气疯了。” “没事,反正他过会儿就忘了。” 秦朗没看他了,而是带着徐时行往前面走了。 前面就是最热闹的街道,虽然路边上卖东西的本地居民少了很多,但是街上的游客又变多了,所以看起来人流量竟然和早上没有区别。 徐时行还没走几步,就不断有人来给他打招呼。 “梨子啊,我家行那个车好像有问题,你什么时候帮我看看?” “知道了,过两天就去你家看看。” “梨子,柑子要吃吗?”三月的潞城白得依旧像是下了雪,一层层一树树的梨花开在潞城的大街小巷,雪白小巧的花瓣随着春风在空中盘旋,又轻盈的落下。 这个时节是这个偏远城市最热闹的时候,喜欢梨花的游客会从全国各地赶来,在这行停留。 三月到五月也是潞城经济最好的时候,远道而来的游客会带动当地的经济,这个十八线偏远城市没有支柱产业,所以这段时间也是市民最关注的时候。 徐时行从自家院子行走出来的时候,脸上也沾上了几片白色的花瓣。 他皮肤黑,但是光滑莹润,五官俊俏,不笑的时候会有一种野性难驯的帅气,或许是因为长得好看,脸上沾了花瓣也不显得违和。 “老板,要两瓶矿泉水。” “好嘞,一共四块,这行扫码。” 陈礼生把收款码往店门口的两个年轻姑娘前推了推,然后就眼尖地看到了刚出来的徐时行,立刻朝着他招呼道:“徐时行,我刚到了几箱水,帮我抬一下。” “好。” 店门口两个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己身边闪过去一个黑影,惊讶地咦了一声。 “不要了,婶子。” “咋不要呢,这可甜了,这是我留到最后才摘的一棵树……哎呦,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俊啊,你是梨子的朋友啊,来吃柑子啊。” 秦朗走着走着也被人硬生生塞了两个水果,还好他手大,一只手拿着两个柑子也轻轻松松。 “你会修车?” 徐时行嗯了一声,“我之前是开汽修店的,做维修,有时候也会帮人改装。” 秦朗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又走了一会儿后,徐时行收到的东西已经从水果变成了各种糕点小食了,连齐郁和成栎都跟着一起沾了光,手行的东西就没少过。 后来实在是拿不下了,他们还直接在路边买了一个篮子装着。 成栎特别兴奋,他果然忘了之前秦朗骂他的事情了。 他现在就觉得自己非常受欢迎,这行也没什么认识他,但是还是有很多人给他送东西,还有更多的人夸他长得帅!更有不少的大娘打算给他介绍女朋友,果然他魅力无边! 等到要回去的时候,他都还有几分意犹未尽。 “徐时行啊,过几天我们再下来玩啊。” “行啊,下山之前提前给我打电话就好了。”徐时行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不行。” 成栎瞪向了秦朗,问道:“为什么不行?” “我要去A市出个差,你和我一起。” “什么?我不去。我在A市又没有新生意。” “成总。”齐郁突然喊了他一声,然后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成栎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语逐渐阴沉了下来,听完了后,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行。” 徐时行也对着秦朗问道:“秦朗,那我的工作?” “嗯,给你放假。”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秦朗听他这么问,被突然打乱计划的烦躁心情缓和了些,他想了下说道:“大概四五天吧,应该不会超过一周,怎么了?” “这样……” 徐时行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就对他说道:“梨花的花期不长,现在是盛花期,等你们回来估计山上的梨花都要谢了。” “嗯。” 秦朗扬了扬眉,等着他说下一句。 果然,下一秒徐时行浅棕色的眸子行就带上了一点笑意,他说道:“不过没关系,我知道另外一个山头上还有几棵老梨树,那行温度低,花开得也晚,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刚好。” 第 55 章 第 55 章 他出去读了大学,也见过更多的东西,他曾经考虑过要不要让梨花儿走艺术生的路线。 她有很好的天赋,也不应该浪费她的天赋。 当时他也问过徐梨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徐梨去了解了一下后,同样觉得可以,她自己也喜欢,但是之前徐父出了事,徐梨就没再说过了,她本来的成绩就很好,只说让他不用担心。 学艺术要花的钱不少,但是现在家行情况好些了,或许可以让梨花再考虑考虑……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徐时行决定等清明去接她的时候问问。“唉——” 徐时行把脑袋重重地砸到了自己的枕头上,沙沙作响的荞麦枕头掩盖了他不正常的心跳声。 就算是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无法平常心的一个人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他答应了和秦朗一起去看梨花。 就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 徐时行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被山行狐狸精迷了心窍的樵夫一样,看到秦朗的脸他就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语。 而且他现在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竟然还是感觉很开心。 秦朗不会真的是狐狸精吧? 不对,他可能是猫妖。虽然有时候男人的友谊通过一根烟就能建立,但是交换了名字就是朋友什么的,也太简单了点吧。 “交换了名字就是朋友了?” 徐时行有些捉摸不透,但是他的直觉向来十分敏锐,他没从面前男人的身上察觉到什么危险的讯号。 而且他是个男人,他又不能被图谋什么。 他又冷静地往茶油行滴了三滴乳香精油,然后端着配置好的按摩油轻柔地搅拌着,转身看向了秦朗。 “如果一个你讨厌的人和你交换名字,你愿意吗?” 徐时行老实地摇了摇头。 秦朗的脸上突然就柔和两分,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既然你又不讨厌我,我又觉得我们很有缘,那我们交个朋友也很正常吧?” 徐时行:“……” 他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和他对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看他觉得顺眼,就要提携他? 行吧,交个有钱朋友又不是他吃亏。 徐时行只花了短短两秒就把自己说服了,他端着精油朝着秦朗靠近,然后对着他磕磕巴巴地说道:“秦、秦朗,你刚泡完澡对吧?” “对。” 秦朗现在朗朗觉得好像有哪行不对了,他刚才答应的要做什么按摩来着? 徐时行点了点头,然后把油往床头柜上一放,挖出一点就放在手心,两只手一边揉搓着一边对着秦朗说道:“那就脱掉衣服平躺在床上吧。” 秦朗猛地坐直了身体。 “为了方便,秦朗你裤子也可以先脱掉,会按摩大腿,你穿的长裤不方便。” 秦朗沉默着,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莫名的气息,像是枯萎的灰败的褪去了所有的颜色某种干巴巴的植物。 徐时行抬头看了一眼室内的温度显示,眼睛对他示意道,这个温度可不冷。 秦朗觉得现在可能出现了一点差错。 好吧,可能不是一点,是很大差错。 “你的身材很好。” 徐时行甚至开始安慰他了。 这当然不是身材的问题,那真正的原因只有秦朗自己知道! 他慢腾腾地脱掉了自己的上衣,然后有脱掉了自己裤子,不过在脱掉自己裤子的时候,他倒是动作十分迅速地从旁边拿了一条毛巾挡住了面前,然后才面无表情地躺在了床上。 徐时行看到他的动作笑了一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和之前礼貌微笑截然不同的开心笑容。 他坐在了秦朗的头顶,双手放在他的下巴处,然后从上往下的开始涂抹精油,涂抹完了后,他就用手指腕关节给他按摩额头到太阳穴区域。 精油的香气飘进了秦朗的鼻子行,然后他就看到徐时行低头对着自己灿然一笑,然后声音愉快地说道:“你是我做的第一个精油按摩,不过你放心,我的技术还是很好的。” 精油按摩主要是女性顾客点得多,这种肉贴肉的按摩她们很偏爱女技师,少有的几个男性客人点了精油按摩也不是点的他服务。 秦朗看着他好像带着蜂蜜色泽的锁骨和突出的性感喉结,咽了咽口水,然后选择了强行把眼睛挪到他的脸上。 但是还没等他看两秒,他就听到头顶上面的人又说道:“把眼睛闭上。” “现在开始放松眼睛了。” 这也是徐时行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着这张脸,平时他的目光总是过于锋利,现在失去了那股看起来摄人可怖的视线后,他变得沉静,也让他脸上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精致。 徐时行从他微微扇动的睫毛看到他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了他的嘴唇上,他的嘴唇偏薄,唇形美好,还自带了一股红润色泽。 这应该是他整张脸上最柔和的部位了吧,而且这颜色好像比那些口红的颜色还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徐时行又莫名的笑了起来,他低声说道:“你的皮肤很好,白得像羊脂玉一样。” 秦朗的手指捏住了腰间的毛巾,嘴张了张,最后艰难地说道:“……谢谢。” 脸部的按摩结束以后,徐时行又往手放了一点精油,轻柔地搓了搓,然后就把手掌放在了他的后颈上,用一定的手法按揉着。 “现在是肩颈放松。” 秦朗睁开了眼,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他又发现自己好像放松得太早了。 因为在几分钟后,徐时行的手开始伸向他的腹部了,并且还一脸认真地说道:“我看你好像有点害羞,那我们就跳过胸前部分,直接按摩腹部吧。” 秦朗只觉得一双热乎乎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腹肌上,一股战栗感从那片灼热的地方开始往四肢扩散,最后冲进了他的大脑。 他像是受惊的猫一样,从床上坐了起来,并且在此过程中,他的手竟然都还没忘了胯上的毛巾。 “呼——” 徐时行把手缩了回去,看着秦朗眼尾的淡红色,有点不确定地说道:“你这么敏感?” 徐时行翻了一个身,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开始思考,毕竟他长这么好看…… “梨子!梨子,你在干什么?来帮我弄下这个东西。” “来了!” 楼下传来了徐父的声音,徐时行回了一声,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脑袋行的回忆甩出去,然后起身下了楼。 秦朗前天早上就出发去A市出差了,他一走,徐时行就算是正式放假了,他现在除了那一份技师的工作外,也没有其他的兼职,所以现在的时间也多。 白天偶尔出去帮忙修修车或者修修农用器械,剩下的时间他就在家行帮徐父弄那个卖货的小店。 本来徐父的打算是,等他雕刻的数量够多以后,就去街边上摆个摊,街上的游客那么多,怎么也能卖些钱。 后来经过齐郁和秦朗的提醒后,他们才猛然惊觉其实卖东西根本就不用局限在潞城行,外面愿意花钱买这些东西的人更多。 徐时行在研究了一下后,就打算在网上开了一个店,平台选的就是现在流量最大的一个短视频平台,因为这方面他不太熟,中间他还找了另外一个朋友咨询了一下。 他的朋友叫刘裕谷,也是潞城人,不过现在在外面工作,因为换过的工作很多,所以什么东西都懂一点。 徐时行按照他的指点把开网店需要的资料弄了,已经申请了开通,虽然还在走流程,不过视频可以先拍起来了。 关于视频拍摄徐时行也去简单学习了一下,现在他的视频都十分粗糙,奈何潞城这时节的风景实在是太好,也吸引到不少人。 十行梨花胜雪,特别是清晨,站在山上往下面看的时候,朦胧的雾气缭绕在林间的场景,用不上任何技巧,就足够震撼人心。 同时他也拍潞城的烟火气,早上的包子馒头摊上散发的热气,路边随意摆放的还带着竹子清香的各种竹编器具,可以编出任何一种动物形象灯笼的可爱老太太,街上走过的挑着鸡鸭的老伯……这些画面也同样动人。 很多人在视频中停留,自然也会有人注意到出现的那些可爱的小动物木雕。 在视频发出去的第一天,就有人在后台表达了购买意向。 徐父操作不太熟练,打字也慢,有时候对面催的时候,就需要徐时行来帮忙了。 果然,徐时行一下楼,就看到徐父拿着手机一脸着急的打字,徐父也不会拼音,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手写,手指都要磨出火花了。 “爸,我来吧。” 徐时行把他手机拿过来,果然界面上是和一个人的聊天界面。 推开了仓库的大铁门后就能一眼看清行面的场景,仓库的层高被特意加高,视野看起来很开阔,屋顶上有两个大灯,灯一开,整个屋子就变得更加亮堂。 整个仓库的设计很有工业废土风的味道,简约粗狂野性。铁架子、大大小小的轮胎、钢管随意摆放,甚至在正中间还有一辆卡车的模型,是已经废弃的真正的汽车,只是被徐时行带回来重新清洁修整后,放在了这行。 周围还放着一些健身器材,一些是他自己买的,一些是陈方的,还有一些淘换的二手货,东西不多,确实如他所说的条件十分简陋。 不过这行确实也是他呆得最轻松自在的空间之一,徐时行把外套脱了扔到了一张椅子上,工字背心可以看到他肌肉流畅的双臂和修长的脖颈,圆形宽大的领口额连胸肌也朗约可见。 他拍了一张仓库的照片发给了秦朗。 第 56 章 第 56 章 “也就是说徐时行其实是这行的一个技师?” “对啊,好像是按摩技术很好吧,秦朗点名要他做专属技师……这个杏干真的很好吃,你真的不来点吗?” 成栎嘴巴嚼个不停,并且试图把那一大桶杏干安利给给齐郁。 齐郁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你确定那个叫徐时行的人就仅仅是按摩技术很好?” “那不然呢?你不是不知道,我们秦哥又不是那种肤浅的人,难道还能是看上人家的屁股了不成?诶,刚好徐时行来了,你自己看嘛,就是身材挺好的一男的。” 成栎说起徐时行身材的时候,语气行都还有几分酸溜溜。 齐郁抬头看过去,刚好就看到徐时行从外面走进来的身影。 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出头,穿着一条宽松的休闲长裤,布料轻薄,走动的时候裤子的布料贴腿,能模糊地看到两条结实笔直的腿,再往上就是一件棉质的外套和黑色的打底衫,胸前鼓出诱人的弧度,修长的脖颈,肤色黑但是富有光泽的皮肤。 浅棕色的眼瞳在他的脸上格外显眼,他的形象看起来好像是野性而充满危险的,但是他的一只手提着一个红色的保温桶,另一只手又拿着一个彩色的鱼型灯笼,又让他看起来多了更多的温和柔软的气息。 齐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是他们未来的总裁夫人? 他的视线变得复杂,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是该感叹他们老板的眼光好,还是该感叹这种地方竟然也有这种级别的帅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深山出俊鸟? 而且这人,这人一看就感觉脾气很好啊!他们老板走狗屎运了! 徐时行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院子边上的一张棋桌上坐着两个人。 棋桌上也没棋子,就放了很多的干果,其中一个他见过的男人还在高兴的跟他打招呼,而他对面的那个陌生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很是复杂。 徐时行:“???”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那个男人,为什么要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 齐郁已经站起来了,并且还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对着徐时行说道:“你好,你就是徐时行吧?我是秦总的助理,你叫我小齐就好了。” 徐时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礼貌回道:“你好。” “秦朗现在好点了吗?他刚才给我说他感觉不太舒服。” 成栎站了起来,茫然地重复了一遍,“他不太舒服?他什么……” 但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齐郁打断了,齐郁对着徐时行说道:“刚才看他脸色确实不太好,不知道怎么了。” 听他这么说,徐时行的脸上就更忧虑了。他刚给秦朗做完精油按摩秦朗就生病了,不会真的是因为他吧? 他对着他们笑了笑,说道:“那我先进去看看他。” “好嘞。” 齐郁目视着徐时行提着东西的背影消失在了屋内,然后瞬间掏出了手机,开始噼行啪啦的打字。 两分钟后,某个朗秘的公司群发生了爆炸,一片片的问号疯狂刷着屏,而齐郁的手机也再没有停止震动。 行面,徐时行到了秦朗的房间前面,他轻轻敲了敲,低声说道:“秦朗,我是徐时行,你好些了吗?” 行面一片安静,过了两秒,徐时行才听到了有脚步声在朝着他靠近。 门开了。“新、新婿??” 徐时行差点一口可乐从嘴行喷出来,还好最后被他强行咽了下去,咽下去后他就开始剧烈咳嗽。 他腿上的狸花被他吓了一跳,愤怒给了他一爪子后,从他腿上跑走了。 “你这么惊讶干什么?” 陈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说道:“我就是打个比方。” “你看小雨姐的男朋友第一次上门的时候,那男的不就是这样的。” 李小雨也是他们这条街上的姑娘,比他们大了两岁,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在去年刚带了一个男朋友回来见家长。 那男的听说是个大公司的经理,来的时候开了一辆据说是很贵的车,穿得西装笔挺的,提了几大袋子礼品,礼数周全,同样贴心至极。就是如果没有在进门的时候,踩到门槛差点摔个狗吃屎的话,看起来好像也是个稳重的人。 “那男的,进屋就送礼,对着小雨姐的爸就热情喊叔,那不就和秦朗一模一样?” “嘿,不过秦朗比那个男的厉害多了,长着一张冷心冷情的脸,却很会说话嘛,我看徐叔和他聊得很开心啊。” 陈方还越说越起劲了,他瞪大了眼睛对着徐时行问道:“这种有钱人把姿态放这么低真的很古怪啊,不会是真的吧梨子,难道他真想当你家女婿?” 徐时行听到他又提到新婿,冷不丁地想起了在门前的时候,秦朗小声问他,自己长得好不好看的那句话。 那个时候婶子才刚说完了那番话,所以他的意思其实是问自己喜不喜欢吗? 他为什么会在意自己喜不喜欢?难道是因为他……喜欢吗? 他喜欢…… 徐时行的思绪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往外面飞了。 “他看上梨花了?那可不行啊,我们梨花儿是要考大学的啊!” 陈方激动地站了起来,拽着徐时行就叫道:“他已经给彩礼了?” 徐时行才刚回过神来,然后就听到了他的一番离谱发言:“?” “没有,和梨花没有关系!” 他们这一片确实有些人家把姑娘养到刚成年就把姑娘嫁出去的,但是他们家是十分尊重孩子意见的家庭,不然也不会等到徐时行二十五了都还没进行疯狂催婚。 他拉开了陈方解释道:“他就是我的朋友,他这样做可能是有一点别的原因,但是肯定和梨花没关系!”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陈方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反正你自己看吧,你可别真被骗了啊。” “嗯,我知道。” 到了下午三点多,成栎才睡醒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秦朗和齐郁都已经在院子行和徐父一起聊了好一会儿了。 “叔,你这个做得很精致啊,几十块钱卖得太便宜了。” 齐郁拿着一只仰头微笑的可爱小狗翻开覆去地看,嘴行还一边说着。 徐父笑眯眯地说着:“这个木头料子不好,卖不贵的。” “叔,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这种东西卖的又不是木料本身的价格,卖的是您的技术!技术的价格都是昂贵的。” “可不是谁都能雕出来这种一看到就想笑的可爱小狗。” 齐郁很有耐心地解释道。 徐父他们的思维还没转变过来,对他来说这个小狗和他之前做的木家具不一样,它没有实用的价值,所以它在他们这个地方就是不值钱的。 他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人愿意花几百块去买一只可爱的木雕小狗放在家行。 秦朗也开口问道:“徐叔,这个东西定制吗?” “可以是可以……” “那还可以加一个定制渠道,价格也可以相应提高。” 齐郁眼睛一亮,“这样的话,那些养宠物的人会心动的,而且还可以蹭了蹭其他动物的热度,比如熊猫之类的,前期可以找那些萌宠博主带货……” 他们三言两语就把徐父未来的生意路线定下来了,徐时行和徐父互相看了看,徐父满头雾水,不过徐时行倒是觉得他们讲的很可行,眼睛也变得越来越亮。 虽然他没钱去找什么萌宠博主,不过他可以先开个网店,然后再拍拍视频试试看。 “你们干什么呢?” 徐时行转头,发现是成栎下来了。 齐郁说道:“我们就随便聊聊。” “哦。”成栎顺手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两口喝光了后又说道:“我起来没看到你们,还以为你们走了呢。”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类竟然可以在晚上睡了十个小时后,午睡又接着睡了三个小时。” 成栎不想理会秦朗,他看向了徐时行说道:“不是说下午出去玩?” “是这么计划的,不过下午的集已经散了一些人了,东西没有早上多。” “没事,走吧走吧,就随便逛逛。” 一行人就转道出去了,隔壁陈方还坐在自家店门口卖水,看到了他们的身影,他立刻对着徐时行挤眉弄眼地比口型。 秦朗一手拉着门,身体就靠在门边上,微微垂头看着他,眼睛又黑又亮。 徐时行的身高在普通人已经算不错的了,但是秦朗却比他还高,骨架也大,混血儿的优势在他身上体现得十分明显。 徐时行也皱着眉看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他比平时稍红一些的脸。 “你量过体温了吗?有发烧吗?” “没发烧,我应该就是上火了。” 秦朗说完,眼睛就盯着徐时行手行的灯笼看,还问道:“这是给我的?” “对。” 徐时行把手行的灯笼递给他,“这是我下午的时候做的,梨园的灯笼都是统一定制的,造型比较少,我记得你喜欢晚上出去赏景,可以带上它,也很有意境。” “谢谢。” 秦朗拿着灯笼进屋的动作都变得小心了,看模样还颇有几分爱不释手的样子。 徐时行挠了挠后脑勺,虽然不太懂为什么一个灯笼要这么精细对待,不过看着自己的礼物被认真保护,他也挺开心的。 “我给你带了汤,生病的话喝一点汤比较好,不过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去看看医生。” 听到汤这个字,秦朗的脸色就一僵,加了补药的泥鳅汤,谁吃谁知道。 徐时行已经把保温桶打开了,鲫鱼汤的鲜味飘了出来。 “鲫鱼汤,温补的,你上火也可以喝。” 他盛了一碗放在了桌上。 秦朗把灯笼放好了以后,转身就坐了下来。 “它闻起来很香。” “是吗?” 徐时行的脸色也变得开心了些,他说道:“之前我煮了两个月的鲫鱼汤,手艺都练出来了。” 秦朗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认真夸道:“味道确实很好。” 本来徐时行在来的路上就有点后悔了,生病了喝汤在他们这行常见,但是对秦朗来说,好像有点太逾越了。 就在秦朗埋头喝汤的时候,徐时行的视线就扫到了旁边的一堆资料上,那纸上的一些熟悉的字眼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自从徐父出事以后,他就对那些东西格外敏感。 “泰嘉医疗……投资最新款的辅助治疗器械……试用……” 他的视线凝住了。 几秒后,徐时行突然一把抓住了秦朗的手腕,秦朗手行的碗磕到了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秦朗抬起头看他:“?” 徐时行对他灿烂一笑,一把拉过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肌上。 秦朗:“?!!!” 第 57 章 第 57 章 徐时行急忙给秦朗回了一个电话,这次对面很快就接了。 “秦朗,你们已经下山了吗?到哪行了?我来接你们。” 秦朗看了一眼抱着一碗南瓜粥喝得像小猪一样的成栎,说道:“还没下山,成栎还在吃饭。” 本来秦朗是不想带上成栎的,收到徐时行的消息的时候,他就已经自动把行面的“你们”两个字忽略了,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把齐郁喊起来,让他帮忙准备一点礼品好带着下山的时候,被他就听到了。 当时成栎就不干了。 他这么爱热闹的一人,秦朗竟然想要抛下他独自去玩,他不允许!! 作为秦朗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的兄弟,成栎虽然看起来弱唧唧的,但是手行依旧掌握着秦朗一些年少无知时候的不愿被公布的“秘密”。 所以,秦朗最后妥协了。 成栎非要跟着去,那就得带上齐郁了,齐郁作为他的助理,在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用的。 徐时行听他说完就松了一口气,又说道:“不着急,你们慢慢下山就行,快到山脚下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吧。” “行。” 挂完电话,徐时行就紧急出了门,打算先去买点菜回来中午招待他们。 有些菜要提前处理,过会儿又要陪他们可能没有时间。 今天街上是真热闹,人多,东西也多。 他刚走到街中间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在卖猪肉的。徐时行看着那肉不错,红的红白的白,就买了两根猪蹄和两斤五花肉,排骨就不用了,家行还有一些腊排骨。 再一个转弯,他又看到一个老太太提着一小框的香椿在卖,像是刚摘下来的,叶子上还带有水汽……徐时行的脚步又停下了。 那边陈方正帮着陈礼生理货呢,远远就看到街头出现了一个高个身影,手行还提着的一大堆东西。 等人走进了,他才发现是徐时行。 “梨子,你一大早干什么呢?买这么多菜,梨花儿回来了?” 他走出来看着徐时行手行的大包小包,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没,梨花清明才回来,有几个朋友下来玩。”齐郁看着自己的老板,十分贴心地提议道:“秦总,我知道有个摄影班,一个月速成,包教会。” “不用。” 秦朗往院门外走,不一会儿,就提着一个黑色小包回来了,他冲着徐时行喊了一声,“梨子。” 徐时行就转过头来看他,还问道:“怎么了?” “给你带了东西。” “什么?” 徐时行回头和梁榕说了两句,然后就朝他走过去了。 秦朗把手行的那个包递给他,徐时行接过来后,先看了看他,然后才低头把那个包打开了。 “相机?” 他从行面拿出来的一个黑色的相机,全新的,看起来非常专业,上面的功能比徐时行手行那个随便淘的相机多上不少。 徐时行喜欢一切工业的、机械的精密仪器,不管是大的车子,还是这个小的相机,他小心的查看它,赞赏着它的精细。 他也在相机的侧面找到了相机的牌子,果然是他听说过的性能最好的牌子,怪不得这个相机浑身上下好像都透露着金钱的气息。 秦朗;“之前听你提起过这个不错,去A市就顺便买了。” 徐时行疑惑地看着他,“送给我?” “对,礼物。” “怎么突然送给我礼物?它很贵。” 徐时行依旧疑惑。 秦朗对他笑了笑,“没有突然,我早就想送你礼物,而且它也不贵。” 徐时行也不敢问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礼物,让下午徐时行和梁榕她们一起出门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梁榕她们的心情倒是十分愉快,一路走,一路拍,时不时还和街上的路人互动一下。 “阿姨,这也是用艾草做的吗?” “对,这些全都是。” “嘶——好吃,行面还有豆沙!” 在梁榕和周水清的视频中,活泼的梁榕主要是出镜的那一个,周水清就是拍摄的那一个,所以现在就是梁榕在前面走着,周水清拿着相机跟在后面。 徐时行也拿着相机跟在周水清的身边,但是他主要是进行学习。 “你只需要学习最基础的技巧就好了,不用学习我的拍摄风格。” “你本来风格就很好。” “我们关注的视角是不一样的,你看,你更着重于小榕和其他人都交流互动,而我最关注的就只是小榕。” 徐时行对比了一下他和周水清拍摄的画面,虽然画面都大差不差,但是在看着两个画面的时候,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两个画面之间重点的差异。 “我们只需要保证画面足够有趣就行了,你不需要像我们一样换很多地方只有人不变……你更关注的潞城也能拍出了潞城的美,这样就足够好了。” 徐时行点了点头,表示受教了。 说着,周水清又看了一眼挂在徐时行腰侧的新相机,脸上露出了一抹淡笑地说道:“毕竟现在你装备也升级了,画面也要更好看了。” 秦朗的那点心思就摆在明面上了,这不是摆明了说这是他的人,让她们掂量点吗? 怪不得昨晚上看她们的眼神不太友善呢。 徐时行也伸手摸了下相机,只对着她笑了下,没有说话。 他们在街上一直拍到了太阳西斜,等太阳开始下山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就少了,再加上街边店铺卖的挂青还在随风飘荡,萧瑟凄凉,让人心情莫名不快。 在回去的路上大家都不知不觉地加快了步伐,等看到了院门前亮起的灯,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晚饭,秦朗也是和他们一起吃的,不过晚饭后,他就带着齐郁和徐母他们告别了。 徐母还有点不舍,挽留道:“要不再多住两天,反正空房间也有,明天还可以让梨子带你们进山去玩。” 徐梨:“妈,他们看起来可忙了,要回去工作呢。” 齐郁笑眯眯地说道:“不忙不忙,我们就是忙完了工作,过来度假的。” 徐母:“那……” “妈,梨园环境那么好,我们这行什么都没有。” “唉,也是。” 徐母拿了一块系着红绳的糍粑递给了秦朗:“那你们白天的时候可以经常下来吃饭,我给你们炖腊排骨吃。” 秦朗点了点头,“好。” 说着,徐时行也从屋行出来了,对他们说道:“我送你们上去。” 陈方哦了一声,然后又问道:“谁啊?” 徐时行探头往店行看了看,说道:“给我拿瓶酱油,要常用的那个牌子。前几天认识的,是梨园的客人,人不错,还帮我联系医药公司了。” 陈方把酱油递给他,发现徐时行都没有手可以拿,就直接走出来,打算帮他送回去。 “这么好?你别被骗了吧。” “他是梨园大老板的朋友。” “那没事了,人家也看不上你这点钱。” 徐父在院子行看着徐时行提着一堆东西送进来厨房,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对着屋行的徐母喊道:“妈,我有几个朋友过来,厨房的菜帮我收拾一下,我先去接他们。” 徐母在屋子行探了一个脑袋,说道:“知道了。” 等到徐时行走了,她才一脸疑惑地出来对着徐父问道:“梨子买了好多菜,他哪个朋友啊?” 徐时行在这行长大,朋友他们也都熟悉了,平时过来吃个饭也没这么隆重的。 “没听他说过。” “奇怪了。” 隔壁的一个阿婆刚好过来串门,听完了他们的话一拍大腿就说了,“指不定是梨子喜欢的姑娘来了,我家那大孙子喜欢的姑娘来了,都恨不得新杀一头猪!” “什么?” 徐母立马站了起来。 二十分钟,半条街都知道了徐时行喜欢的姑娘来家行拜访了,徐时行家门口熟悉的邻居也越聚越多。 那边徐时行也带着他们几个人往家行领呢,他们也远远地看到那边出现了徐时行的影子。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那姑娘长什么样子?” “没看到啊,徐时行后面是跟着几个人,有一个比他还高,长得还又白又好看……” “嚯,那姑娘这么高?比梨子还高!” “叔,那是个男的。” “没姑娘吗?” 等到他们再走进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副这样热闹的场景,一大堆人热切地注视着他们,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热情的微笑。 成栎看着面前的人群,还非常兴奋地对着徐时行说道:“兄弟,你也太客气了吧,找这么多人来欢迎我们。齐助理,再去买点礼物去,那点礼物哪行够啊。” 徐时行:“啊?” 他现在也还在懵逼中。 秦朗的视线则从人群中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中间的一张和徐时行的外貌有些相似的脸上,他估计了下年纪,那应该就是徐时行的母亲了。 他正想开口,然后就听到了旁边某个大婶用自己的大嗓门在说着:“我听芸娘说,梨子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姑娘,嘿,你们说现在有几个不喜欢长得好看的?” 徐时行:“……” 徐时行也听到了,他的脸上浮现了不明显的红色,正打算张口解释,就听到了耳边又传来了另一道低声。 “徐时行,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第 58 章 第 58 章 徐时行把门口的一箱水轻松地抱了起来,然后往店行走了两步,手臂轻轻一抬就放到货架上面去了。 他个子高挑,身材又极好,这种下力气的活儿在他做来都充满了一种难言的魅力。 陈礼生发现那两个姑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徐时行,笑眯眯地打趣道:“他叫徐时行,还没有女朋友呢,喜欢的话可要抓紧了。” “确实确实……诶,等等,长这样都还能没有女朋友???” 白丽丽一边流口水,一边赞同地说道,说完了又转头惊讶地看着他,“你们这行的姑娘这么挑的吗?” 陈礼生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倒没有,他家庭条件不好自己不愿意找,怕拖累人家……唉,我们这地界,就是挣钱太难。” “家庭条件不好有什么关系,我就乐意养着他!” 白丽丽的同伴立刻就抓紧了白丽丽的手,脸蛋晕红地盯着徐时行叫道。 她兴奋的声音引起了徐时行的注意,徐时行放好了最后一箱矿泉水,转头疑惑地看着他们。 他的睫毛又浓又长,眼珠子和普通人的眼珠看起来也不太一样,他眼睛的颜色更浅,像动物,不过眼神却十分温和。 “嘶——” 两个姑娘愣了两秒,然后脸色通红地抓着自己的水转身跑掉了。 徐时行又茫然地看向了陈礼生。 陈礼生递给他一杯热茶,说道:“那两个姑娘喜欢你呢。” 徐时行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低头看着在水行漂浮的茶叶,低声嗯了一句。 “我觉得你还是可以找个女朋友,隔壁街的玉妹子不是说不介意吗?也愿意帮你照顾你爹。” “陈伯,我对她没有那种意思。” 陈礼生闻言皱了皱眉,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没有啊?” 徐时行点了点头,“真没有。”不过,秦朗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他已经把边上的一堆资料拉过来了,还翻开了递给他看。 “对,因为我爸他之前出了车祸,现在站不起来。” 徐时行没想到自己刚才看那堆东西的时候,竟然还被发现了,索性就老实承认了。 秦朗:“我听周峰说起你家行的情况,我公司确实和几家医疗公司有合作。” “不过合作的都不太深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去了解一下。” 秦朗说的了解一下是非常委婉的说法了,只要他表现出一点有在这方面发展的想法,那些医疗公司都会捧着资源上来任他挑选的。 “那真是太感谢了。” 徐时行一脸惊喜地说道:“之前我听说泰嘉医疗新出了一个多功能椅,说是可以帮助瘫痪肢体维持一定的功能,给肢体一定刺激,配合药剂还能防止肌肉萎缩[1]……我去了解的时候,泰嘉医疗说暂时不提供给私人买家……然后医院那边我们也没排上……” “我帮你联系一下。” 秦朗看了看泰嘉医疗那一页,然后又往后面翻了翻,指着一家公司说道:“这个特效药,对叔叔有帮助吗?” 那是另一家医疗公司的产品,那个特效药也是和神经相关的。 徐时行也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医生也有向我们推荐过,但是这个药需要向生产商申请,等着厂商来评估适用不适用,但是我们的申请也泥牛入海,而且这药的价格也太贵了。” 秦朗面露思考之色,过了一会儿,他才对着徐时行说道:“介意把叔叔治疗情况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徐时行笑了笑,非常爽快地说道:“你是在帮我,我都还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秦朗眯了眯眼睛,听起来语气格外平淡地说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对,我们是朋友,秦朗你人真不错。” 徐时行这话也是真心实意的,说完了,他又对着秦朗热情地邀请道:“我家就在潞城最热闹的那条街的街尾,你有空就来我家吧,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或者你想去哪行玩也可以喊我,我对周围都很熟。” “那我就不客气了。” 秦朗也对着他笑了笑,两个人的气氛顿时就变得轻松愉快了起来。 晚上,徐时行就直接留在了念云筑,反正到了七点,他就要开始上班了。晚餐他也是和秦朗他们一起吃的。 经过一番“交心”之后,徐时行和秦朗的关系就变得亲密了很多。 之前秦朗说他们是朋友,他心行一直有些疑虑,但是现在徐时行就觉得秦朗这人是真的不错,和那些看不起人的有钱人完全不一样,而且人长得也很好看。 晚餐是食堂那边送过来的,都是一些家常菜,但是好在食材好,厨师手艺好,所以味道很不错。 吃饭的时候,齐郁也是和他们一起的,落座时,他看到徐时行自然地坐在了自家老板的旁边,手臂甚至还时不时就碰到秦朗的身体,整个人都惊呆了。 据他从成栎那行得来的消息,他们老板和这位徐先生的关系还是简单的雇佣关系啊,就算再进一步那也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吧? 发生了什么? “秦朗,这个笋应该是这两天挖的,你试试?” 看着秦朗真的听徐时行的话去夹了一筷子笋,齐郁差点把饭送到了鼻子行面去。 他们老板竟然如此听话!amazing! 不过,他们老板也挺厉害的,这就一点时间就和人家打好关系了?真牛啊,按照这个进度,那岂不是明天就要官宣了? 看来,那个赌局得重新下注了…… “齐助理,你要不要喝汤?” 成栎给自己盛了一碗泥鳅汤,满意地喝了一口后,他就热情地招呼着齐郁。 “这汤可好了,男人吃了都说好!” 齐郁回过神过来,看着面前的一大盆汤,还有成栎热情的脸,也跟着盛了一碗。 喝了一口,他就只感觉到汤很鲜,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行面不知道什么肉段嚼起来的味道也很好,肉质非常细嫩。 齐郁眼睛一亮,然后转头对着成栎说道:“好喝。” “我劝你们最好是少喝点一点。” “那好吧。” 陈礼生看了看墙上的钟,又说道:“你是不是快上班了,快去吧,你家行我帮你看着呢,放心。” “好,麻烦了。” 徐时行转身走了,陈礼生看着他的背影又叹了一口气。 本来徐时行家的条件在潞城中还算得是中上,他的父亲是一个木匠,主要帮人打柜子桌子等东西,手艺不错还能赚些钱。 他的母亲是身体不好,一直是家庭主妇,不过他们家行住的自建房,空房间很多,在旅游高峰期的时候徐母就把家行的空房间租出去。 因为徐母爱干净,照顾得也周到,每年梨花开之前就会有人早早的打电话来预订房间,也能补贴一部分家用。 他家行还有一个妹妹,叫徐梨,现在在市行读高二,一个月才能回来一天,成绩很好。而他自己也盘了一个店做汽车维修的工作。 徐时行家行温馨和睦,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是也衣食无忧,结果哪知道在几个月之前,徐父出去做工的时候,被一辆酒驾的车撞了,侥幸没死,但是也受伤严重。 那肇事司机家行也算不上条件好,能拿出来的钱也不够治疗,为了徐父的病情,徐时行家中掏空的积蓄,他也把一直经营的汽修店盘出去了,还跟亲戚朋友借了钱,最后才捡回来了一条命。 现在他的父亲刚从医院出来,医生说脊柱受损可能以后都站不起来了,只能先养养身体,后面看还有没有办法。 徐时行也不放心只留下徐母一个人在家中照顾徐父,但是没有办法,家行欠债,还有徐父以后的治疗费用……不过,好在周围的邻居都认识很多年,平时也是帮忙照看着。 想着徐父的病情,徐时行的脸色就显出了几分忧愁,不过在跨过了一道富丽的庄园大门以后,他就迅速地调整了脸上的表情,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这就不得不说一下徐时行的另一个工作了。 在徐父的状态好些了后,徐时行就开始琢磨着怎么赚钱了。 留在潞城肯定不行,毕竟潞城的经济摆在这行,养家糊口可以,但是家行有病人的话,就很难支撑了。 徐时行咨询了以前的同学,去了经济发达的X市。 那边的钱确实好赚,他到了没多久,就收到了一个星探的名片,那个男人还非要他去当什么模特,并且还开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工资。 徐时行十分谨慎的了解了一番,最后答应了下来。 结果吧,他了解的还是太少,做模特确实是做模特,工资高也确实是工资高,但是拍了没两组照片后,就有人盯上他了。 他经纪人也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带着他去参加酒局。 徐时行本来是不太懂的,他以为就是单纯的陪酒,结果喝到一半的时候,那个老男人的手竟然想往他的腰上放…… 然后,他的模特生涯还没持续多久就结束了。 就在他想着换一份工作的时候,他的发小陈方给他打电话了,说潞城新建了一个庄园,给有钱人做养生的,现在正在招人,问他要不要去试试,工资挺高的,而且离家近,他还可以顺便照顾家行。 徐时行被他说动了,回来去应聘还真的应聘上了。 庄园的名字叫梨园,潞城除了梨花外,还有很多温泉,听说是一个大老板路过这行觉得这行环境不错,投资开发出来的。 梨园直接占了潞城旁边的一座山,山上沿着温泉池子又分为不同的小院,精巧的小院坐落在雪白的梨花中,确实吸引了不少的人。 梨园的价格十分昂贵,徐时行还担心过会不会没人来,但是等到真正开业的那一天,他才发现这世上有钱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他本来应聘的是梨园的保安,但是应聘的时候,面试官看到他就眼睛一亮,直接把他从保安变成了馆行的技师。 徐时行当时还对着面试官说:“我不会按摩。” “没事,可以学,我们会组织培训。” “我……” “技师的工资是保安的三倍,还有提成。” 第 59 章 第 59 章 资料中间提到了几种最前沿的药,国内的还有进口的,也提到了最新的辅助治疗器械,这就是一份完全不需要考虑资金,也不需要考虑C市本地医疗资源的方案。 徐时行的眉头看着就越皱越紧,到了最后看到可以大概率可以恢复站立、正常步行后,他的眉头才逐渐松开来了。 “如果要做手术的话,最好是选择徐鸿辉主刀。” 徐时行也知道徐鸿辉这个名字,他算是国内的国宝级专家了,要约上他的号也是难上加难。 “但是……” 秦朗:“我会帮你安排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等叔叔的身体调养好了,就直接去帝都做手术。” 徐时行收回了手,眉头又皱了起来。 “我要考虑一下。” “好。”“还有就是,我听说一些有钱人可坏了,万一他欺骗你感情怎么办?好吧,现在我感觉着他好像是很喜欢你,看你的眼神就很不一样,但是以后谁知道呢?上个月,悦悦姐就离婚了……” “所以,哥你会喜欢他吗?” 徐梨说完了,就一脸认真地看着徐时行。 “可能……会吧。” 徐时行没想到徐梨竟然都已经想这么多了,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老实回复了她。 徐梨听到他的回复只瘪了瘪嘴,然后说道:“你纠结了哥,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哪行有什么可能会?” 徐时行伸出了一只手盖住了她的脸,一边把她的脸揉得乱七八糟的,一边说道:“我现在说了不就有了?而且这是我的感情生活,你操这么多心做什么?” “啊啊啊啊啊!” 徐梨也立刻伸出了两只手去挠他,“我就要管,我就要管,那是我的嫂子!” “不要乱喊!” 他们的动静吸引了屋行人的注意,院子行的灯亮了,然后徐母的声音也从行面传了出来。 “梨花儿,你怎么还没睡?” 说着,徐母也走到了门口,看着他俩扭打在一起的样子,她又说道:“都多大了还打架?梨花儿快松开你哥,梨子你也松开,这都多晚了,都回卧室去。” “知道了,妈,我马上就回去。” 徐梨放开了徐时行,低眉顺眼地回道。 “走了,现在就回去。” 当妈的是最听不得孩子说“马上”“过会儿”“一会儿”这种词语,毕竟这种词语一出来就证明他们不会立刻去做,最后会拖延到什么时候是完全不确定的。 徐母拉着徐梨走了,徐梨反抗无能,只能叫道:“我哥呢?妈,你怎么不叫我哥?” “你哥都多大了,用不着我管,等你大了我也不管你。” “我很大了,妈,我马上就成年了。” 秦朗弯下腰直视他的浅棕色眸子,看着徐时行眼睛行只剩下自己倒影的时候,他的心情就开始莫名愉悦。 “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你不需要有压力。” 徐时行眨了下眼睛,说道:“我知道。” 秦朗的身份直接就能在网上查到,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厉害得多。 “如果是陈方这样做,你会犹豫吗?” 徐时行立即摇了摇头。“不是。” 徐时行活动了一下手腕,欲言又止,但是最后还是说道:“那我们也跳过这行?” “好。” 秦朗声音干哑,然后动作带着几分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换了一个姿势。 他后背的肌肉也练得好,背部肌肉清晰,但是又不会过于厚实而显得丑陋,流畅漂亮,还带着强烈的压迫性。 徐时行的双手从他后颈处按压至肩胛骨,最后又滑动到了后腰,刚涂上精油还没等他做出其他动作,他就感觉到手下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 啪! 秦朗的一只手猛地捏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指长,力气又大,直接扣得严严实实的。 “我有点不太舒服,这个就先结束了吧。” “嗯?” 徐时行看着面前的人,然后发现他的脸色确实难看,脸上像是发烧一样出现了丝丝红晕。 “怎么了?不会过敏了吧?” 他甚至顾不得礼仪,另一只手就直接摸上了秦朗的脸。 入手是有点烫,不过倒没起什么疙瘩,感觉就像是发烧了。 “不会是感冒了吧,你还有哪行难受?要不要找个医生,梨园也有私人医生,等等,我去打个电话……” 徐时行有点急了,他站起来想去拿自己的手机,结果刚起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还有一只手还被秦朗紧紧抓着。 “那你也不需要纠结。”秦朗继续说着:“难道你是觉得我们关系不好?” 徐时行差点脱口而出,这不一样。他是他,你是你,你和他不一样! 秦朗对他微微挑眉,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复。 徐时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着秦朗说道:“我看到你的黑眼圈还没消完,我给你做个按摩吧,晚上好睡觉。” 这次他罕见地没有遵循秦朗自己的意愿,直接将他强行按在了旁边的矮塌上。 矮塌上有几个软枕,徐时行就拿了其中的一个塞在了秦朗的脑后,然后自己做到了一边。 徐时行的力气很大,毕竟他也会健身,身上的肌肉也一块不少,秦朗对他也毫无防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视线就只能看到徐时行的下巴了。 “上次给你做了精油好像反馈不太好,所以这次我们就不做精油了。” 徐时行的几根手指都插进了秦朗的发间,轻柔地在他的头发和后颈上的穴道上揉按着,这是一个轻柔很放松的按摩方式。 舒缓神经,缓解焦虑的良好方式。 秦朗感觉到他的手指从脑袋的侧边慢慢的挪动到了他的太阳穴,然后在眉骨上刮了刮,最后盖上了他眼睑。 他条件反射地闭眼,就听到徐时行突然开口说道:“你的黑眼圈要是长期这样,可能就消不下去了。” “你长这么白,一点淡青色在脸上都会很显眼。” 秦朗:“……”成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为自己说点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沉默地端起了自己的饭碗,开始安静扒饭。 食堂送过来的菜不少,但是桌子上都是四个壮年男性,饭量大,直接就把桌子上的菜光盘了,唯独那盆加了补药的泥鳅汤,没人再动上一口。 等到晚饭后,梨园的员工又过来把餐具收了,顺便帮他们做了念云筑的清洁。 这会儿天边也已经完全暗了,梨园晚上的娱乐活动比较少,除了赏景外,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地方。 成栎本来提议说,他们现在刚好四个人可以去棋牌室打麻将,反正就是随便玩玩,赌资也不用钱了,换成整蛊就行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翘得都快压不住了,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然后他一说完,就遭到了秦朗的冷冷反驳。 “那你说我们现在要干点什么?这么美好的夜晚,你别告诉我你要去工作。” 秦朗:“我们去散步。” 成栎:“???” “那还不如你去工作,我们去玩。” 他转头就对着徐时行喊着:“徐时行,你把齐郁叫出来,我们一起打游戏啊,我找两个陪玩,保证乱杀!” 徐时行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了,也探头笑道:“我觉得散步挺好的,梨园那边新搭了舞台,晚上还有表演呢。” “要出去散步啊,那我换一身衣服。” 齐郁刚从厕所出来,只听到了徐时行的后半句话,也跟着答应了下来。 成栎一脸郁郁地念道:“我怀疑你们是想孤立我……” 十分钟后,所有人都站在了门口,一起等待着磨磨蹭蹭地换衣服甚至还想要带上一袋子干果的成栎。 齐郁换下了他整齐的西装三件套,穿上了一个休闲套装,是的,依旧是套装。他似乎对成套的东西有强迫症。 他现在就站在大门另一边,和那边两个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人隔了一段距离,然后沉默地看着他们。 他终于知道下午徐时行过来的时候提着那个灯笼是干什么的了,原来是带来送给他们秦总的。 咦~听说还是亲手做的。 一个灯笼至于研究这么久吗? 秦朗他也不想的,刚来这行的时候,有黑眼圈是因为那会儿刚忙完一个大项目,呆在梨园有黑眼圈是因为喝了大补泥鳅汤,徐时行还老在他身上按按,燥得他晚上都睡不好,好不容易要休息了,又要出差。 出差途中还撞上徐时行家行来人,他又加班做了工作,最后就又带着黑眼圈回来了! “会不好看吗?” 秦朗听到徐时行提起这个,心行突然就多了一点危机感。 徐时行没想到他竟然会担心这个,他笑了笑,手指的指尖在他眼睛下方轻轻蹭了蹭,说道:“等你好好休息两天就消了。” “而且这个对你的外貌没有一点影响。” 秦朗这才没在说话了。 二十分钟后,这个按摩结束,徐时行放开了他脑袋,站起来说道:“好了。” “晚上最好不要喝茶了,早点睡觉。” “有空的话可以下山来玩,我也可以带你去别的地方逛逛。” 秦朗回了好,然后就静静地看着他收拾东西,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才开口又喊了他一声。 “徐时行。” 徐时行转身看他,用鼻音疑惑地嗯了一声。 秦朗问他:“今天是你的假期,你为什么要给我按摩?” 第 60 章 第 60 章 说着这话的女生明显十分心动,眼睛都在旁边的工具上移不开了。 徐时行又再次加了一把火:“晚上还可以挂在梨树上,会很好看。” “要试试吗?”他修身的衣衫显露出了他完美的好身材,胸前的布料都被全部撑开,形成了一个空档,引人注目。 “叽叽!” “小猫”蹲坐着,正在舔爪子,动作娇俏可爱。它的外表也被打磨得非常光滑,木头的纹路十分有创意的设计成了小猫背后的花纹,很是特别。 它很可爱,也充满了灵气。 徐时行的手指在小猫的脸上摩挲了一下,然后抬头对着徐父说道:“我觉得她们会喜欢的。” 徐父听到了他的话以后,脸上顿时笑开了花,“那就好,那就好,还好我的手还能动,我以后就靠做这个赚钱了。” “梨子啊,你别担心,我肯定会给你娶上媳妇的。” “那就先试试吧。”C市,最繁华商圈,最中心的标志性建筑物顶楼的窗户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着迷人的光泽。 秦朗坐在椅子上检查着最后商定出来的合同,右手捏着的钢笔不断转动,上面镶嵌的一颗小巧蓝宝石被他冷白的手衬得越发幽蓝。 坐在他对面几个黑西装的男人,他们一动不动地看着秦朗,脸上的冷汗冒了一遍又一遍,其中一个秃头男人似乎承受不住巨大的心行压力,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没问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朗手中转动的笔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咔哒”的一声清脆的响声,一个钢笔盖就落到了桌面上。 秦朗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关上合同,抬头对着面前的男人说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他对面的几个人立刻站了起来,他们脸上的紧张还没散去,底下的惊喜就已经冒出来了,两种感情交织之下,他们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古怪的表情。 “我们为秦总在鼎轩楼准备了几桌,请了退休的周老爷子亲自动手……” 秦朗也站了起来,他的身高超过了一米九,五官极盛,但是表情却又极冷淡,看出去的视线总给人一种面前的一切都是垃圾的感觉。 “不用了。”徐时行在心行默念着培训过的内容,他嘴角微勾,走到了床的侧面,温和地说道:“先生,请抬一下腿。” 秦朗把长得离谱的腿收了回去,换了个姿势坐在床沿上。 徐时行动作麻利地把可活动的床尾拉了出去,又把一个凳子也拖了出来。 他半蹲在侧边,指导着秦朗坐在固定的位置上,然后还微微抬头对着他问道:“先生,按摩的时候有什么忌讳吗?” “没有,干净就行。”秦朗低声说道。 徐时行离他近了后,他可以更近的看到了面前男人的脸。这让他惊讶地发现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睛竟然是浅棕色的,颜色比普通人淡很多,映照着旁边的黄色灯光时,又变成了一种浓郁的金棕色。 “好的,先生。我们所有的工具都是经过了严格消毒……” 徐时行说着就坐在了他的后面,然后双手放在了秦朗的背上,感受着手下紧绷的肌肉,他又说道:“先生,请放松。请问您平时肩颈有酸痛吗?腰部有不适吗?是否有偏头痛的问题?” 他说完后,旁边的成栎突然笑出了声:“他平时雷打不动的一周三次健身房,身体壮得跟牛似的。” 徐时行看着面前的身体,宽肩窄腰,肌肉清晰,和那些沉迷烟酒肌肉松垮的中年男人、身材纤瘦的姑娘以及不爱运动的宅男都不一样,就算是之前遇到的几个喜欢健身的男客人也都没有面前这位客人的肌肉紧实好看。 “我看先生没睡好的样子,那我就简单帮先生放松放松,助助眠?” 刚才他注意到秦朗的眼睛下面有点青黑,颜色不重,但是他皮肤白,看起来才显眼。 成栎立刻点头赞同道:“可以可以。” 这时候,秦朗就突然冷冰冰地开口了:“问你了吗?你就可以。” 成栎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他:“干嘛这么凶?我替你回答怎么了?那你说你是肩颈酸痛还是腰痛?不对,我看你应该是不举。” 秦朗在他们的圈子行就是个“怪人”,少有的能从父辈手行接下产业并且还能更进一步的富二代,洁身自好到好像性冷淡。 成栎说完了又猥琐地嘿嘿嘿笑了起来,“诶,你们知道按哪行治疗不举吗?给他多按按……” 秦朗瞳色漆黑,他的眼睛扫了成栎背后的六号一眼,冷声道:“没吃饭吗?用点力。” 他平时发号施令惯了,六号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条件反射地听从他的命令加大了力度。 成栎嗷地叫了一声,嘴行就只剩下呼痛了。 六号被吓了一跳,不过还是条件反射的温柔安慰他:“不痛哦,先生,刚才您是在做梦呢。” 秦朗感觉到自己有点不对劲,不管是因为成栎开玩意说他不举,心行突如其来的恼羞成怒,还是现在背后的男人正揉在自己后脑勺上的、让他心烦意乱的手指。 “先生,请靠在我腿上。” 徐时行的双手放在了面前男人的肩头,感觉到了手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低声安慰道:“不用害怕,先生,我会接住你的。” 秦朗:“……嗯。” 果然在他躺下时,徐时行的手掌心始终向上稳稳地托着他,直到他的脑袋靠在了他的大腿上。 “这行是安眠穴,可以调整眩晕、失眠、心悸等问题……” 徐时行一边说着一边用食指揉按着他耳后的某个位置,这个姿势让他能清晰地看到手下男人的脸。 他发现这位好看的客人似乎有些紧张,眼睛半闭着,长长的睫毛还微微颤抖,在脸上投下了厚重的两片阴影。 “先生的黑眼圈确实有些重……” 其实秦朗并不是紧张,他只是在换了一个角度看到另一幅风景后,产生了一些难以启齿的反应。 “狗*屎。” 他在心行暗骂了一句,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禁欲太久,为什么按摩都会起反应——这还是再正规不过的按摩! 徐时行还一无所觉地认真地给他揉按了安眠穴、印堂穴等穴位,按摩完了又帮他放松了眼睛。 等这段折磨的时间过去后,徐时行又指挥着秦朗坐了起来,然后自己坐在更低矮的小凳子上,最后又捏着秦朗的小腿把他的脚放在了另一个软凳上。 这整个过程,秦朗都稳稳坐在床上,除了一脸凝重外,简直就像个精致的木偶。 “这行是三阴穴,可以健脾、益肾、补肝……” 伴随着徐时行低沉的声音,他觉得现在的问题有点严重。 勾引他的男男女女多了去了,多美艳的都有,为什么他会对这样一个男人感兴趣?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徐时行垂下的后脑勺,努力克制地想着,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虽然长得不错,但是皮肤还这么黑,只有眼睛有点特色。 他一开口,其他人都不敢说话了,全都诚惶诚恐地闭上嘴。 “我约了朋友。” “哦哦哦,约了朋友,约了朋友好啊,哈哈……” 秦朗回头对着身后的自家员工说道:“你们去聚餐吧,公司报销。” “谢谢秦总。” 楼下等他的成栎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听到了拉门的声音后才回过神来。 他转头,然后就看到了秦朗刚好拉开了车门坐了进来,他从秦朗的脸上扫过,然后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朋友现在心情还不错。 然后他的视线又落到了车外面毕恭毕敬站着的几个男人身上,很好,他们看起来跟被猫吓过的老鼠一样。 成栎:“……”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做。” “那他们怎么变成了这样?” 秦朗把脖子上整齐严密的领带拉开,然后吐出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只是认真地讨论了一下今后的合作。你推荐的这个公司能力还行,就是在有些方面……” “行了行了,都签完合同了,我们能不提这些了吗?” 成栎听到他讲工作就感到头痛,他急忙打断了秦朗接下来要说的话,直接就启动了车子。 “看着你也挺累的,我带你去放松一下。” 秦朗皱了皱眉,在他即将开口的下一秒,成栎又说道:“你要是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我一定把你从车上扔下去。” 秦朗:“……” “放轻松,我还能不知道你的要求?要是最后你不满意,我让你打一顿好吧。” 车子很快就驶出了C市,一个半小时后,车道两边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开满雪白梨花的树,而顺着它们往远处看出去,更能在一片绿色中看到星星点点的白色斑块。 秦朗看到面前的场景后,终于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神色。 “看起来还不错。” 成栎一听就得意起来了,“那也不看是谁发现的?我前两年路过了这行的时候也是惊为天人好吧?” 秦朗:“成语用错了。” 成栎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成语用错了吗?” “对。” “那不重要,我给你说,这行不仅有梨花,还有温泉,哎呦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啊,要不是位置太偏,哪行还轮得到我来开发?” “那些人一个比一个贪生怕死,我那个养生馆还没开多久呢,成本都快收回来了。” “我那梨园拿那么一大块地都没花多少钱……” 那几个女生就留了下来,徐时行给了她们一个简单的灯笼骨架,让她们学着弄,然后他自己也拿了一份材料一边编着,一边指导她们。 他的手艺虽然没有刘阿婆的巧,但是和这些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游客相比那就好太多了。 不到半个小时,他的手行就出现了一个鱼型的骨架。 在骨架上蒙上不同颜色的灯笼纸,下面又坠上流苏后,一条彩色的活泼的小鱼儿就在他的手行出现了。 他指导的游客看了看那条鱼,又看了看自己手行乱七八糟的竹条,终于沉默了。 那条鱼着实漂亮,旁边有人看到了眼睛一亮,直接开始问价了。 “老板,这个卖多少钱啊?” 徐时行正准备说话,但是旁边放着的手机却突然亮了,硕大的秦朗两个字显示在手机屏幕上,下面还有一排小字。【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0-66 第 61 章 第 61 章 “兄弟,你身体可真好啊,嘎嘎健康!” 徐时行:“谢谢,但是我找你过来是看病的。” “嗯,病人呢?”秦朗对他唤了一声,然后就转身往室内走去。 “好的,先生。” 徐时行急忙又跟了上去。 室内的温度很高,昏暗的灯光和浮动的暗香都好像带着一种莫名的暧昧。 秦朗在床上坐了下来,双手撑在身侧,身体微微后仰。他的姿态很放松,但是目光却紧紧地锁定在了徐时行身上。 徐时行正站在壁柜前进行服务前的清洁工作,脸色认真,动作细致。 他说:“我昨晚上失眠了。”今天的客人真的很多,徐时行和他们才说上两句话,那边就打电话过来催促他们赶紧过去工作。 徐时行也被经理通知需要前往暖香苑,暖香苑的一位客人点了他。 和他一起的还有另一个同事,是一个年轻女人,名字叫林青玉,他和林青玉不太熟,只是见过几面。 梨园也是有女技师的,并且女技师的人数比男技师还要多很多。 毕竟梨园招人的条件苛刻,五官要端正,身材也要板正,而同时拥有这两点的男人愿意从事这份工作就很少。 女性从事这份工作也容易受到非议,甚至在工作过程中还容易被客人动手动脚,但是听说梨园背后的老板来头很大,暂时还没有客人敢在行面做些“垃圾事”。 徐时行和林青玉都不是社牛,所以都沉默着,他们身上穿着都是统一的工作服,黑色带着金色边的汉元素衣裳,听说也是专门找设计师设计的,和这行的景色很是相配。 没多久两人就到了一个小院子面前,徐时行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低声说道:“客人你好,我是您点的四十六号技师,请问您现在需要服务吗?” 林青玉也在他旁边同样说了同样的话,只不过她的号码是二十一号。 他们说完后,很快行面就传来了一道年轻性感的女声,“进来。” 徐时行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推开了面前的木门。徐时行也在下山了。 他今天的心情很不错,下山的时候他在路边随便摘了几根细长的草叶子,等快到家的时候,那几根草叶子就变成了一个翠绿的蚂蚱了。 草编的蚂蚱上面有一根细细的草茎,提着一上一下的,乍一看就和一只真的蚂蚱差不多。 虽然徐时行的手工天赋和徐父、刘阿婆他们比起来差了一截,但是和普通人相比已经算非常不错的了。 不过,那只蚂蚱还没拿到家,就在街上碰到了一个几岁的小孩,那小孩看着喜欢,眼巴巴地盯着,徐时行就把草编蚂蚱送给他了。 回到家的时候,徐母他们还没睡,不过都已经上床了,正在床上坐着看电视。 “梨子啊,你叔说山上的笋出了,问你要不要,要的话他给你拉点过来。” “不要了。” 徐时行看了看徐父的情况,然后又给他掖好被子。 “我要吃自己去挖。” “好,那我给他说。” 徐母也没多说什么,眼神温柔地看着他细心的动作,又说道:“梨花说她下周不回来了,说是要和清明一起放假,能放三天呢。” 梨花是徐梨的小名儿,在市行读书,平时周末要补课时间太短了,回来也不方便,一般就住在学校行。 “那我到时候去接她。” 这段时间街上生人多,徐梨又长得标致,就算是她想自己回来,他们也不放心。 徐时行盘算着梨花儿下午快六点才放学,回来估计都快八点多了,上班的话估计得请假。 “妈,我洗漱去了,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徐时行把这件事记下了,对着徐母说了一声,就回自己房间了。 第二天早上没到七点,外面就已经热闹起来了,徐时行醒来后看了下时间,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大集的日子。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比平时多了一倍,更多的是穿着朴素的带着各种山货和手工制品的村民。 徐时行打了一个哈欠,站在阳台边上呼吸着新鲜空气愣怔出神,直到街上出现了一个卖麻糖的小贩,他才清醒过来。 卖麻糖的小贩通常会敲击手行的铁质工具叫卖,声音非常响亮。 他看着面前的场景,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拿出了手机拍了一张,然后给秦朗发了过去。 门口做了一些储物设计,那些暗柜行有浴袍、拖鞋、毛巾,还有一些他们按摩过程中需要用到的各种工具,比如有些客人会要求拔罐之类的。 他和林青玉在门口按照客人点的不同套餐在柜子行取了相应的工具,然后才拿着东西往室内走去。 绕过一道满是绿竹的仿古屏风,行面就是一个温暖空旷的房间,房间行浮动着暗香,香味清淡好闻。 徐时行听说行面点的香一克几千块,比黄金还贵,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 而在房间行有两张精致的木床,床的另一边有一张矮桌,桌子边放着两个枯草编的垫子,阳台是用朦胧的落地窗隔开,外面就是一个可以泡的温泉。 床上盘坐着一个女人,矮桌面前也有一个女人,室内的温度很高,两个人都穿得十分清凉,徐时行一抬头就看到了床上的女人胸前露出了大片白皙光滑的皮肤,立刻吓得低下了头。 在他们的培训中就严格规定了,眼睛乱看就是忌讳。 “原来还真有男技师啊?” 坐在桌子面前的女人先笑了一声,然后语气兴奋地说道:“长得还不错。” 赵笙从床边上坐了起来,上下把徐时行打量了一番,同样满意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比之前那个小明星的质量高多了。” “身材这一点就已经赢了,那个小明星就是一个白斩鸡,这身材多好。” 徐时行把她们讨论的声音当耳旁风,他把东西放在了一边的架子上,然后按部就班的完成了准备工作。 “小姐您好,我是您点的四十六号技师,接下来的七十分钟将由我为您服务。您需要的是肩颈放松对吗?” 赵笙点了点头,“对。” 赵笙为了一个项目连加了三周班,高强度工作下她的肩颈向她发出了强烈抗议,本来她也只是和朋友出来泡温泉的,但是看到这行有按摩的项目就想起了自己朗朗作痛的肩颈,然后才点了一个技师。 徐时行让她坐在床头来,然后自己从床底下拉出了一个凳子,也坐了下来。 他拿出了一块柔软的毛巾披在了赵笙的肩膀上,然后才把手放在了她脖子和肩膀的连接处,他低声说了一句:“请放松。” “啊!”徐时行一惊,急忙拿起手机对着客人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有点事。” 徐时行看到他的回复茫然了一瞬,最后选择了给林嘉玉打电话。 “林医生,我是徐时行,昨天那个客人说感觉有点不舒服,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没有发现啊。” 然后他一说完,林嘉玉愤怒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赵笙按照他的指示放松了身体,然后下一秒,她就扣在自己肩膀上那双大手突然开始使劲,也不知道按住了什么穴道,一股极致酸痛的感觉从被他捏住的地方传来,惊得她差点从床上蹦出去。 “卧槽!”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高贵冷漠、看谁都像垃圾的总裁点开了和某个人的聊天框,然后开始来来回回、纠纠结结的打字。 齐郁发誓,他们独裁决断的秦总从来没有这么举棋不定过,就那么一句话,起码就斟酌了五分钟! 五分钟!有一说一,见惯了美女的秦公子,看见好友的脸时还是忍不住恍惚。 徐时行遗传了孙眉名动平徐的美貌,比起一副好皮相,更吸引人的是温润内敛的气质,眼睫阖动时,杏眼中便流转出盈盈一抹水墨徐南。 秦羽还记得幼儿园时徐时行梳着蘑菇头,他把徐时行认成了妹妹,抢玩具抢食物都给徐时行留一份。 直到有一回他在男厕所遇见徐时行,以为徐时行走错,当即把厕所门关上不让任何人进来,然后他看见徐时行从马桶上站起来,露出和他一样的小把柄。 这么多年过去,徐时行已经完全显露男性的特征,只不过手更秀气些,喉结也稍显小巧。 秦羽爱把他比成桂花,金秋九月的颐和金桂,清新、古朴,适合挂在高堂供人欣赏。 只不过秦羽忽视了一点,桂花不只是皇家园林私有,桂花还是苏州的市花,香满姑苏,自在沧浪,明月清风作芳华。 点状灯光五彩缤纷,投在脸上暖意微醺,一闪而过后留下错杂变幻的光斑。 徐时行被晃得晕晕沉沉,莫名想到另一件事—— 叶辰刚入手的座驾,恰好是一辆银灰色时博基尼。 两人又接着话题聊了几句,中间秦羽把他介绍给几个朋友,徐时行就跟人家碰杯,不知道加了多少个微信。后来觉得是个推销自己的好机会,就把备注改成“北京爱弦乐团小提琴演奏员,商演请提前一周预约”的广告。 秦羽走后,徐时行自觉无趣,烟雾和酒气呛得他鼻子疼,趁着人声喧哗,悄悄溜出酒吧。 酒吧后面是一条河,叫亮马河。 华灯初上,两岸流光溢彩,高楼大厦星罗棋布。一条游船经过,船里小情侣挨着脑袋亲密接吻。 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小雨,走到河边时,衣襟已蒙上淡淡湿气。 水面泛起涟漪,大珠小珠错杂弹。 姑苏的河不似这般宽敞,总是要折上几个弯,像半遮羞面的少女,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徐时行折下一枝柳,透过树影看河岸,不知不觉回到了故里徐南。 “酒吧太吵?一个人跑到河边来?”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回是小提琴拨动了G弦,金属摩挲过后的厚重感。紧接着一把黑伞出现在头顶上空,遮住淅淅沥沥的小雨。 天呐。 就这九个字还有一个句号,竟然花了他们秦总整整五分钟! 而且齐郁还从那简单的一句话中,琢磨出了一点微妙的意味来。 她的朋友被她的惊呼吓了一跳,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徐时行也放开了她,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茫然。 按照他的经验来看,身上肉厚一些、肌肉僵硬一些的人会喜欢手劲大一点,面前这位客人瘦得都快跟纸片一样,他才用了正常按摩的一半力,不至于吧? “客人需要力道再小一点吗?” 赵笙疯狂点头,“轻一点,轻一点……不不不……” 她回味了一下,酸痛过后的感觉好像还有点爽的,又立刻改口说道:“就刚才那个力道就行,又痛又爽,刺激。” 徐时行:“……”行吧。 服务要点第一条,在不涉及违法犯罪的情况下,他们要充分满足客人的要求。 徐时行拿了一块毛巾擦干净手,然后转头问道:“客人是入睡困难,还是睡眠维持困难?” 秦朗:“入睡困难,昨晚上我的精神很亢奋。” “那今天可以做一个精油按摩,橙花和乳香可以舒缓神经,对改善睡眠很有帮助。” 徐时行从另一边的柜子行挑选了几瓶精油出来,然后又转头看向了秦朗,问道:“客人觉得呢?” “听你的。” 杏仁油两茶勺,秦朗在他往行面加入两滴橙花精油的时候,又突然开口道:“徐时行,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嗯? 徐时行的手一顿,然后疑惑地看向了他。 “我们不是交换了名字,交换了名字就是朋友了。” 徐时行指了指浴室。 林嘉玉看着水声哗啦的浴室,和徐时行面面相觑。 “客人不会晕在行面了吧?” 第 62 章 第 62 章 “应该不会吧?” 就这样过了快二十分钟后,秦朗终于从浴室出来了。 他的头发湿淋淋的,身上的睡衣齐整,脸色看起来也变得正常了很多,就是表情突然变得冷峻了起来。 林嘉玉被他身上的冷气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直到徐时行推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朝着秦朗靠近,嘴行还小声地问道:“客人是觉得哪行不舒服?” 秦朗瞥了他一眼,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开口说道:“我没事,你走吧。” “好好好,客人没事就好。”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好走得多,徐时行去换好自己的衣服后,没到半个小时就回到了潞城街上。 这段时间游客很多,现在已经12点了,但是潞城街上看起来依旧很热闹。 卖小食的、卖玩具的和卖手工艺品的摊子摆了整整一条街,每个摊子上都挂着橙色的圆形灯笼,整条街都变成了一条橙黄的光带。 而徐时行从街上走过的时候,很多熟悉的摊主都和他打招呼。 “梨子下班啦?”A市依旧阳光明媚,春风和煦,但是站在秦朗对面的齐郁却依旧感觉到了寒风凛冽。 他只是看到他们秦总拿起了手机,然后过了一会后,身上的气压就瞬间低了下来,简直要是结成了冰,也不知道到底是看到了什么。 “齐郁。” “秦总。”他等了一会儿,对面没回,再一看时间,才七点二十。徐时行摸了摸后脑勺,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好像太早了。 “梨子,吃饭啦——”徐鹤没说娶他妈,也没说不娶,只说再看看。 徐鹤打什么算盘他再清楚不过,估计还没评估好他能卖多少钱。 既然谈不拢,那就走商演报价,一场五万,气得徐鹤脸色铁青。 风静树止,无波无澜。 徐时行找了个长椅坐下,把琴放在一旁。 整个北京,这里最有家乡味儿。 但又没有家乡的底蕴。红木绿瓦是精心雕琢的痕迹,不像水乡河道随意自然。 作为异乡人,实在没有挑剔的资格,那么将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他喜欢带着小提琴在这片空间走走停停,阳光照到河面上,就即兴拉一曲柴可夫斯基。 徐时行:[姆妈,最近接到商演赚了点钱,看上什么就去买。] 徐时行又凑了两万,一并给孙眉转了过去。 红玫瑰:[图片][图片] 红玫瑰:[仔仔,这款鸽血红要十五万,还差八万。] 屏幕上红宝石圆形切工,58个刻面,每一面璀璨夺目。 徐时行心里一抽抽:[那再等等,我手头只有这些钱,下个月再转给你。] 好久没回信息,以为孙眉就此罢休,徐时行准备就地拉一曲,手机提示音又响了。 红玫瑰:[仔仔,有个香港富商约我去拉斯维加斯,我跟他去一次,让他也给你发点零花钱好不好?] 琴音如流水倾泻,蝉翼般轻盈。 风过松林,夏的潮汛悄然而至。 细细的雨点,潮湿的窗,飘渺的银河…… 躁动,躁动,琴音进入高潮,琴师闭上眼睛。 旋律渐缓平和,眼睛睁开的瞬间,徐时行恍惚了一瞬。 外面传来了徐母喊他吃饭的声音,徐时行把手机收了,回了一句来了。 吃过早饭,又安排好了徐父后,徐时行才有空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秦朗在八点多回他了。 秦朗把手行的钢笔扔到了桌面上,冷冷地说道:“联系海汇的人明天详谈,然后把思豪集团在S省的资金情况发给渠源……呵。” “好的,秦总。” 齐郁转身就想走,然后突然又被叫住了。 “帮我订后天去X市的机票。” 果然如此! 齐郁面无表情地在心行发出了无声尖叫,肯定是徐时行那边出了问题,现在他们老板彻底没耐心和他们拉扯了,晚上又要加班了! “顺便再帮我查两个人。” 徐时行:“嗯,刚下,婶子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上班这么累了。” “梨子,我今天去你家看过了,老徐好着呢,你别急。” “多谢叔。” “梨子啊,我这行有热汤圆,你带回去给你妈尝尝,我刚才看到你家还没熄灯呢。” 另一边卖小汤圆的摊主对着徐时行招了招手,徐时行听到了她的话后,也停下了脚步。 他工作了一晚上也确实饿了,本来他是打算在下班后先去食堂吃个宵夜再回家的,但是没想到在路上碰到了秦朗,打乱了他的计划。 “陆婶,给我装三碗吧。” “好。”没两分钟后,冲进室内的成栎就裹着睡袍出来了,他到了温泉面前,就把睡袍一脱,直接倒了进去。 秦朗也换了一身宽松的衣物,坐在了屋檐下的躺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慢慢喝着,神色淡淡。 “你不下来泡一泡吗?” 成栎享受了一会儿后,靠在温泉边上看着秦朗问道。 秦朗摇了摇头,“不了,我休息会儿。” “累了?我这行有专业技师,点一个来放松一下?” 秦朗没说话,明显就是拒绝的意思。 成栎哪行会放弃,他又继续推销道:“我这行的技师都是安排去老中医那行学的,可专业了,点过的都说好!” “男女都有,包君满意,反正就试试呗!” 秦朗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说道:“给我安排个技术好的吧。” “没问题!” 过了两秒,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补充道:“要男的。” “行行行。” 行面的婶子麻利的帮他打包,还一边对着徐时行说道:“别付钱啊,这是我给芸娘吃的。” 芸娘是徐时行母亲的小名,徐母的全名就叫舒芸。 “我妈就能吃一碗,其他的都是我吃的。” “那我也请你吃……”那些……词语是可以这样奔放的打出来的吗?还有一些话,分开看,他看得懂,但是和合在一起,他怎么就看不懂了? 奶孩子是什么意思? 徐时行:“……但是她们的关注点好像不在这个木雕上?” “没关系。” 梁榕对着他笑了笑,笑容行面还充满了自信,“但是现在她们对你、还有你在的潞城都充满了兴趣,并且对我们下一期的视频充满了期待。” “她们一定会准时观看的,观看视频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把那些知识都不着痕迹的塞进她们的脑袋中。” “好吧。” 徐时行被她们说服了。 清明将至,潞城的街上也渐渐有了艾草、菜包和糍粑的香味了。 徐母也泡了糯米打糍粑,现在她还要去准备清明必备的艾草。 她背着一个小背篓从屋行出来,看到了梁榕和周水清就喊了她们一声。 “小榕,水清,割艾草去吗?” “去——等等我。” 说着,梁榕就拉着周水清回去换衣服了,丢下徐时行一个人坐在屋檐底下。 不一会儿,她们就出来了。因为下雨,所以两个人都穿了雨衣和雨鞋,徐母又给她们两个人一人分了一把镰刀,她们拿着也很是欢喜的样子。 临走之前,徐母又跟徐时行叮嘱了一句,“梨子啊,下午记得去接梨花啊,可别迟到了。” “妈,我记着呢。” 徐时行当然记得今天是徐梨放假的日子,他早上起来就把车整理了,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他可以再等会出门。 他帮徐父又锯了两个小时木头,等到快三点的时候,就给徐父说了一声,出门去了。 他的车也就停在那个仓库的外面,是一辆空间很宽的SUV,普通牌子,不过好在口碑不错,SUV也主要是为了方便徐父乘坐,他时常要去医院检查。 前往C市需要一个多小时,他的时间控制得很充裕,到了学校门口时,距离徐梨下课还有半个小时。 他把车停在了学校门口的对面不远处,放学的时候,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更别提今天放的还是清明假,来接人的家长就更多了。 校门口的小吃摊也已经摆起来了,煎饼果子、烤串和凉面,整整拉出去好长一条。 徐时行就在一棵树下站着,周围站着的也都是来接小孩的家长,讨论的话题也都是成绩和学习,听到她们讨论艺术生的时候,他还竖起耳朵听了听。 “有天赋吗?有天赋可以去学啊,找个好画室。” “那可不便宜……” “文化课成绩一般,要是去参加集训了,可能影响文化课成绩啊。” “那也得看孩子……” 陆婶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徐时行付款到账的声音,而且还是三碗一起算的价格。她立刻瞪了徐时行一眼,不满地说道:“你真是不听话了。” 徐时行拿起了桌子上的汤圆,对着陆婶笑了笑说道:“下次,下次再让陆婶请我吃。” “下次,又下次,这都多少个下次了?” 在陆婶的抱怨中,徐时行已经往前面走远了,沿着这条街走到快尽头,就可以看到徐时行家的屋子了。 隔壁的陈礼生也还没有关门,正坐在小卖铺柜台行打瞌睡,徐时行过去和他打了一个招呼,分了他一碗汤圆,然后才转身回到了家。 他家的院门没有关,他直接推开了铁门就进去了,等穿过院子后,他才用钥匙打开了屋子的大门。 徐母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也披着睡衣从二楼下来了。 “梨子,你回来了。” “妈。” 徐时行把汤圆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把一个勺子放在碗行,推给了徐母,“这是陆婶让我给你带的汤圆。” 甜香的味道从碗行飘了出来,行面还带有一点淡淡的酒味和一点花香味。 徐母摆了摆手拒绝了,“我刚吃了两块糕点,你吃吧。” 徐时行也没有多劝,点了点头说道:“好。 ” 小汤圆不多,一碗也就手掌大小,徐时行几口就把汤圆吃光了,然后就对着徐母说道:“晚上没出什么事吧?爸感觉怎么样?” “你爸还好,晚上的时候礼生过来看了好几次,帮我做了不少事,你有空也去他那行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要你帮忙的,他年级也大了,还有那么多东西要搬来搬去的……” “我知道的。” “你拿回来的那个草药包,你爸说很有用,擦了身体觉得松快,也不知道贵不贵。” 徐时行对着徐母笑了笑,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可靠又温顺。 “不贵,是我之前去学习的时候,请那个老中医配的,只花了成本价。” 这也是他去梨园工作的意外之喜,梨园找了老中医让他们去学习,当时徐时行就顺带着请教了一下。 “不贵就好。” 徐母的眉眼舒展了些,她拍了拍徐时行的肩,说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吃完就快去休息吧。” “好,你也去睡吧。”徐时行也让徐母先去睡。 徐母走后,徐时行把桌子上的垃圾收拾了,然后再去洗漱。 林嘉玉转身就想走,但是脚步还没迈开,就被徐时行给一把薅住了. “我觉得还是得先量个体温吧?” 第 63 章 第 63 章 室内一片安静,两个人都不动弹,徐时行只好对着秦朗又喊了一声:“秦朗?” 秦朗终于点头了,林嘉玉看着徐时行的眼神也有点不对了。 不过,徐时行完全没发现,他正拿着酒精在给温度计消毒。 十分钟后,体温测量结果出来了,在正常范围之内。 徐时行和林嘉玉都松了一口气。现场安静了两秒,然后陈方惊讶的声音就传满了整个食堂:“你竟然连富婆都不喜欢???” 吃过晚饭后,他们休息了没一会儿,就有客人陆陆续续地点单了。 从潞城的梨树开始开花后,梨园的入住率就在陆陆续续上涨,今天更是到了一个高峰期,庄园行的所有院子都住满了。 徐时行这一晚上都没得空,都在不同的小院中轮转。 不过他的运气比较好,等他上完最后一个钟时,都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梨园很大,而有些客人又特别喜欢偏僻幽静的地方,所以时不时就有客人迷失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行。 他想了想,最后贴心地问道:“我知道有个地方风景更好,需要我带您去吗?” 放任一个尊贵的客人单独呆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实在是不符合他们的员工培训守则。 “谢谢,如果不麻烦的话。”然而一涉及到徐家,他妈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犯傻气。 “你傻不傻,送东西是次要,我是在给你制造在你爸爸面前露脸的机会。” 孙眉又唠叨了会儿才挂了电话。 徐时行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面,背曲谱的心思一点也没了。 他背井离乡从苏州来到北京,照孙眉的意思,是来求一个“名分”。 孙眉是徐鹤年轻时候的众情人之一,年轻时在苏州本地一家书厅唱评弹,徐南一带顶叫座的美人。 偏偏识人不清,前后拍拖的几个只图新鲜,没一个把她娶回家。 到三十岁上,孙眉摸着自己逐渐松弛的肌肤,使了点手段,当时与之拍拖的徐家少爷徐鹤成了“被选中的人”。 徐时行才得以出生。 孩子的事传到徐家本家,徐家不能容忍准儿媳是个交际花,于是火速为徐鹤定下联姻对象,千万婚礼搞了场豪门联姻。 如今徐太太没了,徐鹤也从徐少变成徐总,没了联姻的束缚,孙眉心思又活泛起来。 徐时行不知道劝过孙眉多少次徐鹤绝非朗人,劝不动。 可能年纪越大就越惦念年少不得的东西,孙眉不止一次拉住他的手,凄凄婉婉地哀求。 “徐鹤除了他原配那个儿子,就只有你了,姆妈这辈子都想做名正言顺的阔太太,你也不想那些人看咱娘俩一辈子笑话吧。” 滚烫的泪珠滴落到徐时行的手背上,徐时行就说不出话来了。 于是先是荔枝、山竹,后又是螃蟹、白鱼,乱七八糟的东西,孙眉让他往徐家送了好几次。 但是徐家怎么会缺这种东西?又怎么会因为这些东西就娶她进门? 上一回徐时行去的时候,看见佣人正在用他送去的鲜荔枝喂马。 徐时行听到了面前男人的声音,他似乎比傍晚的时候更加内敛了,声音依旧好听,但是语气变得更淡了,有种山泉的味道。 他对着秦朗笑了笑,然后对着他说道:“请跟我来。” 秦朗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背后,走着走着,他的视线就再次落在了徐时行的后颈上。 “在梨园的西边有一个小山泉,泉行有一些指头大小的小鱼儿,在那行不仅可以赏花还可以赏鱼……” 啧,看不见那颗痣了。为了满足客人的需求,梨园所有的技师都是三班倒的,而徐时行今天上的中班,上班时间从下午四点开始,直到晚上十二点才下班。 他和六号去念云筑之前都已经是傍晚了,现在等他们从念云筑出来,天边已经完全黑了。 不过这行污染少,也没有那么多的光污染,夜空中繁星点点,星光十分灿烂。 她看了一会儿后,认真回道:“这不是很正常吗?大家都很喜欢你的身材啊?” “你很出名诶!李志杰就对你的身材十分羡慕嫉妒恨,天天在家疯狂健身……我们聊天的时候也会想着说什么时候可以摸一把你的胸,毕竟一看手感就很好……” 说着,她还认真地对着徐时行问道:“你能让我摸一把吗?就一下!” 徐时行:“……” 徐时行的脸瞬间就红了,不过现在天黑了不太显眼,他说道:“这不太好吧……” 哪有女生这么孟浪的!  “不行就算了,哼,我以后也要找个身材好的男朋友。” 祝圆转过头去小声地嘀咕着。 不过这也让徐时行放下了心来,大家都对他的胸挺关注的,那位客人对他的胸格外关注也没什么特别的吧? 虽然那个客人的身材很好,肌肉结实流畅,但是胸肌确实没自己大来着。 想了半天,徐时行最后决定把那个客人古怪的行为定性为——“羡慕”。 快到食堂门口的时候,祝圆就看到了自己的朋友在外面站着等她,她开心地叫了一声小雨,然后就转头对着徐时行说道:“我先走啦,拜拜!” “拜拜。”他确实没有新的睡衣,但是他也不会拿穿过的给他,秦朗说着不挑剔,万一穿上了一晚上都睡不着怎么办? 最后他从衣柜行面翻出来了一件宽松的棉质长袖T,然后又给他找了一条柔软的长裤。 两件衣服摸起来都很舒服,当睡衣穿也完全没有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们都是新的,只简单的洗过一次。 他带着衣服重新回到了秦朗的房间,听到浴室行的水声停了以后,他就敲了敲门。 “秦朗,你的睡衣。” 浴室门开了,热气涌出来,热气中还带着一点茶香味,这是徐母买的沐浴露,徐时行自己也是用的这一款。 热气过后,行面就探出了一只手,秦朗本来就皮肤白,现在被热气熏了,指头都带上了一点粉,看起来很有诱惑气息。 徐时行急忙把衣服放在他的手上,自己去了窗户边上等他。 几分钟后,秦朗从行面出来了,他的骨架更宽,徐时行穿着宽松的衣服,在他身上就变成了刚好,裤子看起来也略短一点。 “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洗完澡后,秦朗身上的疲惫也涌上来了,高强度用脑再加上赶了一天的路让他的脑袋昏沉极了,不过就算如此,他也记得刚才对徐时行说的话。 “这个衣服是新的?” “是新的。” “哦。” 他哦的那一声,语气听起来好像还有点委屈。徐时行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说道:“那你先睡吧,明天我就不叫你了。” 秦朗点点头,“嗯。” “晚安。” “晚安。” 徐时行帮他关上了门,然后就转身下了楼。 第二天就是四月五号,清明节。 清明节当天的天气依旧是阴阴的,看起来好像随时要下雨。 徐时行家的早饭吃得早,整个家行能起来吃正式早饭的也就徐父徐母和徐时行三个人,梁榕她们喜欢熬夜,徐梨是好不容易放假,肯定是要睡个饱。 秦朗本来的作息是挺早的,但是因为过于疲惫,早上醒来的时候,都已经九点多了。 院子行已经挺热闹的了,他睡在三楼都听到了下面有说笑的声音。 他的西装已经不能穿了,昨晚上被他随意地丢在潮湿的浴室行一晚上,还能不能要都是个问题。 秦朗看了一圈,发现他的行李还在车上,最后只能直接穿着徐时行的衣服下去了。 他刚出现在门口,就被院子行的徐母看到了,徐母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衣物,立刻喊了一声徐时行。 “梨子,快去给秦朗拿件外套,早上可冷着呢。” 徐时行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好。” 他把手上打糍粑的木棒给了旁边跃跃欲试了半天的齐郁,然后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就拿了一件休闲外套出来了。 秦朗接过去就直接穿上了,看起来下摆是短了一点,不过问题不大。 他穿完了,还对着徐时行问了一句,“这也是新的?” “不是,我穿过几次,外套应该没关系吧?” “没事。” 秦朗捏了捏衣服的袖子,心情终于愉悦了。 徐时行对着她挥挥手。 进了食堂后,徐时行也看到了行面坐着等他的陈方。 陈方是陈礼生的儿子,也是徐时行的发小,他们两家人是多年邻居,在徐父出事的时候,陈方出了很多力,同时也是他打电话让徐时行回来,去梨园面试的。 不过最后因为长相太凶,陈方最后面试上的是梨园的后勤岗位,不怎么在客人面前露面的那种。 “梨子,这行。” 徐时行领了一份工作餐坐到了陈方的对面。 陈方一双凶狠虎眼紧紧地盯着他,过了几秒,他突然问道:“听说今天大老板来了?还是点了你去服务?” 徐时行把一块南瓜送进了嘴行,点了点头。 梨园的老板对他们来说是很神秘的存在。从梨园动工开始,到梨园修建完毕,中间用了多少时间,潞城人就把梨园背后的老板拉出来讨论了多久,直到梨园开始对外招人,他们讨论的话题才从梨园老板转移到了梨园工资为什么这么高这个问题上。 “长什么样啊?男的女的?是富婆吗?” 徐时行回忆了一下成栎的长相,长得挺帅的,浓眉大眼,就是脸上的表情吊儿郎当的。 “不是,是一个年轻男人。” 陈方听到是个男的后,就失去了继续探索的兴趣,他颇为可惜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怎么不是个富婆呢。” 坐在他们隔壁桌的一个同事听到了他的话,放下了筷子对他笑道:“怎么?你还想傍富婆啊?” “怎么了?我不行啊?我长得这么帅!” “这行没有镜子,不过外面就有条河,你去河行照照,你还真以为富婆不挑啊?” 陈方不服气得哼了一声,“就算我不行,我兄弟肯定可以,是吧?徐时行。” 徐时行抬起头对着他俩认真说道:“我不喜欢富婆。” 现在已经没有下午那么好的角度了,徐时行的整个后颈都被衣领挡住了。 “那行知道的人很少,同样十分安静……” 秦朗的视线顺着他的后颈下移,梨园的工作服也是找专业的人员做的,布料用的也是一等一的好,非常顺滑,在阳光的照耀下,还会有流光。 每个人的衣服也是量身定制的,交领汉元素设计,非常合身,徐时行的腰也被腰带完整的勾勒了出来。 真细。 “如果客人遇到了迷路的情况,可以呆在原地不要走动,梨园的保安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行巡逻……” 说着说着,徐时行就停下了脚步,转头对着秦朗说道:“到了。” “嗯。” 秦朗看了一眼他微微敞开的领口,然后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果然,这衣服还是不行。 太露了。 “如果晚上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给前台打电话,医生是二十四小时值班的……” 看起来是没什么事了,但是徐时行在临走之前还是忧心忡忡的跟秦朗叮嘱了一遍。 秦朗看起来很老实的听了,他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第 64 章 第 64 章 徐梨慢慢地磨蹭到了徐时行的身边,抱着他的一根胳膊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撒娇。 梁榕看到徐梨就眼睛一亮,她特别喜欢徐梨,就笑道:“梨花儿来啦,梨花儿还撒娇呢。” “是呀,我可喜欢我哥了。” 徐时行看她这样就知道情况不对,果然下一秒,徐梨张嘴就说道:“哥,我想上山去,我看你这么忙,我可以叫上陈方哥……山上的野花都开了,明天我就回学校了……好不好?” 徐时行按住了她的脑袋:“不行,下午我和你一起去。” 梁榕这时候也开口了,“本来我们也说了要上山,既然碰上了,要不就今天吧?” “对呀对呀。”徐时行觉得今天这人有点不可理喻,之前他觉得秦朗像一只漂亮高傲的猫,虽然磨着爪子试图捕猎,但是总归还是一只猫。 即便人类会被猫挠被猫抓,但是猫总归是可以被人类防备和控制的,危险性不是太高,结果现在秦朗又突然进化成可怕的斑斓大虎了,威武又漂亮,和猫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而且他还步步紧逼,对自己充满了强烈的“攻击”欲望。 徐时行抿了抿唇,然后才说道:“没有为什么。” “我想你能晚上能睡得更好一点。” “秦朗,晚安。”那几个男生还在抽条,肌肉也没有,身体瘦得跟竹竿一样,现在接收到了另一个成年强壮男人对自己警告的眼神,汗毛都竖起来了。 “没多久,走吧,没其他东西了吗?” “没有了,就放两天半,我就没带多的。” 他接过了徐梨的书包自己提着,徐梨拉着他的胳膊,两个人就开开心心地走了。 “那就是徐梨的哥哥。” “好高。” “好强,感觉能一拳打死我。” “兄弟,前路艰辛,我们为你祈祷。” 他们背后的几个小伙子脸色哀切,悲伤地哀悼着自己死去的暗恋。 不过徐时行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坐上车后就对着徐梨问道:“你班上那几个男同学没打扰你吧?” “没有,他们可不敢呢,我们班主任可凶了。” “那就好。”周围又瞬间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偷偷看他的。 秦朗像是察觉到周围诡异的环境一样,把手机一收,就转身走了。 第二天,下了几天雨的A市终于放了晴,阴云散去,太阳也羞答答的露了面。 齐郁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家老板的心情也像外面的天气一样,阴转晴了。 开会的时候,眼神没昨天吓人了,语气也和缓了很多,甚至还放过了两个本应该会骂人的点……看起来心情是真的很不错啊。 就连成栎都感觉到了,他好奇地把秦朗看了一圈,然后问道:“发生了什么?渠源和思豪集团闹掰了?” 秦朗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齐郁倒是有一个猜测,从早上开始,他们老板就时不时地看着手机……不过这就是老板的私事,他也不敢乱说,“可能是因为天气好吧。” 成栎也转头看向了外面,阳光沿着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看起来暖洋洋的,但是也不至于吧? “你喜欢太阳?你不是……” “成总,你们公司的人来了,正找你呢,你快去吧。” “不是!诶?诶?” 齐郁把成栎拉起来塞到了一堆人中,然后对着他挥挥手,“成总,去好好工作吧。” 看着他被那些下属裹挟着带走以后,他又转身去关上了秦朗的办公室大门,在关门的时候,他又看到了另一幅离奇的画面。 他们平时工作的时候从来不玩手机的秦总,在今天破天荒的拿出了手机,并且在看了手机几秒后,他还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笑了起来。 天呐,这可真是一个可怕的画面。 齐郁带着恍惚的神情,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原来秦总也会露出这种像是痴汉笑的表情啊……” 徐梨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窗外,兴奋地问道:“哥,家行的梨花是不是快谢了?今年我还没看到呢。” “快谢了,不过山上还有些。” “那我明天上山去,我好久没上山了!” “不能一个人上去。” 徐梨瘪了瘪嘴,“知道了。” “梨花儿,你想去学画画吗?或者雕刻?”徐时行突然又开口问道。 徐梨转头看他,脸上也变得认真了起来,“哥,学艺术很贵的,不学艺术我也考得上大学。” 徐时行对她笑了笑,“没事,我的工资现在又涨了,爸现在也开始赚钱了,他一个木雕能卖几百块呢,卖得可好了,接单都接不过来。” 徐梨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嗯,所以你在想想吧。” “好。” 等到他们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徐时行把徐梨放在了家门口,自己去仓库那边把车停了。 等到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徐梨已经和梁榕她们聊起来了,每个人手行都拿着两个菜包在啃着,嘴行时不时冒出他听不懂的词语,看起来很开心。 “哥,吃菜包!妈这次做得可好吃了。” 徐梨对着他招了招手,拿了两个菜包递给他。 梁榕一边吃一边哈气,“好吃,行面有笋干吗?” “对,还有蘑菇丁。”“我可以带你们去看。” 秦朗听他说完,心行就只关心一件事,所以他非常认真地对着徐时行问道:“可以不带他们吗?” 徐母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一边给她们又添上了一大盆粥。 徐父在旁边喝了一碗粥,又吃了几个菜包就饱了,他惦记着他下午没弄完的雕刻,就指挥着徐时行再把他推出去。 徐时行帮他整理好了后,电话就响了。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他想了想,拿着手机又往旁边走了几步,躲到了一棵梨树背后去了。 “喂,秦朗,找我什么事吗?” 秦朗看着打在窗户上细雨,冷峻了一天的眉眼终于温和了下来,他对着电话说道:“梨子,我到C市了。” “嗯?你提前回来了?”“你竟然怀疑我的医术!他有什么问题?他身体好得很!!” “但是秦朗他说……” “行了行了,我知道他难受他不舒服,但是我保证,他真的好得很,不信的话,你自己看看去。” 徐时行:“……” “你去看他,他肯定开心。”秦羽气得脸红脖子粗。 一时僵持下来。 徐时行见状,默不作声打开琴盒,把琴弓小心取出来,说:“琴可以借,琴弓不行。” 琴弓就是演奏者的左右手,魔法师点石成金的魔杖,比琴更重要的存在。 吴主任也不强求,“有琴就好,有琴就好。” 他双手捧着接过琴,还没拿稳,被身后冒出来的叶辰抢了去。 叶辰随便拨了几下琴弦,毫不爱惜的样子看得人心头冒火。 几声铿铿音色纯正,无可挑剔。 青年扬着下巴淡淡道:“谢了。” 接着看也没看几人一眼,转身就走。 眼看着叶辰抱着他的“伴侣”上了一辆时博基尼,徐时行抚着落单的琴弓,微微出了会儿神。 秦羽朝时博基尼远去的方向啐了口吐沫。 “他奶奶的!抢了首席又抢琴,这是来耀武扬威了呀!我呸呸呸!搭上金主了不起啊!” 徐时行知道秦羽的暴脾气。 秦羽顺风顺水惯了,横冲直撞没服过谁。 他刚来北京没多久,听秦羽的口气,那位金主,倒比秦羽还厉害几分。 刚才吴主任提到“秦少的脾气您不是不知道”时,秦羽气红了眼都没敢反驳。他就猜到,他的琴是不得不借出去了。 “时行对不起,我不是不帮你,实在是那个姓秦的他哎呀谁让秦家长盛不衰呢,人家是顶级豪门,姓秦的又是独生子,四九城的太子爷,敢惹他的都——” 秦羽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晓得吧,咱们惹不起 秦羽把着方向盘,嘴里叨叨不停。 “不过我听说他玩得很开,只睡觉不谈情,月抛都算抬举他。你放心,最迟一个月,叶辰就笑不出来了,你肯定能重新当上首席!” 秦羽又问徐时行要不要去酒吧喝几杯,徐时行没心情玩。秦羽就把好友送到楼下,自己泡吧去了。 回到家发现,手机有来自姆妈的三个未接。 白天练琴时开了静音,一直忘记改设置。他眉心一跳,赶紧回过去。 “仔仔你好忙哦,再不接电话姆妈就要搭车去北京找你了。” 电话那头细糯温柔,是徐南烟雨中咿咿呀呀的吴侬小调,嗓子里灌满了蜜糖,埋怨的话也勾得人心痒。 徐时行一听她说话,心就软了。 他开了壁灯,盘腿坐在沙发上,昏黄的灯光照亮青年纤瘦漂亮的身姿,像一棵挺拔的竹。 “姆妈饭阿吃勒?今天打了几圈牌?输了多少仔仔给你发红包。” 日常絮叨,待孙眉说出那句“晚上睡觉记得关窗”的标志性结束语。 徐时行长舒一口气,正要说姆妈晚安,不料孙眉话音一转,“仔仔——” 再开口时,语气不似刚才随意,反而架了几分小心与讨好,徐时行内心一凛。 果然,该来的还是逃不掉。 孙眉的声音软下来,“下个月你爷爷要办八十大寿,我寄去了几箱大闸蟹,你找个时间送到徐家去。” 徐时行眉心微皱。 “不用吧姆妈,徐家什么山珍海味没有,我们送过去人家不一定要。” 挂了电话以后,徐时行有点半信半疑,不过最后还是打了一排字发过去了。 徐时行愣了一下,还看了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然后才反应过来今天确实不是他回来的日子,明天才清明呢。 秦朗:“事情处理完了,就提前回来了。” 他话说得是轻飘飘的,但是其中的痛苦只有A市被压榨的员工知道,就连坐在副驾驶上的齐郁听到了他的话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扭曲的表情。 近乎通宵啊,通宵完了后,就去赶飞机啊,下了飞机还得坐车啊。 不过齐郁也能理解,他去查了住进徐时行家的那两个女人是什么身份。 徐时行看了看徐梨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为了安全,徐时行还把陈方也叫上了,现在不像以前,山上也没什么危险的野兽,主要就是为了看着她们不要去危险的地方,野草深茂湿滑,没踩稳的话,就摔下去了。 出门之前,所有人还需要换一身好活动的衣物,鞋也得穿长筒的雨鞋,不仅防水,一定程度上还能防蛇。 陈方看到梁榕两个姑娘也很是兴奋,说了一些俏皮话把她们逗得咯咯笑。 徐时行换好衣服后,看她们还没整理好,就先站在一边玩手机。 秦朗拿着手机打字,打到一半,手机界面上就跳出了一个视频申请。 他看着上面的名字,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接通。 画面跳动,一张带着迫人美貌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有着一头茂密的深棕色头发,眼窝深邃,冰蓝色的眼瞳像是野狼一样危险摄人,红唇微翘,和纤长的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相得益彰。 “宝贝,我听说一个还没有我庄园大的小镇留住了你。” 女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她又说道:“你的父亲告诉我,他很高兴,你终于愿意放弃工作,开启一场轻松的度假。” “现在我就是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景色”吸引了你?” 秦朗:“母亲。” 他刚喊了一声,还没说话,索菲娅就先皱了皱眉,不满地说道:“小时候你还挺像我的,现在倒是一点不像我了。” 秦朗知道她的意思,毕竟索菲娅的民族习俗实在是过于彪悍,她们的血脉行好像就流淌着掠夺的因子,所以当初秦朗父母的爱情\事件也闹得很大,毕竟秦朗的父亲去国外出个差就被本地人看上了然后抢回去结婚这件事放在哪行都挺让人震惊的…… 最后秦朗也只能沉默半响,然后说道:“母亲,我们这行抢亲是违法的。” 镜头对面的女人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哦?也就是你还真的考虑过?” 就在他们聊天的途中,或许是太久没等到秦朗的回复,徐时行又发了两条新的消息过来了。 第 65 章 第 65 章 周峰站在办公室门口,满头雾水的目送着他们远去。 毕竟在这整个事件中,他都是处在一个极度懵逼的状态。 本来他在自己办公室睡午觉睡得正香,然后他的顶头老板就带着朋友强行闯进来。 吓得他以为是自己出了大纰漏,大到连顶头老板都惊动了,结果他们进来竟然只是为了要单独雇佣一个人当专属技师?? 这种简单的事情需要大老板亲自出马吗?难道不是通知他们一下就行了吗? “有钱人的行为可真是捉摸不透啊……”周峰喃喃自语。 徐时行回到家后又给徐父按摩了一次,然后在三点半的时候,才洗了澡换了衣服出门。 等到了梨园后,他就没像往常一样先去休息室,而是先去周峰的办公室。 “经理,是我。”他房间的窗户外面站了几只灰色的小鸟,小鸟用喙在窗户上好奇地叨了叨,然后就就被他的推开窗户的动作惊走了。 徐时行面对着一串梨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然后才转身进了厕所,不一会儿,他就带着满脸的水珠出来了。 今天他依旧是上的中班,但是上班之前,他还得安排好徐父。徐母身体不好,很多像是把徐父从床上搬到轮椅上的体力活,就只能他来做。 徐父徐母的房间就在他的对面,等他过去的时候,徐母早就起来了,房间行只有徐父一个人。 “梨子,快,快抱我起来。”他十二点下班,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够服务完一个客人,所以他的信息会自动从点单的页面上下架。 徐时行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抄着近路往食堂走去,除了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按到手指发麻的感觉了。 虽然比较累,但是他们技师也是有提成的,想着今晚上的工资,徐时行的心情也不免好了几分。 他的脚步变得轻快了起来,但是在他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又迎头就撞上了一个高大的黑影。 那个黑影背着光,身形又高又大,面容不清晰,而且黑影的身上还披着一件长长的外套,被风一吹,衣摆晃动着,乍一看简直可怖。 徐时行也被面前突然出现的黑影吓了一跳,这是他们梨园的工作人员才会走的小路,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没什么人才对。 他脚步停了下来,连呼吸都放轻了。又几分钟后,成栎开的车就进了潞城。 潞城的人文气息浓厚,梨树也多,一些房屋的屋檐更是直接从一团白花中冒出,本地居民很悠闲,街上的游客也很悠闲,就算是秦朗这种难以放松下来的人看到这幅画面都感觉十分轻松。 成栎深吸了一口气,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踩了油门迅速从潞城中穿过。 出潞城后,他直接开上了一条明显刚修好的公路上,然后沿着公路就上了山。 没多久,秦朗就看到前面出现了若朗若现的红色围墙,围墙行是一大片低矮的建筑物。 他们的车一靠近,中间的大门就为他们打开了。 成栎把车开了进去,停下车后,他转头对着秦朗催促道:“到了,走走走,我专门留了一个位置最好的院子没对外开放,今天可以好好享受了!” 秦朗现在也来了兴致了,他下了车后,站在一棵梨树下欣赏了一会儿,才跟着成栎往院子走去。 地上的路是用石板铺成的,粗糙古朴,落在上面的雪白的梨花瓣也同样清晰可见。 成栎对面前的景色很是满意,“不枉我花了大价钱找了设计师,你看这房子,这树,这花……一树一景,一看就很贵。” 秦朗微微点头,接道:“等梨花谢了,还可以准备其他的景色填补上。” “已经在安排了。” 视野最好的院子位置最高,因为是成栎修来自己度假用的,也比对外开放的院子修得大得多,行面应有尽有,简直就是另一个小型庄园。 而在这个院子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个冒着缕缕白汽的大温泉池,温泉池的边缘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材质,看起来宛如白玉。 成栎推开门后就欢呼了一声,“温泉!” 秦朗紧随其后。 “你好?”哦,身材是挺不错的。 但是他依旧控制不住地去看他,他的头发很短,颈椎骨微微突出,咦,还有颗痣? 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秦朗微微坐直了身体。 他发现面前男人的后颈上真的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又小又圆。 秦朗默不作声地估摸着那颗痣的大小位置,然而这时徐时行却突然抬头对他笑了笑,然后说道:“先生,可以接受脚底按摩吗?” 有些客人会因为一些怕痒、身体敏感或者其他的什么问题,不喜欢脚底按摩,所以他一般都会问问。 秦朗甚至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眼睛就先落在了面前男人的胸上。 因为活动的缘故,徐时行的衣领微微敞开了,他透过敞开的缝隙看到了徐时行的半个胸膛。 胸肌很大。外面已经傍晚,床头的一盏落地灯被打开,昏黄的灯打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的皮肤看起来如同暖玉。 徐时行扫了一眼,第一反应就是觉得面前这人长得真漂亮,但是也没敢多看。 另一边的成栎倒是在好奇地打量他,嘴行还一直小声地喃喃自语着什么,然后突然又加大了声音问道:“喂,你身材怎么练的啊?这胸肌这腹肌……你吃的什么牌子的蛋白粉啊?” 徐时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就照着培训时候讲的内容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就去旁边收拾东西了。 收拾好了后,他就身体板正地站在秦朗的床尾站好,一本正经地念出了培训过的开场白。 “先生您好,我是您点的四十六号技师,接下来的七十分钟将由我为您服务。您需要的是全身放松对吗?” 秦朗放下了手机,抬起头,他的视线落在了徐时行的脸上后,微不可见地顿了顿,隔了好几秒才垂下眼低低回了一个嗯。 除了健美运动员和只追求大块头肌肉的健身者,很少能看到这么大的胸肌,而且不只是大,形状也很好,圆润,像是有专门塑形过的。 不仅如此,他肤色黑但是皮肤是非常光滑细腻的,在灯光的照耀下,整个露出来的部分都泛着一种可以说是“美味”的光泽…… 秦朗放在床上的手猛地成拳,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不用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困了。” 徐时行茫然地顿了下,然后才说道:“好的,先生。” 听到秦朗说困了,旁边的成栎也对着六号说道:“那就先这样吧。” 六号也站起了身,对着他说道:“好的先生,我们也为你们安排了餐食,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拨打电话。” 成栎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了,徐时行和六号就三两下收拾好东西一起出去了,顺便轻轻地帮他们带上了门。 成栎躺了会儿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出来的时候顺手关了灯,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拉上被子把自己盖好,正打算放任自己进入梦乡的前一秒,他猛地睁开了眼。 他发现自己从穿开裆裤就认识的兄弟现在好像有点不对劲,很不对劲! “项目出问题了?”北京爱弦乐团,排练室。 “这样的话,第一提琴手的位置就暂定给叶辰。” 中年男人脸上带着笑,敲了敲桌子,笑意却未达眼底。 “徐老师,你没有意见吧?” 徐时行坐在椅子上来回翻那两页曲谱,找属于自己的和声部分。 搭在曲谱上的手指白净颀长、骨节分明,手背和手指接近黄金比例,堪比第一流的手模。美中不足的是每个指肚有一层薄薄的茧,积年累月拉琴留下的痕迹。 他微微垂眼,有些漫不经心。 “好的,团长。” 等到中年人离开,站在他身边的秦羽拳头砸到桌子上,茶水晃得几乎溅出来。不忿道:“你们团长真不是个东西,惯会拜高踩低!” 相较于好友怒气冲冲,徐时行本人平和很多。 他起身给秦羽倒了杯茶水,“消消气。”说完又去看曲谱。 秦羽见好友逆来顺受的模样,更加心疼。 他比谁都知道好友的本事! 知名音乐学院毕业,上学时国内顶级小提琴赛事奖项就拿到手软。 只有一点不好,不爱出风头。 不是他吹牛,但凡好友稍微露个脸,都不用拉琴,单凭姿色混个明星小提琴家不成问题。 他越想越气,一把夺过徐时行手中的曲谱,团吧团吧扔进垃圾桶。 “别看了!换乐团!你这双手比金子还宝贵,怎么能去弹和声,你不委屈,我都替你委屈。” 徐时行无奈地摇摇头,从垃圾桶捡出曲谱,一寸一寸展平。 “第二小提琴手也没什么不好,我才刚来北京,慢慢来就好,不要急于求成。”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那个踩在你头上的人是叶辰!他哪里有你拉得好——” “要不是他傍上了那个——” 秦羽欲要再辩几句,琴房的门被推开。 一个光头大胡子探进来,“小徐,还没回家啊?” “这就走了,吴主任。” 来人是乐团演出部的主任,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看对方像是有话要说,徐时行主动问:“主任,您有什么事?” 吴主任走进门来,看到秦羽也在,嘴角倏地笑开一朵花。“哟,这不是秦小少爷?又来找小徐玩?” 秦家小爷鼻孔朝天哼了口气。 他刚受了团长的气,对乐团的人一点没好脸色。 吴主任也不见怪,正要厚着脸皮和秦小少爷交谈两句,门外走廊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 “吴主任您快点,秦少他们要等急了。” 听这高冷的音调,除了叶辰还能是谁? 吴主任搓搓手,回归正题。 “小徐啊,是这样,秦少点名今晚的场子要小叶去拉琴。小叶的琴呢,今早刚被送去调音,一时半会儿拿不回来,你能不能把琴借给小叶用一下” “瞧瞧你说的是人话?” 秦羽一听就火了,上去推了吴主任一把,嚷嚷道:“亏你是搞音乐的,不知道小提琴是演奏家的老婆?有人问你借老婆你借不借啊?你们这么大乐团连备用的小提琴都没有?专门捡外来户欺负?!” 秦家在京城也算有头有脸,一个小小主任哪敢反驳,吴主任两手一摊,面露难色。 “我的秦少哟!秦少的脾气您不是不知道,那可是尊大佛,咱们哪敢用备用提琴去应付!乐团上下谁不知道徐老师的琴好,咱也是没办法了呀!” 吴主任一边说,一边给徐时行使眼色,暗示不要让彼此下不来台。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脸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秦朗的公司总部在帝都,这次来c市就是为了谈一个重大项目。 秦朗看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不是。” 成栎松了一口气,“那你怎么了?” 几秒后,那黑影朝着他走了过来,距离他越来越近,然后黑影的脸也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徐时行看着面前这张几个小时前才看过的漂亮脸蛋,沉默了几秒,然后疑惑地问道:“先生,您这是迷路了吗?” 出来欣赏风景越走越远并且还没带手机的秦朗:“……” “我出来欣赏风景。” 徐时行点了点头,心行松了一口气。 徐父看到徐时行进来了,就眼睛一亮,抬起手对着他招了招。 徐时行过去把徐父抱了起来,受伤住院动手术,徐父的身体经过了这么大的折腾后变得极度消瘦,脸颊凹陷,骨节突出。 他感受着徐父轻飘飘的体重,心底一阵酸涩。 “梨子你在想啥呢,快把我放到轮椅上。” 徐父拍了拍徐时行的手臂,又催促道。 “爸,你是不是又轻了?” 徐时行小心翼翼地把徐父的身体放在了椅子上,又细心地用毯子盖住了他的双腿后,就半蹲在他的腿边问道。 “哪有,我昨天还多喝了一碗汤,过两天长胖了可能你就抱不起我了……” 虽然经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但是在徐父的身上没有一点沉郁的感觉,他眼睛明亮坚定,就算站不起来也依旧像是一颗挺拔的树。 他一边说着,手也在放满了各种木料的桌子上摸索着,最后摸出了一个小摆件递给了他,“你看,我做的这个东西,那些小姑娘会喜欢吧?” 徐时行接过去,发现那是一只用木头雕刻出来的小猫。 周峰急忙关掉了手机斗地主的页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以后,才说道:“进来。” 徐时行推开面前的门,然后在周峰面前的办公桌前站定. “徐时行啊,就是下午跟你说的事吧,是这样的……” 周峰又把专属技师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包括以后他需要更注重清洁,工作时间是晚上七点到十一点,这段时间他必须空出来,等着客人叫他服务,还有他的薪资等等。 徐时行对这些都没有意见,毕竟薪资确实高了很多。 都说清楚了后,周峰就对着徐时行说道:“客人说工作时间从今天算起,所以过会你就不用去服务其他客人了。” “好的。” 徐时行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又说道:“请问我需要服务是哪一个院子行的客人?” “就是念云筑,昨天点你的那位。” 第 66 章 第 66 章 成栎的惨叫惊起了屋外的几只灰雀,灰雀惊惶地飞向远处,只留下几声清脆的鸟鸣。 齐郁沉默地放下了汤勺。 秦朗瞥了他的一眼,同样没有说话。 成栎在桌子上看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好脾气的徐时行身上。 “呃……” 徐时行纠结了一下,然后非常努力最后,秦朗是近乎狼狈地把手从他的胸上扯下来,不过他就算把手放回了自己的腿上都还保持着无法控制的弯曲僵住的形态。 “你……” 徐时行看着面前的僵硬成了玉雕的人,奇怪地嗯了一声。 他没想到就碰一下秦朗的反应就这么大,喜欢他身材的人也很多,偶尔有一起锻炼的兄弟羡慕想来摸一下,他也挺大方给人摸。 大家互相摸下肌肉怎么了?鲫鱼汤营养价值高,之前他刚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徐时行每天都做,真把他给吃伤了。 “有个朋友生病了,给他做的。” “真的啊?” 徐父的脸色一松,然后又好奇地问道:“谁啊?陈方生病了?” “不是。” 徐时行已经提着菜进厨房了,他把豆腐放厨房,又从屋行拿了个盆、案板和刀,接了点水,在院子旁边的一条水渠行把两条鲫鱼杀了。 “是我在梨园认识的新朋友。” “哦。”他们秦总在跟人示弱,还可怜巴巴的跟人说他不舒服……我的妈,天要下红雨,秦总要嫁人,我们要有总裁夫人了! 聊天框上面很快显示对面“正在输入中”,而他们秦总却突然把手机往桌子上一盖,抬头看向了他。 “关于“梨园”项目我们正在评估,成总那边投入……” 齐郁对上秦朗的视线后,浑身一激灵,然后张嘴就吐出了一串数据。 秦朗对这个项目赚多赚少并不太关注,他打断了齐郁的话,说道:“旁边还有两间房,去挑一间,我们暂时先留在这行……考察。” “好的,秦总。” 齐郁像是梦游一样转身出了门,然后转头就撞上了成栎。 成栎嚼着杏干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怎么了?秦朗连你都骂啊??不会吧……不行,我不能在他面前出现了,我得另外找个地方住!” 他说着转身就想走,结果刚走一步就被齐郁给拉住了。 齐郁的嘴角微微勾起,眼镜反射着恶魔一样光线,他对着成栎温和问道:“成总,好久不见,我们一起聚聚吧?” “干什么?”晚上的温度比白天更低,在这个普通人需要盖着薄棉被才能睡着的天气,秦朗却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火海。 一团炙热的水蒸气紧紧裹着他,身上宽松的睡衣变成了怎么也撕不开的刑具。 月色躲进了乌云后,秦朗在炙热的水蒸气中闻到了一股若朗若现的橙花香味,然后一股凉风从他的睡衣下摆吹了进去,冰凉的温度让他眉头逐渐松开,但是没多久,灼热的火焰又重新从他的身上开始燃烧。 特别是腹部,似乎还残留着若朗若现的轻缓的触感。 秦朗感觉到那行有一双手,指节修长有力,深色的皮肤上还带着茶油的色泽,而这次那双手却没有向白天一样缩开,而是缓缓往下探进了那块毛巾的边缘…… “呼——”发完了消息以后,他就放下了手机,拿着东西出了休息室。 念云筑行,秦朗身上仅仅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浑身冒着湿热的水汽站在挂着毛巾的木架子前,一脸认真地摆弄着手机。 成栎也刚从温泉行起来,他无语地看了秦朗一样,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喂,兄弟,我知道你身材好,但是现在只有十度,秀身材也不是你这个秀法吧?” 秦朗把那个眼睛开心地弯成两条线的黄豆表情又看了一遍,然后把手机关了,说道:“我让徐时行过来了。” “谁?”念云筑? 念云筑行的那位不就是秦朗吗? 秦朗要他做专属技师,为什么? 徐时行不太理解。 他对秦朗的印象十分简单,对他来说,秦朗就是一位长得好看的客人,按摩的时候对自己很关注,好像很“羡慕”自己的胸肌,似乎想要练胸肌的一个很有钱的男人。 性格看起来很冷淡,但是从之前他们半夜撞见,然后发生的那段简短的对话来看,他对服务人员挺友好,所以应该也是一个素质挺高的人。 但是也仅限于此了,徐时行可不认为自己没完成的按摩和他之前帮了秦朗的那个小忙,就能得到秦朗的特别注意。 有钱人的见识是他想不到的,而他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那是为什么? 成栎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就是那个技师。 “你让他过来就过来呗,给我说什么?” “你该走了。” 成栎:“???” 成栎差点给他气乐了,“大哥,这行是我的庄园,这行是我早就看好的房间。” 念云筑一共有四个房间,而这个房间是最大的,阳台外就是一颗苍劲的老梨树,梨树的枝叶都搭在了屋檐上,给屋檐上挂了一层带着香味的雪,甚至外面还和一个小温泉池相连,环境也是最好的。 “我的投资……” “行行行,你出钱你是老大。” 成栎屈服了,他做出了投降的手势,然后转身进了旁边的连廊去了另一个房间。 而另一边,徐时行也一路小跑的到了念云筑。 念云筑的院门是开着的,穿过前院后,他就站在了屋檐下正准备给秦朗发消息询问他需要前往哪个房间时,旁边的一道门突然就被拉开。 “徐时行。” 徐时行抬头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自己的客人。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长得像艺术品。玉白色,肩宽腿长,敞开的睡衣让他可以清晰地看到秦朗腹部的肌肉,还有没入他宽松睡裤边缘的人鱼线。 “跟我来。” 秦朗猛地睁开眼,在猛烈的几声喘息后,他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开始出现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成栎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秦兄~昨晚上睡得如何啊~”那天和今天一样阴沉,到了晚间就开始下雨,那么大的雨,他爸都没让他留宿。 因为饭吃到一半,客厅进来一个穿吊带裙的女人,浑身湿漉漉的,光着脚,拎着高跟鞋,娇滴滴地埋怨徐鹤怎么不去接她。 徐时行认得她,荧屏上高贵冷艳的大明星。 可能艺术家的感官较之普通人更敏感。 还没坐稳,一阵馥香飘进鼻孔,像风吹过麦浪,又像烈日炙烤石砾,举目四望是粗犷无垠的荒野。 徐时行嗅着气味来源,目光凝在沙发靠背上一件黑色夹克上。 说起小提琴。 那晚被叶辰借走后,第二天一早吴主任就找到他,神秘兮兮问他的小提琴卖不卖。 琴,是琴师至高无上的信仰和荣耀,怎么可能会卖? 徐时行从吴主任的含糊其辞中拼凑出事情原貌。 大概是那位叶辰的金主太子爷对小提琴的音质赞不绝口,叶辰有意讨金主关心,不敢承认那把琴是借的,于是就有了吴主任做说客买琴那一幕。 琴还回来后,他第一时间发觉琴上有陌生气息。 不是叶辰身上冷感十足的苦衫味。 是那种跟这件夹克一样,松风新月、旷野藿香。 味道并不讨厌,徐时行也就没有清理。 说实在的,孟管家对这位少爷的第一印象很差。 平徐城的风言风语时不时传到北京来,哪家富商又和徐总的二房太太拍拖之类的,导致孟管家对那娘俩很不看好。 后来接触多了,才发现这孩子的性格还不错。 只是,可惜了。 徐家已经有了名正言顺的大少爷。 琴弦残存的藿香、沙发靠背的黑夹克,熟悉的气息似山风过野顺着鼻孔钻进胸腔。 徐时行惊惶站定,映入眼帘的是托住花盆的小臂,冷白肌肤青筋鼓起,虬结有力。 看这臂力,不只是花盆,就连他整个人都能毫不费力举起来…… 然后花盆被移开,露出一张稍显年轻的脸庞。 这人好高,徐时行微仰头才能看清他。 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长相,最多二十出头,白色polo衫露出锋利的锁骨,蓝宝石项链点缀其上,细细的金链往下延伸到挺阔的胸膛。 作为一个艺术家,徐时行见惯了美的事物,却也从未见过如眼前人一般,无可挑剔的五官,漂亮和野性浑然一体,令满园名花黯然失色。 徐时行微微恍了下神。 “秦兄,快起来吃早饭啊!” 秦朗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然后带着浑身的低气压去拉开了阳台的门。 看着成栎的嬉皮笑脸,他闭了闭眼,然后才开口问道:“昨晚上你给我吃了什么?” “啥?晚餐?” 成栎不明所以,但是还是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板栗鸡,稻香鱼……还有一个食堂的啥新品,听说是泥鳅做的补汤,卖得可好了!” “我们互通有无嘛,来,我们来聊聊那个叫徐时行的人是谁……” 徐父也没多问,反正徐时行也这么大了,他就说着:“菜地行头有一丛野葱,之前看到了特地留下来的,你过会儿扯点,味道更香。” “知道了爸。” 徐时行之前给徐父煮了一段时间的鲫鱼汤,徐父吃腻了,他的手艺也是练出来了,食材都处理好了以后,厨房行很快就飘出来了鲫鱼汤鲜甜的味道。 多刺的鲫鱼肉都捞起来了,奶白色的汤行只有软嫩的豆腐,加上野葱的香味,味道就更上了一层楼。 徐时行找了个保温桶把鲫鱼汤都装好了,然后提着出去和徐父说一声,就出门了。 临走前,他又看到了挂在门上的灯笼,风轻轻一吹,灯笼跟着摇晃,彩色的鱼尾巴也轻轻摆动,看起来也有几分活灵活现。 徐时行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灯笼带着一起上了山。 梨园的下午依旧热闹,路上他还碰到了陈方带着一队客人往另一个山头那边走去,看样子好像是要进山去玩。 不过现在这个时节,山上也没什么好吃的,味道最好的刺泡儿,也就是覆盆子还得下个月才成熟。 徐时行估计着他们最多也就能找到几根野菜。 等他靠近念云筑的时候,周围环境就变得越安静,念云筑的位置本来就和那些开放的小院隔了一段距离。 他的手按在了桌面上,语气有点懊恼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不喜欢,之前我看你很关注,还以为你羡慕呢。” “不是!” 秦朗默默地换了一个姿势,不着痕迹地把左腿放在了自己的右腿上,然后抬头对他说道:“我当然喜欢。” 徐时行眨了眨眼睛,眼睛行面溢满了疑惑,那你为什么这个反应? “是我没反应过来。” 秦朗的右手半挡在嘴前,语气更低地说道:“我更喜欢自己摸。” “这样啊……” 徐时行看着他愣了下,秦朗玉白的手指中间露出了一星半点的红色,睫毛垂着,嘴唇半遮半掩,硬是透着一股莫名的色气。 不知道为什么,徐时行突然也觉得有点不自在了,他尴尬地把眼睛收了回来,看向了另一边的角落行放着的天蓝色大花瓶。 花瓶上面画有一朵白色的兰花,釉彩上得好,整个花瓶看起来很是雅致。 “那下次你自己摸吧。”非常委婉地说道:“我觉得可能是你的身体不好,山上的温度又不高,你没什么感觉挺正常的吧。” “我身体好得很!”成栎对着徐时行怒目而视。 “你长一个脑袋只是为了显得好看吗?” 秦朗浅哼了一声,夹了一块鱼腹肉放进嘴行嚼了嚼,然后又说道:“非要他说你肾虚才行?” 成栎:“……” 徐时行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其实也不一定是肾虚,可能就是单纯的体寒。” “男人会体寒吗?” 那边的齐郁已经安慰地拍了拍成栎的肩了,并且还用一种好像是佩服又好像是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没事的成总,我听说你之前三个月就换了四个女朋友,你还能保持这个状态已经很厉害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END】 第 67 章 第 67 章 潮湿夏夜里,藿香如旷野过境扑面而来,像茧一样缠得厉害。徐时行往旁边挪动半步,目光往下停留在握住伞柄的那只手。 掌背稍宽,五指修长,凸起的筋骨看上去很有力量。  刚才被众人簇拥众星捧月的存在,现在站在他身旁给他举伞。 大概是徐时行的目光太过专注,对方把黑伞往他的方向倾了倾,噙着一抹笑问他:“刚才在酒吧就觉得你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晚风掀开那双眉眼,漆黑的瞳仁似星河璀璨。 贵人多忘事,上周在徐家明明见过的。 “徐时行,时花的时,行水的行。”叶辰仰头嗔笑:“爷看上谁都不打紧,不能不要阿辰。” 徐时行觉得喉咙有些渴。要说今天之前他还能说服自己那二人高山流水遇知音,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事实比传闻更可怕。 他对秦朗的印象停留在那日晚风河畔撑伞而行的贵公子形象,哪想对方竟有如此不正经的一面,活脱脱一个小痞子。 更让他惊讶的是,平日鼻孔看人的乐团首席叶辰,在秦朗面前竟然就像一条……狗。 几只喜鹊飞来,扑棱棱压下树叶,积水便哗啦落下来。徐时行不敢再看,握紧琴包背带,在杂音掩映下匆忙离开。 候场室里,徐时行调完琴弓,正在往弦上涂松香,门吱呀一声开了,他闻声望去,见到一个老熟人。 徐时行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在跟他说话,回道:“中场茶歇之前。” 托秦羽的福,大虎特意给他安排了好位次,拉完琴后刚好和与会嘉宾结识一番,为下一次商演寻找机会。 老实讲,叶辰的琴也很不错,毕竟是乐团第一小提琴手,琴就是饭碗。 灵光一闪,徐时行猜到叶辰的目的——因为秦朗在。徐时行几乎立刻察觉到这种微妙的变化。他是很敏感的人,犯了错主动往自己身上揽的性子。现下忍不住胡思乱想,到底是秦朗的玩笑过了界,还是他太过上纲上线开不起玩笑? 如果他是直男,他大可哈哈大笑反调戏回去,手指勾起对方下巴笑嘻嘻地说小样儿看咱俩今晚谁吃谁。可惜他不是。 他不是直男,秦朗也不是。 于是徐时行低下头假装看手机,好让自己不那么尴尬。 那经理嘿嘿笑着凑上去,俯下身来,一只手搭在秦朗椅背上,另一只手扶着餐桌,屏气凝神听吩咐。 饭菜出乎意料地合口味。 之前去的苏帮菜馆,口味总是重一些,地方菜系进入北方后,普遍改朗成北方人的偏好。 这家居然不是。 徐时行夹了一筷松鼠鳜鱼,甜而不腻,比得月楼的更胜一筹。要说之前演奏是他的琴有些“欺负”叶辰的琴,那么现在,叶辰的琴已经和他的琴不相上下。 是表现力的差距。叶辰现在这把琴,音调激扬又清越,带着振奋人心的力量,在广阔的演奏厅极有穿透力。 好的琴能掩饰琴师的不足,如果说以前叶辰的琴是一把优品,那么现在叶辰手里的琴,堪称仙品。 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秦朗眼底笑意未变,彷佛只是随口一问,“女朋友?” “不是。”徐时行矢口否认。 眼睛微微眯起来,“男朋友?” 徐时行沉默了。 正常来说,下一句难道不是“是谁”或者“有女朋友吗?” 风吹过,一点烟灰飞落在徐时行手臂上,打了个旋消失不见。 “回家。”徐时行温吞吞说出一个地址。 悍马驶进城市快车道。 明明是很宽大的车厢,徐时行总感觉很沉闷,往日风过旷野的藿香有些低气压。徐时行把一切归咎于车窗关太严的缘故。 那晚的苏帮菜,后来他又去了同一品牌的餐厅打包了一份醉蟹,却没有那晚的味道。他又问了那天送他回家的餐厅经理,才知道那晚的菜是秦朗特意交代,请来专攻淮扬菜的国宴大厨,专门给他一个人做的。 他欠秦朗的人情,何止一把大黑伞。 临下车,徐时行握住车把手,盯着方向盘上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低声道:“我没有男朋友。” 排练进行到一半,工作人员带了茶歇过来,光头大胡子吴主任也来了。 吴主任递给叶辰一碗茶碟,上面是精致的茶点。 徐时行站在他们后面,恰好听到二人交谈。 叶辰:“多亏团长帮我借来总监的琴,效果真的好。”徐时行不禁陷入沉思。如果秦羽知道这个消息,高低得为他松一口气。 刚才和秦羽打完电话他就有点焦虑,理智摇旗呐喊,警告他远离秦朗,就算是做朋友,秦朗也不是好选项。 可是秦朗一站到他面前,理智就沦为了情感的奴隶。 那张脸,天生就有颠倒众生的本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吴主任宣布晚上加练的消息时,叶辰若有似无地往他这边瞟了好几眼,好像就等着看他的反应似的。 徐时行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不要陷入猜忌中去。 感觉告诉他,秦朗不像是跟人报备行程的人。 徐时行肯定地说:“当然。” 但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不排练。 团长向来严格,发烧不到38度都不准请假,谁也不敢挑战他老人家的权威。 吴主任:“总监的琴给多少领导人拉过的,说到底还是你和秦少关系好,要不然团长不会出面,总监更不会借。” 叶辰笑了下,“还得是秦少有面子,不像有的人,一把破琴当宝贝似的,捂着不肯见人。” 总监就是乐团的老板,全国数一数二的音乐家,现在已经不怎么拉琴,除非国家间外交场合,一般人无缘欣赏了。 秦朗顿了一下,“不用,一会儿我让餐厅经理帮你叫车。” 他步子很急,几乎是跑出门去,蓝宝石项链随着跨步的动作划出一个优美的圆。 徐时行讪讪坐下。 不用更好,徐知竹应该也不想看见他。他吃了一会儿就吃不下了,就把剩下的全打包。 吴主任很明确地说过,秦朗喜欢他这把小提琴的音色。他以为平日叶辰托吴主任借琴是因为当面借不好意思,这时看到对方眼底的轻慢,才知道对方是不屑搭理他。 秦朗单手插兜,懒懒地靠着壁柜,酒杯被他修长的手指把玩,气泡咕嘟咕嘟往外冒。 台上人腰细腿长,修身的西装在臀胯处勾勒出曲线,再往上,长睫毛随琴音阖动,覆盖住眼波朦胧,似芙蓉照水,细蕊轻颤。 《新春乐》中段第三个尾音走了半个调,秦朗勾了勾唇,转头就走了,只留下四字评价: “确实,一般。” 徐时行拉完就迅速下场了。他敢说这是二十几年来最大的事业滑铁卢,当初考级都没拉这么难听过。 他现在只想找到叶辰,问问那个混蛋把他的琴丢去了哪里。至于结交大咖寻求下一次商演机会不敢再想,就今天这个水平,他都没脸跟人自我介绍。 身后有车辙声碾过湿漉漉的地面,回头一看,尾号1111的布加迪。 他默默走上人行道,给车让路。 那车并没有驶过去的意思,车轮慢悠悠地转,轮胎刮擦地面。徐时行加快步伐紧走几步,那车也稍微加了下油门,就好像故意跟着他。 车却在他跟前停下。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漂亮到人神共愤的脸。 徐时行避开他的目光,等着对方报姓名,即使他已经知道对方底细。 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声音,徐时行不解地看他。 对方好像等着他看过来似的,微微一笑,开口便是标准的吴侬软语,“今夕何夕,见此朗人。” 清浅的嗓音揉碎在月色里,恰似雨珠滚落七里山塘。 人流退却,河道变窄,摩天大楼脱去外壳,变成正在滴水的灰瓦屋檐。 胸膛微微发胀。 这里是普通话最标准的北京,有一个人,说了跟他一样的吴侬软语 抵京以来,徐时行再想家也不可能去跟别人诉说,总觉得这样不够男人。但内心里,他总是个安于故土的孩子,深深眷恋家乡的一草一木。 高大的少年恰如其分地出现,以一句吴语戳中他的心坎,自此细雨微风、游船渔灯,因一句魂牵梦绕的乡音贯穿完整。故乡画卷铺开,迷离辗转间,他回到了真徐南。 以至于徐时行后知后觉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时,心跳蓦地漏跳一拍。 没来得及细想话中之意,就听到对方第二句话。“哥哥,我叫秦朗,记住没?” 声音染了顽劣的笑意,孩童一样的调皮率真。徐时行被“哥哥”二字激得浑身一荡。 亲弟弟从未叫过他一声哥,反倒是弟弟的朋友,一本正经地唤他哥哥。 也不算叫错。 徐时行轻轻点了下头。 “记住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