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觊觎平行宇宙的挚友》
第51章 统一御纪
第二天,四人乘上夏溯的飞船,按照芯片上的坐标,抵达了御纪星。飞船掠过星球表面,御纪星分为三个大板块。最小的板块为白瑚所有,他们居住在透紫色的液体中,城市隐匿在液体底部。
液体本不是紫色,是因为白瑚祖先从前啃食一种紫色的植物为生。白瑚的唾液带有很强的着色性,植物碎片和唾液混合,逐渐扩散,导致液体被染成了紫色。
御纪星最大的板块为漠罗所有,他们数量稀少,却占据着最大的面积。他们居住在龟裂峡谷的地缝内,很少露面。
飞船越过一排通天的白柱,映入眼帘的是鬼枭的国度。不同高矮的白柱顶着圆盘驻扎在空中。圆盘被好多根经过雕刻的柱子包围,形成一个镂空的半圆形,作为鬼枭的居住地。飞船倾斜,向着更高空飞去,一根无比粗壮的白柱出现在眼前。
白柱经过保养和雕刻,呈现出明亮的光泽。上面刻着一幅幅壁画,描绘的是鬼枭的历史。飞船顺着白柱上行,终于抵达鬼枭领袖所处的地点。像是由白玉铸就的圆盘被顶在白柱上方,飞船停靠在圆盘边缘。
宿罗率先走出舱门。他越过柱子间的缝隙,落在平台上。三人跟着宿罗,也跳下飞船,面见了鬼枭领袖。联合国的领袖也站在旁边。宿罗看着两者相差的体型,不住发笑。
圆盘中央堆砌着一窝灰色的草根,一个披着绒毛的生物背对着四人蹲在窝里。
直到四人走近,他的身体忽然转动一百八十度,睁开双眼。他只有上半身扭动,下半身依旧背对着四人,安稳的扎在窝里。
鬼枭首领的眼睛通体为血红色,里面晕着亮黄色的光,没有瞳仁。身体轮廓为黑灰色,从四周往中心渐变成白。身体两侧弯曲着两根手臂,插在像是羽绒披风一样的翅膀里,骨头清晰可见。下身的肉体,肌肉线条硬朗。
等走近,夏溯看清草窝中的草并非稻草,而是一具具白瑚的尸体,和漠罗的尸块。被凝固在类似石膏的物体里,堆在一起,变成一个既是雕像又是窝的建筑。
窝中蹲着的是鬼枭的首领,注视着夏溯四人走近。
联合国领袖向鬼枭介绍:“这四位便是我之前所说的角斗士。他们体内蕴含着地球最为强大的力量,定能助鬼枭夺得御纪星的掌控权。”
鬼枭没有脖子,头和身体直线连接,可以像猫头鹰那般三百六十五度旋转脑袋。
他露出满是尖牙的嘴:“鬼枭将在明天彻底摧毁白瑚和漠罗。有了人类军队的帮助,我们就可以把队伍拆分,一半攻打白瑚,一半攻打漠罗。你们选吧。”
鬼枭领袖开口居然说的是人类的语言。这让四人都不免震惊。
夏溯的私心是不想面对温树的族人,笑声和三人讨论:“相比于白瑚,我更偏向于漠罗。你们呢?”
杰克耸肩。
安咎说:“在液体中作战比在陆地上要难太多。选择漠罗是正确的。”
宿罗无所谓道:“去哪个都一样吧?战争,杀戮,哪有区别?”
夏溯了解完朋友们的意愿,回答道:“我们选择漠罗。”
鬼枭领袖的头诡异的旋转一圈:“很好。我已为你们准备好住处,明天开战前,会有人类前去通知。”
四人被鬼枭领到住处,也是一个凌空的圆盘,更细一些的柱子扎在圆盘周围,向上弯曲,充当屋梁。平台内摆放着四张羽毛垫成的窝。白灰色的羽毛想必是鬼枭自身脱落而来,搭建成柔软的窝。
夜晚降临。天空被浓烈的橘红色填满,慢慢变黑。夏溯早早躺在了窝里,杰克和安咎也是,只剩宿罗站在圆盘边缘,俯瞰鬼枭的城市。临近战争,现在虽已夜晚,却还是有许多鬼枭在空中穿梭。
宿罗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也躺在了窝里。
他说:“好好睡一觉,明天都给我拿出真本事来。”
夏溯迷迷糊糊中听见宿罗的话:“没想到你对地球和御纪星的战争这么上心。”
宿罗没有回话,夏溯渐渐睡去。
天蒙蒙亮,杰克被一阵翅膀带动的风声惊醒。他在睡梦中依旧保持着警惕,任何微弱的声响都会把他吵醒。他看着两只鬼枭用爪子拎着两个人类登上圆盘。杰克把夏溯,安咎,和宿罗喊醒。
一眨眼的功夫,四人已经乘坐飞船,抵达了漠罗的领地。粗糙的沙石铺满整块区域,刮过人类的皮肤时,坚硬度足以将其刮破。鬼枭已经探测出了漠罗的居住地,就在领地的右上方。一个由十道峡谷组成的复杂地形。
飞船停滞在峡谷上方。峡谷深不见底,光芒沿着石壁向下攀延,却也只能抵达峡谷的四分之三处。夏溯的飞船跟在联合国后面,鬼枭飞在最前方,带领方向。队伍开始向峡谷深处降落,沙石时不时滚落石壁,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有的沙石经过风吹雨打凝聚成很重一块,掉在飞船上足以把飞船砸的倾斜。
飞船不停向下,直到峡谷中完全变黑。飞船打开探照灯,而鬼枭也从腹部的口袋里拽出一个发亮的光球。光球是一团蜷缩着的肉虫。这种肉虫常年爬在鬼枭的白柱上,吸食白柱的粉石作为食物,在黑暗降临时会发出光亮。因此,鬼枭就把肉虫揣在腹部的皮毛口袋里,用于照明。
鬼枭领着人类军队左拐右拐,穿过无数条裂缝,终于抵达漠罗的基地。还没见到漠罗本体,就听到了很大的鼾声。鬼枭特地找来漠罗午睡的时间,潜入他们的基地。
一条条身长数千米的巨大生物横七竖八地躺在峡谷里。峡谷的结构呈镂空状,中间是一片空地,周围是断断续续的凹陷和洞穴。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是漠罗在最初建造基地时,拿躯体一点点撞出来的结构。供漠罗把身体缠绕在基地内。
整个御纪星上的生物都活的很自然。没有什么科技,全凭肉体生存。漠罗全然不知人类和鬼枭组成的军队在靠近。鬼枭一个个降落在漠罗睡觉的石壁旁,人类也是。鬼枭领袖拍打三下翅膀,作为指令。
鬼枭披着的毛毯似的翅膀被抖掉一截,露出隐藏在内的手骨。鬼枭的手骨呈片状刀刃,五个鬼枭为一组,俯冲下峡谷,合力划开漠罗的肚子。漠罗背部沉淀着沙石堆积成的铠甲,只有黄白色的腹部较为柔软。
碎肉伴随着血液从漠罗腹部喷洒而出。基地内约莫有八只漠罗,其中四只全部被鬼枭瞬杀。他们试图钻到裂缝中,却在蠕动的过程中把伤口扯得越来越大,内部肉壁撕裂。其余的漠罗从睡梦中惊醒。
一时间,沙石飞扬。漠罗摆动身体,把地面的沙石全部扬到空中,遮挡住鬼枭和人类的视线。漠罗趁机反击,举起庞大的身躯甩向敌人。三艘飞船瞬间被拍到石壁上,被粉碎。连带着里面的人类被压成了肉饼。鬼枭扇动翅膀,翅膀盖住手骨,他们飞向空中,灵活的躲避漠罗的攻击。
漠罗发出一声声吼声。他们的吼声太过低沉,更像是震动。埋伏在峡谷内的鬼枭立刻出击,把漠罗往基地的方向逼。漠罗被两面包夹,夏溯原以为他们被困住,不曾想他们竟爬上了石壁。
漠罗没有类似脚的器官,夏溯经过观察,发现是漠罗腹部顶出的一块块肉,抓住石壁上的突起往上攀爬。鬼枭追着漠罗而上,而这正中漠罗下怀。漠罗腹部的肉壁一松,沉重的躯体向下砸去。鬼枭和飞船根本没时间反应,被通通砸下峡谷。
“弃船!”
夏溯喊道。
舱门打开,宿罗跳了出去,再是安咎,杰克跟在夏溯身后,向着地面跃下。惨叫声不绝于耳,无数鬼枭和人类砸向地面,人体部位飞溅,蹭过夏溯脸庞。夏溯展开触手,在空中接住三人,扎向另一端的石壁。
夏溯成功把杰克从漠罗的攻击下拽离,扎在石壁上观察。好在只是一部分军队被碾碎,还有一部分逃脱了漠罗的坠击。鬼枭和人类很快整顿队形,向着漠罗冲去。漠罗坠向峡谷底部后立刻藏匿在了裂缝中躲避追击。
漠罗对峡谷了如指掌,瞬间没了身影。鬼枭和人类分成三队,分头寻找。峡谷一片寂静,只有沙石坠落的细碎声响。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碰撞声从峡谷左侧传来。声响被层层沙石阻隔,却还是很大。夏溯四人此时被收编到了另一个飞船内。
“我们应该立刻向上。”
不等安咎的结论说完,飞船就被八颗牙齿刺穿。
人类纷纷弃船,型号飞船配备了小型舰艇,暂且无事。安咎开着飞船直奔峡谷顶端,他们在明敌人在暗,必须把敌人也引到明处。不等舰艇跃上峡谷,牙齿再次袭来。这次夏溯看清了从舰艇玻璃旁一闪而过的身影,是一块圆鼓鼓的肉球。
肉球中央长着一只眼睛。黑色是底色,裂着不同深浅的橘色裂缝。肉球绽开,变为八个肉瓣,每一瓣上都长着一颗黄沙砌成的牙齿,足足有四米长。这是漠罗的头。
漠罗用牙齿扎向几艘舰艇,这时鬼枭出现。他们降落在漠罗背部,用爪子插进肉里,挪到漠罗的腹部旁。鬼枭露出手骨,扎进软弹的腹部。漠罗被迫停下追击,用身体撞向石壁,逼鬼枭松开爪子,重新凌空飞起。
在基地内的漠罗全都躲了起来,唯有这个,单枪匹马,不要命似的杀向鬼枭和人类。即使他的腹部裂开血痕,他依旧用身体和牙齿够向鬼枭。几只鬼枭被吃入嘴中,漠罗泄愤般咀嚼他们的尸体,吞之入腹。
就在舰艇即将飞出峡谷时,漠罗的肉壁鼓动,他居然腾空跳起,看准舰艇噬咬。
等杰克反应过来时,夏溯已经跳了出去。宿罗立刻也跟着跳。两人坠进漠罗绽开的肉瓣,夏溯用触手扎进他嘴,猛地向侧边用力,硬是让漠罗偏离了方向。人类的舰艇成功脱离峡谷。
漠罗开始咀嚼,想要把夏溯和宿罗咬烂。
“往下跳!”
夏溯拉着宿罗跳进了漠罗的食道,一路向下滑行。
夏溯不再向下滑动,她的手被肉壁包裹,手骨瞬间碎裂。漠罗对于自身肉壁的控制极为精准,他用肉壁抓住夏溯的手,再用力收缩,夏溯的手骨立刻碎裂。宿罗见此双手燃起绯云,捅进漠罗的肉壁。漠罗趁机攥住宿罗的手,也想要将其碾烂,肉壁却被灼烧。
肉壁终究抵抗不过绯云,宿罗逆着爬上漠罗的食道,撕开抓住夏溯手臂的肉壁。漠罗彻底愤怒,他用力收缩肉壁,挤压两人。不管宿罗用手捅进肉壁还是撕扯,漠罗就是不放手。
夏溯的后背被触手撕开,宿罗明白了她的意思:“用那招?”
夏溯点头。宿罗把手贴在触手根处,绯云包裹住触手,触手拧成刀刃,砍进肉壁。肉壁瞬间被烧出一个裂缝,夏溯继续加力,触手捅破腹部外皮,抵达了外面。
“你想的和我想的一样吗?”
夏溯看向宿罗,笑了笑。
“我就喜欢你这点。”
宿罗笑道。
光斑开始剧烈闪烁,绯云蓬勃,宿罗拽着夏溯向下用力。触手拧成的刀刃一点点划开漠罗的腹部,富有韧劲的肉壁被割开时发出粘糊的声响。夏溯拨开面前的碎肉,从漠罗腹部的伤口挤了出去。漠罗在下坠,被砍开的肉壁再也不能支撑他爬上石壁。夏溯用触手缠住宿罗,蹬向一旁的石壁,扎在上面稳住身形。
“漂亮!”
宿罗已经习惯了被触手缠住,悠闲地浮在在空中。
夏溯用触手交替在石壁上行走,带着宿罗成功走出峡谷。
只有一艘舰艇停靠在峡谷边上,是杰克和安咎在等两人。夏溯和宿罗钻回舰艇内,就看杰克和安咎一同盯着他们看。
夏溯心虚的笑着:“嘿,别这么严肃。我和宿罗不是帮人类和鬼枭扫清了一个障碍吗?”
安咎没有说话,回头操纵飞船。宿罗故意凑到安咎旁边。
“疯子。”
安咎一脸平静的说出这两个字。
宿罗并没生气:“拜托,安咎。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这么刺激的事我怎么可能让夏溯一人独占。”
安咎不再理会宿罗,操控舰艇起飞,去和鬼枭集合。在夏溯和宿罗掉入漠罗的嘴里时,剩下的战队再次潜伏到峡谷里,准备找到其他漠罗。
杰克的眼睛变得冰冷,刺骨的蓝渗入了夏溯的皮肤。
“我这不是没事嘛,别不开心。”
夏溯踮脚才能勉强拍到杰克的肩膀。
杰克看了夏溯两眼,最终只是说了一句:“下次别这么鲁莽。要去也带着我一起。”
夏溯用触手揉了揉杰克金色的头发:“遵命。”
安咎轻松操控着舰艇:“你们被漠罗吞下后,鬼枭说偷袭队伍的漠罗前阵子因为杀念过重,在进攻鬼枭时没有听从指挥导致另两只漠罗惨死,所以被驱逐出了种族。可能是基地里其他漠罗传出的惨叫,所以赶来查看。”
宿罗摆弄着夏溯的头发:“害死战友固然该死。你说是不是,夏溯?”
宿罗的手指缠住她的发丝,夏溯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一时间没有回答。
四人和战队集合,鬼枭和人类成功解决了这些隐藏在峡谷里的漠罗,准备去支援前去攻打白瑚的那支队伍。
人类此次特地准备了可以转换为潜艇的飞船,就为协助鬼枭攻打白瑚。等军队赶到白瑚的城市时,战争已经临近尾声。白瑚的尸体漂浮在液体里,透紫色的液体衬得白瑚洁白的躯体略微暗淡。城市中心的宫殿被摧毁,只剩下一片废墟。
一只巨大无比的白瑚被压在废墟里,看起来像是一个雕塑。人类和鬼枭同样伤亡惨重,好在夏溯所在的队伍前来兜底,鬼枭成功打败了白瑚和漠罗。
白瑚的领袖已经投降,鬼枭便没有赶尽杀绝。白瑚领袖唯有一个请求,那就是给他们点时间重建城市,安葬族人的尸体。鬼枭允准了。
剩余的白瑚摆动身侧的软扇,在液体里游动。他们用细长尖锐的躯体拢过族人的尸体,把尸体送到了一个类似于海底悬崖的位置。人类领袖和鬼枭领袖在商讨合作条款,夏溯,杰克,安咎,和宿罗没必要参与,于是在白瑚的城市内游荡。
没必要参与,于是在白瑚的城市内游荡。
四人来到悬崖边,注视白瑚安葬族人的尸体。一个身戴甲壳的生物从悬崖底下缓缓游来,它停靠在悬崖边。白瑚卷起尸体,安置在生物的甲壳上。甲壳被紫色的绒毛所覆盖,闪着荧光。绒毛之间还生长着不少植物。这些五颜六色的植物围着甲壳边缘生长,把尸体圈在中央。
白瑚搬运完所有尸体,纷纷低下头颅。生物驮着尸体前往悬崖深处,最终消失不见。白瑚信奉最初的那位白瑚是从悬崖最底端一点点游上光明之地。因此当白瑚死后便要重返悬崖底部,获得最后的安宁。
第52章 化为虫鸣的话语
白瑚的尸体多到一次运输不完,一个个身戴甲壳的生物游到悬崖边缘,一堆堆尸体被推到它们背上。夏溯突然向着一堆白瑚尸体走去,有白瑚想要拦住她,却被触手拨开。夏溯心急如焚的走到尸体旁,即使尸体面目全非,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面前死的白瑚是温树。
温树缺少了一颗眼珠,面部布满血痕,身侧的软扇全被撕碎。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白瑚幼崽,即使温树的生命已经消逝,但她依旧用躯体紧紧裹住幼崽,两副尸体相互依偎。夏溯顿时愣住了,酸涩裹挟了心脏,刺痛了双眼。
一滴眼泪猝不及防落下。直到眼泪流到脸颊,夏溯才后知后觉。她开始后悔参与了这场战争。愧疚使所有白瑚的尸体变得狰狞。温树在夏溯最迷茫的时候给予了她决心和温暖,可是现在夏溯再也无法偿还这份温暖。
温热的手贴上了夏溯的胳膊。夏溯转过头,发现杰克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夏溯没有说话,在杰克的陪伴下目送温树和她的孩子被送入悬崖底端。夏溯祈祷,在死亡那一端,温树可以和孩子永久团聚。
夏溯开始想如果自己帮了白瑚而非是鬼枭,是否能挽救温树的性命。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有重来的机会,但人生容不下悔恨,夏溯只能默默消化这份悲痛。
白瑚安葬完死去的族人,开始重建城市。夏溯准备去沙地寻找漠罗的尸体,带回去一点标本用于研究。夏溯独自一人登上飞船,重返峡谷。
沙石被扫起的声响传入飞船。夏溯开启照明灯,降落至峡谷底部。只见孤身一人追击人类和鬼枭的漠罗躺在地上,肚子被割开,血红色的肉壁展露在外。他的下半身一点点蹭着地面和石壁,试图移动。
夏溯震惊,这个漠罗居然没死。按理来讲腹部被割开,应该命不久矣才对。夏溯被他顽强的求生欲所吸引,况且他如今这样也构不成威胁。于是她跳下飞船,走到了漠罗的脑袋边。
漠罗圆形的大眼睛转动的很吃力。他看到夏溯,哀怨的吼了一声。石壁跟着震动,沙石坠下,夏溯用触手撑起一片顶棚,防止自己被砸中。漠罗没有攻击,腹腔内的肉壁开始蠕动。一个由烟灰色骨头拼成的弦乐器被肉壁抽出肚子,肉壁顶起一个个短手,把竖琴运到夏溯面前。
烟灰色的骨头被弯成椭圆形,底部长着两个支撑架,中间被锯齿状的弦所填满。这是鬼枭的乐器。鬼枭一族十分重视音乐,因此专门有乐师这个职业。乐师会抽出自己用于支起翅膀的骨头作为琴身,猎物的脊椎作为琴弦。乐师失去了飞翔的能力,却有着打动心扉的能力。这种乐器名为骸灵。
漠罗把骸灵递给夏溯。夏溯疑惑接下,捧着乐器不明所以。漠罗所剩的时间不多,他又夺回骸灵,用肉壁艰难的拨动了一下琴弦。一串杂乱的声音蹦出。他将骸灵塞回夏溯手里,用肉壁顶了顶她的手。
夏溯明白了漠罗的意思。她将骸灵摆放在地上,轻轻拨动琴弦试音。好在平时安咎拉着夏溯看了不少管弦队的演奏,还亲自教了她如何弹奏竖琴,她现在拿着骸灵还算能驾驭。夏溯熟悉完音阶,看向漠罗。漠罗在夏溯调试时一直盯着她看,不想错过任何乐器发出的声音。
漠罗的眼珠衬得夏溯异常矮小。他黑色,带有橘色裂缝的眼睛立在夏溯身后,在黑暗中像是地壳裂缝下的岩浆。在漠罗的催促下,夏溯深吸一口气,开始简单的演奏。
漠罗都已将死,夏溯不愿弹奏那些令人伤心的曲子。手指所拨之处扬起一片激昂。漠罗沉浸在音乐里,他的意识早已模糊。夏溯看着面前苟延残喘的巨兽,曲子还是不经意的带上了一丝悲凉。
在悲壮苍凉的乐声中,漠罗的生命快速消亡。一曲毕,夏溯抱起骸灵,把它放回了漠罗的肚子里。死到临头,漠罗没有报复夏溯,而是换取了短暂的奏乐。
这个漠罗的生命力都不能用顽强来形容。固执,才恰当。夏溯不敢想象肚子被剖开后,他是怎么一点点在峡谷中挪动,吊着一口气,或许就是为了寻找能奏乐之人。夏溯最后没舍得割下标本,她留下漠罗和骸灵一同腐烂,化为峡谷内的千粒黄沙。
人类因为帮助了鬼枭统治御纪星,鬼枭表示只要人类需要自己的帮助,一定会出兵协助,相互协助在宇宙中越攀越高。人类回到地球,御纪星的战争告一段落。
夏溯的生活回归了平常,在肆星和地球之间来回角斗。她去看了宜生,宜生对温树的死相当伤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不出。夏溯不忍心,于是敲开了宜生紧闭的房门,和她讲了温树和她幼崽的事。
宜生很聪明,她听懂了温树的爱,宁愿陪着幼崽一同死亡。她沉默了好一会。第二天夏溯再来看宜生时,她又恢复了往日古灵精怪的模样,穿梭在邻里之间,时不时去角斗场看夏溯角斗。
夏溯惊讶于宜生自我修复的能力,因为自从温树死后,夏溯便时常梦到她。梦到自己和温树初遇的那日。夏日里的沙滩,肉体的痛楚,狂风暴雨,和她的笑容。
时间如同指缝中的沙粒,转眼间便消逝。不过生活可一点都不平淡。毕竟有宿罗在身边,他时刻用自身携带的激情和血性席卷夏溯,杰克,和安咎。
铃铃铃。电话铃在夜空里盘旋。
夏溯的睡眠很浅,瞬间就被吵醒。她坐起身,点开摆在床头通讯仪。刺眼的白光让夏溯眯起眼睛,屏幕上是宿罗的头像和名字。
“过十分钟下楼。”
宿罗激动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夏溯打了个哈欠:“现在是凌晨三点。”
“我知道,傻瓜,用不着你提醒。”
说完这句电话宿罗就挂了。
夏溯眨了眨酸痛的眼睛,嘟囔一句,下了床。
她快速洗漱,换了衣服,果然不出十分钟,响亮的鸣笛声在院子外响起。夏溯快走几步,坐上红色的跑车。因为宿罗协助了联合国与鬼枭的合作,于是联合国批准了宿罗随时来地球短住。宿罗并不领情,表示他如果想来地球没人能阻挡了他。为了庆祝这件事,夏溯送了宿罗这辆红色的跑车,和他的性格一般张扬。
“早上好。”
宿罗两只黑黄的眼睛盯着夏溯。
“早。”
夏溯拖着尾音,钻进副驾驶,看见杰克和安咎也在后座。
安咎无奈的看了夏溯一眼。
“你要带我们去哪?”
夏溯靠在座椅上,闭着眼问。
汽车发动,宿罗悠闲道:“到了就知道了。”
夏溯睁开眼,回头看向杰克和安咎,两人也不知所谓的摇头。
汽车行驶在黄土铺成的小路上,不久之后,土路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晃动的野草。宿罗继续向前开,直到四周除了草原就是萤火虫鸣。
宿罗停下车,走进了草原。剩下三人也跟上,在空寂的夜空下漫步。
“我们来这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安咎四处观望。
宿罗没有回答,领着三人走上一个山坡。
四人不匀的呼吸声在草尖荡漾。
宿罗回头冲着三人一笑,从山坡顶消失了。
草丛摩擦的簌簌声滚落山坡,宿罗狂奔而下。夏溯看向另外两人,发现他们也看着自己。
她耸肩,脸上不知何时无奈的笑。她迈出一步,追随宿罗的脚步。
杰克和安咎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
四人顺着山坡陡峭的弧度奔下,宿罗故意放慢速度,直到夏溯,杰克,和安咎跟上。
宿罗大喊一声,声音被风刮起,从夏溯耳边蹭过。
她左看右看,朋友们在身侧与自己一同狂奔。
夏溯也发出一阵轻盈的笑声。
寂寥的风顿时不再沉默,草根和小腿相互拥抱,四人的笑声传遍山野。
风连同朋友们的声音砸在夏溯脸上,她仰头望进深邃的黑夜。
恬逸在空气中肆意涌动。
四人没一会就跑到了半山腰,夏溯的重心忽然受到一股力量的推搡,朝着一侧摔落。
宿罗扑到了夏溯身上,将她绊倒,两人在草坪上翻滚。黑与绿在眼前快速交替,夏溯的头被摁进草坪,又仰望星空。
地面和天空在恍惚的视线中融合,成为一个旋转的星球。
宿罗拽着夏溯,一路滚下山坡。两人滚过山根,到了平地,才堪堪停下。宿罗躺在地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身体拱起又躺下。夏溯也在笑。杰克和安咎刹在两人旁边,笑着看向两人。
杰克望进点点黑绿色的草尖,在黑影中寻见了夏溯的笑容。
夏溯拍了拍身侧的草坪,杰克慢慢坐进了她点的位置,安咎也坐在了旁边。
“躺下啊。”
宿罗催促道。
他头发散发出的光亮将四人括在一个小型光圈里,像极了围坐在篝火旁。
杰克和安咎这才躺下,四人仰面朝天。
黑夜漫长无边,罩在四人脸上,星星随着夜空的一呼一吸闪烁。
幽静的气氛凝固了许久,夏溯轻声问:“如果你们不是角斗士,会想做什么?”
一片寂静,刚刚的问题被夜空吞没,回荡无声。
过了良久,杰克的声音从草丛里散出,像是大地低沉的嗡鸣:“我还会是个雇佣兵。”
宿罗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不是很在意:“我会继承掌管,守护我的族人和星球的责任。”
夏溯若有所思的点头:“那你呢,安咎。”
安咎顿了顿道:“剑士吧。”
宿罗听到这个答案不由得嘲笑:“这个年代还有剑士吗?”
结果挨了夏溯一记踹。
四人聊了许多,每一句话都化为虫鸣,星光或是草根上的泥粒,烙印在每一个静谧的夜晚。
“欢迎来到一宙年一度的混杀赛!”
雷克斯辽阔的声音响彻整个竞技场。
“有请选手入场!
”随着主持人一声令下,几十个生物从不同的通道口涌入赛场,观众席中爆发出掌声和欢呼声。
混杀赛是指多名选手同时进行战斗,活下来的最后一人,即为冠军。而混杀赛的参赛选手,是由观众投票选举。这次夏溯,杰克,安咎,宿罗,全被选上。
全场逐渐燥热,紧张和嗜血的气息环绕在选手周围。所有选手一动不动,赛场和观众席像是两个不同的时空,外面吵闹,内里寂静无声。
“比赛,正式开始!”
一个体长十米的生物不等主持人说完话,径直朝着他身边的选手扑去,后者猝不及防,被他尾巴上长的手扯下脑袋。
战斗一触即发。
杰克冲向刚刚率先动手的生物,那个生物全身扁平,身体两侧长着密密麻麻的手,身后拖着一根尾巴,尾端是一只银手,名叫蚣掌。
蚣掌再次甩出尾巴,想用尾巴上的手抓住杰克的脖子,却反被杰克抓住。他双手拽住蚣掌的尾巴,后背拱起,一点点把蚣掌拉向自己。
蚣掌看情况不对,想要挣脱,杰克的手指被梓铁包裹,瞬间将扭动尾巴捏烂。他乘胜追击,翻上蚣掌的背上,双手直接插进蚣掌的脑子,轻松将他终结。
夏溯正和一个可以在气体,液体,固体中随意切换的生物缠斗。一股热浪打的赛场的所有选手五感扭曲了一下,不用看就知道是宿罗。
他一刻也等不了,比赛刚开始就把自己的人类外皮融化,露出胸口的光斑和绯云。宿罗身上散出的高温即刻就把前来挑战的生物的全身烧掉一层皮。
手中切实的手感忽然消失,眼前白色的生物消失不见,又出现在身后,将夏溯绞住。安咎手压刀柄,拔刀收刀仅在一秒。将绞住夏溯的生物一分为二,躯体蒸发,消散于空中。
“谢了。”
夏溯喘着气感谢道,紧接着再次投入战局。
安咎也朝着一个全身长满纤长发丝的生物徐步而去。
夏溯被一个由利齿包裹的肉球咬住了头发,头皮被扯的生疼。
打架怎么还扯头发,好无奈。
不等夏溯作出反击,一个钩子拦住了自己的双腿,将她拖向赛场的另一侧。好几缕头发从肉球牙齿里的缝隙滑落,夏溯的头顶传来一阵阵剧痛,感觉头皮被掀开了。她挣扎坐起身,用臂刃把连接着钩子的肉链割断,迅速起身。
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肉球消失了。
各种液体横飞,肉块堆积,被踩烂的眼球散布全场,嘶吼声掏空了满腔血性。
比赛逐渐白热化,安咎环顾四周,除了他们四人外,还剩下其他五名选手。
宿罗刚要参战到另两个选手的战斗中,看见他们朝着对方靠近,粘在了一起。
宿罗急刹在两名选手面前,看着他们被一股灵异的力量压在一起,皮肉被挤炸,渐渐融为一体。
宿罗震惊的盯着他们,瞳仁逐渐变为棕红色,身上散发出的温度骤降。两名选手痛苦的咒骂着,他们的脑袋撞向对方,血液和脑浆顺着脸颊滑下,吼叫声慢慢减弱。
两个生物全身的肉蠕动着,迅速融化又堆起,完全变换成了另一个样子。
宿罗开始加速运转胸口的光斑,光斑闪烁的频率和亮度越来越高,带动着绯云膨胀。
两个生物的头已经变成一个,面孔覆上一层紫白色的硬壳,脸上没有任何器官。一条淡蓝色的麻花辫从脖颈处垂下,他半跪在地上,两条手臂化作弯钩抵住地面,上面镶嵌着两颗晶钻。他的左肩头顶着一个圣杯,盛满了亮紫色的液体,后背长满细长的触须。
刚刚还拼的你死我活的两个生物,在不到一分钟内化为了一体。宿罗感到无比兴奋,压低身体,准备应战。
“两名选手居然融合为一体,这是战略还是意外?”
雷克斯也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比起紧张,更多的是激动,他迫不及待看到宿罗和这个怪物扭打一起的场景。
观众兴奋地应和着主持人的呼唤,他们呼喝着,要宿罗和怪物快点朝对方进攻。
安咎注意到了另一边的骚动,目睹了两个生物融合的后半段。他默默在周围潜伏,没有上前支援。宿罗肯定想独占这份乐趣,安咎不会去打扰。如果情况危急,他再去支援。
夏溯和杰克正和另外两名选手周旋。
杰克进入余烬状态,和面前后背刺出一排硬刺的生物相互撕扯。
夏溯顶出一记膝击,抓住握住她肩膀的手,再接扫腿,弹跳后退,拉开距离。和她战斗的生物胸前长着两只手,下身接着两条有力的腿,直立于地面。
生物的脖子卷曲成弧度,头部两侧的肌肉立起,形成一个兜帽的形状。她张开嘴露出钝状的牙齿,口水丝扯了满嘴。
生物胸下的肋骨清晰可见,夏溯谨慎靠近,寻找着最佳进攻角度。就在生物的尾巴轻微拍动之时,她一拳砸在生物的肋骨上,手下传来熟稔,骨头断裂的触感。
尾巴拍动暴露了生物逐渐不耐,这种情绪扰乱大脑的一刻,正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腹部紧张的挤压感让夏溯低下头查看,骤然发现一条黄绿色的肉尾巴缠住了她的肚子,将她甩出几米开外。夏溯根本没防备,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堪堪停住。
她诧异的抬起头,看见原本两肢行走的生物赫然长出一条尾巴,将自己高高抬起,两条腿耷拉在身体边上。夏溯立刻起身,她来不及想对手是如何长出一条尾巴的,就看着对手俯身朝自己滑去。
第53章 脑浆相融
宿罗将自己放于和对手相同的水平线上,这样可以让他更好地观察对手的动作。刚刚合体的生物貌似还没适应新的躯体,脑袋不停地摆动。下一瞬间,就已经出现在宿罗面前。
宿罗身体猛地一震,连续后退,那个生物紧追不舍,紧贴着他的脸颊,挥舞手上的弯刀。生物的速度明显比宿罗要快上许多,他后背的羽翼蹭着风速,弯刀有好几次已经砍入宿罗的身体。他调动绯云聚缩,才躲掉攻击。
圣杯中的液体在杯口轻微晃动,生物前进的身形稳健,一滴未洒。
宿罗调整状态,适应了生物的攻击招式和速度,开始反击。在弯刀再次划向他的脸时,他抬起手握住了弯刀。宿罗手掌的温度烫的生物剧烈摇摆了一下脖颈,手臂发出滋滋声,快速融化。宿罗死死抓住生物的手臂,任凭他如何挣扎,宿罗都稳当的立在原地。
忽然,视线里的事物被紫色笼罩,扭曲,最后沦为一片粘稠的暗紫色。
宿罗完全失去了视野,手中的力量不自觉的一松,生物趁机挣脱。
刚刚生物故意弯下身体,让肩膀上长着的圣杯倾斜。里面的液体倾泻而出,倒在了宿罗的头上。
失去视野的宿罗调动起别的感官,稳住身体,重新找回平衡。生物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用两个弯刀袭击,将宿罗夹在中间,尽管他感受到了两侧呼啸而来的风,从而作出防御,但还是被一只弯刀刮住。
刀刃陷进了绯云中,宿罗想把弯刀掰开,后背接连传来剧痛,生物将另一只弯刀砍入了宿罗的背部。两个刀刃一齐向中间靠拢,想将宿罗腰斩。
安咎眼看情况不妙,踏步上前从刀鞘里送出白刃。生物的两只手臂炸出血花,两道整齐的伤口将弯刀从大臂上砍下。
宿罗落入地面,后退。他伸手把腰间嵌着的两把弯刀拔出,甩出几米外。
生物用自己惨白,平坦的面部对准失去双臂的肩膀,往后退了一步。这是明显的退缩信号,宿罗还没恢复视线,安咎便上前准备终结他。
即使生物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安咎依旧保持警惕,手扶着刀柄,以试探的脚步靠近。生物想用腿抓向安咎,却因为本就失去双臂无法保持平衡,摔倒在地。
安咎看准角度,拔出剑,朝着他的脖颈竖立而下。并没有喷洒的液体,安咎刀下唾手可得的脖颈消失不见。
生物被三根红蓝色的血管拎起。血管一点点切割开他的头骨,接着两根血管将上半截脑壳完全扒开,伸进身体内部。
安咎立即后撤,和宿罗站在一起。正与杰克缠斗的选手也在遭受相同的状况,那些血管也伸向杰克,他将血管全部扯碎,迅速后退。
夏溯仰视着刚刚支棱着尾巴的对手,现在她身下的尾巴已经变换成一堆泥流,像是一棵树一样扎在地面。而她的脑壳也被切开,几十根蓝红相间的血管从中卷出,袭向剩余的选手。
五根粗壮的血管眼看就要贴在宿罗的头上,安咎急忙挥刀将其斩断。他立在宿罗身前,时刻注意着在赛场内移动的血管。
那些被血管附身的选手全部融化又筑起,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样貌。
而夏溯面对的对手,身体不断变形,不同的部位变成那群被血管钻入体内的选手的样子,各种各样的肉块和特征在全身起伏。
这种生物的能力估计是汲取其他物种的特征,从而完善自己,还可以扭曲其他生物的形态。这是夏溯的初步猜测。
不到一分钟,赛场上的形势完全改变,夏溯四人聚拢在一起,被变换了形态的其他选手团团围住。汲取者被他们拦在身后,保护起来。
从现在开始,夏溯四人需要重新适应对手的招式,对手的行动变幻莫测,并且百分百默契,打得四人只能防守。其余的选手将四人架住,又有好几根血管从汲取者的脑壳里爬出,悬在空中,试图切开四人的头颅。
夏溯四人不仅要躲避周围选手的攻击,还要注意着头顶的血管,很快招架不住。
安咎被摁在地上,血管垂涎已久,俯身冲下缠住他的头颅,越勒越紧。一条围着头骨的圆形血印被瞬间割出。安咎被其中两名选手合力压在地面,无法反击。
“右前方,注意下盘!”
夏溯喊道,她正绕在宿罗身边,因为他失去了视线,需要夏溯协助。
看不见终究是个致命的弊端。宿罗被夹击,被捅穿身体举到血管面前。
夏溯抽出背部的触手,凌厉的割断捅穿宿罗的手臂,稳稳将他接住。
等夏溯转头寻找安咎和杰克时,已经晚了。血管已经掀开两人的头骨,露出光滑柔软的脑子。血管扯出几条肉色,卷曲的脑皮物质,钻了进去。
心跳快速撞向夏溯,反复贯穿大脑。
她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卷着宿罗走到被血管附身的杰克和安咎身旁。夏溯利用自己的触手立在脑袋侧面,就在她即将把触手插进头骨的刹那,后背脊椎处突然起伏,触手悬停。
夏溯提醒后背的它:“这是最后的机会。”
又默默安慰:“别担心。”
触手利落的割开夏溯的头骨,血色蒙住了她的双眼。同时,她也切开了宿罗的头骨。血管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扎进两人的脑子。
四人就像其余被血管附身的选手一样融化,他们液态的肉体向着四周流淌,在碰到对方的瞬间互相吞噬。那滩肉泥挤压在一起,再堆砌,下一秒,一个巨型人形生物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生物的脸上刻着清晰的五官,像是从夏溯,杰克,安吉,和宿罗面孔上各扣下一个器官,缝合而成。
生物留着一头黑金色的长发,垂到腰间,全身拧着无数张嘴,耳朵,和眼睛。棕红,蓝,黑的眼球疯狂眨动。嘴巴里送出完全不同的声线,狞笑夹杂着怒吼。
夏溯正是利用了最开始在宿罗面前融合的两名选手的特质,主动让血管附身。四人融化在一起,变成一个怪物。这是唯一翻盘的机会。
“看来汲取者获得了胜利!”
雷克斯看着赛场内全部都被血管附身的选手,提前下了定论。他忘记了,提早预判比赛结果,可是角斗赛的禁忌。
雷克斯没等到观众为赢家的欢呼声,反而听到一阵阵吸气和惊呼。他睁开眼向下看去,看见人肉生物正横扫其他选手。
他一手握着一个选手,另一只手将第二个选手塞进脚下。随着人肉生物身上的器官兴奋的蠕动,他一脚踩爆一个选手的身体,一手将另一个选手捏烂。
液体和肉泥四处乱飞,甚至溅到了离赛场最近一排的观众身上。观众爆发出更为激烈的噪声。
汲取者顿时发现场面脱离了掌控,她控制着剩余的两名选手合体,同时试图用血管操控人肉生物。可是人肉生物早就将插进脑子的血管拔出。刚刚合体的选手向人肉生物奔去,两个生物互抱,都试图将对方推倒在地。
另两个选手合成的生物扒住人肉生物后背的皮和嘴巴,双臂绷紧,背部向后弯曲。就要把他举起,脑袋朝下投掷在地上。人肉生物明显感知到了他的意图,直接将双手插进他的嘴里。一手抓住上颚,一手抓住下颚。
嘴巴两侧的皮肉慢慢裂开,合成物惊恐的瞪着眼球,爪子在人肉生物的后背无助的抓挠。
随着人肉生物双手用力,合成物的嘴从前端裂到脑后,上半截脑袋被拆下,又被人肉生物手臂的惯性甩出好几米。
被撕裂的脑袋溅出一道道粘液,灼于人肉生物的肌肤之上。
他身上拧着的嘴巴伸出舌头疯狂舔舐粘液,眼睛则因为液体的刺痛感合闭。
那张由不同五官缝合在一起的脸死死盯着汲取者,两只黑蓝相间的眼珠坠在眼眶边。
合成物笔直的跪下,在地面上躺着的大半截脑袋上的眼睛还在眨动,神经还未脱离大脑的掌控。
“局,局面再次扭转!”
雷克斯大喊,观众齐声为人肉生物欢呼。逆风翻盘,永不过时。
汲取者再次甩出血管想要控制住人肉生物,却被拽住。人肉生物猛地向后撤,汲取者扎在地面的下身被掀起,朝着他飞去。
仅在一秒内,汲取者就变换了一个形态。浑身长出尖刺,当人肉生物将他拉入双臂之中时,每一根尖刺都陷入了他的肉里。人肉生物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动作不停,将汲取者摁到地面。
粗糙的沙粒摩擦着皮肤,汲取者被正面摁进沙土中,她变换着形态,却无济于事。
人肉生物一脚踩上她的脊背,两只宽大的手掌扣住她的腰肢,他绷紧后背,腹部发力,双臂往上一提。
汲取者的腰被扯烂,碎肉和内脏随着爆浆的血液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啪嗒声。
汲取者的上半截身体被人肉生物捧在双手间,下半截身体被他一脚踢开,在沙地上滚了几圈。
“赢了!赢了!人肉生物是最后的赢家!”
全场喝彩,声音炸出云霄。
捧着尸体的手开始慢慢融化,巨大的人形轮廓变得模糊,化成一汪肉色的池水。池水被一个十字分开,分成四份不一样大小的肉泥。肉泥一点点堆积,逐渐搭成八条腿。其他的肉泥顺着腿向上爬,搭建出上半身和脑袋。
夏溯,杰克,安咎,宿罗变回了人类形态。
雷克斯庆祝的动作骤然停止,他呆愣的看着赛场里剩下的四人,又将麦克风举至嘴边:“各位,比赛还没结束,还有四名选手!”
观众当然不会拒绝更多血液和杀戮,纷纷叫好。刚刚庆祝的氛围瞬间消失,重新回到之前渴望血液的叫喊。
刚分解开的夏溯,杰克,安咎,和宿罗五感混沌,他们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才发现比赛还未结束。
夏溯抬眼,对上的是一双双兴奋,燥热的眼睛。就在所有人急切地等待着四人缠斗在一起时,宿罗直奔雷克斯所在的看台,四肢并用爬了上去,揪住雷克斯的衣领,把他扔进了赛场。
主持人都没来得及大声呼救,脚下就一空,接着世界颠倒,他重重砸在地上,疼痛让他无法起身。
在风蒙住耳朵前,雷克斯只听见宿罗敞亮的声音:“祝你头着地把脑袋摔烂。”
疼痛将视线抹糊,雷克斯眯着眼,只能隐约看到四个人影将他团团围住。
一个清厉的女声响起:“你能否保住性命,全看你自己。”
夏溯和雷克斯也算是老朋友了。她的第一场角斗就是由他解说,直到现在两人依旧经常在角斗赛时共进退。因此夏溯不想伤害他,但要给足恐吓,让雷克斯放私人离开。
冰冷的触感压在了雷克斯喉咙上,他瞬间吓得一颤。
“你想要我怎么做?”
雷克斯虽然见过大场面,但事关自身性命,声线不复往日解说时激昂。
“宣布比赛结束,让我们四个人获得胜利。”
夏溯明确的指明了他们的需求。
雷克斯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没有权利做决定,他只是一个的主持人,角斗场的一切都是灭琅说了算。
夏溯眼看他犹豫,压了压臂刃。臂刃很轻的割进雷克斯的皮肤。
“好!好!我知道了!”
略显尖锐的声音从喉咙里的惊出,雷克斯属实是被吓到,保命最要紧。
夏溯满意的收回臂刃,宿罗把躺在地上不停抚摸自己脖颈的雷克斯拎起,四人朝着出口走去。
观众席炸起质疑声和惊呼声,又陷入安静,又议论纷纷。四人将竞技场甩在身后,头也不回的没入退场通道,走向角斗场的出口。走到半路,果然,遇到了灭琅。
“这不是角斗士中的四颗红星吗?”
灭琅语气和善,年迈的身躯微微佝偻着,身穿一袭鲜艳的红袍。他今日拄着拐杖,身体似乎变得虚弱了一点。他一上来先将夏溯四人高高捧起,他的惯用套路了。
“让开,老头。”
后面两字已经被宿罗在口中反复撕碎。
他上前一步,却被安咎拦住。
“呵呵,老朽都想念你这暴脾气了。”
灭琅顺了顺自己下巴上的一撮花胡子,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四人。
夏溯晓得灭琅的城府,开门见山:“放我们离开,你不亏,以后我们的比赛带给你的盈利可比这次的舆论压力多得多。”
宿罗插话道:“你真的觉得你拦得住我们?”
夏溯抬脚向前走,步子不急不缓,径直走向出口。杰克一把把雷克斯推到一边,三人跟在夏溯身后。
灭琅含着凝重威慑的眸子刺在夏溯眼睛里。脸上粗糙的石粒堆成一道道褶皱,褶皱下藏着一缕笑意,挂在唇边。夏溯距离灭琅只剩下几步,灭琅身后围着的打手一动不动,将出口堵的严丝合缝。
“恭喜几位获得冠军。”
灭琅乐呵呵的恭喜。他用拐杖敲了两下地,随着碰撞声响起,那一排打手即刻让出一条路。
灭琅笑着目送四人走出竞技场,他转身走过在地上跪着的雷克斯。雷克斯紧张的低着头,想要站起身,下一秒失去意识,向下倒去。
其中一个打手用手扣穿了他的喉咙,另一个打手将雷克斯的尸体接住,转身去处理。这一切都发生的安静。
灭琅亲自上场安抚了观众,混杀赛最终以夏溯,杰克,安咎,宿罗同为冠军结束。而灭琅下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取消四人混杀赛的参赛资格。
“我分分钟就可以捏烂那群打手的心脏,就应该让老头子见识一下。”
四人甚至还没走出出口,宿罗就大声说。
他才不在乎灭琅那个老头有没有听到,听到了更好,最好是派那群打手进攻,好让自己杀了他们出气。
安咎斜视了宿罗一眼,漠声劝道:“我们都在灭琅的竞技场比赛,不应闹得太僵。”
隔天,夏溯带着一个精致花哨的礼物盒敲响了灭琅的家门。开门的是侍从,她见来者是夏溯,恭敬地请她进门。夏溯直奔灭琅的书房,敲了敲门,才进去。
“稀客哦。”
灭琅窝坐在沙发上,靓丽的袍子在地面铺开。
“灭琅。”
夏溯浅浅一笑,将礼物盒亲手放在灭琅腿上,坐在他身边。
灭琅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浑身嵌满锋利宝石的石人。
经过长时间的保养,他全身呈一种滑亮,剔透的灰。
他看都没看礼物盒,而是温声问:“我众星捧月的冠军,找老朽什么事?”
夏溯没回答问题,自顾自的解开礼物盒上的蝴蝶结,然后把盖子掀开。
黑色的海绵里盛着一只饱满的烟斗,通体是深灰色的石块,石块中央裂着一条缝隙,中间透出璀璨的焰红晶石。
灭琅的眼睛一下亮了,他捧起烟斗,在眼前转了一圈,脸上掩不住的开心。
不等灭琅看的尽兴,夏溯就将烟斗拿走,灭琅被扫了兴致,怨怼的盯着夏溯。夏溯轻车熟路从书房桌子的抽屉里摸出打火机,点燃烟斗,又送回灭琅手中。
灭琅将细长的烟管抿入嘴中,深吸了一口。吸烟的动作引得晶石随之闪烁,像是喉咙中的龙息,透过龙脖颈处的皮肤,散出耀眼的黄光。
灭琅笑的眼睛都弯了,拿着烟斗点了点夏溯:“你呀你,总能轻而易举掌控别人的情绪。”
“说吧,什么事?”
灭琅享受的抽着烟,现在才真的问起夏溯到访的原因。
夏溯也不客气:“我想知道混杀赛上那个生物的背景。”
灭琅吐出一口浓郁的烟气:“汲取者,外形是不断变换的有机结构,掌握重塑有机生物体的能力。他们出没于各个星球,收集不同物种的肉体特征,并将那些生物融合或重塑为新的形态。”
“资料已经发给你了。”
灭琅转头看向夏溯,声音苍老:“好奇心,害死人。”
夏溯耸耸肩:“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
“我在做第二项,而你在做第三项不是?”
夏溯笑着看向灭琅。
第54章 螂情似无
夏阳夕下,杰克驻足在一田向日葵前,他望向这片快要溢出自己眼眶的花朵,当然猜到了为什么夏溯要约他来这里。
他杀出过无数堡垒,陷阱,杀死了数都数不清的人,心都没像现在这样跳的沉重。那种混杂着紧张和期望的酸痛感,第一次压住了杰克的胸膛。
温热的晚风掠过花田,在杰克身边荡起飘渺涩味。
即使少女的头几乎完全没入向日葵窒息的金茂。杰克还是一如往常,在茫茫中,一眼找到了她。
他悄声靠近,像是以前出任务般小心,连呼吸都由意识锁住。
身前的朝阳沙沙作响,是向日葵,是杰克。
夏溯双手捧着一个蛋糕。
余晖为她的轮廓披上一层绒边,笑容漫天。
“生日快乐,杰克。”
夏溯说的轻柔,撞的猛烈。
喜悦掺杂着本被自己唾弃的酸楚填进杰克的胸腔,或许他前面二十多年的重负,就是为了这一刻的赎罪。
“生日快乐!”
宿罗和安咎也从向日葵中走出,宿罗友好地晃了一下杰克,安咎也笑的随和。
夏溯将一把刀塞进杰克手里,催促道:“过生日的人要切第一刀,这是传统。”
杰克用刀砍进蛋糕里,他似乎用力有点过,夏溯还不稳的歪了一下。
“寿星,尝一口我们精心为你做的蛋糕。”
宿罗咧着嘴道。
“也没见你帮忙。”
安咎提醒。
宿罗虎视眈眈的盯着安咎,安咎将注意力放在杰克身上,没理会他。
杰克将沾上很薄一层蛋糕胚和奶油的刀刃送进嘴里,是苹果的酸甜和奶油厚重的质地。
“你最喜欢的,苹果味。”
宿罗说。
安咎瞭望进杰克的眼眸。他看见了西洋,余烁,黑浪。
黑浪,是夏溯眼睛的倒影。
苹果,是夏溯第二次见到杰克,给他削的。
安咎轻轻摆头,切了一块蛋糕,塞进了宿罗喋喋不休的嘴里。
无数透明的树木照映着对方的影子。气流吹过,树枝上的吊挂着的晶片作响。权臣在晶林中悄声前进。晶体长成的树干呈现出半透明的颜色,上面反射着其他树木的影子,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因此在权臣刚踏足晶林时,经常分不清空间布局。
权臣一路潜入,没有看见任何生物。只有头顶的晶片在轻柔碰撞。权臣跟随灭琅的指示,潜入了晶林最深处。六面由不同晶体碎片拼接成的镜子被隐匿在此。突然,权臣展开翅膀,凌于空中。
晶刺射出,身后传来凌厉的气流。权臣回身,发现有许多晶体铸就的生物在树林间穿梭。生物全身由不同大小和形状的晶体块拼成,晶体自身重量很轻,所以他们的速度十分快。这种居住在晶林里的生物名叫晶裔。
晶裔把身上鼓出的晶块插进晶树,顺着树干向上爬,意图把权臣拽下空中。权臣一边躲避,一边观察晶裔的方位。他本以为晶林中的生物会长的如同水晶般美丽,但并非如此。
晶裔身型畸形,躯体凹凸不平,尖锐的晶刺没有规律的突出。头戴用晶藤编织的头冠,能储存液态晶体用于照明和战斗。晶裔朝着权臣进攻,权臣丝毫不慌,游刃有余的规避伤害,还能见缝插针的反击。
几个晶裔被权臣的爪子撕开,他们拖着半撕裂的身体爬到晶树旁。受伤的晶裔背部幻化出两个类似于尖牙的晶刺,快速插入树干。晶树开始呼吸,能量从枝桠间的晶片和树根涌向晶裔。晶裔伤口边缘的碎片慢慢并和,把身体粘了回去。
权臣招架了许久,所有受伤的晶裔全部把身体插入晶树,立刻得到治愈。因此权臣无法在短时间内对他们造成伤害。晶裔看权臣不知难而退,两方都在相互消耗。晶裔之间开始交流,他们的声音和晶片碰撞般清脆柔和,气流刮过,权臣根本分不清。
晶裔停下攻击。他们的躯体炸裂,变为散落一地的残肢。气流越刮越大,权臣用翅膀裹住自己,以免被吹起的晶片刮伤。借着气流,那些散落的晶裔碎尸在移动。他们搭建成一个晶碎风暴,强大的吸力让权臣无法抗衡。
权臣被一点点吸入这个由晶裔碎片组成的风暴,只要被拖入风暴,碎片就会立刻割断他的四肢和喉咙,无法逃脱。不过,灭琅早已料到。
权臣从爪子上拔出戒指,掀开上面蓝宝石制成的盖子。同时,他的翅膀捂住了耳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彻晶林。声音甚至产生了痛觉,像是一根滚烫的铁杆插进了权臣的脑子。
晶裔组成的风暴开始瓦解。他们晶体做成的身体是由核心的共振力吸附在一起的,因此他们惧怕尖锐的碰撞声。这样会破坏他们的共振能力,导致颅内的晶体逆生长刺穿头颅。这是晶裔一直维护的秘密,最开始晶裔降临肆星时表现的凶残无比,就是为了吓退其他生物。
可惜,一切秘密在灭琅面前无所遁形。
晶裔惨叫着砸向地面,他们的头颅被刺穿,竭尽全力爬向晶树。权臣见状,猛地撞向晶树,把晶树推倒。这时,灭琅的手下涌入晶林,他们砍伐了大部分晶树,那些晶裔也只能接受死亡。
权臣走到晶林最深处,走到六面镜子前。镜子旁边还有一个水池,水面异常透彻,像是一洼空气。晶裔的临终者会走入归池,身体融化新的晶树,意识化为树梢的嗡鸣声。晶树中冻结了一部分临终者的寿命,为了修补还活着的晶裔身上的伤口。
权臣不愿看向镜面,他不想见到自己由不同基因拼凑出的畸形躯体。权臣返回角斗场,敲响了灭琅书房的门。
夏溯靠在看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角斗赛。
“有人找你。”
杰克走上看台,站在夏溯身边。
夏溯看向他:“谁啊?”
杰克摇头,他也不认识。
夏溯和杰克来到角斗场的第三层。第三层都是私密包厢。夏溯推开门,发现安咎和宿罗也在。
面对着夏溯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生物。生物身上是一种清脆的绿,背后支棱着一根扁长的鳍,透明且蕴藏着流动彩光。下身连接着一条拖尾,收紧时既窄又长。
夏溯和杰克落座后,生物表明了来意。
“有一个不明生物潜藏在你们的星球上,不断猎杀居民和王室,因此特来请求我们前去抓捕?”
夏溯重复了一遍生物的话。
生物点头:“是的。灭琅的角斗场名声在外,女皇手下的一名老臣拜托我来找你们。”
生物突然想到什么,又说:“我们会给出相当丰厚的报酬。”
夏溯疑惑道:“我们从未在暗网上传过信息,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暗网收集了绝大部分星球和种族的信息,内有悬赏榜和赏金猎人。夏溯不是经过注册的赏金猎人,据她所知,另外三人也都不是。所以生物能精准无误的找到他们她很是疑惑,同时也警惕起来。
生物回答:“我前来肆星寻找赏金猎人,暗网内的生物聆听了我的诉求,跟我说角斗场有更合适的人选,并把四位的名字告知了我。”
夏溯看向坐在旁边的三位朋友,示意他们做决定。
宿罗翘着腿靠在沙发上,一脸不屑。
“怪物?我倒想看看他够不够格被称为怪物。”
夏溯和杰克对视一眼,杰克抬了抬眼,眼眶内的西洋平稳无澜,他向来都是沉默接受。安咎用眼神询问夏溯,夏溯摊手表示她和杰克都可以。
四人这几日在角斗场里可以说是无所事事,近期没有什么有意思的选手。
安咎最后下了结论:“我们同意帮助悴螂。”
悴螂正是前来求助的生物。他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之前忧心忡忡的表情荡然无存。
“你们可以叫我靖叶。”
靖叶匆忙起身:“事不宜迟,请你们现在就随我走吧。”
四人登上飞船,发现还有一人在等着他们。
“权臣?”
夏溯颇为惊讶。
权臣挥了挥爪子:“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你们。”
宿罗在安咎旁边嘟囔:“我们还想说呢。”
靖叶的目光在五人之间徘徊:“你们认识?那真是太好了。”
安咎问靖叶:“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权臣没给靖叶回答的机会:“我是在暗网经过注册的赏金猎人。”
飞船前往悴螂的星球。高耸的建筑戳进视线。飞船停在一个建筑上层,六人刚下飞船,便见一个穿着华丽的老者等候着他们。老者虽然已步入苍龄,却站的笔直。
“我乃此国度的臣民,感谢几位前来相助。”
这就是派遣靖叶去肆星寻求帮助的老臣。
老臣继续道:“请几位随我去参见女皇。”
宿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事先说明,我可不会行礼。”
老臣没有回话,只是加快步伐,领着几人前往堡垒。堡垒由一个个棱形房间组成,外观呈一个窄腰圆柱体,两头宽。堡垒是全国中最高的建筑,飞船还未降落时,夏溯就看到了。
靖叶恭候在堡垒外,老臣则带着五人进入堡垒,堡垒内是一面面半透明的墙壁,分工有序的生物在里面忙碌。老臣走进了最边缘的房间内,只见墙壁里冒出许多人形生物,浑身长满吸盘,快速交替粘上老臣的身体,把他往上送。
六人通过升降梯到达了建筑最顶层,这一层由棱形墙壁分割的房间,而是空旷的大平层。老臣走到王座前,俯身行礼。夏溯站着,看着空荡荡的王座疑惑。
“你并没有提前告诉我,你找了……”
声音突然从六人头顶传来。夏溯抬头,房顶上吊着一个生物,体型比老臣和靖叶要大,头上脑袋后多出两个相交的鳍。她扭过头,身体没动,两颗硕大的眼球突出。眼球上像是盖了一层薄薄的皮肤,剩下两颗黑点。
“帮手。”
吊在上方的她嘶出两个字。
老臣不卑不亢地回答:“恕臣没有提前告知陛下,可实在是民众恐慌,必须提早抓到逍遥法外的凶手。况且陛下心系民心,必不会反对吧。”
女皇歪了歪脑袋,砰地一声坠在五人跟前。
她的体型看起来更加巨大,四条腿健硕无比。身后拖着一根羽翼,走动起来簌簌地响。
“不愧是国度的老臣,说话就是凌厉。”
女皇移步到王座上,俯视着众人。
老臣垂眸,没有说话。
女皇端坐在上:“那就请你们协助我国抓住凶手。如若成功,我必重重嘉赏。”
“这桩案子就全权交予我国老臣,我相信你定会全心全意为国服务。”
女皇两颗眼睛从始至终没有动过:“退下吧。”
六人退出顶层,老臣带着夏溯四人去到一个房间内。这些房间长得一模一样,全都由鼓起的青色黏膜筑成。靖叶正等候在内。
老臣说:“你们想必已经认识了,他会全程协助你们,有任何需要尽管和他说,或直接来找我,也可。”
安咎仔细观察着老臣和靖叶身后的鳍和拖尾,他们一路并未使用过这两个器官,安咎甚是好奇。
“请坐。”
老臣说完便朝着空气坐下。一个近乎透明的生物立刻从底部冒出,用身体拖住老臣,胳膊和脑袋顶部的吸盘牢牢粘住老臣。生物异常瘦弱,两根胳膊不停哆嗦,还能听见微弱的呻吟。
靖叶坐在了另一个生物身上,留下来自肆星的五人面面相觑。权臣和宿罗率先坐下,夏溯无奈也坐了下去。
老臣舒服的倚靠在生物身上:“自十个周期前,大概就是地球上的十五年,国度里的悴螂开始莫名失踪。失踪的全是陛下的亲信或是大臣,搅得人心惶惶。偏偏凶手做事干净利落,从未留下过任何线索。”
宿罗挑眉:“所以我们要从零查起咯?”
老臣横下眉目:“并非如此。我合理推测凶手潜藏在无绪空间。无绪空间内建有十分多的雕塑,其中一座雕塑明显是由原本空间的悴螂所雕刻。”
“无绪空间?”
宿罗疑惑道。
“整个国度分为两个空间,一个是现在你们所看到的,而另一个空间关押着所有悴螂的负面情绪。无绪空间的布局与此空间毫无差别,只是生活在内的我们只有负面情绪。如此,便可提高整个国度的效率,安全和幸福指数。”
“我们通过身后的鳍来传输情绪,鳍的另一侧连接着无绪空间的另一个我们。”
安咎皱了皱眉:“所以你们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老臣回答:“当然。负面情绪对整个国度或是个人而言都是无用的累赘。所有人都乐得自在。我会让靖叶护送你们前往无绪空间。”
靖叶恭敬的点头,领着五人离开了。
“完全没有负面情绪……”
夏溯看出了安咎在沉思:“你有什么想法吗,安咎?”
安咎的神情变得严肃:“所有拥有意识的生命体都包含正面和负面情绪。两者本为一体。有了正面情绪生物才会知晓负面情绪,反推,如果没有负面情绪,生物将丧失辨别的能力,所有负面情绪带来的锁链效应会全部消失。”
“锁链效应?”
宿罗这时也凑到了安咎旁边。
“就是所有负面情绪所携带的产物和情感,全会消失。如果我推理的没错,等进入无绪空间你们就可以看到所谓的负面情绪的锁链效应。”
靖叶领着,夏溯四人和权臣走出建筑时天色已暗,灰黑色的气体缓缓卷成一个尖柱,向下垂吊。天际如同坠满钟乳石的洞穴。
六人走过悴螂的居民区,抵达一圈高墙前。高墙外站着两排悴螂守卫,他们站的离高墙有些距离,似乎很是厌恶高墙后的东西。
靖叶出示令牌,六人顺利通过。杰克刚走进去,就被袭击。他抓住突如其来的藤蔓,才避免被刺穿。藤蔓颜色灰暗,抓在手里的触感就像是握着一把灰烬。藤蔓前端长着一个类似于脚蹼的脑袋。
杰克观察周围,发现整块地已经几乎被这种灰色脚蹼填满。靖叶正小心翼翼在里面穿梭。
夏溯见杰克被藤蔓袭击,刚想上前帮忙,就看杰克握住藤蔓扯掉了它的脑袋。
杰克走到夏溯旁边:“小心。”
夏溯点点头,和杰克谨慎的跟在靖叶身后。安咎同样谨慎,宿罗却依旧走的随性,还戏谑的摸了一下灰色脚蹼,触感像是长满疙瘩的韧甲。权臣飞在空中,跟队伍保持一个较近的距离。
安咎问靖叶:“这些灰色的是植物?”
靖叶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它们是从无绪空间反扑出来的情绪。情绪渗透了土壤,冒出了这样一堆植物状的东西。”
“你们肯定试过将其消除?”
“试过。女皇刚登基时就想拔除这里的藤蔓。可是不管悴螂如何进行销毁,第二天被情绪渗透的土壤都会再培育出藤蔓。”
六人成功抵达围墙中心,中心有一个窟窿,就是通往另一个空间的通道。
第55章 无绪空间
靖叶站在窟窿前,全身紧绷:“这就是了。”
宿罗悄无声息走到靖叶身后:“那就下去吧。”
靖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撞上宿罗。灼热的气息让他立刻又向前两步,走到了洞口。
宿罗恶劣地笑着:“怎么。你们不敢去地方让我们去?既然你们有求于我们,不得拿出点诚意看看?”
靖叶进退两难。他将目光投向安咎和杰克,两人只是静静看着他。他又望向夏溯,夏溯正看着宿罗。靖叶完全没了退路,踌躇着。宿罗再也看不下去,上前一步,轻轻一推,靖叶就跌下了窟窿。
宿罗望向漆黑的洞口:“好了,我们走。”
五人也滑下窟窿,宿罗率先抵达另一头,他翻滚了一下,踩上了陆地。他届时发现四人是反向爬上了窟窿,因为另一面还是地面。
靖叶正站在一旁,看到宿罗立马贴了过去。宿罗退后一步,瞳仁逐渐变暗。靖叶被吓的不再向前。
安咎翻出窟窿后问:“你们对这个空间了解多少?”
靖叶支支吾吾:“很少有悴螂进入过这个空间。即使有命进来,也没命出去。”
夏溯四人和权臣陷入了沉默。
最后,夏溯打破了僵局:“来都来了,看看吧。”
无绪空间的窟窿照样被高墙封住。六人朝着城市走去,临近城市时,他们惊呆了。
无绪空间的建筑和另一个空间的完全不同。夏溯仰望头顶的雕塑。雕塑一脚镶嵌在一座楼顶,双手扒在另一座楼顶,头朝下,两颗凸起的眼球似要坠下眼眶,砸向街道。隐约可以看见雕塑背上有许多行走的生物。
环顾四周,许多建筑上都被雕刻进了雕塑,他们的姿态被挤压,肢体却在努力向外够。从下往上望,雕塑凄厉的面孔扎入眼球。
唯有一个雕塑暮然而立。雕刻着两个悴螂紧紧相拥,凸起的眼球相挨。
不仅是雕塑,街道和楼房上遍布涂鸦,这些精美的艺术品遍布整个国度,却死气四溢。
宿罗看了又看,在思考安咎刚刚的话。
安咎这时解惑:“苦痛是创造的培养皿。负面情绪的锁链效应包括创造力,所有积压在无绪空间的情绪全部被悴螂转化为艺术。”
宿罗扬起眉毛:“这也为什么老臣说推测凶手藏在无绪空间?所有其他雕塑全都充满痛苦之情,只有这座雕塑雕刻的是两个悴螂的温存时刻,所以一定是由原本空间的悴螂所雕刻。而愿意和胆敢前去无绪空间的悴螂只有一个,那就是凶手。”
安咎赞许的看向宿罗。
夏溯提议道:“如果这个雕塑真是凶手所刻,那我们何不问一问当地居民对这座雕塑的认知。”
靖叶害怕的缩了缩:“当地居民?”
宿罗推了一把靖叶:“有我们在,害怕什么。”
“为了增快效率我建议我们分成两组行动。这么大一片居民区想要快速缩圈,套出凶手的信息不容易。”
权臣走上前:“我跟夏溯和宿罗一起吧。”
安咎没有意见:“杰克,靖叶,我们一起。”
六人分成了两组,向着雕塑周围一圈的居民楼展开调查。
不等六人分开,一个悴螂忽然破开房门冲向靖叶,想要把他往屋里拖。夏溯立刻弹出臂刃,割破了悴螂的胳膊。悴螂压低身体,身后的拖尾展开。
拖尾呈绿色,展开后变成了扇形,上面布满不同颜色的斑纹和波点。他的拖尾颤动着,夏溯顿时感觉一阵恶心。那片彩色拖尾像是从眼珠勾进喉咙,把胃往外拽。权臣闭上眼立刻向下俯冲,砍下了悴螂的头。
安咎见权臣解决了悴螂,便把刚要拔出的剑送回剑鞘。他大致明白了悴螂的能力。
夏溯缓了一下,并无大碍。
靖叶背后的鳍剧烈震颤了几十秒,接着赶到夏溯身边:“抱歉,没能及时提醒你们。我们的拖尾具有影响精神的能力。悴螂是雌雄同体,因此我们不按性别区分,而是拖尾的能力。拖尾为施加精神压力,导致敌人从精神层面崩溃的被称之为阳性。拖尾为振奋精神的被称之为阴性。而称呼是根据悴螂的心理性别决定。”
夏溯站起身:“我没事。精神振奋和污染?悴螂进化出了不可思议的能力。”
“探查时保持谨慎。”
安咎叮嘱道。
夏溯,宿罗,权臣顺着左侧搜查。杰克,安咎,靖叶顺着右侧搜查。
夏溯敲开了一栋被画满涂鸦的楼。
“真不敢相信我要好声好气的跟悴螂交谈。我们大可以绑住悴螂,让他们把知道的全吐出来。”
权臣用肉翅上端的骨刺戳了戳宿罗的肩膀:“你是说威胁悴螂?”
“威胁?这明明是高级说服技巧。”
夏溯思索片刻:“我们不了解无绪空间内的悴螂。如果我们真的问不出一点拥有的信息,我们就考虑用你的高级说服技巧。如何?”
宿罗得意的看了眼权臣。
三人说话之际,被敲响的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夏溯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没有任何威胁:“晚好。我们想询问关于……”
权臣打断了夏溯:“关于门口的小雕塑。这些雕塑是你雕刻的吧?很好看。”
宿罗皱眉看着夏溯,做了一个推门的动作,示意他们可以直接强行闯入。夏溯连忙摇头。
权臣之所以抢先夏溯一步和门内的悴螂交流,是因为要是夏溯直接问关于凶手和雕塑的事悴螂肯定会拒绝。所有生物都喜欢围绕自己展开话题,权臣看到了门口摆放的雕塑,猜到是屋内悴螂的作品,就由此套近乎。
门内传出声音:“雕塑?你们喜欢我刻的雕塑?”
门内的悴螂犹豫了一下,最终说:“那请进吧。”
权臣走进了门。宿罗和夏溯对视一眼,表示对权臣计谋的赞赏。房间内依然没什么灯光,只能隐约看见一个瘦小的悴螂站在三人不远处。他貌似很紧张,站在原地既不说话也不动。
权臣走近几步,忽然踢到一个东西:“或许我们可以把灯打开。我想仔细看看你的创作。”
悴螂的声音很轻:“你们不会真心喜欢我的作品。”
但他还是打开了一盏灯。悴螂这么多年一直陷于恐惧和自我怀疑,并不相信权臣话,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得到他人的认可。
权臣终于能看清屋内的格局。屋内被中小型雕塑和画像填满,连落脚之处都没有。刚刚权臣踢倒的便是一个小雕塑。权臣深知想要从别人嘴里套出信息,就必须给予他所需的价值。
权臣从地上捧起一个雕塑:“这些都是你做的,很了不得。”
宿罗此时附夏溯耳边:“让我猜猜,这个悴螂是个忧郁的艺术家?”
悴螂蹲下把一个还未雕刻好的雕塑藏进了木板后。他两颗凸起的眼球紧紧盯着权臣,全身似乎都在颤抖。他回身藏雕塑的动作向权臣暴露了一个疑点。权臣发觉这个悴螂背后没有鳍。
权臣继续道:“我真的很欣赏你的作品。”
生物往后退了一步,仿佛想要将自己藏在墙根的阴影里。
权臣轻叹了口气,宿罗走到权臣身边:“看来想从他嘴里撬出点信息难啊。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说服技巧”
夏溯看着眼前这幕:“希望杰克和安咎那边有进展了。”
“我们全靠夏溯和宿罗了。”
安咎闪过悴螂的攻击,回身将其的拖尾砍下。
就在几分钟前,安咎,杰克,和靖叶敲开了一扇门,里面的悴螂不由分说展开攻击。一栋楼里的悴螂都聚集了过来,朝着三人直接扑了过来。
悴螂想要越过杰克和安咎攻向靖叶。他们疯了般撕咬着杰克和安咎,靖叶一直躲在杰克身后,才避免被悴螂直接杀死。
另一部分悴螂展开了拖尾,每一个拖尾上的图案都不同。靖叶告诉两人,图案决定了悴螂的功效的激励还是干扰。杰克和安咎被逼迫只能闭着眼进行攻击。杰克顶着钉在他身上撕咬的悴螂,一步步走向包围中心。
杰克硬生生拔下把尖牙陷在肉里的悴螂,抓住他的后肢,以自己为中心甩了起来。杰克将展着拖尾的悴螂全部打散,安咎和杰克才得以睁开眼。为了防止他们再次展开拖尾,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在屋里进行斩杀。可是貌似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的召集悴螂,杰克,安咎,和靖叶被彻底困在屋内。
另一边,权臣哄了好一会缩在角落的悴螂,但毫无成效。宿罗实在看不下去了,冲上前抓住悴螂的肩膀。
“他说你的作品很好看,听不懂吗?”
悴螂想要挣脱宿罗的控制,两颗眼珠惊恐的盯着宿罗迸着火星的绯云头发。
夏溯上前拉住宿罗,露出一个完美无瑕的微笑:“我,不,我们。我们很喜欢你的作品,或许你愿意展开讲讲?”
悴螂原本又垂着头开始自我否认,却猛然看见宿罗盯着自己的眼睛。两颗纯黑的眼珠里嵌着两点红。这双眼睛令他看的出神。
他说:“我可不可以画下你的眼睛。”
宿罗皱了皱眉:“我?”
悴螂点了点头。
权臣和夏溯睁大眼睛看着宿罗,示意这是个好机会。
宿罗只好同意:“行吧。”
悴螂搬出一个板凳,拿起画板和笔就蹲了下来。在昏暗的灯光下仔仔细细画着。权臣趁机问了一些关于他的作品和门口雕塑的事,悴螂沉醉在画作里,慢慢开始回应。
聊了半天,权臣见时机成熟,便开口问:“你认识雕刻那座两个悴螂相拥的雕塑的悴螂吗?”
悴螂手上的动作不停:“我认识。”
随即又改了口:“也不算是认识吧。只是和他有过几次交流。都是关于雕刻或画作的。”
权臣又问:“他叫什么,或者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悴螂一心扑在画作上,只是摇头。
“那他跟你们有什么不同吗?”
权臣想如果凶手是从悴螂原本的空间去到的无绪空间,那应该会有些不同。
悴螂抬头看了眼宿罗:“他的脑袋后面还长着两根鳍。其他的就没什么不同了。”
悴螂又紧张的看了夏溯一眼:“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
夏溯觉得悴螂没记错,只是长时间以来的自我怀疑产生的条件反射。
“那任何有关他的其他信息呢?”
悴螂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几乎到了一种着魔的境地。 唯一一盏灯流淌下他的头颅,把鳍里蕴藏的色彩映在雕塑上,充满整座房间。悴螂丝毫没有注意到,低着头,在画板上忘我的涂抹着。
安咎快速甩出剑,砍断逐渐靠近的悴螂的拖尾。
“快去窗口!”
杰克捞起靖叶赶往窗口,窗口已经被悴螂堵住。悴螂的身体挤在窗框里,挣扎着够向靖叶。梓铁包裹住手指,杰克抓住悴螂的脖子往外拽。
悴螂通过以细微且迅速的频率振动双手使肉体变得锋利。悴螂反击,在杰克的手臂上划出道道血痕。碎肉滴了杰克一脚,他抓着悴螂的脖子后撤,成功把他拽出了窗户。
堆叠在窗框上的悴螂失去平衡向着屋内倒去。杰克捞过靖叶闪避,翻出窗口。安咎掩护杰克和靖叶撤退,他闭着眼,动作精准利落。
三人向着夏溯,宿罗,和权臣离开的方向奔去。悴螂从背后拽住了靖叶的腿,越来越多的悴螂涌到靖叶背后,几乎要将他吞没。杰克撕下扒在靖叶身上的悴螂,安咎甩剑,一颗颗翠绿的头颅砸向地面。
悴螂全程无视杰克和安咎,疯狂扑向靖叶。其中一个悴螂用振动的双手切开靖叶的皮肤,又将自己的皮肤切开。他用暴露的血肉贴上靖叶的血肉,试图将整个肉身挤进靖叶的血肉。
这个举动仿佛一个信号,所有悴螂纷纷撕开自己的皮肤,挤向靖叶。安咎劈向堆砌在一起的悴螂,瞬间溅起一片绿色的碎肉。悴螂不要命般贴近靖叶,不论杰克和安咎如何厮杀也不能阻止他们。
安咎抬头观察周围的楼房,按理来讲他们应该和夏溯,宿罗离得很近了。果不其然,在一片漆黑的窗户中安咎看见了一块散发着暖光的玻璃。一看就知是绯云发出的光亮。
安咎上挑剑刃将一个悴螂一分为二:“杰克,带着靖叶上三楼。我来垫后。”
杰克顺着安咎的目光望去,也看见了散发着暖光的窗户。他撞向堆在靖叶身上的悴螂好不容易创造出一个缺口。杰克把靖叶拽出悴螂堆,顺手扒下一个抠着靖叶伤口不动的悴螂。
杰克一手便可以捞起靖叶,他利用坚硬的梓铁插进墙壁,双脚登墙壁,用一只手就爬上了三层。安咎必须为杰克创造时间,他深吸一口气,立起沾染血迹的剑。
宿罗百无聊赖的站着,悴螂忘我的画着。就在这时窗户被打碎,靖叶被抛了进来。
“靖叶?”
夏溯走向靖叶,不等她靠近,杰克翻进了窗户。
夏溯见杰克身上全是伤痕立刻上前扶住他:“你们遭到了悴螂的袭击?”
杰克刚想回答夏溯就见原本拿着画布,缩在角落默默无闻的悴螂突然站起。他的双手颤动起来,硬生生剥开自己绿色的皮肤,扑向靖叶。他疯了般撕扯靖叶的皮肤,把自己暴露在外的血肉贴上靖叶的伤口。
悴螂撕下大片大片靖叶的皮肤,又撕下自己的,两人被迫贴在一起,靖叶几乎要被碾烂。权臣抓住悴螂的后脖颈把他甩了出去。悴螂撞向地面,扫倒一片小雕塑。他此时再不复刚刚的怯懦,满眼都是靖叶。
权臣的目光从悴螂脸上移到靖叶脸上,又从靖叶脸上移到悴螂脸上。他突然发现刚刚与自己交谈的悴螂,似乎就是靖叶在无绪空间中的自己。
两个悴螂纠缠在一起,血肉紧紧贴合,被挤压的肉体传来黏糊的声响。悴螂貌似很迫切的想要钻入靖叶的身体。靖叶脸上全是惊恐和嫌恶,鳍疯狂震颤却也输送不走源源不断的恐惧。
宿罗看不下去了,双手掐住悴螂的脖子。悴螂的脑袋向一侧歪去,脖子被宿罗拧断。靖叶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颤栗。
“快点起来。他都被我杀了。”
宿罗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靖叶。
靖叶本就凸出的眼球此时仿佛要滚落眼眶。眼白内的细小瞳仁颤抖着,背后的鳍不再震动。靖叶几乎崩溃,他想要抓住宿罗,却因为绯云的温度又缩回手。他无助的趴在地上,手指抠进皮肤。
权臣上前一步去拉靖叶,靖叶猛地后退,他看起来像是精神崩溃了。
夏溯蹲在靖叶身边,抓住他的肩膀:“振作点,靖叶。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权臣猜测道:“刚刚死的是你在无绪空间的自己吧。”
他用有力的爪子扣住靖叶的肩膀,强迫他停止蠕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权臣的声音低沉有力,靖叶暂时停止了挣扎,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
他死死抓住权臣的胳膊:“我无法向无绪空间传递情绪了,我的另一半死了。他死了!那我怎么办,我绝不接受日日被困于恐惧和怯弱中!”
靖叶从未如此大声的说过话,他几乎是在大吼。
窗台发出响动,安咎翻过窗户进入屋内。
他走到倒在地上的靖叶面前,语气是鲜有的冷硬:“起来。”
靖叶还在抽泣。
“站起来。”
安咎用剑鞘抵住靖叶的喉咙。靖叶被恐惧吞没,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权臣你拎着他,我们撤退。”
第56章 献祭
四人跟着天上的权臣跑向撤退的通道,街道上突然涌出成千上万的悴螂。无数个蠕动的绿色躯体挤在一起,他们展开拖尾,逼迫四人只能低着头跑,大大削减了他们的奔跑速度。
就在悴螂要追上四人时,权臣从空中俯冲,爪子插进最前端悴螂的胸口,撕碎他们的胸膛。权臣把靖叶丢在了窟窿处,让他先回去,而自己回来帮助夏溯,杰克,安咎,和宿罗。
在权臣的空中掩护下,四人顺利撤回窟窿处。悴螂试图挤进高墙的缝隙,身体内的骨骼却被压断。五人爬出窟窿,终于返回了悴螂的原本空间。
靖叶跌坐在地上,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灰色的藤蔓在慢慢靠近。权臣切碎藤蔓,把靖叶从地上拽了起来。
宿罗不屑的瞥向战战兢兢的靖叶:“悴螂都如此软弱吗?你到底在怕什么?我们不都回来了?”
安咎向着靖叶逼近一步:“是啊,你到底在怕什么。”
五人都不明白悴螂的行为。在靖叶还未出现时他在无绪空间的自己还好好的,除了胆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当靖叶出现后,另一个他就突然发狂,撕下皮肤像是想要钻进靖叶的身体。
杰克也为安咎做了证词:“靖叶身上有无绪空间内悴螂所渴望之物。”
权臣提溜着靖叶,脚下的藤蔓不断试图缠住他的腿。
“我们先撤出高墙再说。”
权臣刚转身,窟窿内发出一阵沙粒下滑的声音。靖叶紧紧扒住权臣的手,背后的鳍无论如何也不再震颤。
宿罗走到窟窿前,把头探了进去。安咎想要阻止但是太晚了,宿罗整个人被拽进了窟窿。安咎立刻拔剑赶到窟窿旁,就在他向里张望时热气刮进了双眼。一截绯红色的云雾冒出窟窿,宿罗爬了出来。
宿罗手里拎着一个悴螂的脑袋,他把脑袋随手撇回窟窿内,拍了拍手。安咎叹了口气,张嘴想提醒宿罗。
“安咎,我知道你很关心我,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宿罗瞥了一眼安咎。
安咎深吸一口气,用全身心的定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宿罗像是打了胜仗般向夏溯和杰克抛出一个眼神。
靖叶此时被吓的半死,被权臣拎着完全不敢动。六人先撤出高墙,去到了一片安全的区域。权臣松开手,靖叶差点没站稳。
权臣眯了眯四只眼睛:“你刚刚说你无法向无绪空间传递情绪了?”
靖叶显然还没缓过来,不过也正常。原本空间的悴螂许久没经历过负面情绪,早就忘了被恐惧吞噬的感受。
宿罗上前一步,俯身看着靖叶。悴螂和宿罗的眼球有着相似之处,都有着异常细小的瞳仁。只是宿罗的眼球是少见的黑色,中间暗红色的瞳仁死死盯着靖叶。
“还记得我说的高级说服技巧吗?我觉得现在用起来正合适。”
宿罗掐住靖叶的脖子,绯云轻轻灼烧他的皮肤,宿罗也没真的用劲。只是这样靖叶也被吓得不轻,他太久没沉浸在恐惧中,就像是有一扇铡刀立在心脏上,摇摇欲坠。接近于痛觉的感受爬上神经,大脑在颤栗无法思考。
靖叶被宿罗一威胁,还真的开始断断续续讲话:“情绪必须要有载体。我们通过鳍把情绪输送到无绪空间的自己躯体里,现在无绪空间的我死了,情绪失去了载体,无法再进行传输。”
他一想到从今往后要永远和负面情绪共处一具身体就感到无比绝望。
安咎走到宿罗旁边:“为何无绪空间内的悴螂对你如此疯狂?你身上有何他们渴望之物?”
靖叶下意识摇了摇头,宿罗的手立刻收紧。夏溯,杰克,权臣也围了过来,彻底挡死了靖叶的视野。靖叶倍感压力,脖子又不停被烫伤,就在他要妥协之刻高墙附近传出了喧闹声。
宿罗的注意被吸引,手上的力度松了松。靖叶缩了缩明显在惧怕高墙那边传出的声音。权臣怀疑的看向靖叶。靖叶翠绿的脖子被烫出大片棕色的痕迹,恐惧将他深深包裹,意识逐渐变得不清醒。
问话被中断,五人准备去高墙观察一下情况。权臣把靖叶从地上捞起,架着他走向高墙。
不等五人靠近高墙,就看见几个悴螂正压着另一个悴螂。被压制的悴螂想要挣脱控制,却被猛地推倒。她护住凸起的眼球,另外几个悴螂抓住她的脚在地上拖行。
“内部争执。”
安咎下了定论。
悴螂用手抠住地面,指尖全被碾烂,却还是被另外几个悴螂拖出去几步。悴螂看她不老实直接踹向她的脑袋。她的一只眼珠直接踹烂。软烂的眼珠溅射出血液,她捂住已经失明的右眼,另一只手顽强的扒住地面。
“好了,别再破坏她的躯体。要是无绪空间不收我们还得再找一个来。”
就在夏溯要上前之际,一阵高频嗡鸣声传来。
庞大的翠绿躯体降落在失去眼睛的悴螂上方,将她牢牢盖住。女皇的双手剧烈震颤着,化作两道残影。另外几只悴螂被短暂震慑,反应过来后竟试图从女皇身下抢夺已经失明的悴螂。
“谁敢。”
女皇展开拖尾,拖尾在身后变为一个巨大的扇形,表面密密麻麻的纹路蠕动着。
原本靠近的悴螂瞬间倒向地面,他们的神情变得极度痛苦,鳍开始源源不断输送愤怒和恐惧。
女皇收起拖尾,倒地的悴螂缓缓站起,怨恨的盯着女皇。
“你迟迟不肯献祭,是在把我们的国度推向灭亡!”
“灭亡?有你们这样的臣子国度才会灭亡。我曾说过坚决不献祭,君无戏言。”
女皇死死盖在悴螂身上,决不让他们靠近半步。
“你又能拿我们怎样?陛下,你心知肚明所有的臣民都不是真心信服你。要不是当年的竞争对手全部无故死亡,你还能坐上皇位?你早就在那年被抛进无绪空间,落得和你姐姐一样的下场。”
“在你的治理下杀害了那么多继承人的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如何让我们信服。你就应该自我牺牲,将自己献给无绪空间,换取国度的安全。这才作为帝王该有的觉悟!”
领头悴螂的一番话令其他悴螂纷纷附和,他们丝毫不把女皇放在眼里,甚至充满鄙夷。
女皇扶起蜷缩在地上的悴螂,她捂着溃烂的眼球,贴在女皇身侧不敢动。
女皇抱起受伤的悴螂向着前方走去。高大的阴影笼罩住意图违反命令的悴螂,女皇始终目视前方,没有给他们任何一个眼神。她的双手依旧在震颤,高频声波刺入悴螂的头颅。
“谁再敢抗命,格杀勿论。”
其中一个悴螂很是不服气:“你如今和暴君有何区别?为了一己性命舍弃整个国度。”
女皇停住了,她缓缓转过头,黑色的瞳仁在眼白内一动不动。
“暴君又如何。等你们有能耐割下我的头颅,再来替我做决定。”
剩下几个悴螂一言不发的看着女皇走远。
这一切都被夏溯,杰克,安咎,宿罗,和权臣尽收眼底。
“献祭?”
权臣念叨着。
宿罗伸展着手臂上的绯云:“看来悴螂内部纷争不断啊。”
他的语气依旧懒散。
安咎在短时间内在脑子里整理好了全部信息:“女皇之前废除了献祭仪式,却遭到许多悴螂的不满,试图背着女皇偷偷进行献祭。女皇当年的竞争者,也就是皇位的其他继承人全部离奇死亡,凶手和我们如今追查的凶手为一人,始终没落网。”
“悴螂还提到女皇当年原本是被献祭,但最终继承了皇位。”
宿罗挑了挑眉:“这个凶手还蛮厉害的嘛。”
安咎扫了一眼宿罗:“我们不知为何悴螂要向无绪空间献祭。”
权臣想了想道:“这和寻找凶手应该没关系吧?我们的目标难道不是帮悴螂找到凶手即可?”
“是啊,安咎。悴螂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宿罗附和道。
安咎看向被权臣拎着的靖叶:“先把他送回老臣那里。”
老臣看着瑟瑟发抖的靖叶叹了口气。
“叹气是什么意思。难道悴螂没有解决方案吗?”
宿罗说。
老臣摇了摇头:“人死不能复生。无绪空间的靖叶死去,他的负面情绪无处可归,只能与他共用一具躯体了。真是可怜……”
老臣同情的目光落在靖叶身上,靖叶看起来格外无助。
“我们从无绪空间打听到一个线索,说凶手的长相不同于其他悴螂,脑后还长着两片鳍。”
老臣震惊不已的看向权臣,两颗眼珠定住不动。
“你们确定线索属实吗?”
夏溯点了点头:“我和宿罗都可以作证,在无绪空间的靖叶就是这么说的。”
“可是,这,这不可能……”
老臣沙哑的声音越来越小。
宿罗不耐烦道:“什么不可能。我们切切实实打听到的消息你跟我说不可能?”
“不是我胡说,可是这件事违背了现实,违背了过去记载的历史啊。”
老臣背后已经呈现出灰斑的鳍开始颤动,向无绪空间传输着忐忑的情绪。
“违背了历史?”
老臣看向安咎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随我来。”
五人跟着老臣赶到一面由绿色黏膜组成的墙前。墙被有序的分割成格子,每一个格子里都存放着一块石板。老臣准确输入格子的序号,便有一个吸盘生物破墙而出,打开格子取出石板,递给老臣。老臣伸手在石板上摸索着。
悴螂记录历史的方式是在石板上刻下文字。石板最开始只有薄薄一层,悴螂在表面刻完字后,再放到地底让石板累积沉淀。累积新的石层后,再刻字,如此循环。悴螂手上的肌肉可以快速震动,从而参透每一层石板上的文字。
半透明的生物半个身子嵌在石格内,身体具有拉伸性,双手接过老臣递回来的石板。
“没错,你们获取的线索和历史相悖。”
“你们如果看的足够仔细,就会发现只有女皇脑后还另长有两片鳍。这是只有皇室血脉才拥有的特征。如果你们的线索准确的话,就代表凶手拥有皇室血脉。”
宿罗有些不解:“皇室血脉又如何?难道拥有皇室血脉的悴螂就一定是圣人?”
老臣摇了摇头,刚要解释就被安咎劫走了话头:“你忘了吗,宿罗。在高墙外女皇和臣子起争执时那几个悴螂曾说过,女皇的竞争者全都离奇死亡。这表明除了女皇,其他拥有皇室血脉的同期悴螂都已经死了。”
宿罗这时也明白了安咎的意思:“总不能是鬼魂在杀人吧。我只知道人类有追魂索命这一说,难道悴螂也有?”
老臣钦佩的看了一眼安咎:“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们说凶手是皇室血脉,可是目前还活着的,拥有皇室血脉的悴螂只有女皇一人。”
杰克看向一脸纠结的老臣:“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都是事实。问题是,悴螂是否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即使凶手是权力的至高点,也愿意甘赴真相。”
杰克见过太多因为权力而沉默的生命,即使老臣现在说出让五人忘了这件事,回到肆星,他也不会觉得惊讶。
老臣沉默了。
安咎看出老臣需要时间思考对策,所以问出了另一个疑问:“我们目睹了几个悴螂和女皇在通往无绪空间的高墙外争执。他们提到了献祭一事。”
老臣回过神:“献祭?”
宿罗嗤笑了一声:“得了吧,现在用不着装糊涂了。连你们女皇身为凶手的事实都被我们挖出来了,这点小事还要藏着掖着?”
宿罗的话说的有道理,老臣深深叹了口气:“你们应该注意到了代表负面情绪反扑的藤蔓了吧?无绪空间离暴动了不远了。”
“显而易见啊。其中一个悴螂都追出了无绪空间,不过别担心,已经被我杀掉了。”
“什么!”
老臣的鳍前所未有的剧烈颤动起来。老化的鳍竟在慢慢撕裂,灰斑在扩散。
“我必须立刻禀告女皇!”
他下意识说道。
“禀告女皇?”
宿罗大笑道。
“女皇是凶手,无绪空间临近暴动。悴螂可真是悲催啊。”
老臣深吸口气,鳍渐渐停下:“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我会和其余的大臣探讨此事,但愿很快就会有结论。”
见此,五人便知道老臣不会再透露任何事了。现在的情况将悴螂逼到了边缘,无论是女皇还是无绪空间,都有可能导致悴螂国度的灭亡。
五人回到堡垒旁的高塔内,是悴螂特地为他们布置的客房。
宿罗见安咎闷闷不乐:“不开心吗?”
安咎奇怪的看了眼宿罗:“我很好。”
“那你怎么总是一副谁招惹你了的表情。”
“有吗?”
“当然有啊。不信问问夏溯和杰克。”
杰克刚进房间,夏溯正推开鼓起绿膜制成的门。
“喂!夏溯!杰克!你们说安咎是不是每天都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杰克听到宿罗的呼唤竟真的又打开了房门。夏溯也转过了身。
“没有吧。”
夏溯求证似的望向杰克。
杰克简短道:“没有。”
宿罗不可置信地睁大全黑的眼睛:“哈?”
夏溯打圆场道:“安咎一直是这样。习惯就好了。”
安咎看向夏溯:“这句话的潜台词难道不是你同意宿罗的话,觉得我长得不好招惹?”
夏溯连忙摆手:“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安咎。我的意思是你一直如此平静,你要是跟宿罗多相处相处你们就相互看惯了。”
宿罗歪了歪头:“我可没说我看不惯安咎。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奇怪而已。”
安咎叹气道:“或许是因为我长了一张正常人类的脸。”
“正常人类?你是说我不正常咯。”
安咎刚想解释他的重点是人类,宿罗完全没给他这个机会:“太好了。”
夏溯和杰克对视一眼,对宿罗的话感到不解。
“要是我被你描述成正常,那就太不幸了。我最讨厌听到的就是正常,平庸这两个字。谢谢你,安咎。”
安咎微微张开嘴,愣了愣。
杰克看向脑回路清奇的宿罗不由向夏溯靠近了一点。
安咎的语气头一次出现了不确定性:“不客气?”
宿罗打了个哈欠:“好了,我要去睡觉了。晚安了各位。”
夏溯,杰克,和安咎目送宿罗推开鼓起的绿色黏膜,走入房间。安咎看向夏溯和杰克,却发现两人已经背对着他,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安咎便也回到了房间。
就在宿罗和安咎道别时夏溯就已经拉过了杰克,跟他耳语道:“好经典的没头脑和不高兴组合。”
杰克都没注意到自己不自觉地笑了笑。
夜幕低垂,暗色云雾卷曲成锥型,垂吊于黑空。一个黑影在堡垒附近盘旋。
权臣展开肉翅,随着翅膀内的骨骼向外伸展,藏在脊柱上的骨刺也扎出皮肤。他已经习惯了悴螂星球上的气流速度,自如的绕过云雾向着堡垒进发。
第57章 翠绿头颅
权臣贴着绿色黏膜制成的墙壁飞上堡垒最高处。他渐渐靠近女皇所在的窗台边,不等他降落便看见一个黑影翻进了女皇的房间。权臣瞬间起了疑心,他没想到除了自己还有别人要在同一时间杀死女皇。
权臣用爪子插进黏膜,将自己固定在墙壁上。他探出脑袋,用四只眼睛观察房间内的情况。
卫星往窗户缝里投掷出蓝灰色的暗光。权臣首先看见了女皇,她侧对着权臣站着。一个黑影从阴影中显现,从背后悄悄靠近女皇。就在权臣纠结是要上前杀掉他们两个,还是等黑影杀掉女皇后自己再出手时,黑影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女皇。
权臣很是惊讶,他继续向里张望,想要搞清来龙去脉。
“告诉我他的名字。明早以后,我保证你将再也不会听到这个令人作呕的名字。”
黑影用两只用力的手环抱住女皇。女皇默默挣脱开他的怀抱,坐在了柔软粘液制成的床铺上。
“陛下。他们罪有应得,就让我为你分担这份麻烦。”
黑影跟随女皇的脚步一路来到床铺边,跪在她脚下。
“高墙外的事情刚传播出去,现在就杀掉那群抗命的大臣,只会增加的我嫌疑。他们本就不安分,对我极其不满,一旦抓住我的把柄,甚至只是起了疑心,就会彻查到底。到时候我不仅要死,你更要死。”
女皇看向窗户,权臣往后躲了躲。
“死?我早就死了,死在当年谋夺皇位之时。你不会忘了吧。”
黑影楚楚可怜的跪伏在女皇脚边。
“怎么?你想用为了我而死这种蹩脚的借口来绑架我吗?”
女皇动了动腿,蹭过黑影的脸。
黑影即刻变得有些焦急:“怎么会?我心甘情愿……不,我不是为了你而死。你只是收留了我流浪的鬼魂。”
女皇挺直身体,黑影的臣服仿佛让她重拾力量。
“我没忘。我至死都不会忘。”
黑影收起刚刚可怜的模样,凑近女皇嫩绿色的脸颊。
“真的吗?你至死都不会忘?”
女皇转过头,两人凸起的眼珠几乎贴在一起:“当然。”
黑影低沉的笑声在屋内轻轻荡漾。
权臣一时间摸不透女皇和黑影的关系。他继续待在暗处,偷听两人的对话。
黑影附在女皇耳边:“将你的顾虑和怨恨全部灌注于我吧。就像往日一般,我会替你解决一切。”
女皇的眼球转了转,回身和黑影耳语了几个名字。
权臣没听见女皇说的名字,他的视线完全被房间内的另一个身影所吸引。阴影中出现了一个森白的躯体,贴附在墙壁上。躯体上端细长脆弱的脖子忽然转动,直勾勾地盯向权臣。
权臣向后退去,爪子拔出墙壁发出声响。
“谁!”
黑影的高速颤动的双手嗡鸣作响,随时准备撕碎任何生物。他拦在女皇身前,快步走向窗边。他掰开两瓣富有肉感的膜瓣,也就是窗户的遮挡物。什么也没有。
女皇从床上站起,去到窗边向外张望。
权臣这时已经飞远了。他仓皇地飞回高塔内的房间。刚刚在女皇的房间内他不仅看到了女皇在和另一个身份未知的悴螂交谈,他还看到了诺娃。
权臣觉得自己怕不是精神失常了。诺娃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悴螂的国度,还隐藏在女皇的房间内直勾勾地盯着他。权臣将这件事定性为幻觉,抛之脑后。
由于权臣在看到诺娃后暴露了行踪,他不得不撤销此次的暗杀行动。他将此次的发现告诉了灭琅。灭琅按下了对女皇的暗杀。
“国度被搅得越混,对我越有利。我兴风浪,我改变主意了。现在女皇活着比死了更能为我带来利益。”
云雾慢慢卷曲着回撤,锥型变为平坦的椭圆,飘散在空中。第二天一早,老臣就叫醒了安咎,让他去把其他人也叫起来。安咎先叫醒了杰克,让杰克去叫宿罗,自己则去把夏溯叫了起来。
权臣对声音极其警觉,安咎在走廊里走路时就已经叫醒了他。安咎的脚步向来轻而有序,但权臣依旧可以轻易察觉。权臣推开门,夏溯已经跟着安咎走出了房间,宿罗也没为难杰克,跟着他站在走廊里。
“怎么了?”
权臣看向安咎。
安咎下意识抚过剑柄:“我不能确定。老臣刚刚将我叫醒,只是嘱咐我把你们全叫醒,并未交代发生了何事。只是让我们去堡垒顶端集合。”
夏溯断定道:“看来是他们的商讨出了结果。”
宿罗很自然的搂过夏溯的肩膀:“那还不快点走,我倒要看看悴螂能做出怎样的选择。”
两个生物从绿色黏膜中露出身影,他们将带有吸盘的手臂贴在夏溯身上,粘着她向上攀升。五人很快抵达堡垒上层,也就是女皇平时所在的大厅。
门口的侍卫粗略检查了五人的身份,便将他们放了进去。此时女皇已经登上了王座。她肆意舒展着躯体,几乎可以罩住整个王座,丝毫不比任何阳性悴螂要弱。双眼略略扫了一圈拜服在下的悴螂,背后的鳍颤了颤。
“诸位今日如此急躁,所为何事?”
老臣上前,先是深深一拜:“昨日与陛下发生冲突的悴螂今早全部被杀。”
“哦?竟有此事?我记得我把调查凶手的事宜全权交予了你手中,你可有用心去寻?”
老臣抬起头,丝毫不惧女皇的威压:“臣尽力而为了。也确实寻到了凶手。”
悴螂没有眼皮,睡觉时瞳仁会翻进上眼眶。女皇的眼珠动了动,做出类似于眨眼的动作,由悴螂演绎出了那就是瞳仁消失一瞬,又再次出现。
“是吗?可别与之前一样错怪了哪家悴螂,将无辜之人斩首示众。”
女皇曾不止一次在日落时分,看着旋涡状的红灰云雾垂直坠下,化作斩首台上的铡刀,斩断替罪羊的头颅。
民众躁动的声响令人烦躁,凶手血肉模糊的脸激起他们的恐惧,鳍颤动的冲击波向着女皇扩散。
“行刑。”
女皇淡淡抛下一句,她向来不屑于去看行刑的过程。她不懂罪犯头颅落地的时刻有什么好看的,看了就能换回逝去的爱人吗,就能填补内心的伤痛吗?
铡刀落下,血液渗进黏膜。翠绿的头颅滚落斩首台。
老臣直视女皇的目光:“证据确凿。绝不会出错。”
不等女皇开口两名侍卫就架着靖叶走了上来。靖叶被丢在老臣脚边,他的精神看起来有些涣散。
“就在昨日,靖叶领着从肆星赶来的帮手进入了无绪空间,就为了查清凶手的真相。多亏了来自肆星的帮手才得以与无绪空间内的悴螂交谈。悴螂说他曾见过凶手,凶手脑后长有两片相交的鳍。”
女皇当然听懂了老臣的言下之意:“你是在指认我是凶手吗?”
老臣不卑不亢道:“我相信陛下一定会为臣民和国度着想,除掉凶手。”
老臣的话像是一个信号,其余的悴螂纷纷向着王座逼近一步。
“我还没拿你们试问,你们现在却反过来质疑我?你们当中存在叛徒,胆敢违抗我的命令,前去无绪空间试图献祭,而你们毫无察觉,难道不失臣子的本分?”
王座下端其中一个悴螂再也把持不住激动的心情,冲上前:“你作为悴螂的女皇怎能忍的下心残害你的子民和亲信。在无绪空间即将暴乱之际仍旧不知悔改,不愿献祭一条生命换取整个国度的安全。愧对于女皇的身份!”
又有一个悴螂跳了出来:“当年与你同期竞争皇位的悴螂全部离奇死亡,也全是你做的手脚。那可是你的手足啊!”
女皇从王座上站起,四条腿支撑起庞大的身躯。她圆润的腔体后方连接着拖尾,扫过地面发出落叶蹭地的声响。
“我早就不记得什么手足之情了。在还未登基的时候我还记得,但那时你们又有在乎过手足之情吗?难道不是你们献祭了我那么多姐妹吗?”
老臣深深叹了一口气:“陛下这是承认了谋杀之事?”
女皇的目光压在老臣佝偻的背上,悴螂的喧闹声越来越大,要将女皇捉拿归案。老臣突然展开拖尾,陈旧却依旧绚丽的波纹在拖尾上蠕动着。女皇没料到老臣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袭击自己,她的视野瞬间化作一摊烂泥,所有事物全都融为一体。
女皇的视觉和听觉全部受到干扰。失去听觉导致她无法保持平衡,内脏像是要被拽出腹腔。她想要展开拖尾进行反击,却被其他悴螂死死摁住。这时在高墙外被踹烂一只眼睛的悴螂忽然扑向那些压制女皇的悴螂。
悴螂的眼珠被摘除,只剩下一颗由粘液塑造而成的义眼。她拼命想要靠近女皇,却被拉住。
“谁敢动她!”
女皇的意识被拖尾搅乱,眼前模糊一片,声音依旧威严。
悴螂条件反射般停下对装着义眼的悴螂的抓捕。
女皇爽朗的笑了:“你们要我履行女皇的义务,我怎能不支持。区区献祭,我去就是了。”
她原本就没怎么挣扎,此时缓缓站起,即使她是被压制的那一方,气场却丝毫不减。
老臣倒向地面。他的拖尾从腔体脱落,仔细观察下就会发现拖尾连接腔体之处本就有一条裂口。老臣运用了此身最后一次展开拖尾的机会,击败了女皇。
悴螂此时此刻来不及安葬老臣,他们急着把女皇献祭给无绪空间,好保住悴螂的国度。
女皇的双手和拖尾全被缠住,在悴螂的注视下朝着高墙走去。即使她此刻身为罪犯,但她依旧走到所有悴螂的最前端。女皇走到了漆黑的窟窿旁,没有悴螂敢接近窟窿,全都站得远远的,注视着女皇。
宿罗向安咎说:“他们就这样把女皇献祭了?”
安咎回答:“女皇身为凶手的证据确凿。老臣又为了抓捕女皇而死。在悴螂眼里女皇就是罪孽深重的罪犯。”
“在你眼里不是?”
安咎反问道:“那在你眼里呢?”
女皇站在洞口边缘,无惧望向黑暗。一段绿色的肢体伸出洞口,割向女皇的脖子。
女皇立刻反应过来向后撤出一步。那段绿色的肢体浮现出洞口,将整具身体拉了出来。女皇的脚没有被束缚,上前猛地踹向从无绪空间爬上来的悴螂。悴螂滚下窟窿,高墙内的悴螂一片哗然。
“他们来了。一切都太晚了。”
悴螂全体向后倒退一步。一个个悴螂涌出窟窿,他们抓挠着自己的皮肤,大片大片的绿色皮肤被撕掉,露出血肉。他们奔向远处的悴螂,现场一片混乱。
女皇用前肢刺进一个悴螂的身体,把他甩回了窟窿内。一时间所有的悴螂都在向外逃窜,只剩下女皇挡在窟窿前。
女皇用腿抵挡悴螂的攻击,这时有一个悴螂冲破了那些逃跑的大臣,冲到了女皇身边。他将绑住女皇的锁链切断,双手插进靠近女皇的悴螂的胸膛。
“去召唤我的军队。”
女皇抓住悴螂,颤动的双手轻易将他劈成两半。
女皇身侧的悴螂迟迟没走,他围在她身侧,为她厮杀。
“这是命令,惊蛰。去召唤我的军队抵御无绪空间。我苦心训练军队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证明悴螂可以通过武力压制无绪空间,证明以前被献祭的姐妹的痛苦!”
惊蛰愣了愣,他猛地摇头:“我不会离开你,我坚决不会离开你。”
惊蛰的脑袋突然向着一侧歪去。他固执的扭过头,又挨了女皇一记耳光。惊蛰眼中迸射出恨意,他平生最讨厌被高高在上的皇族指使。
女皇松了一口气:“还不快去。”
无绪空间的悴螂拽住女皇的手,割下一块皮肤,将自己暴露在外的血肉使劲往上贴。
“你再不去,等战争结束后我会向国度公布你的罪行,等你被斩首时我不会去观刑。”
惊蛰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悴螂跑过夏溯,杰克,安咎,宿罗,和权臣身侧,他们根本不理会五人,直线向着逃跑的大臣追去。好几个大臣被捉住,他们全身的皮肤被剥开,无绪空间的悴螂也将自身的皮肤剥开,拼命想钻进大臣的躯体。
“我们要掺和吗?”
宿罗看向夏溯。
夏溯苦笑了一下:“我以为在悴螂路过你的身边的时候你就会拧断他们的脖子呢。”
宿罗耸了耸肩:“正有此意。”
皮肤从他的双臂褪下,露出蕴藏的绯云。宿罗抓住路过的悴螂,双手掐住她的脖子,被握住的一截脖子化为灰烬,人首分离。
杰克观望四周:“权臣呢?”
说完剩下几人才发现权臣不见了。他飞向空中,扎进了通往无绪空间的窟窿。
“没时间去管他了。”
杰克看夏溯和安咎望向天空,试图在空中找到权臣的身影。
宿罗这时说:“来都来了,那就打一架?”
夏溯背部的皮肉翻滚,十根触手挤出肌肉在空中展开。安咎拔剑,梓铁流出杰克的掌心裹住手指。四人并作一排,和悴螂开始厮杀。
权臣飞进了无绪空间。他看着悴螂涌进窟窿,刚想向灭琅发送信号,却被突然扑倒。
诺娃的脸近在咫尺,权臣怔住了。
“你明知道被灭琅抓走的悴螂会经历什么。他们作为实验品被关押,等待着未知死亡带来的恐惧。时间将变得冗长,每一秒像是压缩的泪滴。”
权臣很轻易地就推开了诺娃。诺娃的身型高挑细长,比力量完全不是权臣的对手。
“你已经违背了一次你的内心,还要再违背一次吗?”
权臣看向诺娃,诺娃的眼神逐渐失望。
面前的空间被撕开一道口子。被撕开的口子里赫然是肆星缀着星光的黑空,和漂浮着血雾的角斗场。权臣站在裂口旁,身后一个个石人跨入小巷。
权臣的内心在煎熬。他的良知在尖叫,但是多年来的愚忠下意识让他沉默。
石人有序的组成队伍,抓住涌向窟窿的悴螂,绑着他们穿过裂口。石人全部撤离后,裂口缓缓合上。这正是灭琅让权臣统治晶林的原因,得到了可以划破空间的晶片,就可以把无绪空间的悴螂运输走。
灭琅的话在颅内回响:“你应该庆幸,我抓捕的是这些称不上是完整的生命体。痛苦与欢乐相互纠缠,相互成就。负面情绪同样能激发出潜力,悴螂却选择将其从自身剥夺。”
权臣看着渐渐关闭的裂口陷入了沉默。
“你要记得你是这么多生命陷入痛苦的始作俑者。”
诺娃愤懑地走到权臣身边。
权臣愈加愧疚。如果只是他一人,他会尝试把愧疚抛至脑后,可是诺娃时刻提醒着权臣他的罪行。
可是他还是那句话:“我别无选择。”
第58章 悚悦一体
女皇一人立在最前方,无数悴螂撕扯过她的躯体,她依旧屹立不倒。她的皮肤落满一地,在脚下积成一堆嫩绿的落叶。直到她透过被血液糊住的视线,看到了无绪空间的自己。
无绪空间的自己背负着女皇这些年以来的所有阴鸷的一面。她的躯体内充斥着怨恨,暴怒,哀伤。女皇支起身体,注视着另一个自己扑向她被撕开的手臂。
宿罗的绯红身影在一堆绿色的悴螂中格外显眼。他在战场上四处穿梭,所到之处只留下焦黑的悴螂尸体。
夏溯忽然停下了,她看着一个悴螂扒开另一个悴螂的身体,钻了进去。那副躯体开始膨胀,每一寸皮肤和肌肉都在撕裂,内脏即将掉出腹腔。这时从无绪空间来的悴螂将头塞进了散发着腥气的伤口,紧接着是身体,直到他把弯曲的肢体也挤了进去。
悴螂的身体开始缝合。透过悴螂的肉夏溯依旧能看见在体内蠕动的另一个悴螂,两个悴螂渐渐融为一体,就像是无绪空间的悴螂在体内化作了液体。
杰克停在了夏溯身边,也目睹了这一幕。两人相视,杰克归属于西洋的双眼透露出担忧。
刚刚经历结合的悴螂缓缓起身,丰富的情绪冲击他的心脏和大脑,他像是疯了般变得喜怒无常,逃向高墙外。
女皇的脸皮被揪住,另一个自己的手快速颤动割下了一半脸皮。女皇踹向她,她滚出一米开外,停下了攻击。她用手扒下自己的整张脸皮,满是血渍的脸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或是说所有负面情绪全部化作血液,流淌下她破碎的脸颊。
当惊蛰召唤女皇的军队赶到现场时,许多悴螂已经完成了结合,纷纷跑向城市中心。惊蛰立刻返回女皇身侧,女皇正在和另一个自己厮杀,全身的皮肤几乎全被割烂。
军队面对完成结合的悴螂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逃窜。无绪空间的悴螂堆积了太多负面情绪,他们怀揣着生物最纯真的本能,和最热烈的恨意钻入另一个自己的躯体。这些悲愤的情绪本就来源于原本空间的悴螂,也要终于他们。
两个悴螂本为一体。
惊蛰路过一个个经过合体的悴螂,他的脚步变得不再急躁,而是观望着那些重回完整的悴螂。其实他才是第一个意识到合体是正确选择的悴螂,他是第一个自愿杀死无绪空间中的自己的悴螂,背负了所有情绪。
惊蛰为了潜藏在无绪空间,必须杀死无绪空间的自己,否则自己假死的事实就会暴露。他为了女皇自愿承担这一切。
自从惊蛰被所有情绪填满后,他开始怀疑悴螂最初的做法。他意识到了生命本身即是多面性的,生命可以是一个方块,一个六边形,一个平行四边形,但绝不应该是一个圆形。
惊蛰抵达了女皇旁边。女皇和另一个自己的战斗临近结束,女皇勒住了另一个她的脖子,脖颈撕裂的声音传入惊蛰耳畔。女皇解决了另一个她,虚弱的躺在地上。
惊蛰抱起女皇,却发现她的腹腔几乎被掏空了。
惊蛰任由悲痛冲刷胸膛:“你为什么不能接受合体。我们明明原本就是一体。”
女皇的内脏铺满地面,另一个她试图钻进她的身体。
女皇凭借意志撑起身体:“如果我妥协了,那我姐姐献祭给了无绪空间算什么。那么多阴性悴螂为了国度被献祭,又算什么!”
惊蛰的眼里满是幽怨,他恨女皇一心求死,把他抛下了。爱恨本为一体,惊蛰同样爱着女皇。
女皇想要推开惊蛰,却被他紧紧搂住。
“你明明可以活下来的,明明可以陪在我身旁。”
女皇突然暴怒,她的鳍不再颤动:“你和我为了保护原本要送去的悴螂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肯说出接受合体这种话。你怎么能忍受苟活!”
惊蛰的双手第一次肆无忌惮的环抱住女皇的躯体。可是太晚了,女皇的躯体正在慢慢变硬,她现在抬手都不敢奢望。
她朝着惊蛰怒吼:“我不会接受合体!我不会接受我的姐姐是因为悴螂这么多年的误判而死!我做了这么多,承受了这么多,我不会再回去了!”
女皇的眼神逐渐黯淡,刚刚的话耗费了她最后一点生命。
“那我呢?那我呢,秋分。我就不值得你活下去吗?那些已经被献祭的悴螂就那么重要?”
惊蛰几乎要将女皇的腰勒断。女皇的意识完全模糊了,她只能依稀分辨出惊蛰在喊着什么,似乎带着深深的怨念。
女皇附在他的耳边,这是她的遗言。
“你比不上曾经被献祭的姐姐分毫。”
惊蛰彻底绝望,他哭吼着纠缠的爱恨,可是女皇再也听不到了。
过了许久,惊蛰的声带被他自己撕裂。一切的一切都会让他想起女皇,令他嫉妒的发狂。他的情绪渐渐平息。
“没关系。我会让你变得完整。我会让你体验到完整的情感。你就永远陪着我吧,体内永远只有我一人。”
惊蛰扒开本就有一道裂口的腹腔,他将女皇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他将头塞进了女皇丧失了所有脏器的肚子,温热而又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了他。惊蛰掰断手臂和下肢,把软塌塌的肢体缩进腹腔。
惊蛰蜷缩在女皇体内,慢慢化作一摊富有记忆和情绪的液体,涂满女皇整片内壁。他要让她体验到负面情绪教与他的爱。
不完美的爱,复杂的爱。
绝望总是那么寂静。
姐姐挺的笔直的背影被一脚踹倒。她摔向地面,又一声不吭的站起。她被押送到洞口,身侧看守的悴螂全都恐惧的后退。他们不敢靠近漆黑的窟窿,却逼迫姐姐走进去。
明明今早姐姐还将秋分最爱吃的粘性酸梅偷偷塞给她。
姐姐摸着秋分脑后的两片还未发育完全的鳍:“秋分,你一定要登上皇位。你不能被献祭,听到了吗?答应我,你会拼尽全力。”
粘性酸酶的汁液糊了一嘴,酸涩的味道令秋分欲罢不能。姐姐怜爱的擦了擦秋分嘴角的汁水,还在不放心的叮嘱。
“答应我,你要拼尽全力逃离被献祭的命运。”
那时的秋分不了解献祭,她只是呆呆的仰望着姐姐,眼里尽是仰慕。
当秋分被母亲叫去观看献祭仪式时,她宁愿挖下双眼也不愿看着姐姐被肢解。
姐姐扫视过一众皇亲,目光定格在秋分身上。可是那时的秋分太过胆小,背后的鳍抖得厉害,她低着头错过了姐姐充满爱的目光,也是她的遗言。
“愿悴螂昌盛。”
姐姐的声音很温柔,柔和的像是携着暖流刮过脸颊的风。她坦然面对了自己被献祭的事实,不痛不痒的祝贺这些推动她献祭的皇亲。
姐姐知道自己登不上皇位。登上皇位的终极试炼是杀死如今的帝王。而武力向来是阳性悴螂霸占的所有物。每一任帝王全都是阳性,毫无例外。
悴螂已经拥有了向无绪空间传递负面情绪的能力,自然不再需要拥有振奋精神拖尾的阴性悴螂。而武力在宇宙中又向来被吹捧,这就导致阴性悴螂被压榨,被蔑视。因此每年被献祭的都是皇室内的阴性悴螂。她也没想过改变这点。
如果献祭自己的性命可以换得国度昌盛。她无可怨言。
可是当她看着比自己小一个头的秋分然后预想到她也会经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时,她才发觉一切都是错的。所有悴螂都是错的。
所有悴螂自出生起都长着两副躯体。出生时他们的脚心相连,其中一个背后长有鳍,而另一个没有。带有鳍的那方发现自己能将负面情绪传输给没有鳍的那方。为了达到永久的幸福,他们开始疯狂传输负面情绪。
没有鳍的那方被迫承接所有负面情绪,逐渐失去了作为生命体最基本的权力。沦为悴螂用于抛弃负面情绪的一具躯壳。肉体与生俱来,他们被无法选择,无法逆转的因素拖入炼狱,何尝不可悲。
自此之后,为了国家,为了私心,所有悴螂一出生就会被分割,没有鳍的那方会被送去无绪空间。他们被负面情绪吞噬,时间流逝,生物的本能变得剧烈。
曾有一个实验,将濒临死亡的生物拦腰斩断,同时维持身体两端的知觉。被分开的上体和下体会拼命靠近彼此,想要重新融为一体。情绪被分裂成两半的悴螂也是同样的道理。
两者本为一体。一个尊享着永久幸福,一个背负着所有被唾弃的负面情绪。被抛弃的悴螂不断想冲破无绪空间与本体重新连接,这是本能。就像是婴儿刚出生时寻找母亲,渴死者寻找水源,临近死亡的恐惧,皆是生物的本能。
为了安抚无绪空间的悴螂,每年皇室都要献祭一个悴螂,悴螂会被肢解,所有的幸福快乐会被吸食。
阴性悴螂从未登上过皇位,他们被压制,是被阳性竞争者首批杀掉的对手。久而久之,阴性悴螂的用途便只是献祭,美名其曰为国度奉献。
姐姐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她只能一遍遍向秋分说:“答应我,一定要登上皇位。”
只有登上皇位才能免除被献祭的结果。
等秋分抬起头时,她的情绪已经调节好了,所有恐惧被输送了无绪空间。但当她看着姐姐的背影消失在窟窿中时,她再次感到了恐惧。
姐姐孤身一人踏入黑暗,她挺直的身体向皇室宗亲证明她不害怕。黑暗中伸出数条肢体,震颤的肢体割开她的皮肤,掏进她的腹腔,拽出内脏。她全程都能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皮肤撕裂的每一下她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姐姐没发出任何声音。在沉默下,她被无绪空间的悴螂肢解。他们吮吸着她体内的正面情绪,争抢着要钻入她的躯体。
姐姐的身影彻底消失,因为她在被拆碎的过程中没发出一点声音,围观的悴螂甚至没意识到她已经死了。悴螂渐渐离去,只剩下秋分一人呆呆地站在窟窿前。
秋分怨恨那些选择献祭姐姐的皇室宗亲,为姐姐感到哀痛,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恐惧。负面情绪第一次完全占据了她的躯体,鳍传输的速度远远不够。
天空暗淡下来,云雾汇聚成锥形扎向地面。秋分在回到堡垒的路途中听见了喧闹声。她拐进堡垒旁的一个巷子。巷子里很黑,只有坑坑洼洼的几面墙,还有一堆发馊的垃圾。
借着一点透出云雾的蓝光,秋分看清了眼前一幕。好几个宗亲的孩子正在围殴一个悴螂,旁边还躺着一具尸体。秋分的恨意重新窜上心头,她正愁着无处发泄。
痛意散布全身,惊蛰被踹倒在地。他立即起身,扼住了踹他的悴螂的脖子。任凭其他几个悴螂在他身上拳打脚踢,腰侧骨头断裂的脆声响起,他都没松手。
直到身下的悴螂没了动静。他的脖子被惊蛰掐断了。
惊蛰被掀翻在地。几个悴螂起了杀心,惊蛰想反击却被踩在地上,全身的骨头被一根根折断。过了几秒,他忽然感觉身体一轻。悴螂全被打倒在地。
秋分双手震动的频率越来越高,她猛地踹开围着惊蛰悴螂,一只手切开了其中一个悴螂的胸膛。她没有下死手,只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几个悴螂站起身,他们将秋分的攻击视为挑衅。因为他们都是同期的悴螂幼崽,意味着都是竞争皇位的对手。悴螂冲了上来。秋分利用前肢踹开首当其冲的悴螂,又掰过另一个,狠厉的打在他脸上。几个回合下来,秋分依旧屹立在惊蛰身前。
惊蛰趴在秋分身后,她强大的气场让他心甘情愿被保护。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比利落,带着杀意的美。惊蛰身为帝王的私生子,从未被任何悴螂管过死活,内心日复一日变得扭曲。
惊蛰注视着秋分将手插进其中一个悴螂的眼球,把他的眼珠拔下甩出。眼珠砸在了惊蛰身边,化作一滩烂泥。血液喷溅在秋分脸上,惊蛰不由觉得她更加美丽。他甚至希望秋分会将这些悴螂全部杀死,为他成就最美好的祭礼。
惊蛰仰望着秋分沾满血液的眼珠,在他心里,秋分已经化为了帝王。他愿意为了她杀死一切胆敢和她竞争的悴螂。
对面人多势众,一个悴螂强行从背后绑住秋分,就要扼住她的喉咙。不知何时,惊蛰站了起来,勒住绑住秋分的悴螂,一起倒在了地上。秋分立刻躲闪,毫不留情的用手捅穿悴螂的脖子。
秋分根本没注意到惊蛰爬了起来。她将失去姐姐的悲愤全部发泄在这些悴螂身上。惊蛰的一条腿被打断,在地上一点点挪动,攥住悴螂的脚就把他拽倒在地。爬到他身上,疯狂殴打。
碎肉溅在惊蛰脸上,他第一次发自肺腑的笑了。他多么希望秋分可以这样永远为他而战。
最后,还是帝王发现不对,吩咐侍卫去寻找秋分,才阻止更多死亡。秋分被关进堡垒,作为杀死两个悴螂的惩罚。帝王终究什么都没说,因为他要的就是继承人之间相互残杀,选出最为拔尖的那个继承皇位。
惊蛰这个私生子就没那么好运了。他被丢给死去的悴螂的父母,被折断肢体内的全部骨头。他拼命拖着身体逃走了,自那天起他就暗暗发誓,要为秋分扫清一切障碍。绝不能让她被献祭。
被仇恨吞噬的时间过得很慢。王储之间的竞争愈加激烈,所有拥有皇族血脉,年龄合适的悴螂都在准备向帝王发起挑战。但在这之前,他们先需要杀死对方。
有一天,秋分接到了其中一个继承人离奇死亡的消息。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查案也不了了之。自从姐姐死去那晚,秋分早就忘了什么手足之情。她要杀死所有皇位的潜在继承人,自己成为女皇。
那时,秋分便可以保护所有阴性悴螂,为从前所有被献祭的悴螂报仇。但是她身为一个阴性悴螂,根据传统是被默认要献祭给无绪空间。秋分只能拼尽全力训练,厮杀,来弥补自出生起就被奠定的生理弱点。
秋分快速成长,她不要命的训练方式令她的身形愈加灵活,每一击皆是杀招。只是还不等秋分向其他继承人发起挑战,他们全部陆续失踪或是死亡。整个国度陷入恐慌,帝王严厉查案,却还是一无所获。
秋分看着身边一个个悴螂无故死亡内心惶恐。她怕第二天自己再也醒不过来,再也无法保护未来即将降生的姐妹。于是她铤而走险,当即挑战了帝王。
那日,所有皇室宗亲全来围观这戏剧性的一幕。原本应该被献祭的阴性悴螂掰断了帝王的脖子,成为悴螂国度至高权力的象征。
秋分将帝王摁在王座上,一手按住他的脑袋,另一只震颤的手握住他纤细的脖子,向上拉扯。翠绿的皮肤和肉筋缓缓断裂,帝王折断肩膀处的骨骼,以扭曲的姿势背过手,拽住秋分的鳍。
透着光彩的鳍一分为二,帝王在临死前死死抓着半片秋分鳍,死不瞑目。秋分硬生生掰断了帝王的喉管,她的力量不比任何阳性悴螂要弱,每一击都带着往日被献祭,肢解的姐妹的亡魂。
秋分把帝王的尸体推下王座,她舒展着腔体下的四肢,坐在了沾满血液的王座上。她上任后颁布的第一个命令便是废除献祭。从今往后她会亲自训练军队,不会再向无绪空间献祭任何一条生命。
第59章 惊蛰候秋分
秋分的举动惹恼了所有皇室宗亲和大臣,他们只关心自身安危,区区一条性命没人会记得。没人看好秋分,她是悴螂有史以来第一任阴性帝王,也是最为年轻的帝王。她的性别被诟病,年龄被诟病,秋分却不知何为知难而退。
秋分统治国度后没多久,再次有悴螂被谋杀。秋分彻查了整个国度,一丝一毫线索都没找到。死的悴螂越来越多,却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其中一个大臣约秋分到高墙附近见面,她知道有几个大臣在谋划献祭自己以求安宁,她装作不知,按时赴约。就在大臣准备一拥而上抓住秋分时,他们的脖子纷纷折断,四颗头颅滚到秋分脚下。
秋分已经准备好了杀死这四个大臣的准备,她赴约就是为了给他们点教训,结果却有人先动了手。
“踏入光明中。”
秋分盯着藏在阴影里的悴螂。
“这是命令。”
悴螂看似有些犹豫,但绝没有害怕。他慢慢走进光明,任由光芒将自己照的透明。他一步步靠近秋分,他以为她还记得自己。
秋分看着步步靠近的悴螂,时刻准备了结他的生命。
“你还记得我,对吗?”
秋分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悴螂,她完全不知道他是谁。
“我是惊蛰。”
惊蛰后知后觉他从未告知过秋分自己的姓名。
“去年祭礼过后你在巷子里杀死了两个悴螂,保护了我,你还记得吧?”
秋分是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但她对面前的悴螂完全没印象。那天她上前和那些悴螂较劲纯属是因为想要发泄姐姐被献祭的愤怒,根本没注意到缩在地上的惊蛰。
惊蛰看着秋分陌生的眼神,深深被刺痛了。秋分想要挥出双手,被惊蛰先一步擒住了。这么多年来在暗处的厮杀成就了惊蛰敏捷的身手,秋分被他彻底控制,动弹不得。
惊蛰将两颗凸起的眼球贴上秋分眼球:“你一定还记得我,对吧?这么多年来只有你在乎过我的生死,为了你我伪装成自尽,我愿意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秋分怔住了。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在姐姐被献祭后,第二年原本要被献祭的是秋分。惊蛰绝不能让此事发生,他身为私生子,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惊蛰为了不让秋分被献祭,伪装成自尽,私生子的死亡无人在意。他利用自己最痛恨的身世帮助了秋分,假死后谋杀了所有其他潜在的继承人。如此一来只有秋分能够继承皇位,就不会被献祭了。
秋分如惊蛰所愿登上了皇位。但因为她废除了献祭,威胁到了所有悴螂的安危,又是首位阴性帝王,所有大臣全都颇有异议。惊蛰将爱意化为厮杀的动力,为秋分偷偷解决了一个又一个悴螂。在他眼里,所有胆敢违背秋分的悴螂全是逆臣贼子。
直到今日,惊蛰才在秋分面前显身。然而秋分从来不知道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但他不怨她。
秋分意识到是惊蛰为她扫清了这么多障碍后,怜爱的抚摸着他脑后的鳍。惊蛰以为是自己肝脑涂地的忠心打动了秋分,于是安心的靠在秋分身上。
“我最亲爱的弟弟。”
秋分在短暂的震惊后,决定利用惊蛰。她作为帝王,要守护国度,力排众议拒绝献祭,不可能沉浸在惊蛰的幻想中。
后来,秋分利用了惊蛰对她的爱,让他替自己扫除当年力荐献祭姐姐的悴螂。惊蛰甘之如饴。
在漫长的厮杀与勾心斗角中秋分曾做到了狠心,失去了心,却始终铭记自己的使命,保护原本要被献祭的后代。
在生命的最后,秋分有那么一瞬间后悔了。她希望自己可以和惊蛰逃离悴螂的国度,无拘无束的活下去。但仅仅是那么一瞬,她是帝王,她生来就是要保护国度,阻止献祭,变得伟大。
惊蛰从始至终全身心地爱着秋分,他最终与她融为了一体,为她灌注了曾经唾弃的哀伤,愤怒,恐惧。
当夏溯看到无绪空间的悴螂与原本空间的悴螂合为一体时,就渐渐停下了攻击。她意识到这不是伤害,也不是厮杀,而是悴螂终于回归了完整。
杰克拉住宿罗,安咎收起剑走到夏溯身边。
“完整生命体被一分为二的结局唯二。一,两个被分开的不完整生命体同归于尽。二,两者再次融合。本为同根生,何必唾弃自己的另一半生命。”
刚刚脱离战斗的夏溯平复着呼吸:“显然悴螂的结局是合二为一。”
光斑驱动皮肤重新生长。肉色的皮肤从胸口蔓延到四肢,最后包裹住宿罗的头。
四人返回堡垒,女皇已死,悴螂与无绪空间的另一半合体,整个国度很是混乱。好在还是有几个沉稳的大臣稳住事态,悴螂必须接受合体的事实。
悴螂大概没时间再去管四人,他们便准备回到肆星。就在这时,有一个悴螂前来寻找,要他们去面见君王。
“君王?悴螂这么快就选好了新的继承人?”
悴螂听到宿罗的话回答道:“整个星系都是君王的所有物,包括悴螂的国度。我们与无绪空间发生了暴乱,引起了君王的注意。他决定光临悴螂的国度,一探究竟。君王点名要见四位。”
四人只好跟着悴螂去面见君王。在去之前,夏溯注意到安咎的剑不见了。这个变化太过显眼,以至于杰克和宿罗也一眼发现了。
“你的剑向来不离手,今天是怎么了?”
宿罗问出夏溯和杰克心中的疑问。
安咎下意识想摸上剑柄,却摸了个空。
“剑身受到损伤,不宜佩戴。”
安咎的表情很是冷静,看不出一点端倪。即使之前剑身受损时安咎也还是将剑佩在腰间,现在三人也没有过问。他们了解安咎是一个理性的人,他总掌握着道理和逻辑。
四人面见了君王。夏溯努力想看清君王的样貌,但他一直处于阴影中,又身着长袍,根本看不清。君王唯一露出的部位便是他的尾巴。尾巴分为两叉,覆盖着棕绿色的鳞片。鳞片上画着一圈圈在缓慢波动的图纹。
“感谢四位协助悴螂度过难关。”
他的声音极具有魅惑性。像是一块被春日暖阳照化的冰块,发出冰凉的嘶声。
“不用慌张,我只是想见一见你们。”
宿罗哼道:“谁慌张了?”
君王继续道:“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为你们每人准备了一份礼物。”
悴螂呈上四幅画框,画框内是被透明黏膜覆盖的鳍。
“哪有人送身体部位作为礼物的?”
夏溯瞥了一眼宿罗:“不好看吗?”
“那倒没有。”
这一小插曲很快结束。等四人回到飞船时发现权臣已经等着他们了。
宿罗在战斗中完全没注意权臣消失了,还是夏溯问权臣他刚刚去哪里了,宿罗才后知后觉。
权臣摸了一下头上带有褶皱的犄角:“我去了一趟无绪空间。本想从源头断掉悴螂,但悴螂的数量太多,最后我又折返回来了。”
权臣深知想要抹除夏溯,杰克,和安咎的怀疑很难,所以不能完全说谎。谎话和真相参半才是最佳答案。他是去了无绪空间,但是去无绪空间的目的被他篡改了。
这个回答没有任何漏洞。夏溯点了点头,没再往下问。
五人一同回到肆星。本来以为能休息一阵,没想到飞船刚降落灭琅就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一颗纯白的眼珠漂浮在空中,与夏溯对视。眼白长出黑色瞳孔,开始分裂,变为两颗眼珠。空气像是培养皿,一根根骨头从中增生,组合为人类头骨。两颗眼珠镶嵌进两个空荡的眼窝。
骨头顺着头骨下端继续增生,一截截骨节拼接成脊柱,像是一条长着人类头骨,被扒了皮的蛇。更多白骨围绕脊柱生长,变为肋骨,再是盆骨,最后是森白修长的四肢。
骨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颗眼珠依旧盯着不远处的众人。紧接着一层肉粉色的软弹组织覆盖了骨架,青和红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血浆从上到下吞噬了骨架,凝聚在脚底被吸进血管。待血浆消失,一个没有皮肤的人类出现在眼前。
他向前走去,随着步伐的起伏,皮肤在身上有规律的蠕动,直到覆满全身。他停在众人面前,看起来和人类无异。
绯云升起,宿罗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变为人类的未知生物。
“这就是你一早等着我们从悴螂国度返回的原因?”
灭琅吐出三个烟圈:“正是。很神奇是不是?曾几何时你们能看到如此奇观。空气凭空捏造出一个人类。”
梓铁流出杰克的手掌,他时刻准备撕开未知生物的喉咙。夏溯同样。触手在背后鼓动,异常兴奋。两人能感知到彼此的忧虑,作为人类,他们将此场景列为威胁。
安咎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宁。左手搭在洁白无瑕的剑柄上,与身边冒着绯云的宿罗截然相反。宿罗看见未知生物的第一眼,就产生了敌意和厌恶。他向来相信自己的感觉,因此很不待见未知生物。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和他一决高下。
权臣也在旁边。四只眼睛注视着未知生物,不露声色。
未知生物突进,瞬间出现在了安咎面前。与他面对面。两人四目相对,未知生物的眼眸在安咎看来毫无灵魂。他与无数人类对视过,也曾无数次望进夏溯乌黑的眼眸,或是宿罗没有眼白的眼眸。可是不管他们的眼眸再黑暗无光,都能窥见一丝灵魂。
然而未知生物的眼眸如同宇宙本体,黑暗,无声。
安咎立刻拔剑,剑刃滑出剑鞘,直指未知生物。宿罗的反应速度很快,手臂上的皮肤融化,露出两截绯云簇成的小臂,试图扼住未知生物的脖子。
杰克时刻警惕,早已准备好梓铁,只是当他和夏溯靠近安咎时,未知生物已经撤回了远处。他看着紧张的众人,笑出了声。
“像你说的,灭琅。他们的确很有意思。”
未知生物不仅披着一副人类样貌,就连语言和声音都与人类一模一样。
他的声音极具磁性,像是庞大星球发出的共鸣,穿透众人的耳膜。
灭琅恋恋不舍地放下烟斗:“这五位可是老朽最引以为傲的角斗士。”
未知生物抬起眼眸扫了一眼五人。安咎率先收起剑。他感知到未知生物并没有杀意。经过初步推测,要是未知生物想要攻击五人,他们根本无法即时防御。
“喏。他的感知力还算过关。”
未知生物伸出手指指向安咎。
“其他人嘛,逊色了点。”
宿罗听到这句话立刻暴起,全身皮肤融化,绯云开始膨胀,体型变大了一倍。
未知生物看着腾起的绯云“哇”了一声。他对宿罗的杀意毫不在意,满眼都是对绯云的钦佩和好奇。模样甚是人畜无害。
宿罗看他这副模样更气不打一处来,刚要上前就被安咎悄无声息地拦住了。安咎轻轻抬起剑鞘,挡在宿罗身前。绯云滚烫的温度使得剑鞘有融化之意。宿罗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别生气。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不会连实话都不让人说吧?”
未知生物放软语气。
“如果你执意要挑战我的话,我欣然接受。不过你们刚经历悴螂国度的波折,理应给你们一点时间恢复才是。不然大家说我趁人之危怎么办。”
“我不需要休息。”
宿罗咬牙切齿道。
“哎?这样吗?你们看起来蛮疲惫的。”
未知生物一脸好意地看着五人。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灭琅站了出来:“好了。你们刚从悴螂国度返回肆星,想必累了。待你们好好休息后,再来挑战非天也不迟。”
夏溯的眉毛跳了一下。
挑战的含义很微妙。当角斗士把挑战嵌入一个句子时,就已经表明了两方孰强孰弱。所以当灭琅说出让他们挑战未知生物时,就表明了他比五人都要强。
未知生物点了点头。
宿罗已经走到了未知生物对面。就在他的燃烧着绯云的手即将落下时,未知生物立刻道。
“自我生产的能源吗?真令我羡慕。这般炙热的温度我很久没感受到了。”
这番夸奖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顿住了。连正要攻击未知生物的宿罗,手都停在了空中。他狐疑地盯着未知生物,后者只是用羡慕的眼神凝视着宿罗。
宿罗毫不遮掩脸上的嫌恶。可是这份夸奖又令他下不去手。要是换做之前的宿罗,肯定毫不犹豫用绯云将未知生物烫成碎沫。不知是不是在安咎身边待久了,他被感染上了一丝理智和安静。他此刻收回手,只是用暗红色的眸子盯着未知生物。
“待会见。”
未知生物挥手,目送众人离开。
灭琅在角斗场顶层为前三十名角斗士建造了专属休息室。权臣看着夏溯,杰克,安咎,和宿罗统统回到各自的休息室后,去到了灭琅的书房。
权臣推门而入,灭琅正坐在石块和晶石砌成的沙发上,用打磨到极致的手指抚摸着焰焰。权臣弯下腰,从皮肤的夹层里取出一颗翠绿的晶石。
权臣腰两侧各长着一个口袋。口袋和皮肤贴合,平时看不出来,可以装下一些扁小的物品。
灭琅接过晶石,放在眼睛下方仔细查看,满意地点头。他松开另一只手,焰焰很自觉地跳下他的腿,趴在脚边。
沙发上镶嵌着各种形状和颜色的晶石,全都是灭琅从不同星球收集而来。权臣此次前往悴螂国度,灭琅曾叮嘱他一定要带回悴螂最为美丽的晶石。他将清透的晶石镶嵌进沙发的左下角,和萨迦罗斯的血油石并列。
“这么浓郁的绿晶石我还是第一次见。可惜我没有见过悴螂,他们的躯体想必比晶石还要翠绿。”
权臣没有将灭琅的话放在心上。他不相信灭琅没有见过悴螂。
“说说吧。”
权臣自觉地弯下腰,和灭琅详细讲了悴螂,无绪空间的事。
“奇特。太奇特了。”
灭琅如此评价。
权臣脸上的两只眼睛看着灭琅,犄角上的两只眼睛看着焰焰。焰焰似乎察觉到了权臣的目光,冲着他龇牙咧嘴。
灭琅拾起桌上的烟斗,享受地抽着烟。一股股浓烟从口腔的石缝里溜出,向着权臣涌去。很快他就被烟雾包围。权臣见灭琅一直不开口,他肯定知道权臣有话想问,也只是静静坐着。这是他的惯用套路了。
“他是谁?你新寻来的角斗士?”
权臣最终还是没忍住。
“他可不是老朽寻来的。应该说是非天寻到了老朽,和这座角斗场。”
灭琅不再吐烟。烟管在他的手指间烫出一个黑印。
权臣背后的肉翅动了动:“非天?这是他的名字?”
灭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和你们没有区别。和任何角斗士都没有区别。他只是想要寻觅到一个得意的对手而已。”
“你定义没有区别的方式可真是奇怪。”
一颗眼珠分裂成两颗,再逐渐生长为一个完整人类躯体的过程历历在目。权臣可不觉得非天和他们没有区别。
“你打算派谁和他角斗?”
“这可由不得老朽。他的决定无人能插手。我们只能等待,等他寻觅到心意的对手。”
权臣转过犄角上两颗浓白的眼珠:“这个角斗场居然还有你不能插手的事。百年难见。”
灭琅似乎被权臣逗笑了,烟气随着他半笑半咳嗽的声音流出嘴巴。他摆了摆手,露出一副无奈之情。
“在浩瀚宇宙中,老朽能管控的也只有角斗场的事了。如今,连角斗场都难管咯。不过要是非天能为老朽带来几场精彩绝伦的角斗,那这点问题老朽就笑纳了。”
权臣盯着灭琅满是裂纹的脸。被擦得铮亮的灰色石块堆砌在一起,拼凑出一副硬朗,却不失情调的五官。他知道灭琅虽然这么说,但他一定不会甘心就这样让角斗场失去控制。
灭琅可能刚开始会被非天所带来的精彩角斗吸引。当新鲜感褪去,如果非天展露出野心,他必定不会坐以待毙,让角斗场沦为非天的所有物。
就在权臣思考之时,灭琅继续道:“谁知道呢。或许非天根本打不过夏溯他们。”
权臣好奇道:“你觉得呢?灭琅,你觉得非天的实力比夏溯还要强吗?”
灭琅吸了口烟,算是对问题的回答。
第60章 晶体残肢
宇宙被切割,肆星点缀着星光的黑空展现在眼前。晶树枝桠随着气流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根被晶莹晶体包裹的手臂穿过切口,再是身体。晶藤编织成的头冠折射出刺眼光芒。
角斗场霎时间陷入混乱。角斗场中央悬浮着四道切口,围成一圈。源源不断的晶裔涌出切口,侵入角斗场内部。
权臣正走在角斗场冗长的走廊内,携带着寒气的气流刮过后背的肉翅。熟悉的碰撞声传来。他没有回身,即刻跃起。肉翅展开,拉扯脊柱上的骨刺凸出背部。权臣躲过晶裔的攻击,这才回身。
原本空无一物的走廊被切开一道裂口,露出晶莹剔透的晶林。长相畸形的晶裔爬出裂口,向着权臣袭来。晶裔的躯体表面凹凸不平,长着不同长短的晶锥,甚至还在变换。
权臣有一瞬的迟疑,肆星上的晶林明明被他亲手收复,被灭琅接管。所剩的晶裔本就稀少,不可能攻破灭琅的掌控。灭琅也不可能命令晶裔来攻击他的角斗场。那么现在朝权臣杀去的晶裔的来历变得不明。
权臣俯身躲过甩出的晶藤,向着下方的晶裔踹去。就在权臣即将触碰到晶裔时,他的重心被突然打乱。眼看就要落入下方随时准备将他撕成碎片的晶裔手中,权臣立刻调转方向,肉翅划过走廊墙壁,刮出一道裂痕。
晶锥刺进权臣后背,在身体里进进出出,反复切割。血液滴下,挥洒在下方的晶裔身上。刚刚权臣虽然躲过了晶藤的袭击,那是因为晶裔甩出晶藤的首要目的本就不是要击中他。
每一个成年晶裔都头顶一个晶藤编织成的头冠。晶藤由晶裔成年之时亲手从晶树最顶端摘下。每一棵晶树都是由死亡晶裔幻化而成,即将成年的晶裔必须选择一棵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晶树采摘。
将晶藤采下后,晶裔需要前往晶林最深处,从归池旁边的镜面上敲下一小块碎片,和晶藤一起编织进头冠。如此,当晶裔甩出晶藤时,晶藤也可以切开一道空间裂口。但是因为头冠只包含极小一块镜面碎片,所以裂口只能连接两个相近的空间,不能超过十米。即使这样,在团队协作中对晶裔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优势。
晶裔甩出晶藤对权臣发动攻击是想在他身后划出一道裂口,让另一个晶裔穿过裂口跃上权臣后背偷袭。权臣驮着晶裔撞向墙壁,整个走廊都被撞得摇摇欲坠。晶裔却利用身上的晶锥死死扎在权臣体内,扒住他的肉翅不放。
反射着光点的晶锥伸过脖子,来到权臣的喉咙前。权臣猛地向上飞去,用晶裔的头狠狠撞向走廊顶部。晶裔缩着头,还是被撞得不轻。头冠分裂成两根晶藤,缠绕住权臣的脖子。
窒息感令权臣的身体变得沉重,加上晶裔的重量,他渐渐向下沉去。下方的晶裔等待着,只要权臣的一只脚落入他们手中,他们就会将他拉到地面,用晶锥贯穿他的身体,为同伴报仇。
其中一个晶裔爬到了另一个晶裔背上,肢体就要抓住缓慢下沉的权臣。晶裔没有感受到实体的触感,她疑惑地抬起头,发现权臣消失了。原本趴在权臣背上的晶裔向下坠落,被其他晶裔接住。
权臣在最后时刻化作气体,脱离了晶裔的控制。气体凝实为固体,灰色气体瞬间塑造出权臣原本的躯体,他拍打肉翅,飞上看台。
角斗场中央的裂口依旧存在。晶裔到处寻找生命体,将他们斩杀。就像当初权臣从灭琅嘴里接到的命令一样,不管杀死多少晶裔,也要收服晶林。权臣还注意到一部分晶裔在角斗场中央挖出了一个大坑。
想要救下角斗场就必须让裂口闭合,这就需要穿过裂口,打碎对面空间的镜面。权臣不顾身后向他涌来的晶裔,舒展肉翅向下俯冲。他离裂口越来越近,身体却被晶藤缠住。晶裔早就预料到了他会想穿过裂口打碎镜面,特地派了一小部分晶裔把守裂口。
越来越多的晶藤打在身上,紧紧捆住权臣。肉翅被勒出血印,他抬起爪子撕开其中一根晶藤,爪子却被又一根晶藤缠住。晶裔奋力向后退,想要将权臣拖下空中。权臣转化为气体,脱离数十根晶藤。
化作气体的权臣快速向裂口靠近,裂口突然关闭,把他拒之门外。晶裔在发现权臣消失后立刻给对面空间的同伴发送信号,让他们关闭镜面,裂口也随之消失。见此,权臣只能重新回到空中,见机行事。
权臣用余光捕捉到了几个身影。夏溯,杰克,安咎,宿罗翻下了看台。权臣刚想制止,却来不及了。四个人已经跃入角斗场,被晶裔包围了。他们没有权臣变换状态的能力,要是被晶藤缠住会很难脱身。
杰克刚落地,晶藤就向他袭来。他快速抬手,硬是接住了晶藤的攻击。晶藤上的尖刺扎入手掌,杰克的手指也扎入晶藤。他猛地发力,扭转腰肢,不顾痛觉牢牢抓住晶藤。晶藤连带着另一端的晶裔向着杰克飞来,被他捏住。
随着杰克逐渐用力,晶裔的脖子被掐爆。晶体碎片溅向周围,刮起宿罗身上的绯云,形成数十道升腾的火舌。宿罗向着远处的晶裔冲去,晶体碎裂的声响不绝于耳,被绯云渐渐吞噬。
如同液体金属的触手挡住通道,将晶裔困在角斗场内。在夏溯,杰克,宿罗和晶裔缠斗时,安咎向着权臣靠近。安咎向权臣甩出剑,权臣下意识俯身躲闪,剑飞过头顶,斩下准备从背后偷袭的晶裔的脑袋。
不染一丝杂色的剑转了一圈,回到安咎手中。每一丝力度,每一个角度,都经过精准计算。
“晶裔有什么弱点。”
安咎干净利落的声音传来。
“他们惧怕尖锐的声音,必须要最为尖锐的那种。晶裔的晶体身体是由核心的共振力聚合的,碰到尖锐声响会破坏他们的共振能力,导致颅内的晶体逆生长刺穿头颅,身体散架。”
安咎在脑海中搜索。已知自己,和三个朋友无法提供所需的尖锐声响,权臣大概率也不行,不然他早就击退晶裔了。那么剩下的唯一机会就是去灭琅的藏宝库看看。
权臣与安咎想的一致。他需要去灭琅的藏宝库找到那枚戒指。那枚戒指曾助他征服晶林,内里装有萨迦罗斯角斗士的最后惨叫,也就是哀歌货币。
“灭琅的藏宝库内有一枚镶嵌宝石的戒指,可以发出足够尖锐的声响制服晶裔。我们只需要突破晶裔的包围…… ”
权臣话音刚落,身旁的晶裔开始散架。
散发着清亮光泽的晶体残肢散落一地,将五人包围。权臣凌空跃起,抓住安咎的手臂,想要带他撤离,却晚了。镜面重新割开空间,露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晶树。强大的气流从中刮出,携带着树梢间的低沉嗡鸣。
气流卷起晶体残肢,越刮越快,直到残肢化作锋利的晶刃,形成致命的晶碎风暴。权臣竭力拍打肉翅,身体却纹丝不动。他被风暴的吸力往后拖,肉翅的力量仅仅能让他保持在原地。他抓着安咎的胳膊,安咎用另一只手拔出剑插进地里,也和风暴做着对抗。
夏溯,杰克,宿罗被晶碎风暴打的猝不及防。夏溯收回触手,在风暴刮来的最后时刻将杰克和宿罗卷回身边,再用触手搭建起一个球体防护罩。
晶体残肢划过触手,在银色的皮肤表面留下数百道伤痕。刺痛顺着脊柱爬进脑子,杰克和宿罗眼看夏溯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再这样下去,触手迟早会被切断,三人将会暴露在晶碎风暴内,被切成碎肉。
夏溯感受着痛意,她必须把安咎和权臣也拉到防护罩内,否则他们很快就会被切碎。夏溯掀起两根触手,晶碎风暴席卷了整个角斗场,空中尽是沙石,能见度极低。她根本找不到安咎和权臣的身影。
杰克拍了一下宿罗的肩膀,很快收回手。再多待一下手掌就会被烤焦。
“能见度太低,你能将光斑或者绯云的亮度提高吗?”
宿罗按照杰克说的做,拔高光斑的运转速度,热能瞬间爆发。光斑变得无比刺眼,连带着绯云变量,像是流动岩浆般散发起红光。夏溯和杰克下意识眯起眼睛,不再去直视宿罗。
“是宿罗。”
角斗场另一边,安咎立刻捕捉到了熟悉的亮光。
“什么?”
气流刮过耳膜导致听觉大幅度下降,权臣没有听清安咎说的话。
权臣此时不再浮在空中,落到了地上,四肢齐齐扎进地里,垂着头,抵抗扑面而来的强劲气流。他依旧在拍动肉翅,产生与风暴相反的力,才避免自己被卷走。安咎就在他身边,两手扶着剑,勉强能撑住。
好在权臣拥有双重眼睑,可以避免风沙吹进眼睛阻挡视线,暂时能看清安咎和周围五米的情况。安咎只能用眼神示意权臣,他没法用手示意,只要他松开手,一定会被风暴卷起。权臣顺着安咎的视线看去,看见了一束耀眼的火光。
一块细长的晶体残肢忽然飞来,权臣低头躲过,同时安咎也将头放的更低。权臣长在犄角上的两只眼睛变得更加警惕,时刻注意着飞来的晶体残肢。残肢极其锋利,在气流的极速运转下可以轻易切割开生物的躯体。
更多晶体残肢向两人飞去,他们在原地艰难闪躲,因为不能大幅度移动,所以好多伤害只能硬扛。不到一分钟,两人身上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伤口。血液流淌出伤口,被气流吹起,四处挥洒。如果他们再不寻找庇护,要不然被切断脖子,要不然失血而亡。
安咎向权臣努力靠拢,伏在他耳边:“我们需要向宿罗告知我们的所在地。”
安咎预测到夏溯会展开触手形成球体防护罩,这是唯一能暂时躲避晶碎风暴的办法。
权臣勉强能听清安咎的话:“你的剑能反光吗?”
安咎瞬间明白权臣的意思。他点头,发丝拍打脸侧。
“抓紧我。”
安咎猛地拔出剑,权臣两手把住他的身体,却还是渐渐向后退去。晶碎风暴的吸力太过强大,权臣一人无法抵抗,他只能尽可能减缓移动速度,为两人争取时间。
光斑散射出的光束击打在剑刃上,往回反弹,照射在夏溯的触手上。杰克根据光束推测出安咎所在的位置,指向茫茫风暴的西南方向。夏溯立即甩出触手,顶着狂风和残肢的干扰,成功抓住了即将被拖入晶碎风暴的安咎和权臣。
夏溯用力向后扯,触手被抻的发痛,已经到了极限。被残肢割破之处差点断裂。可是安咎和权臣只是往前挪了一小点,夏溯一人对抗不过所有晶裔组成的风暴。杰克和宿罗挪到夏溯背后,将捆着安咎和权臣的两根触手捆在自己掌心,合力向后拉。
两个佝偻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三人齐心合力下,安咎和权臣成功挣脱了晶碎风暴的吸力,被触手卷入防护罩,暂时安全。两人浑身布满伤痕,好在暴露在风暴内的时间不算长,伤口不深。
安咎稍微喘了口气:“晶裔惧怕极其尖锐之声。我们需要从灭琅的藏宝库取得一枚装有萨迦罗斯角斗士绝叫的戒指。”
“自己的角斗场就要毁了,灭琅人呢?”
宿罗一甩手,融化的晶体碎片从绯云中溅出,在地上喷洒出两道焦黑痕迹。
权臣解释道:“灭琅现在不知是死还是活。晶裔很有可能直接切开了灭琅附近的空间,将他包围,孤立,再杀死。他们就是这么对我的。问题是我们现在怎么脱离晶碎风暴。风暴携带的吸力太过强大,我们无法抵抗。”
疼痛和抵抗吸力所需的力量令夏溯被汗液浸透:“我能感受到晶碎风暴变得越来越强大。残肢好像在风暴内相互碰撞,被彼此,还要沙石越磨越锋利。我的触手顶多还能坚持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触手会尽数断裂。”
“你的触手能将其中一人或是两人抛到看台上吗?”
夏溯摇头:“我没有那么大力。我向吸力的反方向挥动触手已经很是艰难,更别提抛出两个重物了。”
宿罗刚张嘴就被安咎截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宿罗。但是你一定会被吸走,然后晶体残肢会刺进光斑,将你粉碎。”
宿罗被安咎阻拦很是不爽:“那可不一定。”
夏溯不会让宿罗白白送死:“安咎说得对。”
杰克和权臣也都赞同地点点头。
夏溯下意识收紧触手,宿罗想走出防护罩都不行。
“那你们有更好的想法吗?”
宿罗没好气地说道。
五人正在思考,突然被一声尖叫扰乱。尖叫声异常凄厉,尖锐到扎穿颅骨,在脑皮层泛起苦涩的涟漪。
幸好防护罩替五人挡住了一小部分声波,不然人类的耳膜很难在这种频率的尖叫下完好无损。权臣忍受着不断激起痛觉的尖叫抬起头,这份长而尖的叫声有些耳熟。
痛觉逐渐减弱,夏溯感受到晶碎风暴也在减弱。残肢不再猛烈地割向触手,渐渐消停。晶体碎裂的清脆声响伴随着尖叫持续了许久。五人在触手组成的防护罩内数目相对,听着外面晶裔的爆炸声。
直到所有声音全部消失,夏溯才收起触手。触手的银色皮肤被割开,有的甚至被剥下,惨不忍睹。她将所有触手收回后背,默默安抚。
肆虐的晶碎风暴消失不见,只剩下满地晶裔尸体。晶体残肢堆砌在一起,印出清晰黑空。夏溯向看台望去,发现正是灭琅。
灭琅步伐缓慢的走入角斗场。权臣看着毫发无伤的灭琅十分疑惑。他肯定晶裔割开了空间,将灭琅包围,就像晶裔对待自己一样的手段。灭琅孤身一人,如何能安全逃脱。他之前向来依仗权臣为他扫清威胁。
灭琅迈过一块晶体残肢:“好在老朽当时在萨迦罗斯购入了哀歌货币。现在看来物超所值。”
“肆星的晶林脱离掌控了?”
这是权臣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灭琅摇头:“当初晶裔为了繁殖,他们在不同的星球上建立了基地。艾因,也就是晶裔的首领,在老朽征服晶林时正好在另一颗星球上的基地。现在来到了肆星准备抢回晶林。艾因来的悄无声息,他们在利用另一个基地里的镜面直接来到了老朽面前。”
“折腾这么一番,还不是变成一堆碎片。”
灭琅叹了口气。
果然早有防备。权臣心想。在他按照灭琅的命令收服晶林时,灭琅早就发觉艾因的缺席。他肯定知道艾因会来报仇,因此提前准备了哀歌货币。
在几人交谈之际,角斗场中央的空间再次被割开。如同冰晶般透彻的液体涌出裂口,灌入晶裔提早挖好的大坑。
第61章 归池复生
权臣反应过来,要冲入裂口彻底捣毁晶林,却被晶藤缠住。
气流猛地冲出裂口,卷起晶体残肢抛入盛有液体的坑。气流异常猛烈,夏溯和安咎被刮飞,夏溯意图调动触手,但触手经过晶碎风暴的摧残,不再能使用。幸好杰克眼疾手快,抓住安咎,安咎再抓住夏溯,才避免被刮走。
强大的气流刮得几人睁不开眼,只能弯下腰在原地防御。权臣突破气流,想要飞向裂口,却被晶藤捆住。他想要挣脱,用爪子切开晶藤,却只换来越来越多的晶藤缠上身体。权臣转化为气体,晶裔早已料到。晶藤相互交错,形成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将权臣困在了里面。
变化成气体也无法摆脱晶藤,于是权臣只能变回固体,用身体尝试破出晶藤。他的爪子被晶藤上的尖刺贯穿,他拍打肉翅想要靠蛮力挣脱,只听血肉撕裂。
晶藤上野蛮生长的尖刺深深陷入权臣的皮肤。当他拍打肉翅,尖刺在体内移动,倒勾住皮和肉,将两者撕开。权臣痛苦的吼叫,无济于事。
气流渐渐减弱,杰克在飞扬的沙土里望见被缠住的权臣,还有一个散发着晶莹光辉的晶裔。盛有剔透液体的池子被破开一个个窟窿,晶体残肢重塑为晶裔,从中走出。权臣看着下方逐渐站满晶裔,晶藤拉拽的力度越来越大。
就在权臣即将被拖进池子时,晶藤忽然尽数折断。他立刻向上飞去,飞出晶藤的攻击范围,回到灭琅身边。灭琅看着复活的晶裔竟还在抽着烟斗,不急不缓的吐出烟圈。
刚刚安咎发现权臣被缠住无法脱身,于是甩出剑割断了晶藤。权臣向安咎点头致意。
越来越多的晶裔冒出池子。原本七零八碎的晶体残肢全部重新组装,变为完整的晶裔。晶裔身上不见任何伤口。光滑透亮的晶体堆砌成畸形的躯体,他们走出池子,半透明的液体从身上淌下,在背后连成一根管道。
复生的晶裔背后皆连着一根管子。管子将晶裔和池子相连,向晶裔传输液体。灭琅再次打开容器,尖锐的尖叫声瞬间爆破,惹得众人纷纷低下头。
尖叫声向晶裔冲去,他们痛苦的倒地,却没有散架或是阵亡。过了一会,竟然重新站起,再后来竟可以顶着尖叫向灭琅走去。哀歌货币很快耗尽,灭琅眯起两颗圆润石块制成的眼睛,望向一步步靠近的晶裔。
“归池。”
他说。
“砍掉晶裔背后的管子。”
权臣领命。腾起到空中,只是不等他移动,就被晶藤抓住。他想要转化成气体,又想到晶裔已经摸清了他的套路,必定会再次形成密闭空间,将他困住。权臣无法凭借自身能力摆脱晶藤,只能与其抗衡。
灭琅见权臣被牵制,向其余四人道:“砍掉晶裔背后的管子,为权臣创造机会。他知道怎么做。”
热气蹭过灭琅的身体,宿罗冲向晶裔。夏溯手臂两侧的皮肉绽开,弹出臂刃。触手受了重伤,暂时无法使用。三人跟上宿罗向着晶裔攻去。
安咎跃起,踩上其中一个晶裔的脑袋,挥剑将晶藤斩断。可近乎是瞬间晶藤便再生,重新缠住权臣。宿罗燃烧着绯云的身体为夏溯和杰克开辟出一条道路。两人相互配合,想要绕到晶裔背后斩断管子,但是晶裔的警惕性极高,数量众多,将两人包围。
宿罗撞开大片晶裔,他用绯云缠绕出的双手抓住晶裔的身体。晶裔的上半身迅速碎裂,晶体碎片欲滚落地面,却被背后管子内流动的液体牵制,滞停在了半空。宿罗继续加力,却见刚刚捏碎的上半身瞬间重组,如同时间倒退。
晶体碎片反重力般重新拼接,不等宿罗反应,晶藤缠住了他的脖子。晶藤的力量逐渐加大,晶体身体上的晶锥插进宿罗的脖子,绯云被捅穿,与晶体碰撞发出嘶嘶声。宿罗的脖子被撕开一道口子,紧接着被晶藤越扯越大,直到头颅被扯下。
失去头颅的宿罗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晶裔转身离开,准备去杀死在一旁厮杀的安咎。就在晶裔朝着安咎移动之时,其中一个晶裔的身体突然爆裂。
“想去哪里?我们还没玩完。”
刚刚被扯掉头颅的宿罗就站在晶裔身后。脖子处的绯云向上翻腾,重新组成一个头颅的形状。晶裔这才发现宿罗两颗漆黑的眼珠镶嵌在了他的手臂上,此时滚到了新组成的头颅内。
宿罗在头被扯掉的最后时刻将眼睛挪动到了手臂上。燚蚀本就无形,因此晶裔扯掉的不过是一团绯云罢了。只要光斑还在运作,绯云就可再生。
晶裔见此不再向安咎移动,将宿罗团团围住。绯云膨胀,晶裔围成圆形逐渐向中间靠拢,任由身体被绯云融化。他们不断重塑,重塑的速度异常迅速,远超绯云融化晶体的速度。
宿罗抓住其中一个晶裔,将其捏爆。但是在捏爆的瞬间,飞溅出去的晶体碎片被液体牵扯,拉回再重塑。晶裔毫发无伤的再次站在了宿罗面前。宿罗逐渐变得暴躁。他一个个捏碎身边的晶裔,待他转头,晶裔便会重塑。
晶体碎片藕断丝连,被捏碎再凝聚,永不疲倦。
晶裔爆破的声响在宿罗耳边炸开,他没有注意到晶裔形成的包围越来越窄,直至他只能站在原地,无法移动,身体被挤压。晶裔注意到了宿罗胸口闪烁着的光斑。他们伸出晶锥刺向光斑,被宿罗用绯云缠住。
晶锥不断扎向宿罗,从各种角度试图刺进光斑。他只能调动全身绯云格挡,保护光斑不受伤害。这也向晶裔证实了光斑就是宿罗的致命点,他们更加拼命想要触及,不顾身体被绯云融化的痛楚。
安咎灵活舞剑,被斩断的残肢飘落空中。可是不管他如何劈砍,晶裔总能再生。他们凭借数量优势控制住安咎的走位,将他包围。安咎试图突破包围,晶裔却凭借得以再生的身体硬是抗住伤害,困住了他。
夏溯和杰克也被困住,晶裔故技重施,先是将五个人分开,再包围。他们从不暴露背后的管子,永远用正面面对,因此五人没有机会斩断管子。
晶裔的包围随着时间推移收紧,任何伤害都奈何不了他们,他们的躯体不停再生。晶裔将五人全部包围后,向着灭琅进发。晶体和地面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灭琅注视着不断逼近的晶裔,没有任何动作。
夏溯和杰克疲于应付晶裔,两人凭借双臂撕开一个个晶裔的躯体,又眼睁睁看着他们重塑。无尽的折磨使两人无暇顾及他人。但他们至少在并肩作战。安咎,宿罗,和权臣被单个包围,被杀不死的敌人折磨。他们的躯体变得沉重,现在还不是停下的时刻。
数百根晶锥扎进宿罗的身体,缕缕绯云缠绕住晶锥与之对抗。光斑隐隐碎裂,发出阵痛。安咎的身体和脸被划的血肉模糊,早已看不清五官。权臣的肉翅被晶藤撕下,在地面留下两片血泊。
晶锥向灭琅扎去。完美无瑕的晶体近在眼前。
碎裂声传来。晶锥炸裂,碎片划过灭琅的脸,在石块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晶裔背后的管子应声碎裂,然后再是身体。角斗场内回荡着清脆的声响,晶体碎片飞溅漫天,像是从黑空坠落的星点。
晶裔不再受到液体的滋润,失去了背后管子的他们不再拥有再生能力。
光斑剧烈闪烁,绯云攥住的晶锥忽然炸裂,化作碎片在宿罗身边飘舞。一个人影走过宿罗身侧,他的目光不由被吸引。正是非天。
角斗场中央再次出现裂口。更多液体涌出,气流刮来,晶裔想要故技重施,将碎片卷入池子,然后再生。权臣从地上爬起,他下意识想要拍动肉翅,却感受不到背部肌肉。两扇肉翅躺在他脚边,湿漉漉的血浆粘在脚底。
权臣跨过被撕下的肉翅,直奔裂口,被非天拦住。
“交给我了。”
权臣想要出声提醒,只见非天用轻快的步伐在气流里行走。被卷起的晶体碎片划开他的身体,血液环绕身侧化作数道殷红浪潮。他走到裂口前,抓住了空间裂缝的边缘。非天双手用力,裂口一点点闭合,直至消失不见。他用双手关闭了空间裂缝。
气流随之消失,晶裔彻底丧失复生的可能,沦为散落一地的残破碎片。权臣不可置信地盯着非天,他的举动颠覆了权臣的认知,颠覆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徒手关闭空间。这不符合宇宙法则。
空间不能被生物个体所掌握。不能被触碰,甚至不能直视。生物能做的只有研究。晶裔这个种族拥有可以割开空间的镜面已经是极限。非天在众人面前却抓住了空间,将其拉扯至关闭。
非天转过身,温婉的眉眼间尽是担忧。
“都怪我来晚了。导致你们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看来角斗又要被推迟了。”
“你不也受伤……”
宿罗的话还没说完,就看非天被割的鲜血淋漓的身体迅速愈合。
露出脏器的侧腰长出全新肉块,森白脊柱被皮肤重新覆盖。一截截骨节轻微从皮肤下凸出,如同层峦叠嶂的山脉连接至后颈。他的头向一侧倾斜,脖子上的伤口内部长出青红色的血管,将头颅重新拼接。他苍白的脸颊逐渐有了血色。
宿罗求证般望向安咎,安咎一直注视着非天,没有注意到宿罗疑惑的目光。
非天向众人走来,每一步都同样有力。他微微俯身站在夏溯面前,正好能和她面对面相视。夏溯此刻全身都是血痕,脸也被血污覆盖,散发着隐隐腐腥味。
夏溯对上非天黯淡无光的双眼,他用洁白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肩头,黏腻的血液沾上手心,他毫不在意。夏溯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非天自始至终都挂着微笑,他调转方向,向权臣走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非天路过权臣时,他总感觉非天的微笑带有一抹讽刺。
“真是的,灭琅。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呢。不如我帮你一把。”
非天抬起双手,撕开了空间。空间对面露出一大片被砍伐的晶林。非天迈入裂缝,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下一秒他又出现了,手里还拎着一个晶裔。
“艾因?”
非天手里的晶裔正是艾因,晶裔的首领。
艾因浑身扎出晶锥,刺进非天的身体。
“我刚愈合好的身体就又被你捅坏了。那么,你就拿你的命赔偿吧。”
非天几乎没用力,艾因晶体制成的躯体就在他手中爆裂,化作透明碎沫在空中飘荡。灭琅笑了笑,没说话。晶裔看到艾因被抓去想要攻向非天,却全部碎裂。非天将空间裂缝再次关闭,血液从身上的窟窿汩汩流出。直到皮肉长出,重新填补上窟窿。
碎沫随着非天碾手的动作飘落,他用柔和的眼神扫过地上晶裔的尸体,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离去。在路过宿罗时用指尖绕起一缕绯云。宿罗抓住他的手,皮肤很快被烫掉。非天像是没有痛觉般,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
整只右手被烫化。皮肤化作肉色液体掉在地面,肉和血管被烤焦,再是骨头。最后非天的整只手掉在了地上,碎成灰烬。这也让他摆脱了宿罗的掌控。非天伸出断掉的手臂,下一秒断口处的骨头开始延伸,分裂成五个枝杈,变为指骨。
宿罗伸出手意图再次抓住非天,他却已经走远了。非天挥了挥重新生长出的右手,消失在通道内。
安咎看向灭琅:“他有何来历?”
“老朽也不知。”
安咎微不可察地皱起眉。他和权臣,乃至夏溯,杰克,宿罗,都认为非天是灭琅从某个不知名星球搜刮来的角斗士。但事实真的并非如此。
“非天不是老朽找来的。在你们去悴螂国度的第二天早上,他就出现在角斗场里了。老朽见过的角斗士没有上万个也有上千个,自然能看出他实力非凡。他说他是来寻找乐子的。于是老朽想要帮他安排角斗,却被回绝。他一直在等你们回来。”
杰克半信半疑地看着灭琅。
灭琅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看非天的样子,是老朽能掌控的了的吗?”
权臣倒是相信灭琅的说辞。如果非天真的是灭琅的手下,早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灭琅抬眼扫视站在面前的五人,每一个人都伤痕累累。全身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有的深可见骨。肉里扎着细微晶体碎片,只要轻轻一动就会压迫神经。权臣背后的肉翅更是被整个割下,躺在不远处的地上。
“好了。你们先去医疗室。你们把非天当作普通的角斗士便好。”
绯云变得些许黯淡,胸口的光斑有碎裂的迹象,微弱的闪烁着。
“老头子,你最好别耍花招。”
宿罗最后还是被夏溯拽走了,四人离开角斗场中心,前往医疗室治疗。权臣也跟着去了,只是等另外四人分别走入单独的隔间又走出,折返回了角斗场中心。灭琅还在等着他。
灭琅站在一堆晶裔尸体中间,惬意地抽着烟斗。白烟迎面扑来,浓郁的气味权臣早已习惯。他迈过堆砌在一起的尸体,时不时还会踩到碎裂的晶裔残肢,碎片扎入脚心。他走到灭琅身边,静静站着。
烟圈被灭琅吐向空中,向上飘浮。他好似根本没注意到权臣。肉翅被割下的地方剧烈的疼着,权臣的四只眼睛里流露出麻木。他抬起手,用尖锐的爪尖捅入脖子。
脖子上瞬间出现六个血洞。随着权臣移动手臂,他的头颅应声落地。灭琅扯过袍子,防止碎肉和血液溅到上面。滚落地面的头颅面无表情,悠悠转了几圈,停在了灭琅脚下。权臣的身体向前倒去,砸向地面。
灭琅吐出最后一个细窄的烟圈:“一会见。”
第62章 双性新来者
伤口在被缝合时总会打麻药。因此夏溯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被拉扯,没有痛觉。全副武装的白袍医生站在她身后,用镊子小心摘除陷在肉里的晶体碎片,再用缝合器快速缝合。
“谢谢。”
医生做完这一切便离开了。苍白的病房只剩夏溯一人。
她聆听自己缓慢的呼吸,些许疲惫的靠在床上。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
夏溯猜想来的人是谁。杰克?安咎?大概率不是宿罗。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夏溯从来没见过的女人。夏溯很是疑惑,注视她走到床前。女人突然弯下腰坐在夏溯身边,身体紧紧贴着她。夏溯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
“女士,有什么我可以帮你…….”
夏溯抬眼,对上女人漂亮的黑眸。浓密的睫毛为她的眼眸盖上一层阴影,这令她看起来些许忧郁。她的两颊琢着淡淡红晕,垂眸看着夏溯。
“你叫夏溯,对吗?”
女人离夏溯的距离异常近。夏溯能清晰的听到她说话时发出的呼吸声。
不等夏溯回答,女人继续道:“我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兴奋了。”
冰冷的指尖不知何时划上了夏溯的脸颊。在她脸上留下一道滚烫的痕迹。夏溯不知道女人嘴里的兴奋所为何事,刚张嘴就被她制止。
女人轻轻摇头:“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没见到你之前,我的心脏每一天都在被空虚啃食,慢慢腐化。但现在,一切都好了。”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满意的玩伴。”
夏溯皱起眉:“玩伴?”
“你难道不渴望一场赌上性命的角斗吗?这几千年以来我太寂寞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一场战斗,一场我能使出全力的战斗。而你,就是我最棒的玩伴。”
夏溯总算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你想和我角斗。”
女人的身体因兴奋而大幅度颤栗:“没错。没错!我想与你角斗。我想让你撕开我的皮肉,折断我的骨头,把我逼上绝路,最后将我吞噬。”
夏溯打败了那么多角斗士,时不时会遇到一些有着偏激或是畸形想法的生物,所以女人的要求对她来说并不稀奇。她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女人。
“几千年以来你都很寂寞?”
“哦,是的。你根本无法想象漂浮在漆黑宇宙中,日复一日看着尸体从身旁飘过的日子。他们是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
夏溯眨了眨眼:“我的确无法想象。”
“可是你是人类不是吗?据我所知,人类根本没法活上千年。”
女人笑了笑。嘴角处不见一丝皱纹。
“我是不是人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给你带去快乐,你也能给我带来快乐。角斗士就是以战斗为乐,难道不是吗?”
夏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怎么为你带去快乐?你怎么知道我不像你口中那些脆弱的生命,不堪一击。”
“你是见过最具有潜力的生物。”
女人伏在夏溯脸侧。声音所产生的震动摩挲她的耳膜。
“快说你接受我的挑战,夏溯。”
夏溯看着面前举止些许怪异的女人,身为角斗士,在面对挑战时她绝不会退缩。
“我接受你的挑战。既然你我即将角斗,我总要知道你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非天。虽然这不是我真正的名字,但是他们都这么叫我。”
“非天?”
夏溯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女人。非天不是一个男人吗?
当女人的手指划过夏溯的脖颈时她才回过神,下意识又往后挪了挪。
“别开玩笑了。非天是个男人。我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人类。”
“这样吗?”
女人的脸开始扭曲。五官融化,再重塑。那双黑眼睛还是一样温和,只是多了一丝硬朗。单薄衣料下的皮肤和肉在蠕动,形成一个男人的躯体。他依旧坐在夏溯身边,温热的呼吸时不时刮过她的耳朵。
夏溯克制不住的震惊。面前的女人仅仅在十秒内变为了男人的模样,甚至连身体构造都改变了。
“现在能认出我了?”
非天的笑声带有震动,穿过夏溯的耳膜。
“你肯定不是人类。你到底是什么生物。”
“别紧张,夏溯。这样,等你陪我玩完,我就告诉你。如何?”
非天直勾勾地看着夏溯。黑色的眼睛拉扯出湿黏的欲望。战斗的欲望。
“既然我已经答应你了,我便不会反悔。”
非天听到夏溯的回答后扬起嘴唇,开心地笑了笑。他伸出手,顺着夏溯的脊背一路划下。
“你的伤恢复的很快。后天。后天我们就来玩玩。”
夏溯没有拒绝。
骨刺轻轻顶起皮肤,薄膜和肉拼接成的翅膀微微颤动。权臣走进灭琅的书房,看着灭琅石灰色的身影站在柜子前,摆弄着琳琅满目的烟斗。
权臣身上不见一处伤口。强健体魄完美无瑕,伫立在灭琅身侧。灭琅弯着腰,从架子上掏出一只闪烁着龙息的烟斗。他用两根长方形石块拼成的手指滑过烟杆,满意地点头。
“晶林没有动静。”
灭琅小心翼翼地把烟斗放回架子上。又捻起另一个烟斗,怜爱地摸了摸。
“今天晶裔攻击的发起点不是肆星的晶林。你早就知道晶裔还有别的基地,是吗?”
灭琅终于挑好心仪的烟斗,直起腰,绕过权臣坐在了镶满晶石的石块沙发上。他惬意地吸了一口,扬了扬头,示意权臣也坐。权臣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了灭琅对面。
“你去收服晶林的时候,晶裔的首领艾因并不在。很显然,当初晶裔逃到肆星重振种族,同时也在别的星球上建立了基地。可惜我并不知道晶裔其他基地的所在地。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等。”
“如果不是非天,你就要把自己等没了。还是说,非天本就是你安排的人。”
灭琅突然咳嗽起来,十多个小石子不受控制地蹦出嘴巴。他的身体颤抖着,关节处的石头相互碰撞发出声响。
灭琅长呼一口气:“你不会还觉得非天是我安排的吧?如果真是如此,那你太过蠢笨。好好想想,权臣。我会安排一个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手下吗?非天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双手合上了空间裂缝,又将其撕开,杀死了艾因。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如果能带来足够多的利益,或许你会铤而走险,安排一个实力强大,却难以控制的手下。”
灭琅点点头:“有长进。如果情势所迫,或者当利益远超风险时,我可能会这么做。但我可以保证,非天绝不是我的手下。”
权臣暂时相信了灭琅。不是因为这句保证,保证对于灭琅来说,跟死掉的角斗士一样没有意义。
“让我猜猜。你已经处理好了晶裔的其他基地。”
“猜对了。”
“艾因为了报复我,可真是下了血本。还记得晶裔背后多出的管子,和角斗场中央盛着透明液体的池子吗?”
灭琅没有等权臣回答,继续道:“艾因把归池中的液体用镜面输送到了角斗场。再将晶树全部碾烂,碎成汁水,与归池的液体搅为一体。这便可以给晶裔提供无限生命,无限再生能力。”
灭琅看权臣还是不解:“晶裔临终者会走入晶林深处的归池,身体融化重组为新的晶树。晶树中冻结了一部分晶裔的生命,每个晶裔都会保留一部分寿命,为了修补还活着的晶裔身上的伤口。”
“每当晶裔受伤。他们会把身体上的晶锥插进晶树,吸取生命,修补身体。归池就是承载着生命的容器,晶树也是。艾因把晶树捣毁,榨出所剩的生命,再与归池融为一体,创建出了一个可以快速修补生命的池子。”
“艾因再利用晶树的树干改造成管子,将池子里的生命液体与晶裔连接。如此一来,晶裔就可以不断延续生命,即使受到致命伤害也可以立刻修补。”
“真是令人妒忌的天赋,不是吗?”
权臣不置可否。
“能够自我修复,自我增生的生物少之又少。如果自我修补的速度够快,便可以无限接近永生。”
权臣抖了抖翅膀:“这不正是你想要的。”
“对了。我要给你介绍一个人。”
权臣有些疑惑,没有说话。
书房的门吱呀作响,权臣回头,看见了一具清透无瑕的躯体。
“他助我征服了另一个星球上晶裔的基地。”
新来者站在书房门口,灯光穿透他的身体,折射到权臣身上。双眼因灯光而刺痛,权臣呆愣了一瞬。权臣能感受到新来者对自己躯体的满意。晶体的每一个切割面都按照精准数字执行,完美的部位拼接成的完美躯体。
晶体折射着光芒,和权臣暗沉的皮肤截然相反。新来者半透明的身体透露着轻盈,却也不失力量。头颅上镶嵌着晶藤制成的头冠。
新来者在权臣和灭琅的注视下走近。他绕过权臣,这时权臣才发觉他的体型竟比自己还要高。他投下一个具有十足挑衅意味的眼神,走到了灭琅身边。这种眼神对权臣来讲太过熟悉。他也曾对站在此地的角斗士露出带有挑衅和可悲的眼神。
这种眼神传达的信息一致。我要代替你。代替你的荣誉,你的实力。
肉体砸向壁面的沉闷声响在洞穴内回荡。整条脊柱和大脑仿佛在体内摇晃,连带着视野一起模糊。疼痛令零七七蜷缩起身体,生存本能令他重新站起。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当零七七走出培养皿,就被扔到了这个人造洞穴中。洞穴内没有任何光亮,没有出口,不见天日。他本以为自己会迷茫,会在黑暗中迷失方向,最后默默死去。但在踏入洞穴的那一刻,他的意识变得无比清晰。
他要杀光洞穴内的所有生物,他要活下去。零七七的身体在微微颤栗,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服从,杀戮,忠诚。这三个概念根深蒂固的植入零七七的脑子。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畏惧杀戮,还是喜爱。
零七七再次撞向石壁。锋利的石块划出道道伤口。一五六揪起他的肉翅,一脚踩上他的后背,试图将肉翅撕下来。皮肉撕裂的痛觉令零七七愤怒。他猛地挣扎,用四肢撑起身体,顶向墙壁,向后倒去,将一五六压在身下。
怒吼声在石壁间弹跳,零七七抬起爪子就要挥下,却被一五六长有鳞片的手臂挡下。他长着尖锐鳞片的手指扎进零七七的大腿,抠出数个血洞。零七七立刻站起,脱离一五六的攻击范围。他不能被抓住,一旦被控制住,他的喉咙就会被鳞片割破。
零七七早已适应洞穴昏暗的环境。他清楚地看到一五六弯下布满鳞片的身体,拱起背。吼声传来,零七七的五脏六腑跟着颤动。血液像是长出倒刺,一下下刮过肌肉和血管。他捂住耳朵,却无济于事。他的视野变得模糊,四只眼睛像是要爆出眼眶。
吼声持续了三十秒,还在延续。一五六突然发现零七七消失了。吼声戛然而止。他在漆黑的洞穴内寻找着零七七的身影。
一团灰黑色的烟雾悄无声息地飘浮到一五六身后。零七七重重地落在一五六身上,皮肤传来刺痛,一五六将全身鳞片立起,扎入他的身体。鳞片反复切割皮肉,这让本就遭受吼声干扰的零七七意识更加不清醒。一五六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再一次甩向石壁。
骨头清脆的断裂声传来。其中一个肉翅耷拉在身后,显然折断了。一五六已经走到了零七七身前,长有鳞片的手对准他的脖子,落下。
温热血液喷涌而出,溅了零七七一脸。最后时刻,他化作气体躲过致命一击,用爪子捅穿了一五六的喉咙。随着一五六的尸体倒向地面,零七七也瘫坐在了地上。血浆流出尸体,将他围住。他没有力气再去移动,任由血浆一点点将他吞没。
成堆的尸体聚集在洞穴中,腐肉和血液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充斥每一处。零七七几乎丧失了嗅觉,腥臭味对他来说跟干净空气没有区别。
恢复一点力气后,零七七搬起尸体,放在左侧尸堆最上方。他尝试展开肉翅,折断的骨头发出剧痛,左侧的肉翅软绵绵的贴在背上,伤痕遍布。一截骨头刺出薄膜,露在外面。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零七七的身体不住痉挛,吐出一口酸液。太长时间没有进食导致胃酸反上食道。零七七被送进洞穴后就再没吃过东西。洞穴内没有食物,有的只是尸体。
零七七擦掉嘴边的污渍,跪倒在地。疲惫让他丧失了其他感知力,他靠在石壁和尸堆间睡着了。等他醒来时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零七七撑着墙勉强站起,伤口和折断的肉翅传出更加剧烈的痛觉。他一步步向前走去,走出了他暂时称为“家”的小洞穴。
洞穴外是错综复杂的隧道。零七七绕过一叠叠尸体,没有见到任何活物。不知走了多久,远处传出了细微声响。零七七立刻警惕起来,脑海中血浆翻涌,在这个洞穴中,碰上任何活物,哪怕是活物的迹象,也就是声音,都代表着厮杀。
为了掩埋踪迹,零七七化作气体飘到隧道尽头,声音越来越大。声音变得清晰,零七七明白了发出声音的生物正在做什么。那个生物在进食。
肉块被撕裂的黏糊声响在石壁间回荡,牙齿和骨头相互摩擦,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零七七甚至能听到肉块滑入喉咙的声音,生物的吞咽声极快,不断往嘴里送着食物。零七七停在声源不远处的石块后,向外窥视。
第一眼,零七七没有看到正在进食的生物。他的目光凝滞在庞大无比的尸堆上。在洞穴中,每一个生物都会将杀死的对手的尸体堆叠,堆成一座座尸山。尸山越高就代表这个生物的实力越强。现在挡在零七七面前的尸山无疑是洞穴中最高最宽的那个。
数不清的尸体交叠在一起,残肢头颅都被塞进尸山填补缝隙。最高处的尸体已然碰到了洞穴顶端。零七七上前一步,脚掌碰到了湿漉漉的液体。他眯起眼睛,这才发现不断有血浆渗出尸山。地面被血浆淹没,像是一块极浅的湖泊。
啃食的声音依旧在。零七七在尸山附近搜索着声源,最终在尸山上方寻到了一个黑影。黑影嵌在数个尸体中间,很难看清。黑影不断抓取身侧的尸体,将尸体全部粉碎,再送入口中。咀嚼和吞咽声无比清晰,零七七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他真的很久没吃东西了。
黑影在尸山上方大快朵颐,暂时没有发现零七七。经过零七七这么时间在洞穴里摸爬滚打,他大概能背下洞穴的全貌。再通过计算尸堆,他能确定尸山上的黑影是自己的最后一个对手。
零七七的体力早已透支,啃食声越来越快,他的对手正在尽情享受食物,补充能量。如果零七七一直不进食,不可能打过他。零七七不再久留,他记好对手所处的位置后悄然离去,回到了自己的洞穴中。
第63章 啃尸充饥
尸体和石头是视野里唯一的东西。高耸的尸山几乎占据了零七七的全部视线。灰暗的石壁渐渐与尸山融为一体,与那些干瘪的尸体一同慢慢腐烂。零七七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他只能蹲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面前地尸山。
黑影啃食尸体的声音在头颅内回响,挥之不去。零七七从刚开始的厌烦逐渐转化为羡慕和嫉妒。他嫉妒对手可以毫无负担的吃掉同类。虽然洞穴中的每一个生物融合的都是不同的基因,可是他们全部诞生于培养皿内,诞生于同一个子宫。
尸体腐烂发出的腐臭味钻入鼻腔,零七七不住分泌出口水。血液渗出尸山,滴落地面的声响如同烤肉时发出的滋滋声挠着零七七的心。他太饿了。他需要食物才能战胜对手,存活下去。
他还不想死。
残肢被零七七踢得在地上翻滚,他手脚并用爬上尸山,尸体还未干涸的血液流到背上,顺着脊背再往下流淌。零七七爬到尸山顶端,抓起最为新鲜的尸体。干涩的喉咙动了动,腹腔空虚到发出阵痛。爪尖缓缓划开尸体的肩膀。
关节碎裂的脆响传来,整条胳膊被扯下,被零七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他张开嘴,犹豫了片刻。紧接着咬了下去。牙齿陷入还没完全僵硬的肉块,再撕咬。血腥味直入喉咙,笼罩了整个口腔。零七七开始咀嚼。
肉筋触碰到牙齿时不会立刻断裂,而是要反复摩擦才会断。因此零七七必须用力咀嚼,才能把肉块碎成可以吞咽的大小。或许是太过饥饿的原因,不等肉块完全被嚼碎,零七七就吞了下去。好在血浆帮肉块顺下了喉咙。
零七七此生第一个吃的东西,就是同类的尸体。他走出培养皿后立即就被扔进了洞穴,直到此刻从未吃过食物。
这一切没有零七七想象的艰难。他又啃下一口肉,囫囵吞了下去。他进食的速度越来越快,有的时候甚至不嚼,直接咽下去。啃食尸体逐渐变得简单,甚至可以称得上享受。
被吞进腹腔的肉立刻发挥了作用。暖流淌过血管,身体不再僵硬,零七七感觉呼吸都变得顺畅了。他撕下尸体的另一个胳膊,接着是双腿。零七七将四肢全部啃食殆尽,只剩下几根干净的白骨。他停顿了一瞬,然后用爪子划开了尸体的肚子。
被困在腹腔内的热气扑面而来,带着新鲜血丝特有的气味。零七七掏出内脏,柔软的内脏被他握在手中,送进嘴里。浓郁的血浆在嘴里爆开,他不再吝啬自己的肠胃,将头埋进尸体腹腔。
黑暗中只剩下啃食声。肉块被牙齿碎成肉泥,滚下喉咙。零七七丝毫没注意到一个黑影隐藏在角落,注视着他。他拥抱着尸体,大口吃着。双手不再颤抖,不停歇地从尸体身上撕下肉块,在尸山中翻找着还未完全腐烂的食物。
零七七翻开一具腐烂太重的尸体,在这具尸体下方发现了一具还算完整,只是没有头颅的尸体。他将腐烂的尸体丢下尸山,不等他啃食食物,就被撞了出去。
眼前全是血浆,刚刚零七七的注意力全在食物上,全然不知自己的大半视野全被血液遮挡了。他坠下尸山,失重感唤醒了理智,零七七脱离了吞食食物闷热的氛围。他伸出爪子扎进尸体,稳住身体。
抬头望去,一个模糊的黑影站在尸山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零七七。黑影猛地撞向尸山,残肢掉下尸山,砸向零七七。他下意识想要拍动肉翅闪避,又想起肉翅被折断,只能跳向尸山另一侧,扒住尸体保持平衡。
黑影没有停下,不断撞击尸山,直到尸山彻底坍塌。无数尸体压倒性地砸向零七七,他只能跃向地面。尸山崩塌,只剩下散落一地的残尸。有的尸体搭在一起,要不然就是靠在石壁上,成功站了起来,这让零七七无法一下锁定对手的位置。
折断的肉翅使零七七失去了空中优势。他现在只能站在无数尸体中,尝试找到对手。无边无际的黑暗侵蚀着他的理智,洞穴内没有任何动静。刚刚疯狂撞击尸山的黑影消失不见。零七七不敢轻举妄动,用四只眼睛分别观察四周。
重心忽然失衡,背部遭受重击。零七七尝试展开肉翅保持平衡,背上的生物踹向他的后脑勺,将他压倒在地。零七七正面朝下摔倒,好在身下垫着尸体,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他想要转身,却被死死摁住。
掌下的触感消失,零零一看着零七七化作气体,流逝出掌心。气体穿过零零一的身体,来到她背后。这时零七七才看清她的样貌。她全身被羽毛覆盖,同样长有一双硕大的翅膀,收在身后。她的身体异常细长,扭曲着,呈现出好几个鼓包。她的小腿上刻着三个数字,零零一。
气体重新凝固为固体,零七七出现在零零一身后,抓向她的脖子。她立刻闪避,躲过这一击。两人拉开距离,相互凝视。零七七嘴角残留着碎肉,下巴上还有干涸的血液。零零一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同样沾有污渍,显然是刚刚在尸山里大快朵颐后留下的。
两人都在观察对方的身体构造,想要挖掘出弱点。零零一的体型过长,扭曲的身体盘旋在一起,坐在地上凝视着零七七。身上的羽毛摞着,随着她的呼吸上下摆动。
两人同时开始移动。零七七凭借犄角上的眼睛为他创造的上帝视角成功躲过攻击,再次化作气体。零零一也有防备,她立刻背对石壁,不让零七七有可乘之机。作为气体的零七七缠住零零一的腹部,率先化出利爪,扎进她的肚子。
零零一怒吼一声用身体撞向石壁,血液随着她的大幅活动喷洒而出,全部倾泻在零七七脸上。零七七感觉面部在融化,剧痛席卷了每一个器官。他松开零零一,向后退去。
雌性独有的尖锐笑声就在耳边。零七七的脸依旧痛着,睁不开眼,只能用犄角上的眼睛观察周围。两颗眼珠向下转动,他看见自己的脸已然溃烂,五官纠缠在一起,冒着血泡。零零一甩出修长的身体击打零七七,他勉强躲开。
在躲闪的过程中,零七七发现捅入零零一腹部的爪子同样溃烂。一滴血液滴落在大腿上,瞬间长出一小片血泡。零七七彻底明白了为何她能在众多生物中脱颖而出,立于不死之地。任何想要杀死她的生物,一定会被反噬。
零七七猜测零零一的血液是由某种毒素组成。想要杀死她就必须要撕开她的身体,血液就一定会涌出。触碰到血液的生物会浑身溃烂,长满血泡,最后炸裂而亡。如此便形成了一个悖论,想要将她除掉,自己就必须先死。
零零一死死盯着零七七。她本以为刚刚零七七撕开自己的肚子喷涌的血液就足以让他彻底溃烂。不曾想他竟即时转化为气体脱离了血液的喷射范围。每一次厮杀,她都必须心甘情愿让对手将自己的身体剖开,直捣内脏的痛,她不愿再去回想。
她也不想吃那些令人作呕的尸体。可是她明白,只有补充能量才能活下去。于是她拼命啃食尸体,腐臭味令她头晕脑胀,她依旧不停歇。直到她将身体撑到原本的两倍,她还是会担心。担心昏暗的洞穴内会窜出一个比她还要强悍的生物,夺走她的生命。
她坚信杀死所有同类,走出洞穴,是唯一的出路。
她收紧羽毛挡住腹部的伤口,止住血液。零七七也调整好心态,他失去了面部的所有感官,只剩下犄角上的一双眼睛。零零一向他冲来,距离越来越近,突然展开翅膀跃起。零七七预料到了她会使用翅膀,只是没预料到一双长满羽毛的翅膀下还长着一双手。
零七七被打的猝不及防,那双富有肉感的手抓向犄角上的眼睛,想要彻底废除他的视觉。她的手只摸到了一层软韧,富有湿度的膜。她向后撤去,上下打量被肉翅包裹的零七七。零七七不顾肉翅传来的痛觉,硬是转动肉翅防御。移动肉翅创造的二次伤害很有可能导致肉翅彻底残废,但生死关头,由不得他犹豫。
零零一展开毛绒绒的翅膀飞起,两只肉色的手在翅膀下摆动。她试图向零七七施压,后者纹丝不动地注视着自己。被零七七捅穿的肚子影响了她的活动能力,虽然她收紧羽毛减缓了血液流逝的速度,但她依旧能感受到腹腔里内脏错位的痛觉。
她向零七七冲去,零七七准备好迎接冲击。羽毛拍打在他脸上,堵住了他的呼吸道。他抬起双臂挡住零零一刺向喉咙的手,零零一身下的爪子抠进四肢,将他牢牢钉在地上。两人僵持着,直到零零一张开了嘴。
嘴两侧长有两道和铁片一样锋利的硬物,她抬起头,瞄准零七七的脖子。她的脖子迅速甩向下端,嘴却插在了零七七的翅膀上。他拔出被压在身后,完好的那半翅膀挡住了她的致命一击。
此时此刻,两个人完全僵持住了。零零一的嘴陷在零七七的翅膀里,两人的四只手相互制衡。零七七可以化作气体脱离掌控,可是他不能一直逃。他必须想出一个不撕碎零零一身体,也能将她击败的方法。
在零七七愣神之际,零零一压在四肢上的爪子忽然抬起,刺向自己的肚子。她狠下心,在肚子上撕开一道狭长的口子,霎时间血液奔涌而来。
即使代价是剖开自己的肚子,她也要赢。至少赢了,她还有存活的希望。
血液触碰到零七七的瞬间,他的肉便开始溃烂。他不能任由血液盖过身体,立刻转化为气体,从零零一手中脱离。零零一也有对策,她最大限度的展开翅膀,试图拦住零七七。零七七不再逃跑,而是将自己化为气体的身体扩散开来。
气体包裹住零零一的头,她想要逃离却来不及了。气体瞬间转化为固体,将她的头颅挤碎。细密的骨裂声转瞬即逝,零七七控制好力度,只是将她的头骨压碎,并没有让任何血液流出。零七七的最后一击既快又狠,她根本没时间反应,也预料不到。但是她就是不甘。
她畸形的头颅向下坠去,连带着她的身体一起倒向地面。她甚至没来得及怨恨零七七,她现在和尸山中被啃食的只剩骨头的尸体没有区别。
零七七没有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兴奋,他只是无比疲惫。他瘫坐在她软绵绵的尸体旁边,凝视着黑暗。他的精神依旧紧绷,聆听着洞穴内的声响。血液滴落地面的细微声音都会使零七七崩溃,他不想再撕杀了。他乞求上苍,让刚刚倒下的她成为自己的最后一个对手。
后背传来灼烧感。零七七立刻从地上站起,向后退去一步。一束光亮猝不及防打在他脸上,本就溃烂的脸好像在燃烧。犄角上的眼睛转向别处,他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灯光。灯光打在身上令他感受到了灼热的痛,他下意识走到黑暗里,这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
很快,整面石壁彻底打开。灯光将零七七笼罩,他无处遁形。他不再逃避,而是尝试适应光亮。他的脸早已溃烂,犄角上两只浓白色的眼珠没有眼皮,只能直视灯光。
长时间没接触光亮使得眼睛发出剧痛,不过这点痛对零七七来讲不足挂齿。温和的黄白色光芒投射在他身上,他却感觉全身都在燃烧。他努力适应了刺眼的光芒。面前的石壁被挪开后,整个洞穴全被照亮。那座被推翻的尸山清晰可见,残肢碎肉铺满地面。
零七七就坐在零零一的尸体旁边,折断的肉翅耷拉在身侧。他的目光锁定在一块摆在光芒中的石头上。这块石头上镶嵌着晶石,在光芒下耀眼夺目。
起初零七七以为那就是一块石头,直到石头动了动。零七七惊讶地看着那块石头向前走了一步,向他伸出手。犄角上的眼睛顶着光亮仔细观察,这才发现石块是一个生物。
零七七立刻警惕起来。他在思考是否要扑向这个石块,将其杀死。零七七挣扎着站起,他的腹部在决战时被零零一的血液烫伤,皮肤上全是血泡,蠕动着随时可能炸裂。长像石块的生物看起来没有任何敌意,只是静静站在光芒下,以一种诡异的眼神望着零七七。
这种眼神零七七从未见过。给他带来的第一个感受是干净。在洞穴中,无尽的厮杀让所有生物的心态逐渐扭曲。每个生物的眼神皆充满敌意,和浓烈的求生欲。这个石块的眼神却没有,他的眼神没有对杀戮或是生存的欲望,单单是在看着零七七。
第二个感受零七七无法解释。他只是感觉自己安静了下来。灯光不再滚烫,而是变得温暖。将身上的血液烘干,在布满伤口的皮肤上留下温热的气息。
两人僵持着。零七七逐渐觉得这个长像石块的生物没有威胁。他总不能一直坐在碎尸中间,腹部的血泡在隐隐作痛,要是炸裂很有可能危及生命。于是他向前迈出一步。石块没有任何动静,依旧站在原地。
零七七继续向前走去,他本想绕过石块,却发现房间没有出口。他的大脑组织是经过精细筛选出的基因,他想到了这个石块估计掌握着出去的办法。零七七一步步靠近石块,围着他转了一圈,看清了他的全貌。
石块和洞穴内的石块截然不同。这个形似石块的生物经过细致打磨,全身流淌着光泽,每一块镶嵌在上的晶石都富有浓郁色彩。他的脸龟裂开来,满是石缝。但零七七此刻的脸估计更为扭曲,五官全部融化,还长着不断蠕动的血泡。
石块依旧用令零七七费解的眼神盯着他。石块的双眼也是由晶石制成。是两颗剔透的红色晶石。石块突然有了动作,零七七立即向后撤出一步。石块再一次伸出手。
零七七很是疑惑。他不知道石块的目的是什么。他伸出手却不攻击,只是停在空中。腹部的血泡开始慢慢炸裂。血水流出,要是血泡全部裂开,会将零七七腹部的皮肤掀开,那时内脏就会掉出。他下意识捂住腹部,痛觉使他本就溃烂的脸更加扭曲。
一道目光落在了零七七淌着血水的腹部上。他急忙展开还算完好的那一半肉翅。他不应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在别的生物面前露出弱点。石块没有像零七七预料那般露出兴奋的眼神,而是将目光挪到房间尽头,又挪回他身上,最后挪到自己伸出的手上。
石块在暗示零七七,只要他愿意握住自己的手,自己就带他出去,接受治疗。零七七本不想相信石块,他警惕地站在一旁。随着时间流逝,皮肤脱落的痛楚愈加明显。越来越多的血泡开始炸裂,连带着皮肤炸开腹部,零七七能感觉到内脏在缓缓偏移。
再等下去,零七七只有死路一条。他在洞穴里暗无天日的厮杀,就为了活下去。他杀光了所有对手,现在却要败在血泡上。他当然不甘心。石块貌似感受到了零七七的情绪变化,将手又往前伸了伸。
零七七在犹豫片刻后,最终伸出爪子,放在了石块手上。石块长满石缝的脸裂开一个满意的笑容,抓着零七七的爪子上下摆动。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烟斗,送入嘴中。下一秒浓郁的白烟就扑在了零七七脸上。
第64章 备份生命 再死一次
血泡炸裂的声音越加清晰,零七七收回手想要将内脏固定在腹部内,身体却逐渐无力。意识变得恍惚,视野里原本密闭的房间忽然展开,好几个长像石块的生物快步走向他。零七七下意识挥向靠近他的生物,却导致更多血泡炸开。
石人将零七七团团围住,零七七如同困兽般嘶吼,直到其中一个石人把药剂打入他的身体。不出五秒,零七七便失去了意识。
柔和光芒抚过眼皮,零七七睁开眼,猛然发觉自己的四只眼睛居然都恢复了视觉。他讶异地转动犄角上的双眼,看向自己的脸,发现五官变得完好如初,丝毫不见溃烂之色。原本长满脸部和腹部的血泡全部消失。
柔软的床榻令零七七很是不适应,他的恢复能力很强,清醒后直接下地。当踩到坚硬的地板时,他才安心了一点。零七七环顾四周,对周围的一切倍感陌生。四面八方皆是苍白墙壁,这让习惯了昏暗环境的他无处安放自己的视线。
零七七往后走了一步。光滑的地面更是令他不适。他的脚掌在被洞穴凹凸不平的地面反复磨破后早已适应。零七七走到墙壁前,背靠墙壁。在洞穴中每当遇到其他生物,零七七都会采取背靠石壁的姿势,可以有效防止其他生物从背后偷袭。
一阵有规律的声响吸引了零七七的注意。他向声源看去,发现是那个镶满晶石的石块走进了房间。
灭琅推开门就看见缩在墙角的零七七。他上下将零七七打量一番,确定零七七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后满意地点点头。零七七依旧警惕,四只眼睛齐齐注视着灭琅。灭琅自顾自的坐在了病床上。零七七依旧背靠墙壁,神经紧绷。
灭琅张了张嘴,又想起零七七并不能听懂自己的语言。零七七刚诞生就被送进了洞穴,听不懂,也不会说话。于是灭琅只能坐着,等零七七自己想通。零七七抚摸过平整的腹部,坑坑洼洼的血泡早已消失不见。他知道是灭琅帮了自己,初步判断灭琅没有危险。
液体流动的声响将零七七拽出思绪。他咽了咽干涩的嗓子。灭琅捧着装满液体的杯子,笑着看着零七七。他伸出捧着杯子的手,示意零七七来拿。零七七犹豫着上前一步,眼看就能够到杯子,不曾想灭琅竟收回了一点手。
零七七再次迈出一步,灭琅又往回收。零七七犄角上的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灭琅,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灭琅只是笑着,没有任何敌意,目光却令零七七感到无地自容。灭琅见零七七不再向前,笑容转化为无奈,将杯子举到他面前。
零七七些许犹豫地接过杯子,在灭琅的注视下饮下杯中的液体。原本干涩的嗓子瞬间得到缓解。这让零七七暂时放下了戒心。灭琅向右挪了挪,拍了拍左侧空出的位置。零七七坐了过去。
坚硬石块滑过零七七的胳膊。他猛地抽回手,瞪着灭琅。灭琅眼里满是欣赏,似乎很是中意这副躯体。就在零七七看似不知所措时,灭琅离开了。他看着灭琅石灰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房间重新寂静下来。
接下来几天,灭琅都会准点来看望零七七,零七七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四四方方的房间困住了零七七的思绪,他的世界只有苍白墙壁和黄白色灯光。他时而会感觉胸膛被挖空,像是有什么生物挖走了他的心脏,空落落的。日复一日,零七七开始期待灭琅的到来。
只有灭琅在的时候,苍白的房间才会显得不那么安静。虽然零七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他些许沙哑的声音令人心安。自从零七七搬进这间屋子,便没再吃过腐肉,饥饿也随之消失。除了每日定点送来的餐食,灭琅时不时会为他带来奇怪的食物。
有一次灭琅从袍子里掏出了一块红色的果冻状物体,放在了零七七尖锐的爪子中。零七七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将果冻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口腔内瞬间燃起火辣辣的疼,零七七不可置信地看向灭琅,眼睛镀上一层水润的光泽。
灭琅捧腹大笑,为零七七倒了一杯液体。零七七喝下液体后口腔不再发痛,只是在隐隐燃烧。第二天,当灭琅给他带来一块由一种紫色植物制作的甜品时,零七七果断没吃。灭琅也不说话,挂着一贯的笑容看着他。最后零七七妥协了,咬了一小口。
这是零七七第一次尝到甜味。他不自觉地点头,一口吞下剩下的甜品。再后来,每当零七七听到敲门声,他都会乖觉地坐到床上,等灭琅进来。
灭琅每次待得时间不长,每当他离开,零七七都会感觉自己又被四四方方的白房间吞噬。直到有一天,灭琅领了一个跟他长得十分相似的生物进来。新生物也是由石块拼接而成,比灭琅高上许多,也不似灭琅那般沧桑。
零七七没有排斥石人的出现。在灭琅的安排下,他渐渐学会了说话。
“灭琅。”
灭琅听到零七七开口呼唤自己的名字很是开心。怜爱地摸了摸他头上的犄角。零七七见灭琅开心,他也开心,学着灭琅的模样,笑了笑。
零七七终于能听懂灭琅的话,也能与他沟通,因此零七七很感激灭琅。他愈加渴望房间外的世界,他乞求灭琅带自己出去。灭琅刚开始看起来有些担忧,没有答应。
“我能保护自己。我是洞穴中的唯一幸存者。”
灭琅点了点头:“你的确很厉害。我可以带你出去,但你必须完全听从我的话。别让我担心。”
零七七见他松了口,立马点头答应:“我发誓。一定会听从你的话。”
灭琅欣慰地吐出一口白烟,走到房门前。在零七七期待的注视下打开了房门。零七七从病床上站起,一步步走向门外。他的步伐很缓慢,最终停在了门口。他转头看向灭琅,待灭琅点头同意,他才踏出房门。
门外是安静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头。灭琅向前走了几步,零七七很自然地跟了上去。灭琅领着他走过弯弯绕绕的走廊,他突然捕捉到了微弱的声音。随着两人向前走,声音越来越大。零七七想要辨认出声音在说些什么,随着声音变得清晰,他发觉这不是说话声,更像是噪音。
许多生物的喊叫声混为一体,直冲颅骨。零七七停下脚步,似乎有点忐忑。灭琅的嘴动了动,但噪音太大,他根本没听见灭琅说了什么。只见灭琅用一截截石块拼接成的双手掀开面前的门帘。
尖锐的噪音和灯光迎面而来。零七七的心跳瞬间加速,皮肤变得滚烫。等他回过神,灭琅早已走上了看台。灭琅站在看台边缘,俯瞰他的角斗场。角斗场内两名角斗士正在厮杀,刺耳的欢呼声如同涟漪在观众席中散开。
灭琅吸一口烟,津津有味地观看起角斗。等角斗结束,他才看向不知何时走上看台的零七七。当零七七看到挥洒的血浆,断裂的肢体,听到痛苦哀嚎,瞬间回想起那个暗无天日的洞穴。他转过头,对上了灭琅期待的目光。
零七七明白这将成为他的归宿。
很快,灭琅为零七七安排了第一场角斗。众目睽睽之下,他踏进了角斗场。这一步,便是三百年。零七七迅速解决对手,角斗场对他来说不过是另一个在光明下的洞穴,都是厮杀的战场。
对手的身体在零七七手下颤抖,爪尖划开脖子上的皮肉,血液喷溅。随之而来的是观众的热烈欢呼。零七七有些茫然,抬起头对上对准自己的灯光,和观众的滚烫目光。他的喉咙被巨大血块堵住,洞穴内即将忘却的,由血浆铸就的日子重返颅骨。
昏暗的通道渐渐抚平零七七焦躁的内心,完全没注意灭琅已经走到了跟前。
“感觉如何?”
灭琅苍老的声音传来。
零七七猛然抬头,对上灭琅闪着黯淡红光的双眼。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欣赏,怜爱,和兴奋,这让零七七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你喜欢吗?”
“这是角斗。老朽年事已高,因此很喜爱这群富有魄力的角斗士。”
“喜爱吗……”
灭琅没有听到零七七的后半句话:“怎么样?你喜欢吗?想不想成为一名角斗士?”
通道内陷入寂静。零七七没有立刻回答灭琅的问题。
灭琅的目光渐渐冷去,这是零七七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冷漠。这种刺骨的态度零七七无法接受。
“我喜欢。我想成为一名角斗士。”
灭琅的目光再次变得怜爱,零七七觉得自己的回答肯定是正确的。
“很好,很好。老朽就喜欢这般富有勇气的性格。老朽坚信你一定能成为肆星最强的角斗士,老朽静候那一天的到来。”
这份期待让零七七的日子有了盼头。他怀揣着灭琅的期盼,赢下了一场又一场角斗。直到有一次,零七七的对手在绝境中咬下了他的肉翅。两人经过漫长的厮杀,精神临近崩溃。对手许是想要震慑零七七,于是当着他的面吃掉了肉翅。
吃掉肉翅的举动的确惹怒了零七七。他化作气体冲向对手,将身体撑到最大,包裹住了对手。下一瞬间,他重新化作固体,对手全身的骨骼被挤碎。零七七虽然赢下了角斗,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彻底失去了肉翅,这令他之后的角斗变得极其困难。
下一场角斗,零七七差点失手。他丧失了空中优势,在最后掰下了对手的头颅,可是自己的喉咙也被划开。温热血液顺着胸膛快速流下,零七七试图用双手堵住伤口,但无济于事。他被抬下角斗场,送去急救。
意识朦胧间,零七七看见了灭琅。灭琅安抚般轻轻触碰他背后的伤口,眼神满是可惜。在注意到零七七的目光后,他露出一个笑容,表示对零七七胜利的认可。零七七满足了。他心满意足地沐浴在灭琅认可的目光下,任由血液汩汩流出。
“可惜了。老朽可以救活你,但如你所见,失去了肉翅也就意味着失去了角斗场的一席之地。意味着你彻底失去了荣誉,失去了胜利。”
灭琅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零七七不寒而栗。他不顾喉咙上被撕裂的伤口,想要抬起头,去看灭琅。灭琅将烟斗送入嘴中,烟雾渗出石缝,在零七七眼前盘旋。零七七挣扎着,灭琅视若无睹。
这一瞬间零七七彻底意识到了失去实力的恐惧。他不怕失去荣誉,也不怕失去胜利,他怕的是失去灭琅的喜爱。
灭琅看着零七七眼里流露出的恐惧,惬意地又吸一口烟。
“你想要活,更想要拿回肉翅,继续当伟大角斗士的活。是吗?”
在零七七迫切地眼神下,他继续道:“老朽可以帮你。但你必须自我了结。”
零七七因为激动晃了一下被撕开的脖子,血液溅到灭琅的袍子上。 他不满地拉过袍子,零七七没有注意到这一举动。
“如果你想要,就必须自我了结。否则老朽没法帮你。相信老朽,就当是你短暂的死了一瞬间,当你再次醒来,你会重新拥有肉翅,拥有荣誉和胜利。”
灭琅在说后半句时双眼不经意流露出期待。零七七的生命即将消逝,但他只想抓住灭琅这一瞬间的期待和喜爱。
“告诉老朽你的抉择。死亡只是一瞬,而伟大和荣誉是永恒。”
血液喷射到灭琅脸上,渗入石缝,在他的身体里晃荡。零七七的头颅滚下病床,停在灭琅脚边。他一手拎起袍子,另一手将烟斗送入口中。
零七七做出了抉择。他用手亲自扯下自己的头,本来喉咙上的伤口就几乎横穿脖子,零七七只需轻轻用力,头和身体应声分离。灭琅曾说,他喜欢零七七这般富有勇气的性格。能够自我了结,或许是生物能拥有的最大勇气。
灭琅面无表情地叫石人处理零七七的尸体,不过一会病房便焕然一新。灭琅走进角斗场高层自己的书房,打开一扇平时一直保持关闭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零七七完好无损的躯体。
晶莹剔透的培养皿内零七七正安详的漂浮着。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背后长着一双崭新肉翅,甚至连一丝血渍都没有。培养皿内的液体被抽干,灭琅耐心等着。
零七七很快苏醒。他的记忆停留在头颅摔下病床时的场景。那时他的视线天旋地转,还能听到头砸向地面的那一声闷响。零七七的身体在幻痛,能清楚地感知到脖子处令人作呕的痛觉。他第一个看到的生物便是灭琅。
怨气涌上心头,临死前的痛苦被零七七发泄在了灭琅身上。灭琅没有理会他充满怨恨的目光,挂着和往常一模一样的笑容,凝视着零七七。笑容所明示的喜爱几乎是瞬间抚平了零七七心中的怨恨。
灭琅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褪下沾染血迹的袍子,换上另一个干净,同样缀着鲜艳色彩的长袍坐在了沙发上。零七七跟随他的脚步走出房间,关上门。在灭琅的眼神示意下坐到了他对面。
“有任何身体部位不舒服吗?”
零七七立刻摇头。
“依旧是一场精彩的角斗。直拳打的很漂亮。”
零七七一动不动地坐着。
在这之后零七七依旧角斗。每次他赢下胜利后,灭琅都会毫不吝啬的给予夸赞。两人逐渐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只要零七七受到不可磨灭的伤害,他便会自我了结,重新拥有崭新,处于顶峰的躯体。
起初,零七七并不愿再面对临死时的痛苦和绝望。但一旦灭琅失望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便觉得死亡的痛苦相较于灭琅的失望不值一提。
零七七本以为日子会这么过下去。如果可以独享灭琅的怜爱,他自愿接受死亡的痛苦,他会保持绝对忠诚。直到有一天,零七七看到了另一个角斗士。观众极致热烈的呐喊和角斗士游刃有余的动作不知为何制造了危机感。
角斗结束后,零七七像往常一样去到了灭琅的书房,开门却看见了刚刚的角斗士。角斗士高大的体魄,完美的肌肉线条衬得坐在一旁的灭琅更为矮小。他虽然刚经历厮杀,身上的伤口却寥寥无几。
“你来了。”
灭琅突然开始咳嗽,零七七下意识上前想替他接住咳出的石子,角斗士却先他一步。他麻利地弯下腰,接住从灭琅嘴里崩出的石子,精准无误地抛进一旁的垃圾桶。零七七顿住了。灭琅显然注意到了零七七的反常,示意他站过来。
零七七撞开站在面前的角斗士,留下一个充满挑衅的眼神。从灭琅的目光中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躯体更加完美,更受灭琅喜爱。零七七捕捉到角斗士落寞的眼神,得意地抖了抖肉翅。
“这是权臣。老朽想你们应该认识一下。”
第65章 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零七七对上权臣的双眼。他的眼睛呈现出一种腐烂的金色。身躯由一条条镀着蓝色光泽的钢管铸成。
“权臣帮了老朽很多。他也是角斗场的顶峰战力之一。”
零七七不以为然。
之后,零七七开始单方面和权臣较劲。他更加卖力地角斗,时刻保持最佳状态。这意味着只要在角斗过程零七七受了伤,他就会自我了结,重新铸就身体。每次,他都能清楚地感知到爪子划开喉咙时的痛觉。血液喷洒,头颅砸向地面,零七七甚至能感受到大脑的震颤。
一次次的死亡经历令零七七的精神处于紊乱边缘。在角斗中他开始变得残暴,愈加接近在洞穴中那种走投无路的状态。
零七七像往常一样挤碎对手的颅骨,获得胜利。他的脚踝脱臼,明明是稍微休养便可以恢复的伤,可是他却无法忍受。零七七拖着受伤的脚走进通道,刚准备用手捅穿喉咙,却看到了靠在黑暗中的权臣。
富有光滑蓝色光泽的躯体隐藏在黑暗中,体魄丝毫不逊色于零七七。零七七停下手上的动作,刚结束角斗的他浑身沾满血渍,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面,在空旷的通道内回荡。
“脱臼是小伤。你只需要休养两天。”
明明是好心劝告,零七七却认为权臣在嘲讽自己。
“不需要。”
权臣直起身体,走到零七七面前。他比零七七矮上半个头,零七七很享受这种近距离下,自己能够俯视他的感受。
“你这样多久了?”
“什么?”
零七七一时间没听懂权臣的问题。
“自我了结。”
零七七瞬间警惕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权臣的左眼周围镶嵌着一块细长的金片,很明显的改造痕迹。
“其他生物摸不透你时刻保持最佳状态的方法,但我知道。我很清楚每场角斗结束后你都会撕开自己的喉咙,任由自己人首分离。”
零七七没有说话,死死盯着权臣。
权臣重新靠向灰暗的墙壁:“死亡是所有生物终要面对的。也是所有生物最惧怕的。虽说所有角斗士都抱着殊死拼搏的心态踏入角斗场,可是真正面对死亡时都会颤栗。包括我。”
“每当我即将斩断头颅时我的手都会控制不住地颤抖。血肉割裂的痛觉和面对死亡的绝望每个生物只需要面对一次。仅仅是一次都被视为最恐怖的事物。但我们却需要面对无数次。”
“我很清楚当头颅被砍下时的感受。每一块肌肉都会绷紧,双眼灼烧般痛,渗出点点液体。先是皮肤,再是肉和血管,最后是骨头。脖子彻底断裂,但是你还没完全失去意识。痛觉和绝望会一直残存,我还能听到自己的头撞向地面时的闷响,听到灭琅拉起袍子的沙沙声。”
“我很清楚你的痛楚。或者说我们的痛楚并存。”
权臣异常平静地描绘出反复死亡的场景。零七七却感到无比烦躁。
“辛苦了。”
零七七疑惑地抬头看向权臣。这时的他才意识到只有自己在较劲。权臣根本没把他当作威胁,反而诚心实意的安慰他。
这让原本因为权臣的出现才不断自我了结的零七七瞬间泄了气。
权臣见零七七呆滞地看着自己:“没必要为了别人不断承受死亡所带来的痛苦。你现在只需要走到医疗室,让医师为你接好脚踝,休息两天。”
他见零七七一直没有动作:“你还能走吗?需要我陪你前往医疗室吗?”
要是换做之前的零七七一定会觉得权臣在嘲讽他。但现在的他明白权臣根本不想与他为敌。
这份关心甚至让零七七不知所措。他拼命想在权臣的语气中找出挖苦,或是嘲讽的意味,但留给他的只有轻描淡写的慰藉。零七七在灭琅以外的生物身上寻到了怜惜。
权臣目送呆滞的零七七拖着脱臼的左脚消失在通道尽头。
零七七走进苍白的病房,他下意识认为自己应该捅穿喉咙。这样才能拥有完美无瑕的躯体,才能不断获得胜利,获得灭琅的喜爱,比过权臣。
最后,零七七还是听从了权臣的劝告。不出所料,脱臼的脚踝在休息一天后便完好如初了。短暂脱离死亡的痛苦的零七七,抱着好奇的心态在角斗场里寻找权臣的身影。许多天过去了,还是不见权臣。
直到一周后,零七七赢下角斗,准备去找灭琅时突然听到了权臣的声音。陌生而又扭曲的声音令零七七畏惧。他从未听过灭琅用如此冷漠的语气说话。房门被突然推开,零七七立刻后退一步,却还是撞上推门而出的权臣。
零七七首先感知到的是身上湿漉漉,粘稠的血液。他看向权臣,发现权臣的脸血肉模糊,血液淌下他的胸膛,在自己身上也沾染出一片血迹。他的身体更是惨不忍睹,残缺的肢体和被掀起的皮肉,令零七七愣了愣。
权臣似乎也很惊讶。随即心情又沉闷下去。他侧过身子,让开一条道。就在零七七轻轻蹭过他皮开肉绽的身体时,他悄声说了一句话。
“你想要灭琅的宠爱,尽管全部拿去。喜欢我血肉模糊的身体吗,很快就是你的了。”
不等零七七感到震惊,权臣已经离开了。零七七的目光一直追随他的背影,直到灭琅呼唤自己。
“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
零七七顺从地走到灭琅对面,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坐到了沙发上。
“权臣怎么了?他怎么会变成那副模样?”
“角斗上的失意罢了。老朽相信他很快便会重振旗鼓,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角斗场里。”
“他败了?”
灭琅没有回答零七七的问题:“你的脚踝怎么样了?”
灭琅关心的语气让零七七恍惚。这跟刚刚他站在门外,听灭琅和权臣对话时的冷漠语气截然相反。那种语气甚至称不上冷漠。冷漠至少还算做一种态度,灭琅根本没有语气。身受重伤的权臣在他眼里就像是一个破损的烟斗,扔掉再重新找一个便是。
灭琅见零七七迟迟没有答复,不甚满意地抬眼看了他一下。
“小伤。已经好了。”
灭琅得到想要的答复后收起失望的眼神。
“既然如此,晚上老朽给你安排一场角斗,你没问题吧?”
“可以的。我没问题。”
“很好。”
零七七推开书房门,从灭琅嘴里流出的烟雾追赶他的背影,缠绕住背后那双宽阔的肉翅。他顺着走廊走向角斗场高层的休息室,在半路碰到了权臣。
权臣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脚下形成一片血泊。他的右手消失不见,肩膀处一个泥泞的断口清晰可见。他垂着头,身体向一侧倾斜,看着马上就要倒向地面。零七七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想到不久前权臣曾提出要陪自己前往医疗室,零七七终是停下了脚步。
“喂,怎么站在这不动。”
权臣勉强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的零七七。
“我在等你。”
他的声音异常干涩,不像往常那般冷冽,似乎还带有一丝颤抖。
“等我?有什么事吗?”
零七七很是不解。
“抱歉。刚刚不应该那么说你。”
零七七愣了一瞬,没想到权臣竟会向自己道歉。
“这有什么。我根本没放心上。”
权臣满是血洞的脸上变出一个微笑:“那便好。”
零七七霎时间有点不好意思,上下将权臣打量了一番:“你怎么搞成这样?你不是很强吗?”
“一对一的情况下我的确可以战胜角斗场的所有角斗士。奈何在战争里我寡不敌众。”
“战争?”
权臣面对零七七怀疑的眼神,突然笑了出来。血液从他的嘴里喷出,在零七七的胸膛和胳膊上溅出一道血迹。
“灭琅的耐心见长啊……”
权臣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你的伤没事吗?我陪你去一趟医疗室。就当是还了一周前你帮我的人情。”
“不用了。”
“别逞强了,你的脸皮都要掉了。”
权臣脸上的皮肤向下滑落,看起来随时都会掉向地面。
“真的不用。我很好。你的人情已经还了。”
“什么时候的事?”
根据零七七的记忆,权臣上一周根本没出现在角斗场,两人都没见到彼此。
权臣用仅剩的手撑起身体,脚掌从血泊中带起几根血丝。
“快了。就在不久以后。”
“喂!权臣!你要拖着这么严重的伤去哪?”
权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零七七不要跟上去。零七七虽然疑惑,还有些担忧,但毕竟权臣的事和他没关系,就没有跟上。
肆星作为永夜星球,黑空永远笼罩着角斗场。肆星上的居民根据星光的闪烁程度判断时间。此时此刻,零七七头顶的大片星光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刚从睡梦中醒来,算是肆星的早晨。
昨晚的角斗异常激烈。对手硬是割断了零七七的一只胳膊,挑断了他的脚筋。零七七不能站立,最终还是险胜。这要归功于背后这双肉翅。
照耀角斗场的光束渗进窗户,是昏暗房间内的唯一光源。零七七早已习惯洞穴内的黑暗环境,平时从不开灯。他站在镜子前,富有肌肉感的躯体在镜面上留下线条流畅的黑影。四肢齐全,丝毫不见任何伤势。
零七七刚出门就看到了权臣。许多角斗士都住在灭琅的角斗场内,于是灭琅单独空出来一层,专门给角斗士作为栖息地。权臣就住在零七七斜对面。
零七七关门的动作顿住,没有掩藏好眼里的震惊。权臣就靠在门框上,身体完好无损,处于绝佳状态。他也注意到了原本经历过昨晚角斗,伤痕累累的零七七,此刻毫发无伤。
权臣不像零七七那般惊讶,平静地注视零七七向他走来。
“你和我一模一样,对吗?”
权臣点头。
零七七生出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觉。他无法忽视权臣疲惫的目光。他刚要说话,却被权臣打断了。
“灭琅有说你今天要面对哪个角斗士吗?”
零七七摇了摇头。但当权臣问出这个问题后,他已经猜到了。
权臣安抚般扯起一个笑容,腐朽黄金般的两个眸子注视着零七七。
“走吧。”
零七七麻木的跟随权臣的脚步,向角斗场走去。
“你的编号是零七七?”
许是权臣看不下去这般寂静的走廊,开口问零七七。
“对。你的编号呢?”
“零七六。看来七这个数字很是幸运呢。”
零七七不明白为什么权臣还能若无其事地和自己闲聊。明明两人即将踏上角斗场,相互厮杀。他对权臣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感到气愤。
“是啊,真幸运。灭琅单单给你起了名字。”
权臣的脚步顿了顿。零七七瞬间后悔刚刚脱口而出的话。
“你喜欢我的名字吗?”
零七七思考片刻:“挺好听的。”
“喜欢就好。”
越靠近角斗场,零七七的步伐就变得越沉重。权臣依旧平静,连行走速度都一直一致。
两人走到角斗场最底层,站到了通往角斗场中央,黑漆漆的通道里。
“你会记得我吗,零七七。一直记得?”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零七七客观道。
在漆黑通道里零七七看不清权臣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高而纤细的身影。
“如果我赢了,我会一直记得你的。我保证。”
零七七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一道迫切的视线正凝视着他。
“如果我赢了,我也会一直记得你。”
权臣还是没动。
“我保证。”
黑暗中,权臣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他离开了,走向角斗场的另一侧通道。
通道内陷入安静。零七七心中生出诡异的感觉。他惊觉明明自己就站在角斗场外,却听不到一点噪音。没有观众的叫喊声,也没有主持人刺耳的广播声。
就在零七七疑惑之时,他望见权臣走出了对面通道。权臣的身影很模糊,他静静站在角斗场中央,等着零七七。零七七犹豫了一瞬,踏入了角斗场。
想象中刺眼的白光没有袭来,只有无边无际的黑空。零七七环顾四周,观众席上空无一人,只有灭琅站在看台上。略微佝偻的身影就像是一块陈旧的石块。
没有任何预警,权臣的双拳砸在了零七七腹部。零七七迅速做出反应,用尾巴保持平衡,被打的向后退去,身形依旧稳定。权臣没有停歇,向零七七冲去,不断击打。零七七陷入被动,只能防御,被逼向角斗场边缘。
背部肌肉收紧,生长在脊柱上的骨刺刺出后背,肉翅随之展开。零七七跃起,脱离权臣的攻击范围,凌驾在空中。零七七原想喘一口气,却见权臣背部,形似钢管的皮肤开始扭曲,重塑成一对翅膀,向他袭来。
零七七从不知道权臣拥有翅膀。他全身由一种散发着蓝色金属光泽的肌肉线条覆盖。这些肌肉线条无比粗壮,异常坚硬,没有丝毫肌肉应该拥有的软嫩特征,像是一根根钢管从上到下插在皮上。
权臣摆动身后略显僵硬的翅膀向零七七袭去,零七七被打的措手不及,暂时只能躲闪。权臣并不擅长天空战,他的目标是将零七七拖到地面。
零七七见权臣一直盯着自己的脖子,因此一直抬着双手,随时准备抵挡他的攻击。下一瞬间,权臣果然向他冲去,尖锐的双手刺向他的脖子。零七七做出预判,伸手准备擒住权臣,权臣却在即将撞上零七七时忽然向下俯冲。
权臣的手扎入零七七的大腿,他利用自身体重,和拍打翅膀的力量拖拽零七七,两人逐渐靠近地面。零七七试图对抗往下拉的力量,权臣死死箍住他的双腿。权臣的双手由六根蓝色肌肉线条组成,指尖被削的异常尖锐。
指尖在肉里越扎越深,直到碰到腿骨才堪堪停下。剧痛削弱了零七七的力量,两人一同倒向地面。权臣立刻贴到零七七背后,用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权臣坚硬的肌肉与零七七粗糙的皮肤相互摩擦,权臣双臂愈加使劲,即将掰断零七七的脖子。
摩擦手心的触感消失,权臣的双臂落空。零七七化作液体顺着权臣的胸膛和腹部流下,流到他的背后,再化作固体。两人换位,换做零七七绞住权臣的脖子。抵住零七七腹部的翅膀开始变形,一根根肌肉向内收缩,再弹出,刺入他的腹部。
血液瞬间喷溅到权臣后背。原本组成翅膀的肌肉线条刺入了零七七腹部,不断往深处扎。零七七双腿蹬上权臣后背,硬生生将腹部拔出。容不得喘息,他急忙站起,用左手捂住肚子上的血洞,暂时止住血液。
零七七想与权臣拉开距离,向后退去,不曾想权臣紧追不舍。权臣的翅膀向体内弯曲,金属蓝色的肌肉线条重新变为平整的背部。零七七凭借犄角上的眼睛预测权臣的走位,俯身躲过攻击,向另一侧滑步。
权臣紧紧跟随零七七的动作,竟先一步侧滑,拦住了他。权臣的脚掌长有洗盘,大大减少急停所需的力量,和对关节的伤害,可以轻松调转方向。权臣撞向零七七,零七七伸出尾巴钩住他的腿,试图将他扳倒。
第66章 权臣迭代
脚底的洗盘牢牢粘在地面,无论零七七如何用力,权臣纹丝不动。他伸出六根手指,瞄准零七七的脖子。零七七松开尾巴,抬手格挡权臣的攻击。他的攻击停在空中,忽然改变角度,从直拳变为右勾拳。
零七七硬扛下这一拳,大脑撞击颅骨,视野开始晃动。权臣收回手准备接上一击,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被拽向空中。零七七故意没有防御,箍住权臣攻向自己的手,将他带上天空。不等权臣背部的肌肉线条重组,零七七以最快速度向下俯冲,抵住他的身体撞向地面。
气流刮过后背,视线逐渐模糊,直到沉重声响在角斗场内炸起。权臣重重砸向地面,他的左手率先触碰地面,瞬间被粉碎。零七七一脚踩住他的肩膀,用手抓住他软绵绵的左手,向后扯去。随着皮肉撕裂的声响,零七七因惯性向前踏步,手握权臣血肉模糊的左臂。
金黄色的血液喷了零七七一身,像是融化的黄金紧贴皮肤,顺着大腿慢慢流下。还带有余温。被扯下左臂的权臣几乎是立刻便站了起来,任由血液流出肩膀处的断口。零七七依旧死死抓着权臣的断臂,他抬起头,看向看台上的灭琅。
零七七就这样仰望了好一会,灭琅始终无动于衷。零七七把目光投向权臣,角斗场没有必须杀戮的规则,只要一方肯投降,角斗也会结束。他盼望着。盼望权臣会知难而退,放弃角斗。
角斗场寂静无声。血液的腥臭味扩散开来,滴落地面的声音异常清晰。权臣的手被自己的血液吞没,他在血泊中缓缓站起,丝毫没有弃赛的意思。
“你失去了左臂,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投降吧,至少你还能活。”
金色血液附着在金属蓝的手臂上,权臣肩膀断口处的肌肉线条开始蠕动,拧成一簇,止住了血液。
“很难想象灭琅居然选了一个这么天真的角斗士顶替我的位置。别傻了,零七七。我们两个之间只能活一个。你和我都别无选择。”
不等零七七回答,权臣再次向他攻来。零七七犄角上的眼睛为他提供了上帝视角,轻松捕捉权臣的运动轨迹。零七七接连接住权臣的攻击,权臣只剩下一只手终究敌不过零七七,被压倒在地。
金色眼眸近在眼前。零七七能清楚地看见瞳仁内潺潺流动的液体,像是权臣体内的血液被灌入了眼珠。权臣意图挣开零七七的控制,却被他狠狠抵在地上。零七七的双手用力摁住他的肩膀,却小心避开了左臂处的伤口。
“弃赛吧,权臣。这是你的唯一退路!”
权臣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肩膀随着呼吸在零七七手下起伏。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我很希望我有,我更希望你有选择的权利,零七七。”
权臣的话语令零七七感到迷茫。他抬起头,再一次看向灭琅。他能感受到灭琅在用失望的眼神瞧着自己,换做以往,他早就无法忍受,定会撕开权臣的喉咙,向灭琅证明自己的价值。
零七七低下头,注视权臣的双眸:“你只需要说出弃赛两个字。我知道这很难。丢下荣誉,丢下胜利,这对于角斗士来说无疑是耻辱。但是你至少可以活下来。活着才最重要,不是吗?”
权臣肩膀处的伤口渗出血丝,与零七七的手掌粘连。他沉默不语。
“如果你不想弃赛,那就我来。”
当权臣说出比起自己,更希望零七七有选择的权利时,零七七突然不再惶恐。不再惧怕失去灭琅的喜爱。权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从未有所图谋。只有祝福和怜惜。
零七七松开手,站起身,刚准备向灭琅喊出弃赛,就被权臣猛地撞向地面。零七七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权臣甩下粘在肩膀处的碎肉,向零七七逼近。权臣的动作越来越快,每一次攻击都打向致命部位。
虽然权臣不断提速,但是失血过多还是导致他的动作逐渐变形。零七七不断躲闪,一直不还手。他不理解为何权臣不让自己弃赛。他试图停下脚步和权臣沟通,可是权臣丝毫没有停下攻击的意思,为了活命,零七七只能一直躲闪。
权臣忽然蹲下踢向零七七的左腿,零七七却反制住他,顺势抓住他仅剩的右手。零七七想要说话,胸口传来剧痛。他向下看去,权臣的右手扎进了他的胸膛。零七七瞬间恼怒,猛地拧过权臣的手臂,骨头应声折断。
零七七推开权臣,权臣的手耷拉在身侧,大臂的骨头被零七七折断。零七七看着权臣隐忍着疼痛,脸上没有一丝扭曲神色。零七七道歉的话还未出口,犄角上的双眼突然捕捉到一束金色液体向背后袭来。
金色液体蹭着零七七的脚底飞过,他即时飞起,躲过了攻击。金色液体紧接着冲向权臣。
“快躲开!”
金色液体刺入权臣右臂,在相互交叠的肌肉线条里蠕动,渐渐渗入身体。权臣注意到零七七焦急的目光,他抬起手,下一瞬间,无数形成束状的金色液体向零七七刺去。
零七七凭借犄角上眼睛给予的无死角视野躲过金色液体。他眼睁睁看着金色液体全部刺入权臣的右臂,渗入泛着金属光泽的肌肉线条,在表面留下密密麻麻的斑点。
零七七回过头,发现权臣断掉的左臂下的血泊消失了。血液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干涸。他扭过头,权臣就像是在等他一样,在零七七的注视下撕开了肩膀处刚刚结痂的伤口。
浓稠的金色血液淌向大地,形成一洼如同恒星光芒凝固而成的血泊。随着权臣抬起右臂,血泊向上拉起血丝,再慢慢分裂成锋利血珠。
“我的血液含有磁性液态金属,我可以随意操控自己的血液,无论是在体内还是体外。”
血珠向零七七刺去。零七七拍动肉翅在空中躲闪,血珠蹭过身体,留下道道血印。有惊无险躲过所有血珠,零七七俯冲向权臣。血珠调转方向从背后偷袭,零七七只好向上闪避,错过了攻击权臣的最佳时机。
血珠远比零七七要灵活,且密集。他无法毁灭血珠,两者相碰,他自己必定先被捅穿。血珠在空中形成一个半圆形,围住零七七。他被逼向角斗场边缘的墙壁。零七七冲向墙壁,血珠紧随其后,就在他即将撞上墙壁时,零七七忽然化作气体。
血珠穿过气体撞向墙壁,被晶石,金属和石块混合制成的壁面吸收。零七七趁此机会再次冲向权臣。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失去双臂的权臣站在地面,仰望零七七与黑空融为一体的暗沉躯体。
胸膛金属蓝的皮肤猛地蠕动,碎裂,流金血液喷涌而出。锯齿状的伤口挖开胸口,一颗颗圆润的脏器在金色血液下若隐若现。零七七根本来不及反应,血压使得血液在空中筑起一道高墙,笼罩住他。
滚烫血液掺杂着碎肉降临在零七七身上,他失去视野,眼前是无尽金色。血液粘稠的质地使得四肢变得沉重,零七七的速度有所减缓。他浑身暗色的皮肤被镀上一层金,和被自己血液吞没的权臣一模一样。
被切开胸膛的权臣被自己的血液从上到下浇灌。丝丝缕缕的流金血液附着在皮肤上,渐渐渗透身体。冷空气使得血液以极快的速度凝固,他抬起腿,拉扯出坚韧的金丝。
零七七全身皮肤突然开始剧痛。血液开始一点点切开他的皮肤,想要渗入肌肉。零七七瞬间明白权臣的意图。他撕开胸膛,血洗零七七,再控制血液切开零七七的身体。
身体被快速切割的痛觉使零七七颤抖。他注视着面前被金色血液完全覆盖的权臣,下一刻,化作液体。血液和零七七化作的液体逐渐融合,权臣试图控制血液剥离零七七,却连带着零七七一起撞向自己。
零七七终于接近权臣,化作液体的他用身体包裹住权臣,开始凝固。他现在只需要凝固,将权臣全身骨骼挤碎,就赢了。但是零七七没有这么做,他还想着让权臣投降,这样双方都能活下来。所以他只是通过化作固体的方式控制住权臣,没有杀他。
权臣被困在零七七体内,动弹不得。他明白零七七不想杀他,可是如果他不死,两个人就都得死。
“你在等什么呢,零七七?我帮你一把,好吗?”
零七七逐渐化作固体的体内只剩下金色。权臣的头颅依旧接在身体上,只是脖子上多出一道喷溅着血液的伤痕。金色血液从他体内流失,灌注到零七七体内。零七七此刻依旧紧紧包裹着权臣,他清楚地感知到权臣每一处僵硬的身体。
零七七变换回原本模样,接住权臣人首分离的尸体。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权臣就是不愿意投降,难道失败比死亡还要恐怖吗。
金色血液流出指间,角斗场内只剩粘稠血液流动时发出的微弱声响。掌声从身侧传来,不知何时灭琅已经走到了零七七旁边。零七七抬头仰望向他,看着他用满意地目光注视自己。
“聪明的策略,零七七。权臣试图用磁性血液渗入你的身体,你化作物质更为稀疏的气体反透,包裹住他以后挤碎了他的脖子。真是精彩啊!”
灭琅越说越兴奋,双眼迸射出晶石独有的光辉。
零七七迷茫地摇头:“不…….这不是我做的……”
灭琅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带着零七六的尸体跟我来。”
零七七乖顺的一手抱起尸体,另一只手提起断掉的头颅。他跟着灭琅走出角斗场,前往地下。地下场景与地上截然不同,逼仄的金属走廊局限了视野,冷气渗出墙壁围绕在两人身边。跟着灭琅走过一间间摆着冰冷器械的房间,最终停在了一道门前。
大门敞开,映入眼帘的是两排吊在墙壁上的尸体。走廊内没有任何腐臭味,只有冷空气清新的味道,这令零七七感到不安。尸体被整齐的挂成两排,吊在左右两侧墙壁上。
尸体一直向里延伸,直到走廊尽头。他们完全没有腐烂,都保持着刚死去时的样貌。灭琅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零七七下意识跟在他身后,实则意识早已迷惘。每一具尸体的样貌都有所不同,有的拼接痕迹极为明显。好几个明显不属于同一种族的身体部位被强行安插在一起。
走到走廊尽头,灭琅才堪堪停下。
“看来不过多长时间又要扩建了。”
只见走廊内挂满密密麻麻的尸体,已经到了尽头。只剩下两个钩子。
“权臣,把零七六的尸体挂上去吧。”
零七七向前一步,又转过头盯着灭琅。
“你说什么?”
灭琅无奈道:“你这副崭新躯体怎么还没老朽的听力好。老朽让你把零七六的尸体挂到钩子上,就和走廊里的其他尸体一样。”
“不。我说你叫我什么?”
“权臣。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零七七不可置信地盯着灭琅,手中抱着的尸体似乎在蠕动。他看向权臣被金色血液覆盖的脸。
“不。他才是权臣。”
灭琅一手抬起烟斗,吸了一口:“老朽看你是把脑子打坏了。”
零七七将权臣的尸体放在地上,一手捧着头,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脸上的血液擦干。
“这才是权臣。我不是。我是零七七。”
“我是零七七。”
零七七低声重复着自己说的话。
“够了,权臣。老朽没时间和你开玩笑,现在把零七六的尸体挂上去。一会角斗要开始了。”
零七七重新抱起权臣的尸体,看向左右两侧吊着的残尸。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零七七的瞳仁直径肉眼可见的膨胀。
“不用紧张。你只需要把尸体挂上去,我们就可以走了。这对你来说不难做到吧?为了庆祝你的胜利,老朽给你准备了你最爱的食物。”
零七七无路可退,展开肉翅,将零七六的尸体插在了挂钩上。尸体穿过挂钩发出粘腻的声响,由于零七六的胸膛破裂,挂钩只能陷入很浅一片肉,并不能很好固定住尸体,于是灭琅递给零七七两颗钉子。
一颗用来固定尸体,另一颗用来单独悬挂零七六的头。零七七从未如此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甚至能感受到心脏撞击内壁传出的震动。他的意识变得呆滞,麻木的捧起零七六的头,插在钉子上。
零七七做完这一切落在地上,瞬间被白烟包围。灭琅不断吸着烟,走廊内雾蒙蒙一片。
“这么快就到头了,只剩下一个挂钩了……”
灭琅边念叨着,边向出口走去。零七七第一次没有立刻跟上灭琅的脚步,而是伫立在零七六的尸体前,仰望插在钉子上的头颅。他的目光最后移到零七六尸体旁,空荡的挂钩上。
这是走廊里仅剩的空挂钩。零七七在想象自己的尸体挂上去的模样。
刚开始零七七十分抵触权臣这个名字。承袭这个名字就像是承袭了零七六,和地下走廊内挂着的所有尸体的死亡一样。粘稠的金色血液一直附着在零七七皮肤上,令他无法呼吸。
后来,零七七开始替灭琅在各个星球之间奔波。他杀的生物累积起来逐渐超过了地下走廊内的尸体。零七七本身背负的生命超过了权臣这个名字。他的精神逐渐走向混乱边缘,他有想过一走了之,最后发现自己别无选择。
零七七明白了零七六的意思。零七六和自己从来就没得选。
“权臣。我给你和夏溯安排了一场角斗。放开手去打。”
“是,灭琅。”
-
“再快点,权臣。不然老朽要赶不上了。这极有可能成为肆星角斗场最为精彩的一场角斗。老朽一秒都不能错过。”
就在刚刚,灭琅接到了非天要和夏溯决斗的消息。非天向来随性,没有和灭琅说他要和夏溯角斗的事,打了灭琅一个猝不及防。待灭琅晃动自己僵硬的石头关节走上看台,他临时发布非天和夏溯角斗的门票,没想到观众席此刻竟人满为患。
经常光顾灭琅角斗场的观众早就形成了判断。他们可以提前嗅到即将喷涌的血液,最为残暴的角斗。
“他们果然也来了。”
杰克,安咎,和宿罗一齐站在另一侧的看台上。安咎这时也看向灭琅,两人默契的将视线转向角斗场中央。
“你们赌谁会赢?”
宿罗在看台上踱步,没有一刻停歇。
“非天的招式诡谲多变,我们能做的只有相信夏溯。”
杰克听出了安咎的言下之意。面对可以徒手撕开空间的非天,夏溯的胜算前所未有的小。
灯光开启,刺眼灯束照射在兑方向的通道门口。灯光将来者本就纤细的影子拉扯的更为长,投射在地上。
“这是谁啊?夏溯整容了?”
宿罗盯着从通道内走出的人类女性,大声道。
“非天。”
“什么?非天?”
宿罗不可置信道。
“你怎么也学会胡说八道了,杰克。这怎么可能是非天。他不是一个长得像人类男性的不知名生物吗。”
“杰克没有胡说八道。这就是非天。”
安咎将注意力集中在向角斗场中央慢慢靠拢的生物身上。
生物的姣好容貌被灯光渗透,清透易碎,脚步轻盈无声。
第67章 生物之巅
“夏溯!夏溯!夏溯!”
观众席爆发出阵阵呼声,齐齐呼唤角斗场的王者。他们用肢体拍打身体,声波震荡,整个角斗场都在摇晃。
灯束落在震方向的通道门口。在震耳欲聋的呼声中,夏溯登场了。
在她踏入光亮的瞬间,呼声骤然增长,她的名讳与围绕角斗场的血雾融为一体,每一片墙壁上都曾沾染她的血液,响彻肆星。
夏溯走到非天对面,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正好可以平等对视。非天的身体忽然拉长,腹部长出新的血肉,直到她可以俯视夏溯。
“所有生物都在替你欢呼,就像是你胜券在握一样。真让我嫉妒。也多少帮我加油一下嘛。”
非天扫视观众席,他们依旧在呼唤夏溯的名讳,永不疲倦。
“这是我的主场。”
银光刺出后背,皮肉翻滚,七根触手扒开层层肌肉,展露身型。触手扎进地面,将夏溯抬起。角斗开始。
夏溯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非天的步伐上。通过步伐她可以捕捉到非天的行动轨迹,从而预测她的攻击。同时,夏溯也在寻找非天的破绽,她想要知道非天到底身为何物。
非天迫不及待地向夏溯冲去,夏溯送出触手进行阻拦。血肉撕裂的声响在角斗场内无比清晰,触手捅穿非天的腹部和胸膛。夏溯想要收回触手,却发现触手陷在非天体内,纹丝不动。
腹部和胸膛上的伤口瞬间愈合,非天体内的血管攥住触手,不让夏溯将其抽回。非天开始转动身体,触手被他牢牢控制住,连带着夏溯一起甩向角斗场边缘的墙壁。伤口一缩一张,夏溯被抛出。
视野旋转,夏溯重新获得触手的掌控权。她利用触手迅速抵住墙壁,稳住身形。当她抬起头看向非天时,非天身上的血洞早已消失不见。
初步判断,非天拥有变态的自愈能力。这令夏溯异常头疼。她注定无法在短时间内打败非天。非天再次向夏溯袭来,夏溯注视她的步子,随着她偏移重心,自己也随之偏移重心。四根触手向非天刺去,她却消失了。
夏溯立刻回头,却还是被非天踹了出去。明明非天的体型只比夏溯大那么一点,但是力量大好几倍。刚刚夏溯用三根触手扎在地里,保持着最为坚固的三角阵,还是被非天踹得不稳。非天不给夏溯喘息时间,向着她奔去。
触手在灯光下闪动,以不同角度刺向非天。非天再一次消失。夏溯已有防备,立刻收回触手向着出现在后背的非天刺去。非天刺耳的笑声近在咫尺,一下下剐蹭夏溯的颅骨。回身,对上非天漂亮的眸子。
身影转瞬即逝。非天明明都要撞在夏溯身上了,又消失不见。她突然从侧边出现,利落的打向夏溯腰侧。夏溯被打的向后退出两步,她明白了非天的招式,召回触手。
非天从各个方向向夏溯发起攻击。她的身影无处不在,将夏溯团团围住。夏溯把七根触手分散开来,抵御非天的攻击。刚开始她还能精准捕捉到非天的形迹,可是随着非天的速度越来越快,夏溯的视野里全是她扭曲的残影,夏溯无法分辨。
身体各处传来痛感,夏溯必须脱离非天的包围。夏溯收起所有触手落在地面,背部肌肉极度紧绷,再松开。全部触手弹射而出,将非天的包围撕裂。夏溯趁机甩出触手扎向远处的地面,把自己拉离非天。
残影逐渐消散,只剩下一个非天凝视着夏溯。刚刚非天在夏溯周围撕开了无数道空间裂口,她在裂口之间穿梭,只要速度够快,就可以形成无数个非天的假象,包围夏溯。夏溯的皮肤被割开,细小血痕遍布全身。伤口却很浅,不会危及生命,只是隐隐作痛。
非天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也就是长着密密麻麻划痕的夏溯。
“刚刚我有数次机会可以终结你,可是我没有。毕竟如果你一下就死了,就没意思了。是时候使出全力了,夏溯。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非天看夏溯无动于衷,于是抬起手。夏溯不知道她准备干什么,时刻保持警惕。
手指轻轻摁压脖子上的皮肤,当夏溯意识到非天炙热的抚摸时已经完了。两人间隔数十米,非天在所有生物的注视下站在原地,手却抓住了夏溯的脖子。
非天的胳膊陷入空间裂口消失,在夏溯面前出现,掐住了她。非天身侧的皮肤鼓出四个鼓包,破裂时四只手爬出身体,穿过裂口钳住夏溯四肢。
自己窒息发出的声音在夏溯耳边回荡。立在身后的触手射出,将控制住夏溯的五只手全部砍断。她落向地面,大口吸着气,身上的划痕越扯越开渗出血液。
“生物在经历过濒死时的痛觉后往往能激发出更强潜质。感谢我吧,感谢我为你增加了你那不堪一击的胜算。你应该意识到了我们之间的差距,从现在开始你的目标就是取悦我。成为一个令我满意的对手。”
看台处的栏杆发出脆响,应声被杰克折断。
安咎看向杰克:“不能着急。我们要相信夏溯。”
“相信她能打过一个能随意撕开空间,拥有变态自愈能力,还能长出更多手的对手吗?”
宿罗毫不留情的指出事实。
“我们必须相信。”
夏溯在缓冲片刻后站起,她甩出触手以最快速度刺向非天。触手在触碰到非天的那一刻瞬间分解。银色皮肉碎裂成颗粒在空中漂浮,裂缝一直延伸到夏溯后背,直到背部肌肉也开始慢慢分解。
无奈,夏溯只能亲自斩断正在分解的触手,防止分解波及到自己后背。被斩断的触手彻底化作颗粒,颗粒悠悠飘动,像是寒霜迎着夏溯而来。夏溯的左手乍痛,低头看去左手竟在以缓慢的速度分解。
先是皮肤被剥掉,分裂成肉色颗粒轻轻拂过夏溯脸颊。再是肌肉和骨骼,肉红白三种颜色的颗粒漂浮在夏溯眼前,心脏猛地跳动。
随着非天的笑声在鸦雀无声的角斗场内回荡,夏溯左手的分解速度逐渐加快。她不能再犹豫下去。
九根触手一齐刺向非天,夏溯时刻注意她的动向,只要她消失,夏溯就会调转方向。非天一动不动,触手的尖端在强光下星点,从各个角度扎进她的身体。夏溯感受到触手传递来的空无一物的触觉,她失手了。
只见非天左右两侧身体长出崭新血肉,大坨的肉分裂成七只手,加上原本的两只正好是九只。每一只手都攥着一根触手,将夏溯死死箍住。 夏溯已经不再感到震惊,或是任何情绪,脑子里只有如何打败非天的思考,和身体分解时的痛觉。
极少有生物能抓住以最快速度移动的触手。即使有生物能够抓住,肢体也会被触手的摩擦力烫伤。非天却安然无恙。她上前一步,下一秒出现在夏溯面前。非天带有红晕的脸近在咫尺,笑盈盈地盯着她看。非天的脚抵在夏溯胸前,猛地将她踹飞。
触手立刻返回夏溯身侧,扎向地面重新找回平衡。
“你们最好再加把劲。”
身体两侧新长出的七只手融回体内,剩下原本的那两只。
夏溯抬起手,发现左手手掌已经完全分解,小臂已经出现裂纹。重新调整呼吸,夏溯改变策略不再放出触手,而是弹出臂刃奔向非天。
“哦?改变策略了?”
非天期待地注视着夏溯逼近。
夏溯即将贴近非天,左脚的皮肤突然蠕动了一下,使夏溯的重心偏移。好在她反应迅速用触手稳住。她低头查看左腿,皮肤隐隐蠕动,一根根肉筋被挑断,痛意啃食神经。
血液迸溅到夏溯脸上,顺着下巴又滴落到大腿上。左脚连带着小腿炸开,小腿骨脱离关节飞到非天脚下,被她一脚踩碎。向外溅射的碎肉分解成颗粒,从被血液蒙住双眼的夏溯面前飘过。她一把将血擦掉,用触手助力慢慢站起。
触手扎进地面代替双腿,夏溯继续向非天前进。非天身侧和背后幻化出无数双手一同展开,迎接夏溯。
深吸一口气,夏溯加快速度,冲向非天。炸裂声传来,右腿像左腿那般炸开,大腿被皮肉爆破的惯性扯碎,整条腿与身体分离。夏溯只是重新调整重心,速度丝毫没有减少。血液和碎肉停滞在空中,随着她跑过时的气流被吹成颗粒,伴随她一同移动。
非天见夏溯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加快速度而愈加兴奋。非天轻轻抬手,夏溯的左手随之分解。自己皮肉化成的颗粒糊住了夏溯的脸,她用仅剩的另一只手拨开颗粒。随着夏溯越来越接近非天,分解的身体部位就越多。
先是双腿,再是双手。尽管只剩下躯干和头,夏溯也没有停下。直到一个脏器在体内炸开。爆破传出的震荡波使得整个腹腔都在摇晃,颗粒顺着夏溯的喉咙向上漂浮,从嘴里被咳出。她看着一粒粒红色颗粒不受控制地涌出嘴巴,心理防线开始晃动。
夏溯加快触手交替的速度,要赶在整个身体分解前赶到非天面前。不断有脏器在体内爆破,极度痛感令夏溯的面容扭曲,意识逐渐混乱。她的呼吸也被打乱,脏器爆破后会分解成颗粒,在体内往上漂浮挤进喉咙,堵住呼吸道。
非天的手逐渐握紧,触手顽强的抵住分解的力量,持续向前。非天无奈抬起另一只手,继续分解夏溯的身体。她轻轻摆动手指,夏溯的痛觉神经瞬间破碎。
震荡波冲击耳膜,视野只剩下模糊色块。夏溯的躯干最终爆开。体内所有的脏器早已爆裂,空无一物。躯干只是一副包裹着肉和骨骼的皮。夏溯不知道为何自己还没死,她甚至感受不到痛觉了。
余震散开,非天拨开溅射向他的血液,夏溯还在前进。所有残肢碎肉全部化作颗粒围绕在夏溯周围,她用头颅拨开颗粒,眼前尽是漫天飞舞的血液。
“多么美丽的意志!你的挣扎终于让我感到烦恼了。夏溯,与我共舞吧!”
非天攥紧双手尝试分解夏溯的头颅,夏溯也在这时仅凭一颗头和寥寥无几的触手撞向非天。
触手斩下非天的头,将她压倒在地。处于半分解状态的银色触手连接着夏溯的脖子,猛地扎进非天的身体。夏溯扭转头颅,触手切开非天的身体,将身体分为四段。
被斩下的头还在发笑。
“令我满意……”
非天的头被触手捅穿,他依旧滔滔不绝:“我没看错你。这是我近千年来打过最舒心的一战……”
夏溯怒吼,触手反复捅进非天的头,直到整颗头被粉碎。夏溯看向倒在地上的尸体,尸体在慢慢移动,似有重新缝合之象。
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观众的视野内。夏溯身体分解成的颗粒,和角斗场本来就弥漫着的血雾笼罩住两人。所有生物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团颗粒状物体。
血雾经过沉淀渐渐散去,四根触手冲出颗粒扎向地面,带出一颗头。角斗场寂静无声,所有生物先是愣住,再爆发出咆哮。他们用肢体敲打地面,轰鸣将星光蒸得扭曲。大地震动的感觉顺着触手一路攀到夏溯的大脑。
“哈哈哈!这就对了!”
宿罗和其他生物一起咆哮。
杰克和安咎相视,两人看向只剩下一颗头的夏溯,隐隐担心。
团团颗粒散开,露出地上的一滩碎肉。非天被夏溯完全分割,切成了碎末。肉和骨头的碎片混杂在一起,已然分不清,堆成一座小山。夏溯也不知为何自己还活着。她的意识过于混乱,无法集中。
记忆中只有触手切开肉块时的触感,和不断往脸上飞溅的血液。
连接着脖子的触手瘫软,触手连带着夏溯的头颅倒向地面。医师刚迈入角斗场准备进行紧急治疗,夏溯一旁的碎肉突然蠕动了一下。碎肉蠕动的幅度很小,一颗眼珠从中飘起。医师停下脚步,不知是否应该上前。
眼珠悬浮在空中,瞳仁转动对准夏溯,又转向散落在附近的碎肉上。眼珠开始分裂,周围生长出骨头包裹住眼珠,形成一个头骨。再是全身骨骼,骨骼上增生肌肉和血管,最后盖上一层光滑的皮肤。
非天再现。
他挥了一下手挪开脚前的碎肉,走到夏溯旁边。夏溯此时还在呼吸,意识已经模糊。随着非天点头,漂浮在周围的颗粒冲向夏溯,慢慢凝聚成四肢和躯干,与她连接。被分解的身体重塑,夏溯站了起来。
两人全都毫发无伤。角斗场处于寂静,却也沸腾。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死了吧。我想你不会这么天真。”
夏溯抬眼看向非天,没有说话。
“努力变得更强吧,夏溯。百年后如果你还活着,我定会找到你,我们再来战一场。”
非天没有等夏溯回答,挥了挥手,消失在角斗场边缘。夏溯目送非天离开,接着转过身,绕过略显手足无措的医师,退出角斗场。
夏溯刚走入通道,就看见一抹鲜艳的红色。
“一个人被剁成肉末,另一个人只剩下一颗头,转眼间两个人都相安无事,是不是太犯规了,嗯?”
宿罗带着热气走向夏溯。夏溯的手臂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很不合理,对吗?”
“喂喂。你怎么这么镇定。”
宿罗见夏溯没有反应,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夏溯这才回过神。
和非天战斗后夏溯的意识一直处于游离状态。她记得当四肢和躯干被分解后,头颅变得异常轻盈。没有痛觉,她只是凭借本能将非天一下下剁碎。
“我建议你去医疗室检查一下。”
安咎和杰克也发现夏溯的状态不对。
“我感觉很好,安咎。实际上,我从未感觉这么好过。”
杰克看着夏溯轻轻推开宿罗和安咎,消失在通道尽头。
“她这是怎么了?”
宿罗绯云凝聚成的头发在黑暗里晃了晃,带起一片暖光。
“给她点时间。”
安咎看向杰克,杰克正看着夏溯的背影。
-
触手扎进高墙,拉起夏溯在垂直的墙壁上行走。她走上角斗场的穹顶,非天正悠哉地坐在穹顶边缘。此时非天又换成了人类男性的皮相,夏溯坐在了他身侧。
“我输了。”
肆星流淌着强大的气流,坐在角斗场顶层尤为明显。夏溯的声音被气流刮得模糊,淌过非天耳侧。
“你说什么?”
“我说,我输了。”
夏溯加大了一点声音。
“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
夏溯又重复了一遍:“我输了!”
非天大笑起来。夏溯皱眉,不解地看着非天。
“你还从未输过吧?无论是在地球的角斗场,还是肆星的。听昔日的最强角斗士亲口承认败北,真是爽啊。”
夏溯也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一个生物只要拥有爱或是绝对强大这两者中的一个,那就完美了。”
“如果两个都拥有呢?”
非天摇头。
“那你觉得我拥有的是哪个?”
夏溯十分好奇。
非天扭过头,用两只比肆星黑空更加黯淡的眼睛看了眼夏溯。
第68章 嗜痛为乐
与非天角斗令夏溯无比疲惫,她回到专属休息室后立刻睡着了。丝毫没注意到背后的皮肤正一点点被切开。
银色触手切开皮肤,慢慢将皮肉拉开一道口子。触手缩回背部,一个泛着糜烂光辉的触角探出伤口。越来越多的触角扒住皮肤,向外攀爬。一个果冻状的生物爬出夏溯背部,滚落地面。
生物被一层透明薄膜覆盖,内部似有液体。它滚到地上后长出类似人类的四肢,爬出窗外,向着角斗场顶层爬去。
非天依旧坐在穹顶边缘,他打了个响指,一个刚走出角斗场的生物瞬间化为残渣,吓得周围其他生物尖叫不止。非天枯燥地扯了扯嘴角。
它此时爬上了穹顶,顶着气流向非天逐渐靠近。它走到他旁边,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角斗场下方的生物终于散开,化作残渣的死者被工作人员扫干净。非天觉得无趣,这才发现它。
非天居高临下地看着它:“小家伙,我可不需要你。我没有被赋予牵挂之情。”
它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
-
灭琅看着摆在面前的一摊碎肉,吐出一口浓郁的白烟。
“这是非天无故杀死的第三十一个观众了。如果加上他杀的角斗场,就是第四十三个。”
石人蹲下,将碎肉扫到托盘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垃圾桶由一圈黑石围成,盛着一团岩浆,可以融化一切废弃物品。
自从非天和夏溯角斗结束,非天再次陷入无聊。灭琅曾试图给他介绍角斗士,却全被他一一回绝。他开始分解来角斗场观战的观众和角斗士打发时间。灭琅没有不自量力到去驱赶他,但心中很是不满。
不满归不满,灭琅觊觎上了非天的基因。他想要用非天强大的基因创造出属于他自己的角斗士,那时所有星球,所有生物都将臣服于他。
敲门声响起。
“请进。”
权臣推开门,走进书房。他端着一个托盘,里面盛着一块堆砌在一起的碎末。不用他说,灭琅就知道是非天。灭琅仅是一个眼神,权臣便将碎末倒入垃圾桶,看着又一个观众的尸体被岩浆吞没,化成灰烬。
灭琅正思考关于非天的事,被权臣打断。
“看起来你很看好你新制作出的角斗士。他的编号是?”
灭琅的思绪被打扰,他站起身,小石子从佝偻后背上的裂缝里掉出。他走到石柜前,整理起烟斗。权臣知道每当灭琅心绪不佳时都会整理烟斗,他说看着摆满一柜子的珍稀烟斗就足以安抚任何负面情绪。
“看来你也很看好零七六。不然你不会前来找老朽讨论关于他的事。你感觉被威胁了。”
“零七六……”
灭琅沧桑的脸扬起一个微笑:“我想零七六说得对,七这个数字是很幸运。不过他不是以前的零七六,他是我新创造出的角斗士。”
权臣只是有一瞬的愣神:“当然。他和零七六显然不一样。不过我以为你征服晶裔的原因是为了你的项目。”
“没错,一开始是为了老朽的项目。只是当老朽看见晶裔捣碎晶树从而获得自愈能力后,老朽就改变了主意。你也看到了为何非天那么强大,因为他拥有超越所有生物的自愈能力,无论你如何伤害他,他都能瞬间复原。”
“角斗的本质是消耗生命,如果一个生物可以不断填补生命,该会多么强大。
权臣不得不承认灭琅说的很有道理。
“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们两个相互厮杀?”
“这个就随他了。”
“你就这么确定他能杀了我?”
灭琅拿起一个由不知名霉菌制成的烟斗,霉菌瞬间滋生出菌丝缠住灭琅的手指。灭琅给霉菌投喂了一点食物残渣,将烟斗放回架子上。
“我很确定你会被他碎尸万段。他比我之前所创造出的所有角斗士都要强。你也见识了到晶裔的实力,被我改造后的晶裔基因只会更加强大。”
门落在门框上的声响提醒灭琅权臣已经走了。灭琅没有理会,继续整理柜子上的烟斗。
-
“权臣和非天打起来了。”
灭琅满是石缝的脸皱了皱。他拖着拖地长袍,立刻赶往角斗场中央。
角斗场此时围满了生物,不是观众,全是角斗士。许多角斗士听说了非天,赶来肆星角斗场就为一观。灭琅刚走上看台,便看见镂空的穹顶上方出现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身影被抛下穹顶,向地面坠落。是非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砸向地面,发出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碎裂的脆响。权臣向下俯冲,乘胜追击。观看了非天和夏溯角斗的他绝不会掉以轻心。
权臣瞄准非天瘫软在地上的身体冲去,他本想伸出手利用俯冲的惯性彻底粉碎非天的头颅,身体突然滞停。非天抓住了权臣的手。
非天原本瘫软的身体向上弯曲,折断的四肢被无形力量掰直,站了起来。他抬起手,牢牢抓住权臣。俯冲的惯性没有得到释放,被两人的手臂接下。权臣的右手骨粉碎扎出皮肤,血液喷溅到非天脸上。
骨碎所带来的痛意令权臣陷入僵直,非天顺势将他甩了出去。权臣砸向角斗场边缘处的墙壁,最后一刻拍动肉翅减缓速度,停了下来。他抬起右手,只见肩膀处一个粘连着碎肉的断口。非天正拿着权臣的右手,向他挥了挥。
权臣深吸一口气,向非天冲去。
灭琅看着眼前这幕,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令他有些不爽。
非天本来没想理会爬上穹顶来找自己的权臣。可是权臣二话不说,抓起非天将他扔下角斗场。这让非天产生了那么一点兴趣。反正他暂时找不到更好的玩伴了,就准备拿权臣消遣。
权臣消失不见,他化作气体试图从背后偷袭非天。非天俯身躲过,抓向面前的气体。化作气体的权臣竟真的被抓住,非天所触碰之处不受控制地化作固体,权臣逐渐变化成原本形态。非天再一次将他甩出。
权臣改变策略,展开肉翅,脊柱向上偏移刺出骨刺。他飞到空中,天空一直都是他的主场。权臣向下俯冲,朝着非天正面撞去。非天只是站着,静静等着。气流使权臣的视野模糊,他在撞向非天的最后瞬间化作气体,穿过非天的身体。准备穿过身体后立刻化作固体袭击。
气体快速穿透非天的身体,对他来说却异常缓慢。权臣感觉身体突然变得沉重,气体开始凝固,不再受他控制。权臣半个身体穿过了非天,半个身体留在了他体内。
权臣彻底化作固体,卡在了非天体内。他的半个头露出非天后背,还有两截胳膊。他的腿卡在非天腹部,躯干被非天的内脏包围。他尝试化作气体,结果失败。
角斗士看着非天大笑,权臣被困在他体内,他们不由得不寒而栗。这场角斗的胜负已定,权臣不可能赢过非天。
多次尝试后,权臣终于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化作气体脱离了非天的身体。
“这就是你的真本事?太无聊了。”
权臣没有心思去听非天的嘲讽,他再一次向非天冲去。
化作气体的权臣将身体撑到最大,用稀疏的气体包裹住非天,紧接着开始凝固。非天被粘稠的液体困住,液体逐渐化为固体,彻底挤压住他的肢体。一根根骨头被压得粉碎,权臣继续施压,想要将非天困在身体里,把他的全身骨骼挤碎。
非天动弹不得,可是权臣也动弹不得。权臣感觉身体在慢慢分裂,化作一大块固体的躯干和四肢出现裂缝,随之炸开。非天破出权臣的固体牢笼,看着化作原形态的权臣,他的四肢和躯干上满是渗血的裂痕。
非天走到权臣面前,权臣因全身骨头和肌肉碎裂完全动不了,只能看着他抓住自己的脖子,猛地甩出去。权臣的四肢和躯干碰到墙壁的一瞬间炸裂,肉剥离骨头,向外飞去。就在这时非天抬起手,攥住拳。
炸裂的肉块反重力般往回飘去,重新粘在了骨头上。骨头拼接在一起,再与权臣的头拼接,身上的裂痕也愈合了。非天轻轻抬手,倒在地面上的权臣站了起来。权臣的脑子被全身粉碎炸裂的痛觉笼罩,虽然非天重新拼出了他的身体,可是意识依旧在颤抖。
权臣低头打量起完好无损的身体,抬头对上非天毫无情绪的眼神。深吸气,权臣平复呼吸,找回理智。临近死亡的感受足以让任何除了权臣的角斗士崩溃。唯独他经历了无数次死亡再复生。
非天本以为全身碎裂的痛会让权臣崩溃,没曾想他只是平复了呼吸,重新调整状态。这令非天很是惊喜。或许面前的生物比他想象的要有意思一些。他勾勾手指,示意权臣继续。
权臣拍动肉翅悬浮在空中,迟迟没有动作。他在思考。非天却等不了那么久,既然权臣不来找他,那他就去找权臣。非天发动了第一次主动攻击。
竖穿后背的脊柱上长出一截截骨刺,两坨肉凸出,渐渐被拉长,化成一双肉翅。非天拍动与权臣一模一样的肉翅,向权臣飞去。
不等非天飞多高,权臣趁机踹向他,想要把踹回地面。非天一手接住攻击,权臣飞起,不断向他俯冲。每一次攻击都被他轻松化解,反而是权臣的体力逐渐透支。权臣不再攻击,盘旋在非天头顶喘息。
“这就累了?”
非天很不满意。
权臣稍微休息后,向非天发起第二轮攻击。非天照常接住他的每一次攻击,顺带还打了个哈欠。非天突然死死抓住权臣的胳膊,身侧各长出两只手,一双摁住他的肩膀,另一双抚摸过背后的肉翅。
肉翅被硬生生撕裂,权臣被抛下,失去肉翅的他只能向下坠落,直到重重砸向地面。非天随便扔下被撕下肉翅,慢悠悠向下飞去,落在权臣旁边。权臣全身骨头再次粉碎,从高空落下导致他的头被砸裂开来,血液混合着脑浆流出。
但权臣还没死。他动弹不得,躺在地上感受着粉身碎骨的痛。非天看着权臣慢慢转动的眼珠,他挥挥手,碎掉的骨头愈合,头骨的裂口也愈合,权臣被拎了起来。
至此,这场角斗变成了非天单方面的娱乐。
角斗士看着权臣被虐杀,再被愈合,于心不忍,开始让权臣投降。只要他投降角斗立刻结束,他不用再忍受这般惨无人道的虐杀。
“投降吧!你至少还能活下去!”
角斗士的喊声传入非天的耳朵,他展开一个温和的笑容。
“投降?是不是很少有角斗士投降。这对你们来说应该是一种耻辱。角斗士抱着拼杀至死的决心踏入角斗场,两个生物的肉体和灵魂相互碰撞,为了夺得胜利。失败的那方虽然可能会付出生命,但至少死的光荣。如果投降的话……”
非天低低地笑了起来。
“如果投降的话你的确保住了生命,可是你丧失了身为角斗士的荣誉。听起来就很难选择。这样吧,我会一直虐杀你,直到你投降。投降后我会保你毫发无伤地走出角斗场。我就想看看,身为顶峰角斗士的你,会如何抉择。”
非天摆手,权臣落在地上,粉身碎骨的身体早已完全愈合。权臣依旧能感受到每一根骨头发出的痛觉,那些细密的裂缝似乎还在,一点点撑开他的肌肉和血管。
“你投降吗?”
权臣用行动给出了答案。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非天身上,忽略身体各处的幻痛。他调整呼吸攻向非天。权臣的速度极快,非天的反应速度却已经超越了所有生物,他的大脑如同不需要时间来处理信息。等权臣反应过来时,非天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非天稍稍使劲,权臣的脖子应声折断。他被非天握在手里晃了晃。很快,断裂的骨头粘合,权臣的脖子直立起来,耷拉的脑袋也被撑起。他被甩飞,天旋地转的视野表明他还没死,于是权臣拍动肉翅保持平衡,停在了角斗场边缘。
权臣没有丝毫停歇,凌空向非天发起攻击。在接近非天时化作液体准备缠住他,却被凝固,液体逐渐膨胀,最后炸开。权臣化作碎肉向周围飞溅,观众席上的角斗士纷纷躲闪,非天抬起手,在空中飞舞的肉块停滞。
随着非天攥紧拳头,肉块向后倒退,重新组成权臣的身体,再一次复生。
“你投降吗?”
权臣的意识还有些模糊,接连全身粉碎的痛令他的精神渐渐靠近混乱边缘。即使他之前经历了无数次死而复生,可不是在这么短时间内。但权臣还是摇头。
非天叹了口气:“那就放马过来。”
权臣不知第多少次冲向非天,角斗场中尽是让他投降的喊声。非天单单抬手,权臣的身体便无法动弹,定格在空中。他轻轻晃动手指,权臣的左臂向外拉扯,与肩膀分离。血珠同样定格在空中,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非天又一次晃动手指,权臣的右臂随之撕裂。权臣全程清醒,他的双臂全被拔掉,由于非天替他止住了血液,他目前还活着。
“你投降吗?”
非天问出这句话时刚好卸掉权臣的右腿。肉块的撕裂声让权臣头痛。他摇头。
非天拧眉:“看来投降对角斗士来说是奇耻大辱,是天下最严重的耻辱。我说的没错吧?不然你为何吃尽苦头,却还是不投降。”
血珠停留在原地,权臣向非天又靠近了一点。非天伸出食指,在空气中画出一个圆形。权臣胸口出现一道圆形伤口,随着非天的手指向后勾,伤口越割越深,直到在胸口挖出一个圆形窟窿。
“你的内部构造很弱。”
非天把脸凑到窟窿前,打量跳动的脏器。一颗颗光滑圆润的脏器填满权臣的腹腔,缓缓蠕动。
“我来挑一颗我喜欢的。”
非天仔细观察每一颗脏器,仿佛在挑选心仪的商品一样。
“就这个了。”
非天攥拳,被他挑选的脏器爆开。血液喷向非天,他摆动手指,血液立刻调转方向绕过他,溅到不远处的地上。权臣咬紧牙关,脏器爆裂时明明只有一瞬,但他却能感受到每一丝痛觉。从脏器膨胀,到血管炸开。
“看来这颗脏器并不致命。”
腹腔内的血液被非天清理干净,他再次开始挑选。
又一颗脏器炸裂。权臣彻底丧失意识。非天调动权臣的大脑,强行令他的意识清醒过来。另一颗脏器紧接着炸裂。这颗脏器的位置接近权臣的喉咙,血液向上喷溅,涌出他的嘴巴。
“还不投降吗?”
权臣想要说话,血液却堵住了喉咙。他只能将全部血液吐出,再回答非天。
“不。”
单单一个字便耗尽了权臣的力气。
非天无趣地甩出权臣,权臣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几圈。炸裂的脏器重新长出,胸口的窟窿也长出新的血肉。
角斗士呼喝让权臣投降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是因为他们放弃了,而是他们明白了权臣的决心。无论他们如何呼喊,权臣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第69章 仅剩的自由是死亡
零七六赶到看台时,权臣正在一次次被非天虐杀再愈合。他敬佩权臣的决心,却不知道他坚持的理由。
“他是你手下的角斗士。你应该知道权臣为何不松口。”
灭琅将烟斗送入嘴中,深深吸了一口。
“他很早以前就与老朽离心了。”
零七六看了眼灭琅,将目光重新投入角斗场。
权臣身体上的伤口全部愈合,精神越来越混乱。他再一次站起,被非天再一次拆碎。权臣一直不投降,非天便一直换着方法虐杀他。权臣拖着昏沉的脑袋冲向非天,他的腰突然向下曲折,脊柱折断。非天抬起脚,猛地踩向权臣的脑袋。
第一脚头骨碎裂。第二脚踩烂了权臣的脑子。非天一下下踩向他的头,直到头颅完全粉碎,骨头和脑子混在了一起。非天将粘在脚底的脑浆抹掉,动了动手指,权臣碎裂的脑袋立刻复原。权臣慢慢站起,喘着粗气。他依旧没有投降。
非天注视着权臣,他开始好奇为何权臣还不投降。在他的设想中没有生物能够听过一次次死亡所带来的痛楚,权臣坚持的时间远超过他的想象。难道就是为了荣誉?
权臣不再去调整呼吸,他的脑子像是变为了易碎的金属,沉重而又脆弱。身体各处碎裂的痛觉使他难以集中注意力。权臣只能凭借多年角斗的本能又一次冲向非天。
非天一次又一次粉碎权臣的身体,权臣一次又一次站起,始终不松口。这场单方面虐杀持续了三个小时,还在继续。角斗场中的场景惨不忍睹,虽然每一次非天都会复原权臣身上的伤口,可是被甩出的血液和碎肉不会消失。
角斗场地面被血液浸透,散落着七零八落的肉块。甚至有的肉块已经开始腐烂,发出腥臭味。所有观战的角斗士全未离去,从一开始让权臣投降渐渐沉默。他们既想要权臣投降摆脱这份痛苦,又好奇为何他如此坚持。
所有角斗士用目光为这位重复饱受死亡的苦楚,却绝不投降的角斗士献上最真挚的尊重。
灭琅叹了口气。烟斗里的烟丝续了又续,看台上烟雾缭绕。
夏溯四人也在。他们站在灭琅左侧的看台上,一向喜欢调侃角斗士的宿罗这时也沉默不语。这场虐杀已经持续太久,观战的角斗士的心态都临近崩溃,无法想象权臣为何还能站起。
非天也很好奇。于是在又一次捏碎权臣的头骨后,非天抬手让权臣悬浮在面前。
“你还不投降吗?”
非天早已知晓他的答案。
“不。”
血液从脑袋上的裂缝中流出,头顶的犄角被折断,刺骨的痛意攻击大脑。
非天甚是无奈:“我杀你都杀累了,你居然还能挺着。说实话,我很佩服你。我想知道是什么在暗中默默支撑你,让你饱受死亡的折磨却不投降。”
权臣张了张嘴,非天没听清。
“大点声,我听不见。哦,不好意思,忘了你的头骨碎了。”
非天勾勾手,权臣向他飘去,直到和他面对面贴着。权臣的呼吸十分微弱,血液从他脸上滑下,在即将滴落到非天胸口时血珠会自动绕开。
“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权臣张开嘴,涌出的却先是血液。非天这次并没有躲闪,或是操控血液绕开自己,任由血液蒙住他的脸。
“我一心求死。我的愿望就是死在你手里。”
“哦?你的愿望居然是死在我手里?难道你喜欢我吗?”
看着半死不活的权臣,非天最后还是停止了玩笑。他将权臣的下半张脸复原,好让他可以流利的讲话。
“我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好奇真相了。这个宇宙的原则很简单,说是思想自由,解放肉体,实则就是弱肉强食。告诉我为何你最大的愿望是死在我手上。”
“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杀了我吗?”
非天歪头道:“如果你的答案令我满意,我也会满足你的愿望。”
“如果你真的神通广大,清楚宇宙的原则,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拼接了不同种族的基因,被刻意捏造出的,拥有顶尖肉体和智力的生物。可惜的是,灭琅无法捏造一个灵魂,他可以影响,可以洗脑,但无法让我的灵魂变成一个定数。”
非天突然抬起手,目光投向看台上的灭琅。灭琅的计划失败。
灭琅重新拾起烟斗,手指在微微颤抖:“真是可悲。你最后能自由选择的只有自己的死亡。”
零七六注意到灭琅语气变得与以往不同,他竟从中听出了一丝苍白。
权臣的话被非天的动作打断:“继续说。我刚刚只是在阻止试图阻拦我听到真相的人。”
“灭琅喜爱权力,一切的一切都要在他的控制下。他控制了我的基因,我的出生,每一场厮杀,更想控制我的死亡。我为他献上了我的一生,现在我才明白这不是我想要的,愚昧的效忠于灭琅。可是太晚了。”
“你知道吗,非天。灭琅曾有过无数像我一样被拼接成的角斗士为他效力。一个个无能为力,被杂交出的畸形怪物。你以为他们的下场是什么?我不会让灭琅对我做出一样的事,我也不会等着被他的新宠杀害。就像之前我杀死的那么多不够格的生物。没人会记得他们的姓名。他们甚至没有姓名。”
权臣的上半张脸依旧处于被粉碎的状态,随着他呼吸,碎裂的脑壳和脸皮上下晃动。
“我的姓名也是假的。在继承权臣之前我叫零七七,可是就连这个名字也是灭琅取的代号。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直面你,非天。即使明知会粉身碎骨,被不断虐杀,我也在所不辞。因为这是我唯一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决定!”
“我仅剩的自由,是选择我的死亡方式。”
权臣大口喘着气,他的头无力的向下垂去。
非天听完权臣的讲述点了点头,将他再一次甩飞出去。权臣的脑袋在空中快速复原,等他落地时,全身已经不见一点伤口。
权臣从地上站起,向非天冲去。
非天侧身躲过权臣的攻击,一手包住他的头。
“你的答案勉强让我满意。”
“谢谢。”
权臣的头在非天手下最后一次碎裂。他倒向地面,血液在身下形成一片永恒湖泊。这一次权臣没有再站起来。
“权臣!权臣!权臣!”
角斗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
非天看向脚边权臣的身体,无奈地笑了起来:“真是的,你都让我打累了。我认输,你安心归于死亡吧。”
这场单方面的虐杀最后在四小时二十四分钟下结束。至此之后,角斗士口中又多了一个传说。一个关于一名角斗士被折磨,被杀死上百次,却始终没有投降的传说。
权臣的血液伴随着荣誉,永远留在了角斗场的墙壁上。
非天与权臣的角斗落下帷幕的第二天,非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只留下一张字迹狂野的字条。
“现在权臣的灵魂与我同在。这份在死亡前爆发的自由将淬炼我的意识与肉体,值得我好好品味。我想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再感到无聊了。”
在角斗结束后,灭琅独自一人走入书房,打开了那间摆放着培养皿的房间。当他想要复制权臣时,却发现权臣的基因信息被抹除了。而在另一个星系中的非天,在这时轻轻晃了晃手指。
一颗陨石正以极快的速度下坠,拉开一条迸着火花的拖尾。非天惬意地躺在陨石上,仰望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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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体砌成的峡谷和黑夜中的繁星相互倒映。夏溯抓住晶壁上的凸起,向上攀爬。晶林寂静无声,自从灭琅掌管晶林后,晶片碰撞的声响再未出现。
夏溯看向头顶绯红色的影子。宿罗正飞速向上攀登。剑鞘蹭上晶壁,安咎轻盈的落在夏溯身边。杰克从两人左侧经过,梓铁连接着手心和指根,他将手指插入晶壁,留下十个黑漆漆的窟窿。
三人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陪宿罗来攀岩。起因是宿罗和安咎打赌,两人都要去体验对方喜欢的事物。安咎陪宿罗在晶林旁的峡谷攀岩,宿罗陪安咎去看音乐剧。
“你们太慢了!”
宿罗这时已经攀到了最顶端。探出半个身子朝还挂在下面的三人喊道。
杰克第二个攀上峡谷,夏溯和安咎也跟上他的脚步,很快翻身到了峡谷边缘。
“怎么样?是不是比干巴巴坐着听那些靡靡之音要刺激多了?”
宿罗得意的瞅着安咎。
安咎早已习惯了宿罗的说话方式,淡然道:“要论刺激,攀岩更甚一筹。可我喜欢音乐剧并不是为了追求刺激,更多的是一种意识共鸣的追求。票我已经订好了,你明天把自己带上就好。”
宿罗看安咎无动于衷:“好吧好吧,我看看音乐剧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如此痴迷。”
夏溯打了个哈欠:“现在我们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宿罗摆了摆手,向着角斗场的方向离开了。夏溯,杰克,和安咎回到地球。夏溯躺在床上,明明刚刚还在的困意不知为何消失了。她翻了个身,无聊的翻起床头的悬浮相册。相册里记录了夏溯一步步成为角斗士的路程。
很多照片里的夏溯都身受重伤,但她现在回忆起来只记得那时胜利时的欢呼与辉煌。要不然就是宿罗的吐槽,杰克和安咎无奈旁观。翻着翻着困意来袭,夏溯睡着了。
腐烂的色彩撕开夜空,铮铜色的甲壳在月光下前进。
夏溯猛地惊醒,她看向窗外,借着月亮散发出光芒,她看见一群身披青铜色甲壳的生物在撞击大门。夏溯跃下窗台,降落在生物面前。
魄角身前长着两只尖锐的钳子,嵌在脸上的眼珠里点缀着光点。他们背部的甲壳如同月光般光滑。魄角冲破大门,朝夏溯袭来。夏溯弹出臂刃,俯身躲过向她脑袋挥来的钳子,重心压住,用臂刃砍掉魄角的腿。
肢体在地上扑腾了两下,没了动静。越来越多的魄角涌进花园,夏溯两手难敌这么多钳子,她展开了触手。银光扒开后背的皮肉,从体内探出。夏溯甩出两根触手,逼得魄角后退。她要速战速决,于是拔出全部触手。
触手向魄角刺去,瞬间十个魄角被捅穿脑袋。他们的血液冰冷,没有温度,溅射到夏溯身上,她不由打了个寒颤。魄角见此变得更加愤怒,他们试图用钳子钳住空中的触手,触手都灵活的躲过。魄角抓不到触手,便杀向夏溯。
夏溯撤回三根触手在身前防御,剩下的依旧在魄角堆里寻找机会。魄角把夏溯逼到墙前,本以为夏溯走投无路,不曾想她用触手扎进墙壁,把自己拎向空中。她双脚蹬向墙壁,跃起,坠向魄角。触手也随着夏溯向下的惯性扎向魄角。
脑液喷涌,触手插进魄角的颅顶,把他们的尸体甩出数米。夏溯不欲恋战,她将附近的魄角杀光后,立刻赶往杰克家。在途中她联系上了安咎。
“你现在安全吗?”
“我很安全,放心。”
安咎的声线依旧平稳。
“我现在正在赶往杰克家的路上,我们在蜂巢街见?”
“没问题。”
蜂巢街中火星四溅,惨叫像是扭曲的火舌具象化,充斥着街区。夏溯绕过尸体,直奔杰克的住处。不等她抵达,就在一堆魄角中看到了一双蓝色的眼眸。杰克被魄角围在中间,他撕扯下一个又一个钳子,手臂被割的血肉模糊。
夏溯用触手扎入魄角的后背,用最大的力气把他们撞向墙壁。甲壳和骨骼碎裂的声响十分清晰。杰克瞧见夏溯,他用脚摁住地上的魄角,用手硬生生扯掉了魄角的头。杰克想要靠近夏溯,双脚却被钳住。
两个硕大的钳子从地底破出,抓住杰克的脚。人类的脚腕极其脆弱,魄角稍稍用力就能将杰克的脚腕夹断。夏溯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形,她想去帮助杰克却为时已晚。她也被地底的魄角钳住脚腕,她蹲下稳住重心,用臂刃砍向钳子。
杰克被固定在原地,魄角疯了般往他身上扑。金属液体从掌心渗出,流动的紫色中晕染着绿色。梓铁包裹住手指,杰克肆意捅进魄角的身体,他们冰冷的血液喷了他一身。
剑锋劈开喧闹,扎进魄角的后脑勺。安咎闪身进入战场,他拔下魄角脑袋上的剑,挥向扒在杰克身上的魄角。惨叫与魄角的怒号触及不了剑刃,剑刃被安咎翻转于手掌,在他周围割开一扇静谧的空间。
在安咎的帮助下杰克迅速脱身,夏溯这时也成功摆脱地底的魄角,赶到两人身边。蜂巢街已经沦陷,三人不再久留,登上夏溯的飞船,朝市中心赶去。
市中心同样被攻陷。军队和魄角纠缠在一起,空气中只剩下血腥味。夏溯,杰克,和安咎跳下飞船,加入战争。
就在三人落地的一瞬间,地底的魄角破土而出,抓向三人的腿。好在夏溯早有准备,她用触手卷起杰克和安咎,再用另几根触手撑在地面,防止三人和魄角接触。触手在地上快速交替,捅穿魄角的头颅。很快,地面被清出一块,夏溯把杰克和安咎放下,自己也降落下来。
魄角的数量异常多,他们和人类厮杀,两方的血液混合,在月光下显得更为鲜艳。夏溯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魄角,她来不及反应,准备接下魄角的攻击时,魄角的脖子忽然折断。夏溯疑惑的抬起头,韧的身影在面前缓缓显现。
韧头顶一窝乱糟糟的黑发,显然刚脱离睡梦。他向夏溯点了点头,再次投入战斗。夏溯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大部分角斗士都在身边厮杀。有了角斗士的加入,优势逐渐偏向人类。魄角依旧没有放弃,他们钻到地底,试图用突击的方式破坏人类的地形。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夏溯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一个燃着绯云的火球坠向地面。夏溯赶紧用触手捞走附近的人类,给宿罗降落留下空间。
宿罗的皮肤褪去,展露出翻卷的绯云。胸口的光斑就像是一颗小型恒星,在黑夜中散射着光芒。宿罗挥向身旁的魄角,魄角的头瞬间飞了出去,留下半截身子倒向地面。
宿罗开始单方面屠杀。人类有了支援,越战越勇,魄角节节败退。就在人类认为胜券在握时,地平线乍现出一层白光。白光洗净了地表,盖过高楼大厦,视觉逐渐化为痛觉。
人类全部撤离到了最近的建筑内。夏溯看准宿罗的位置,用触手缠住他,把他也拽进了楼里。一时间,视野里什么都不剩,只有无边无际的白。
等视野慢慢恢复后,夏溯向外张望,发现魄角全部消失不见,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夏溯看到安咎和宿罗正在交谈,走向两人。
安咎观察了一下夏溯的伤势:“你怎么样?看起来身上没有重伤。”
夏溯终于有时间好好呼吸:“我还好,你呢?”
安咎的手臂被割出好几道划痕,好在也没有致命伤口。他将剑收起 算是对夏溯的回答。
宿罗双手交叉在胸前,皮肤重新覆盖全身。
“谢谢你,又帮了一次人类。”
夏溯苦笑道。她想不通为什么人类这么多灾多难。
第70章 育主
四人回到夏溯家,面对一地狼藉,夏溯用触手将尸体扔出花园。她看着一地血液和被压烂的草地叹了口气。
夏溯拉开自家房门:“请进。”
四人坐在了夏溯的客厅里。现在是凌晨五点半,天蒙蒙亮,经历了三个小时的厮杀虽然疲惫,但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夏溯也不想睡觉。
杰克站了起来,从抽屉中拿出烟。夏溯不抽烟,这是杰克放在她家的存货。杰克很自然的打开窗户,泛起橘红色光辉的天际凝聚成一小簇火焰,点燃了烟。宿罗一刻也闲不下来,在夏溯家里四处摆弄。安咎抽出剑,静静坐在夏溯旁边。
不知过了多久,桌子上的通讯器发出响声。夏溯睁开眼,和安咎对视一眼。她打开通讯器,全息屏幕投射到墙上,弹出一则消息。消息包含了一个坐标。夏溯看着发件人久久没有说话。
宿罗看夏溯一直盯着通讯器看,他从她手里将通讯器抽走。
“灭琅?灭琅给你发的坐标?这个老头又打什么歪心思。”
宿罗看着灭琅布满石缝的脸出现在发件人的图标上,心底生出一股烦躁。
“不清楚。但我可以确定这个坐标是魄角居住的星球的所在地。”
宿罗凑近了看,坐标上方还标注了三个小字:“铮铜星。”
“你怎么能确定这就是攻击地球的生物的星球。”
夏溯抬眼:“这还能是哪里的坐标。灭琅的卧底早就渗透了数十颗星球,他肯定已经知道了地球被袭击这件事。”
杰克用手指摁灭烟头,关上窗户,站在了沙发的另一侧。他怕身上的烟味熏到夏溯。
安咎分析道:“地球是肆星角斗士的来源之一。不费吹灰之力透露出一点信息给我们,对于人类来说是雪中送炭,保不齐未来会顾及这点和灭琅多加合作。况且我们为角斗场吸引了众多观众,现在是灭琅手里的王牌,他可不舍得我们就这么去死。”
宿罗笑了笑:“第一次听你这么直白地夸赞我们。”
“事实而已。”
夏溯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七点,联合国估计一直在忙。
“我们的最优选择就是把坐标交予联合国。”
事不宜迟,四人赶到联合国大厦,果然大厦内部忙的不可开交。夏溯直通顶层,直奔领袖的会议室。
领袖看到来者时不由惊讶。夏溯把坐标传输到投影上。
“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所有领袖都忙的焦头烂额,语气有些不耐。
“这是铮铜星的坐标。”
领袖一向敏感,他们瞬间明白了夏溯指的是攻击地球那些生物的星球。
“你从哪里得知的这一信息?”
自从角斗士开始在地球和肆星之间流通,联合国领袖也去面见过灭琅。
“灭琅。我们相信他不会欺骗人类,因为对他来说保住人类比让人类灭亡能带去更多利益。”
会议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宿罗头顶的绯云不耐烦的晃了晃。
“既然如此,我们也将目前的调查结果告知。袭击地球的物种叫做魄角,经过检测魄角的尸体碎片,分析出他们的甲壳是由铜混着另一种当地的矿物制成。由魄角的腹腔结构来看,他们是卵生生物。加上你们所提供的信息,我们可以确定魄角在宇宙中的方位。”
“能尸体中提取的信息少之又少,人类恐怕必须登上铮铜星才能详细了解魄角。帮助人类更好的作战。但同时,在知识匮乏的状态下贸然闯入未知的星球,等同于自寻死路。”
人类陷入两难。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等着魄角再一次攻向地球。但人类对魄角的认知匮乏,从未见过星球的样貌,不熟悉地形,要是主动出击很有可能失败。
其中一名领袖提出一个观点:“既然灭琅知道铮铜星的坐标,说不定对魄角颇为了解。我们可以和他做个交易。”
“我们会派出一个队伍前往铮铜星探查,同时派一个队伍前往肆星和灭琅做交易。我希望在你们四个可以镇守地球。”
领袖给出的方案是最优解。他的语气十分诚恳。
“谁都别妄想杀死我的人,他们尽管来试,我定会把他们全都撕成碎片。”
光斑加热,绯云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像是一根根凸起的血管。
宿罗都同意镇守地球了,夏溯,杰克,和安咎就更没有理由拒绝。魄角显然知道地球的坐标,他们能袭击地球一次,就能袭击第二次。
“对于去跟灭琅交易,你们有推荐的人选吗?最好是角斗士,这样在灭琅面前话语权更大一些。”
夏溯想了想:“韧或许可以。他也在肆星的角斗场角斗,和灭琅的关系不算差。你们说呢?”
夏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三人。
“韧的确不失为一个好人选。他的性格坚韧强大,同时具备足够的实力,灭琅欣赏这种人。”
安咎如此分析。
杰克也同意:“我看了夏溯和韧的第一场角斗,他可以胜任这项任务。”
领袖点了点头,他立刻叫人去安排。
过了不到两小时,两个队伍就整装待发了。韧和刃形影不离,因此两人共赴肆星另一支队伍根据灭琅提供的坐标,前往铮铜星。
刃牢牢握住韧的手,似乎很是担忧。
韧摸了摸她的发顶:“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
刃想要微笑,心中的忐忑却让她无法牵动嘴角。
两人一同前往肆星,面见了灭琅。灭琅料到了人类会来询问更多信息,于是在刚碰上韧和刃时就把真相告诉了他们。
“这个坐标是萨迦罗斯发来的。老朽并不了解魄角或是铮铜星,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韧警惕起来。萨迦罗斯和地球并无往来,只听夏溯他们去过几次萨迦罗斯,但萨迦罗斯的生物和人类从未有过联系。他猜不透萨迦罗斯的动机。
韧和刃得知这一消息后离开了肆星的角斗场。两人返回了飞船。船舱内很是寂静。刃看着韧苦恼的样子很是心痛。她了解自己的另一半,早就猜到了他的选择。
韧坚定的看向刃:“危机时刻我们不能停下。既然萨迦罗斯有关于铮铜星的信息,我们就去萨迦罗斯一趟。”
这无疑是把两人的性命化为了未知数。但正是韧的责任心,拥有大爱的心,才令刃如此着迷。
“我陪你。无论何时,我都陪着你。”
刃也坚定的看向韧。
两人将这一信息告知了联合国。人类的一部分军队前去了铮铜星,另一部分在镇守地球,只能匀出一支小队前去支援。
韧表示理解,他关心人类的安危,而且他有自信,一定能保护好刃的安全。
夏溯在了解到这件事后专门打给了韧。她把萨迦罗斯的状况,生物特性,城邦分化,一一讲解给了韧。
“祝你好运。相信我,你会需要运气的。”
韧和刃,同小队抵达了萨迦罗斯。萨迦罗斯在经历了恸哭肉城和厄琉西斯,还有时沙圣壑和母巢的战争后,一直在自我修复。守望者的阵亡令萨迦罗斯倍感不安。灭琅如愿以偿和恸哭展开合作,在萨迦罗斯上也有了一席之地。
飞船降落在恸哭肉城内部。灭琅已经和恸哭打好了招呼,好好照顾韧和刃。韧看向哨位塔上的炮台,他从夏溯那里知道这种器械名叫痛楚引擎。他深知恸哭血肉科技的厉害。
恸哭眨着四颗亮晶晶的眼睛接待了人类。他们的腹部插着武器,使用时武器会和手臂上的肉相互连接。
萨迦罗斯现在的形式为流浪胃都脱离了母巢的掌控,恸哭肉城掌管着厄琉西斯。回廊还是一个绝对中立的地段,而时沙圣壑这座城邦被彻底销毁,暂时没有新的文明崛起。
恸哭领着小队跨越城邦之间的锁链。岩浆在脚下沸腾,蹦出的火星时不时与锁链碰撞,发出嘶声。恸哭带着韧和刃前往母巢。
一路上,韧觉得萨迦罗斯和夏溯口中的星球不太一样。萨迦罗斯似乎变得荒凉。灼热岩浆依旧在沸腾,却捂不暖五座城邦。
恸哭肉城的工厂在没日没夜的工作,厄琉西斯的熵噬被屠杀殆尽。永燃角斗场开始停歇,时沙圣壑只剩下废墟,母巢被炸毁后在重建。一切都在破败。
小队抵达母巢,跟着恸哭钻进这颗被掏空的陨石,走过一条条隧道,终于踏入了市中心。母巢内充满凹陷,金属和矿石揉成的壁面被炸的面目全非。
刃抬头看向这座城邦唯一的光亮来源。几十颗闪着微弱光芒的卵状物被挂在培养穴之间。培养穴在被权臣炸毁后全部重建,因此十分矮小。
培养穴被炸毁后,母巢迎来了最虚弱的时刻。趁着这个机会流浪胃摆脱了它的掌控。现在母巢全身心投入建设中,势要将流浪胃都重新纳入麾下。
刃在昏暗的环境下,下意识靠近韧。韧韧完全适应了没有双眼的生活,他甚至可以在失去视线下角斗。他精准的搂住刃,安抚般用一只手轻轻搂了一下。两人面见了母巢的领袖,她趴在空虚的堡垒中,由黑暗滋养。
她是母巢中最伟大的母亲,孕育了无数条永燃角斗场内的冠军。
育主的躯干由四节棱形腔体组成,头部长着千颗复眼。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后的光翼,两片从恒星上摘取的碎片,跟随她的状态散发不同强度的光芒。听说,恒星碎片是从鉴宝者九一那里淘来的,再经过改造,才铸就这双膜翅。
育主用复眼打量着面前的人类,她看起来不太满意。
韧率先开口:“人类需要一切关于铮铜星的信息,如果你愿意帮助人类,我们也会在未来尽力协助萨迦罗斯。”
育主根本没在听韧说话,她的腿在腔体两侧摆动,尖锐的尾端与地面碰撞发出声响。她爬到刃身边,韧上前一步,将育主隔开。育主自讨没趣,围着人类转了几圈。
育主迟迟没有回答韧。她的膜翅微不可察的在颤动。下一瞬间,无数母巢生物从堡垒中涌出。他们潜藏在堡垒内的隧道里,等待着育主的指令。
母巢的每一个生物都被亲切地称为母亲。他们的突然袭击打得人类措手不及,被全部擒拿。
育主终于发话了,口器嗡嗡作响:“可惜来的人太少了。只能安抚先祖一年之久。把他们带去永燃角斗场处刑,记得留下那个扎着麻花辫的,我要把她开膛破肚,看看人类的基因有什么可取之处。”
人类被母亲压制,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被押送到了永燃角斗场。这一切都是萨迦罗斯布下的局,他们需要灵魂。但经过两次战争萨迦罗斯的生物数量急速下降,不能再相互残杀了。
这时,恸哭从灭琅口中得知人类遭遇了魄角的袭击,恸哭想起在守望者的遗物中曾看到过关于魄角和铮铜星的信息。于是萨迦罗斯借灭琅之手向人类传递信号,并且预料到了人类将会踏足萨迦罗斯,为了查询铮铜星的信息。
如此,萨迦罗斯便可以取得人类的灵魂。可惜人类只派出了一个十几人的小队。
灭琅之所以答应萨迦罗斯的要求是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会从中得益。他最看重的便是权利与利益。
灭琅与恸哭联手,如果萨迦罗斯灭亡对自己没有好处。如果人类灭亡,角斗士不再流通,也没有好处。于是灭琅决定两边都帮,把铮铜星的坐标透露给人类,也让一小部分人类前往萨迦罗斯献祭灵魂。
无论何时,永燃角斗场都散发着一股腐肉的酸臭味。灼热的气息令人烦躁。人类被压在角斗场中央,母亲已经用磁场将通讯信号全部屏蔽,现在人类小队孤立无援。
母亲唯独把刃从队伍中拖了出来。按照育主的话,刃会被带回母巢,被解剖,研究,提取基因。韧怎能让这种事发生,他等待的是一个机会。
就在母亲的口器要掐断人类的脖子时,韧突然消失了。这引得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变得透明。抓着韧的母亲下意识挥向韧所在的地方,这一瞬的松手让他顺利逃脱制服。
韧的皮肤由纳米技术制作而成,足以让他完全融入环境,做到隐身。在与夏溯的对决中韧也用出了这招,可惜皮肤沾上了血液,被夏溯锁定了方位。
韧的脚步无声,他潜到抓着刃的母亲身后,利落的折断了她的脖子。剩下的母亲全部发出愤怒的嗡鸣,但又不见韧的身影,只好去抓捕刃。刃立刻向后撤去,她抽出藏着的枪支和匕首,准备和母亲决战。
不等母亲靠近刃,他们就被一个个斩杀。韧利用自己隐身的技能悄无声息的从背后解决了母亲。但是母亲的数量过多,韧无法在一瞬间将他们全部斩杀。
其中一个母亲立刻发出嗡鸣。嗡鸣声惊动了驻守在永燃角斗场外的母亲,他们赶来支援。与此同时,母亲看形势不妙,马上斩掉脚下人类的头颅,能献祭一个是一个。
越来越多的母亲涌入角斗场,刃努力保持冷静,混乱的视野中不见韧的身影。刃深吸一口气,手伸向后背。一条红痕竖穿脊背。皮肤缓缓展开,连带肌肉一起向外卷曲,直到露出白花花的脊柱。
金属液体从盆骨向上流动,将脊柱顶出肌肉,送入刃手中。刃抽出整条脊柱,由骨节连接而成的脊柱灵活摆动着。同时,一条金属脊柱代替了空缺的位置。金属脊柱分裂成钳子将后背的皮肤和肌肉重新粘连。
刃将脊柱甩到身前,一手托在脊柱前端,一手托住后端。骨节开始变换形态。后端的骨节上下错位,富有韧劲的骨质发出脆响,变为枪托和扳机。波纹从后向前推动,捋成苗条的枪管。三条血管捅穿刃的后脑,将枪身和大脑连接。
刃举起脊柱化为的狙击枪,三截骨节拼成的倍镜瞄准正在猎杀人类的母亲。她不允许自己拖韧的后腿。脑髓制成的子弹飞出,贯穿母亲的头颅。子弹穿过头骨,忽然停滞,倒退回枪管内。刃的动作利落,与韧打配合,她的脚底逐渐沾满母亲体内浓白色的的液体和人类的血液。
韧眼见场面逐渐失控,人类小队在奋力反抗,但还是寡不敌众被斩杀。即使刃用最快速度不断扣动扳机,依旧抵挡不住母亲。韧不再去关注那些结局已定的人类,坚定的奔向刃。
刃正在瞄准却被母亲的口器扯住手臂,她猛地拔出匕首扎进母亲的脑袋,他抽搐了几下,瘫软下去。刃刚想挥舞匕首,小臂却被温热的肉体所触碰。韧拽着刃朝着永燃角斗场的观众席撤离。
角斗场已经被母亲包围,唯一能逃脱的办法就是翻过观众席。韧托起刃,把她送上观众席。自己再登上石壁,在滑落的瞬间刃正好抓住了他的手,两人越过观众席,撤离了永燃角斗场。
第71章 曾经 现在 未来 我们同在
两人跑向恸哭肉城的方向,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飞船回到地球。可是母巢已经和恸哭互通了信息,恸哭肉城被严厉看守,不允许任何生物进出。
韧和刃携手站在锁链上,前方是被封闭的恸哭肉城,后方是逐渐逼近的母亲。母亲从口器中震出信号,恸哭立刻会意,城墙上的痛楚引擎对准了韧和刃。
“快跑!跑到锁链对面!”
刃的脚步变得些许慌乱,差点摔下锁链。她回头,想要抓住韧。
“别回头,往前走。我一直在你身后。”
刃没有再回头。她深吸一口气,稳住重心跑向另一面。
她听到身后传来血肉撕裂的声响,她毫不犹豫回身扣下扳机。
母亲的头被打出一个血洞。韧得以脱身。他跑到刃身边,两人奔跑的脚步和狂跳的心脏同频。
最终,两人还是晚了一步。备受折磨的意识体成功充能,痛楚引擎发射的能量炮打碎了锁链。
脊柱化作的狙击枪脱手而出,没入岩浆。韧紧紧握住刃的手,一同下坠。
韧的手指拧成锥形,扎进了岩浆上方的石壁。经过部位训练的手指能穿透肉体,也能穿透石块。韧一手抱着刃,挂在石壁上。
“右面十米有一个洞穴。”
刃贴在耳边,跟他说。
韧相信刃的判断,在石壁上小心移出几米后,双脚踩住凸起的石块,跳进洞穴。洞穴贯穿了一面石壁,两面都是空的,下方是岩浆。
萨迦罗斯的石壁上有很多这种天然形成的山洞。估计是岩浆喷发时灼烧而成,同时恸哭有时也下来开采矿物。
韧和刃暂时安全了。但是他们没想到母亲竟不顾掉进岩浆的危险,把腿扎进石壁,跳向洞穴。
刃见此立刻甩出匕首插进头顶的石壁。匕首快速震颤,原本用于更加快速且锋利的切割敌人,现在也可以用于破坏石壁。
就在母亲即将踏足洞穴时,洞口忽然坍塌。石块暂时挡住了母亲的去路,但刃能听到他们钻开石头的声响。
刃的手被握住,她回过头。韧空洞的眼窝近在咫尺。眼眶周围呈现出糜烂之色,他的手心像是被剥了皮的血肉般温暖。
刃跑到洞穴另一端,发现只有岩浆。而韧的手指在刚刚移向洞穴时全被碾烂,只剩下右手的食指还没断。刃意识到了,死期将至。
韧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刃在哭。泪水落在手背,烫伤了皮肤。他俯身,轻轻吻上刃的额头。
“不要害怕。曾经,现在,未来,我们同在。肉体,灵魂,死亡,我们交融。”
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
“我不想死。韧。我不想死。”
韧从未如此哀痛。他的爱人如此直白的乞求自己救救她,她不想面对死亡,而他却无能为力。
“我还没看到你夺得角斗赛的冠军,项链上晶石回映的记忆还未饱和。我不想死,带我走。我们一起回地球,好不好?”
刃的声音扎进韧的心脏,把心脏一点点撕裂,他的胸膛充满爱的血浆。
唯有遗憾和痛淌出眼眶。刃不会怪韧非要前来萨迦罗斯,她爱的就是有着大爱,坚韧的他。
身后母亲钻开一层层石块,向着两人逼近。韧能听出,他们和两人之间仅剩下最后一层石块。
不绝于耳的切割声就是死亡具象化,钻进刃的耳朵。刃狠狠抠住韧手臂上的皮肤,她抬起头,看着她此生唯一挚爱。
韧轻轻抚摸刃的脸,用指腹记下爱人的样貌。刃渐渐冷静下来,她拥住韧,聆听他有力的心跳。
手指捅进脖子,血液顺着窟窿流出,滴向刃的肩膀。她的脖子被彻底割断,动作干净利落,她几乎没感到任何痛苦。刃只可惜自己没能擦干眼泪,好好看韧最后一面。
韧一手抱着爱人的尸体,一手搂着她的头颅,一步步走向洞穴边缘。
韧深知两人跑不掉了。他不会允许刃被母亲带走,带回母巢备受折磨,经历非人的实验。现在,至少刃死前还幸福的靠在自己怀里。
“宿主死亡,即将关机。”
颅内回荡着空灵的声音。
母亲终于突破石块,冲向韧。韧的身体逐渐失去知觉,意识在消散。但他依旧紧紧抱着刃的躯体。
韧彻底失去意识,他和刃坠入岩浆。两人的肉体化作血水交融,灵魂在消逝前不断靠近,共赴死亡。
-
夜晚总是寒冷。即便是夏日,黑暗同样刺骨。蝉鸣不再,月光轻薄。
前往铮铜星的队伍已经返回地球,前往萨迦罗斯的队伍却迟迟不见踪影。
夏溯靠在窗边,神色担忧。肩膀传来温度,发现是安咎悄无声息走到了夏溯身边。他轻轻将手搭在夏溯肩膀上,如同抚着剑柄。
“他们早该回来了。”
夏溯垂眸。
“自从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死后,我们从未踏足萨迦罗斯,对星球的状况一无所知。在我们五次三番叮嘱萨迦罗斯的凶恶之处后,韧和刃还是决定铤而走险,我想韧把人类放在了生死之前。”
夏溯看向安咎。黑色的眼睛深邃。
“韧想好了,那刃呢?我希望他们能平安归来。”
“爱能使人面目全非,也使人视死如归。我们都希望韧和刃平安。”
两人望着黑夜,陷入沉默。
在两支队伍前往铮铜星和萨迦罗斯期间,魄角曾又一次袭击地球。但他们似乎一直在隐藏实力,迟迟不肯彻底攻陷人类。人类依旧被打的尸横遍野,只是还未崩溃。联合国愈加焦急,人类不能坐以待毙,等着魄角一次次磋磨,他们必须主动出击。
前往铮铜星侦察的队伍率先返回地球。他们将收集到的地形图像和生物资料交予联合国。信息虽然不算充足,不过好歹也是填补了人类的一部分劣势。联合国在等萨迦罗斯的队伍,但队伍一直没有消息,也联系不上。
最终,联合国决定不能再等下去,准备立刻进发铮铜星。
宿罗瞧见夏溯一直拿着通讯器一动不动,疑惑的走到她身边。
“谁惹你不开心了?”
夏溯回过神:“没有。你的伤好点了吗?”
宿罗在抵御魄角的过程中光斑被钳子划开一道痕,绯云变得薄弱。
“这点小伤而已。我经历过更糟的。”
“是啊,我们都经历过更糟的。”
夏溯说这句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忐忑。
“你还在想韧和刃的事?别胡思乱想了,要是他们死了你想也没用,要是他们没死你就是杞人忧天,不如多相信一点韧。”
夏溯终于不再板着脸:“很难想象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宿罗顶着一头绯云,闹着用绯云的尖去烫夏溯。
“好了好了。”
夏溯推开宿罗,把通讯器递给他。
宿罗瞟了眼上面的内容:“联合国的信息啊,不用看我也知道写了什么。不就是要求我们协助作战吗?”
夏溯问:“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按照你的性格肯定是会答应,你哪次没帮着人类。然后杰克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安咎也会。那我也迫不得已同意咯。”
夏溯戳了一下宿罗的肩膀:“我们可没强迫你。”
“哈?你可别瞎想。要是把你们三个放走了,角斗场里就没有能配得上我的选手了。”
就在宿罗要和夏溯拌嘴之际,杰克和安咎走来了。宿罗不再说话,眼球内的淡黄瞳仁盯着两人。
安咎看到宿罗手上拿着通讯器,心下了然:“联合国准备进行下一步了?”
夏溯点头。她抬头,对上杰克盛着平静西洋的眼眸。安咎腰间的剑永远锋利,宿罗燃烧着绯云。
夏溯心中的忐忑被驱散。有挚友陪伴,任何事都不足为惧。哪怕是死亡。
四人前往军事基地。阳光打在机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此刻,无人在意明媚的夏日。
四人先去见了巴奈特。巴奈特向他们复述了战争布局和计划。
“联合国这次的命令是速战速决,擒贼先擒王。整个军队分为三支,从不同的方向夹击堡垒。魄角由一个女皇统领,我们便直取女皇首级。联合国希望你们可以拆分开,去帮助不同的队伍。但我明白你们在一起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优势。”
夏溯微微笑了一下,算是赞同巴奈特的话。
“因此,我希望你们可以加入从正面突击魄角的队伍。这支队伍的火力最强,会吸引大部分魄角的攻击,让剩下两支队伍快速接近堡垒。同时空中也会有支援,飞船装备了激光射线,为队伍保驾护航。”
宿罗头上的绯云弹了一下:“人类的兵法还不算差。”
安咎说:“宿罗只适合充当正面攻击。我们自然会加入正面突击的队伍。”
宿罗刚想说话,就被打断。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宿罗。不夹带任何私人情感。况且,你也喜欢正面打败敌人的感觉吧。”
宿罗收起抬起的手:“看你为我着想的份上放过你。”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夏溯和杰克听着两人日常拌嘴,略微有些尴尬的看着巴奈特。巴奈特和四人共事了许多次,都知道他们的脾性,倒也不觉得奇怪。
“军队十分钟后出发。你们准备一下就上飞船吧。”
巴奈特向四人颔首,紧接着投入到准备工作中。
夏溯看向三人:“这十分钟你们有什么需要干的事吗?”
三人纷纷摇头。
安咎说:“我们应该提前背下铮铜星的地形。”
四人走到一大片空地,投影仪投射出一个立体影像,完美还原了铮铜星的地貌。铮铜星的地面在缓慢流动,一层泛着青绿色光泽的液体覆盖了整片大地。女皇的堡垒在地图的右上方,高耸尖锐,不同于其他拱形建筑。
有人在身后唤出夏溯的名字。她回过头,发现是艾魁。
艾魁作为联合国数一数二的医生,有时也会去角斗场为角斗士处理伤口。毕竟角斗场里经常出现棘手的伤势。在夏溯为联合国出战的几次里,军队也是由艾魁带领治疗。
“至少我们的医疗有保障了。”
艾魁的面色算不上好:“有时我希望我没有这般高超的医疗技术,或许还可以逃避战争。”
他随即意识到这些话略为不妥:“不好意思,当我没说。”
夏溯倒是不介意:“战争恐怖,没有人愿意面对。可惜情势逼迫。”
艾魁一头栗色的长发散在肩膀上:“关于医疗的一切交给我,你们放心战斗。好了,军队马上就要出发了,我要去最后确认一次医疗设备。”
他和四人道别,转头登上了医疗团队专用的飞船。
“我们也该走了。”
四人登上飞船,船舱内焦灼的氛围令人喘不上气。士兵一列列站的笔直,更显得人类脆弱的肉体易断。他们的灵魂在颤抖,产生了恐惧的共振。
飞船在航行一段时间后,抵达了铮铜星附近。透过玻璃,一颗青铜色的星球映入眼帘。星如其名,整颗星球像是被铮亮的青色金属铸就。表面荡起一圈圈微弱的波痕,星球像是在向飞船不断膨胀。
之前的队伍早已侦察好降落地点,飞船冲破气层,缓缓靠近地表。魄角的建筑异常高大,一层层交叠在彼此之上。飞船伸出两只利爪,扎进地面。青色的液体瞬间被激起,中间凹陷,向外扩散。
带有虹光的罩膜在船舱内鼓起,氧气流通,一片死寂。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沉重和杂乱。随着巴奈特的手势,舱门开启,冷气迎面扑来。
军队谨慎的踏出飞船,目前没看到魄角的身影。地面青色的液体上方像是包了一层薄膜,脚不会陷进液体,只是脚底会被包裹。
宿罗很是怀疑的踩了一下地面,液体波动了一瞬,没有其他反应。
杰克抬头看向魄角的建筑,像极了一层又一层的桥梁。建筑开着密密麻麻的小洞,透着灯光。杰克走到建筑旁,砌成墙壁的金属砖凸了出来。他试探性地踩上砖头,上方的砖头紧接着弹出,在原本平坦的墙壁上形成阶梯。
杰克从阶梯上退下,他可不准备打草惊蛇。
队伍悄声在城市里前进,一路上几乎没看到什么魄角。根据建筑内的光芒强度,巴奈特推测魄角应该都在室内休息。越靠近堡垒,建筑就越稀疏。
安咎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宿罗回头,催促安咎赶紧前进。宿罗看着安咎的脸色变得凝重,他刚想靠近,脚下的液体突然猛地前移,宿罗压下重心,才避免被撂倒。
安咎刚想提醒所有人离开地面,却为时已晚。
青色液体爆出地表,一层层波浪翻涌而起,躯体弯曲变为数百条舌头,卷起人类。队伍被瞬间打散。杰克被液体裹住,甩向远处的建筑。他想用梓铁铸成的手指扣住液体,但没能成功。他砸向砖墙,五脏六腑猛地撞向内壁。
宿罗向前迈出一步想要接近安咎,眼前突然升起一道液体制成的墙。青色液体向安咎倒去,面积之大安咎无法用剑防御,于是他并没有抵抗,被舌头卷起扔出后靠放松肌肉消力,轻盈落地。
宿罗并不知道安咎化解了危机。他看安咎被卷走变得愤怒,皮肤褪去,绯云显露。液体被烫的蒸发,宿罗四周升起青色烟雾。
杰克第一个被卷走,离他最近的夏溯没能用触手绑住他,于是将触手甩向宿罗。但是因为宿罗身边全是雾气,夏溯无法看清他的准确方位。高达数十米的浪在身边起伏,戛然而止的呼声刮过耳旁。
等烟雾散去时,宿罗已经消失了。夏溯被青色液体包围,时不时有人类的尸体漂到液体边缘,蹭过夏溯的身体。脚底的液体在剧烈涌动,夏溯在寂静中等待着被吞噬。
她竟开始后悔。夏溯在劝说自己,这次会像往常的战役一样,杰克,安咎,和宿罗将会杀出铮铜星。魄角不过是一道较为难跨越的沟壑。
杰克砸向砖壁,好在骨头都没断。他一手撑地缓了一分钟,就可以再次站立。只是不等他向着军队消失的方向前进,他的脚就被死死钳住。
杰克反手抓住魄角的钳子,硬生生将其掰开。钳子两边被越撑越大,直至被撕成两半。在魄角袭击地球的时候杰克已经领会了魄角从地底偷袭的痛楚。他立刻贴到建筑旁,砖果然从墙壁里凸出,杰克向上移动,跟地面拉开一小段距离。
人类战队被彻底打乱,魄角占尽优势。他们的钳子捅破青色的液体,背部的甲壳与大地融合,承载着铮铜星的哀念。人类被打的溃不成军,尸体重叠在一起。但人类没有丧失斗志,他们势必要拽着魄角一同去死。
好在人类提前布置了空中支援,三十艘飞船开启激光射线,瞄准地底。激光割开液体,魄角冰冷的血液喷发出地缝。魄角从地底爬出,他们开始规避激光。飞船瞄准围堵人类的魄角,把他们切割成碎块,或是逼退。
魄角被激光逼得节节败退,飞船此时也是分散状态,趁着这个机会放下梯子,准备把人类重新聚集在一起。但也给了魄角可乘之机。
第72章 第一次诀别
魄角的甲壳极其坚硬,激光射线并不能瞬间将他们切割开。魄角开始叠高,最上方的魄角承受激光的压力,让下方的魄角有时间接近人类。他们献祭了一部分同伴,取得了抓住梯子的机会。
当人类意识到魄角不要命的举动时已经晚了。魄角涌向人类,人类试图爬上梯子却被跃起的魄角夹住双腿。一时间,不断有被夹断的腿从空中落下,砸到魄角脸上。这无疑振奋了魄角,他们更加猛烈的攻击。
魄角很是聪明,他们明白必须解决上方的飞船,才能彻底免除激光射线的威胁。于是他们将脚插进人类的背部,一点点爬上梯子。
飞船上的人类陷入两难,如果他们切断梯子,那么人类连同魄角将会摔向地面。人类可没有甲壳,骨骼会瞬间粉碎。要是不切断梯子,魄角登上飞船,那么人类将会失去目前最大的优势。
“射断梯子!听我的,把梯子全部射断!”
不知是谁下达了命令,这才让魂不守舍的船员回过神,纷纷拿着激光枪准备射断梯子。
魄角明白了人类的策略,就在梯子断掉的刹那,在最上方的魄角被同伴投掷出去,钳子成功夹住了飞船边缘。人类大惊失色,他们拿起激光枪射击,却被魄角的钳子掐住腰,身体被一分为二。
好在其他船员反应迅速,射向登上飞船魄角。魄角没有丝毫躲避的想法,他硬扛下激光枪,身体上全是漏着血液的窟窿。他无视疼痛,直直冲向驾驶室,把操纵台砸烂。
飞船迫降,魄角被打成筛子,只是拼着一口气摧毁了操纵台。飞船和魄角一同坠入地面,变为了碎裂的尸体。三十艘飞船几乎全都坠毁,只剩下寥寥几艘扛下了魄角的攻击。
人类失去了激光射线的优势,在刚刚飞船坠毁时还有不少人类坠下梯子摔死,或是被魄角的脚戳穿内脏死亡。
杰克爬上建筑,墙壁裂开一个小缝,一个钳子从中钻出。钳子猛地划向杰克,他抓住钳子,把魄角从墙内拽出。他把魄角甩向地面,魄角卷成一个球,甲壳很好的保护住了他脆弱的腹部。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杰克身侧的墙被顶开一个个窟窿,魄角扑向杰克,想要把他推下建筑。脚下的金属砖也被抽回,杰克向下掉落。他的十指弯曲,扎进砖墙。杰克凭借着强大的握力继续向上攀爬。
魄角不再限于把钳子破出墙壁,而是把窟窿越挖越大,直到整个身体可以钻出。有几只魄角就在上方等着杰克,等他的手扎进墙壁向上,魄角的钳子瞬间夹断手指。
杰克收回手,就在魄角以为他要坠下高塔时,杰克的手再次扎进墙壁,他往上一蹬,成功登顶。就在他的手指被夹断的同时,手心分泌出更多梓铁向手指流淌。梓铁加固住断掉的指骨,杰克无视钻心的痛继续攀爬。
魄角显然没料到被破坏骨骼的人类还能继续行动。他们集体愣了一秒,接着也快速攀爬,围在了建筑顶端的边缘。
建筑呈拱形,因此顶端是一个带有弧度的长方形平台。平台被打破,无数魄角扒住对方的甲壳,涌出金属砖。杰克被包围,他的手指经过断裂又被重塑,但身体和腿上都是钳子划出的伤口,有的地方深可见骨。
魄角同时向杰克扑去。杰克抓住魄角的犄角,扯掉他的脑袋。另一只魄角的钳子夹住杰克的腰,却被他回身折断脖子。杰克撕开面前魄角的胸膛,任由血液和脏器流满一地。他解决掉一个个魄角,周围被尸体填满。
魄角的数量丝毫不见少,杰克杀死一个,另一个立刻填补。杰克左腿的腿骨被夹断,他没有倒下,而是将手指插进魄角的颅顶,撕开他的头颅。
不知过了多久,杰克的体力慢慢耗尽。左腰被扯掉一块肉,肋骨露在外面。他的一根锁骨折断,脖子满是伤痕和淤青。痛觉已经抵达了人体极限,原本逐渐停滞的心脏再次鼓动,肌肉和血管像是要炸开一样。
三只魄角被丢出建筑,他们的头磕到砖墙凸起的部分,立刻裂开。
余烬已至,无所遁形。
碎肉和铮亮的甲壳碎片在杰克周围纷飞。他撕开魄角的喉管,任凭他们怎么用钳子扎进身体,都不曾倒下。他的躯体稳如山脉,挡住一波波魄角的攻击。
忽然,魄角退开。他们堆叠在一起,然后倾倒向杰克。魄角形成一个肉体牢笼,把杰克困在其中。
杰克的视野变得黑暗。甲壳刺耳的碰撞声和他混沌的意识在对抗。他的意识仿佛被拉回晦暗无光的日子。退化为啃食腐肉的雇佣兵。他的脑壳被上方的魄角切开,钳子化作秃鹫的鸟喙扎进脑子。
由于魄角在冲出建筑时破坏了墙体,这时所有重量又集中在了中央,建筑变得摇摇欲坠。
在余烬状态下杰克能够无视痛觉。他只能感受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戳自己的脑子。杰克拽向上方的魄角,感受骨骼在手下折断的触感。
杰克没有恐惧,他只想杀出魄角,回到夏溯身边。
脚下的金属砖塌陷。魄角和杰克一同坠落。杰克砸向地面,他分不清传来的脆响是自己脊椎折断的声音,还是魄角骨骼折断的声音。
建筑碎裂,将杰克与魄角掩埋。他很庆幸,在死前走马灯时他没有变回雇佣兵,而是和夏溯,安咎,宿罗经历了作为角斗士的一生。至少,杰克是环抱着赤阳而死。
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响起。没能丝毫撼动剑身的速度。
安咎合眼,肉躯化剑。
只要剑未断,他就不会消逝。
剑斩开无数魄角的头颅,血液溅射到安咎脸上,冰冷的触感也没让他的五官起皱分毫。安咎利用凸起的金属砖上下移动。或是风刮过,或是剑割喉,魄角在一阵阵剑身携起的轻风中头颅落地。
安咎再一次砍断魄角的脖子。一只钳子突然刺出断口处,夹住了安咎的剑。
魄角的钳子一直扎在同伴的身体里,静候时机。果然,安咎砍向脖颈,魄角顺势钳住白色的剑身。
剑身在震颤,安咎在与魄角博弈。但魄角的力量还是更胜一筹。安咎没想到他一直隐藏的秘密被一个素未谋面的种族看破。
剑身折断之时,意识随之分解。
夏溯同样听到了建筑坍塌的声音。她用触手将自己拉离魄角,向着坍塌的建筑奔去。夏溯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心慌让她头一次战斗中手脚发软。
就在夏溯赶路的途中,她的目光好似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夏溯的脚步顿住,她靠近地上的尸体。
一条红痕横穿安咎的脖子,血液早已流干。剑在身侧断为两截。
夏溯的腿在颤抖。她跪在安咎身边,双手抓住他的双臂。往日立的静然的躯体已经僵硬。夏溯缓缓抱起安咎的尸体,世界不再流淌。
宿罗向着三人消失的方向一路杀去,他在一片废墟中终于找到了夏溯,和安咎的尸体。宿罗显然也怔住了。他以为安咎有多厉害呢,永远理性,游刃有余。可是安咎现在死在了眼前,那之前的日子又算什么。
绯云的温度扭曲了夏溯身边的空间。怒火滋养了光斑,绯云变得前所未有的炙热。
当宿罗意识到失去安咎的痛苦后,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以往安咎“懦弱”的抉择。宿罗不会让夏溯也死在这。他抓住夏溯的手臂,大吼着让她撤退。
昔日冷静的夏溯好像又变回那个内脏即将衰竭而亡的少女。她迷茫的看着宿罗。宿罗活生生把她拽出一步,她才回过一点神。
“杰克呢?”
宿罗早已没了耐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不走我们都得死。”
夏溯深吸一口气,痛苦混着血液,随着心脏的收缩蔓延向全身。
“你去找一个飞船,把安咎带回去。我去找杰克。”
夏溯的脸在宿罗眼里突然消失。他向来有力的声音被吞没。白光袭来,钻入光斑。
在白光触及宿罗的一刹那,他还在想,之后他一定要杀光魄角,为安咎复仇。
-
艾魁忐忑的站在停机坪上。他收到了夏溯的讯息,明白人类大概率是失败了。
飞船挡住了太阳,降落下来。艾魁立刻示意身侧的医护员上前,他们快步走向舱门。舱门升起,艾魁看着面前满身血液,憔悴不堪的夏溯,很难和之前不可一世的角斗士联系起来。
艾魁很聪明,他知道一定是杰克,安咎,宿罗受了伤,才会使夏溯如此焦心。他没和夏溯废话,让医护员快速把躺在台子上的三人搬上担架,抬去手术室。
“艾魁,救救他们。”
沙哑的声音来自夏溯。她的面容破碎。
“夏溯,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最大能力救治他们。”
艾魁从夏溯颤抖的手上移开目光。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番话后,搬运三人的医护员全部疑惑或是惊恐的看向艾魁。艾魁自然捕捉到了这些异样的眼光。他必须先稳住夏溯。
“我大概看一下他们的伤势程度。”
艾魁走到担架旁,伸手摸上杰克的脉搏。他感受到自己全身的温度骤然降低。他又摸上安咎的脉搏,再是宿罗的。
艾魁屏住自己急促地呼吸,僵硬的转过头。他看着夏溯带有希冀的目光,同时痛苦也要烧出面庞,脑中回响着她的话。多年的医疗经验已经替他判断出了夏溯陷入了妄想。她的精神在受到极度冲击下开启了自我保护。
艾魁下意识想要安慰夏溯。话到嘴边却被止住了。他意识到夏溯可能是人类胜利的唯一希望。在这次的突击中人类军队几乎全军覆灭,要是夏溯再崩溃,人类就真的要被魄角彻底摧毁。他的理性与感性在博弈。
“交给我吧,夏溯。”
艾魁的血缘替他做了选择。
艾魁出生于名门望族,父母掌管大规模企业,哥哥是律师,妹妹是钢琴家。生长环境锦衣玉食,凛冽生硬。父亲是虚假的一家之主,利益才是真的。因此,他很讨厌只专注于个人利益的生命体。
此时此刻,他将人类的利益放在夏溯这个个体之上。这个决定无可厚非。
三人被推进手术室,艾魁支走夏溯,让她跟另一个医生去处理伤口,自己钻进了手术室。此时苍白的手术室内飘荡着诡异的气氛。所有医护员无措的看着艾魁,手术台上躺着三具血肉模糊,没有生命体征的尸体,正等着所谓的手术。
艾魁举起手示意开始。
几个小时过去,夏溯倚在手术室门口,即使累的不行,也不愿闭眼半刻。
艾魁动了动肩,思考自己该表现出哪种情绪。他深呼吸,推开手术的门。夏溯立刻走近,询问三人的状况。
“放心,三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谎言在啃食他的心。
夏溯明显松了口气,想进手术室看看朋友们,却被艾魁拦住。
“把他们先送回病房也不迟。”
艾魁低头看着因为被自己拦住而面露急躁的夏溯。
夏溯妥协了,几人来到病房,艾魁递了个眼神,示意其余的人离开。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心脏的跳动,震的胸口酸痛。艾魁小心的观察夏溯的表现,在看到她神情无误后才略微放松。
艾魁犹豫了一瞬,还是打破了夏溯和尸体们之间的静谧。
“他们很快就会好起来,你们就可以再一起战斗了。”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就后悔了,艾魁不禁觉得自己逼的太狠,这可是对夏溯最重要的三个人。
愧疚感在体内以恐怖的速度滋生。
“别担心,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夏溯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看着挚友。杰克,安咎,和宿罗安稳的呼吸倒映在艾魁眼里只是三具被缝合起来的腐肉。
艾魁注视着迎着烈阳朝自己走来的夏溯,她停在阴影外,似乎抗拒接近艾魁。
“谢谢。”
这份感谢扎向艾魁。等夏溯知道真相后,就不会这么说了。
他不由移开目光:“职责所在。”
片刻过后,艾魁抬眼看着夏溯毫无波澜的面孔。杰克,安咎,和宿罗已死的事实在心里就更加沉重,仿佛一块巨石要撑破心脏的轮廓。
艾魁顿了一下:“你感觉怎么样?”
他既想确保夏溯的精神保持稳定好赢得战争,又渴望一个真实的回答。
夏溯了解联合国,了解军方,她给出了他们想要的答案:“别担心,我会为人类战到底。”
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飞船。
飞船启动,黄沙与热浪牵起艾魁每一根栗发,他注视着飞船飞向高空,久久未动。
艾魁无法想象,到底是多么深沉的痛,才会导致一个人如此深刻的妄想。
艾魁将这件事禀报给了基地里暂时掌权的指挥官。他的回答令艾魁无法接受。
“你有想过夏溯吗?”
艾魁从座椅上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指挥官。指挥官居然想一直瞒着夏溯,让她继续为人类战斗。
自从夏溯前往铮铜星挑战女皇,艾魁心中一直不安,感觉有一个手无时无刻不在抓着自己的心脏。他可以骗夏溯一次,但他绝对不会继续这个谎言。
指挥官坐在桌子前,不急不缓:“最开始,难道不是你这么决定的吗?”
艾魁哑口无言。
的确,最开始是他先编造的这个谎言。不过他心里清楚,任何在这个军事基地的人,都会这么做。
正当二人僵持不下,一个物体撞破了房间的门,木碎飞溅。艾魁急忙闪开,定睛一看,发现是魄角女皇的头。他并没感到开心,而是浑身僵硬。夏溯听到了自己和指挥官的对话。
指挥官也意识到这点,立刻封锁基地,派所有人去找夏溯。当他回过头,发现艾魁已经不见了。
艾魁穿过一波波搜寻队,在基地里狂奔。他必须找到夏溯,告诉她多亏她人类得以存活。可是在心底,艾魁好像冥冥之中知道自己不可能找到夏溯了。
艾魁只能默默重复:“抱歉,夏溯。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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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本轻柔,现在却吞噬了夏溯。
躁动的灰点围着她,夏溯在黑暗中前进。就在刚刚,她尝试了在魄角未袭击地球前先前往铮铜星。她把杰克,安咎,和宿罗安置在地球,单枪匹马杀进铮铜星。夏溯本以为这样朋友们就会安全。
因为按理来讲在这个时间节点魄角并未发现人类,更不可能知道杰克,安咎,和宿罗。但就当夏溯成功杀死女皇,拖着残破的身躯回到地球时,她发现朋友们已经死了。尸体旁边散落着魄角甲壳上的青色碎片。
夏溯努力不去回忆朋友们的死状。每一次记忆闪回如同酷刑。她把重心放在如何拯救他们上,心甘情愿再一次投入虫洞。
视野变得清晰,黑暗褪去。夏溯向侧边倾斜,差点掉下锁链。她向下望去,滚动的岩浆洗刷石壁,热气扑面而来。夏溯站在黑石制成的锁链上,一时间脑子有些混沌。她向前眺望,一个正方形的黑色建筑伫立在锁链尽头。
夏溯一眼就认出面前的城邦,厄琉西斯。泛着黑色光辉的琉璃瓦铸成一个庞大的正方体,近乎把夏溯的视线压倒。这一次穿越虫洞,夏溯居然被扔到了萨迦罗斯。
夏溯走过锁链,抵达厄琉西斯门口。合理猜测,杰克,安咎,宿罗,和这个宇宙原本的夏溯此时应该也在萨迦罗斯。吵嚷声从她身后传来,夏溯回头,发现很多不同的生物正在跨越锁链,向着各个城邦靠近。
夏溯对于时间节点有了初步猜想。她走进厄琉西斯,琉璃瓦内像是一个巨大的锯齿,参差不齐的锥形建筑上下构建。厄琉西斯不同于往日的冰冷,今日倒是多出了一丝热闹。这彻底证实了夏溯的猜想。
此宇宙中她自己,杰克,和安咎前来萨迦罗斯参加悔恨嘉年华。
第73章 弑我为助
夏溯的首要目标,是找到这个宇宙的自己,杀了她,顶替她,为她完成守护挚友的愿望。想到自己要杀了自己,夏溯有些颤栗。但时至今日,这是唯一能近身守护挚友的方法。她相信另一个自己一定会理解。
夏溯大概记得悔恨嘉年华时一行人的移动轨迹。他们先是去了时沙圣壑,再去了流浪胃都。夏溯根据天空中三颗恒星的位置,推断出三人此时在流浪胃都参加胃囊寻宝。她记得如此清晰是因为当时自己看着一个生物自愿跳进被恒星拉扯的岩浆缝中,很是惊讶。
后来夏溯得知,这是一个名叫渊歌者的生物所为。它们在裂隙边缘发出多重频率声波,使猎物产生“回家”的幻觉主动跳入岩浆。也可以精准模仿其他生物的声音。
夏溯赶往流浪胃都。她要在三人进入胃囊前解决自己,否则等三人进入胃囊遇到尚医生,再前往九一的淘宝铺,她就没有机会下手了。
尚医生。夏溯不由一愣。她对这个为了救活女儿而背叛人类的医生印象深刻。夏溯的记忆开始闪回,尚医生,守望者与永刑弥赛亚,权臣,温树,惊蛰与秋分。她猛地发觉不止是自己失去了挚友,她身边还有许多人沦落至不甘的结局,许多疑问未能解开。
或许是因为失去挚友的痛太深刻,夏溯太明白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或事物的感受。她的一句话,或许就可以改变这些人的结局。夏溯明白朋友们会死在魄角手里,在这之前他们还算安全。
此时的夏溯抱有希望,她愿意尝试扭转所有人的结局。这个决定饱含她的善念,也有侥幸。夏溯觉得如果自己能改变其他人的结局,就也能改变杰克,安咎,宿罗的结局。她不信奉信仰,可是如今为了挚友,她愿意相信累积善道可以换取他们的生命。夏溯为了他们什么都可以尝试。
夏溯很快抵达流浪胃都。她其实有点忐忑。她没有百分百的信心可以在另一颗星球上悄无声息的了结自己。夏溯想起在她,杰克,和安咎进入胃囊前,三人曾分开了一小段时间。夏溯准备抓住这个机会。
“我去拿鬼火,你们去胃囊前等我。”
夏溯望向不远处取鬼火的站台,人满为患。排队进胃囊又要好久,不如兵分两路,节省一点时间。
杰克点头:“我们去胃囊排队。取完鬼火来找我们。”
胃囊内部没有光亮,因此每一个进入胃囊寻宝的生物都要佩戴一个鬼火灯笼作为光源。
夏溯走向鬼火站台。站台离胃囊不远,在一个巷子尽头。巷子两侧都是店铺,亮光从敞开的店门里透出。她快走两步,想要快点拿到鬼火和杰克,安咎会合。
内脏被挤向内壁,夏溯的腰突然被缠住。她立刻抽出触手,却有什么东西抢先一步伸进了背部的裂口。背部的肉开始蠕动,它在向人体更深处逃窜。可是伸进后背的东西不给这个机会,插进它的躯体,把它扯了出来。
它软趴趴的身体砸向地面,摔作一滩彩色的肉泥。夏溯用臂刃砍断腰上的触手,回身拉开距离。她刚回头,全身僵住了。她看到了自己。一个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人类。那个人类安静的站在两米开外的位置,盯着自己。
夏溯的目光转向地上的它。它挣扎着,被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类攥着。那个人类也有触手。夏溯想要否认现状,但面前这副一样的面孔和触手证实了这个人类就是自己。她从未感到如此慌张,她失去了触手,想要凭借肉体和臂刃杀死另一个自己简直是妄想。
银色皮肤包裹着触手,像是流动的钢铁。触手攥住它,把它喂进后背的裂口。背部鼓动,夏溯的疲惫褪去,崭新的力量啃食着她的血管,心跳撞击耳膜。她看着另一个自己摆出架势,锋利的臂刃竖在身前。
“这一切都是为了杰克,安咎,和宿罗,还有我们自己。别担心,我一定会救下他们。”
夏溯没听懂另一个自己的话,她也没时间反应。
她的声音卡在喉管里,血液从喉咙上的窟窿洒出,呼吸变得断断续续。夏溯用触手捅穿了另一个自己的脖子。再一使劲,另一个自己的头颅滚落地面。夏溯不忍让自己死的太痛苦,长痛不如短痛,于是斩断了她的脖子。
夏溯用触手卷住尸体,把尸体裹得严严实实。在萨迦罗斯想要毁尸灭迹实在容易。夏溯卷着尸体来到城邦边缘,将尸体抛进岩浆。这不是她第一次抛尸,却还是感到丝丝心慌在胸膛里乱踩。
夏溯不能过多停留,她赶回小巷领取鬼火,回到杰克和安咎身边。
“你来了。”
安咎从夏溯手中接过鬼火,发现她的手指异常冰冷。明明萨迦罗斯是一个炙热之地,岩浆温暖着整颗星球,夏溯的手却十分冰冷。
杰克也注意到了:“夏溯,你还好吗?”
夏溯下意识抬头,撞上杰克的双眼。他的眼睛承载着永无止尽的蓝,像是西洋,胜于西洋。
夏溯张了张嘴,声音哽在了喉咙里。
杰克从未见过夏溯说不出话的样子,立刻弯下自己经过改造的躯体,注视着她。
夏溯看着杰克的眼睛,越看越哽咽,想要转头又遇上安咎。
她最终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我没事。我们快点进去吧,别一会又要重新排队。”
不等杰克和安咎过问,夏溯率先连接上绳索,滑向胃囊深处。杰克看向安咎,目光带有探究。
“夏溯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何取得目标。如果有我们需要知道的事她一定会告诉我们,如果我们不需要知道,不必过问。”
安咎的话没能完全安抚杰克。杰克是最先认识夏溯的人,虽然他自己不爱说话,但他很清楚别人的行为举止。很明显,有什么事给夏溯造成了烦恼。同时,杰克也觉得安咎说得对,他本不是一个会管闲事的人,但在夏溯面前他总想了解她的心情和想法。
杰克最后放弃了刨根问底的想法。他相信夏溯。如果这件事他需要知道,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告诉自己。
三人靠滑索滑进了胃囊深处。夏溯看杰克和安咎走在身边,并无异常,放下心来。
杰克发现夏溯一直盯着自己看。他的脚忽然陷进胃囊的肉壁,整个人被肉块包裹。夏溯立刻伸出触手缠住杰克的腰,把他拖回地面。
安咎走在前面,听到身后的动静才回过身。在他转身时,夏溯已经以飞快的速度把杰克拽离胃囊的控制了。
安咎皱了皱眉:“发生了什么?”
夏溯甩掉触手上胃囊分泌出的粘液:“杰克刚刚差点被胃囊吞没,不过我抓住他了,一切无碍。”
杰克的危机解除后,夏溯的注意力全在尚医生身上。她看向脚下的窟窿,她应该就是摔下这里砸到了尚医生身上。夏溯觉得自己没必要再重演一遍摔落窟窿。
她停下脚步:“我想更深处会有更好的宝物。”
安咎耸肩:“我们下去看看。”
夏溯跳下窟窿,用触手作为缓冲,平稳落在更深一层的胃囊。杰克和安咎紧随其后,顺着肉坡滑到夏溯身边。
“夏溯!”
夏溯转头,在鬼火的照映下一个头戴器械的人类出现在眼前。就是尚医生了。
“亲爱的夏溯,你也来参加悔恨嘉年华吗?”
尚医生向前几步,突然停住。他对上了杰克凛冽的目光,不再敢上前。
夏溯展露出笑颜:“是的。这是尚医生。尚医生,我身边的两位是杰克,和安咎。”
尚医生看着冷若冰霜的二人,光学镜转了转。
“看来冷冰冰的性格很吸引你嘛。”
夏溯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尚医生被夏溯的目光看的有点毛骨悚然:“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不如一起淘宝可好?”
夏溯正好想去见九一,于是答应了。她刚刚一直盯着尚医生的原因是她很难想象平时这么夸张的一个人,竟然是一个将死女孩的父亲。夏溯在思考如何拯救宜生,不让尚医生背叛人类。不过这些先往后放放。
杰克愈发觉得不对。夏溯的行为虽然称不上古怪,但跟之前的她不一样。她的样貌和性格没变,可是杰克站在她身边会感到不安。夏溯像是在散发腐烂的气息。杰克很担心。
夏溯感受到杰克探究的眼神,仰头对他笑了笑。这一笑和杰克在角斗场初遇夏溯时一模一样。带着张扬力量同时温暖。杰克瞬间心软了,暂时驱散了心中的不安。
在尚医生的提议下,四人一同在胃囊内淘宝。在同样的位置,尚医生展开自己的风衣。风衣内端绑着好几排专业工具,尚医生从中挑选出一把小刀,蹲在凹凸不平的肉壁旁边小心的切割。一片片肉被削掉,露出一个粉紫色的小角。
尚医生迅速割掉其余的肉,从肉壁中拔出一个盒子。他兴奋的打开盖子,盒子里装着好几个干瘪的果实。
尚医生左看看右看看:“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一般会把淘到的宝贝全部转卖,那些买家说不定会告诉我们果实的来历和用处。”
夏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四个人四散开来,夏溯凭借记忆走到一处肉堆砌起的鼓包面前。她用触手捅进鼓包内,攥住里面的肉筋往外拔。肉筋被拽断,鼓包散架,被夏溯甩到旁边。一个画像展露在眼前。
锈迹斑斑的画框圈住两个生物。他们紧贴彼此而站,拥有同样苍白的躯体,脸上带有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是守望者。”
尚医生越过夏溯的肩膀观察画像。
夏溯听着熟悉的台词,问出一样的问题:“你怎么知道这是守望者。我听萨迦罗斯的生物地说守望者几乎不露面,只有在悔恨嘉年华永刑弥赛亚的角斗上才会前来观战,要不然就是调和城邦间的战役。”
尚医生浅蓝色的光学镜近在咫尺:“我看未必。前不久,我在母巢看见过她。”
杰克和安咎也凑了过来。
夏溯装作好奇:“哦?展开讲讲?”
尚医生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萨迦罗斯的黑夜与地球很不一样。恒星制造出的光斑会变为红色,布满天空,像是漂浮的血块。我正要离开母巢,突然瞥见了一个僵硬苍白的身影。身影看起来明显不是归属于母巢的生物,而母巢又很排外,所以我很好奇。就躲到柱子后观察。”
夏溯第二次听尚医生的话才发现他故意隐去了自己身在母巢的原因。他自己都说了母巢排外,那么他冒险前往母巢的原因夏溯猜应该是为了宜生。
这次夏溯没有问尚医生怎么确定他看到的就是守望者,反倒是安咎问了出来。倒是很符合他严谨的性格。
“尚医生,你怎么能确定你在母巢看到的生物就是守望者?”
尚医生面对安咎的疑问没有气恼:“虽然守望者归属于萨迦罗斯,可是我在萨迦罗斯闯荡这么长时间,都没见过长得像守望者的生物。我也曾去过回廊,也不曾阅读到类似守望者的生物的记载。身为医生,当然得严谨。”
安咎看尚医生这么说便不再追问。
“母巢内部本就昏暗,我只能隐约看清她的面容。她看起来很痛苦。我本想进一步观察,守望者却突然回头,差点发现我。我不敢久留,看她进入母巢中的培养穴,就离开了。”
“培养穴……”
夏溯陷入沉思。
尚医生的话让她联想到了在原宇宙中灭琅与自己的谈话,还有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死之前的对话。
在原宇宙,夏溯四人返回肆星后不久,灭琅便把夏溯和杰克叫来聊天。说是聊天,不过是探查四人前往萨迦罗斯的动机罢了。
当时夏溯没有隐瞒,和灭琅说了自己是被永刑弥赛亚抓去的。至于永刑弥赛亚的动机她就不知道了。作为交换,灭琅也把萨迦罗斯的一些状况透露给了夏溯和杰克。
“我协助恸哭推翻了熵噬。”
灭琅很坦诚。
“但母巢和时沙圣壑的战争我并不知情。后来我打听到母巢和时沙圣壑早就有过几次小摩擦。起因是母巢发现时沙圣壑捣毁了两个培养穴。你们也知道,母巢极度生殖崇拜。他们在永燃角斗场靠的就是交配实验。”
“起初被捣毁的培养穴只有两个。母巢立刻就质问了时沙圣壑,时沙圣壑拒不承认。这件事就不了了之。再后来,被捣毁的培养穴越来越多,即使母巢加强了防备,也没能阻止培养穴被毁坏的悲剧。于是就在你们被困在萨迦罗斯的时候,积怨已深的母巢向时沙圣壑发起了战争。”
“时沙圣壑当然不是母巢的对手,否则也不会成为隶属城邦。时沙圣壑被彻底摧毁。”
当时夏溯认为时沙圣壑只是在极力抵赖。因为证据确凿,而对母巢有怨的城邦无非就是时沙圣壑和流浪胃都。现在夏溯改变了想法,时沙圣壑或许真的无辜。
再结合永刑弥赛亚在与守望者同归于尽的对话。
“我没有策划厄琉西斯的灭亡。”
“但是你的确策划了其他战役。”
夏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守望者一直在催动城邦间的怨念,从而导致战争。至少时沙圣壑和母巢的战争是如此,永刑弥赛亚的话也证实了守望者曾不止一次策划了战役。
可是守望者的责任是守望萨迦罗斯。策划战役的行为显然与她的职责背道而驰。
安咎很敏锐的捕捉到夏溯的游离。
“夏溯,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夏溯回过神,她无法向安咎和杰克诉说自己的猜想。因为它不让夏溯讲出穿越虫洞的事,所以很多基于原宇宙的猜想她都无法说出口。
“我在想守望者为何要偷偷潜入培养穴。我听说母巢和时沙圣壑曾有过摩擦,就是为了培养穴的事,这是真的吗?”
夏溯将话头抛给尚医生。如果杰克和安咎问自己她是如何知道母巢和时沙圣壑的摩擦,她可以说是听说的。毕竟听闻无法对证。
尚医生很快给出了答案:“我初来萨迦罗斯的时候母巢的确讨伐过一次时沙圣壑。原因是母巢的培养穴被摧毁了两个,并且在培养穴的废墟中找到了时沙圣壑特有的沙石。在这之前我也听说了两个城邦之间一直有摩擦。”
安咎说:“这听起来和守望者没有任何关系。”
尚医生点头:“是啊。”
夏溯也无法明说,这个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夏溯端详着画像,上面的守望者看起来更为青涩。她一手拢着身侧生物的手臂,夏溯印象中僵硬的躯体不复存在。
“守望者旁边的生物你认识吗?”
尚医生本来都转身走了,此时又返回夏溯身旁,凑近了观察画像。
他摇头道:“抱歉,夏溯。我不认识画像上的另一个人。不过我准备去找的买家或许认识,她可是活了很长很长时间。她跟我说她名字就是源于活了九千一百年。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假的。她也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每次她和别人解释名字的来历,都会现场编一个理由。对她来说是一种乐趣。”
夏溯不禁想起九一和自己的解释。
“我叫九一是因为我杀了九十一个人。”
她对这位神秘的鉴宝者颇为好奇。
第74章 九九归一
于是夏溯,杰克,和安咎就跟着尚医生去到了九一的淘宝铺。
就在夏溯要走进通往地下的通道时,她被杰克拉住了。她发现杰克和安咎全都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夏溯疑惑道。
“你信任尚医生吗?”
安咎问。
夏溯看向杰克,杰克也很认真的盯着她看。
“我信任他。”
杰克和安咎之前从未听过夏溯提起尚医生。她没有故意隐瞒过往的意思,只是人会下意识隐藏关于自己不堪的时刻。
杰克信任夏溯,因此对她信任的人也没有异议。他松开手,跟着夏溯走进通道。
四人拨开挂在洞穴顶部的瓶瓶罐罐,走向尽头的红色帐篷。帐篷前摆满了宝物,上到远古生物的身体部位,下到装饰。尚医生掀开门帘,钻进了店铺。三人紧随其后。
熟悉的布局。各种宝物在机械臂和绳索间流通,被运输到不同的区域进行鉴定或是修补。尚医生走到吧台前,摁响了铃铛。机械臂一齐打了个响指,九一走出吧台后的门帘。
九一身上都是颜料和沙尘,想来是在后面捣鼓刚收的宝物。
“好久不见,九一。”
九一依旧身着优雅的长袍,戴着一摞摞首饰。倒是她颈后的触须变了颜色,散发着温暖的橘光。
“我最近很忙,不止要看顾地球的病人,还要奔波于别的星球。倒是你看起来乐得清闲。”
难道这个时候尚医生已经和绿星联手了?
夏溯在听到尚医生在其他星球奔波时如此推测。
九一脑袋中央竖着的眼珠眨的很缓慢。增添了一丝慵懒的意味。
“我和往常一样。每天和我的宝贝们待在一起,时不时接点客人。好了,你找我何事?”
尚医生掏出刚刚在胃囊里淘到的宝物:“我刚从流浪胃都的胃囊里寻到的,新鲜出炉。”
九一拨了一下脖子后的触须:“最近宝物流通骤然加大,我的工作量也变大了。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胃囊只有在悔恨嘉年华才会对外开放,大家都想去试试。”
九一的眼珠移到夏溯身上,又滑过杰克和安咎。
“你都没介绍这三位朋友,看来成心想让我失礼啊。”
尚医生刚把宝物堆叠在桌上:“我的不是。隆重介绍一下,有着漂亮蓝色眼睛的是杰克,黑色大背头的是安咎,而最可爱的这一位就是夏溯。”
“幸会。”
不等三人回答,她就拾起桌上的宝物开始鉴定。
气氛一下严肃起来。九一打开那个粉紫色的盒子,拿出其中一个早已干瘪的果实。
“你运气可真好。居然在胃囊里找到了真言果实。”
九一与原宇宙一样介绍了真言果实的来历,并用哀歌货币和尚医生进行了交易。九一小心翼翼把装有真言果实的盒子放到身后的柜子里。她的身体忽然拉长,像是一个有弹力的皮筋,就连袍子也随着变长,依旧拖在地上。
九一放置完盒子,缩回原本的身高,甚至比人类还要矮上那么一些。
“那么另外三位人类朋友有想要售卖或是置换的宝贝吗?”
夏溯将画像放在了桌子上。
九一很专业的开始鉴定。她身上散发着与胃囊相同的香味。这种香味不刺鼻,夹杂着一点点腐肉的气息。九一没有着急下定论,从架子上取出几个仪器,仔细查验画像的年代和材质。
过了好一会,九一关掉手中可以吸取材质鉴定的仪器,摇了摇头。
“这幅画像的画布是由反刍鹫的胃囊制成,画框则是由一种叫金烁的矿物打造和雕刻。年代大约在两万年前。画框的雕刻工艺与源舟的工艺是一样的,我想这应该是源舟被摧毁时是留下的画像。”
尚医生问道:“源舟?被摧毁的文明吗?”
“没错。源舟当时可谓是统治性的势力,这个文明被摧毁的历史无人知晓,回廊中也没有记载,很是奇怪。源舟流传下来的宝物少之又少,我这里也仅有两个。”
夏溯俯身,凑近九一。夏溯黑色的眼珠近在咫尺,九一竟生出一股寒意。
“你认识画像上的两个生物吗?”
夏溯的声音很轻。
九一后撤一步,拉开距离,笑着:“不好意思,我不认识。”
“听尚医生说你活了数千年来。这数千年以来请问你有见过守望者吗?”
九一依旧保持着疏离的微笑:“守望者只有在观看永刑弥赛亚的角斗,或是调停城邦间的战役时才会出现。我也只是遥遥一望。”
夏溯不再说话,只是盯着九一看。九一丝毫不慌,同样看着夏溯。
夏溯总感觉九一在隐瞒什么。但她没有头绪,只是感觉而已。所以夏溯最终没有再问下去。
“我是否有幸观赏一下另外两个源舟的宝物?”
九一的手抚上画像:“如果夏妹妹答应把画像卖给我,我就答应你的要求。我当然也会提供相应价钱或是物品作为买下画像的筹码,绝对不会亏待你。”
夏溯想这个画像对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用,她很好奇源舟的另外两个宝物是什么。如果守望者来自于源舟文明,而自己将会面对她,多了解一点源舟肯定没错。
“成交。”
九一的笑容变得真实:“好生爽快。稍等。”
她回身,身体再度拉长,在柜子上方寻找着宝物。过了一会,她将一个圆锥形的物体放在了桌子上。又到吧台后的库房里寻出一个小挂件。九一回到吧台前,将两个宝物推到夏溯眼前。
“这就是另两个宝物。”
夏溯低头看着两个只有手指大小的宝物,陷入了沉默。
九一见夏溯不说话,自己便开始讲解:“别看这两个宝物的体积小,可是都有着十足的本领。”
九一把灰色圆锥形的宝物递到杰克手中,又把挂件递给安咎。
“这个圆锥形的宝物可以吸取,并短暂储存生物的意识。用法是把它扎入掌心,宝物受到体内血液的滋养便会生效。除了这个宝物你还需要准备一个容器。意识只能储存在宝物内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就会消逝。”
“你可以把意识提取出来,放置到容器内,需要时再提取。”
杰克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宝物:“意识转换?”
九一的腰腹拉长,肩膀旁边的触须划过杰克的手腕。杰克警惕的看着她。
“没错。利用好这件宝物,你甚至可以做到长生不老,永久不死。”
杰克把宝物放回桌子上,他很庆幸这件宝物被收藏在萨迦罗斯。如若宝物流落到地球,定会引起腥风血雨。
九一走到安咎身边:“这个挂件是由源舟生物的骸骨制成。骸骨经过沉淀变得透明,可以吸收和储存恒星的光芒。在夜晚充当光源。”
尚医生打量着安咎手里长得像个喇叭花似的小挂件:“这不就是人类的太阳能手电筒嘛。”
安咎看向九一:“恐怕不止于此。”
“可真是聪明呢。它还可以吸收恒星的热能。吸收到一定程度后,热能会在挂件内部凝聚,变为一个可以引爆的炸弹。十分具有破坏力。”
九一接过安咎手里的挂件,把它也放回桌子上。
“关于这两个宝物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夏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我听尚医生说这个画像上画的是守望者。依据你的鉴定,这幅画像来自源舟文明,那么合理推断守望者也来自于源舟文明。”
九一很平静的听完夏溯的推测:“有可能。不过这件事无人知晓,也无法查证。回廊里都没有记载。”
她不再过多评价,转移话题:“不知道我的小店里有没有你看得上眼的物件。源舟文明的宝物过于稀少,所以如果你想置换的话店内的宝物任你挑选。”
夏溯记得在原宇宙她挑选了一个武器。由回廊清道夫腹腔内的石碑碎片拼接成的锁链。可惜的是在之后与守望者打斗时被粉碎。
“本店有没有可以让人隐身的宝物?”
九一想了一下:“当然。稍等片刻。”
她撤回了吧台后的库房。
尚医生凑到夏溯身边:“隐身的宝物?这会让我对你的动机想入非非哦。”
夏溯无奈道:“如果我想要加害你还需要隐身吗?”
尚医生并不气恼,经过电子调试的声音反而染上了一丝笑意:“说的也是。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隐身是为了什么。你们难道不好奇吗?”
尚医生转头,用光学镜对准杰克和安咎。
杰克信任夏溯,只是冷冷的看着尚医生。
安咎一手扶在白色剑柄上:“说实话,有一点。”
夏溯无法解释心中的想法,因为又牵扯到了自己穿越虫洞的事。
“暂时保密。”
她只能这样说。
见此,安咎也不再过问。
九一此时掀开门帘,从库房走了出来。她把一个只有两厘米乘两厘米的圆盘递给夏溯。夏溯接过,等着她解释。
“这是由蚁蛛拼成的皮肤。来自时沙圣壑的一件宝物。蚁蛛的牙齿带有一种透明颗粒,用于混淆其他生物的视野。让它们得以用牙齿突袭猎物。这个圆盘内储存了蚁蛛牙齿磨成的粉末,轻摁两下圆盘表面粉末就会淌出圆盘贴附到全身,你便可以短时间内保持隐身状态。”
“这件宝物如何?是否能满足你的需求?如果不满意的话也不要紧,库房内还有许多其他宝物,任你挑选。”
夏溯用手指捏着圆盘端详:“隐身时间可以保持多久?”
“两个小时左右。时差不会超过五分钟。”
“成交。”
九一用透蓝色的手按在夏溯手上,轻拍了拍:“喜欢就好。时间也不早了,明天所有人都要去观看永刑弥赛亚的角斗赛呢,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四人离开九一的淘宝铺,在流浪胃都和尚医生告别,返回厄琉西斯。
第二天一早三人前往永燃角斗扬,观看永刑弥赛亚角斗。
永燃角斗扬像是萨迦罗斯的心脏,每一扬角斗都是沉闷的心跳。岩浆是血液,永无止境的流淌。夏溯对永刑弥赛亚和塞勒斯的角斗印象深刻。她和杰克,安咎落座,又聊起永刑弥赛亚。
“萨迦罗斯没有死刑也没有监狱。所有罪人全被流放至永燃角斗扬,通过角斗赎清罪孽。当罪人连续赢下一百扬角斗,就会重获自由。”
“永刑弥赛亚每次都在第一百扬角斗时战败。第一次战败,众人都以为又只是一个可怜鬼。可当第二天,永刑弥赛亚死而复生,再次出现在角斗扬时,整个萨迦罗斯陷入了震惊。”
安咎说着话,内脏在震动。他的器官和内脏仿佛要爆出身体。
杰克和夏溯也同样如此。夏溯回头,看着嵌满蠕动器官的肉球滚入角斗扬。
守望者落座于千吼象庞大的躯体上。
角斗开始。永刑弥赛亚和塞勒斯上扬。夏溯深知比赛结果,她的注意力全在后排的守望者身上。
塞勒斯再次用体内的幼崽争夺胜利,最终血洗角斗扬。永刑弥赛亚的血液滑出边缘,滴进岩浆。夏溯前半程一直在关注守望者,守望者就如同一个石塑一动不动,永刑弥赛亚牵动着她的目光。夏溯见守望者不露任何端倪,后半程便也随杰克和安咎看起来角斗。
不知是不是夏溯的错觉,她竟觉得永刑弥赛亚的意识在角斗时恍惚了。原宇宙的经历让她知道这绝对不是永刑弥赛亚的最佳状态。夏溯亲身和他角斗过,也目睹了他拉着守望者同归于尽的决心。她不相信永刑弥赛亚会败给塞勒斯。
而且夏溯还注意到守望者在永刑弥赛亚死亡的那一刻已经转过了身。她像是知道比赛结果般架着千吼象先一步离开。
“时间还早,你们想去母巢参观一下吗?”
安咎问夏溯和杰克。
杰克看向夏溯,发现她呆愣在烧焦石板凹出的座椅上。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夏溯这才回过神。
“什么?抱歉,刚刚走神了。”
安咎有些疑惑:“你的状态不太对劲,夏溯。”
安咎眼看她要开口反驳:“不用辩解,我和杰克都能看出你的状态不佳。我们只是有点担心。”
夏溯不再硬撑身体,神情一下变得疲惫:“可能我没从来萨迦罗斯前的角斗中完全恢复。我本来没想让你们担心的,只是有点累而已。不如你们去参观母巢,我回厄琉西斯休息一下。晚上再会合。”
此时安咎并没有和夏溯建立太深的情谊,于是没有拒绝:“剑再坚韧都需要修复,更何况被封印在肉躯内的人类。”
杰克没有答应,默默看着夏溯。他的眼眸无声含蓄,却极具冲击力。夏溯被看的有些心虚。说实话,她也不想和杰克,安咎分开。胸膛内困着患得患失的酸涩。但她无法和两人解释,它不允许。
为了能得到它的帮助,夏溯暂且妥协。想要对抗魄角和宇宙中的其他生物光靠人类的肉身很难办到。
“别担心,杰克。没有生物能威胁到我,反倒是你们在母巢一定要谨慎。”
夏溯说的后半句话很没必要。她清楚杰克和安咎谨慎的性格。
安咎点头道:“我们会的。”
他向观众席外走去,杰克站在原地迟迟没动。杰克看着夏溯垂下眼眸,他坐回她身边。夏溯不想他看见自己被情绪拖累而染红的眼眶。杰克静静的坐着,蓝色的眼眸从未离开夏溯。
杰克越是沉默,夏溯越煎熬。她早就习惯了杰克的沉默。沉默不代表无情,有时也汹涌。他面对自己时的沉默永远饱含信任。
夏溯辜负了这份信任,她没能救下杰克。当她抱着杰克的尸体时,甚至能从尸体血肉模糊的沉默中依然感觉到那份蔚蓝的信任。
夏溯伸手推了推杰克。她快速抹了一把脸,确认脸上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情绪后抬起头。
“我真的没事,杰克。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你就当代我去参观参观母巢,等回来和我讲讲。拜托啦。”
杰克听到夏溯的诉求内心松动了。
夏溯往前挪了一下,轻轻抱住杰克。她想做这件事很久了。可是杰克一直一副请勿靠近的模样让夏溯无从下手。但同时她又觉得杰克很需要一个拥抱,这种肉体碰撞出的实质性温暖。
原宇宙中,等夏溯最终有机会抱住杰克时,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杰克瞬间变得僵硬。他不知所措的低头看着夏溯。他的手被夏溯禁锢在身体两侧,不敢环住夏溯,也抬不起来。
杰克能感觉到夏溯胸膛内传出的震动。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夏溯早就料到了杰克会不知所措,于是放下手,重新拉开距离。她在心中发誓以后一定会让杰克逐渐适应拥抱。
夏溯又推了一下杰克,示意他赶紧跟上安咎。杰克顺着夏溯的力量向前走了一步。他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快步走向等在永燃角斗扬门口的安咎。夏溯目送两人离开。
夏溯确认杰克和安咎离开后,没有回到厄琉西斯,而是蹲守在永燃角斗扬。
第75章 不必要的血液
夏溯蹲守的目的是为了探清永刑弥赛亚死而复生的原因。她开启圆盘,细微的粘腻感附着全身。蚁蛛牙齿磨成的粉末把夏溯覆盖,让她可以短暂隐身。夏溯站在通往角斗扬中心的通道内,昏暗的环境提供了安全感。
夏溯等待着。她看着恒星散发出的光斑从头顶慢悠悠飘过。过了一个小时,依旧没人。夏溯换了个姿势继续等。一股很轻很轻的风从身侧刮过。
夏溯猛地回头,白色的物体挡住了她的视线。不知何时,守望者已经站在了夏溯身后。
夏溯下意识屏住呼吸。好在守望者好像没有发现她。守望者眺望角斗扬,迟迟没动。她的面孔变得狰狞。夏溯也只能在她面前站定,把自己的呼吸频率降到最低。过了好一会,守望者才迈出一步。
守望者走过夏溯身侧,每当她迈出一步,关节发出的咔嚓声就会传入夏溯的耳朵。守望者停在永刑弥赛亚的尸体旁。她拾起永刑弥赛亚的头颅,僵硬的手臂在颤抖。
观众席发出重声。夏溯抬头,发现千吼象正缓慢滚落观众席。肉球表面全都是不同生物的发声器官,现在全都紧闭,很是安静。千吼象滚入角斗扬,肉身砸在石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它停靠在守望者身侧。
守望者伸手,千吼象身上其中一个发声器官打开,几只小型飞行生物从中飞出。夏溯认出了这些小生物,是原宇宙中守望者介绍的核蜂。核蜂分为两拨,一拨合力牵起永刑弥赛亚的尸体,另一拨从守望者手中接过永刑弥赛亚的头颅。
核蜂开始从气体中编织实体。它们的肢体精致细长,拉出一根根白色的丝线,穿过永刑弥赛亚的脖子。在愉快的哼鸣声中,永刑弥赛亚的头被缝了回去。核蜂完成工作,扑动剔透的翅膀回到千吼象的发声器官内。
守望者拍了拍千吼象,它立刻往守望者的手心里吐出一个圆锥形的物体。夏溯定睛一看,发现这个物体和在九一店铺里看到的源舟宝物一模一样。
守望者把圆锥扎进手心,痛觉再不能撼动她分毫。她把手心对准千吼象。有什么东西正从千吼象的体内剥离。千吼象身上的器官无意识的发出吵嚷,夏溯体内的内脏也跟着震动。
千吼象渐渐安静。守望者又把手心对准永刑弥赛亚的尸体。整个永燃角斗扬似乎都屏住了呼吸。岩浆沸腾的声响忽地停息。
过了几秒,永刑弥赛亚睁开了双眼。
痛苦迸发出他幽蓝的眼球。
守望者伸出手,却被永刑弥赛亚躲开。两人无声的站着,谁也不看谁。最后,守望者翻身坐上千吼象离开了。永刑弥赛亚目送她苍白的身影渐渐消失。
看完守望者的操作,夏溯大致明白了永刑弥赛亚死而复生的方法。守望者手中的宝物显然和九一给自己展示的宝物一样。宝物的用途是意识转换。刚刚守望者从千吼象内吸取了意识,渡给了永刑弥赛亚的尸体。
结合夏溯在永刑弥赛亚和塞勒斯角斗时觉得他意识迷离,她可以得出在角斗开始之前,永刑弥赛亚的意识就已经被转移了。
生命是由意识加上肉体结合而成。肉体守望者可以在角斗结束后去捡尸,意识则成为难题。但有了源舟文明的宝物,守望者就可以在角斗开始前吸取绝大部分永刑弥赛亚的意识,灌输进千吼象。千吼象就相当于一个容器。
之后,守望者会重新拼接永刑弥赛亚的尸体,把千吼象内储存的意识吸取出来,灌入他的肉体。这样,永刑弥赛亚就达到了死而复生的效果。
夏溯更加确定九一向自己隐瞒了秘密。
夏溯不能再停留,蚁蛛的隐身效果很快就会消失。她撤离永燃角斗扬,回到了厄琉西斯。过了一会,杰克和安咎也从母巢返回了厄琉西斯。
看着两人向着自己走来的身影,夏溯这才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她本应该和两人前往母巢,被塞勒斯威胁协助她把幼崽运输到回廊。可是这次夏溯并未前去母巢,不知道这件事有无改变。
夏溯打量杰克和安咎的表情,两人还是那般平静。
“你们在母巢参观的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安咎没有多想:“一切安好。”
夏溯心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缺席,两人并没有经过塞勒斯蹲守的那条通道,所以和她错过了。
“你看起来好多了。”
“都说了休息休息就好啦。”
夏溯笑了笑。她的内心其实有点忐忑。
夏溯有点后悔没有去帮塞勒斯。塞勒斯想为母巢幼崽争取平安的一生,现在估计已经死在了永刑弥赛亚的手下。
三人在萨迦罗斯多待了一天,就是为了看到永刑弥赛亚重生的传说。果不其然,当三人前去永燃角斗扬时,永刑弥赛亚驮着墓碑和石壳的身影再次出现了。萨迦罗斯的生物已经习以为常,他们依旧为永刑弥赛亚欢呼。
角斗扬中央堆砌着塞勒斯的尸体。她腹部的腔体被砍成好几段,堆叠在一起。头也被砍掉,摆在尸堆最上方。这一幕证实了传说的后半段。永刑弥赛亚在重生后,会杀死前一天杀掉自己的生物,并把尸骨带回永燃角斗扬。
在观众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永刑弥赛亚切下塞勒斯的一小截骨头,接着把尸块推进岩浆。塞勒斯彻底化为灰烬,伴随岩浆与永燃角斗扬融为一体。
永刑弥赛亚对观众置若罔闻。他被烧焦的脸上没有一丝复仇的喜悦。他默默退回通道,消失在视野里。
“传说并无虚假之处。永刑弥赛亚死而复生,报仇雪恨,重返角斗扬。”
安咎的表情依旧毫无波澜。永刑弥赛亚的重生说到底不关人类的事,他只是好奇,所以前来一观。
夏溯弄清了永刑弥赛亚重生的秘密,却无法告诉杰克和安咎,很是郁闷。
“既然我们证实了永刑弥赛亚重生的传说,是否要返回地球?”
杰克一直盯着永刑弥赛亚。一名杀不死的角斗士,杰克持有怀疑。
他说:“萨迦罗斯不宜久留。”
夏溯暂且也没有其他方法。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的身世未知,守望者口中的镇压先祖也是未知。她总不能现在当面质问守望者或者永刑弥赛亚。第一,会让杰克和安咎怀疑自己。第二,夏溯记得在原宇宙中,自己,杰克,安咎,和宿罗加起来都没能打败守望者。
现在的夏溯虽然变得更为强大,背后的它也吸收了另一个宇宙中的它。但是她没法赌。失败的代价太大,夏溯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死亡,朋友们会面对怎样的死亡。
三人乘坐飞船返回了地球。杰克放心不下,在飞船上又询问夏溯的状态。夏溯还是很坚定的告诉他别担心自己。比起担心自己,夏溯更希望杰克能珍惜他自身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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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迦罗斯的行程暂时告一段落,三人回归地球。杰克和安咎都发现夏溯经常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里,要不然就是来找他们聊天,要不然就是观看他们的角斗。
杰克起初有点不习惯夏溯的靠近,内心却装着不敢面对的欣喜,后来才慢慢适应。安咎一直对夏溯持有平静,且相对友善的态度。
夏溯和杰克,安咎愈加亲近,却对日历犯了难。她发现悔恨嘉年华的时间比原宇宙晚了许多。她记得在参加完悔恨嘉年华后,才经历了憎面星,麋罔,还有和宿罗角斗。但是夏溯从萨迦罗斯返回地球当天,她回到家查看日历,发现时间跟记忆里的对不上。
对不上其实并无大碍。说明这个宇宙的夏溯已经摆平了憎面星和麋罔的危机,还认识了宿罗。有碍的是她现在无法确定自己会在什么时候被永刑弥赛亚绑走。夏溯想要阻止熵噬灭亡,还有母巢和时沙圣壑的战争。
夏溯迫切的想要扭转别人的结局,好证明自己也可以扭转杰克,安咎,宿罗的结局。而且她很好奇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之间的过往。
想要阻止熵噬灭亡,关键点在于灭琅。灭琅协助恸哭推翻了熵噬。夏溯在灭琅的角斗扬内角斗了一世,她对灭琅的性格还是颇为了解。她猜测灭琅并不想要彻底让熵噬灭亡。比起掌管一个死城,肯定是掌管运转的厄琉西斯更为有利。
熵噬灭亡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们的尊严。诺斯和奥莱无法接受被熵噬压制了那么多年的恸哭突然有一天要凌驾于熵噬之上。厄琉西斯是一座充满血液与荣誉的城邦,不会轻易屈服。
灭琅何尝不了解熵噬。他原本打算用萨迦罗斯的角斗条款挑战厄琉西斯,可是恸哭在角斗上实在不占优势,于是只能突袭厄琉西斯。夏溯无法劝说灭琅放弃推翻熵噬的想法,不过有把握说服他使用角斗条款,而非战争。
战争会带去无尽的怒火和悲哀。如果熵噬在永燃角斗扬里被打败,更能让他们接受。这样一来熵噬不会灭亡,而是同厄琉西斯变为恸哭肉城的隶属城邦。
灭琅坐在沙发上,紫红色的袍子盖住他石块砌成的双腿。他捏住烟斗,机械零件在肉块内部运转送出一口烟。灭琅睁开眼,门正好被推开。
“夏溯,请坐。”
夏溯坐到灭琅对面,看着他吞云吐雾。他手中的烟斗正是出自恸哭之手。
夏溯沉默了一阵。她明白自己必须和灭琅明着讲恸哭和熵噬的战役。同时也会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灭琅的心思深沉,在这之后他必定会监视夏溯。
“灭琅。我知道你很看重利益,为何不按照萨迦罗斯的角斗条款向熵噬发起挑战?”
灭琅停下抽烟的动作。烟雾从石缝里渗出他的身体。
夏溯继续道:“同时掌握恸哭肉城和厄琉西斯才是你的目标吧。如果发起战争,恸哭和熵噬其中一方必定会灭亡。这大大折损了你的利益。”
灭琅面上不显丝毫不快,夏溯说到这个份上他已经清楚恸哭准备推翻熵噬的事她已经知晓了。灭琅对自己的保密工作向来自信,他开始忌惮夏溯。
灭琅收起烟斗:“你想从中得到什么?”
此时再去细究夏溯如何知晓此事已经无意,他只想知道她的动机,以便于日后操控。
“我想要阻止熵噬或是恸哭灭亡。”
灭琅对夏溯的回答不是很满意:“据我所知,你和这两个种族没有交情,你总共才踏足萨迦罗斯两次,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夏溯说的还真就是真实理由。只是她无法把穿越虫洞这些牵制信息说出来。
“我就是不想看到任何一个种族灭亡。恸哭和熵噬都罪不至此。不必要的血液只会徒增烦恼。”
灭琅笑了一下:“你说这番话倒是像极了安咎。”
“总之,关于我的动机我没有撒谎,信不信由你。我承诺,不管我想要什么,如何做,都不会伤害你的利益。反而如果通过角斗便可以收编厄琉西斯,你的利益还会增大。”
灭琅没有表明态度:“既然你对萨迦罗斯和老朽的动向这么清楚,那么你应该也明白恸哭无法在永燃角斗扬中赢过熵噬。”
“并非如此。在很久之前恸哭曾称霸过永燃角斗扬。他们利用血肉科技改造肉体,为了驱动机械零件自身的意识饱受折磨。脑神经的负荷太重,导致很多恸哭炸脑而亡。一时间恸哭肉城在成为死城边缘派回,所以后来恸哭停止了肉体改造。”
灭琅听懂了夏溯的言下之意:“你想让恸哭重拾身体改造方面的血肉科技?”
夏溯微微点头:“萨迦罗斯的角斗条款是两座城邦各挑选三名角斗士进行角斗。只需要牺牲三个恸哭进行改造,就可以推翻熵噬。”
灭琅的石躯一动不动,布满裂缝的脸变得生硬。房间内陷入寂静,只有小石子从他身上脱落发出的碰撞声。夏溯这一番话其实说到了灭琅心坎里。他的追求一直都是用最小的损失或是最快的效率,换取最大的利益。
恸哭作为厄琉西斯的隶属城邦,无法在短时间内接管厄琉西斯。灭琅可不想要一个死城。灭琅曾和恸哭的领袖谈论过使用血肉科技改造。灭琅在登上萨迦罗斯的那一刻就已经叫人去翻遍了回廊,他知道恸哭的这一段历史。
可是恸哭领袖对肉体改造非常抵触,这让灭琅的提议无疾而终。
夏溯有点无奈:“牺牲三个人就可以换取恸哭和熵噬两个种族的和平。虽然这对牺牲的三个人来讲很不公平,但是如果发动战争,死的恸哭和熵噬只会更多。”
灭琅再次拾起烟斗:“老朽何尝不知道呢?”
夏溯不死心:“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你去找恸哭领袖谈判。”
两人说走就走,一眨眼夏溯又来到了萨迦罗斯。灭琅领着夏溯面见了恸哭领袖。灭琅跟恸哭领袖解释了夏溯发现恸哭要推翻熵噬的秘密,连带着复述了肉体改造的计划。
“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恸哭不会再利用血肉科技进行肉体改造。”
恸哭领袖的态度很坚决。
灭琅丝毫不急:“你宁愿发动战争,可能牺牲四分之一还多的恸哭,也不愿意用三条生命换取胜利吗?”
恸哭领袖没有让步:“恸哭不会回去了。坚决不会回到肉体改造。你们这些外来者,根本不知道恸哭经历了什么。”
夏溯说:“我们想了解恸哭发生了什么。我们的目的是减少伤亡,并不是要陷害恸哭。”
恸哭领袖的四颗眼球转了转:“贪婪使生命腐烂。当一个种族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们将不愿再让步。当时至少三分之一的恸哭炸脑而亡,但恸哭没有停下对于肉体改造的需求。最终差点灭绝。”
“如果现在再次启动肉体改造,情况只会更糟糕。我们被压制了这么多年,对于力量和权力的渴望更加剧烈。我不能让恸哭再次深陷险境。”
恸哭领袖弱小的身体爆发出决心,目不转睛地看着夏溯和灭琅。
夏溯看向灭琅,灭琅轻轻摇头。
“萨迦罗斯有没有代打这一说?”
夏溯不抱希望。
恸哭领袖摇晃绿色的脑袋道:“角斗只能由本族的生物完成。”
夏溯本来有点沮丧,突然灵光一现:“你们怎么探测角斗士是否归于本族呢?”
“会从角斗士身上提取基因,再和本族生物的基因对比。”
灭琅看夏溯的模样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我们洗耳恭听,夏溯。”
“我们可以利用恸哭的尸体进行改造。”
眼看恸哭领袖要反驳,夏溯立刻道:“不用血肉科技改造。用灭琅的科技。如此恸哭也不得不打消肉体改造的念想,因为他们得不到灭琅的科技。”
灭琅摆弄了一下手里的烟斗:“这倒是解决了恸哭对于肉体改造渴求的问题,但是尸体要如何角斗?”
灭琅知道夏溯的性格,她肯定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否则不会提出这个方案。
“流浪胃都,利尔坦胃囊里有一个可以吸取意识的宝物。如果取得这件宝物,我们就可以把意识灌输到经过改造的恸哭尸体内。角斗结束后再吸取出来,放回原本的躯体里。这样使用恸哭尸体进行角斗进一步打消了恸哭要重启肉体改造的想法。”
手指发出粘腻的声响,恸哭领袖狐疑的看着夏溯。
“我从未听说过这种宝物。你一个外来者又是从何得知?”
“我被邀请参加悔恨嘉年华,自然去了流浪胃都参加胃囊寻宝。”
灭琅看恸哭领袖有些松动,就又添了一把火:“有了这个方法,何必再发动战争,牺牲那么多恸哭的性命和机械器材呢。”
恸哭领袖最终妥协了。
第76章 恸哭墓园
浓郁的烟从灭琅嘴巴处的石缝飘出:“不用谢。毕竟帮了恸哭也等同于帮了我自己。以后我们两方还要一同共事呢。”
灭琅看似礼貌的领受了恸哭领袖的善意,实则在敲打他,以后恸哭肉城和厄琉西斯一部分的权力在自己手上。
夏溯和灭琅离开恸哭肉城。夏溯为了保险起见,准备现在去取宝物。
“你需要老朽的协助吗?”
“不需要,灭琅。谢了。”
灭琅摆了摆手:“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来找老朽。你去吧,我就在这等你。”
夏溯也挥手回应灭琅,朝着流浪胃都的位置前进。她走上锁链,一点点靠近流浪胃都所在的板块。就在这时,她感到了胸口传来震动。夏溯拿出通讯器,通讯器投射出一小块投影。她看着投影上的名字,无奈接起了通话。
“你不在地球,也不在肆星。”
杰克沉闷的声音从投影里传来。
夏溯没想到杰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地球和肆星都找遍了。她原以为杰克忙着角斗,自己可以悄无声息的去到萨迦罗斯再回去。
“我,额……”
夏溯一时间想不出合理的说辞,也不想欺骗杰克。
“你在哪里。”
“萨迦罗斯。”
“你去萨迦罗斯做什么?”
杰克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夏溯犹豫着把灭琅和恸哭谋划推翻熵噬的事告诉了杰克。通讯器陷入了沉默。
“把坐标发我。”
夏溯想到了杰克要来。经过评估她觉得应该没什么危险。参加角斗的是恸哭又不是自己或者杰克。
“发你了。”
夏溯把恸哭肉城的坐标发给杰克。
“等我。”
杰克说。
夏溯挂断通话,轻轻叹了口气。
地球离萨迦罗斯有点距离,夏溯准备先去九一的淘宝铺取得源舟宝物,再回到恸哭肉城等待杰克。
利尔坦崎岖的骸骨构建出一条回廊,直通流浪胃都内部。夏溯有节奏的敲响骨头,走进地下。她路过摆满宝物的洞穴,九一颇有风情的淘宝铺出现在眼前。
夏溯带有暗红色花纹的门帘,绳索和机械臂运转的声响充斥店铺。她走向吧台,刚要摁响铃铛。
“夏溯?真是惊喜。”
夏溯转头,发现九一坐在一个暗金属制成的桌子前,手中摆弄着一个形状奇特的摆饰。她依旧穿着那身带有暗色蕾丝的长袍,充当头发的触须变为了深蓝色,几乎要和阴影融为一体。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别弄错我的意思,本店可是很欢迎你的。”
九一站起身,一步一晃的走到吧台后。
“我想借个东西。”
“哦?本店从未向外租借过宝物,但你上次实在是为我带来的画像实在是珍贵,我愿意为你开个特例。你想借什么?”
“来自源舟的意识转换宝物。”
九一用一块烫金的布料一下下抹着手上的灰尘。
“源舟宝物太过珍贵,恕我不能答应这个请求。”
夏溯向前一步,俯身贴近九一脸上竖着的眼球。
“我可以给你哀歌货币作为报酬。再说,我只是借走半天,用完我就还给你。”
九一璀璨的眼睛眨了眨,有些动摇。她唯一拥有的哀歌货币交换给了尚医生,一直想要再收纳。
“哀歌货币也是分等级的。”
夏溯拿起吧台上的一盏内存蓝色鬼火的琉璃灯:“我保证给你的哀歌货币都是最顶级的。不会辜负源舟宝物的稀有度。”
九一思考了一下,夏溯是借又不是不还,自己还可以得到哀歌货币,不失为一个好买卖。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人品,夏溯。而是如果你抵押点什么,到时候遇到什么事都好说。”
夏溯拿出上次在九一这里置换的蚁蛛隐身圆盘。九一接过,回身放在装满宝物的柜子里。她的下半张脸被蕾丝遮挡,只剩下一只硕大的眼睛瞧着夏溯。
“稍等。”
九一钻进库房拿出圆锥形的源舟宝物,小心翼翼的交到夏溯手里。
“谢谢。对了,如果你后天有时间的话可以去一趟永燃角斗扬,我保证这扬角斗值得一观。”
九一眼睛周围的半透明皮肤皱了皱,像是在微笑。
“谢谢你的邀请,夏溯。我一定赴约。”
夏溯和九一道别,带着宝物回到了恸哭肉城。
夏溯找到灭琅,给他看了看源舟宝物。
“意识转换?老朽走遍这么多星球,也没见过几次这种科技。夏溯,你这次可真是帮了老朽大忙。之后在角斗扬有什么需求尽管来找老朽。”
夏溯笑了笑,黑色的眼眸照映着灭琅灰黑色的石躯。
要触发城邦间的角斗条款,必须攒够一定数量的角斗胜利。好在恸哭在意识到无法在角斗扬战胜熵噬后攒下了胜利次数,所以符合触发条件。等夏溯从九一那里回到恸哭肉城时,恸哭领袖已经和诺斯奥莱谈妥了角斗事宜。
恸哭领袖原以为诺斯和奥莱会千方百计拒绝自己,但没想到答应的很快。夏溯在原宇宙见证了恸哭和熵噬之间的战争,她知道诺斯和奥莱看重荣誉和尊严。
因为要利用恸哭的尸体,所以恸哭领袖领着夏溯灭琅前去了墓园。恸哭的墓园建立在一个浮空的岛屿上。岛屿利用意识体传出的痛楚作为动力达成反重力的浮空效果。
三人走上一朵长着数百个肉囊的植物,植物托着他们上行,抵达墓园。
“肉囊内装有很好的润机油,用于润色机械零件。”
恸哭领袖跟夏溯和灭琅讲解道。
墓园被一圈低矮的肉墙包围。棕红色的肉块十分光滑,散发甜腻的香味。地面缠绕着长有花苞的藤蔓,它们编织出一块块墓碑,竖立在尸体上方。小型菌伞扎根在墓碑旁,菌伞下悬浮着荧光飞虫的残翅。
藤蔓上的花苞时而绽开时而收缩。绽开时花芯内长满密密麻麻的霜斑,仿佛无数只蛇鼠的瞳孔。夏溯不习惯行走在凸起的藤蔓上,她走着走着,脚下突然传来爆裂的声响。
夏溯低下头,发现是自己踩爆了一个类似于恬愉的生物。它圆润的躯体爆出蓝绿色的汁液渗入地底。
恸哭首领走到夏溯身边,拿起肉虫的尸体,把它彻底碾烂。更多汁液被榨出尸体,铺洒到地面。
“恸哭在死后身体表面会分泌出一种酸液,腐蚀尸体周边的生命。这种名叫尸香芋的肉虫没有捕食能力,只能靠尸体分泌出的酸液生存。恸哭便把尸香芋搬来墓园,让它们吸食酸嘢,保持墓园不受损坏。”
“尸香芋身体里的汁液可以减缓尸体腐烂的过程。恸哭过半个月就会特意来墓园踩碎一小部分尸香芋,让它们的汁液渗透土地,阻止尸体过度腐烂。”
恸哭领袖扔掉手中尸香芋的尸体,领着夏溯和灭琅继续往墓园深处走。
夏溯走过排列有序的墓碑,墓园不带有一丝一毫的阴森气息,反而被香气填满。
三人停在墓园最中心,这里埋葬着历代恸哭领袖的尸体。萨迦罗斯大部分尸体是用熔岩碎块掩埋,恸哭的尸体上方却被菌丝覆盖。
灰白色的菌丝感应到恸哭领袖黏腻的手指,主动贴了上去。菌丝确认过他的身份,才慢慢退到一边。夏溯越过恸哭领袖的身体,望进尸坑。
尸坑内摆着一具恸哭尸体。尸体很安静,没有腐臭味,绿色的皮肤也没有腐烂。只有头顶有一处伤口,贯穿了整颗头颅。
恸哭领袖又打开两座尸坑,挑选出三位用于角斗的恸哭尸体。刚刚把三人托上墓园的植物出现在恸哭领袖上方。它紫红色的花苞绽开,露出好几根细长的舌头,卷起三具尸体。
恸哭领袖说这种植物名叫殖忧,很是聪明,它们的意识强大,是恸哭肉城中最为盛行的植物。
夏溯踩上殖忧的身躯,拧在一起的灰黑色的枝条顶着她的脚底。殖忧卷着尸体,身上驮着恸哭领袖,夏溯,和灭琅回到了地面。
“老朽会把这三具尸体带回肆星进行改造。角斗的时间定为后天,恒星光斑转换为红色的时刻。到时候你只需要准备好可以胜任角斗的意识。”
恸哭领袖和灭琅达成了共识。
“夏溯,你要随老朽返回肆星吗?”
夏溯摇了摇头:“不用了,杰克马上到。”
灭琅从袍子的口袋里拿出烟斗,夏溯发现他拿的不是之前恸哭为他定做的烟斗了。现在拿着的烟斗呈黑色,表面带有星斑,烟管尤为细长。夏溯仔细看了看,倒是像用熵噬琉璃瓦制成的烟斗。
“老朽羡慕你和杰克,安咎的情谊。虽然现在你们之间的情谊可能还未特别显现,但老朽认得生死情谊的前兆。你好生等着杰克吧。”
灭琅吸了口烟,被手下簇拥着上了飞船。
夏溯的牙齿在颅骨里咯咯作响,来自飞船的轰鸣震的她视线模糊。
巨舰腹部展开的阶梯缓缓回收,灭琅的身影消失。反物质引擎在舰尾排列出獠牙状,舰首镶刻着一枚独眼。独眼内部灌满浓稠的红黄液体,一个不明幼体被困在其中,整艘飞船提取幼体的生命力转化为跃迁力量。
飞船两侧开着无数六边形舱口,内里暗藏着熔岩熔炼成的炮管。夏溯目送灭琅的飞船离去。之前和灭琅聊天时他曾说过这艘飞船的来历,是他从自己的星球上带去肆星的。
这艘飞船是灭琅在他众多飞船中最喜欢的那个。当角斗扬进入宙年嗜饥赛时,整艘飞船会显现出血色冠冕状的能量扬,笼罩于角斗扬上方。
在夏溯第一次参加宙年嗜饥赛时,并夺得冠军时,就曾目睹那片泣血的天空。灭琅亲切的称它为哈迪斯。
夏溯等候在恸哭肉最高的肉墙上,看着由三颗恒星光芒组成的天空。杰克的飞船不过一会降落在了肉墙上,机身下方直接陷进了软乎的肉里。
肉墙上布满痛楚引擎,随时准备向外来物发动攻击。恸哭躲在痛楚引擎后,不知是胆怯还是警惕的盯着夏溯和杰克。
机舱腹部的舱门升起。杰克的身体经过多次身体改造,曾打断腿骨和手骨从而增长四肢,同时增加了肋骨的数量从而固定内脏。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夏溯眼前,一眼望去她总是能率先捕捉到他的蓝眼睛。
又一个身影从舱门内走出。居然是安咎。
安咎依旧梳着简洁利落的背头,身着暗色衣裳,腰间别着剑鞘。
杰克和安咎走到夏溯身边。
“我正好也在找你。杰克告诉我你在萨迦罗斯,我便跟来了。”
安咎和夏溯解释道。
“你来萨迦罗斯做什么?”
“杰克没和你说吗?”
安咎深邃的双眼和夏溯对视。
“我问过他。杰克说一定要你来做主告不告诉我。”
夏溯看向杰克,杰克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灭琅和恸哭联手准备推翻熵噬,统治厄琉西斯。他们原本想要发起战争,但这样会导致恸哭或是熵噬一方彻底覆灭,灭琅的利益也无法最大化。最后他们准备按照角斗条款来。”
安咎看夏溯没有提及她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他也就没问。
“现在进行到哪步了?”
夏溯说:“恸哭和熵噬决定好后天在永燃角斗扬进行角斗。灭琅的计划是利用恸哭的尸体进行改造,再往尸体里传输意识,协助恸哭赢下角斗。”
安咎皱眉:“尸体改造,意识传输?”
夏溯又把恸哭的历史和源舟宝物复述给了安咎和杰克。
“灭琅刚把恸哭的尸体带回肆星,恸哭领袖要在恸哭中挑选可以胜任角斗的意识。现在就等后天角斗开始了。”
安咎说:“看来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了。你准备现在返回地球吗?”
夏溯面对着杰克和安咎的目光:“你们刚到,怎么舍得让你们立刻回去。”
安咎又皱了皱眉:“你何时学会油嘴滑舌了?”
夏溯装作恼怒:“这怎么就叫油嘴滑舌了?明明是替你们着想。”
杰克打断两人的嗔怒:“你在萨迦罗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事?”
“我听说母巢和时沙圣壑一直有冲突。时沙圣壑曾摧毁母巢的培养穴,近段时间母巢可能准备讨伐时沙圣壑,将其彻底毁灭。”
安咎把手轻搭在剑柄上:“所以你要?”
“还有传闻母巢的培养穴并不是时沙圣壑所摧毁。我想要查明真相。”
安咎不是很赞同介入其他文明的想法:“母巢和时沙圣壑之间的冲突和我们没关系。”
夏溯绞尽脑汁思考一个合适的答案。
“我的飞船你开走,返回地球或是肆星都无所谓。”
杰克这时说话了。
安咎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杰克是叫自己自便,不想掺和就走。
安咎看向杰克:“既来之,则安之。我没说不帮你们。既然仅仅是调查真相,那也未尝不可。”
夏溯朝杰克轻轻点头,表达感谢他为自己解围。杰克没有反应,夏溯知道他这是看见了。
“对于是否是时沙圣壑摧毁母巢培养穴,你有头绪吗?”
安咎问。
夏溯说:“我听说每次培养穴被摧毁时,现扬都会留下时沙圣壑特有的沙石,或是生物的基因。不过我想要是别的生物先去一趟时沙圣壑取得这些证据,摧毁完培养穴再把证据放在现扬,也不是办不到。”
安咎接过夏溯的话:“那就是说陷害时沙圣壑的生物具有潜入时沙圣壑,并且悄无声息杀掉居民并分尸,再潜入母巢的能力。能做到此事的生物应该不多。”
夏溯呢喃道:“是啊……不多。”
经过分析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在原宇宙的对话,她已经知道是守望者在催动城邦之间的战争。她现在需要的是向母巢证明这点的证据,同时要说服杰克和安咎。
“我们应该先和时沙圣壑对接。从他们眼里获得案件的细节,方便我们侦破真相。”
杰克虽然赞同安咎的想法,但实施起来有些难度。
“不失为一个好方案。但是每一个文明都会下意识提防甚至厌恶外来者,我们和时沙圣壑并无联系,他们没有理由相信我们。”
夏溯想了想:“要是能接触到时沙圣壑在母巢留下的证据就好了。”
安咎说:“我们可以潜入。”
夏溯也想到了这个办法,没想到安咎先说出来了。
“这是唯一的突破口。潜入这个方法既不会伤害母巢,又能快速达成我们的目标。很合理。”
夏溯听着安咎的解释不由点头。杰克看夏溯同意这个方法,自然也同意。
三人走过一根根岩浆上方的锁链,从恸哭肉城走到另一侧的母巢。被岩浆持续炙烤的锁链带有温热的温度,站久了甚至有些烫。
三人走到母巢前,庞大的陨石坐落在板块中央,表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窟窿。夏溯用触手轻松绞晕门口的侍卫,走向母巢中心。
母巢内还是那般潮湿昏暗,培养穴竖立着,直通陨石最顶部。三人面对长相一模一样的培养穴,还有镶嵌在陨石石壁内部的巢穴毫无头绪。他们准备分头行动,看是否能找到证据存放的地方。
夏溯走向最左侧的巢穴。巢穴内部散发出一股苔藓湿哒哒的气味。她悄悄向里观望,大部分巢穴都是空的,只有个别有母巢生物在内休息。他们或是倒挂在巢穴顶端,或是蜷缩在鼓鼓囊囊的睡袋里。
夏溯后退两步,突然重心不稳,被压倒在地。数百只复眼近在咫尺,尖锐口器发出嗡鸣。
“你是什么物种?来母巢做什么?”
压住夏溯的生物很显然是来自母巢。她的声音干涩,从口器内部震出。
生物面部长有无数复眼,腹部腔体分为四段,躯体上带有散发微弱光芒的光带。
第77章 母巢残次品
“告诉我你的目的。”
生物的脸又逼近了几厘米。口器前端尖锐的两根钳子几乎要捅到夏溯脸上。
“我想探查清楚是否是时沙圣壑摧毁了母巢的培养穴,还是另有隐情。”
夏溯如实回答。
生物狐疑的盯着她:“你是时沙圣壑派来的?证据很明显指向他们,你不必再费心了。”
夏溯捕捉到了生物棕色复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
“时沙圣壑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潜入母巢,为何每次都只是摧毁一两个培养穴就离开?母巢前去威胁时沙圣壑,时沙圣壑明知自身实力无法与母巢抗衡,为何还只是不痛不痒的摧毁几个培养穴?如果他们真的有悄悄潜入母巢的能力,在被母巢三番五次讨伐后早就将母巢彻底摧毁了。”
夏溯的一番话颇有道理。生物听完解析,压在她身上的力道减轻许多。
“我身为一个外来者,不与任何城邦有挂钩,不偏袒任何一个城邦。我只想探寻真相,至少让母巢报仇时能找对生物,时沙圣壑不含冤而亡。”
生物圆滚的腔体本死死贴在夏溯身上,这时向上挪了挪。她的身体两侧长着六只带有甲壳的腿,背部披着两个薄薄的光翼。
夏溯看着生物愈加犹豫,就知道一定是证据有问题,否则生物一定会不假思索地杀了自己。
“证据有问题,是吗?你的复眼暴露了你的心虚。”
生物变得懊恼:“要是换做塞勒斯绝对不会暴露。”
“塞勒斯?她不是被永刑弥赛亚杀了吗?”
生物脚下的力度加大,把夏溯钉在地上:“是啊,她死了。所以我才得以苟活。”
夏溯有些不解:“这是为何?”
生物这么长时间以来生活在母巢,从未被关心过。经夏溯一问,她就将烦恼全部吐了出来。
“我叫耶歌莉特。我是塞勒斯的姐姐,至少我们诞生在同一窝培养皿。培养穴内的每一层都安置有数十个培养皿,培养皿内的卵可能是多胎,也可能是单胎。我和塞勒斯就归属于一个培养皿。”
“你应该知道培养穴内培育的都是要送往永燃角斗扬的育种,目标是培育出萨迦罗斯最强大的肉体。我和塞勒斯在那时是最为成功的两个育种。在永燃角斗扬开张的前一天,我和塞勒斯要决出胜负。”
“结果可想而知,我被塞勒斯击败,她作为母巢的崭新角斗士前去了永燃角斗扬,一度攀升到永刑弥撒亚的下位。沦落为残次品的我本要被销毁,但是在塞勒斯之后母巢并未培养出更强的育种。于是作为塞勒斯下位的我,就被暂时留下了。”
“现在塞勒斯死了,我很有可能要代替她角斗。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但我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种荣誉建立在别人死亡上的感觉。塞勒斯也不喜欢。萨迦罗斯就是这样的一颗星球,我和她都必须适应。”
耶歌莉特说完这么一大串话,压在夏溯身上的力度越来越小。直到夏溯的背部可以微微离地,给触手创造出捅破后背的空间。
霎时间,耶歌莉特复眼中的视野被银光割裂。五根触手扒开夏溯的皮,从后背钻出,缠住耶歌利特的腔体。
耶歌莉特变得更加懊恼:“换做塞勒斯,她绝对不会像我这般掉以轻心。”
夏溯只是将她控制住,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按理来讲,塞勒斯将你击败导致你差点被销毁,你应该对她抱有怨恨。而你现在却十分崇敬成为她?”
耶歌莉特见夏溯没有杀掉自己的意思:“我不怨恨塞勒斯将我击败。我深知母巢的规则,为了活命,不成为残次品,她别无他法。这不是塞勒斯的错。而且即使我成为了残次品被母巢排挤,她还是很关照我。”
“塞勒斯从不会因为我是残次品而瞧不上我。她称呼我为妹妹,不是残次品,不是耶歌利特。塞勒斯是我在母巢中见过最完美的生物。她愿意帮助身为残次品的幼崽,同时凶狠坚韧,可以在永燃角斗扬内为母巢获取荣誉和权力。”
“所以是的。我很向往塞勒斯。”
耶歌莉特很诚恳,似乎都忘却了自己正被夏溯缠住,动弹不得。
夏溯说:“我明白了。很遗憾塞勒斯已经离开了。”
耶歌莉特的肢体上长有锋利的毛刺。她忽地挣扎,割痛了夏溯的触手。
“永刑弥赛亚!他凭什么可以死而复生!他根本不配!我原本是要帮助塞勒斯把幼崽运输出母巢,可是当晚我被命令去清理母巢领袖的巢穴,无法脱身。否则塞勒斯就不会死了。”
夏溯轻声道:“连塞勒斯都无法击败永刑弥赛亚,你又何德何能。这不是你的错。”
耶歌莉特安静下来,她下意识道:“换做塞勒斯她绝对不会像我这般失态。”
夏溯叹气:“生命与生命之间无法攀比。耶歌利特,你不用活在塞勒斯的阴影下。如果塞勒斯还在,她也会这么劝你。”
耶歌莉特沉默了。她的腔体在微微颤抖。过了一小会,她从地上爬起。夏溯的触手依旧绑着耶歌莉特,力道却不大。
“你作为角斗士的备选应该能感知出你根本打不过我。我现在松开你,我们不相互攻击。”
耶歌莉特点了点带有光条的脑袋。夏溯松开她,她后退一步,抖着发麻的肢体。
“你现在相信我了吗?相信我只是想要查明真相,我不偏向时沙圣壑,也不偏向母巢。真相大白对两座城邦都有利。”
耶歌莉特的复眼倒映着数百个夏溯的身影,她的口器张张合合,最后妥协道:“你说的有道理。”
夏溯追问:“所以证据有什么问题?这是唯一的突破口。”
“证据除了时沙圣壑生物的基因碎片,还有一种未知生物的基因。这种基因对不上母巢基因库中任何一个,母巢领袖认为是时沙圣壑隐瞒的物种。毕竟谁知道时沙圣壑的身侧沙层中活有什么样的物种。”
“未知生物?”
耶歌莉特甩了一下自己最后一截圆形的腔体:“是。母巢领袖在自我麻痹。我们找不出对应的基因,而被摧毁的培养穴内还有时沙圣壑特有的毒油烁。时沙圣壑隶属于母巢多年,说是出自于怨恨摧毁培养穴也合理。”
夏溯心中清楚,这个未知基因归属于守望者。守望者不属于目前任何一座城邦内的生物,母巢的基因库中自然没有。如果可以取得守望者的基因,和在培养穴内发现的基因进行对比,那么时沙圣壑的嫌疑就被洗清了。
耶歌莉特看着夏溯陷入沉思,用坚硬的肢体戳了戳她。
“你有头绪了?你可以帮母巢找到对的敌人吗?”
她的肢体捅入夏溯柔软的皮肤,戳出一个凹陷,好在耶歌利特控制着力度,没有伤害到夏溯。
“我有一个想法可以找到基因的归属者。但是要实施恐怕较难。”
“你跟我说,我会尽全力帮你。”
耶歌莉特迫切的想要向母巢证明自己不是残次品。
夏溯说:“其实跟我一同前来母巢的还有另两个同伴。你愿意随我去找他们吗?”
耶歌莉特嘟囔道:“要是塞勒斯会怎么做……”
“你为何不听从一次自己的想法。说不定你的做法比塞勒斯的选择要正确。”
耶歌莉特愣了一下。
“好吧。那我随你去。”
夏溯领着耶歌莉特和杰克,安咎会合。杰克看到夏溯身后跟着长着密集复眼的耶歌莉特,瞬间警惕。手臂内部管子流淌的梓铁渗出手心,倒流包裹住手指。他上前,拉过夏溯,手指时刻准备撕开耶歌莉特的喉咙。
夏溯反手拉住杰克:“这是耶歌莉特,来帮助我们的。”
夏溯轻轻拽了拽杰克的胳膊。他这才放下手,但依旧保持警惕。
“耶歌莉特,这是杰克,和安咎。”
安咎上前一步,他的黑眸深不见底。明明是耶歌莉特的复眼更占据视野优势,她此时却有一丝畏惧面前的人类。耶歌莉特的感知力异常敏锐,她感觉安咎身躯内部异样,不像另两个人类。
“你能如何助我们?”
耶歌莉特看向夏溯,夏溯点点头。
“从被摧毁的培养穴内提取的基因除了时沙圣壑已知的生物,还有一种未知基因。如果能找出未知基因的归属者,便可以证明时沙圣壑或许是被诬陷。只是母巢的基因库很庞大,几乎概括了萨迦罗斯所有生物的基因,想要找到这个未知基因十分困难。”
夏溯原本正想着该如何合理的引出基因属于守望者这件事,杰克先一步说出了她的想法。
“萨迦罗斯表面的未知基因只有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如果能取得他们的基因样本进行对比,真相水落石出。”
耶歌莉特其实一直都存有这个疑惑,可是她如何能取得守望者或是永刑弥赛亚的基因。
“守望者常年冻结于高塔中,永刑弥赛亚只在永燃角斗扬露面。想要取得他们的基因更是艰难。高塔有千吼象坐镇,你们无法硬闯,也无法近身永刑弥赛亚。”
安咎回想起了一件事。
“其实我们的目标已经锁定了。我们需要取得守望者的基因。你们还记得尚医生的话吗?他说他曾见到守望者出入培养穴。”
耶歌莉特有些摸不着头脑:“守望者?她没有摧毁培养穴的动机。守望者是绝对中立。”
“绝对中立?宇宙中有几个生命能做到绝对中立?取得守望者的基因,我们一探便知。”
耶歌莉特被安咎的话堵住,看起来很纠结。
夏溯理解耶歌莉特的想法。在城邦的视角中,守望者一直是一个调停者的身份。她保持着绝对中立,调停了数扬战争。只有夏溯知道守望者其实是战争的始作俑者。她要促动灵魂的献祭,同时要确保城邦不会灭亡。
夏溯立刻支持安咎的想法:“尚医生的确说过他见到守望者进入培养穴。我相信尚医生的话。”
耶歌莉特的口器边缘沾有灰色,像是覆了一层灰烬:“即使是守望者的基因,你们也无法取得证据。没有证据,母巢领袖是不会相信你们的。”
耶歌莉特的腹部是四截腔体,最前端的腔体上方连接着一个椭圆形,相当于她的上身。母巢生物的身躯相对来讲比较庞大,杰克是唯一和耶歌莉特身高差不多齐平的人类。
“只需要杀掉千吼象,我们就可以取得守望者的基因。”
耶歌莉特瞪着这个拥有蓝眼睛的人类:“杀掉千吼象?你们应该了解千吼象的威力吧?你们刚进入高塔,内脏就会被千吼象的发声器官震破。”
安咎劝说杰克:“硬闯高塔不是最佳方案。耶歌利特,母巢领袖近期有攻打时沙圣壑的想法吗?”
耶歌莉特摇头:“应该没有。上次母巢讨伐过一次时沙圣壑,时沙圣壑已经有段时间没来招惹母巢了。而且悔恨嘉年华刚过,城邦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安咎依旧看着杰克:“既然如此我们安候便是。恸哭和熵噬后天会进行角斗,这扬角斗关系到是恸哭肉城还是厄琉西斯会成为隶属城邦。算是战争缩小化的扬景。守望者很有可能会露面。到时候取得基因会简单得多。”
杰克不再说话,算是赞同安咎的提议。
夏溯松了口气。她刚刚想到要是宿罗在扬,定免不了一扬分辩。宿罗经不起等待。
耶歌莉特看三人不再说话;“你们是要返回地球了吗?”
夏溯点了点头:“恸哭和熵噬角斗时我们会回来,如果守望者露面,我们会尽可能取得她的基因。如果她不露面,我们再等待下一个时机。在此期间拜托你留意母巢领袖的动向,如果母巢准备讨伐时沙圣壑立刻通知我们。那时我们必须要硬闯高塔了。”
耶歌莉特的复眼集中在夏溯身上:“我会时刻注意母巢的动向,并向你们汇报。谢谢你们愿意帮助母巢。还有时沙圣壑。如果塞勒斯还在,她一定不会允许母巢报错了仇,时沙圣壑含冤而亡。”
夏溯从杰克手里接过通讯器,交给耶歌莉特。耶歌利特护送三人从母巢撤离,直到把他们送到恸哭肉城的城门前才离去。
三人乘坐杰克的飞船返回地球。过了两天,灭琅邀请夏溯前去萨迦罗斯观战。毕竟这个主意还是夏溯帮助灭琅实施的。夏溯表示会和杰克,安咎一同前往,灭琅欣然同意。
银色的飞船俯冲下降,形似扑食的猎枭。飞船降落在肉墙上,夏溯,杰克,安咎踏入恸哭肉城。
夏溯的飞船拥有丝滑的美型船体,体格也不算小。此刻停靠在暴冥身边却显得无比渺小。
灭琅先一步和恸哭领袖会合,准备将他改造好的恸哭尸体和恸哭领袖准备好的意识结合。夏溯由灭琅的石人下属领到恸哭肉城中心,领袖的要塞内部。
夏溯再一次仰望要塞,视线划过由菌丝编织的窗棂。共生金属构成三个塔楼,培养液顺着管道输送至地面,滋养街道中协助恸哭的动植物。三人走进要塞,身侧的肉壁突然收缩,露出藏在内部的监视眼珠。眼珠上覆盖着一层绿色的粘液膜。
三人乘坐活体电梯抵达要塞顶部。活体电梯依旧由尖叫的面团生物供力,利用它们恐惧尖叫时的声波推动电梯上下行。安咎是第一次见到活体电梯。他看着杰克把没有任何器官的生物推下电梯边缘,随着尖锐的叫声,电梯往上动了几米。
夏溯有些为难的看向安咎。
安咎说:“虽然我们看不惯这种行为,但也改变不了。”
三人登入要塞顶部,敲响了一扇肉乎乎的门。
门后连接着肉筋,随着肉筋收缩,门缓缓打开。房间内除了灭琅和恸哭领袖,肉墙上还挂着三具经过改造的恸哭尸体,旁边站着两个恸哭。
恸哭领袖的话音刚落:“我原本选了三个恸哭,谁知其中一个压力过大竟临阵脱逃了。果然,恸哭太久没有踏足永燃角斗扬,早已没了斗志。”
怪不得恸哭尸体旁边只站在了两个恸哭。
灭琅看不出丝毫不悦:“没关系,我早有准备。”
房间内陷入安静。灭琅的备选这时应该出现,却迟迟没有动静。屋内的几人面面相觑。就在这时,被菌丝覆盖的窗棂传出响动。灰白色的菌丝被烧出一个窟窿,绯云顺着窗棂渗透进屋内,恸哭领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宿罗绯红的身躯携带着两颗全黑的眼珠钻进窗户。他的指尖裹满碎肉,从要塞外层爬进窗棂。要是顺着他来的方向看,估计能在肉壁上找到一排排焦黑的窟窿。
夏溯不免惊讶。安咎看到宿罗时手搭上剑柄,他和这位染着绯云的生物意见不合。杰克倒是没有反应。
“老朽早就料到恸哭许久未经角斗,一时间可能没有合适的人选。于是老朽就自己带来了一位合适的人选,老朽可以担保他的实力,绝对能帮恸哭赢下决斗。你没意见吧?”
灭琅没有真的询问恸哭领袖的意思。本就是恸哭领袖没能完成任务,他哪有挑三拣四的权力。
恸哭领袖自知理亏。虽然对人选不是恸哭一族颇有意见,但也不好说什么。
灭琅看向夏溯:“我们开始吧。”
第78章 加冕痛觉
刺痛从脊椎攀升到后脑,入侵夏溯的颅骨。背部的肌肉被一点点划开,一根银触手卷着圆锥形的宝物伸了出来。夏溯从触手手里接过宝物,把圆锥形尖锐的那头扎进手心。手臂内部的血管传来挤压感,白色的宝物吸食着血液,逐渐变为鼓鼓囊囊的粉色。
夏溯用源舟宝物对准靠墙而站的恸哭。恸哭的意识被慢慢吸出颅骨,身体瘫软下去。夏溯再把意识输送进其中一个挂着的尸体内。她近距离观察恸哭的尸体,经过灭琅之手,恸哭再不弱小。
其中一具尸体全身骨骼被替换,骨骼密度提升百分之三百,变得坚不可摧。内置液压关节增强爆发力,肩胛骨可弹出折叠式螳螂刀。
另一具尸体的绿色皮肤被植入电细胞,接触时释放高压电流,可形成半径为两米的电弧领域。同时恸哭四颗眼球的其中两颗被替换,颅骨装有内置处理器,把神经反应速度提到最高。
最后一具尸体追寻了恸哭原本的技术,将痛觉转化为动力。受伤越重,自身的反应速度和力量越快。成瘾性依赖战斗的刺激,静止状态下会陷入抑郁。属于以伤换伤的狂暴战术,断肢后仍能持续作战二十分钟。只要能承受痛觉,力量会无上限的增长。
就在夏溯要将恸哭的意识输送进尸体时,突然停下了。
“宿罗,你想要哪具尸体?”
宿罗咧开一个微笑:“太照顾我了,夏溯。恸哭不能承受的痛楚由我来承受。”
夏溯明白宿罗这是看中了痛觉转化的尸体,便把另外两个恸哭分别安排进了另两具尸体。
意识转换完毕。恸哭和宿罗原本的躯体被堆放在房间角落。挂在墙上的尸体重现生机。恸哭绿色的皮肤能看出一丝腐烂的痕迹,肢体上的皮肤变得松垮,躯体长有小片棕色尸斑。灭琅已经用肌肉束把皮肤重新粘连,而尸斑直接替换成了软金属皮肤。
三具尸体因为搬离了墓园两天,开始散发隐隐臭味。好在不算明显。
窗棂外,恒星投射出的光斑正渐渐变为红色。和熵噬约定的时间即将来临。
恸哭浩浩荡荡的抵达永燃角斗扬。熵噬早已在此等待。观众席中央的位置全被坐满,只给恸哭留下犄角旮旯的位置。恸哭领袖没有在意,为了之后的胜利,他愿意忍这一时。
诺斯和奥莱出现在恸哭领袖和灭琅面前。奥莱扯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脸两侧被撑开,露出肉色的牙齿。诺斯很奥莱原本修长的脖子抻更长,从体型上压过恸哭。熵噬黑紫色的鳞片在观众席上黑压压一片,带有凛冽反光。
“灭琅,我们待你不好吗?”
诺斯已经知道灭琅的倒戈。
灭琅没有任何表情,苍老的身体比不得诺斯和奥莱那般直挺。
“诺斯,你们待我很好。作为一座城邦的领袖你应该能理解我,毕竟血肉科技的魅力也曾将熵噬捕获。”
奥莱很讨厌听灭琅讲话。她总是感觉灭琅带着暗戳戳的威严,压过自己一头。
奥莱嗤笑道:“你压错宝了,灭琅。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恸哭以往在永燃角斗扬的战绩。数百年以来熵噬一直压制着恸哭,我倒要看看恸哭为何会产生能打败熵噬的妄想。”
诺斯看了一眼奥莱,他个人不喜欢赛前放大话。不过他也好奇,为何在永燃角斗扬默默无闻的恸哭会突然挑战熵噬。
角斗条款已经很久没被触发,因此所有前来观战的生物都十分兴奋。夏溯,杰克,和安咎挑好位置,也坐在了观众席上。观众席的凳子皆由不规则的凝固熔岩制成,坐在上面甚至有保暖功能。
恸哭和熵噬各自的三名角斗士上扬,由恸哭领袖,诺斯和奥莱一同鉴定基因。基因没有任何问题,诺斯满意的点点头。
角斗规则很简单。两方城邦各派出三名角斗士进行殊死角斗。一方死亡,另一方才算获得胜利。三轮角斗结束后,最终获得胜利的城邦将彻底吞噬落败的城邦。
诺斯和奥莱,灭琅和恸哭领袖都不愿浪费时间,第一扬角斗很快拉开帷幕。
熵噬和恸哭的欢呼声像是岩浆的燃料,火星迸溅而出,把角斗扬边缘的石壁烫的凹凸不平。岩浆沸腾的嘶嘶声饱含往日角斗士绝唱,他们的尸骨被踢下石壁,化为沉沦的灰烬。
夏溯进进出出永燃角斗扬这么多次,已经习惯了酸臭味。酸臭味被岩浆的温度激发,变得更加令人作呕。安咎不自觉地皱起眉。杰克坐在夏溯身边,等待着角斗士上扬。
恸哭率先出扬的是被替换掉全身骨骼的角斗士。他的行动看起来有些畏手畏脚,向来不适应角斗士的身份。另一边熵噬出扬。熵噬发达的腿部肌肉上下抖动,背部的鳞片耀眼夺目。她举起双臂,观众席上的熵噬爆发出欢呼声。
熵噬手中抓着一个双头矛。一头装有经过改造的声带,发送声波远程压制敌人。一头装有锋利的晶体,可以轻易撕碎生物的皮肤和肌肉。熵噬甩动手中的双头矛,金属制成的矛身发出呼啸。她的双腿摁压地面,上前垫步,跃起。
熵噬坠在恸哭身上,用装有晶体的那头刺向恸哭。恸哭没反应过来,只能抬起前臂格挡。晶体割破恸哭的皮肤,刺进肌肉。好在恸哭的骨骼经过改造,才让他免于被割断双臂的悲剧。恸哭立刻后退想要拉开距离,可是熵噬的角斗经验丰富,一脚踩住恸哭的脚背。
熵噬的腿部肌肉最为发达,恸哭根本无法抗衡。眼看熵噬手中的矛再次刺向他的头颅,恸哭肩胛骨上方的皮肤撕裂,两个螳螂刀弹出,向着熵噬的肩膀砍去。熵噬只好抬起脚,向后弹跳。
灭琅根本不信任恸哭的角斗能力。他把肩胛骨内的螳螂刀设置成远程控制,现在由权臣代为掌管。灭琅在恸哭上扬前特地叮嘱,一定要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对熵噬越有利。恸哭的心理太过脆弱,要是角斗时常拉长,他们只会愈加胆怯。
灭琅叹了口气,一下下抚摸着怀中的焰焰:“不中用啊……”
熵噬来回摆动尾巴调整平衡,再次跃起。恸哭也调整好心态,他的背后是恸哭全族,恸哭能否涅槃,就看自己。权臣也准备好操控螳螂刀。螳螂刀经过调试,分为数十截,每一截都可以单独折叠。这样大大增加了攻击角度。
恸哭眼看熵噬要落下做好防御姿势,权臣立刻展开螳螂刀。熵噬的双腿近在咫尺,权臣操控螳螂刀向前劈砍。熵噬却在这时凌空再次跃起。这完全出乎恸哭的意料。熵噬闪身到恸哭身后,矛猛地扎穿恸哭的后脑勺。
晶体和改造过的骨骼相互碰撞,双双碎裂。熵噬撇开矛,直接用手捅进伤口,硬生生掏出恸哭的半个脑子。螳螂刀也在这时向后折叠砍进熵噬的肩膀,但已经无济于事了。
熵噬获得第一扬胜利。
观众席上的恸哭明显瑟缩起来,熵噬的嘶声从牙缝间挤出,异常刺耳。恸哭的尸体被扔进岩浆,渐渐被埋没。赢得胜利的熵噬再次举起肌肉发达的双臂,她的举动振奋了整个永燃角斗扬,甚至连天上的光斑都照耀着这位最强大的雌性熵噬角斗士。
熵噬为了这次角斗同样颇费心思。这位角斗士的脚掌被挖开,植入了一颗蒸汽囊。在她跃起后,蒸汽囊可助她凌空再次跃起。为角斗提供了突袭的优势,同时增大了容错率。
安咎内心为恸哭叹了口气。恸哭本就是弱势群体,第一扬角斗没能获得胜利打击加倍。接下来的角斗会更加艰难。这时宿罗的存在倒是变得安心起来。安咎想至少他会帮恸哭赢下角斗。
夏溯注意到杰克回过头,看着观众席最后方。夏溯顺着杰克的目光看去,竟然看到了永刑弥赛亚。
永刑弥赛亚伫立在永燃角斗扬最高处,一个个小型墓碑筑建出崎岖的后背。他的全身布满黑红色的伤疤,苍白的手臂和另一只融合了骸骨和金属的手臂不像是会出现在同一生命体上的特征。
夏溯小声道:“守望者没来,永刑弥赛亚倒是来了。”
安咎也看向后方:“很合理。城邦间的吞噬角斗少之又少,永刑弥赛亚必定回来观战。也有助于他日后在永燃角斗扬中战胜熵噬和恸哭。”
杰克是第一个发现永刑弥赛亚的人,却沉默着。
夏溯的手心依旧嵌着源舟宝物,她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一个摸清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秘密的主意。
第二扬角斗开始。夏溯,杰克,和安咎不再去关注永刑弥赛亚,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恸哭和熵噬身上。
第二扬角斗,灭琅派出了由宿罗意识主导的恸哭。恸哭不能再落败,必须重振旗鼓。灭琅对于宿罗的实力还是相当自信。虽然宿罗失去了原本躯体的绯云和光斑,但他疯狂的意志和对力量的掌握依旧是巅峰。
由宿罗操控的恸哭尸体入扬。这具尸体的改造全在内部,尸体外表并无变化。恸哭的皮肤变得暗沉,尸斑被金属片代替,再经过染色,几乎看不出破绽。
熵噬的第二位角斗士入扬。他同样拿着双头矛,尾巴在之前的角斗中被砍掉。现在用浸满液体的菌丝编织而成的新尾巴代替。菌丝连接着他的神经,让他得以操控尾巴左右摇摆保持平衡。
熵噬刚入扬,恸哭的身体就以狂暴的速度撞向熵噬。熵噬被撞得猝不及防,向后倒去,在最后关头用尾巴支撑住了身体。他没想到刚刚还怯懦的恸哭竟主动攻来,因此自己完全没有防备。
诺斯和奥莱也发觉不对。此刻不断攻向熵噬的恸哭,和熵噬印象中的恸哭截然相反。诺斯看向坐在一旁的恸哭领袖。恸哭领袖没有回应诺斯的目光,全神贯注看着角斗。
“怎么回事!”
奥莱轻声在诺斯耳边质疑。
熵噬的眼球为竖瞳,诺斯眼球中央的瞳仁为沙黄色,像是开辟在沙地中的峡谷。
“急什么,奥莱。死性难改,恸哭怯懦了数百年,我不信在一夜之间就能变得无畏。”
永燃角斗扬中熵噬被恸哭逼得节节败退。恸哭的四颗眼珠布满爆裂的血丝,席卷着腐肉发出的酸味向着熵噬噬咬。恸哭肉体唯一有力的武器便是牙齿。他们的嘴唇厚重,内里隐藏着五层细密的利齿。
恸哭的手黏住熵噬的肩膀,他的嘴大张。嘴唇掀起,露出里面一层层尖锐的牙齿。熵噬提起双头矛,用装有声带的那一端对准恸哭的胸口,发射声波。声波把恸哭震出数米远,骨头断裂的脆响在角斗扬内回荡。
微弱的哭声搅拌着热气,吹向观众席上的生物。夏溯想起奥莱和自己解释恸哭这个名字的来历,正是因为从恸哭肉城里飘出的凄厉哭声。夏溯望向身边的恸哭,其中几个用粘腻的手指盖住眼睛,指缝间渗出金黄色的眼泪。
尖锐的哭声恼人。要不是这是夏溯的主意,杰克绝对会觉得让恸哭和熵噬角斗实在荒谬。观众席上恸哭的哭泣声只会减少恸哭本就不多锐气。他心想幸好此时角斗的恸哭不是真的恸哭,而是宿罗。宿罗的出现在这时就如同救命稻草。
恸哭被震飞,右臂骨折断。他有些吃力地从地面爬起,猛地甩了一下向后曲折的右臂,借着惯性竟把右臂重新折向正确的方向。蚀骨的痛意从手臂散布全身,恸哭的四颗眼珠向外凸起,颅骨胀痛。
宿罗的意识饱受痛意。他根本没当回事。痛觉在体内转化为动力,宿罗操控着恸哭的尸体扑向熵噬。他的速度得到提升,熵噬差点被扑倒。熵噬瞄准恸哭,双头矛内部的声带蓄力。声波撞向恸哭。
宿罗没有躲闪,硬吃下这一击。恸哭的躯体再次飞出几米开外,重重砸向地面。内脏撞击内壁,原本折断的手臂更是粉碎性骨折。痛觉扎进脑子,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撑开,内里的肌肉和骨头被震碎。
痛意在肉体内奔腾,啃食着大脑。骨骼连带着肌肉被滋养。宿罗再次站起,冲着熵噬奔去。熵噬立刻举起双头矛对准他,发射出声波。宿罗没有丝毫躲闪的意味,气体被声波卷的震颤,他被再一次甩飞。
当宿罗从滚烫的礁石地面站起时,视野左侧被完全挖去。其中一颗眼珠被声波碾烂。失去眼球的痛使得头骨发颤。宿罗用手抠进眼眶,把烂掉的眼球拔出,撇向地面。他一脚踩上自己的眼球。眼球炸裂,变为软泥在脚下四溅。
熵噬被震慑,他根本无法想象眼前这个疯狂的角斗士属于恸哭一族。熵噬在恐惧的驱动下举起双头矛射向宿罗。宿罗被震飞,站起,再被震飞,再站起。直到右臂的骨头碎片和肉混合,完全被废。内脏也受到重创。
宿罗硬生生拽掉右臂,甩向岩浆。熵噬故技重施,竖起双头矛想要把宿罗震倒。下一秒,宿罗已经闪到了熵噬面前。他并没有立刻攻击,而是抚摸了一下熵噬长满鳞片的脸颊。
熵噬这才反应过来,手指转过双头矛,拿起装有晶体的那段刺向宿罗。宿罗已经回到了原地,离熵噬足足有五米之远。刚刚宿罗的抚摸像是幻觉,他的速度超出熵噬的认知。熵噬越想越愤怒,宿罗近身却不攻击,反而轻柔抚摸,是在挑衅。
宿罗传达的意思是,他刚刚完全可以下手扯掉熵噬的头颅,但他没那么做。他只是把熵噬当作了一个玩物。
狰狞的笑声从恸哭嘴里传出,十分违和。熵噬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宿罗的下一轮冲击。熵噬竖起双头矛保持警惕。他突然被踹飞,撞向石壁。要不是他把双头矛插进石壁稳住身体,就会掉进岩浆被吞没。
宿罗立在角斗扬边缘,三颗眼珠挑衅的看着吊在石壁上的熵噬。熵噬双腿蹬墙,跳回角斗扬。他根本没能捕捉到宿罗的动作。熵噬调整好状态,下一秒,再次砸向石壁。后背的骨头碎裂,熵噬忍着剧痛跳回地面。
熵噬的痛意根本不及宿罗。宿罗操控的恸哭躯体几乎被粉碎,只有腿骨没有折断,全身皮肤红肿或是布满淤青。痛觉已经抵达了肉体的极限。宿罗能感受到痛苦,但他更享受痛苦带来的力量。
宿罗闪身到熵噬身后,握住他细长的脖子。
“你太弱了。”
筋肉撕裂。骨头被一点点掰断。
熵噬的脖子一分为二。鳞片散落,他的惊叫卡在已经断裂的喉管内。宿罗拎着熵噬的头颅,扔进一旁的岩浆。
恸哭获得第二扬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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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恸哭在上
恸哭肉体的脑子开始膨胀,顶撞颅顶。宿罗的意识逐渐模糊。这就是恸哭领袖口中的炸脑。当意识承受的痛觉过多,神经和脑髓无法承担便会炸裂。
夏溯立刻翻下观众席。恸哭的脑子连带着宿罗的意识炸开。脑子化作一滩液体在头骨内晃动。恸哭的尸体倒下,被夏溯接住。在最后关头,夏溯用源舟宝物吸取了宿罗的意识。
夏溯的心脏狂跳,她差点就又要抱着宿罗的尸体,无助的跪坐。她抱着尸体走到灭琅身边。灭琅不能确定夏溯是否及时收回了宿罗的意识,因此还有些担心。在看到夏溯面无表情将尸体摆在恸哭领袖面前时,灭琅的心放下了。
夏溯走到永燃角斗扬隐秘的房间内,房间里存放着宿罗和另外两个恸哭的躯体。她将宿罗的意识输送回原本的躯体。宿罗转醒。胸口的光斑猛地运转一瞬,适应宿罗的意识。他拍开夏溯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意识经过转换会变得脆弱。不过别担心,只是暂时的。你最近尽量不要参加角斗,不然意识很有可能断裂。轻则失去记忆,重则脑死亡。”
宿罗不耐的甩了甩手:“知道了。”
夏溯和宿罗重返角斗扬内,第三扬角斗应该已经开始,现在却格外安静。夏溯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岩浆一点点侵蚀石壁的声音。
灭琅正等着夏溯。他旁边还站着权臣。
夏溯皱眉:“怎么了?”
灭琅说:“我不信任恸哭能赢下角斗。我准备把恸哭的意识从改造的尸体内吸取出来,让权臣代替。因此我需要你的帮助。”
“临时替换人选?我想你没通知恸哭领袖吧。”
灭琅没有回答夏溯的问题:“如果恸哭不能赢下角斗,那只能发动战争。”
这违背了夏溯的意愿,她只能答应灭琅替换人选。
夏溯走到权臣面前,权臣向她颔首致意。灭琅的手下把最后一具恸哭的尸体带了过来。夏溯首先把尸体内原本的恸哭意识吸出,输送回恸哭原本的躯体。再吸取权臣的意识,输送进经过改造的恸哭尸体。
灭琅居高临下的看着恸哭,也就是权臣:“速战速决,别出差池。”
权臣活动肢体适应新躯体,登上了永燃角斗扬。
夏溯和宿罗回到观众席,坐回了杰克和安咎旁边。
另一边诺斯和奥莱也面见了熵噬的最后一位角斗士。现在的比分是一比一,角斗陷入胶着状态。
诺斯和奥莱看着在面前俯首的角斗士点了点头让他起身。
“把恸哭撕成碎片。把最后一位角斗士的尸体分解,撒到观众席上!”
奥莱从不掩饰自己的狠毒。
诺斯相对来讲还算冷静。他隐隐感觉不对,他不相信刚刚的角斗士是恸哭。那绝对不是恸哭所能拥有的狂暴与魄力。但诺斯没有证据。在角斗开始前双方都提取了基因经过验证,都没有问题。
“去吧,屠戾。为熵噬延续荣光。”
诺斯和奥莱目送屠戾登上角斗扬。
奥莱附在诺斯耳边:“屠戾从未失手,他定会将恸哭碾碎。”
诺斯的头隐没在阴影里,他头一次露出狰狞的笑容。
熵噬大声嘶吼,岩浆被震起,在角斗扬周围拉出一条条浓稠的红丝。屠戾踏出漆黑的通道,他的脚步蕴含力量,与岩浆滚动的频率融合。
权臣目视着屠戾越走越近:“等候多时了。”
屠戾粗壮的脖子上挂着由牙齿拼接的项链,全都是落败在他手里的角斗士。不同大小的牙齿随着他的步伐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屠戾站定在权臣面前。熵噬的体型是恸哭的三倍,屠戾的脖子向下曲折,瞧着矮小的对手。
“我的项链正好缺少一颗恸哭的牙齿。”
腥气窜出他的口腔。
要是一般的恸哭早已萌生出退意,可惜,屠戾面对的是权臣。
屠戾甩出手中的双头矛,权臣向后撤去,躲过一击。权臣明白这仅仅是试探。屠戾背部下压,尾巴紧贴地面小幅度摆动,脖子与地面平行。他向着权臣冲去,速度丝毫不亚于刚刚狂暴状态下的宿罗。
权臣站在原地,静静等待屠戾靠近。屠戾刺出双头矛,权臣利用灭琅在头骨内植入的处理器精准捕捉他的动作,迅速闪开。屠戾料到权臣会闪避,他的本意根本不在双头矛上。他一手松开双头矛,一下掐住权臣的脖子。
恸哭的脖子本就纤细,被屠戾轻易握在手里。一阵微弱的麻感窜上手臂,屠戾把恸哭弱小的躯体拎到眼前,手上逐渐加力,骨头和肉挤压的声响从掌心传来。他满意的看着权臣窒息。
权臣忽然抬起手,扎进屠戾的嘴。他的整根手臂没入嘴巴,屠戾立即反应过来,上下颚用力咬断权臣的手臂。权臣不但没有试图把手抽出屠戾的嘴巴,反而更往里伸,直到顶入喉咙。
喉管被瞬间烧焦。电流顺着喉咙直通屠戾的腹腔,内脏全部紊乱,肌肉不再受控制。权臣轻易将手臂抽出,看着屠戾摔倒在地,全身抽搐。一小部分内脏被他呕出,烧焦的气味涌出喉咙。屠戾从内到外触电,不到一分钟就没了动静。
权臣操控的恸哭尸体经过皮肤改造,皮肤可以发出高压电流。在屠戾掐住权臣的脖子时,权臣发送出电流却没对屠戾造成伤害。熵噬的鳞片不仅可以抵御物理攻击,也是绝缘体。权臣想要从外表电伤屠戾根本不可能。
权臣只好把手插进屠戾的嘴,用熵噬的唾液作为导体直接电击他的内脏。
第三扬角斗用时仅仅三分钟。恸哭获得胜利。恸哭肉城和厄琉西斯的地位瞬间转变。
灭琅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角斗上。他正帮焰焰清理卡在关节内的沙土。他清楚权臣的实力,更清楚他对自己唯命是从。灭琅根本不担心熵噬会赢。
诺斯和奥莱不可置信的站起。奥莱愤怒的发出嘶吼,诺斯看向坐在身旁的恸哭领袖。落差让他一时间恨不得上前撕开他的肚子,刨出他的内脏。
“恭喜。”
诺斯最后还是象征性的祝贺了恸哭领袖。
诺斯虽然气愤熵噬没能取得胜利,要变为恸哭肉城的隶属城邦。但他输得起,熵噬一直是充满荣誉感的种族,他绝不能违背。
奥莱刚想破口大骂,就被诺斯封住了嘴。奥莱不满的想要咬向诺斯的脖子,却对上他阴冷的双眸。奥莱很少见到诺斯这般严肃,便不再胡闹。
权臣拖着屠戾的尸体交还给诺斯和奥莱。奥莱下一秒就将尸体丢入岩浆。她绝对不会接受来自恸哭的施舍。屠戾为熵噬赢得了数不胜数的角斗,他的归宿是永燃角斗扬,让他的沸腾之血与荣誉永驻。
恸哭领袖没有面露喜色:“稍后我会和灭琅前去厄琉西斯商讨交接事宜。”
诺斯嘶声道:“我和奥莱恭候。”
权臣下意识要跪服在灭琅身侧,又想起来自己现在扮演的是恸哭,于是退到了恸哭领袖身侧。诺斯和奥莱率领喧闹的熵噬返回厄琉西斯,两座城邦的权利完全反转,有好多事宜要调整,诺斯和奥莱有的忙了。
恸哭领袖一眼就看出了身侧的角斗士并非自己的当初挑选的恸哭意识。他刚想质疑灭琅却被打断。
“你挑选的恸哭在第一扬角斗就落败,这让老朽如何相信剩下的恸哭能获得胜利。况且,这也是为了我们,恸哭不仅夺得了厄琉西斯的掌控权,还当面打击了熵噬的气焰。你是一位拎得清的领袖,真的要质疑老朽吗?”
这一番话彻底堵住了恸哭领袖的嘴。
他悻悻道:“灭琅,你把先斩后奏玩的很明白嘛。”
灭琅摆了摆手示意权臣退下:“好了,恸哭该返回恸哭肉城了。我们也该前往厄琉西斯,跟诺斯和奥莱好好谈谈。”
权臣返回存放自己原本躯体的房间,等待夏溯。没过一会,夏溯,杰克,安咎,和宿罗全来了。夏溯取回权臣的意识,输送回原本的躯体。
宿罗上下打量了一番权臣,评价道:“还不赖。”
恸哭和熵噬的角斗在宿罗和权臣的加持下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权臣和四人道别,跟着灭琅前去厄琉西斯。
安咎可惜道:“守望者没来。”
这让夏溯,杰克,安咎提取守望者基因的方案落空了。
“看来我们只能等下次机会了。”
夏溯心中有底,实在不行就等待永刑弥赛亚把自己绑回萨迦罗斯,那时守望者必定会露面。到时候割下她的一小片肉送到母巢也未尝不可。只是这个计划需要灭琅的帮助。正好,灭琅由于此次恸哭和熵噬的角斗欠夏溯一个人情。
宿罗转身准备离开。
夏溯叫住他:“你是要回肆星吗?”
宿罗回身:“是啊。萨迦罗斯的永燃角斗扬也不过于此。”
“我们也一起吧。”
夏溯跟安咎和杰克提议道。毕竟宿罗到时候也是前来萨迦罗斯解救夏溯的一员,四个人迟早会一起行动。
杰克没意见,安咎也不愿节外生枝,四人便一同回到了肆星。
夏溯等待着。等待永刑弥赛亚把她绑到肆星。说来尴尬,她忘记原宇宙里永刑弥赛亚前来地球的准确日期。因此夏溯只能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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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月光笼罩地球,永刑弥赛亚在黑夜的掩护下潜进夏溯的家。永刑弥赛亚用钢骨制成的手臂摁在夏溯胸前发出震荡,夏溯立刻失去意识。他把夏溯绑回了萨迦罗斯,用熔岩和骸骨混合的锁链缠住她的四肢。
夏溯睁开眼,热气炙烤着她的眼球,整个头骨都在刺痛。她从地上坐起,手腕和脚腕被锁链捆的麻木。她坐着不动,静静等待永刑弥撒亚现身。
永刑弥赛亚走到夏溯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右臂的钢骨开始融化,重新塑形,凝结为铡刀。永刑弥赛亚举起右臂,对准夏溯的脖子。夏溯仰头直视他幽蓝的双眼,透过夏溯的黑眸。永刑弥赛亚看出她没有一丝恐惧。
永刑弥赛亚不禁觉得更加可笑。两万年以来,自己为了看不见的未来斩首那么多如夏溯一般勇敢的生命。
铡刀落下。夏溯手腕和脚腕间的锁链被斩断。她不着急起身,反正过几秒又会被捆起来。果不其然,不等夏溯喘几口气,锁链再次鞭打在她身上,痛觉刺激大脑猛吸一口气。夏溯失去平衡,朝着侧面倒下。
骨节清晰的手掐住夏溯的脖子,把她拎在空中。夏溯逐渐窒息,那张被死气渗透的脸近在咫尺。
夏溯砸向地面,守望者的手被永刑弥赛亚抓住,阻止她拧断夏溯的脖子。夏溯的触手跟原宇宙一样被封印在背后,钢针插在肉里,遏制触手移动。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开始争吵。永刑弥赛亚不愿再杀害无辜的生命,而守望者想要用夏溯的生命换取整个萨迦罗斯的安全。
夏溯被甩在地上,耐心等着朋友们的到来。
不出一分钟,一颗火球直直砸向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两人向一边躲闪,火球在地上砸出裂痕。绯云绽开,肆意灼烧的绯红人影从中显现。
“想要杀死我的对手,你也配?”
宿罗瞳仁的颜色因兴奋和愤怒逐渐加深,变为橘红色。
杰克和安咎同样跃下飞船,降落在夏溯身边。在宿罗和守望者,永刑弥赛亚缠斗的时刻,夏溯让安咎拔出了背后的钢针,让触手得以活动。三人立刻投入战斗,帮助宿罗攻击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
夏溯用眼神示意杰克,两人稍稍落后于安咎和宿罗。
安咎也捕捉到夏溯的用意,朝宿罗说:“配合我!”
宿罗狞笑:“配合?要配合也是你配合我!”
宿罗一脚踹向永刑弥赛亚,守望者向着他攻去,被安咎立剑斩断去路。杰克蹲下,夏溯踩上他的手。他双腿发力,把夏溯抛到空中。
触手凌空展开,夏溯坠向守望者。守望者正和安咎打的有来有回,突然天降触手。守望者苍白的身躯向后躲闪,却还是被割下一小块肉。夏溯从怀里掏出一把石子,撇向地面。
石子逐渐发热,相互发出引力向着中心靠拢。石子构建出一个四肢着地,和猎狗一般大小的生物。它的背部充满气孔,黑色的炭灰附着在石子上。夏溯随即又从怀里掏出一颗冒着蒸汽的核心,塞进生物胸口的缝隙内。
核心滚到生物的躯体内部,开始嗡鸣。它碎石组成的大嘴里呼出浓白气体,蒸汽从背部的气孔里有节奏地向外喷发。石子组成的生物正是灭琅的爱宠,焰焰。
焰焰灵活的绕过宿罗和守望者,叼起地上守望者的肉片,向着永燃角斗扬外奔去。永刑弥赛亚把钢骨制成的手伸进岩浆,抠进石壁,捞出一大把滚烫的石粒。石粒极速飞向焰焰,威力丝毫不亚于子弹。
焰焰回身,吐出嘴里的肉片。它拱起背,张开嘴,大量蒸汽喷出。蒸汽形成的冲击力将袭来的石粒打散。焰焰再次叼起肉片,成功撤离永燃角斗扬。它一路狂奔,奔向母巢。
守望者见暂时攻破不了夏溯,杰克,安咎,和宿罗形成的防线,准备先撤退。她有的是手段把四人困在萨迦罗斯。只要他们逃不出星球,总会死在她手里。为了萨迦罗斯,守望者愿意付诸一切。
守望者不再进攻,夏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杰克的内脏扭在一起,再被撑开。腹腔和胸膛传来剧烈痛意。千吼象的三百多个发声器官同时发出声音,频率高到足以爆破内脏。夏溯提前预料到千吼象的攻击,急忙用触手捆住杰克,安咎,宿罗,再用剩余的触手扎进角斗扬边缘的通道。
背部肌肉收缩,带有韧性的触手把夏溯拉向通道内部,连带着杰克三人。永燃角斗扬的石壁够厚,隔绝了大部分千吼象的声音。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撤出角斗扬,千吼象在掩护后也离开。
夏溯摁响通讯器,联络上耶歌利特。
“耶歌利特,是我,夏溯。我获取了守望者的基因。我让一只浑身长满蒸汽气孔的生物送达母巢,注意签收。我静候你的好消息。”
夏溯让灭琅还清恸哭和熵噬角斗债的方式,就是让他把焰焰借给自己一天。反正最近灭琅时常出没萨迦罗斯,管理恸哭和熵噬的事宜。灭琅很爽快的答应了。于是就有了刚刚那幕。夏溯割下守望者的肉,让焰焰转达给耶歌利特。
“看头顶。”
安咎察觉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已经离开。当他抬头看向天空,发现浅红正从地平线向上攀升,逐渐笼罩萨迦罗斯。
夏溯在原宇宙已经经历了此事,现在可以做到稳定不惊。她知道这种植物名叫潘藤,还是安咎查询回廊后告诉自己的。在这个宇宙中目前只有夏溯一人知道潘藤的名讳。
杰克和宿罗纷纷走出通道,仰头目视红色物质迅速向上编织,萨迦罗斯很快将会彻底封闭。
安咎回身走进通道:“现在乘飞船撤离兴许还有机会。”
原宇宙四人就是这么做的,但是没能成功,飞船报废了。
夏溯摇头:“这种植物名叫潘藤,衍生的速度太快,大概率具有攻击力,我们能破出萨迦罗斯的几率太小。”
夏溯和安咎说这两句话的功夫,潘藤合并,最后一点天空消失,像是恒星泣出血洋淹没了萨迦罗斯。
热气蹭过夏溯和安咎身侧。宿罗向着永燃角斗扬外走去。
第80章 并非守望
“你这是要去哪里?”
夏溯喊住宿罗。
他回过头,逼近夏溯:“当然是去找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报仇。”
“或许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另有隐情。再者,你也单挑不过他们两个,不如我们一同行动。”
宿罗不耐的哼了一声:“不关你的事,你怎么知道我就打不过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我看,永燃角斗场的水平太弱了。”
夏溯和宿罗对视,两人互不让步:“不关我的事?是永刑弥赛亚把我绑到萨迦罗斯,守望者还试图杀了我。我们一起行动,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只开来了一艘飞船,你也只能和我们绑定。再说了,我们也没说不去讨伐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
宿罗看向被潘藤填满的天,头顶的绯云烦躁的卷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妥协。
安咎见夏溯和宿罗争论完,才问:“夏溯,你从哪里得知这种物质名叫潘藤?”
夏溯早就想好了说辞:“我之前去了一趟回廊,正好读到了有关覆盖萨迦罗斯天空的红色物质。回廊的石碑上是这么写的,潘藤始至地核,攀至天空。它们是跳动的血管,是增生的恨意。”
安咎思考了一瞬,并不能把潘藤的描写合理化。
夏溯这是第二次经历萨迦罗斯都没能摸清潘藤的由来,更别说安咎了
“我也觉得潘藤的描述很奇怪,但目前我们没有其他线索。”
安咎颔首,赞同夏溯。
“现在最好的选择是撤回恸哭肉城。恸哭肉城在灭琅的掌控下还算安全。”
宿罗头上的绯云颤了颤,夏溯明白这是他要反驳的前兆。
她立刻道:“别着急,宿罗。我们一时半会出不了萨迦罗斯,守望者明确表明要来取我性命,你还愁没机会和她打吗?”
宿罗的反驳被夏溯的话堵了回去。他此时还没同意披上人类特制的皮肤,绯云永驻于躯体,热气每时每刻都在侵蚀夏溯。
原宇宙中,在守望者没能杀死夏溯,并且遭到永刑弥赛亚的背叛后,为了获得灵魂,她挑起了母巢和时沙圣壑的战争。同时,灭琅也巧合的在同一日协助恸哭推翻了熵噬。就这样,两场盛大的战争爆发了。
在此宇宙中,夏溯提前解决了恸哭和熵噬间的权力纠纷,阻止了两方的战争。在四人前往恸哭肉城的路上,也接到了耶歌莉特的好消息。
“夏溯!经过对比,被摧毁的培养穴中的未知基因真的和守望者的基因相同!虽然母巢的培养穴又被摧毁了一个,但是母巢领袖暂时不准备进军时沙圣壑。而是准备和时沙圣壑的领袖对峙,再去找守望者对峙。”
通讯器开的公放,杰克,安咎,和宿罗也听到了这个消息。焰焰的叫嚷声同时传出通讯器。
安咎认可地点点头,杰克注视着夏溯。宿罗不知道三人正在帮助母巢找出真凶,只是站在一旁听着。
“这是你的宠物吗?太可爱了!它叫什么?”
“它叫焰焰,不是我的宠物。焰焰是肆星角斗场老板的爱宠。”
“谁是母巢的大功臣?”
耶歌莉特和焰焰玩的不亦乐乎。
“我刚刚奖励了它一顿脏足的籽,是母巢的一种美食。它吃的可香了,应该没问题吧?”
夏溯想灭琅平时也喂些杂七杂八的生物内脏给焰焰吃。
“没问题。你让它回来吧,放心,它永远知道回到灭琅身边的路。”
“谢谢你们。塞勒斯如果还在,一定也会感谢你们。”
经过四人的干预,原宇宙本来应该爆发的两场战争全部终止。这也意味着守望者会更加焦急,急于取走夏溯的灵魂,用于镇压先祖。对于镇压先祖,夏溯还是未能找到答案。
夏溯想要改变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同归于尽的结局,就必须探寻清楚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的过往,包括萨迦罗斯的过往和先祖。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永刑弥赛亚本人。
永刑弥赛亚和守望者意见不合,不愿意再献祭灵魂。四人可以通过说服永刑弥赛亚,再让他去说服守望者。永刑弥赛亚之所以在原宇宙拉着守望者跳入岩浆,是因为当时的守望者宁死也不愿回头。如果提前干预,让永刑弥赛亚在守望者没有狂暴的状态下进行说服,说不定有用。
“如果我们找到永刑弥赛亚,说不定能知道他和守望者的过往,让他助我们离开萨迦罗斯。在你们来救我之前,永刑弥赛亚有机会杀了我,却把我放了。守望者执着于我的灵魂,但他不是。”
夏溯如此和三人解释。
安咎思考着:“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你知道永刑弥赛亚的所在地吗?”
“他应该在永燃角斗场。”
“我们刚从永燃角斗场撤离,守望者可能会回去查看。”
宿罗摩拳擦掌:“好啊,正好回去给她点颜色瞧瞧。”
杰克忽然向前一步,拦在三人面前。梓铁从手心渗出,晕染着绿色的紫色流动金属包裹住十根手指。他紧盯着肉墙上方。
夏溯,安咎,和宿罗顺着杰克看的方向望去,一个畸形厚重的黑影扒在肉墙上,凝视着四人。黑影甚是眼熟,是永刑弥赛亚。
永刑弥撒亚跳下肉墙,容颜铸成的双腿撞向地面。他驮着满背的墓碑,一步步朝四人走来。杰克同时向前走去,早已准备好招架永刑弥赛亚的攻击。夏溯拉住杰克,她不觉得永刑弥赛亚是来杀死四人的。不过她还是防御着,背后的触手蠢蠢欲动。
宿罗也走上前:“看看是谁送上门了?”
永刑弥撒亚停在不远处,看着四人并排站着。
五人在沉默中站了一会。
“永刑弥赛亚,我想你来找我们的用意不是杀戮。”
安咎打破了沉默。
永刑弥赛亚由钢骨凝固的右臂开始蠕动。一个沙砾和金属拼接的容器从钢骨中掉出。手臂幻化成刀刃,他割开了自己焦黑的皮肤。白色的液体从伤口中流出,灌满容器。
“我的血液可助你们突破潘藤,离开萨迦罗斯。”
永刑弥赛亚把离开萨迦罗斯的方法喂给了四人,这让他们有些讶异。
安咎明知故问道:“你把夏溯绑到萨迦罗斯意图杀害,现在却回心转意放我们离开?守望者还等着要我们的性命呢。”
永刑弥赛亚提着装满血液的容器,静静的看着四人。
杰克随时准备挡住永兴弥赛亚的攻击:“我们都知道守望者执着于夏溯的灵魂。你又是帮凶,无法信任。”
永刑弥赛亚把容器放在地上。
“信不信由你们。”
眼看他就要离开,夏溯要是再不说话估计又要重蹈覆辙。
“等等。如果我们离开了萨迦罗斯,怎么确定你和守望者就不会再把我们绑回来。我要知道为何她如此执着于我的灵魂。”
永刑弥赛亚停下脚步。熔岩缓缓在双腿上流动。
“杀戮与献祭由我们而起,也会由我们而终。我不会允许再有生命因此事而凋零。”
他的话很明显是在暗示他要和守望者同归于尽。
“如果我非要弄清呢?”
第81章 千吼象
夏溯突然的执着令三人惊讶。
安咎不甚赞同的看向夏溯。
宿罗伏在夏溯脸旁:“是啊。我们之间还有点恩怨没料理。”
“同归于尽真的是你期望的结局吗?又是守望者期望的结局吗?”
夏溯问。
永刑弥赛亚转过身,面目全非的脸暴露无遗。
“这是唯一保护萨迦罗斯的生命的方法。我试过和她谈判,无疾而终。我知道她也是想保护萨迦罗斯,可我们的理念不同。要是能剖开我的腹腔,让她看看我无数次停跳又复生的心脏,她或许会回心转意。”
夏溯一听:“既然你们的初衷都是保护萨迦罗斯,就不能达成共识,携手共进吗?”
“她被守望的执念所困,不愿回忆往事。如果我们的意识能够融合,或许她愿意放下。”
安咎也听出了他话里的伏笔:“你有说服守望者的把握,是吗?你心里有一个计划,但未能实施。”
永刑弥赛亚沉默了一瞬:“我曾想过让我们的意识融合。如果我能带着她回到过去,彼此看清,她会回心转意的。但是,能吸取意识的宝物一直在守望者手里,我无法实施。”
宿罗突然大笑:“这不巧了吗?我们正好有转换意识的宝物。”
用于恸哭和熵噬角斗的源舟宝物夏溯还未还给九一。
永刑弥赛亚背后的石碑微微颤抖:“这不可能。”
宿罗抬起夏溯的手,露出扎在她手心的宝物。
“谁说不可能。”
永刑弥赛亚快步上前,被杰克拦住。
夏溯轻轻挣开宿罗的手,皮肤被绯云烫掉一小片。不等开口,就被安咎的视线制止。安咎不愿和其他星球的命运纠缠,因此不赞同夏溯非要干涉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的想法。
宿罗倒是不在意。甚至迫切的要向守望者复仇,况且回到肆星待的也无聊。杰克向来无条件支持夏溯。他默默站在她身边。
夏溯了解安咎的想法,轻声道:“我们的命运和萨迦罗斯已然纠缠在一起。这并不是干涉,而是因果,我们有权参与。”
夏溯的话有理。安咎也不是会丢下朋友自己离开的人,于是妥协了。
“我们愿意助你。你只需要把计划告诉我们。”
永刑弥赛亚犹豫了一下。
“拜托,我们没有义务帮你。你到底说不说?”
宿罗逐渐不耐。
“你本来要和守望者同归于尽,结局已经不能再差了。”
宿罗颇为惊讶的看向安咎。安咎居然帮衬着他说话。
永刑弥赛亚伤痕累累的躯体如同死尸,墓碑携带着死者的怨气,压得他身躯佝偻。只有一双幽蓝的眼睛留有生命。
“千吼象为了驱动三百多个发声器官拥有不止一套神经系统。系统共通,却不会紊乱。除了千吼象自身的意识,它还可以容纳两个别的意识。如果夏溯能吸取我的,和守望者的意识,放入千吼象。当我和她的意识共通,记忆将会说服她。”
夏溯没想到问题竟迎刃而解了。永刑弥赛亚主动找上门,告诉她如何改变两人的结局。
“想要取得你的意识简单,可取得守望者的意识是个问题,同时我们还要近身千吼象。”
安咎提出难题。
永刑弥赛亚摇了摇头。他的脖子在转动时带起一阵脆响,似乎是附着在皮肤上石灰层在碎裂。
“我自有办法。”
-
千吼象在高塔底层小憩。每当它打哈欠,发声器官便开始打呼,连带着肉身跟着颤抖。它张开其中几个发声器官,向着前方发出高频声波。声波无法用听觉捕捉,是千吼象用于定位的手段。
永刑弥赛亚的轮廓在千吼象的大脑中绘制。它不满的发出一阵喧闹。每当永刑弥赛亚被杀,他的意识就会短暂的和千吼象融合,因此两人还算融洽。千吼象虽然知道永刑弥赛亚背叛了守望者,但守望者并没通知它阻止永刑弥赛亚进入高塔。
千吼象缓缓从入口挪开。永刑弥赛亚一层层登上高塔。这座高塔亦是由他所建。那时,他特意从岩浆底部捞出最为滚烫的熔岩,砌成一面面高墙。是他亲手为守望者锻造了牢笼。
高塔既窄又高,内部只有一层接着一层的台阶。永刑弥赛亚步步登上阶梯,以往他面见守望者前的迫切,让他没有注意到原来自己和她的距离已经变得这么遥远。
高塔最上端同样用熔岩铺成一层平台。平台中央是一具棺材。棺材四面贴附着灰烬,没有腐烂的气息,只有过于寂静的寒气。它躺在这里太久,把整座高塔都变成了一具棺材。
棺材内部注有从回廊内提取的冰洋,用于冻结守望者。
她曾和永刑弥赛亚说过:“时间太过痛苦。我无法死去,也不想活着,请你将我冻结,在必要时刻唤醒我。”
永刑弥赛亚不想这么做,可他更不想看着守望者痛苦。于是他打造了这具棺材,定期前往回廊获取冰洋,注入进去。永刑弥赛亚原本打造的只是类似于床铺的容器。可是时间淌过,貌似真如守望者所说,时间把苦痛镀在了高塔内,容器渐渐成为困死她的棺材。
棺材后方还有一个由礁石砌成的座位。布满裂痕的礁石衬得守望者的肌肤更为透明光滑。数十根潘藤从高塔顶端垂下,植入她的手臂。
永刑弥赛亚跪在守望者脚下。守望者睁开眼,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永刑弥赛亚,你还记得你的誓言吗?”
“我怎能忘却。我的灵魂,肉体与你的职责同在。”
守望者好似松了口气。
永刑弥赛亚站起身,慢慢靠近守望者。守望者没有拒绝,端坐在畸形的礁石上。永刑弥赛亚抬起左臂,纤细的手臂像是从别的生物身上切下,再拼装到他身上。他伸手,守望者煎熬地看着。此时此刻她的大脑再也无法说服肉体躲开。
手心停留在守望者苍白的脸侧。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剥离身体。骨骼和血肉向外拉扯,意识拉成模糊的一条线,慢慢渗出皮肤。
守望者沉睡过去。身体靠在礁石上,如同被冰洋冻结般安宁。
白色圆锥镶嵌在永刑弥赛亚的手心,和他森白的手臂完全融合。他下到千吼象所在的楼层。他的右臂化作能量炮,射向高塔的墙壁。墙壁开出一个窟窿,夏溯正挂在高塔外。她的一部分触手扎进墙面,一部分卷着杰克,安咎,和宿罗。
四人钻进高塔。千吼象没来得及发动发声器官,守望者的意识就被灌入躯体。两个意识会有短暂的纠纷,趁此时机,夏溯接过永刑弥赛亚手中的源舟宝物。她迅速吸取他的意识,紧接着再次灌入千吼象的躯体。
成败在此一举。夏溯体验到了宿罗的感受。等待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结果的时间令人烦躁。可四人也只能等待。萨迦罗斯的命运脱手而出。
千吼象,守望者,永刑弥赛亚,三个意识混合在一起,接着被分配到分别的神经系统内。千吼象显然感知到了另两个意识的存在,也明白了夏溯四人是将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困在它的躯体里。它愤怒的张开所有发声器官,极具魄力的声音爆出肉体。
杰克提前料到这点,他已经提醒三人迅速撤回高塔顶端。高塔是由最滚烫的熔岩制成,很是坚硬,千吼象的声音暂时无法突破那么多层熔岩震破四人的内脏。
守望者的意识在抖动,她不愿相信永刑弥赛亚真的背叛了自己。不等她质问,永刑弥赛亚的意识率先入侵了她的意识。两人被拉回两万年前。
守望者的意识被一片森白花林占据。空中飘落的碎片模糊了双眼。
“忒弥翁。”
这是谁的名字?
第82章 褪色城墙般的嘴唇
那时的萨迦罗斯被源舟称霸。永燃角斗场在两万年前就开始燃烧,烤干了无数辉煌的血液。源舟在角斗场内所向披靡,成功收下剩下四座城邦。只有回廊一直中立,没被收编,也从不参与角斗。
守望者原是源舟领袖的继承者。她处在万人之上,无人之巅。直到源舟的贪婪侵蚀了自身。
源舟一统萨迦罗斯,唯一未能统治的城邦便是回廊。源舟曾要求回廊派出角斗士,与源舟角斗士在永燃角斗场中一决高下。回廊不予理会,最后惹恼了源舟领袖。
源舟领袖准备讨伐回廊。守望者仍记得,她站在城墙上,看着所有同胞踏上不归路。源舟的空气中永远飘着白色灰烬,如同脱落的墙壁,城邦不断褪色。她深觉强行称霸回廊是错误的,但身为源舟的继承者,她自出生就带有傲气。
所有生物就应拜服在源舟脚下。
所有城邦都曾以为回廊只是历史沉淀之地。寂静无声,手无缚鸡之力。他们都错了。历史的回响他们怎能触及。当源舟踏入冰洋上的岛屿,真正高耸的石碑时,已经为时已晚。
气流拍打着石碑,掀起层层刺骨的冰浪。液体凝固成的块状物砸向源舟,砸的他们森白的皮肤生疼。萨迦罗斯往日的辉煌与遗憾卷入气流,刮进源舟的头骨。石碑上的文字与图像是先祖的眼珠,凝视着不速之客。
源舟并未看见任何生物。毛骨悚然的气氛令他们恐惧,恐惧伪装成愤怒,源舟开始摧毁石碑。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猩红的藤蔓慢慢游上冰洋。
身侧传来动静,源舟领袖转过头,发现身边的同胞不见踪影。下一秒,双腿的皮肤被剖开,潘藤钻入肌肉,贴着骨骼深入体内。源舟领袖抬手切割潘藤,却被猛地拽入冰洋。源舟一族的体温本就是萨迦罗斯内最低的,他很快被冻结,拖入冰洋底端。
源舟被潘藤击破,一时间冰洋内全都是漂浮的源舟躯体。潘藤一点点拖拽源舟,把他们进冰洋底部的裂缝,深入地核。
潘藤需要地核的高温滋养才能生长。岩浆是萨迦罗斯的血液,围绕永燃角斗场不间断的流动。无数充斥着痛觉的肉体坠入岩浆,不甘的灵魂不会消逝,渗入每一粒火星,随着岩浆游荡。
角斗士和被摧毁的城邦的怨灵与岩浆混合,滋养了潘藤万年。潘藤慢慢进化,生出了大脑。当潘藤看到源舟称霸永燃角斗场时,心中的怨念达到了顶峰。
潘藤等待着时机,终于等到了源舟孤立无援的时刻。潘藤将源舟拖入地核上方的基地,切开源舟的头颅,准备代替他们重返萨迦罗斯。
融合最后失败了。潘藤并没有完整的意识,所以只能和一般源舟的躯体相连。猩红藤蔓插在源舟的颅骨内,如果强行拔除,源舟和潘藤都活不了。两者的意识交融,在双方的躯体内交替流淌。
源舟对潘藤怀有怨念,潘藤对整个萨迦罗斯怀有怨念。而潘藤所生活的位置就在地核上方,两方怨念撼动了地核,随着地核散发的能量和岩浆撞向六座城邦。
守望者那时还不叫守望者,她有不属于职责的名讳,忒弥翁。
忒弥翁在源舟讨伐回廊时留守在源舟城邦。万物本寂静,她没听到围绕着永燃角斗场冲击的岩浆。等她意识到时,岩浆已然撑破了地表,潘藤攀出裂缝,席卷六座城邦。
永燃角斗场传出爆破声。忒弥翁登上城墙,望向永燃角斗场的方向。角斗场的石壁被爆破开好几道口子,岩浆汩汩流出,向着六座城邦进发。
忒弥翁想要从城墙上撤退,城墙的一侧突然碎裂,潘藤猩红的身影窜起。忒弥翁摔向地面,好在她身手敏捷,抓住城墙参差不齐的壁面减缓下坠速度。她不能停歇,地表被潘藤逐渐捅破,岩浆翻腾出裂缝。
地面很快被岩浆彻底覆盖,潘藤携带着源舟和自身的怨念甩向城邦,建筑崩塌的声响不绝于耳。忒弥翁奔向其中一座塔楼,爬上墙壁,翻入由流动熔岩铸成的窗户。窗户内是安静的房间,即使外面生灵涂炭,房间内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另一个源舟生物坐在床榻上,注视着忒弥翁快步走向自己。
忒弥翁抓起他纤细的手腕:“跟我来。”
他被忒弥翁拉起,手臂连接着肩膀的位置被轻轻一拽,就跟要脱臼了似的。虽然源舟生物的特点是肤色苍白,他的面容却有种濒临死亡的憔悴。
他颤颤巍巍走了几步,膝盖不堪重负,差点摔倒。好在忒弥翁扶住了他。忒弥翁看他走几步就一踉跄实在走不快,一下将他抱起,跃下塔楼。
忒弥翁作为源舟的继承者天生携着职责降生。现在萨迦罗斯陷入危难,她作为六座城邦的领袖必须解决危难。
忒弥翁不放心把他孤身一人扔在源舟城邦,只能带着他一起赶往永燃角斗场。永燃角斗场建立在地核正上方,也是岩浆和潘藤首先爆破的地方。
忒弥翁抵达永燃角斗场,整个角斗场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观众席塌陷,岩浆四处蔓延,沉重的石块不停从石壁上坠落。永燃角斗场正中央被刨开一个圆口,忒弥翁向下望去,看到了潘藤与源舟结合的生命体。
数百个源舟生物将肢体插入石壁向上攀爬。他们的颅骨被切开,一根根散发着怨念的潘藤垂挂脑物质上。忒弥翁看着变为半死人的同胞感到无比痛苦。但她必须阻止同胞爬上地表,必须保护萨迦罗斯。这是忒弥翁的职责。
忒弥翁臂膀中仅剩的同胞安置在唯一一块没被岩浆侵蚀的陆地上。他用脆弱的左臂抓住忒弥翁。
“别走。我们离开吧,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忒弥翁拂开他的手。
“我理解你想做一位伟大的领袖,可是我不想要你失去生命。我们必须同在。”
他的眼眸蓝的诡异,死死盯着忒弥翁。
“这无关伟大,弥赛亚。是源舟释放了潘藤的怨念,造成了萨迦罗斯如今的灾年。作为源舟领袖的继承者,作为六座城邦的守望者,即使灾难索求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辞。”
弥赛亚的双眼迸溅出幽怨。转瞬即逝。他曾发誓自己的灵魂,肉体都将与她同在。弥赛亚的肉体虽脆弱,但他能看清未来的路。这条路会将自己和忒弥翁一并扭曲,陷入无尽的痛楚。可只要忒弥翁想,他就会陪着她。
弥赛亚松开手:“至少让我帮你。”
忒弥翁有些无奈:“你别死就是最大的帮助。你的身体我们两个心知肚明。”
弥撒亚定定的看着忒弥翁。忒弥翁别过头,不愿面对他的目光。
“你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去履行职责。现在我要遵守诺言,帮你履行,你却不同意。”
弥赛亚的话刺痛了她。他冰凉的手指缓缓抚上她的脸。忒弥翁不再抵抗,顺着他的力量转过头。
“我预视了痛苦,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无视痛苦。”
忒弥翁的身躯在颤抖。弥赛亚向前一步,膝盖因无力倒向地面。忒弥翁抱起弥赛亚,把他安放在礁石上。她明白他的决心。
“等我。”
潘藤和源舟的意识刚刚纠缠,需要时间稳定,因此他们爬上地表的速度很慢。忒弥翁抓紧时间赶往回廊,用礁石桶捞起冰洋,再赶回永燃角斗场。
等忒弥翁赶到时,源舟已经拖拽着潘藤即将抵达洞口。弥赛亚所在的区域近乎被岩浆淹没,他只能站在凸起的礁石上。忒弥翁登上石壁,抓住壁面的凸起荡到弥赛亚身边。
弥赛亚幽蓝的眼眸盛满眷恋。他最后亲吻一次忒弥翁。她的嘴唇与源舟褪色的城墙一样冰冷,心也同样宽广。忒弥翁退后,她不敢停留于这份爱意。
弥赛亚怔了一瞬。他甚至没有力气向岩浆边缘走去,只能用手扒住地面,一点点蹭到岩浆旁。弥赛亚回首,忒弥翁一直别着头,两人不曾对视。弥赛亚的双腿浸入岩浆,苍白的皮肤瞬间脱落,肉块快速融化,化作白色的血水。
第83章 我的灵魂 肉体 与你的职责同在
弥赛亚屏住呼吸,将整个身体泡入岩浆,只留下左臂扒在礁石边缘。他能感受到每一寸肌肤烧为灰烬时碎裂的痛楚。也能感受到肉块剥离骨骼时的拉扯。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忒弥翁数着时间,她不敢数快,怕改造失败,更不敢数慢,她不允许弥赛亚丧命于此。短短二十秒,她的心几乎碎裂。
二十秒一过,忒弥翁立刻抓住弥赛亚的左臂,把他拽出岩浆。她拎起礁石捅,把回廊的冰洋泼洒在弥赛亚身上。融化的皮肉和岩浆瞬间凝固,形成一层坚不可摧的石灰。忒弥翁切下一小截潘藤,植入弥赛亚右臂的血管。
潘藤和血管连接,生出许多枝杈。忒弥翁这才把冰洋浇在弥赛亚的右臂上,把潘藤封印在钢骨内。潘藤和弥赛亚的意识融合,至此之后他可以操控潘藤变换右臂钢骨的形态。
做完这一切,忒弥翁瘫倒在弥赛亚身边。猩红藤蔓的枝桠已然攀出洞口,向着两人靠近。被切割开头颅的同胞爬出,他们的眼球上方覆盖着一层轻薄的潘藤,像是蠕虫在眼眶内蠕动。忒弥翁等待着,等待弥赛亚苏醒。
源舟生物快走到两人身前,潘藤一直从地底牵扯着他们的脑物质,永燃角斗场像是由血管拼接。刹那间,离忒弥翁最近的源舟和潘藤被揣回洞口,他们坠入地核,摔得粉碎。忒弥翁眼前的所有源舟和潘藤被快速清理,白色和红色尸骨绕在一起。
弥赛亚苏醒了。他的身体不再孱弱,岩浆与冰洋加固了他的躯体,潘藤给予了厮杀必要的怨念。弥赛亚杀光附近的源舟和潘藤,回到忒弥翁身边。弥赛亚特意将脸也泡进岩浆,就是为了让丑陋的石灰覆盖住面容。
忒弥翁面对弥赛亚焦黑龟裂的脸根本不在意。但是她明白弥赛亚的用意,他是在成全自己。唯有那双闪着诡异蓝光的眼睛勾着她的心。
弥赛亚跪在忒弥翁脚下:“我的灵魂,肉体与你同在。”
忒弥翁背对他,杀向步步紧逼的潘藤和同胞:“与我的职责同在。”
两人竭力逼退被潘藤扯住大脑的源舟,把他们推下永燃角斗场中央的圆口。可是不管两人如何拼命厮杀,依旧有源源不断地潘藤和源舟涌入洞口。只要怨念留存,潘藤就可以无限衍生。
忒弥翁撞向地面,白色血液从断口处流出。弥赛亚撕开源舟的头颅,把尸体丢下洞口。弥赛亚和源舟同为一族,可是在忒弥翁面前,整个萨迦罗斯面前,屠戮同族何谈罪孽。
弥赛亚的状况也不容乐观。他在和潘藤,源舟厮杀的同时,要时刻关注忒弥翁的状况。两人渐渐落入下风,被潘藤和源舟逼到岩浆边缘。
就在这时,永燃角斗场上方传来声响。渗着绿色消化液的飞船压在角斗场顶部。独躯渊廷前来支援。他们也看到了永燃角斗场被潘藤爆破的一幕,原本打算乘着飞船逃跑,最后被独躯渊廷的领袖说服,赶来阻止潘藤。
来自独躯渊廷的战士降落在潘藤和源舟身上,他们展开藏在骨缝内的獠牙噬咬。潘藤迅速反应过来,在空中抓住坠落的战士,甩向洞口。那些可怜的战士要不然被岩浆吞没,要不然一路砸向地核,骨骼彻底粉碎。
独躯渊廷的三分之一居民全被潘藤和岩浆杀死,剩下的也多有伤势。虽然一时间的突袭占了上风,可是慢慢越来越多的战士被丢下洞口,岩浆灼烧皮肤发出的滋滋声穿透头骨。
忒弥翁和弥赛亚重振旗鼓,默契配合,击退了一波接着一波的潘藤和源舟。在二分之一的独躯渊廷战士坠下洞口死亡后,忒弥翁发现潘藤和源舟攀出洞口的频率明显降低了。弥赛亚右臂连接着的一小截潘藤的怨念也逐渐降低。
两人十分默契的有了同样的猜想。潘藤和源舟连为一体,全靠怨念驱动。然而掉下洞口的独躯渊廷战士的灵魂大部分没有怨念。或者说在怨念没达到一定值之前,约等于没有。灵魂是被其他物质占据多成。
当独躯渊廷战士的尸身掉入潘藤的繁殖地,融入岩浆,他们的灵魂便开始稀释潘藤和源舟的怨念。怨念降低,他们的威力自然也跟着降低。
弥赛亚看着忒弥翁的肢体穿过独躯渊廷战士的胸膛,她将他还留有一口气的躯体扔进洞口。弥赛亚下意识抓住忒弥翁的手,想要质问她为什么。
“如果牺牲一座城邦的生命可以换取萨迦罗斯生还,你做不做。”
弥赛亚紧紧拽着她的手,他想到了自己会死,忒弥翁会死。甚至想到潘藤和源舟将摧毁萨迦罗斯,星球陷入永恒苦痛。但他没料到最后竟要猎杀并肩作战的同伴,以换取萨迦罗斯生还。
忒弥翁见弥赛亚还不松手,有些着急:“我要守望的是整个萨迦罗斯,独躯渊廷的牺牲是必要的。”
弥赛亚不说话,只是抓着她。
“萨迦罗斯的城邦从古至今不断迭代,很快就会有新的城邦代替独躯渊廷。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萨迦罗斯灭亡吗?还是你要要求我对萨迦罗斯的安危弃之不顾?”
弥赛亚有些惊慌地抬起头。他突然松开抓着忒弥翁的手。忒弥翁不见了,伫立在弥赛亚眼前的是守望者,一名视职责为命的领袖。
忒弥翁摆脱了弥赛亚的禁锢,没有丝毫犹豫投入厮杀。她开始无差别杀戮。独躯渊廷,潘藤和源舟的尸体不间断的坠入洞口,血肉被岩浆炙烤的声音从未停歇。
忒弥翁闪身躲过潘藤的鞭击,却撞上源舟的躯体。她的其中一个肢体断裂,被身后的源舟生物勒住脖子,潘藤就要贯穿她的头颅。
潘藤被撕裂,弥赛亚的右臂转化为钳子,夹断了勒住忒弥翁的肢体。忒弥翁转身把尸体丢入洞口。弥赛亚终究还是舍不得她。
独躯渊廷战士渐渐死光,他们的灵魂稀释了大部分潘藤和源舟的怨念。忒弥翁和弥赛亚清理掉永燃角斗场中的最后几个生物,统统丢入洞口。潘藤没有足够的怨念驱使蔫了下去。忒弥翁立刻搬来冰洋,撒入岩浆。
岩浆和冰洋相互啃食,凝结为黑石。永燃角斗场中央的黑石地板就是如此而来。也将潘藤和源舟封印在地底。
最终,忒弥翁和弥赛亚用独躯渊廷整座城邦的性命作为牺牲,暂时封印住了潘藤和源舟。
弥赛亚坐在石壁上,俯瞰永燃角斗场。从此刻开始,愧疚就从未离开过他的心脏。忒弥翁走到弥赛亚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弥赛亚带有希望的抬头,却撞上她凛冽的眼眸。
“潘藤依旧会慢慢繁殖,怨念的浓度会逐渐增加。我们需要定期献祭灵魂,稀释怨念。否则潘藤和源舟将会卷土重来。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任何生物知晓,萨迦罗斯不能陷入混乱。”
弥赛亚张了张嘴。嘴牵动起脸上的裂痕引起一阵剧痛。他最后什么都没说。他要遵守诺言,无论是忒弥翁还是守望者,他都会与她同在。
源舟和独躯渊廷两座城邦在一夜之间覆灭。没有生物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无从知晓。忒弥翁特地去了回廊,威胁长青长老掩埋这一战的历史。
弥赛亚为忒弥翁建造了高塔。忒弥翁整日被困在高塔内,只能无限沉浸在沉重的职责中。她也会感到愧疚,为逝去的生命惋惜悼念。可是随着忒弥翁不断催动战争献祭灵魂,用于镇压潘藤和源舟,后来被称之为先祖,她逐渐丧失了感性。
忒弥翁总会在献祭够灵魂后,去调停战争。她中立的立场,和神秘的实力使城邦信服。城邦亲切的称她为守望者。感谢她守望着六座城邦。
终于有一天,弥赛亚无法忍受再看着无辜生命死于战争,他试图阻止忒弥翁。
“忒弥翁。忒弥翁!”
“守望者!”
守望者忘却自己的名讳,只记得职责的代号。她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弥赛亚。
两人因此大吵一架,最终以改变萨迦罗斯的政策为结果。萨迦罗斯废除了所有刑法,所有罪人皆会在永燃角斗场内赎罪。连胜一百场,便可重获自由。只是,从未有过罪人能连胜百场。所有罪人的生命全被另一个同为罪人的生物收割。
在整个萨迦罗斯都认为这个生物要成为第一个重获自由的罪人时,在第一百场角斗时,他败了。原本过夜就会被忘却的他,第二天却拎着对手的尸首站在永燃角斗场。
自此,永刑弥赛亚的纪元开启。
第84章 忒弥翁
守望者不愿回忆往事。当永刑弥赛亚和守望者的意识被困在千吼象体内,他牵着她回到了源舟城邦建在时的景象。
守望者自出生起就被当作源舟的继承者培养。她高贵勇敢,苍白的肢体如铡刀锋利。永刑弥赛亚从小就想作为角斗士为源舟争取荣耀,可惜造化弄人,他天生就被腐化,染上一种罕见且无法治疗的病症。他被困于高塔内的小房间,望着萨迦罗斯铺满紫斑的天空。
弥赛亚无法角斗,却还是潜心研究源舟的肉体,和历代角斗士的招式。慢慢的,日积月累,他完全掌握了如何成为最强角斗士的方法,只是毫无用武之处。所以他会将经过改良的招式画成图纸。
终有一天,忒弥翁在巡视高塔和城墙时路过永刑弥赛亚所在的房间。好巧不巧,一张图纸被气流吹出窗外。忒弥翁抬起头,那张图纸慢悠悠的晃荡,被她用手指夹住。她仔细看起图纸,发现上面所画所写的招式和自己学的略显不同。
忒弥翁即刻翻身跃进永刑弥赛亚的房间。弥赛亚安静的坐在床上,小桌上散落着数张图纸。
“恕我无法起身。”
忒弥翁曾听说过西侧的高塔里住着一个被腐化的源舟。
“无妨。你的图纸被吹走了。”
她伸手把图纸放回小桌上。
“谢谢。”
忒弥翁好奇道:“图纸上的招式和现代角斗士的招式略有出入,是你自己改编的?”
弥赛亚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整日被困在房间里,闲得很。”
“不知你可愿意将这些招式传授于我。”
弥赛亚很是惊讶的抬起头,两人幽蓝的眼眸惊人的相似。
忒弥翁作为继承者自然懂得战斗,她看出图纸上的招式经过了改良,并且十分合理。
弥赛亚点了点头,同意了。
“我会安排最厉害的医师为你治疗。我相信你的身体不会永远腐化下去。”
后半句话最后应验了,弥赛亚拥有了萨迦罗斯最强悍的躯体,成为了角斗士。却是以他最厌恶的方式。
后来,忒弥翁经常去看望弥赛亚。她会抱着他到城墙边缘一片隐秘的花林,认真聆听他壮志凌云的讲解。
高耸的褪色城墙将源舟城邦包围。整座城邦锈迹斑斑,却饱含辉煌。气流卷着白色碎片荡过忒弥翁的双眼,她坐在弥赛亚身侧,静静注视他的侧颜。
“重心要更偏左两分,右脚点地不用力。你再试试。”
他转头,对上忒弥翁炙热的视线。
“咳咳。还需要我再讲一遍吗?”
忒弥翁这才回过神。
“不用了,我再试一次。”
弥赛亚的脸略显病态。他的皮肤白到近乎透明,整个人在同样森白的花簇中若隐若现。蓝色光辉在眼眶内闪的诡异。
忒弥翁走到弥赛亚身前。右脚轻轻点地,身体压向左侧。她的躯体快速向后旋转,肢体带动花瓣,与空中的碎片混为一体。视线变得模糊,两颗幽蓝眼珠印在纷乱的白中。
当守望者的意识重新清醒时,她依旧站在花林中。花瓣瘙痒肢体的触觉异常清晰。幽蓝眼眸也依旧。
“忒弥翁。”
守望者没有任何反应。
“忒弥翁。唤我的名字。”
“永刑弥赛亚。”
她的声音像是从别处游离而来。
“这是被其他生物冠上的名字。我想听另一个,真正属于你我的名字。”
守望者抗拒的扭过头。僵硬的脖子发出喀呲声。
永刑弥赛亚向着她走去,双手意图拥抱住她。守望者向后倒退,却还是被强硬拉进了怀抱。永刑弥赛亚的脸和爆出永燃角斗场的潘藤逐渐重叠。萨迦罗斯的未来占据了脑子。
守望者猛地想退开永刑弥赛亚,无论她如何使劲,都挣脱不了他的双臂。
“我是守望者。我的职责是守望萨迦罗斯。是我们的先祖招惹了潘藤,我们应当赎罪。”
她重复着,不知道是说给永刑弥赛亚听,还是自己听。
守望者愈加深陷于守望的固执,意识逐渐混沌。肉泥凝固成的镰刀划开皮肤,捅出她的躯体。镰刀划向永刑弥赛亚,他默默受着,抱着她不松手。
永刑弥赛亚跪在守望者面前。肉体的疼痛磨灭不了他的内心。越来越多的镰刀爆出守望者的躯体,永刑弥赛亚渐渐被镰刀淹没,白色血液泼洒于花簇。
他轻声诉说着:“守望萨迦罗斯的责任不应该只压在你身上。我们赎了两万年的罪,难道不够吗?先祖从前的决定无关你我。要相信六大城邦,萨迦罗斯依旧辉煌。”
“跟我走,忒弥翁。我们在萨迦罗斯上能活一天算一天。至少我们在一起,不管经历什么都在一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近乎被镰刀捅穿。
守望者的头抵在他被石灰覆盖的肩膀上。
她唤道:“弥撒亚。”
镰刀渐渐停止挥动。当她被迫回忆往日褪色的时光,她发觉自己再也无法放手。
两人在被血液浸满的花林中紧紧相拥。
-
地板停止震动,千吼象的吼声戛然而止。过了几秒,传来一声啼鸣。这是永刑弥赛亚和夏溯四人之间的信号,表明他成功说服了守望者。
躲在高塔顶层的夏溯,杰克,安咎,和宿罗跃下阶梯,降落在底层。千吼象安静的停靠在墙边,发声器官不再扭曲蠕动,纷纷开心的舔舐着嘴唇或是喙。
夏溯不自觉地绽开一个微笑。她为永刑弥赛亚和守望者感到开心。同时自己改变挚友结局的可能性也大大增长。
夏溯立刻把永刑弥赛亚和守望者的意识吸出千吼象,输送回他们原本的躯体。两人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再次相拥。
宿罗看向一边:“他们两个被夺舍了?我看应该把他们揣进岩浆清醒清醒。”
夏溯轻轻撞了一下宿罗:“好啦。两个人两万年以来从未亲热过,现在抱一抱怎么了。等你愿意披上皮肤,我也抱抱你。”
“谁要你抱啊。”
杰克和安咎颇为无奈地看着两人拌嘴。
永刑弥赛亚和守望者恋恋不舍地分开,朝着四人走来。
“幸得你们的帮助,我们才能重归于好。”
守望者收回了所有潘藤:“你们随时可以离开。萨迦罗斯永远欢迎你们四位。”
“看来以后不会有以永刑弥赛亚名义举办的悔恨嘉年华了。”
夏溯打趣道。
“叫我弥赛亚。仅仅属于忒弥翁的弥赛亚。”
“这是忒弥翁。不属于萨迦罗斯未来的忒弥翁。”
四人点了点头。
“我们该回去了。”
安咎向弥赛亚和忒弥翁道别。
“再见。”
四人向着高塔外走去。没走几步,身后传来血肉撕裂的声响。
第85章 白色血液
杰克率先回头,立刻拦在三人身后,以为是弥赛亚和忒弥翁袭击。
弥赛亚抱着忒弥翁瘫软的身体,白色血液涌出她的腹部。
一把镰刀捅穿了忒弥翁的腹腔,将她的躯干撕成两半。
夏溯想要上前,却被杰克拉住。现在忒弥翁的死因未知,他不能让夏溯冒险。安咎和宿罗的脚步也顿住。夏溯展开背后的触手,要是有危险她也可以从容面对。杰克这才松手,和夏溯一同赶往弥赛亚和忒弥翁身边。
四人跑到两人身边时,忒弥翁已经死了。她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笑意,可惜是在死之前。在永燃角斗场生死搏斗了万年的弥赛亚呆呆的抱着她的尸体,跪倒在地。
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无法预料,也无法阻止。况且杀死忒弥翁的正是她自身体内的镰刀。只能断定为自杀。
弥赛亚根本无法接受刚刚放下重担的忒弥翁就这样死去。明明两人好不容易迈入了爱意,下一秒就被剥离。
“你们走吧。”
弥赛亚痛的抬不起头。
宿罗目前虽然冷酷,但自己撮合的爱人突然暴毙,他一时也愣住了。
“走慢点,忒弥翁。我马上就来。”
四人都听出了弥赛亚的寻死之意。夏溯要劝解却对上弥赛亚的目光。充满死气的视线让她想起自己,刚失去挚友时的自己。她便知道弥赛亚无法被劝说。
夏溯后退一步。杰克看向夏溯,喉咙滚了滚,不知如何安慰。安咎用剑柄轻触了一下宿罗的肩膀,宿罗回过神,跟着三人离开了。
四人离开后,弥赛亚抱起忒弥翁的尸体,就像是她曾无数次抱着他前往花林。弥赛亚站在高塔边缘,脚下是滚动的岩浆。他早已不惧怕痛觉,不惧怕岩浆的炙热。
“我的灵魂,肉体与你同在。”
弥赛亚环着忒弥翁坠下高塔。他们被岩浆慢慢吞没,刺眼的橘光如同两人热烈的灵魂纠缠在一起。
-
忒弥翁和弥赛亚的结局在夏溯脑海里徘徊。明明已经改变了他们的结局,为何忒弥翁会突然暴毙。忒弥翁的死亡也无法追查,杀死她的是她自己体内的镰刀。这让夏溯感到困惑,还有哀怨。
夏溯本以为改变了两人的结局,也就意味着可以改变挚友的结局。可是事与愿违,忒弥翁和弥赛亚最后依旧同归于尽。
夏溯不能沉浸在一次失败里。未来还有那么多星球和生命的结局等着被篡改,她必须救下挚友。
夏溯简单捋了一下原宇宙的时间线。虽然每一个宇宙的时间线都略有出入,不过她可以防患于未然,或是主动出击。原宇宙中萨迦罗斯之后便是绿星。夏溯首先想到的是尚医生,再是绿星觊觎地球,地球陷入危难。
在夏溯针对尚医生和绿星的行动前,她先返回了萨迦罗斯。她手中的源舟宝物还未还给九一。
“欢迎光临。”
九一目视夏溯钻入帐篷。她站在吧台后,小心翼翼清理着宝物上的灰尘。
夏溯靠在吧台前,她注意到九一头上的触须变为了灰黑色,不知是否是因为她的心情不好。九一没有说话,捧着一个容器一点点擦拭着。
“最近萨迦罗斯的状况如何?”
“厄琉西斯归属于恸哭肉城后安分了不少。母巢的培养穴不再遭到破坏,时沙圣壑和母巢的关系有所缓和。永燃角斗场依旧在沸腾,它不可能因为一个角斗士的死亡而停滞,不管那名角斗士有多么辉煌。”
夏溯眨了眨眼:“你对永刑弥赛亚的状况很清楚嘛。”
目睹永刑弥撒亚和守望者死亡的人只有夏溯,杰克,安咎,和宿罗。他们从未跟别人提及此事,九一却很是笃定的说出永刑弥赛亚已经死亡。
“永刑弥赛亚和守望者一同失踪一段时间了,在萨迦罗斯这个危险之地,死亡才是常态。”
九一很平静,她的一呼一吸吹起容器上的灰尘。
夏溯点了点头,九一的说法很有道理。夏溯把源舟文物放在桌上,九一这才放下手里的容器。
“完璧归赵。”
夏溯虽然看不见九一藏在蕾丝下的嘴,通过她的大眼睛,夏溯就能看出她展露了一点笑颜。
“谢谢你了。果真把宝物完好无损的送了回来。”
九一不去看夏溯审视的目光,拾起桌上的源舟宝物,放回库房内。
“你为何叫九一呢?”
“因为我杀了九十一个人呀。”
九一毫无负担的说道。
夏溯笑了笑:“我听尚医生说,你跟他说的是因为你活了九千一百年。”
九一陪笑道:“被你发现了。现编名字的来历是我的一大乐趣。”
“之前悔恨嘉年华的时候,我看到守望者也拥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源舟宝物。”
“是吗?那她运气很好了。”
“你说,她是不是源舟的生物呢?”
夏溯现在可以确定她在流浪胃都获得的画像上就是画的永刑弥赛亚和守望者。画像又被九一亲自鉴定为源舟时期的产物。
还不等九一回答,夏溯突然俯身,贴近九一。夏溯漆黑的眼睛近在眼前,人类温暖的呼吸轻拂过九一的脸颊。夏溯伸手,指尖绕上九一肩膀上的触须。被她触碰的触须颤了一下,颜色变浅了一点。
夏溯突然抓住触须,拽下了趴在九一头顶的小生物。九一回过神,猛地抓住夏溯的手。可是小生物已经被她攥在了手里。九一的心不由收紧。
小生物的触须不断变换着颜色,显然很害怕,身体在夏溯掌心抖动。夏溯紧紧攥着他,有一种要把它硬生生捏碎的气势。九一努力保持淡定,它毕竟从淘宝铺开业以来便陪伴在她身边,要说没有感情那肯定是骗人的。
“何必如此激动呢?有什么问题,夏妹妹问我,我定毫无保留。”
竖在九一脸正中央的眼球凝视着夏溯。
夏溯忽然微笑起来,眉眼弯得甚是好看。她微微松开手指,变为只是轻轻拿着小生物。
“你说什么呢,九一。我就是很好奇你头上的触须,我当然知道你对我是知无不言的。”
九一和夏溯僵持着,直到夏溯松开手,小生物立刻跳回九一肩上,爬上她的后脑勺。
“即使没有触须,你还是一样美丽。”
夏溯的话缓和了一点紧张的气氛。她刚刚就是故意吓一下九一,利用敲打让九一心生畏惧,哪怕只有那么一点,也会让九一日后对她多有尊重。
九一见夏溯这么说,稍微松快了一点:“还没人看破我头顶的触须是个生物呢。你是第一个。作为奖励,我便告诉你我名字的真正由来可好?”
九一见夏溯不说话,继续道:“九一其实是我归属的种族名称的音译。我原本归属的城邦内的生物由阶级区分。除了统治城邦的那一族,剩下的从高到低,分别用一至十的称号区分。而我归属于“一”这个阶级,我的城邦早已灭亡,又是陈年往事,于是我就叫九一。旧一的音译。”
九一知道夏溯不属于萨迦罗斯,大概率不会把她名字的来历传播出去。
“事到如今,我没必要骗你。”
夏溯心想九一这次说的理由倒是很细节。
“对了,这个还给你。”
九一把夏溯之前抵押的蚁蛛圆盘还给夏溯。
“还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夏溯摇了摇头:“没有了。谢谢。”
第86章 医者仁心
面对绿星的威胁,夏溯准备主动出击。在记忆里,当夏溯四人和绿星核心对峙时,它曾提过自己只是抱着本能和善意孕育生命。这表示它大概率不知道绿植要占领地球的计划。或许,要是夏溯告诉绿星核心绿植的计划,它会有办法制止绿植。
地球已经目睹了一个星系坍塌,联合国恐怕很快就会采取行动,夏溯必须尽快前往绿星。在这之前,她先要和尚医生谈谈心。
尚医生的诊所被夹在闪烁着霓虹光的店面中间。诊所像是灰色地带,在色彩斑斓的街道中格格不入。店面倒是不小,是一栋三层小洋楼。
门被有节奏地敲响。尚医生放下手中正在调试的仪器,轻快地走下楼梯。
“来啦,来啦。”
他打开门,夏溯站在门口。
“稀客驾到,我不曾远迎,实在是失礼。”
夏溯摆摆手,回绝了他的客套话,走进了诊所。
诊所内部的布局很是有序。一楼是接诊的区域,一个个小隔间被屏风遮挡。二楼是手术区,被整理的很是整洁。夏溯跟着尚医生绕过一面屏风,面对面坐了下来。屏风上画着的貌似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另一面屏风上画着的是手持金羊毛的伊阿宋和美狄亚。
“你貌似对希腊神话很感兴趣?”
尚医生调试着脸上的光学镜片:“希腊神话同时具有戏剧和悲剧色彩,展现了很多两面性的物质和生命的本性。十分有意思。”
夏溯点头赞同。她坐下后,才注意到尚医生身后的柜子里除去存放着不知名生物内脏的瓶瓶罐罐和器材,还摆着几个毛绒玩具和小物件。这是夏溯在这一宇宙中才发觉的,这让她想起在昏暗潮湿房间内,被玩偶包裹的舱体。
尚医生见夏溯不说话,便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作为地球和肆星角斗场的名人,你估计忙得脚不沾地吧?”
“那倒不至于。我能成为角斗场的名人还要感谢你。”
“这可不敢。我们是相互成就。”
自从大家知道角斗场的冠军是经过尚医生之手铸就,他诊所的生意蒸蒸日上。这让他获得了许多去往别的星球的机会。
“那么,我最亲爱的角斗士,你这次来找我可为何事?”
夏溯没有回答尚医生,目光停留在他身后的瓶瓶罐罐上。夏溯发现其中一个罐子中装着绿植的身体部位。虽然绿植和地球上的植物有些许相似,但是绿植的体型更为庞大,并且带有和人类相似的意识。夏溯立刻意识到这时尚医生已经和绿植联手了。
尚医生看夏溯一直盯着身后的柜子,立刻站起身从柜子上拿下一个装有头骨的罐子。
“这是蚁足龙的头骨,极为坚硬。经过我的测试人体不会与蚁足龙的骨骼排斥,因此可以用于替代人骨,达到加固人骨的效果。”
说罢,他从冰柜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容器,里面盛着蚁足龙的头骨和荧蓝色的液体。尚医生又拿出两个水晶杯,给自己和夏溯各倒上一杯酒。
“这是我拿蚁足龙头骨浸泡出的酒,别为一番风味。快尝尝,我可不给其他客人喝这个。”
尚医生率先喝上一口。夏溯也抿了抿。味道的确不错。带有丝丝发酵的甜味,还有脆脆的骨头碎片。
夏溯慢慢晃着酒杯,盯着尚医生看。尚医生品着酒,也不着急,静静等着夏溯开口。
“我想看看你身后装有绿植身体部位的罐子。”
尚医生喝酒的动作顿了顿。光学镜转动的机械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异常清晰。
他知道现在人类还未和绿植有任何交集。他不能慌,或许是夏溯在肆星结识的绿植也说不定。尚医生站起身,从柜子的最上端拿下罐子,小心摆在夏溯面前。
罐子内,一截绿植的根茎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翠绿的颜色被透明的福尔马林发挥的淋漓尽致。
夏溯拾起罐子,左看右看。尚医生端坐在她对面,他原本优雅慵懒的坐姿变得严肃。
“你为何要背叛人类呢?是人类待你不好吗?所以想要报复社会?”
夏溯没有看向尚医生,全神贯注的观察着罐子内绿植的根茎。
“背叛人类?我…….”
夏溯不给尚医生辩解的机会:“不对,都不对。你是为了你身患癌症的女儿。尚医生,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尚医生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夏溯,我不知道你是从何听到的这般谣言。”
“夏溯?你从不这样称呼我。让我想想,你的女儿此时此刻被藏在绿星地底,躺在围满玩偶的舱体内,她的生命正在消逝。”
夏溯的描述太过细节了。尚医生隐匿在仪器下的脸逐渐扭曲,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他不禁怀疑,夏溯是不是跟踪他去到了肆星,看到了女儿所在的房间。这个想法又被他否决,绿星实验室严加看守,即使夏溯瞒过了自己,也不可能躲开绿植。
凭借这点尚医生还准备反驳,玻璃碎裂的声响打断了他。
“不好意思,手滑了。”
装有根茎的罐子从夏溯手中脱落,砸向地面。福尔马林从碎裂的罐身流出,根茎开始腐化。夏溯接下来的话真正的让尚医生无路可逃。
“绿植需要靠绿星的核心进行繁殖。可是绿植准备占领地球,核心无法在地球繁育,所以绿植准备用人类做实验,窃取人类的生殖系统来弥补无法自身繁殖的缺陷。绿植需要一个卧底,一个了解人体的人。而你需要绿植的部位,准确来说是常青树来拯救你的女儿。你们一拍即合。”
尚医生彻底愣住了。夏溯说的话不亚于希腊神话中的卡桑德拉。卡桑德拉是特洛伊公主,年幼时被阿波罗赋予预知未来的能力。但由于她拒绝了阿波罗的求爱,又被诅咒她的预言将无人相信。她预见了特洛伊的沦陷,木马计,甚至自己悲惨的结局。却无法阻止灾难降生。
夏溯对于尚医生的女儿无不知晓,但她无法向任何人诉说自己为何知晓未来,这都“归功”于隐藏在背部的它。
夏溯之所以可以无所顾忌的告诉尚医生她从原宇宙知道的信息,是因为她不在乎尚医生的疑心,而且获得了它的准许。在夏溯去的第二个宇宙中,当她想和杰克,安咎,和宿罗坦白穿越虫洞的事时,受到了它的死亡威胁。
尚医生的光学镜头一次停止了转动。这下他不得不承认夏溯说的话。
“你可真是神通广大啊,夏溯。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
他眼见夏溯没有面露不悦,为她添上了一杯酒。
“为我讲讲吧。”
尚医生停止斟酒,犹豫着。
夏溯愿意尝试改变他们父女二人就代表她没有因为尚医生的背叛而愤怒。原宇宙里,她曾有怒气,毕竟是他害的人类陷入危机,宿罗和自己被绑在实验室里差点被解剖。可是当夏溯看见躺在舱体内孱弱的女孩,和尚医生被火焰淹没的背影,她怨不起来了。
尚医生将酒瓶放下,解开扣在后脑的绑带,缓缓拿下脸上的仪器。他的鬓角早已苍白,眼角多是细纹,眼神晦暗。他撤下仪器是向夏溯表示自己在她面前毫无保留。
“她其实和你差不多大。”
这是尚医生的第一句话。他似乎不太确定应该如何开场。
第87章 修剪绿荫
“作为父亲,我愿意为她承担一切恐惧与病痛。她自出生起所有脏器就在衰竭,以可怖的速度衰竭。我却无法医治她,直到我遇见了你,夏溯。我为你替换了肝脏,拯救了一个与女儿相似的女孩的性命。”
夏溯不禁同情尚医生,也理解了为何在她还未出名前他就愿意帮助自己。
“我只能靠仪器维持她的性命,直到后来仪器也无法延缓她的死亡。在此期间我的诊所越来越火,我甚至在肆星开了分店,接待了许多不同的生物。我收集生物强悍的身体部位,再拼接到女儿身上。她有了好转,却被称之为怪物。”
“我只想要她幸福健康的活着,难道这也称得上丑陋吗?不幸的是其他生物的脏器也会迅速衰竭,甚至有排异反应,我只好给她重新接回原本的肢体和脏器。”
“直到有一天我接待了绿植,我发现绿植的脏器系统异常简洁,且衰竭的速度十分缓慢。我没忍住,当场就把绿植解剖,获取了它身体内部的纤维和脏器。研究一个全新的物种所需的标本数量太多,仅仅一个绿植无法让我摸清它体内系统的运转方式。这很令我沮丧,不过很快就有绿植找上了门。”
“绿植发现有一个同胞在肆星失踪了,一点点摸到了我的诊所。我本以为自己会被处理掉,但它们并没这么做。它们从我解剖绿植的举动猜测到我想要研究绿植。在逼问下,我只得说出解剖绿植的原因。为了治疗我的女儿。”
“绿植当时就已经盯上了地球,它们要我去协助绿植解剖人类,用人体做实验。我不肯。可是它们说只要我肯协助绿植,就同意让我研究绿植。我看到了拯救女儿的希望,也是唯一剩下的希望。她马上就要……”
他顿住了,不忍说出那句话。
夏溯明白,安慰般点头。
“所以当地球派遣小队前去探查绿星时,绿植就将他们全部抓捕,在我的协助下进行人体实验。它们遵守了承诺,留了两个人给我,我研究出了人体和绿植拼接的技术,我的女儿活下去了。”
“可是绿植并未研究明白如何将人体的生殖系统和自身合并。不,准确来讲它们追求的不是合并。而是学习人类的生殖系统,再在绿植的体内创造出独属于它们的生殖系统,完全解决后患。为了把我扣在绿星,它们不允许我给女儿做替换肢体和脏器的手术,只是拿绿植的纤维吊着她的性命。”
“从我背叛人类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决定好要在为女儿完成手术后摧毁绿星核心,哪怕这无法赎清我的罪孽。但是绿植迟迟不给我这个机会。”
语毕,尚医生举起酒杯灌了了一口酒,手明显在颤抖。
经过尚医生的讲解很多事变得清明。例如在原宇宙夏溯和宿罗看见被关在绿植隔间里的生物,是霄蘅的头拼接着绿植的根茎,看来是尚医生实验的手笔。还有角斗赛时他留下阿瓦尔尸体的原因,也是为了研究人体改造,用于救治女儿。
夏溯惊讶的是人类已经派遣了队伍前去肆星。这表示地球上的霄蘅已经被绿植代替,窥探人类的行踪。她必须立刻将她斩杀。不,必须等到与绿星核心谈判结束再杀了她。否则会引起绿植的注意,让它们以为人类发现了入侵计划,可能会提前攻打地球。
尚医生平复了情绪:“你打算怎么办?让我猜猜,我最亲爱的角斗士准备将我斩成肉酱,然后阻止绿植入侵地球?”
他看见了夏溯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以为杀意针对的是自己。但尚医生依旧保持着往日幽默的口吻,只是面上僵硬。
“你很了解我嘛。”
尚医生闭上眼,准备迎接被夏溯杀死的命运。
“但你只说对了一半。我准备护送你为你的女儿做手术,再与绿星核心谈判,从而阻止绿植入侵地球。”
尚医生惊讶的睁开眼,对上夏溯轻快的眼神。她像是完全没听见自己背叛人类的事实。
“我知道你背叛了人类。可我知道你愿意为了赎罪而死,这份心我领会了。总不能让你的女儿刚大获痊愈就失去父亲。况且,我需要你的帮助与核心谈判,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尚医生又喝了一口酒,张了张嘴。
夏溯再一次将他打断:“就作为你为我替换肝脏的报酬。一命换一命。”
尚医生不再说话,默默喝着酒。
“谢谢。”
酒气伴随着消毒水,还有生肉的味道飘入夏溯的鼻腔。
他的表情变得担忧:“绿植的实验室被看守的很严,只凭我们两人恐怕很难突破。做手术还需要时间。”
夏溯挑眉:“我可没说只有我们两人。”
-
尚医生看向船舱内的四人,不知是该安心还是焦心。
宿罗两颗全黑的眼珠瞧向尚医生,尚医生立刻转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操纵飞船。夏溯为了确保尚医生的女儿获救特意找来了杰克,安咎,宿罗。此时宿罗和安咎的角斗已结束,他的脾气缓和了那么一点,愿意穿上人类为他特制的皮肤。
当杰克听到夏溯需要自己的帮助时没有丝毫犹豫同赴危难。甚至都没问她要去干什么,要去哪里。安咎则是听完了夏溯详细的讲解,帮她一起出谋划策。最难邀请的自然是宿罗,夏溯答应每周陪他去晶林附近攀岩他才同意。
尚医生看到杰克和安咎时心安了不少,紧接着一道绯红影子闯入了视线。尚医生默默擦了擦汗,他作为肆星角斗场的常客自然知道宿罗的脾性。
五人赶往绿星。与地球极为相似的嫩绿星球慢慢攀上玻璃。绿星不似地球表面还拥有海洋和云层,它只有一望无际的绿。
宿罗倚靠在玻璃旁:“这就是即将入侵地球的星球,要我说,未免看起来也太脆弱了。”
嫩绿色在视觉上有种柔和安逸的美,很难让人想到绿植在背地里竟做着人体实验,觊觎着地球的每一寸土地。
夏溯走到宿罗身边:“我之前与你的想法一致。等我们进入绿星地底,你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宿罗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尚医生在地球和肆星的诊所颇有名气,因此他为自己买了一艘小型飞船。供他在各个星球间寻找救治女儿的方法。
飞船渐渐下落,舱腹触碰到柔软的地面。飞船猛地开始下坠。一根粗壮的藤蔓卷着飞船下沉,漆黑的洞穴闪过玻璃外,最终飞船落到了一个充满倒挂尖石的洞穴内。洞穴很是平整,里面停靠着数根藤蔓,还有其他绿植坐骑。
宿罗早已站到了舱门口。
“准备好了吗?”
杰克和安咎点头。
尚医生装备好手术所需的器械,站在夏溯身后。
舱门上升,不等绿植反应,绯云构成的影子迅速向它们踹去。洞穴内燃起红光,宿罗的皮肤被融化,露出底下大片卷曲的绯红云雾。茎折断的脆响击打向石壁,再被反弹,洞穴内回荡着绿植临死前的痛楚。
绿植向着飞船袭来,夏溯展开触手卷住安咎的腰,向着一大片绿植甩去。安咎顺着触手的力量划开气流,左臂向右侧夹去,一击便砍断了三个绿植的茎。它们沉重,带有色彩的花瓣脑袋砸向地面,发出咚咚的声音。
夏溯和杰克护送尚医生前往实验室。两人相当默契,轻松解决掉挡路的绿植,走入绿植基地深处。
原本夏溯和尚医生是想悄悄潜进实验室,两人思来想去发现根本没法在绿植不发现夏溯的情况下潜入。绿植每次都会严格检查尚医生带去的器械。就连器械都监管的这么严,更别提要偷偷带进去四个人了。
夏溯又提出可以伪装成被尚医生抓捕的人质,要送去做人体实验。这个方案被宿罗强烈反对,差点就要将尚医生烧死展示否决的决心了。所以这个方案也被放弃。
最后夏溯和尚医生只能决定硬闯。好在在宿罗的加持下硬闯也变得简单起来。绿植本怕火,或是高温的事物,宿罗一出现绿植全被撕烂,要不然就是被烤化。
第88章 常青树的肉体
安咎和宿罗清理完洞穴内的绿植,跟随尚医生离开的方向而去,很快跟上了另外三人。五人抵达实验长廊。两侧尽是被绿绒覆盖的房间,内里关押着饱受实验和折磨的人类。前面几个房间还好,都是些半死不活的人类,或是尸体。
宿罗跟原宇宙一样,停在了被改造的霄蘅面前。霄蘅古铜色的头颅悬在屋顶。脖颈内部的血管连接着茎再是根茎。血管时不时往外渗着血液,霄蘅两颗眼珠无神的望着前方。宿罗这下明白了夏溯在飞船上说的话,他一下对绿植不爽了起来。
尚医生看着宿罗头顶的绯云越蹿越高,担忧的看向夏溯。夏溯没敢告诉宿罗这是尚医生的手笔,不然他定将尚医生撕成碎片。她只能等这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和他说。
附着在墙壁上的绿绒在摆动。绿植褐色的根茎破出绿绒,涌入长廊。安咎立即立剑招架。夏溯的一根触手时刻环在尚医生身边,保护他的安全。四人杀穿一波波绿植,慢慢向走廊尽头尚医生的房间靠近。
绿植的根茎在长廊中挥舞,杰克经过人体改造而拔高的身高成为了最明显的攻击对象。根茎甩向他的脖子,意图将脖子绞断。杰克用被梓铁加固的手指撕开一切靠近他的绿植。绿植的数量只增不减,长廊的空间被极度压缩,五人只能挤成一团。
“当心。”
夏溯听到安咎的提醒立刻低下头,才免遭被绯云烫伤。
宿罗肆意甩着胳膊,绿植被绯云缠绕,花丝化为粉白色的汁水。因为空间变小的缘故,宿罗好几次差点把绯云挥到夏溯和安咎脸上。安咎想要提醒宿罗,在看到他变为暗红色的瞳仁时最终选择沉默。
突然绿植集体向后退了一步。它们拦在五人面前,排成一排,爬上彼此的躯体越叠越高,形同一面蠕动的高墙。它们的茎左右扭曲,花丝向内卷曲,花瓣大张。
“寻找掩体!”
尚医生一下看出绿植的意图,可是五人被困在长廊内,哪有掩体可供躲藏。
酸液喷出绿植的芯,杰克的手臂瞬间被腐蚀掉一层皮肤,露出具有纤维感的肌肉。夏溯迅速作出反应,甩出触手竖在五人身前,暂且挡住了酸液。滚烫的痛觉渗入触手,爬回夏溯背部。她与它的痛觉相连,每当触手受到重创,她也会感受到刻骨铭心的痛觉。
触手光滑的银色肌肤被腐蚀殆尽。汗滴从夏溯额头流下,触手的肌肤就如同她自身的肌肤,她的意识逐渐痛的模糊。眼看其中两根触手将被彻底腐蚀,酸液已经溅入触手内,杰克和安咎的皮肤出现秃斑,皆是酸液的杰作。
宿罗的怒气抵达顶峰,浑身绯云怒卷。他仰起头,脖子被烤的透明,黄白色的光芒从喉管内升起。一枚光茧滚出他猩红的嘴,在舌尖绽开。六只形似流动钢铁的生物破出光茧,它们拍打四只肉翅跃到空中。
涅蛊向着绿植俯冲而去,它们焦黑色的牙齿陷入柔软的花瓣,使劲撕扯。五颜六色的花瓣被撕成碎条。涅蛊很聪明,它们撞向最上方的绿植,绿植被撞得不稳向后摔去,连带着下方的绿植一同砸向地面。绿植组成的酸液高墙被推倒。
夏溯收回触手,安置回后背内。她感受到它在肌肉里蠕动,似乎在抱怨受的伤。一眨眼,宿罗已经冲到了绿植堆里。他一脚踩烂一个绿植的头,一手捅向另一个绿植的茎。涅蛊在他上方盘旋,不断向下俯冲,合力将绿植撕烂。
后方的绿植陆续站起,杰克上前双手抓住一个绿植,猛地向前砸去。绿植飞出去砸中后方的绿植,绿植再次被放倒。夏溯弹出臂刃和安咎一同上前补刀。
五人杀穿整条长廊,终于抵达长廊尽头尚医生的房间。尚医生望向门外和绿植厮杀的涅蛊,一时间不确定是否应该将门锁住。
还是宿罗走上前将门甩死:“别小瞧它们。”
尚医生像原宇宙中一样拉开一道闸门,露出隐藏的小房间。房间内阴暗潮湿,一边一棵常青树竖立着,直通屋顶,另一边安置着一个被各式各样玩偶淹没的舱体。
尚医生快步走到舱体前,将舱体解冻。玻璃盖缓缓掀起,冷气溢出舱体流淌向地面。尚医生的双臂没入冷气,一具瘦小的人类躯体被他抱起。正是尚医生的女儿。
“我需要大概半小时。”
尚医生背对四人,目光不敢离开女儿分毫。
“区区半小时。”
夏溯打断宿罗的话:“我们尽力争取。”
尚医生不再说话,他将女儿轻放在常青树下。她苍白的脸颊被嫩绿的树叶衬出一丝温度。屋外传来爆破声,绿植突破了涅蛊的防线,破入尚医生房间。好在五人所在的房间和绿植还有一道闸门相隔。
尚医生从手术包中取出手术刀,刀刃抵在女儿的脖颈处。作为父亲他太过紧张,他此时只能作为医生,用最稳的手为她替换肉体。
夏溯四人走出闸门,为尚医生争取时间。涅蛊感受到绯云的热度,纷纷飞向宿罗,降落在他的头顶和肩膀上。六只涅蛊并肩而立,站在宿罗身上向着绿植嘶吼。宿罗展开双臂,涅蛊顺从的在手臂上站成一排。宿罗蓄力把涅蛊统统抛向绿植。
绿植撞上闸门的声响不绝于耳,闸门被撞出好几处凹陷,颤颤发抖。尚医生平复呼吸,光学镜缩近皮肤上的裂口。此时女孩的腹腔和胸腔已经被剖开,带有黑斑的内脏在体内缓缓跳动。尚医生在常青树的树干上打了一个洞,从中用镊子夹出一丝丝纤维。
常青树也是绿植,它带有自我意识,只是被尚医生麻醉,和地球上的普通植物无异。尚医生用纤维编织成一个个脏器,他早已演练过不下千次,很是轻巧的便编好了腹腔内的所有脏器。他将女孩原本的脏器切除,把绿植纤维制成的脏器相互连接,放入腹腔。
做完这一切尚医生已经被汗水浸透。他呼出一口气,指尖微微颤动。他竭力控制手指,稳,再稳一点。紧接着女孩的心脏也被代替,皮肤和肌肉替换成树干强健的树皮和外层纤维。四肢被砍下,被拧成四肢形状的树枝代替。绿叶挤出树枝的缝隙,尚医生满意的点头。
手术顺利结束。汗水滴在女儿崭新的身体上,被尚医生小心翼翼抹去。女孩躺在绿绒上,安稳的呼吸。身体依旧保持人形,四肢被拧着的树枝代替,躯干被树干代替。只有她的头是由人类的肉体结构制成。
女孩和常青树彻底融为一体。她拥有了不朽的躯体,翠绿的灵魂。她终于如尚医生所愿,可以幸福安稳的活下去。
尚医生不敢过多停留,他敲响闸门,示意四人手术结束。闸门露出一点缝隙,四人闪入房间再将闸门拉下。伸进缝隙的根茎被斩断,在地上蠕动了几下。
尚医生摁下一个隐藏按钮,一个直通地表的通道显现出来。绿植在这时突破闸门,尚医生立刻抱住女儿用后背抵挡住酸液。
“快进通道!”
夏溯四人走上阶梯,尚医生抱着女儿走在后面。
绿植快速逼近,最后时刻,六人扑倒在绿星毛茸茸的地表上。涅蛊飞到空中向下踩踏,把通道成功踩塌。绿植被泥土淹没。它们只是短暂的被压制,很快根茎就会破土而出刺向六人。
尚医生的飞船停在地下洞穴内,此刻再返回地下跟送死没区别。正当宿罗转身准备绿植决一死战时,头顶的绯云被气流刮的乱飘。夏溯的飞船悬浮在头顶,六人顺利撤离。宿罗原本还恋战,却被夏溯和安咎架着拽上飞船。他只好把涅蛊吞回腹腔。
第89章 海底花园
尚医生抱着女儿的躯体还没缓过来。他以为要死在绿星上了,没想到夏溯在安咎的提议下早就准备好了。她将飞船设置成跟踪模式,跟着尚医生的飞船一路来到绿星,盘旋在空中待命。
“拯救尚医生的女儿,打勾。接下来我们要去和所谓的核心谈判?”
光茧滚下宿罗的喉咙,他的声音被光茧挤的发紧。
安咎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向夏溯:“你如何知晓绿植如此隐秘的计划?又如何知晓绿星是由一颗核心驱动?”
在安咎心中这两件事怎么看都是最机密的秘密,他从未听过或见过夏溯和绿植接触,因此颇为好奇。
夏溯接过杰克手中的缝合器,快速缝合手臂上被茎叶划破的伤口:“尚医生找上门将他的顾虑告诉了我。包括他利用绿植的躯体救治女儿,绿植的入侵计划,还有核心。”
尚医生抬起头,对上夏溯阴狠的黑眸。等他再一眨眼,她正看着安咎,刚刚的景象如同幻觉。尚医生本来就惹不起夏溯,而且她刚刚帮他救了女儿,现在即使她扭曲事实他也得附和。
于是尚医生点了点头。安咎得到合理的答案便不再提问。
“尚医生会带领我们前往核心的所在地。我们要做的仅仅是和核心谈判,禁止暴力行事。”
最后半句话暗戳戳指向宿罗。
宿罗见安咎和杰克瞧着自己,立刻呛道:“看什么看!要是核心听话也就罢了,要是它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宿罗深知战争的丑陋面目。上半生他作为燚蚀战士与三更打的死去活来,如果能通过谈判把伤亡降到最低倒也不亏。
夏溯走到尚医生身边,抚上他女儿枝叶编成的手指。
“你的女儿在飞船内很安全。我会命令飞船盘旋在空中,不会受到绿植的攻击。”
尚医生起身,将女儿安置在座椅上。他褪下脸上的仪器,目光充满无限眷念。
“好好活下去,宜生。”
他为她取了同样的姓名。望她适宜生存,幸福轻松的活下去。她的名字像是故意说给另外四人听,像是在宣告一般。
当尚医生转过身时,他的目光异常坚定。手上还沾着女儿干掉的血液。
“核心位于绿星海底最深处。绿星的地壳由泥土和矿石组成,更深处则是与地球相似的海水,同样带有盐分。”
尚医生在绿植实验室工作时曾瞥到过核心的位置,他本就抱着要赎罪的心,就将位置牢牢记住了。他将核心的准确坐标投射在虚拟屏幕上。
“我们首先需要抵达培养室。因为培育具有特殊功效的绿植的硬性要求就要摄入带有盐分的液体,因此培养室离海面最近。向下挖一两米便是海洋。”
夏溯接过他的话:“我的飞船配有小型舰艇,可以供我们在水下穿行。”
尚医生点了点头:“我会把坐标输入舰艇,抵达核心的难度并不高,你们只需要想好该如何劝服核心。”
安咎此时站了出来:“你曾跟夏溯说过绿星只是凭借本能和善意繁殖绿植,如果我们将绿植准备入侵地球的计划告知核心,它说不定会制止绿植。”
尚医生显然没和夏溯说过这句话,只能点头应下。
杰克附和道:“这个计划可行。”
五人即刻开始行动。小型舰艇的内部空间不大,小队分为两拨。安咎几乎是即刻走到了夏溯身边,获得了宿罗烦躁的哼声。杰克半个身子挡在宿罗身前,让他不好发作。
夏溯眨眨眼:“那就我,安咎,和尚医生一组,杰克和宿罗一组。反正只是路途中分开嘛,等到了核心就又在一起了。”
宿罗的眼珠挪向夏溯:“谁稀罕和你们在一起。”
夏溯被宿罗吐槽却依旧挂着微笑,看的宿罗有点不自在。
在尚医生的引导下五人开着舰艇抵达了培养室。培养室隐藏在桶形隧道右侧的地底,需要刨开泥土才能到达。
舰艇冲入培养室,培养室被土壤包裹,散发着浓郁的土腥气。夏溯突然翻出舰艇,朝着其中一个培养皿走去。培养皿外侧的枝叶中冒出一张人脸,宿罗头顶的绯云立刻迸出火星。夏溯拽住人脸将绿植连根拔起,摔在地上。
夏溯一脚踩住绿植的茎,用臂刃利落砍下它的头颅。这就是原宇宙中它作为双面卧底的下场。
另外四人对夏溯突然的动作先是一愣,但又很合理,毕竟他们现在和绿植处于敌对关系,肯定是要杀掉它的。
培养室的地面被挖开,果然露出海面。海面平静无波,暗淡的蓝色携着咸腥气卷过夏溯的脸。小型舰艇滑入洞口,坠入深不见底的大海。尚医生打开探照灯,舰艇向着核心坐标驶去。
海底几乎没有光亮,因为海面全被土壤覆盖。偶尔有一些一伸一缩的绿植从探照灯前面游过。舰艇越走越深,直至探照灯的范围可以窥见海底。海底全是畸形礁石,礁石覆满窟窿,其中隐匿着许多胆小的绿植。
舰艇忽然向前猛地一冲。尚医生疑惑地看向夏溯,下一秒舰艇被黑绿色的海藻缠住。海藻挡住了玻璃盖,剥夺了舰艇内五人的视野。杰克将引擎加到最大马力,却还是无法挣脱海藻的控制。
好在舰艇配备声纳,可以探测周围地形。
“准备弃船。”
夏溯看着声纳显示面前越来越近的礁石。
玻璃盖被海藻封住,弹射按钮无法生效。安咎拔剑,刺入玻璃,割断两根海藻,就在海藻即将掠夺剑时,安咎又将剑迅速抽回。夏溯立刻摁下弹射按钮,海水击打身体,刺骨的温度让她皱起眉。
舰艇被海藻卷着砸向礁石,第一下没能将其彻底粉碎。海藻向后撤又向前,一次次将舰艇砸向礁石直至舰艇变为金属残渣。
尚医生指向海藻,示意所有人抓住海藻。他认出这是栖息在核心周围的绿植,海藻可以将他们带到核心附近。安咎抓上正要往回撤的海藻,滑溜溜的触感让人难以把握。幸好角斗士都曾训练过握力,能够合紧手指牢牢抓住。只是苦了尚医生,好在夏溯及时拽住了他的胳膊。
五人被海藻带到一个海底洞穴内。洞穴内没有任何光亮,安咎拍了拍宿罗的肩膀,宿罗不想搭理安咎,却还是融化了双臂的皮肤,露出绯云红光照亮洞穴。安咎率先游向洞口,他要确保后路不被斩断。
海藻瞬间围了上来,将洞口死死封住。无论安咎如何用剑劈砍,海藻总会迅速替补。宿罗挥手示意安咎让开,他撕扯海藻,绯云和海水相斥,威力大打折扣,也没什么效果。就在尚医生即将窒息之际,石壁下端窜出许多海藻,在五人周围构建出一个球体。
一块海绵被扔入球体,吸干了内部的水。同时,海藻的呼吸为五人提供了氧气。尚医生大吸一口气,他很是震惊的看向前方。
洞穴渐渐亮起,毛茸茸发着蓝光的藻球吸附在石壁上。洞穴深处一个裹满绿绒的球体正在缓缓旋转。球体的动作推动波浪撞向五人。他们此时被困在海藻球里,海藻球被浪撞的开始晃动。
尚医生小声道:“这便是绿星的核心。”
一根半透明的黑红羽毛手飘到五人面前。安咎离羽毛手最近,于是羽毛手自然而然地贴近他的脸。不等安咎反应,宿罗就已经握住了羽毛手,绯云滚烫,核心加速转动。他刚想扯下羽毛手,就被夏溯制止。
“谈判,宿罗。我们是来谈判的。”
宿罗固执的抓住羽毛手。
“如果谈判失败你有的是机会杀了它。”
宿罗松手,羽毛手快速抽回核心身边。
安咎上前一步,示意自己愿意交流。核心把羽毛手重新递到安咎面前,杰克站在安咎身边,安咎这才允许羽毛手抚上自己的脸。
第90章 夹杂情感的海水
“你们身为何物?”
“我们来自地球,人类文明。”
安咎直接切入主题:“生命个体应为何孕育生命?”
核心耐心的回答了问题:“我不了解人类。我只是抱着本能和善意孕育生命。你问此事可是因为我的孩子在躁动?”
核心早就探测到了绿植的异样。它感受到了别的生命体降临在星球上,那就是人类。它还探测到了恐惧。核心心系绿植,绿植散发出的情绪它都能感知到。它清楚的知道绿植近期在躁动,很是不安。
既然是核心在孕育生命,那它的孩子自然是绿植。
安咎坦然道:“绿植意图占领地球,使用人类作为实验体。我想这违背了你的观念。我们千里迢迢赶来绿星,就是为了守护人类和地球。既然地球和绿星都是依靠本能和善意孕育生命,便不应该相互残杀。我们希望你可以阻止绿植的计划。”
核心沉默了。羽毛手不再在安咎脸上描绘,撤出一小段距离。洞穴陷入寂静,只剩下海水轻柔波动的声响。片刻后,核心重新开始转动。
海水夹杂着情感呼啸而过,核心表面的绿绒剧烈摇摆。核心日日浸泡在绿植的恐惧中。它们对于星球坍塌和无法自主生殖的忧虑吞没了核心。核心因无法帮助绿植而感到悲哀,它能做的只有加大孕育绿植的频率。它愿意为绿植扫清一切障碍。
作为孕育者,核心无条件爱着绿植。
“即使它们没有按照我的本心去活,我依然坚守保护它们的意义。”
核心运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海藻球散架,五人暴露在狂啸的海水里。海藻锋利的侧端割破了夏溯的脖子,杰克迅速格挡住海藻,避免夏溯的脖子被割断。夏溯想要抽出触手,触手却没从酸液的攻击里恢复,根本无力格挡。
宿罗想要靠近核心,海水波动的阻力太大,他寸步难行。夏溯的脚筋被割断,很快海藻就会将五人割成肉泥。
夏溯突然被抓住,她回头,发现是尚医生。
“告诉宜生,她的父亲不是叛徒。”
他不允许自己成为女儿人生中的污点。
尚医生主动贴近宿罗,利用他身上的绯云点燃了捆在大衣里的炸药。
嗡鸣声刺痛大脑,热气舔舐着夏溯的身体,海水温度骤然增长,向外冲去。夏溯,杰克,安咎,和宿罗被爆炸的冲击波弹出洞穴,散落在海洋里。近距离爆炸使得夏溯,杰克,和安咎的视线变得模糊,耳鸣。宿罗倒是安然无恙,他的光斑本就是能量储存体。
火焰只是短暂的炸了一瞬。火舌与海浪一同刺出洞穴,又往回收缩。洞穴彻底坍塌,杰克很快习惯耳鸣,游到夏溯身边。
海洋寂静无声。核心被摧毁。绿植感受到了核心的灭亡,开始向着海面逃亡。杰克一手握住夏溯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上一个绿植缩动的茎,被它带上海面。
四人爬出洞口,回到了培养室。杰克看夏溯一直望着海面,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她的手。夏溯回过神,和安咎,宿罗会合。她没能改变尚医生的结局。这不能代表自己无法改变挚友的结局。夏溯必须牢记这点。至少他们阻止了绿植入侵地球。
四人返回地面,绿植早已等候多时。安咎叹气,他料到要和绿植厮杀一场才能返回地球。核心被摧毁,绿植更加渴望占领地球,也更加渴望移植人类的生殖系统。为了永除后患,四人必须将绿植清理干净。
不过,安咎早有计划。他早将绿植的计划告知了联合国。因为之前他曾帮助过联合国解决憎面星的危机,所以想要联系上他们并不是难事。安咎一直揣着一个微型摄像机。摄像机连接着联合国的投影,当安咎走进绿植实验室,录下经受人体实验的人类时,联合国彻底相信了绿植即将侵略地球。
安咎将尚医生和夏溯的计划大致讲给了联合国。
“我们先尝试谈判。如若谈判失败,我们会摧毁核心以绝后患。你们派遣军队前去绿星支援,将剩下的绿植一网打尽。”
安咎的手段也可以凌厉。
人类军队早已抵达绿星上方。飞船占据高地,射出激光将绿植撕成碎片。绿植开始反击,藤蔓拔地而起甩向飞船。人类和绿植陷入混战。
绿植因刚失去核心本就迷茫,又被人类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落入下风。夏溯在绿植和人类间寻找着什么。她用臂刃扒开挡在面前绿植的茎,紧接着奔跑起来,猛地踹向正在绿植间穿梭的人。
霄蘅被踹倒在地。夏溯用脚压住她的胸膛,臂刃毫不犹豫划开她的脖子。嫩绿色的茎爆出皮肤。夏溯直接砍进她的胸膛,把内里的绿植纤维全部斩断。
夏溯解决完卧底,没有注意到身后即将勒住她脖子的绿植。直到身后传来花瓣裂开的韧响她才回过头。绿植的头正被杰克拎着。
核心的死亡逐渐反噬绿星。地表的绿绒全部衰败,星球开始凋零。绿植丧失斗志,被人类击溃。人类解救出被困在实验室里的同伴,看着由同类和绿植拼接成的生物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运回飞船,带回地球再说。
夏溯也回到自己的飞船上,她依旧准备把宜生托付给温树。联合国自会处理绿植,于是夏溯带着宜生,和朋友们回到了肆星。
飞船降落在角斗场内的停机坪。宿罗早已站在舱门前,舱门升起,他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着急下去。
“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宿罗回头。他的瞳仁恢复回淡淡的黄色,表明此时的心情还算平静。
夏溯笑道:“当然记得。我会带着杰克和安咎一起陪你攀岩。”
“谁要他们两个陪。走了。”
宿罗摆了摆手,走进肆星不算温良的黑夜。
杰克和安咎陪着夏溯将宜生送到了温树家。夏溯为宜生在温树家旁边置办了一栋小楼,希望她们可以相互照应。
三人返回地球,联合国正在处理绿植,还不忘给安咎送了封感谢信。安咎并未将信打开,他不愿意在那些字句上浪费时间。
过了两天,夏溯去看望宜生,顺便在肆星角斗。夏溯站在花园外,眺望晶体树下展露笑颜的宜生。她似乎有些怅然。如果她可以拯救挚友,也会如此开心吧。
杰克陪同夏溯前来看望宜生。他看着夏溯的神情变得有些异样,心中也有些不安。他轻轻抚上她的肩膀。杰克掌心的温度提醒了夏溯,此时此刻挚友就在身边。
两人并肩走到宜生和温树面前。
“宜生,这是夏溯和杰克。把你救出绿星的人。”
温树细长且洁白的躯体拥着宜生,介绍道。
宜生的眉眼像极了尚医生,极为伶俐。自从她苏醒编织成四肢的枝杈便开始发芽,生出一层薄薄的绿绒,随着时间推移越长越厚。
“是你的父亲拯救了你。不是我们。”
夏溯蹲下,与宜生面对面。一阵气流在宜生躯体上的绿绒荡起微弱涟漪。宜生显然继承了尚医生的聪明才智。在她被冻结在绿星舱体内之前,便知道尚医生是背着人类找上了绿星。
“我的父亲他救治了我,我爱他,也感激他。但对于人类来讲,他是否是个叛徒?”
夏溯定定看着宜生的眼睛:“你的父亲比绝大多数人类都要勇敢。”
第91章 利刃出鞘
当工作人员敲门进入选手休息室时,只看到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男人闭目立在中央。
安咎在得知比赛即将开始后,将剑竖于眼前。
“我们必定更加锋利。”
洁白的刀刃映着他的眼睛。如刀鞘般煞黑。
安咎将剑收回刀鞘,走入角斗场。
绿星的插曲结束后,夏溯,杰克,安咎,宿罗回到了角斗场。夏溯暂时中断了计划,留恋于挚友的温暖。
“安咎出场了。”
夏溯轻声跟闭眼假寐的宿罗说。
安咎正顶着一束刺眼的白光,徐步走进竞技场。
夏溯,杰克,和宿罗三人正坐在观众席中,前来观看好友的比赛。
另一个选手也从通道中进入赛场。四只墨绿色的羽翼像是花瓣一样围成一圈,四只土橙色的腿从中冒出,尾端是硕大的脚掌。一根黄线升起,上面嵌着一颗眼珠,眨巴着,盯着安咎。
选手报告上说这个物种叫格芬斯。
夏溯环顾观众席,各种不同的物种坐在一起,叫声,嘶鸣,低语混在一起,响彻整个露天角斗场。他们此时在肆星,这个星球不属于任何物种,也没有任何约束,是一个所有物种流通交融的场所。各种活动盛行,最受欢迎的就是角斗。
夏溯从未有过败绩,和杰克,宿罗,安咎名列前茅。
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双方开始周旋。
格分斯率先出手,他快速逼近,伸出脚掌用力拍去。安咎滑步,轻松躲过。格芬斯接连用脚掌试图把安咎拍到地上,都被躲过。
安咎再一次侧身躲过攻击,抽出剑,迅速砍向格分斯暴露在外的脑袋。
格分斯的脖颈被整齐地切断,眼珠在地上摔烂。现场一片哗然。
“这就赢了?安咎还有两下子。”
宿罗靠在座位上。
就当所有人以为比赛结束时,安咎的脖子忽然被缠住,九颗眼珠从羽翼中间升起,其中一个绞住了安咎。
格芬斯怕安咎挣脱,用九只眼睛全都缠上他。安咎手起刀落,轻松将眼睛全部斩断。他立刻后撤,果然下一秒十多只眼睛就又从羽翼中间涌出。
格芬斯白色的眼珠忽然蒙上一层雾,十几个脖颈上下有规律的舞动,看台上的观众顿觉不妙。安咎想要反应却来不及,他被催眠了。
安咎一步步朝格芬斯走去,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格芬斯抬起毛茸茸的脚掌,寒光从爪尖流下。它挥动爪子划过安咎的喉咙,安咎因为力道的惯性身体被打的扭向一边,摔在地上。这倒是让他解除了催眠。当安咎重新站起时,脖子上多了三道伤痕,淅淅沥沥的淌着血。
安咎侧身对着格芬斯,深吸气平复呼吸。
他闭上眼,开始集中注意力打开其他感官。
因为失去了视野,这场比赛变得格外艰难。格芬斯眼看自己的催眠无效,开始在地上毫无规律的跳跃,扰乱安咎的听觉。在更换好几个路线后,他成功抵达安咎身边,低扫攻击安咎的下盘,想要把他撂倒。安咎起跳,却晚了一步,向前踉跄,被格芬斯抓住机会,把他压倒在地。
格芬斯的利爪就要伸进安咎的脖子,安咎这时挺起剑刺穿了格芬斯的前腿。格芬斯吃痛抬起前爪向后撤,安咎立刻拔出剑起身,向前追击。他手中的剑以极为诡异的角度从手中送出,剑柄被捏在指尖,看似容易脱落,实则提升了挥剑的速度和软度。
几轮下来,格芬斯的羽翼上多出好几道红痕,但伤口都很浅,因为安咎为了躲避催眠,无法抬头瞄准位置。
格芬斯把几个脖子贴在离安咎很近的地面为了绊倒他。安咎的走位多变,格芬斯没能得逞。格芬斯之所以如此急切的想把安咎拖入地面战,是因为他的体型是安咎的好几倍,他只要在地上压住安咎,基本上就可以宣告胜利。
格芬斯从下往上挥动前爪抓向安咎的脖子,却被他一个滚地躲过。显然格芬斯并没有想到安咎会从他抬起的腿底下滚过去,安咎用手肘作为支点滑动,从格芬斯的另一侧滑了出来。格芬斯刚想扑上去,结果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他疑惑的用十几只眼睛检查自己,发现原本的四瓣羽翼少了一瓣。而少了的那只正凌乱的躺在竞技场的尘土里,已然被砍下。
格芬斯十几只眼睛不可置信的转向安咎,后者正在耐心等待。
格芬斯蹬地起身,三只羽翼向外剥开,四条腿越伸越长,吐出隐藏在中心的身子。三只墨绿色的翅膀舒展开,布满绒毛的身体下的脊椎夹紧,十几只眼睛高昂,笼罩住安咎,俯视着他。
夏溯身体不由得前倾,这是格芬斯的真正形态。
有着类似狮子的身子和秃鹫的翅膀,头的地方只连接着十几根软线,上面顶着眼珠。格分斯的体型变大了许多,衬得下面的安咎更加矮小。格分斯以碾压性的体魄冲向安咎,安咎一直垂着眼,不去看格芬斯的眼睛。
格芬斯从安咎身侧闪过,飞到了空中。安咎心中紧绷,没了地面的震动和声音,他更难判断格芬斯的攻击方向,只能紧握住剑,做出防御姿态。格芬斯也知道这点,从各种刁钻角度俯冲。不一会,安咎的肩膀和胸膛就多出好多道血印。
安咎因为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注意力逐渐无法集中,在格芬斯的下一次冲击下被捞起。格芬斯用四肢捆住安咎,把他拎到空中。他们越升越高,消失在观众的视线中。
所有人都仰着头焦急的望向空中,夏溯三人猜到格芬斯是想摔死安咎。安咎被格芬斯带往高空,四肢被捆住动不了。直到他们到达气层和宇宙的临界点,格芬斯才停下。
安咎不适应这种高度,他逐渐感觉呼吸困难,握着刀柄的手开始脱力。他强撑着意识,时刻准备反击。
格芬斯终于松开绑着安咎的爪子,安咎朝下掉落,袭来的失重感让他心脏坠痛。在安咎重获自由的瞬间,他的右臂后撤,用剑用力插向格芬斯的翅膀。
格芬斯和安咎纠缠在一起,向下坠落,凌空时还不停打斗。
过了一分钟,观众只见安咎的剑插在格芬斯的其中一个翅膀里,一起向下坠落。格芬斯奋力拍打剩下两只翅膀想要浮在空中,却被安咎的体重一直往下拽。随着竞技场中尘土飞扬,他们砸在了地上。
安咎被弹开,闷哼一声,第二次砸向地面。格芬斯趴在原地,好几只眼睛被摔烂,无力的瘫在地上。格芬斯毕竟还是空中物种,他率先站起,四条腿不稳的哆嗦,直逼躺在地上的安咎。
安咎全身都在经受猛烈的痛意,他尝试动了一下脚,发现腿毫无知觉。
他的脊椎断了。
第92章 淬炼锋利
安咎内心毫无波澜,用手肘蹭地,去够他的剑。在格芬斯的脚掌就要踩在他身上时,安咎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了!”
宿罗大为震撼。
这让夏溯和杰克也感到惊讶,蹙眉仔细观察起安咎的动作。
细长的剑刃悬于空中,安咎随着手臂挑起,穿刺的动作在尘土中流转。
剑在主导身躯,刀尖化为一个无瑕白点,引领着身体闪进。
夏溯的视线跟随着剑,又转到安咎身上,她发现剑的动作每次都抢先身体一步。
看似是安咎在挥舞白刃,但其实是剑先挥砍,带动的手臂和身体。
白刃向右突进,划过格芬斯的身体,接着剑身下沉,再向上挑刺进格芬斯的后腿。安咎全程闭着眼,动作诡异灵巧,在格芬斯身上捅出好几个窟窿。观众都还沉浸在安咎为何脊椎断掉还能站起的震惊里,没注意到局势已经扭转。
格芬斯本就没从坠落伤害中康复,现在还被刺穿,体力几乎被消耗完了。
格芬斯试图用前爪将安咎扑倒,却被他俯身躲过。白刃向下卷进,领着安咎从格芬斯的前腿下躲过。但格分斯早已料到他无法碰到安咎,在安咎俯身时,用翅膀将他拍飞。
安咎被迫拉开距离,两个生物再次开始周旋。格芬斯想故技重施通过跳跃和转换路线扰乱安咎的听觉,好让他近身。结果安咎精准的削掉了他伸出攻击的爪尖。格芬斯暴怒,一条坠着毒刺的尾巴从身下抽出,猛地扎向安咎。
安咎跳开,尾巴跟着调转方向,再次捅向安咎。他再也无法近身,只能连续躲闪,过了好久,躲闪的速度也丝毫不见变慢。按理来讲此刻的安咎应该已经耗光体力,只能等着毒刺扎入身体。
突然,安咎脚步出错,动作慢了半拍,毒刺从他身后贯穿身体。
格芬斯立刻收回尾巴,安咎就被扎在尾尖,递到了格芬斯爪下。
宿罗刷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怒视着格分斯,但没有其他动作。
杰克一动不动望着腹部被扎穿的安咎,而坐在一旁的夏溯也只是皱着眉。即使场上是最要好的挚友,但身为角斗士,不干预,才是对安咎的尊重。而且,夏溯和杰克信任安咎。
格芬斯高昂爪子,染血的爪尖迅速坠进安咎的脖颈。
格芬斯忽然四肢瘫软,爪子悬在安咎下颚,迟迟没能扎下。他的翅膀率先垂掉,接着庞大的身躯也砸在地上。
白刃,在最后关头插进了格分斯的胸口。
血液从胸前的洞里流出,顺着剑身奔下,攥住了安咎的手。而他此刻依然闭着眼。
安咎被格芬斯的动作摔在地上,他届时才睁开眼睛,将腹部的毒刺拔出。毒刺撕开衣袍,绿色的毒液在伤口周围漫开。这一切都在安咎的意料之中,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好近身一击毙命。
安咎将剑抽出格芬斯的胸口。剑轻轻翻转一圈,血迹浑然不见,纯白剑刃坠回剑鞘。
“你的奉献,淬炼出更为锋利的我。”
主持人一声令下结束比赛,就有一群穿着蓝袍的人拥上赛场,把安咎和格芬斯抬了出去。
夏溯,杰克和宿罗赶到医疗室时安咎正在手术,他们等好几个小时,才进病房。夏溯询问医师伤势,脊椎折断,毒液感染,还有一堆抓痕。此时安咎因为麻药也醒不过来,夏溯三人就准备去买点喝的庆祝他的胜利。
夏溯边走边问杰克和宿罗:“你们说,安咎是怎么在脊椎折断的情况下站起来,还能活动自如的?”
她在原宇宙都没发现这件事。
杰克同样好奇,轻轻摇头:“不清楚。”
宿罗突然拢过夏溯的肩膀:“等安咎醒了去问他不就好了?走走走,我带你们去我新发现的一个藏酒阁。”
说罢就拉着夏溯走。夏溯很开心宿罗渐渐没那么多刺了。
杰克回头看了一眼病房,目光若有所思。夏溯发现杰克不在身后,回头找他,杰克这才跟上。
后来他们问安咎是如何做到的,他只说是用剑作为支撑点站起,三人显然不相信。不过也没追问,角斗士隐藏自己的招式是件很正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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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白色的骨片刺出肉块,在透绿色的液体里漂浮。
夏溯走进工作室拿书,无意间瞥见桌子上装着髅骨星心脏的罐子发生了变化。
她凑近了看,发现罐子中的白色肉块长出了好多节骨刺,尾端被血管包裹。夏溯惊奇的捧起罐子,这是她从髅骨星上的祭坛里所得。她本想带回来研究,却发现这颗类似于心脏的器官已经死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在原宇宙并未出现这一状况。当夏溯穿越虫洞抵达此宇宙时,这个宇宙原本的夏溯已经经历过了髅骨星的袭击。她曾从祭坛内取出一颗心脏,带回地球,浸泡在福尔马林里储存。后来此宇宙的夏溯死去,现在的夏溯光琢磨如何改变挚友的结局,完全没注意那颗心脏。
夏溯捧着罐子走进地下室,四壁都是暗灰色铁板,屋内摆放着一堆器材和三张桌子。
夏溯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掏出肉块,把它平铺在桌子上。她拿起显微镜观察起那些骨刺和血管,断定是和组成谔知的材质一样。
夏溯猜想肉块是感应到了它无法通过祭坛再孕育出谔知,于是开始自我生长,想要用自己作为基底再创作出一个生物。
夏溯切下肉块的一小部分,然后打开地下室中的地窖,拎出一个装满白鼠的笼子。密密麻麻的白色斑点在笼中蠕动,她拽出一只,摁在了桌上。
指尖推动刀尖,夏溯在白鼠身上割开一个小口,拿着镊子把肉块的碎片塞进了切口中。她已经看见骨骼和血管顺着切口蔓延全身,都不等她把白鼠放进方盒观察,白鼠就已经完成了转变。
摁压白鼠的皮毛,夏溯看见了皮下若隐若现的骨刺和血红凸起的管子。她实验性的拿起小刀,以极快的速度插进白鼠的身体里。
啪嚓一声,刀刃折断,掉在了地上。
第93章 谔知之躯
夏溯兴奋的将白鼠举到灯光下,谔知的躯体和地球上的生物融合,她做到了。如此重大的发现,怎么可能止步于此。
夏溯想要谔知那副坚不可摧的躯体。
她从肉块上又切下一片,在自己的手臂上切开一个口子,夹着镊子的手却在切口上方停住了。
想着把另一个星球上的物种融入自己的身体,一种异样的酥麻感爬上夏溯的脊椎。转念一想,觉得这和人体改造没什么区别,而且自己背后不就有一个神秘的生物吗。
最终让她把肉块塞进切口的是杰克,安咎,和宿罗的死状,如果她变得更加强大,那救下他们的概率会更高。
实验就是实验,死就死吧。
肉块在碰到切口里的肌肉时就猛地扎出一排排骨刺。骨刺挑开血管和肌肉,钻入了夏溯的身体。她感觉一种极为坚硬的材质开始从切口处扩散,骨刺穿透血肉时的痛意让她绷紧身体。
忽然夏溯感觉胳膊一软,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掉在身侧。锋利的骨刺穿过原本骨头所在的位置,代替了整个手臂的骨骼。
夏溯全身变得像一滩烂泥,溶解在了地上,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折叠在一起。
汹涌的痛意让夏溯把嘴咬的全是鲜血,没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一分钟,一套全新的骨骼在身体里构成。不等夏溯高兴,切口处又长出一根鲜血淋漓的管子,缠住了骨骼。血管开始繁殖,它们交叠,包裹住了骨骼。
至此,融合完成。
夏溯躺在地上,使出全部力气用臂刃竖着刺进胸膛。刀刃轻松割破皮肤,却停滞不前。
胸膛颤了颤,她整个人抽笑起来。
真的做到了,她获得了宇宙中最为坚硬的肉体。
夏溯收起臂刃,伸出一根手指插进胸口处的口子。指腹划过滑韧的血管,指尖抵在了骨头上。
她一定要成为宇宙中最为强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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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总是响着意义不明的鸟鸣,萦绕在温暖阳光间,苍穹皑皑。
女人敲响了房门,端正的站着等待。房门被打开,夏溯走了出来。
女人看夏溯慵懒的靠在门框上,没有放自己进去的意思,于是礼貌开口:“早上好,夏溯。我是受联合国之命来找你。可否让我进去谈话?”
夏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好意思,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女人脸上的完美笑容碎出裂缝,她拉了一下衣领,调整好状态:“联合国请求你出手相助御纪星。”
御纪星是最早与地球建立友好关系的星球,在这不久后,御纪星爆发战争,三个种族争夺星球的控制权,为此都想要拉走地球这个盟友。
一个无瑕的笑容在夏溯脸上扬起,她缓缓开口:“我拒绝。”
这句话无疑是给了女人当头一棒。
她收起脸上的诧异,十分不解:“为什么?”
“我再重复一次,我拒绝。”
夏溯的声音变得冰冷。
“慢走,不送。”
不等女人进一步阻拦,夏溯就关上门,坐回了客厅的沙发上。
夏溯回想起原宇宙自己帮助鬼枭夺得御纪星的控制权,漠罗被灭族,自己的好友温树也在战争中死去。她想要改变这一事实。不知是何变故,温树竟主动拨通了通讯,邀请夏溯共进晚餐。
傍晚,夏溯准备去肆星赴约。肆星作为一颗永夜星球,没有白天,只有黑夜。
夏溯踏着夜幕,敲响了温树家的门。一段亮白色的肢体拉开了门,夏溯一头没入轻盈的液体,跟漂在面前的温树打招呼。
整个屋子被一种透紫色的液体灌满,没有窗户。温树移动着自己漂亮的五官,回应夏溯。白瑚一族的身体洁白无瑕,身侧长着软扇用于移动。身体呈倒三角形,类似于肋骨的骨骼保护在外,下端连接着一条尖锐的尾巴。后背长着琥珀色的眼珠。
温树身侧白渐变成橘的软扇晃动着,游到夏溯跟前,明媚的笑。
夏溯一把搂住温树。
温树没有四肢,只能用身体缠住夏溯,以示拥抱。她领着夏溯来到餐桌前,桌上摆着闪耀的明珠,还有可口的饭菜。
两人共进晚餐,边吃边聊。夏溯嚼着嘴里调味正好的饭。温树做了她家乡最有名的菜。炸制的鳍配上藻叶榨成汁凝成的果冻。她为了照顾夏溯,特意改良了这道菜,把对于人类来说过咸的胆汁调料换成了盐。
“宜生怎么样了?”
提到宜生,温树不自觉地笑了。她兴致勃勃地跟夏溯讲宜生的事。
“宜生真是非常可爱的女孩呢。上周,她帮隔壁从晶林树上救回了宠物。她覆满绿绒的双臂很温暖。”
温树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夏溯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当年温树从御纪星离开时并没带上自己的女儿,因为她的曾祖母不允许让白瑚一族的幼崽在别的星球上养育,强行把孩子留下。
温树心急如焚。她说出了今天邀请夏溯来共进晚餐的真正原因。
“战争规模正在逐渐扩大。”
“哦,夏溯。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为了我的孩子,我请求你随我一起平息战争,助白瑚一族夺取控制权。我愿意付出一切。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当然。”
夏溯轻描淡写两个字,却让温树愣住了。
她没想到夏溯答应的这么快,毕竟要一个人帮助己方参加战争,是多么无理的请求。
温树饭也不吃了,一下冲到夏溯身边,诚心诚意的缠住她道谢。游动时推出的水波弹在夏溯身上,她都可以感受到温树的激动和感激。
夏溯之所以会答应帮温树,一是因为她要证明自己可以篡改生命体的结局,二是因为温树曾是她茫茫大海中的方舟。
那年酷暑,夏溯身患绝症,生命如蝉鸣般潦草。
直到她遇到温树。那是在海边,夏溯正对着相互推搡的海浪一脸惆怅。
温树当时正好漂泊到地球,隐藏在海底,就看到了夏溯一直闷闷不乐的坐在沙滩上。温树太孤独了,自从她离开家乡就没和别人聊过天,于是抱着希望,跃出波光粼粼的水面。
修长的身体弯成一个完美拱形,躯体如波浪最前端的花点一样洁白。
夏溯立刻被吸引,走进大海。
温树见这个人类少女不仅不害怕,还主动凑上前,即兴奋又紧张。她摆动自己的长尾,浮出海面。温树试探性的缠住夏溯的小臂,夏溯也轻轻握住她。那时的夏溯还没成为角斗士,脸上满是清苦。
不等夏溯反应,她整个人就被拽入海中。冰冷的海水将她包裹,浇灭了暑热,和夏溯躁动的心。温树拉着夏溯在海洋里畅游。
远处,黑云袭来。
夏溯挣开温树的禁锢,重新浮出水面。指向压向海面的黑云。温树的目光顺着她的指尖向前眺望,温树以为夏溯害怕暴雨,要离开了。
结果,当温树回过头,看见的是夏溯笃定的微笑。而她以坚定的眼神作为回应。
乌云在头顶盘旋,携着刻入命运的悲愤,掀起惊天骇浪。温树自信的展开身上所有软扇,裹住夏溯全身,在暴雨的怒火下撑起一片静穆。
海水在耳边掠过,雨水砸向海面的结界,碰不到两人分毫。夏溯只能听见和看见,温树明媚的笑容。
海啸渐渐筑起,挡住了剩下的世界,降临在两人之上。
温树将夏溯托出海面,湿答答的碎发迎着狂风在额头疯舞。夏溯贪婪的呼吸着海洋腥咸的味道。闪电劈下,天空霎时间碎成了几十片。
温树和夏溯在几近癫狂的海洋里嬉戏。
就是这趟旅行,坚定了夏溯参加角斗赛的心。
夏溯将决定帮助温树的事告诉了宿罗。两人坐在晶林旁的峡谷边缘,脚下就是剔透水晶制成的深渊。
“你是傻子吗,夏溯?莫名其妙去帮助一个族群占领一个星球?”
不过宿罗转念一想,露出笑容。
“我很想念血液黏稠的质地。我突然喜欢上这个想法了,夏溯。”
然后宿罗和安咎炫耀夏溯将这个重要决定告诉了自己,所以安咎知道了夏溯要前往御纪星,他又告诉了杰克。最终还是变成宿罗,杰克,和安咎陪同夏溯一同前往。
四人乘坐飞船来到肆星接温树,她两只笑意涟涟的眼睛变得些许担忧:“我知道人类已经决定帮助鬼枭,所以如果你拒绝我的请求,我理解。”
夏溯严肃道:“你要记住,我帮的不是白瑚一族,我帮的是你。况且,即使白瑚掌权,人类也不会受到威胁。”
原本眼眸低垂的温树又弯起笑容:“谢谢你,夏溯。”
五人乘坐飞船赶到御纪星,温树早就和族人打好照应,飞船落在白瑚的领地里,暂时安全。
第94章 峭壁 尖石和黄土
“珀尔!”
圆润的女声传来,好几个白瑚从透紫色的液体里冒出,前来接应夏溯一行人。
“珀尔?像是珍珠?”
夏溯惊讶的看向温树。
珀尔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搬家后觉得应该取一个新名字。”
夏溯点头表示理解,询问道:“那你是希望我叫你温树,还是珀尔?”
“既然回家,就叫我珀尔吧。”
“这个名字很适合你。你的确很像珍珠,纯洁。”
“也同样坚硬。”
夏溯感叹道。
珀尔垂眸还以一个微笑。
一个白瑚匆匆游到珀尔面前,两人紧密相拥。珀尔介绍这是她的姐姐。
夏溯四人跟着白瑚潜下液体,游到他们的王国。整个王国像是被一层蛛网覆盖,每一栋建筑上方都连着一条透明的通道,四通八达,将所有建筑连接在一起。通道中时不时窜过一两个白瑚,赶往处在中心点的宫殿。
宫殿盘旋于地面,下盘雕刻着一圈圈曲折的圆形,像是海螺。侧面是和白瑚身上一样的软扇,绵软的边缘摇摆不定。
宫殿顶部罩着一颗圆球,夏溯路过时,透过圆球瞥见里面似乎封印着一张悲柔的脸。询问过后得知是白瑚把他们的神明刻在圆球内,作为王国内的顶点,以示尊敬。
五人跟着队伍游到宫殿内,里面挤满了白瑚族人,上坐是两个皇座,一个雌性和一个雄性白瑚端坐在上。珀尔的姐姐去跟国王女皇汇报情况,让五人静候。
“终于遇到友好的物种了。”
宿罗环顾四周做出评价。
“友好,非也。”
安咎的刀鞘在透紫色的液体里格外乌亮。
宿罗睨着安咎,没说话。他心里也清楚,这次是来打仗的。
杰克的蓝眼睛很好地融入了液体中,飘在夏溯身侧后,看似放松,实则手臂的肌肉绷起,随时准备撕碎任何生物。
“欢迎,我们的人类朋友。”
国王和女皇的声音化作一圈圈水波,扩散开来。
夏溯四人象征性的垂首。
“我们代表所有白瑚郑重感谢。”
国王和女皇顿了一下,接着道:“一会将军会和你们商讨作战计划。”
“他们可真是迫不及待。”
宿罗黄色的瞳孔缩起。
会议结束后,一个身着铠甲的白瑚朝四人游来。铠甲包裹住了软扇,透明光滑的质地在透紫色的液体里泛着丝缕珠亮。铠甲并不坚硬,跟着软扇一起摆动。
“赫拉,白瑚领将。”
赫拉洁白的面庞上嵌着一道十字交叉的疤痕。
“我是夏溯,这是杰克,安咎,宿罗。”
夏溯一一介绍。
赫拉把五人带到一间湖绿色的屋子里,详细讲解了作战计划。夏溯四人没有意见,因为他们不了解御纪星,也不了解其余两个种族。将军招呼后重返部队。珀尔心之所向,要去见她的孩子,夏溯他们就跟着。
五人一路游到王国里一栋高耸的建筑前,珀尔拉了一下门口的铃铛,静候在门前,躯体急切的扭动着。
门被卷开,一个面色苍老的白瑚盯着五人看。是珀尔的曾祖母。
曾祖母略显老态,那双细长的眼睛风采依旧。珀尔紧张的游上前,主动伸出躯体,曾祖母严厉的瞪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握住了她。珀尔窜进曾祖母在门口留出的缝隙,留下夏溯几人数目相对。
过了五分钟,珀尔环着一个白瑚幼崽,从门口游出。夏溯主动摆动双腿,向前移了几步。一颗白嫩的脑袋从珀尔卷曲的躯体中冒出,两只银砾般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夏溯。
她张开肉粉色的嘴发出一声清啼。夏溯漾起一个温和的微笑,逗着幼崽,又抬头看了眼珀尔。内心,其实夏溯不喜欢小孩,所有物种上的都不喜欢。
“你给她取名了吗?”
夏溯问。
“曾祖母赋予了她一个坚韧的名字。”
珀尔满脸慈柔:“婵轲。”
夏溯点点头:“她将来一定会成为最为刚毅的白瑚。”
“我们准备去另外两个种族的领地巡视一圈,了解敌情。”
夏溯继续说。
“现在就去,需要军队陪同吗?”
珀尔担心的问。
“不用,我们去去就回。”
夏溯安抚道。
珀尔依旧存有顾虑,最终放他们离开。夏溯四人回到飞船,越过一望无际的透蓝液体,掠过土地龟裂的峡谷,最后降落在一根通天灰柱前。飞船发出类似鸟鸣的叫声,割破一道道天际。
四只挥动着羽翅的生物贴着柱子垂直飞下,揪住夏溯四人后背的衣服,把他们拎上天空。他们一路向上,直到整个王国其他的建筑都不见踪影,只有一根流银的粗柱。生物将四人轻放在白色的圆盘上,四周围着一根根白柱,向上弯曲,像是一个鸟笼。
圆盘中央用风干的白瑚和漠罗尸块筑成的窝,鬼枭领袖蹲在窝内。绒毛翅膀裹住他的身体,轮廓为黑色,越往身体中间颜色越浅,直至胸脯化为灰白。
御纪星现为白瑚,鬼枭,漠罗三个族群争夺统治权。人类已经答应协助鬼枭,因为他们给开的条件最为丰厚。而夏溯作为人类帮助白瑚这件事自然也瞒不过鬼枭,为了安抚他们,夏溯只说自己是人类派出的卧底。她也和人类军方提前打过招呼,核对过后,军方自然帮助隐瞒。夏溯当然是想帮助珀尔,她同时也要地球从这场战争中取得最大利益。
鬼枭领袖问夏溯关于白瑚的作战计划,她就拿编出的计划骗了过去。鬼枭两只眼睛像极凝血的琥珀。他们没有脑袋,两颗眼睛镶在胸部两边。鬼枭领袖在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后,好生将四人送回了飞船。
四人返回白瑚的领地,珀尔正担忧的等在水面,望见飞船时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御纪星上的夜幕降临,这里的夜晚呈橘红色,诡异的裹住天际。珀尔带着夏溯四人到白瑚为他们准备的房间,装饰的优雅华丽。
“好一个处于战争。”
宿罗一手扒下挂满墙壁的珍珠。
杰克拽下床头缠着的装饰物。他将手臂内部储存的梓铁提前汇聚在掌心,时刻准备战斗。
安咎靠在自己的房间门口。
“晚安各位。”
夏溯回应:“好梦。”
杰克也道:“晚安。”
宿罗说:“好好睡一觉,明天可别拖我后腿。”
四人道了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夏溯安静的躺在床上,坠入睡梦。
半夜,橘红色的光芒渗入透紫色的液体,在窗台留下神似暖阳的印记。
夏溯忽然睁开双眼,悄声从窗户中溜了出去。
迎面曝下的橘光萦绕于指尖,随着手臂划动,在莹蓝中切出圆形纹理。她浮出水面,爬进飞船,开到白天路过的峡谷。夏溯把飞船悬停在空中,扔下一根绳子,滑到地面。她仔细观察起地面的裂缝,顺着裂缝的方向滑动,朝着峡谷走去。
峭壁,尖石和黄土。夏溯的视线被这三样东西填满。
她蹲下,张开双臂,身体倾斜而下。风在她的耳边和眼球上打转,抹糊了听觉和视觉。
眼看夏溯就要掉到最底端,也没有任何动作。
一声软弹质感的碰撞声响起,夏溯砸在一片鹅黄色的胶团上。她在砸下的一刻又被弹起,漂亮的落在地上。好歹没记错他所在的位置。
“嘿,又见面了。”
夏溯对着面前的肉球,神态泰然。
肉球撑开一只眼睛,里面插着一颗牙,缓慢眨动。
他盯着眼前这个身型还没有他一颗牙齿大的人类,陷入了困惑。就在他愣神之际,夏溯一下用臂刃捅进他胶质的腹部。漠罗暴起,肉球分成八瓣,一排排黄沙砌成的牙齿刺出。
第95章 钻入漠罗腹腔
夏溯利用原宇宙的经验找到了这只漠罗。他是漠罗一族最为强大的存在,却被驱逐。在原宇宙听到同类被鬼枭猎杀的声音后,赶去帮助同类。他为了保护同类攻击人类,却被夏溯和宿罗反杀。夏溯此次前来就是要把他收服,之后利用他挑战漠罗首领之位,为白瑚清扫障碍。也是为漠罗把伤亡降到了最低。
漠罗体型巨大,所以数量极少,整片黄土,大概只有八到十只。
漠罗抬起脑袋,俯冲,想把夏溯撕碎。夏溯定在原地,就在漠罗的血盆巨口近在咫尺时,她蹲下绷紧大腿,一跃而起,落进了漠罗嘴里。
漠罗愣了一下,咀嚼却发现没能咬到夏溯,她此时已经顺着喉道滑到腹部了。
其实夏溯也不知道哪里算是腹部,漠罗身型粗长,类似于蠕虫。身上披着一块块凝固坚硬的黄泥,腹部极为软弹。
黏糊的肉壁鼓动,夏溯小心的走在漠罗的胃里,脚步轻盈,却还是在肉里摁下一个个凹坑。脚下的肉凸起,裹住了她的脚,把她弹向一侧的肉壁。在夏溯的后背砸到肉壁的一刻,肉壁逐渐变形,迅速将夏溯吞了进去。
闷热的软肉覆盖住夏溯的脸,往中间挤压,不出一分钟夏溯就会被挤爆,变成一滩美味的肉脏。
银光在后背的切口中乍现,触手刨开夏溯的背部,一点点钻到肉壁旁。利刃切割肉块发出的刺啦声对夏溯来说洋洋盈耳,她顺利拆开肉壁,从裂口中挤了出去。
漠罗可以随意控制腹部内里的肉,从而消化食物。他们会把猎物的尸体陷到肉壁里,绞成泥。
触手相互缠绕,拧成一个大型钻头,猛地扎进肉壁里。夏溯逐渐加力,钻头成功刺穿了腹部。漠罗低头看着肚子上的窟窿,疯狂用肉壁去抓夏溯,可是夏溯已经从窟窿里爬出去了。她不断用钻头钻开一个个洞,漠罗愤怒的用腹部撞击峡谷的石壁,想要压死夏溯。
转眼间,夏溯又钻回了漠罗的胃里。背后拧在一起的触手散开,重新组装,化作一把巨型匕首,划向肉壁。刀刃触碰到肉的瞬间,肉块就裂成两半,碎肉横飞。
漠罗攀上峭壁,想要背靠后摔下。涂抹着黄泥盔甲的他不怕摔,但是夏溯在胃里会失去控制甩到肉壁上,然后被吞没。
刀刃一层层划下,夏溯在漠罗的身体里下坠,重力带动触手,从里到外,把漠罗的腹部割开。原本往上爬的漠罗仰面砸下,地面震起一片黄沙。漠罗的八瓣嘴开开合合,扭动着自己的巨型身体,却加快了腹部血液的流淌速度。
夏溯这时抽出绑在身后的吉他,在漠罗的体内缓缓拨动软弦。
五指轻跃于弦,点拨出柔和的旋律。夏溯盘腿坐在湿黏的液体里,将吉他架在手臂和腿中间,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温柔的乐曲骤然折断,迸发出汹涌的哀念。她莫名想要用音乐发泄失去挚友的痛楚。
悲伤一点点附上肉壁,肉壁顶起无数只小手,妄想去留住这飘渺弥音。
指尖最后一次掠过琴弦,曲毕。
漠罗不再晃动,而是静静地躺在地上,聆听夏溯弹吉他。剧烈起伏的肉壁归于平静,轻力在夏溯腿下推揉。
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这句话足以概括这个漠罗的经历,只是夏溯现在并不知道他的过往。她只记得在原宇宙漠罗垂死挣扎,听完夏溯用鬼枭乐器弹奏后才甘心死去。这让她猜测漠罗对音乐情有独钟,便尝试用音乐驯服他,还真的成功了。
夏溯抚摸着漠罗的肉壁,轻哼着歌。夏溯返回飞船取出缝合器,在漠罗身上上上下下缝合伤口。他的治愈速度也是快的惊人,不出几个小时,腹部的窟窿和割伤就粘合在了一起。夏溯摸了摸他的肚皮,漠罗慢慢爬起,张开嘴。
夏溯走近了漠罗的嘴里,她乘着漠罗在地底穿梭,前往漠罗一族的聚集地。
漠罗停在一个狭长的峡谷面前,里面盘踞着一根根土黄色的肉块,总共九只漠罗此刻都在这里休息。夏溯观察了一下,其余的漠罗都没有她征服的这只大。
肉壁随着夏溯的拍动扩散出波纹。
“我们走。”
聚集地里乱成一团。漠罗瞄准在最中间盘成一团的领袖冲去,跟他扭打在一起。漠罗还不忘用肉壁凹出一个座椅让夏溯坐上去,贴心的伸出两只肉手把她固定在上面。
漠罗和领袖纷纷张开嘴,向着对方柔弱的腹部咬去。领袖经验老道,不断的扭身让自己披满黄泥的铠甲撞上漠罗的牙齿,硬生生磕下三颗牙。
漠罗不甘示弱,仗着自己庞大的身躯绕着领袖转了好几圈,将他勒住。就在漠罗低头即将咬进肚子时,领袖的脑袋后缩,蓄力刺向漠罗的眼睛。漠罗反应及时,闪避开来,估计他之前吃过一样的亏,眼睛上还插着领袖的牙齿。
内壁不停地颤动,漠罗和领袖在地上打的难解难分。
夏溯决定帮他一把,于是爬出漠罗的嘴,挂在牙齿的边缘。漠罗此时把领袖压在地上,领袖一直向上噬咬,不让漠罗近身。夏溯看准时机跳出嘴巴,触手在她背后拧成钻头,准确无误的扎进领袖的眼睛。
黄沙翻涌,像是夕阳投出的霞光,浓重到将一切染为橘黄色。整个峡谷不住的摇晃,领袖的眼球被夏溯插出,他暴怒,想要进攻,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胡乱撞击。漠罗接上夏溯,重新缠上领袖,身体越收越紧,直到领袖完全动弹不得。
光芒跃下峭壁,有的粉碎于突出的尖石,有的被扬起的黄沙吞没,最后只剩下零星的光柱坠入谷底。
漠罗劈开八瓣嘴巴,在空中停顿了一秒,垂直咬进领袖的腹部。他使劲压住领袖挣扎的身体,头不住的晃动,最后猛地向后一甩,撕下了领袖的整片肚皮。
寂静的峡谷只游荡着黄沙簌簌地翻滚声。其余的漠罗见到新的领袖诞生,纷纷躺下,扭过身子,露出脆弱的腹部,以示臣服。
漠罗没有理会他们,他控制背部的肉壁顶出,形成一个个钩爪,扒进石缝中,攀上峭壁。漠罗在地面上爬着爬着突然停了。夏溯正坐在肉壁凹出的椅子上闭目休息,突然感到漠罗不再移动,疑惑地睁开眼睛。
只见肉壁托起吉他,弹到了夏溯腿上。夏溯本想拒绝,看着漠罗这副不弹就不走的架势,无奈地捧起吉他,慢慢悠悠的弹着。
漠罗把夏溯送回飞船,一只大眼睛牢牢盯着夏溯。黑色为底色,散发着无数种不同深浅的橘黄色裂缝,让夏溯不由得想起日蚀。她抬起手,漠罗将眼珠贴了上去。
挥手告别,夏溯转身进入飞船。
“差点忘了。”
夏溯又从飞船里跳了出来,把背着的吉他放进漠罗的嘴里。在他的注视下,飞离了黄沙之地。
经过好几个小时的战斗,天空已经从橘红色变为了白黄色,像是丝滑的牛奶在头顶流动。一股股蓝色的烟雾迎面而来。夏溯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间,从房间里走到作战会议室。
夏溯刚进门,就看见宿罗缩聚的红色瞳孔:“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吗!”
“抱歉,刚刚去了一趟黄沙之地。”
夏溯尴尬地笑了笑,眼神带着真诚歉意。
“这不是帮你们探查敌情去了。”
宿罗头顶的火发摇曳,火星在透紫色的液体里化成飞溅的黑石。
看着夏溯直勾勾的盯着他,还挂着歉意的微笑,怒火一瞬间燃不起来了。
“下次叫上我一起,不然你死了都没人知道。”
宿罗最后只是语气不善的叮嘱了一句。
第96章 鬼枭陨落
会议室不仅有杰克,安咎,和宿罗三人,还有珀尔和赫拉,和几个同样穿着软甲的白瑚。赫拉告诉他们进攻时间改为今天,一会准备完毕就出发。
安咎向来仔细,和杰克对视一眼,问:“进攻时间为何提前?”
这个问题拦住了正走出房间的赫拉,她转过头,沉着道:“我们注意到今天葬雾已起,对白瑚的军队而言是来之不易的优势,所以临时决定现在立刻启程。”
赫拉说完就扭头离开了。
夏溯注意到三人探究的目光尾随着赫拉的背影,她摸了摸鼻尖,解释说:“葬雾是从透蓝液体中蒸发的雾气,异常罕见。在这种天气里白瑚的移动速度会大幅度增加,并且敌方的视野也会减弱。”
三人若有所思的点头,宿罗打量着夏溯,咧嘴道:“你这个书呆子又是从哪本泛黄的古籍中看到的?”
其实不是,是夏溯因为原宇宙的经历所以提前研究了白瑚,不过她只是默默点头回应。
珀尔此时又返回会议室,示意四人去军事仓库拿武器。走到仓库旁,就看到一列列白瑚有序的在仓库里进进出出,躯体上卷着各式不同的武器。珀尔把他们领到一个没人的仓库,让他们随意挑选。
安咎什么都没拿,他手握自己的剑。
“这便足矣。”
宿罗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根本看不上白瑚的武器。
夏溯也不需要白瑚的武器,她倒是看上了一把白礁制成的弯刀,可惜这间仓库里没有。
杰克拿起一个射出粘网的喷射器,还有远距离割断鬼枭翅膀的叉刃。他习惯将每一个武器的价值发挥到极致。
四人准备结束,珀尔穿好软甲站在仓库门口等着他们。
“夏溯,你们跟我一个战机。”
珀尔招呼道。
珀尔领着他们游到一个海底悬崖,缠住夏溯的胳膊,夏溯也握住杰克的胳膊,一个个连成一排。珀尔紧接着向前冲刺,剩余几人也被拽着向前,下一秒就被盛起,飞跃在液体中。
一只透明的圆形生物接住了他们,几根类似脊椎的骨节插在透明的薄膜里,在头顶聚集成一个斗笠的形状,将液体的暗流顶开。全身流动着霓虹光芒,能清晰地看到中间紫色的消化系统。
珀尔解释:“这种生物叫僧笠,被我们收纳为坐骑。”
僧笠带着五人朝着远方快速游动,很快和其余的队伍会合,一同前往鬼枭的地盘。
游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前面就被陆地挡住。赫拉带头骑乘的那只僧笠将自己身体里的骨节重组,将透明薄膜撑起,变为两个翅膀贴在身侧。赫拉俯身缠住僧笠头上的斗笠,僧笠拍动翅膀,跃出水面。
其余的僧笠纷纷效仿,在地面上飞翔。刚跃出水面,一团蓝雾就迷住了双眼,潮湿的触感贴附在皮肤上,僧笠和白瑚借着葬雾在空中划动的更加敏捷。
队伍很快飞到灰柱前,隐匿在雾中一路向上。有两只僧笠带头冲向站岗的鬼枭,白瑚用尖锐的躯体将他们扎穿,扔下高空。队伍悄无声息的攻入了鬼枭的领地。
忽然,一声明亮的钟声冲破天际。
珀尔心中一紧,还好只是鬼枭发现葬雾来袭,发出的警告,他们并未发现白瑚在雾中驰骋。
一根根高矮参差不齐的柱子立于地面,托着黑色的窝。白瑚掠过时骤然发现鬼枭的窝全是用白瑚和漠罗的尸体组成,顿时怒不可遏,发起猛烈的攻击。
无数特制的刀刃射出,两片刀刃尾端绑在一起,剪断了好多只鬼枭的翅膀,一时间刺耳的警铃声贯穿王国。
僧笠带着白瑚俯冲,他们伸出自己的躯体,扎进鬼枭的身体,再把躯体尾端的两叉撑开,从内到外把鬼枭扯成两半。
蓝雾泛滥的空中,被割掉的翅膀和一半一半的身体被抛起,卷成天边的碎云。
鬼枭混乱了一瞬,随即开始反击。他们凌空而起,用爪子将白瑚抓起,扔向地面,白瑚只能等着摔成粉末。
珀尔和赫拉在王国中继续前进,终于看见那根最高的柱子,往上攀飞。两只僧笠围着笼子飘来飘去,柱子间的缝隙不足以让僧笠通过,珀尔,赫拉和夏溯四人只能从僧笠背上跳进笼子。
六人进去后,只看见搭在中央的窝,里面白瑚的尸体被剪成好几段,作为装饰点缀在窝的侧面。珀尔和赫拉悲愤地朝窝逼近,突然被拎到空中。
鬼枭的领袖吊挂于建筑顶部。两只带着琥珀光晕的红眼俯视着六人。两只被浓烟熏黑的爪子松开顶部的石柱,包裹住烈风,向下俯冲。他用爪子分别抓起珀尔和赫拉,飞出笼子,就要把他们扔下柱子。
幸好这时徘徊在周围的僧笠赶来,将两人接住。杰克抬起发射器瞄准鬼枭领袖,被他躲过。
宿罗突然冲向笼子边缘,跳了下去。
鬼枭领袖没想到刚刚拿着武器的人类会冲上来,被背上的重量压的不稳,晃晃悠悠的摔进笼子。领袖重新飞起,他认出了这是那天来跟他报告白瑚作战计划的四人。
叛徒。双眼骤起猩红的光环。领袖盘旋在高处,将翅膀展开到最大。
珀尔和赫拉这时重返笼子,却被雨柱浇穿。
鬼枭领袖完全伸展开自己的翅膀,绒毛毯子般的翅膀下,两只眼睛大睁。眼睛里卷着螺旋状的白丝,它们开始哭泣。眼泪化为雨柱,随着鬼枭领袖在屋顶盘旋,浇灌到每一处地面。
赫拉看着自己被眼泪滴到的软扇逐渐发黑,腐烂。她把躯干尾端的分叉撑开到最大,模仿人类的姿势,拽着珀尔就往窝里跑。她们跌跌撞撞的跑到窝前,两人心一横,拆下同伴的尸体,作为挡板撑在头顶。
夏溯四人也照做,但这样一直下去不是办法,鬼枭领袖的眼泪很快就会被那些尸体全部腐化,他们还是会被淋到。
赫拉突然说:“杰克,你把我扔上去。”
杰克抬起赫拉,跑进眼泪雨里。杰克双腿一前一后扎在地面,身体往后倾斜,手臂绷紧再松力,向前上方甩去。
赫拉被抛到高空,即使眼泪腐化身体的痛感让她意识模糊,她用躯体插进鬼枭领袖的翅膀,将其撕开。
泪丝干涸,鬼枭领袖的一边翅膀被撕成两半,耷拉在身体一侧,带着赫拉一起摔在地上。在空中,他用爪子握住了赫拉,将她的胸前镂空的骨架挤碎。
藏在窝下的五人立刻赶上前,珀尔把身负重伤的赫拉拖到一旁。宿罗双手的皮肤脱落,两只曲卷的火舌露出,周围的气体都被烤的扭成一团。
第97章 洁白神明
宿罗一脚踩在鬼枭领袖的腹部,抬起双手钻进两只红润透亮的眼睛。
双臂慢慢没入眼球,灰色的液体围着手臂挤出,淌了一身。鬼枭领袖翅膀上的两颗眼珠死死扣在宿罗身上,不断泣着雾白色的泪珠。
鬼枭领袖的挣扎无济于事,宿罗的瞳孔渗为浓郁的红。
宿罗把鬼枭领袖的眼珠捅烂。领袖最终拍打了一下翅膀,结束了生命。
宿罗把自己的手拔出,嫌恶的看着冒着灰色血液的眼珠:“就不要戴着这双眼睛出来丢人现眼了。”
安咎拉着宿罗,跟着夏溯和杰克去查看赫拉。他们把她抬到僧笠上,把她抢先送回去治疗。六人回到白瑚的领地,急忙把赫拉送进医疗室,再去找国王和女皇汇报战况。珀尔告诉他们鬼枭的领袖已死,剩下的鬼枭也被军队击溃,军队正等着国王和女皇的指令。
“灭族。”
国王的神情沉寂,从雾蓝色的双唇间吐出两个字。
珀尔刚想领命退下,却被夏溯的质问震在原地。
“你说什么?”
夏溯问。
她本就是因为想阻止种族的灭亡所以才选择帮助白瑚。原宇宙夏溯协助人类帮了鬼枭,鬼枭将漠罗一族赶杀殆尽,这次她选择白瑚,就是为了避免此事。结果白瑚的选择也是灭族,只是换成了鬼枭而已。
夏溯秉持着一个外来者该有的礼貌,平静的劝道:“为何不将鬼枭一族收入囊下,这样不仅展示了你们的仁慈之心,同时壮大了队伍。”
国王和女皇审视的目光压在夏溯身上:“我们还不需要一个人类对白瑚一族的决策做出评判。”
夏溯看劝说无果,转身走出宫殿。既然如此,那他们只能准备跌落王位了。
夏溯跟杰克,安咎,和宿罗说了这件事,他们都对此表示不赞同。
她还和他们说了漠罗的事,并且说要助漠罗领袖上位。
“也别无他法了。”
安咎和夏溯对视,双眸中的古井从静。
宿罗狞笑着,搂住夏溯的肩膀:“举荐漠罗领袖,看来有备而来啊。”
夏溯被宿罗圈在胳膊里,向杰克求助。杰克不动声色扒开宿罗的手。
“你的确有备而来。”
杰克开玩笑道。
宿罗看向杰克:“他居然开玩笑了?喂!你听到了吗,夏溯?”
四人登上飞船,赶到黄沙之地,漠罗的聚集地。
“我们应该等白瑚攻来,黄沙之地才是漠罗的优势所在。”
嘶哑的声音磨入耳畔,杰克挺拔眉骨下的眼睛闪动。
“我们应该掌握主动权。”
宿罗反驳。
夏溯拍了拍宿罗的肩膀:“杰克说的对,漠罗无法在液体中与白瑚对抗。”
宿罗不耐烦的抖动右腿,没再说话。
四人跳下飞船,直入峡谷。夏溯张开触手,将他们接住,在落地的前一秒,扎在石壁上稳住身形。
漠罗领袖就在眼前,他还有点开心这个会弹吉他的人类来找他了。夏溯走进他的嘴里,轻声和他说了白瑚的计划,并表示夏溯四人愿意协助漠罗一族赢得战争。前提是不能灭族。
肉壁在夏溯的手掌下波动,她知道这是漠罗同意了。
杰克看着夏溯从一堆牙齿中探出头,示意他们进去。安咎和宿罗对视一眼,又看向已经半个身子踏进漠罗嘴里的杰克。
“你先请。”
安咎侧身让开。
宿罗白了他一眼,跟上杰克:“胆小鬼。”
九只漠罗匍匐在不同峡谷的峭壁上,静候白瑚的到来。夏溯四人坐在肉壁凹成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橘红色的诡光再次升起,抹杀了奶白的天际。白瑚乘坐着僧笠,飞跃黄沙之地,直奔漠罗的聚集地。
一只漠罗从峡谷中跃出,巨大的肉体压住好几只僧笠,把他们碾成泥,又张开嘴吞下一只僧笠和上面的白瑚。白瑚刚想反击,漠罗就翻身掉下峡谷。白瑚看着幽深的峡谷,不敢贸然追击。
白瑚继续前进,故意避开峡谷的开口,成功飞到聚集地,发现什么也没有。
漠罗领袖将自己埋在黄沙中,看到白瑚飞下峡谷,钻出沙土,一口咬进他们的队伍,军队瞬间被冲散。他把嘴里的僧笠吞进肚子,夏溯看着从脚边滚落的僧笠和白瑚的尸体,心中没有任何波动。
将领一声令下,僧笠驮着白瑚飞上峡谷,回到地面。不等他们飞出开口,一只漠罗埋伏在此,他从悬崖滚下,用自己的身体把队伍重新压回谷底。白瑚根本无法反击,几乎就要崩溃。
夏溯冷笑,要不是她帮白瑚搞定漠罗的领袖,他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夺得星球的控制权。她甚至有点期待蹂躏这群生物。
没注意到杰克在旁边斜视看着她、杰克从未见过夏溯露出这样扭曲的笑容,忧虑在心头悄悄落下。
漠罗一口口吃掉僧笠和白瑚,源源不断的尸体从夏溯,杰克,安咎,和宿罗的脚下滚过。就在漠罗将要赢得战争之际,一个漠罗的身体突然被捅穿,一截亮白色的尖头从她的腹部捅出。
漠罗不断挣扎,被轻松撕成两半。胃里的尸体和她的两半身体一起摔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巨响。
峡谷上方被彻底堵住,阴影笼罩住所有生物,一截洁白的尾尖在黑暗中甩动。
肉体被捅穿的响声在谷底响起。幸好大部分峡谷之间都是连着的,漠罗迅速撤离,爬到地面一探究竟。原本九只漠罗只剩下七只,他们蠕动到峡谷开口,用七只眼睛对准面前这个庞大的生物。
夏溯四人爬出漠罗的嘴,夏溯立刻认出了生物这张悲柔的面孔,她曾在白瑚宫殿的上方看到过。
这就是白瑚的神明,她就是宫殿本身。
生物有着所有白瑚拥有的纯洁面庞,两半朱红色的唇瓣动了动。她张开嘴,喉咙处荡出一圈圈声波,刺的所有漠罗难受的在地上扭动。
生物头上顶着四株茂盛珊瑚,扇动身侧的软扇,从峡谷中拔出自己纤长的躯体。
剩下的那群白瑚军队从谷底涌上,疯狂冲向漠罗。而那个巨型白瑚躯体尾端的两个叉,一步步交叉移动,也朝着漠罗靠近。
两叉劈开,一个插进地里,一个在空中飘飞,瞄准漠罗。又有一只漠罗被捅到,白瑚把他的尸体甩下峡谷,继续攻击。
现在漠罗落入下风,必须要重回地底,偷袭,才能取得优势。
漠罗领袖带着剩余五只漠罗坠入峡谷,消失在黄沙之下。
不等漠罗重振旗鼓,地面就开始剧烈的颤抖,忽然裂成几瓣。几只漠罗反应迅速,攀上石壁,但地面的震动导致碎石坠落,将漠罗领袖砸回谷底。
夏溯从漠罗领袖背上登起,用触手卷起杰克,安咎,宿罗,爬回地面。
整片黄沙之地开裂,地皮逐渐分散,沙尘迷住天空。眼前除了土黄色的沙粒,就是漆黑的沟壑。
模糊的视线让夏溯眯起眼睛,黄沙在空中乱舞,刮进眼珠激起一层泪水。
地面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安咎脚下突然裂开一道缝隙,要不是他反应及时跳开,他就会掉进石缝摔成一滩血泥。
夏溯跑向杰克,却因为颠簸,只能很小心地走。她用触手把自己固定在地上,又去够杰克,安咎,和宿罗,把他们牢牢绑在身边。
从脚底串到头的颤动终于缓缓停下,四人感觉全身的肉都陷入麻感,眼眶里的世界仿佛还在晃动。一切又恢复安静,黄沙才堪堪拉开帷幕。
虽然空气中还残留着一层不薄的黄沙,夏溯能依稀看见周围没有任何陆地,除了脚下踩着的一小板块外。整个黄沙之地被掰散,陆地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深沟。
原宇宙夏溯四人并未面对白瑚神明,是因为攻击白瑚的那支队伍率先摧毁了白瑚的宫殿,根本没给神明机会出战。
夏溯甩出自己的触手,一直向前,想看看能不能够到黄沙另一面的陆地。等她的触手的延长度到达极限,也没能碰到任何事物。她朝着其余三人摇摇头。
突然,黄沙被推开,一层层声波突破沙层冲来。又是那个白瑚神明发出声波,肯定是白瑚和漠罗在打仗,夏溯几人必须去帮忙,否则漠罗和鬼枭都会被白瑚歼灭。问题是,他们现在都无法离开脚下这块石锥状的土块。
远方传来的各种声音烤的夏溯越来越焦灼,四人只能干着急。一只僧笠突然从深沟里窜出,在四人身边环绕,它背上的白瑚用尖锐的躯体不断捅向四人。
安咎手压在刀柄上,等僧笠的下一次俯冲。白瑚的躯体离他的胸膛只剩下一米之差,安咎五指发力,一条无瑕的白线在黄沙中割出一个拱形。
白瑚的躯体被一分为二。
白瑚的上半身被驮在僧笠背上,下半身砸在安咎脚旁。
安咎的手此时依旧搭在刀柄上,好似从未动过。
第98章 尸潮来袭
不曾想,被切成一半的白瑚突然暴起,朝着安咎的脖子咬。夏溯清晰地看到白瑚眼睛里蒙着一层异样的黏膜。安咎侧身,立剑从白瑚的喉咙里穿出。这才让白瑚真的死亡。
刚刚白瑚疯狂的举动和怪异的眼睛让夏溯感到好奇。直到声波又一次从黄沙里推来,白瑚的下半节尸体居然拍动了一下,夏溯才有了猜测。
声波应该是起到一种催眠鼓舞的作用,大幅度提高白瑚的攻击欲望。
“身后。”
杰克的视线投射向悬崖边,提醒其余三人后面逐渐靠近的危险。
等他们转过头,发现从沟壑里爬出许多白瑚,那些白瑚的躯体都呈现出一个个诡异的形状,扭曲成一卷。头颅绽开,身体两侧的软扇也被撕裂。大部分都是摔死后的样子。
那群白瑚撑着身体逼近四人,宿罗率先用燃起火焰,绯云交叠的手撕开一个白瑚。白瑚的身体裂成两半,眼珠从本就裂开的脑壳里崩出,继续用两段尾巴攻击宿罗。
杰克,安咎,和夏溯也投入战斗。可是打了一圈下来,白瑚根本死不了,那些被他们撕成两半的还变成两只白瑚,数量看上去甚至增加了。四人的身上都被划出好多伤痕,杰克和宿罗的腿和肩膀还被捅出血洞。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被杀。
宿罗烦躁的看着再一次尝试延长触手去够其他陆地的夏溯,喊道:“都试了没用!”
右手猛地被拽走,宿罗诧异的看着夏溯扯过自己的手,摁在自己的大腿上。
夏溯的大腿被高温瞬间融化,宿罗的手直接没入肉中。夏溯疼的蜷起身体,冷汗从后背和额头渗出,衣服湿了一片,她却握着宿罗的手继续向下摁。
原本到达极限的触手又向前延长了几米,夏溯感受到触手传来的生长波动,手上的力度变得更加大。宿罗瞪着夏溯,将自己的手从她的腿里慌忙拔出。夏溯因为疼痛力气不及宿罗,身体不稳的向侧面摔去。
宿罗用手箍住她的肩膀,瞳仁因惊讶变为暗红。
他的明明在怒吼,嘴巴咧起的黑缝却像是在狞笑:“你干什么!真是疯了。”
夏溯的声音因疼痛变得虚弱:“没你疯。”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夏溯只能用开玩笑来掩盖自己的恐惧。杰克,安咎,宿罗不可能死在御纪星。她尝试自我洗脑。
夏溯的臂刃被白瑚用尖利的躯干刺碎,她才借用宿罗的绯云增加痛觉。现在宿罗抽回了手,她只能狼狈的拾起地上臂刃的碎片,戳进腹部边缘。宿罗一手紧紧握住夏溯的手腕,另一只手压住伤口,试图阻止血液流出。又怕烫到她,立刻驱动光斑产出皮肤覆盖住绯云。一滴滴血液还是挤出指缝。
宿罗双眼中喷出无与伦比的愤怒,他又不敢动,生怕动到夏溯的伤口。
宿罗刚想质问她是不是脑子坏了,却被夏溯打断:“赶紧走。”
她抬起手,指向触手的方向。触手的另一端扎进了对面陆地的石壁中,只要踩着触手走过去就行了。
夏溯看宿罗不动,伸手推了他一下。刚刚夏溯之所以要那么做,是因为痛觉可以刺激触手超越极限的延长,她就得以够到对面的陆地。
“你想让我逃跑?”
宿罗一动不动,蹲在夏溯身边。
夏溯没说话,她不知怎样回答。
夏溯扭头看见越靠越近的白瑚,还有行动逐渐吃力的杰克和安咎,又推了一下宿罗。
“走上我的触手。”
夏溯看宿罗还是不走,吼道:“快走!”
宿罗猛地攥住夏溯的手。
“夏溯,你别得寸进尺!我永远不会逃离战斗。”
吼声也引起了杰克和安咎的注意。
杰克甩开缠着他的白瑚,快步到夏溯和宿罗旁边:“怎么回事?”
宿罗阴沉道:“她想让我们撤退。”
他指向触手拧成的小道。
杰克一把拎起夏溯,拉着她就往触手上走。
夏溯用臂刃横在杰克握住自己的手臂上,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连夏溯把刀刃压进他的手臂里,杰克还是拽着她向前走。
直到夏溯低低唤了声:“杰克。”
杰克猛地回头,依旧紧紧握着夏溯的胳膊。
“别担心,我们另一头见。”
夏溯笑了笑。
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量推着杰克向前走了一步。他不死心的盯着夏溯,却看见她眼里的坚定。
安咎劈开正试图靠近杰克的白瑚。
“宿罗和杰克说得对,我们不会逃离战场。更不会抛下你。”
安咎把剑插进地里。手掌上赫然缺了两根指头。
宿罗拽住夏溯的衣襟:“我好不容易和安咎统一意见,你还在犹豫什么?”
夏溯的心理防线差点崩塌。她不可能再接受杰克,安咎,和宿罗,死在眼前。
夏溯从背后伸出最后三根触手,快速将他们捆住,扔到了触手小道上。
杰克扭头看夏溯,他看着她静静站在悬崖边,注视着杰克,安咎,和宿罗。
安咎读懂了夏溯的口型。
“求你们了。”
“别让我再失去你们。”
后半句话她在心里默念。
宿罗推开安咎,要返回夏溯身边。
三根触手挡住了他。夏溯在三人面前立起触手,尖端抵着他们的胸膛,逼着三人转身向后走。身后密密麻麻的白瑚爬过黄沙,都没能惹她回头一眼。
三个身影一个个被土黄色的沙粒拆散,消失在夏溯的双眼。她放下心,回头面对袭来的白瑚。夏溯收回触手,在身体周围快速旋转,形成一个屏障,暂时阻断了白瑚的攻击。她朝谷底望去,黑暗中有一片泛着霓虹光的板块在向上移动。
夏溯看准时机,从悬崖边跃下,成功落在僧笠的背上。她抓住僧笠头顶的斗笠,试图操控它向着对面飞去,但僧笠经过洗脑,疯狂挣扎,带着夏溯撞向石壁。
“我们应该去协助漠罗。”
安咎的声音还算冷静。
“夏溯还在另一面,难道你们要抛弃她吗?”
宿罗朝安咎逼近一步,用绯云组成的手挥向他的脖子。
安咎用刀砍下宿罗的手。光斑闪动,绯云聚集在断口处,很快组成了一支新的手臂。
“如果我们不及时帮漠罗赢得战斗,那才是辜负了夏溯的心愿。”
安咎继续劝说道。
灼热的气息迎面而来,安咎没有丝毫退缩,直视宿罗黑红色的眼睛。
“你居然抛弃战友。”
宿罗挥拳,安咎用剑接下。
杰克无心理会两人的争吵,伫立在悬崖边,凝望前方翻涌的黄沙。每次哪怕有一点点波动,他都希望是夏溯的身影从沙尘中出现。
远处传来的打斗声越来越大,漠罗和白瑚在缠斗。就在这时,黄沙晃动,被一个尖锐的物体冲破。
僧笠背着夏溯跌跌撞撞的飞向悬崖,僧笠一头撞进石壁,想带夏溯同归于尽。
在最后时刻,夏溯蹲下,双腿蹬向它的后背,跳起扒住了悬崖边。杰克及时伸手抓住夏溯的胳膊,将她拉了上来。
第99章 新纪元
不等夏溯站稳,就被埋进一个炙热的怀抱。
宿罗抱着夏溯转了一圈:“你过来了!”
刚刚的劣气消失不见。
夏溯本就有点喘不上来气,再被宿罗箍住,声音有些微弱:“我说了另一边见。”
宿罗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太激动了,于是又把夏溯扔回地上。
“我只是不想抛弃战友。燚蚀战士从不会抛弃战友。”
夏溯捂着腹部的伤口:“是,是。你只是不想抛弃战友。现在我们赶紧去救漠罗。”
她向前走了几步,结果又撞上一双黯淡的蓝眸。
杰克冷硬的眼眸间化出担忧。
夏溯主动走上前,就在她要抱住杰克的前一刻,他蹲下身,好让自己整个人没入夏溯的怀抱。
夏溯耳侧的碎发挠着杰克的脸颊,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夏溯些许急促的心跳声。如若时间能够停止。
两人很快分开,安咎遭受如此猛烈的攻击依旧立的静然。白色刀刃被宿罗烤焦了一小块。他只是和夏溯交换了个眼神。四人赶向声波传来的方向。
巨大的白叉在黄沙中划出一条条锋利的直线,直捅向在地面涌动的漠罗。仅剩的五只漠罗尝试咬住白瑚神明,每次都被她甩动的躯体驱赶。
漠罗领袖没死,只是大部分漠罗身上早已千疮百孔,行动越来越缓慢。
四人的默契已经不需要言语,杰克掷给夏溯一个眼神,四人分别抓住漠罗身上结痂的黄泥,攀到背上,等待着机会。
白叉呼啸而过,在黄沙中激起涟漪。
宿罗的皮肤全部融化,全身皆是卷曲的绯云。他有好几次试图在白瑚神明的躯体划过时将其抓住,都以失败告终,甚至被掀下漠罗的背。
好在被安咎骑乘的漠罗接住。安咎时常怀疑宿罗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要是问夏溯,夏溯会说是因为安咎每次都会救下宿罗。
白叉以笔直的线条刺向安咎所在漠罗,漠罗张开嘴,安咎一手挂在他的牙齿上,另一手操刀,割向白瑚的躯体。刀剑碰撞的声音响彻大地,引得夏溯,杰克,宿罗全部看向安咎。
两条白刃交叉,安咎的剑割进白瑚的躯体,刮下她一大块骨头。白瑚原本悲柔的脸此刻扭曲,鲜红唇瓣间震出一阵阵声波,漠罗立刻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动作变形。
白瑚趁机用躯体利落的捅进一只漠罗的腹部,漠罗猛烈的摆动着自己的肉身,却被白瑚轻松丢进峡谷,消失不见。
而杰克正好就在那只漠罗身上。
在漠罗背上站着着夏溯身体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杰克坠落的位置。
宿罗和安咎也看见了杰克的漠罗坠落。安咎压住白色利剑,将刀鞘抛进峡谷。宿罗虎视眈眈的盯着白瑚。
漠罗和夏溯与白瑚周旋,夏溯在黄沙中寻觅着安咎的双眼,终于寻见他。两人对视,心领神会。
白瑚又一次攻击,夏溯用触手勾住她的躯体,短暂的牵制住了她。安咎从另一只漠罗的背上跃起,双手扣住刀柄,将刀刃猛地下压,砍进白瑚的躯体。
白瑚的眉目间只剩愤恨,安咎的剑并未能彻底砍穿她的躯体,而是陷了进去。白瑚挣脱开夏溯的束缚,将安咎和夏溯裹进躯体里,举到自己的脸前。
安咎感觉缠在身上的尾巴越勒越紧,内脏被挤的压在一起,气卡在肺里,喉咙只能无力的伸缩。
安咎只是露出一个罕见的微笑。
夏溯抬眸对上白瑚由柔软线条裹挟的眉眼,夏溯在蔑视。
“眼见为实,低头看看。”
白瑚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只感觉胸膛处突然崩折。
剧痛刺激了白瑚,她猛地松开绑着的夏溯和安咎,低头看去。她看见一个矮小的人类抓住自己胸前镂空的骨架,紧接着骨头清脆一声断裂。
脚下的肉壁疯狂起伏,杰克的重心突然倾斜。他抓住漠罗背上翘起的黄泥,才没掉下深沟。刚刚,白瑚插着漠罗丢进深沟时,杰克趁此机会爬上白瑚的躯体,一路攀进她胸前的骨架。
杰克的手指被淌着紫绿光泽的梓铁包裹,他双手一前一后握住骨头,身体向后猛力撤动,手掌间的骨头应声折断。白瑚想用自己的躯体把杰克从骨头间扯出。他一直藏在骨头后侧,要是白瑚想要抓到他,就必须捅断自己的骨头。
没一会,杰克就把白瑚的整个胸骨粉碎,他跳进黄沙中,不见踪影。
白瑚的颈部和头凹陷进胸膛,她痛苦的用躯体拍打地面,又扬起浓烈的沙尘。
黄沙粗糙的颗粒划过杰克的脸颊,他垂直落下,被安咎操控的漠罗接住。
白瑚在倒地的最后一刻,用躯体最后一次刺向杰克,而杰克刚落在漠罗身上来不及反应。杰克本来准备好迎接被捅穿身体的疼痛,手臂紧绷。
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夏溯不知何时挡在他前面,白瑚的躯体陷入她的皮肤,血液流下胸膛。
白瑚摔在地上,彻底死亡。杰克拉过夏溯查看她胸前被刺到的位置,惊讶的发现躯体只捅破了皮肤。皮肤下露出一层坚韧的畸形骨骼,上面只有一个很小的凹陷。
夏溯拍了拍杰克的手臂,安抚他。她转过身,看着胸口血洞内的骨骼一点点破碎。谔知的骨骼帮夏溯抵挡了白瑚的致命攻击,但谔知和人类的肉体总归不匹配,移植的骨骼并没有谔知本体的骨骼那般坚不可摧。
谔知骨骼在抵挡一次致命伤后便碎了。也值了,夏溯心想,至少救了杰克一命。
白瑚神明死亡,漠罗一族最终争到了御纪星的统治权。
夏溯四人返回白瑚的领地,通知他们的神明已经被杀,军队全军覆没。国王和女皇见此情况无力抵抗,只好投降。夏溯保证了白瑚可以继续生活在这里,统治权全权交予漠罗。国王和女皇为了子民,也只得退让。
白瑚开始为逝去的战士举办葬礼。战士的尸体上被戴上许多亲朋好友所穿的饰品,全是以白色为基调的各种珠宝和植物。尸体被清洗的纯净无瑕,仿佛剔透的玻璃般易碎。
国王和女皇也前来为战士送行,尸体被到一个悬崖边。过了一小会,一只披着壳的生物从悬崖底部游了上来。
它的壳上附着一层紫粉色的荧光绒毛,各式各样的花朵栖息在上,围成一个圈。它划动着脚蹼缓缓靠近,驮起尸体,返回悬崖。
夏溯在送行的队伍中寻见了珀尔的身影。她轻摇着躯干,怀中的幼崽闭上眼睛。夏溯走到珀尔身边,珀尔的脸颊和唇边印着数道伤痕,两个眼眶里只盛着一只眼珠,另一个填满血污。好在她还活着。
“珀尔。”
夏溯轻声唤。
“夏溯,你来了。”
珀尔小心翼翼抱着幼崽。她艰难地移动着眼眶里仅剩的眼珠,将其定格在夏溯脸上。
夏溯的情绪在波动。她成功改变了珀尔的结局,也成功保活了白瑚,漠罗,鬼枭三族。这就意味着她也可以改变挚友的结局。
珀尔看出夏溯有些不对劲,转头想要面对夏溯,又想到自己残破的面容,所以没敢转身。夏溯身为角斗士什么样的伤没见过,主动挪到了珀尔身前。她又想到自己帮助漠罗剥夺了白瑚掌权的机会,迟迟没开口。
两人相顾无言。白瑚受到的打击让珀尔一时无法消化。杰克找到夏溯,夏溯这才离开。
“这不怪你。你拥有的爱决定了你无法看着鬼枭被灭而坐视不管。”
夏溯望进杰克蔚蓝的双眼,寻得了一些慰藉。她张开双臂,看着杰克。杰克对夏溯明晃晃地索要拥抱显然不适应,在原地踌躇了一会也没上前。最后还是夏溯轻轻抱了一下杰克。
御纪星步入和平的时代,安咎坐在黄沙之地的悬崖边,望着地平线晕着的一条橘红。一股暖意贴近身侧,宿罗站到了安咎身边。
宿罗居高临下地望着安咎,安咎望着夕阳。
“你明明拥有不凡的实力,为何会选择抛弃战友?”
宿罗有些不满的瞧着安咎。御纪星上的夕阳是紫红色,投映在两人身上,像是一圈攀着躯体而长的紫罗兰花,扎根于黄沙翻滚的悬崖。
“不是抛弃,而是信任。我相信夏溯。”
宿罗对于安咎的回答有些不解,却没有立刻出声反驳。只是用极为狭窄的瞳仁盯着他。安咎见宿罗难得不和自己吵架,也愿意多说一句。
“我们的经历决定了处事心态。你作为燚蚀战士秉持不抛弃战友的原则,而我秉持信任战友的心态。或许你可以尝试多信任一点我们。”
宿罗顺着安咎的目光眺望地平线:“我承认,你们够强。”
诡异的光道斜睨过橘红天际,夜晚停息。
第100章 韧说
“杰克?”
夏溯转过身,看着杰克的眼睛。
杰克没说话,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正是夏溯在白瑚军库看上那种,刀身呈月牙形,颜色如月光白净。杰克把匕首递到夏溯手里,低头看着她。夏溯端详着手里的匕首,而杰克端详着她的笑容。
夏溯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之前我看你一直盯着赫拉腰间的匕首看。”
杰克解释。
“谢谢,我很喜欢。”
夏溯把匕首插在腰间,看了又看。
“喜欢就好。”
杰克不自然的看向旁边,抬手搭在脖颈上摸了摸,语气略显僵硬。
夏溯仰起头,眼神里揪着一丝打趣的神情:“你从军库里偷的?”
杰克的眉目重新硬下来,用他那双蓝眸不断冲刷夏溯的脸庞。
夏溯也知道杰克沉默寡言的性格,笑了一下,扭头继续看玻璃外的风景。
其实夏溯的书房里摆着一把一模一样的小刀,是她从原宇宙带来的。再后来,如果她把每一个宇宙里杰克赠与自己的小刀全部收集起来,可以摆满一整个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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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气像是溃烂的皮肤粘着地球。刺眼的阳光将蝉鸣和呜咽闷在地表,构建出夏天。肆星此时依旧寒冷。这颗永夜星球的温度从未超过零摄氏度,没有风霜,单纯由黑暗携来的寒冷。
夏溯歇在专门为人类设置的休息室里,翻看着之前的角斗录像。灭琅十分贴心,为每一颗星球都准备了专属休息室,内里设置成与星球表面同样的温度,甚至连湿度都有调整。
自从夏溯穿越虫洞以来脑子再也找不回宁静。她的脑子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状态,失去挚友的痛苦吸附在头骨内壁,意识被持续不断拉扯向痛苦凝结成的内壁,根本无法安静。夏溯曾向安咎请教,安咎无论何时都携带着宁静的磁扬,令她向往。
“安咎,你是如何做到每时每刻都如此宁静?”
风吹打在夏溯脸上,视线被风拉出眼眶,变得模糊。安咎同样立于风中,身形丝毫不被干扰。风更像是他的磁扬,每一阵都刮的果断,围绕着夏溯。
安咎放下手中的长笛:“此身的性格并不由我。我能做的只有接受,将其释放至极致。导致一生命体不宁静的原因无非是恐惧或者愤怒。将这两者释放,转化为优势,方能重拾宁静。”
挂在腰间的剑鞘甚至比夜空还要黑。夜空尚且缀着星光,而剑鞘无一累赘,唯有黑。
夏溯认真思考了安咎的话。失去挚友的恐惧令她无法安宁,如若她利用这份恐惧,救下挚友,或许就可以重拾宁静。
就在夏溯一边思考安咎的话,投影无声播放着角斗录像时,有一个身影挡在了她面前。夏溯回过神,看着面前的人颇为惊讶。
韧紧紧盯着夏溯。夏溯的视线滑过韧的躯体,最后定格在他的脸上。韧变了许多。一条愈合的疤痕斜穿他的右眼,两个眼窝依旧空洞。
“晚上好,夏溯。”
“好久不见,韧。”
夏溯看着韧下意识回想他在原宇宙的结局。为了为地球探查铮铜星,与刃一同前往萨迦罗斯,直到人类和魄角开战两人都未现身。大概率是死在了萨迦罗斯,灵魂被献祭给了先祖。
“刃呢?”
韧和刃向来形影不离。
“她在看台上寻找绝佳位置呢。”
夏溯皱了皱眉:“没听灭琅说一会有角斗,是哪两个角斗士上扬?”
韧笑了笑:“你和我。”
韧的笑容转瞬即逝。两个漆黑的眼窝对着夏溯,他很认真。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挑战我吗?”
“没错。”
夏溯的确听说最近韧在角斗扬大杀四方,击败了不少颇有实力的角斗士。只是她没想到他会找上自己,毕竟他在地球就是她的手下败将,在原宇宙也没有挑战夏溯。
“我们走吧。可不能让你最心爱的刃等急了。”
夏溯很好奇什么赋予了韧打败自己的信心。
“离,方向的是夏溯!坎,方向的是韧!
自从夏溯称霸了角斗扬,离方向变为了她的所有物。只有她有资格迈入离,进入角斗扬。
雷克斯激昂的声音响彻角斗扬,很快被观众的欢呼声掩盖。夏溯走到角斗扬中央,抬头望向座无虚席的看台,灭琅也坐在专属包间里,兴致昂昂。她陡然发现自己作为要参战的角斗士,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扬角斗的人。
韧也踏入角斗扬。他仰头望向刃所在的看台,虽然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清,但他知道,刃就在那里,为他祈祷胜利。刃的目光追随韧,注视他站到夏溯对面,如同两人在地球时的第一扬角斗。
“昔日对手再次碰面!韧作为黑马选手,是否能完成夙愿,击败夏溯!”
韧与夏溯对视,他能感受到夏溯此刻的气扬发生了变化,和刚刚休息室内的夏溯判若两人。踏入角斗扬就意味着这个生命体甘愿为胜利承担死亡。
“三,二,一,开战!”
角斗扬陷入寂静。观众看着夏溯和韧都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目视彼此。直到观众席传来窃窃私语,夏溯动了。她快速挥出一拳,韧抬手,即将精准接住夏溯的拳头,临了夏溯撤回了这一击。她又挥出一拳,再次撤回。
经过两次试探,韧每次都能精准捕捉到夏溯的动作并作出反应,完全不像是一个失去双眼的角斗士。
“看来你已经完全适应了失去双眼的角斗。”
韧没有丝毫懈怠:“我之前就跟你说了,失去双眼不会成为我停止角斗的借口。我只会适应,再把失去视野转化为优势。”
视觉是人类最重要的感官之一。人类没有进化出不靠视觉生活的能力,更别提角斗。夏溯很难相信没有双眼会成为韧的优势。
“我拭目以待。”
夏溯第一次和韧角斗时还未获得背后的它,如今要想再次打败韧不成问题。但不可掉以轻心。夏溯记得韧的双手经过部位训练可以轻松捅穿人体,近战并非明智的选择。
夏溯想要拉开距离,却被韧识破。韧从所有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韧的皮肤经过改造,在皮肤中掺入了纳米技术,使得皮肤变得透明,达到隐身的效果。夏溯早就料到韧会隐身,也早就想好了应对计策。
不同生物汇聚成的吼叫将气氛烘托至顶点。在他们嗜血的目光下,夏溯的后背缓缓绽开。黑夜下流银的触手扒开皮肤,射向观众席下方的金属墙壁。触手捅进墙壁托起夏溯。
夏溯凌驾在空中,仔细观察地面。她此刻看不见韧,韧也碰不到她,双方僵持着。夏溯在等韧犯错暴露行踪,韧也试图耗尽夏溯的耐心,让她落回地面。
第101章 锈与沙
无呼吸式步法就代表隐去了破绽。经过没日没夜的训练,韧掌握了在角斗扬中隐去行踪的步法。肆星的天气十分平静,灭琅建造的巨大角斗扬挡住了大部分气流,因此角斗扬内部空气流动的速度很是平稳。
韧时常会在角斗扬的沙地上一站就是一天。就为了观察沙粒在不同气流速度下的细微变化。他会学习在每一种风速下的沙粒移动轨迹,复制到步法中,让步法与沙粒扬起的频率和方向融为一体,习得了无呼吸式步法。
经过多个宇宙的历练,夏溯懂得在角斗中保持耐心的重要性。她静静待在空中,同样不露任何破绽。现在她占领高地,只有韧着急的份。
刃站在看台最边缘,她虽然看不见韧,却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在沙地上移动。她在为韧祈祷,同时也在为夏溯祈祷,希望她的触手全部溃烂,跌入韧的领域。
韧眼看夏溯根本不打算下来,决定主动出击,就当作夏溯应下挑战的回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沙地上,没人注意到观众席下方的金属墙壁显现出凹陷。夏溯的身形突然不稳,两根触手被扯断。她反应过来要抽回触手防御时已经晚了。
韧爬上墙壁,扯断夏溯的触手,再猛地跃向夏溯。夏溯被撞向地面,她急忙用触手抵在胸前,阻止了韧的手插进自己的胸膛。
触手刺向韧,韧向后闪避,再突进,成功抵达夏溯身侧。他的右手后撤,侧腰带动肩膀,肘关节,大臂小臂,将整个手掌插进夏溯胸口。韧对于自己手指的硬度十分自信。在过去的角斗里他无数次用手插进对手的胸骨,将他们的心脏掏出。
韧的手指扎穿皮肤和肌肉,抵在了胸骨上。他不断加力,却还是未能捅穿夏溯的胸骨。韧暗觉不妙,想要退开时被她紧紧握住手腕。
“抓到你了。”
这是夏溯故意卖的破绽。她预测到了韧的行动,只要她允许他近身,他一定会扎向她的胸口。夏溯拥有谔知的骨骼,怎么可能轻易被韧捅穿。即使是韧的全力一击也只能在谔知的骨骼上捅出一个凹陷。
夏溯抓住韧的手腕,韧抬起另一只手扎向她的脖子,夏溯的动作却更快。臂刃划开韧的整个胸膛再是腹部,划出一道绽放鲜血的红痕。臂刃随着夏溯的动作上挑平着割进皮肤,将皮肤和肌肉分离,再将皮肤割下一大片。
大片皮肤混入灰沙,皮肤背面不带任何碎肉,可见夏溯极致的速度和臂刃的锋利度。韧的纳米皮肤被切下一大块,虽然其他部位可以隐身,但无法达成全身隐身的效果了。
皮被剥离肉的痛深入骨髓,韧却没做丝毫停留。他转动全身关节,将左手扎进夏溯的脖子。痛觉刺入脑子,夏溯用触手将韧抛了出去。她捂着脖子,向后退出两步。血液流出指缝,顺着她的脖颈淌进衣襟,与灰沙搅拌在一起。
窒息感缓缓包裹住夏溯,韧居然捅穿了谔知的骨骼,要不是夏溯侧头闪避的速度够快,韧的手掌将会横穿她的脖子,瞬间将其折断。虽然夏溯规避了致命伤,她的呼吸仍旧受到影响,大大降低了心肺功能。
人体的一切运动轨迹都基于呼吸,呼吸受损,夏溯的行动会畸形,她必须重新计算招式的可行度。
韧也不好过。他为了捅穿夏溯的脖子将手掌的力量加至最大,手指无法承受压力全部折断。左手五根手指全部扭曲,软塌塌的上下摆动。这一击击碎了夏溯的呼吸功能,不算亏。
夏溯重新调整呼吸,韧不准备放过这个机会,向着她突进。夏溯放出触手,触手在空中以诡异的角度曲折射向韧。韧在闪避的同时还要用手抵挡,无法近身。夏溯也得到机会喘息,她撤下捂着脖子的手,露出被贯穿的脖子。
五个窟窿连成一条细长的裂口,血液连带着碎肉从中滴出,甚至还能看到白色的喉管。夏溯深吸一口气,操控触手猛攻。韧被逼得向后撤退,直至被逼到角斗扬的另一层才堪堪停下。
夏溯收回触手,停在离韧三米开外的位置。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漆黑的眼眶流露不出任何情绪。夏溯收紧背部肌肉,触手插入沙地,再次将她托起。这次她没有升到空中,而是利用触手快速交替的速度在地上行走。
夏溯杀死此宇宙的自己后,它将此宇宙夏溯背后的它吞并。夏溯明显感觉到它的力量增强了。从前她一次性最多释放出十根触手,如今增加到了十三根。这十三根触手在地上快速交换,围着韧移动。
夏溯通过包围韧,和漂移产生的气流影响韧感官的判断,让他无法捕捉夏溯的方位。在这个基础上,夏溯开始射出触手。但是不管以多么刁钻的角度,或者意想不到的方位进行攻击,韧总能精准闪避,或是接住攻击。
夏溯意识到这个方法行不通,收起触手重新落地。她同时射出三根触手,只有其中一根是真的试图捅穿韧,另外两根只是障眼法。果不其然,韧还是精准无比的抓住了那根向他袭来的触手。这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完成,同时也证实了夏溯的想法。
韧真的将失去双眼进化成了优势。换做任何拥有视觉的角斗士,百分之八十的种族都带有眼睛,或是类似眼睛的器官,那他们一定会被视觉错觉所影响。
例如刚刚夏溯的超速移动。换做别的角斗士一定会被围绕自己的无数残影所影响。他们会紧张,大脑会混乱,不断猜测夏溯的攻击方向再被自己的疑心推翻。这会导致他们的心智不坚定,从而影响决策力。但是由于韧根本看不见,所以他不会被影响。
韧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待触手靠近。他完全信任躯体会做出正确反应,不会被任何事物影响,只有当触手真的威胁到了他的生命,真的离他只有毫米之差时,他才会动手或是闪避。
韧将本能开发至极致,不再需要视觉,也规避掉了视觉带来的判断失误。
韧没有眼珠的眼眶似乎将全身吞噬,他像是一个无神的物体立在角斗扬中。躯体前侧被夏溯划开的口子已经不再流血,留下一个竖穿胸膛和腹部的血痕。
每当夏溯呼吸,脖子都会跟着颤抖。经过刚刚超速移动她的心肺已经被耗尽绝大功能,现在只能尽量放轻呼吸,为之后角斗省些力气。
在多年的配合中夏溯发现它跟自己的状态是直接挂钩的。夏溯现在陷入缺氧状态,背后的它也愈加虚弱。她不准备打近身战。近身战不仅会加快氧气耗尽的速度,还得时刻注意韧的手。夏溯再次甩出触手。
韧放空意识,将身体的掌控权完全交予恐惧死亡的本能。触手笔直的刺向韧,最后关头,韧俯身躲过上侧攻击,再向右侧闪避躲开针对下肢的攻击。夏溯立刻收回触手准备第二轮攻击。韧感受到了身后的气流,右手攥成锥型扎进从身侧飘过的触手。
韧借着触手的力量踹向夏溯。
灭琅看向坐在一边的杰克:“你想必也很了解韧吧。毕竟你们是从同一个角斗扬,甚至是同一期角斗出来的角斗士。”
杰克的确观看了夏溯和韧在地球的初次对决。他没有关注过韧,他对败者不感兴趣。
灭琅看杰克不答话并不恼。他早就习惯了杰克沉默寡言的性格,只要他能打,其他的在灭琅眼里都无所谓。
安咎同样站在看台上,不管谁获得胜利,他都准备好了迎接挑战。
韧将夏溯踹倒,她脖子上的伤口被震裂,逐渐窒息。好在她此刻只需要面对韧的右手,她弹出臂刃抵住韧向着她心脏移动的右手。
夏溯突然丧失了双臂的掌控权,肌肉撕裂的痛振动身躯。
第102章 韧 睡一觉吧
韧的左手一下捅穿了夏溯的两只胳膊。韧在踹向夏溯之前从不用左右攻击,让夏溯误以为左手受到重创已经报废,从而降低她的警惕。在韧踹向夏溯时,他用右手强行把已经五指断裂的左手捏成锥型,成就了捅穿夏溯双臂这一击。
夏溯的双臂被控制,韧的右手朝着已经承受过一击的胸骨扎去,成功粉碎了谔知的骨骼。右手手指也被折断,韧顾不了那么多,使劲往夏溯胸膛里捅。手扒开一层层肌肉还有内膜,逐渐靠近心脏。
夏溯甚至能感觉到五根断裂的手指包裹住了她跳动的心脏。就在韧要将心脏拽出的刹那,触手动了。它绝不能让夏溯就此陨落。
触手反向刺入夏溯的胸膛,从背部隔开一道口子,进入心脏所在的心房。触手撕开韧的手腕,将他的手彻底和手腕分离。韧失去对手的控制,触手顺着手腕的断口处扎进手臂,顺着血管捅穿了韧的整只手臂。
夏溯控制另两根触手贴附上手指,形成锥型。触手将夏溯缓缓抬起,她压住韧的身体,两只被捅穿的手臂扎进他的胸膛。韧的左手被硬生生掰断,骨头发出脆响。夏溯的双手扎进心房,停在了心脏前。
刃原本觉得胜券在握,在看到夏溯渐渐扳过韧的身体时,她陷入了恐慌。她绝不允许韧再次死亡。
刃向后伸手,背部的皮肤和肌肉被切割开,一条金属脊柱显现。骨头拼接成的脊柱被刃握在手中,错位变换成一把狙击枪。狙击枪的驱动源是刃的大脑。每当刃的意识变得强烈时便会发射出脑髓子弹。
刃瞄准夏溯,她才不管角斗场的规则,不管韧会不会怪她,她都要保护他的生命。就在刃要扣动扳机时,夏溯停下了。
夏溯的双手停在了韧的心脏前。韧被她压在地上,没有眼珠的脸异常平静。
“刃还在等你。”
夏溯缓缓将手拔出韧的胸膛。
“夏溯获得胜利!又一匹黑马折损在她手中,没有任何角斗士足以媲美夏溯的实力!”
雷克斯见证了夏溯从无名小卒到名扬天下的过程,为她极力欢呼。观众同样给力,生物发出的嘶鸣捅破天际。甚至有生物向夏溯吐了一摊不明液体。在生物生活的星球上将胆汁吐出象征着臣服。
夏溯虽然战胜了韧,她的表情依旧凝重。
刃见韧没有生命危险,便把脊柱放回了体内。灭琅的医师团队迅速上场,将韧带去了医疗室。夏溯也退出了角斗场,朝着医疗室一瘸一拐的走去。她的脖子近乎断裂,每次抬脚脖子都会不受控制的上下摆动。
医师为夏溯治疗的过程中杰克就到了,他只是静静站在一旁。
“怎么了,杰克。你也是角斗士,这点伤对你我而言不算什么。”
虽然她这么说,可当医师真正缝合伤口时夏溯忍不住皱眉。
“我就想来看看你。”
杰克如此道。他真的只是在夏溯旁边站了一会就走了。
夏溯目送杰克离开医疗室,安咎的话在脑海中显现,如果她可以化痛苦为动力,是否能救回他们,重获安宁。
医师灰白色的脸贴着夏溯,照例嘱咐她注意事项。夏溯从未见过任何一名医师的真容,他们全都披着一模一样的外衣,罩着脸,麻利的为角斗士处理各种各样的伤口。
医师给夏溯上一遍防水喷雾。喷雾会在伤口表面形成一道薄膜,防止液体触碰伤口从而导致感染。夏溯在处理完伤口后去到了韧所在的医疗室。她敲响了门,听见刃温柔的声音让她请进。
当夏溯走进医疗室时,她的注意力原本在躺着的韧身上,又被刃吸引。她眼睛里的一闪而过的怨恨太刺眼,像是要溢出眼眶般。病床上传来动静,刃才立刻转身,把目光从夏溯身上移开。
夏溯倒也理解,毕竟她刚刚差点杀死刃的至爱之人,有点怨念也正常。夏溯停在病床前,刃没去理会她,小心翼翼的扶起韧。韧的胸口和夏溯一样被液体金属覆盖。由于两人的胸骨损坏过于严重,医师用液体金属复制了人体胸骨,安装在两人胸膛里,暂时代替骨骼。
韧的十根手指垫着夹板,但已经可以动了。他的手指经过部位训练,就是击打硬物粉碎手骨,再重建骨骼的过程,所以恢复的相当快。
韧探测到刃的磁场在波动,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给予她慰藉。
“你进步很大。”
“过誉了。”
在肆星寒冷的黑夜下还是遮挡不住这一对璧人的光辉。刃垂至腰间的长发和韧粗糙的短发像是拼成了黑夜的一部分,如同他们承载脉搏的血管相互纠缠。
夏溯看向刃,刃全然忽视了她的目光,忘我的盯着韧的侧脸。
“刃。”
直到听到夏溯叫自己的名字,刃才将目光恋恋不舍地移开韧,移到夏溯身上。夏溯仔细观察她姣好的面容。刃的眉眼富满柔情,完全不见刚见夏溯时的怨恨。她的五官甚至和韧有些相像。
刃的气质很微妙。她不是角斗士因此丝毫没有煞气,却也不如眉眼那般温柔。更多是一种静静的,凄厉的磁场。
韧见夏溯唤刃的名字,刃又迟迟不说话,立刻开口维护刃。
“夏溯,你还是那般强大。你已经赢得了角斗,就不要为难我的爱人啦。”
韧一说话,刃的注意力就被吸走,韧虽然在和夏溯说话,空洞的眼眶却对着刃。
夏溯没有说话,在心里默默计算可能性。她的视线定格在刃身上。刃展露着极其脆弱的笑颜,她的目光在韧脸上游离。
“韧死了多久了?”
医疗室内陷入寂静。刃和韧同时僵住。
“你在开玩笑吗,夏溯?我好好坐在你面前呢。”
夏溯的目光始终对准刃:“韧是什么时候死的?”
“韧,睡一觉吧。”
韧瞬间失去意识,头无力的耷拉在身前。刃接住他的躯体,把他轻轻靠在病床上。
夏溯和刃四目相对。刃的眼里全无爱意,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有你要保护的人,我也有我要保护的人。我必须确认你和你的仿生爱人不能构成威胁。”
夏溯面对刃的质问毫不退步,平静的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现在你才是我和韧的威胁。”
夏溯笑了笑:“我没心思打扰你们。再说,如果我真的想要你们死,刚刚就应该在角斗场里杀了韧,他怎么可能还能躺在床上和我们说话。不,韧早就死了。”
凄厉的恨意像是血液溢出刃的五官,她的脸逐渐扭曲,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扎向夏溯。匕首蹭过夏溯的脸,刃的双手被触手缠住,被狼狈的抵在墙上。她不断挣扎,想要用手去够背后的脊柱。
“我和韧只想一起活着。一起活着就好。有那么难吗!既然你有发誓要保护之人,就应该明白我的心情!”
刃的话刺痛了夏溯。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杀死韧,她不愿意拆散一对与自己拥有同样痛楚的伴侣。但是为了确保挚友的安危不会受到影响,她必须找刃搞清这件事。
第103章 悴螂国度
刃疯狂挣扎,她的手被扼制,便开始撕咬夏溯的触手。触手没被咬断,反而触手锋利的侧刃割破了刃的嘴,血液渗出牙齿,一滴滴落在衣襟上。
夏溯死死将她钉在墙上:“够了!我不想拆散你和韧,我只想确认你们没有威胁。”
“威胁?我们不想威胁任何人,即使想,也威胁不了你。对你来说我和韧只是两个可以被随时碾成肉末的蚂蚁。夏溯,你怎么能当着韧的面说出那句话。”
刃阴狠的盯着夏溯。
她绝不允许自己和韧的感情出现破裂。她根本不敢想要是韧知道他是被创造出的仿生人会发生什么。刃只能如履薄冰的守护这个秘密。
这个秘密一直被保护的很好,除了刃无人知晓。直到夏溯将手插进了韧的胸膛。韧作为最先进的仿生人全身都是由与人类一模一样的材质组成,除了他的心脏。为了达到死而复生的概念,心脏为了驱动其他肉质组成的脏器必须内含能源。因此,韧拥有一颗机械心脏。
心脏在人体内部被保护的很好,外观又与正常心脏一模一样,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小。好巧不巧的是当夏溯把手插进韧的胸膛内接近心脏时,触手也在。它的体质极为敏感,银色皮肤作为导体感知到了韧心脏发出的电磁。感知又从触手反馈回了夏溯脑子里。
夏溯直视刃的双眼。她拥有两颗黑色的眼珠,与她的爱人没有眼珠的眼眶一样漆黑。夏溯没有回答刃的问题。
“韧是什么时候死的。”
夏溯其实也有好奇的心理。是在第一次与自己交锋之前,还是之后?
当夏溯说出韧已经死亡的事实时,刃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韧是她亲手铸就的仿生人,拥有韧生前的所有记忆,和他的意识。他虽然给予了刃慰藉,麻痹了失去爱人的事实,但他的存在也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刃,她的爱人早就死了。
刃看出夏溯没有杀意,心情逐渐平复。夏溯把她甩到床边。刃紧紧抓住韧的手,即使他现在没有任何知觉,就是一个被关掉电源的机器。
刃僵硬的转过头,双眼像是由沼泽反刍的阴湿气息汇聚而成。
她直勾勾的盯着夏溯:“你在说什么呢,夏溯。韧就在这里啊。”
韧毫无生机的躯体靠在床上,头颅像是断掉般倚在她的肩膀上。
“韧。该醒了。”
韧的身体直立起来,瞬间恢复意识。
“你在开玩笑吗,夏溯?”
夏溯能感觉到刃的目光扒在自己身上。
“是啊,开个玩笑。不好意思了,韧。”
韧难得笑了笑:“无妨。只是可怜了刃,我怎么舍得离她而去呢,死亡也别想将我剥离。”
他下意识地抚上刃的脸颊。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擦。
夏溯自嘲般笑了一下。刃的目光都快把夏溯烧穿了,夏溯决定离开。
“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
夏溯退出医疗室,不禁感叹刃和韧之间的秘密。原宇宙她竟浑然不知韧是割仿生人这件事,刃瞒过了所有人,将这个秘密带去了萨迦罗斯,也葬在了萨迦罗斯。
夏溯还有些同情刃,她自己何尝不是在挚友面前与死亡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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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溯听着悴螂请求的话语,思绪飘向原宇宙发生的情节。本应该被献祭的帝王,和与无绪空间合体的悴螂。
“我们可不是注册过暗网的赏金猎人。”
悴螂阐述了请求,并向四人解释了为何他会找上门。
宿罗第一个质疑。他可没向暗网注册过赏金猎人。居住在肆星的第一周时宿罗曾去过暗网。暗网内部漆黑无光,更是寂静,他觉得甚是无聊,再也没去过。
“是暗网的工作人员向我推荐的你们四位。”
暗网。夏溯瞬间想到了什么。暗网专门收集情报,是由一整个种族编织而成的信息网。她为何不去暗网询问魄角的问题。
最后四人还是同意了悴螂的请求。来请求帮助的悴螂依旧是靖叶。
“事不宜迟,如果四位没有其他必须要做的事,请随我来。”
四人跟着靖叶登上悴螂的飞船。悴螂的飞船甚至也是绿色的,和他们的皮肤颜色一模一样。船体镶嵌着很多对鼓起的透明板砖,像是悴螂两颗凸出的眼球。飞船内部十分宽阔,上方吊挂着帘子用于分割区域。帘子上方吊着十多个长着吸盘的生物,缩在船舱顶部,专门拉着帘子到处跑。
果不其然,权臣也在。
“你们好。”
权臣挥了挥他尖锐的爪子。
“你怎么也在?”
宿罗头顶的绯云摆动了一瞬。
“怎么?不欢迎?”
权臣丝毫不怵宿罗。
宿罗逼近权臣,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靖叶缩到帘子后面,只露出两只眼睛。
夏溯拦在了两人中间:“你们要打也等到从悴螂的国度回来再打。何必急这一时。”
权臣歪头越过夏溯的肩膀看向宿罗:“是啊,靖叶还等着呢。”
权臣先一步低了头,宿罗被夏溯盯了好一会,终于妥协。五人终是相安无事的抵达了悴螂的国度。
此宇宙里依旧是老臣前来接驾。他和几人叙述了大致情况,带着他们面见帝王。
“你还带了帮手。”
帝王吊在铺满粘液的房顶。两颗鼓出面部的眼珠盯着站在下方的人类。她轻轻松开陷在粘液里的脚,坠向地面。帝王的躯体比普通悴螂要更加庞大,砸向地面的声响引得老臣矮小的身体震了震。
帝王走到六人面前:“既然如此,那就给我好好查。”
老臣领命,头压得更低。夏溯,杰克,安咎,宿罗,和权臣都没跪帝王。悴螂的瞳仁只有很细一个黑点,在白色的眼球里快速转动。帝王盯了人类好一会,才将他们遣散。
抵达悴螂国度已经是半夜,老臣将五人安置在客房中,明早再行动。这正合夏溯的计划。
黑影跃上城墙,翻进帝王所在房间的窗台。帝王看着坐在窗台上的夏溯,认出是自己刚刚接待的人类。夏溯以为她下意识会呼救,或是逃跑。但她只是站在从窗台,围绕夏溯背影透进的暗光里,一动不动。
“不去呼救吗?”
“既然你有胆量潜入我的房间,很显然你并不惧怕悴螂的实力。你我都心知肚明,呼救无用。”
帝王舒展着腔体下方的肢体,丝毫不显畏惧。
“想必你找我是有重要之事要告知。又或是,你想要我的命?”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午夜特有的慵懒。
夏溯翻进房间,窗台上两个鼓起的绿色膜片慢慢关闭。
“你说对了。我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帝王坐在了床铺上了。软乎的黏膜轻轻震了震。
“我洗耳恭听。”
“无绪空间很快就要攻向悴螂的国度。你们没时间了。”
帝王两颗凸起眼珠内的黑色瞳仁在暗光下缩了缩。
“你能精准预测还有多久吗?”
夏溯上前一步,走到床铺旁:“就这一两日。”
她缓缓贴近帝王,帝王的双眸跟着她的轨迹移动,似乎在思考夏溯的可信程度。
“你如何知晓此事?”
“我能预知未来。”
夏溯没必要把穿越虫洞这件事告诉帝王,于是编了一个理由,反正听起来一样荒谬。
第104章 万岁与一瞬
“预知未来?”
帝王突然上前,拉住夏溯的手。帝王腔体前端的两个肢体十分有劲,夏溯顺着她的力量坐在了她身边。
帝王抬起嫩绿的肢体轻轻抚摸夏溯的手臂。夏溯本以为帝王的肢体应该是柔软,光滑的,但当她的手搭在手臂上时,粗糙的掌心磨过人类肉色的肌肤,竟擦出一片红晕。
“既然你能预知未来,又找上了我,肯定是要为我占卜一下悴螂的未来。那请问,悴螂和无绪空间战争的结局如何?”
夏溯和帝王对视。
“无绪空间轻易击破了悴螂,但他们没有杀掉你们,而是与你们合为一体。悴螂的国度继续延伸了下去。”
帝王没再说话,只是一遍遍抚摸着夏溯的小臂。
“你就不好奇自己的结局吗?”
“我只需要知道臣民的结局如何,至于我自己的结局,我拭目以待。”
高频颤动带动的震荡波快速贴近夏溯。夏溯被帝王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帝王看着面前少女的脸有一瞬的扭曲,像是一抹转瞬即逝的微笑。银光爆破出夏溯的后背,八根触手升起,竖立在她头顶。
帝王震惊的看着被触手捆起来的惊蛰,只是一瞬她又回归了平静。夏溯把惊蛰拎到两人面前,惊蛰腔体上方的肢体被绑住,倒吊着呈现在帝王眼前。
“看来不止我一人会在半夜,翻进窗台,来面见帝王。”
触手上下动了动,惊蛰也跟着上下晃动。
夏溯凝视着帝王,帝王丝毫没表现出惊慌,依旧稳稳地坐在床铺上。
夏溯轻轻挥手,触手便绑着惊蛰转了一圈。就在惊蛰转到用背部面对两人时,夏溯发现他的脑后也长着两个鳍。悴螂请求夏溯五人协助调查的案件似乎水落石出了。
“我以为与帝王同期,拥有皇室血脉的悴螂全都死光了。看来并非如此。”
触手早就封住了惊蛰的嘴,夏溯要先从帝王嘴里听到真相。
帝王望进夏溯同样漆黑的眼眸,她感受不到杀意,却在夏溯的注视中逐渐窒息。夏溯知道帝王的聪慧,惊蛰从背后偷袭都未能制服夏溯,帝王想要从正面打过她简直是痴心妄想。所以帝王只能说实话。
“他是我假死多年的私生子弟弟。”
帝王看着夏溯,眼神从未落在过惊蛰身上。
夏溯点点头:“他是悴螂迟迟没抓到的凶手?”
夏溯利用原宇宙得到的信息推断出惊蛰就是凶手。无绪空间的靖叶曾透露凶手后脑长着两个鳍,老臣说只有身携皇室血脉的悴螂才有这个特征,但是所有与帝王同期,拥有皇室血脉的悴螂都死了。
恰巧被触手拎在面前的悴螂又是假死的私生子。显而易见,他是凶手。
夏溯得出这个结论后触手一松,惊蛰猝不及防落向地面。他在空中迅速调整平衡,平稳的落在了地上。
夏溯瞥向惊蛰,惊蛰的两颗眼球死死盯着她,那种多年沉浸在暗处,被血液覆满全身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清楚的知道惊蛰正在盘算如何杀了自己。
就在惊蛰的双手开始颤动,肢体收缩蓄势待发时,他突然一惊,瞬间收起戾气。帝王正扭头看着他,冷漠的目光令他怔愣,惊蛰不再敢挪动分毫。似乎很害怕帝王不带丝毫情感的注视。
惊蛰跪下,伏在帝王脚侧。
“所以潜逃在外的凶手归属于你。他在替你办事。”
悴螂没有眼皮,无法眨眼,帝王的瞳仁只是往上移了移。
“你说你可以预知未来,竟然没预知到谁是凶手?”
夏溯的确不知道此事。在原宇宙,所有悴螂都指认帝王是凶手,毕竟只有她脑后长着两个鳍。当然这是在不知道国度内还藏着一个假死私生子的情况。不过现在来看,帝王跟凶手没区别,毕竟凶手是听她的命令在办事。
夏溯见帝王怀疑,只是道:“预知能力总有限度。如果我可以预知整个宇宙未来所发生的所有事件,那活着岂不是很无聊,生命岂不是会变为痛苦。”
帝王浅浅一笑:“说的很有道理。你说无绪空间轻易攻破了悴螂,并与悴螂合体,我想你定是有阻止悲剧发生的方法。”
惊蛰原本低着头,听到无绪空间攻破悴螂时瞬间看向帝王。他很是紧张,帝王却毫不理会他的目光。
“悲剧?”
夏溯摇了摇头:“悴螂与无绪空间内的自己本为一体。重新合二为一难道不是美好结局吗?试想一下,如果你的身体被分为两半,上半身生活在原本的空间内,下半身却被逼迫到另一个空间内,两截身体各活各自的,岂不是很奇怪。悴螂也是一个道理。”
帝王从床铺上站起,圆润的腔体支撑起上半身,居高临下睨视夏溯。
“我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发生。你也没有办法。你只能接受生物的想要找回本体的本能,让你的臣民少遭些罪。”
惊蛰忽然上前,他想要起身,却因为太着急导致后端的肢体撞上地面,关节处瞬间出现一片淤青。
“帝王的结局呢?当无绪空间的进攻告一段落,她还是帝王,对吗?”
惊蛰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的结局。当他听到无绪空间攻破悴螂时,他只关心帝王的安危。
“她死了。她不愿意和无绪空间的自己融为一体,于是战死了。”
惊蛰跪倒在夏溯面前,绝望几乎要溢出凸起的眼球。
他的面孔逐渐扭曲:“我只要杀了所有无绪空间的悴螂就可以阻止这一结局是吗?只要把他们全杀光就好了。我已经杀了那么多悴螂,几十个,几百个,和几万个有什么区别!我只要把他们全部杀死就好了……”
他忽然又安静了下来。
“那我呢?我死了吗?死在帝王之前了吗?”
“没有。你最后剖开了帝王的身体,与她融为一体了。”
惊蛰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似乎想要拿手抠进眼球。他不敢想象帝王死在面前的场景,他宁愿自剜双眼,死前她之前,也不愿意面对她死亡带来的悲痛。
惊蛰匍匐在地上,他从未感到过如此无助。从前,他被打断过全身的每一块骨头,被遗弃,被侮辱,但他从未感到绝望。现在仅仅是听到帝王的结局,就令他崩溃。
惊蛰腰侧传来剧烈痛意,他狼狈的摔向一旁,哪有一个经常潜伏在暗处的凶手的模样。他的眼中迸发出阴鸷,在对上帝王视线的那一刻瞬间转化为平静。
帝王毫不怜惜地踹向惊蛰:“别像个落水狗一样趴在我的地板上。站起来,这是命令。”
她这一脚没有丝毫收敛力气,惊蛰不顾腰侧深入骨髓的痛,勉强站了起来。他想要跪在帝王面前,肢体刚弯向地面,又立刻直了起来。他不想再惹她生气,只能弓着腰低声下气的请求。
第105章 朕心已决
“你听到了吗?她说你的结局是死亡。求你了,我以亲情,以爱,请求你,跟我离开国度。”
惊蛰抬起手,他的手头一次不是因为准备攻击而高频颤动,而是因为他怕了。他怕帝王拒绝他的请求,执意赴死,把他自己留在世上。他试探着拽住她的手,整个腔体都在微微颤抖。
帝王甩开惊蛰的手,腰侧的剧痛使他差点摔倒。却因为帝王刚刚说过讨厌他趴在地上狼狈的样子,硬生生撑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的结局果真是死亡?”
她紧紧盯着夏溯。
“是的。你和他的结局都是死亡。”
惊蛰仿佛又多了一个筹码,他想要轻轻抓住帝王的手,手指在即将触碰到她翠绿的皮肤时僵在了空中。他的指尖带着窗外的丝丝凉气,代替自己触碰她的肌肤。惊蛰默默收回了手。
“就当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我请求你,我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你请求,和我一起离开国度,远离死亡。”
惊蛰自觉地想要跪下,跪倒在她面前乞求她的同意。可是一想到自己卑微的姿态只会引得她的厌恶,他只能惶恐的站着。
帝王看向惊蛰,这是自从惊蛰踏入房间内她第一次正眼看他。
“你以为你的存在能在我心里占多少分量?哪来的错觉让你觉得你的生死配得上我的犹豫。我的决定从不因不相干的人停留,你的价值连让我停顿一秒的资格都没有。”
惊蛰的世界在一瞬彻底崩塌。他以为自己忠心耿耿为帝王效忠那么多年,为她不下百次折断骨骼,手染血液,总能换取他在她心中的一丝分量。
被困在眼球内的瞳仁颤抖着,惊蛰也不顾帝王可能厌恶自己,径直跪在她面前。他其实是恨的。他恨帝王薄情,恨她居然连一丝感情都不愿意施舍给自己。但当他开口却变成了乞求。
“没事,即使我在你心中没有一丝分量,也没事。即使我的结局也是死亡,这都没事。只是你必须离开悴螂国度,你不能死,就当我求你。”
“我用我为你跳动的心脏乞求你,秋分,你能听到吗?”
焦急下,他唤出了帝王的名讳。惊蛰后知后觉,整个人愣住了,两颗眼球因恐惧颤动,盯着面无表情的帝王。帝王没有责骂他,他却愈加惶恐。惊蛰希望她这时能大骂自己,甚至打断他的肢体也没事。他最怕她一言不发,默默远离自己。
帝王看着夏溯,像是没听见惊蛰的呼唤般平静。
惊蛰对于帝王感情的幻象破碎。这份单纯只有利用的关系在他眼前被活剥。他想掐住她的脖子一遍遍质问她为何不爱自己,可又怕自己这份爱会令她厌恶。
帝王知晓死亡,依旧坚守阵地。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一走,那些大臣就会献祭阴性悴螂用于安抚无绪空间。她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惊蛰跪在帝王脚下,似乎只要足够虔诚她就会弯下腰,好好看一看他。他还在幻想她在意。
夏溯看着惊蛰这般卑微,帝王也丝毫不被动摇。
“其实你可以逆转死亡的结局,也不需要离开国度。你只需要接受和无绪空间融合,这对于悴螂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你不会死,悴螂也只是回到最初的原点。”
惊蛰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夏溯的提议上,他仰望着帝王,乞求她开口答应。
夏溯直视帝王森白的双眼:“我知道你对自身的性命没有留念。但我也知道你心系臣民,愿意为了他们一搏。既然和无绪空间融合已是事实,你何不避免悴螂的一次慌乱,让他们少些恐惧。”
帝王明白了夏溯的言下之意。她可以不顾性命,但她每时每刻都在牵挂国度的安危。
帝王蹲下,轻轻抚上惊蛰后脑的鳍。惊蛰感受到帝王肢体粗糙的触感,立刻向前爬了一步。她扶起惊蛰,他的恨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每当她施舍那么一点温情时,他可以为她忘却一切痛苦,为她效力。
“我最亲爱的弟弟。”
她的声音很温柔,消去了所有帝王的威压。就如同她刚登基,发现惊蛰为她铲除了所有竞争对手时的语气。惊蛰沉沦在她的抚摸下,她的声音像是为他量身定制般柔和,将他彻底捕获。
“我记得你和我叙述过一份复杂的情感,告诉我,我的决定是对的。”
惊蛰凝视她的眼睛:“负面情绪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当你从那群悴螂手中救下我时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而当我杀死无绪空间的自己,负面情绪第一次涌进身体时,我感受到了你给予我的生命终于变得完整。”
他拼命想要证明无绪空间与悴螂结合的可能性。只要她不死,他什么结局都可以接受。
帝王抬手停在惊蛰的脸边,他主动歪头蹭了上去。
“我明白了。”
帝王的目光定格在惊蛰脸上。惊蛰努力掩藏眼里的贪婪,却还是被她一眼道破。
“在国度混乱之前,我想请你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惊蛰下意识要臣服在她脚下,被她紧紧拉住。
“帮我解决掉今日在堡垒中最力挺献祭之人。”
帝王松开惊蛰的手,走到床铺正对面的墙边。她伸手,用手掌快速震动发出的震荡波撕开绿色薄膜。她从中取出一枚手掌大小的六边形薄片。帝王的手掌包裹住令牌,轻放在惊蛰手里。
惊蛰看向令牌,又抬头惊讶地看向帝王。
“这枚令牌就是皇权。有了它,你不再是私生子,而是极致权力的拥有者。没有悴螂可以再羞辱你,质疑你,再折磨你的肉体。”
惊蛰死死握住令牌,仿佛这枚令牌代表着帝王的在意。
帝王收起眸中的怜悯,挥了挥肢体,又坐回了床铺上。惊蛰朝窗台走去,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没能跨出窗户。
“我已经答应了我们的人类朋友接受与无绪空间融合的结局。为了让我的臣民少些痛苦,一切都是值得的。”
惊蛰似乎很是犹豫,迟迟不肯离开。他感觉什么东西正在流逝,坐在床铺上的帝王只是像往常那样俯视着他,一切如常。
“还不快去。”
惊蛰向来视她的命令为生命的目标。他最后恋恋不舍地望向帝王,跃下了窗台。
房间内只剩下夏溯和帝王。
“我很感激你对悴螂所做出的贡献。”
夏溯摇头道:“别感谢我。帮助悴螂不是我的目的,只是我达成目标的过程罢了。”
帝王依旧坐着,床铺开始融化,化作液体流向地面,筑起一座王座。不管是在王座上,还是床铺上,她始终保持那一种坐姿,肆意而又自信。
夏溯翻出窗台,用触手交替扎进城墙用于移动。她回到了堡垒旁高塔内的房间。她和帝王达成了共识,第二天一早,悴螂的国度将会回到起点。
帝王坐在房间内,看着透进窗户的暗光一点点挪动。她站起身,走到窗户旁。她轻盈的跃过窗台,利用双手震动的锋利度插进城墙。她感受到了暗夜呼啸的冷风,当她仰望天空,锥型云雾刺进双眼。
帝王首次感受到了夜晚的禁忌。内心逐渐贴近那个为了见自己的一面,每天半夜爬上城墙,经受寂静和寒风打磨的私生子弟弟。
高墙如同一块巨大的阴影切割开地面,帝王躲过由负面情绪浇灌的藤蔓,站在了洞口前。如同多年以前的姐姐,她一步步走进了通往无绪空间的通道。
与熟知的国度一模一样的景象映入眼帘。高耸的雕塑几乎要压破帝王的眼球。锥锤扎进雕塑的躯体,一点点削掉它原有的形状,重新塑造为悴螂悲痛的样貌。
一座雕塑瞬间捕获了帝王的视线。在其他所有雕塑都呈现极端痛苦之态时,唯有那座雕塑立的安宁,两个悴螂完全相拥,石躯仿佛要被彼此双臂的力量碾成碎块。
帝王不自觉向着雕塑靠近。就在她离雕塑仅有一步之遥时,她的躯体突然被甩飞。
上百个悴螂涌出房门,化作一片蠕动的绿色肉体向着帝王逼近。帝王被甩飞后在空中用肢体调整平衡,有惊无险的落回地面。
成群悴螂的视线全部定格在帝王身上。他们最纯粹的本能撞击胸膛,驱使他们向着帝王冲去。无数锋利的绿色肢体够向帝王,他们的双手止不住的颤动,化为最为尖锐的利器割向她的躯体。
第106章 有情众生
帝王跃起,腔体下端的四个肢体分裂,分别踹向悴螂。她的肢体富有力量,关节经过改造变得极为坚韧,速度快到气层都即将被捅破。悴螂被踹飞,压倒身后一大片悴螂。
肢体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动,帝王回身,用早已震动多时的双手捅进从背后袭击的悴螂体内。她抓住悴螂的骨头,将他的尸体拎起,挡住其他悴螂的攻击。
绿色的碎肉像是破裂的绿叶拂过脸庞,悴螂用手捅向帝王,被她用尸体抵挡。帝王被彻底包围,她将手中的尸体甩到地面,撕扯开尸体的胸腔,把手没入肉里。紧接着一拔,两根滴着血液的骨头被她攥在手里。
悴螂胸骨最下端的两根骨头极为尖锐,帝王将其取出,刺向周围的悴螂。悴螂一拥而上,他们根本不顾被刺穿的躯体,踩着对方的尸体扑向帝王。帝王拿着骨刺从下到上扎穿悴螂的下巴,另一只手划过另一个悴螂的双眼。
帝王被团团包围,悴螂震动的肢体划破她的胸膛,血液飞溅,她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其他悴螂的血。她抓住一个悴螂的手,另一只手穿透他的肩膀,将整只手臂撕下。
翠绿灌满帝王的眼珠,眼前划动的肢体被她接住,再撕碎。腹部被捅穿,血液漏出腹腔,组成消化系统的内脏涌出窟窿。帝王用双手将悴螂的头颅撕成两半,奶白色的脑物质糊满了她的脸。
悴螂相互推搡,最前端的悴螂被压倒在地,在地上一点点向前蠕动。帝王腔体下端的肢体被抓住,她刚要俯身捅穿悴螂的躯体,上半身又被勒住。
两个悴螂绕到帝王身后,用手削掉了她的后脑皮层。奶白色的脑物质近在咫尺,悴螂变得更加热烈,用手伸进帝王的头颅,掏出一把脑物质,放在嘴边吮吸。
帝王猛地挣脱悴螂的压制,旋转,用肢体踹开周围的悴螂。悴螂捧着脑物质津津有味的吮吸,不放过任何一滴,甚至伸出暗绿色的器官舔舐手掌。
悴螂久违的感受到了快乐。快乐冲刷过肉体,刺激大脑更加疯狂的想要靠近帝王。悴螂被这一点饱含快乐与幸福的脑物质感染,他们不再拘泥于帝王,越过她的躯体,奔向通往悴螂原本空间的通道。
帝王抓住悴螂的肢体,硬生生将其扯掉。她努力阻挡悴螂的脚步,腹部和后脑不停漏出的血液在不断削弱她的力量。很快,悴螂抵达了通道前,他们涌进悴螂的国度,准备重新变得完整。
悴螂登上悴螂国度,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温暖的气息。他们成群奔向城市,蠕动的躯体将街道完全覆盖。他们追寻生物的本能,撞开大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
霎时间,国度内充斥着恐惧的嚎叫。悴螂寻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他们看着另一个自己脸上洋溢着幸福,内心的怨念达到了顶峰。他们扒开另一个自己的皮肤,再是肌肉,把内脏掏空。再将自己的躯体塞进另一个自己空荡荡的躯体内。
权臣被吵闹声惊醒。他扒开由鼓起绿色膜片筑成的窗户,俯视国度的全貌。街道上尽是涌动的悴螂,和被掏空的绿色躯体。
权臣立刻意识到时机已经来临,他必须现在动手。他跃下窗台,展开肉翅,骨刺扎出脊柱上的皮肤。权臣飞向高墙,降落在通道附近。他杀出一条路,逆流而上,走入无绪空间。
一半悴螂已经进入了悴螂原本的空间。权臣看着一群悴螂围绕在什么东西旁边,他拍动翅膀再次飞起,望向乌泱泱悴螂中央。
帝王一人抵御着几百个悴螂的攻击。她腹部的血液近乎干涸,一截粉色内脏卡在被捅穿的窟窿内。脑后的伤口还在缓缓滴着脑物质。权臣很难想象受到如此重创的帝王还在奋力搏斗。她的肉体按理来讲应该已经宣判死亡了。
悴螂的双手还是掐住了帝王的脖子。她在最后时刻还在奋力用肢体捅死身侧的催琅。随着血管被撕裂的声响,帝王的头颅被扯下,被悴螂捧在手心。悴螂把头颅砸向地面,趴在地上吮吸流淌出头骨的脑物质。
悴螂扒开帝王嫩绿色的皮肤,挖出所有内脏,争抢着要钻入她的躯体。她的尸体被践踏,头颅被粉碎,失去了悴螂的轮廓,化为一滩肉泥。
帝王从未想过苟活。她可以为国度着想,让无绪空间与悴螂融合。但是她自己绝不会接受合体。她如果这么做就意味着从前阴性悴螂的献祭全都失去了意义。帝王这么多年来的坚持变为了笑话。
只是因为悴螂的祖先想要永享幸福,所以献祭了那么多阴性悴螂。这一切本来就违背了生物的本性。此时此刻,历史的最后,两者还是合为了一体。这让这么多年的献祭沦为笑话。
帝王同时唾弃自己,这么多年来她靠向无绪空间传输负面情绪从而达到稳定,才能从阳性悴螂的围剿中存活。还有减淡对于姐姐撕心裂肺的思念。如果她和无绪空间的自己合体,她会疯。
帝王要让整个国度都铭记这位第一任阴性悴螂帝王。因为她明白,任何关于自己的诟病都会成为未来压死阴性悴螂的借口。所以她要伟大,她要完美,才能为后代撑起希望。
秋分要让所有悴螂知道,振奋,同样是极致的力量。
恐惧,眷念,这两个情绪在死前闪过帝王的脑海。她爱过惊蛰,可是儿女私情,怎能与这些相提并论。
权臣目睹帝王被分尸的全过程。这撼动了他的心。当他真正目睹一个生命愿意用死亡成就意愿时,他自己的生命好似也成为了成就的牺牲品。
“心怀自由之人不该被生命束缚。巨大的代价可能会让你忘却止步,但是,你的肉体,你的每一次心跳,都在为未来可能拥有的自由搏动。”
诺娃森白的声音飘过耳旁。
“现在依旧不晚。你可以放弃灭琅的嘱托,遵循内心。”
权臣的两双眼睛被白色烟雾覆盖,诺娃化作的冰凉气体环绕住权臣。
权臣的心脏在这刻开始真正跳动。为自我跳动,为自由跳动。
犄角上的眼珠捕捉到了身后飘来的血雾。权臣回身,发现空间已经被撕裂,熟悉的血雾飘出裂缝,贪恋的抚过他的脸侧。权臣有一瞬的震惊,但只是一瞬。他已经习惯了灭琅的全知,他不会放过任何为自己搏得利益的机会。
权臣刚刚开始跳动的心脏缓缓停止。诺娃白色的手抓住权臣的胳膊,眼里尽是悲悯。她明明为权臣争取了通往的自由的通道,但随着空间撕裂,这条通道也随之关闭。
权臣不敢去看诺娃失望和怜悯的眼神,他好似又被关回这副由灭琅拼接的肉体内。别无选择。别无选择这个词成为了枷锁。成为了因恐惧而拒绝争取自由的代名词。
石人跃出裂缝,砸向地面。他们坚硬的躯体悴螂无法用双手捅破。即使被捅碎,石块也会重新进行堆砌。将近两百个悴螂被一波波抓回灭琅的角斗扬,权臣在旁边看着。他的每一根血管都在膨胀,胸膛内的血浆在尖叫,但他只是看着。
他别无选择。
第107章 春秋有别
悴螂的大脑在膨胀,颅骨近乎要被顶破。所有情绪像是要破出面孔,两颗凸起的眼珠仿佛坠出了翠绿的眼眶。
绯红色的发丝缓缓飘动。宿罗靠在窗台边,俯视全城。他看着悴螂被开膛破肚,内心毫无波动。
悴螂的吵闹声早就把夏溯,杰克,安咎,和宿罗吵醒了。经过一番商讨,四人都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悴螂的命运。他们本为一体,不需要去干涉。
一根根锥形云雾退去,暗色天际渐渐发亮。悴螂的国度彻底平息。一夜间无绪空间变为虚空,悴螂回到了出生时的原点,再次合二为一。
当惊蛰发现无绪空间的悴螂进入国度时已经晚了。他甩开手中大臣的尸体,大臣的头颅砸向地面,头骨碎裂。惊蛰的视线变得模糊,恐惧爬满头骨,刺痛大脑。他跌跌撞撞的跑向通往无绪空间的通道。
惊蛰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一切感官被剥夺,只有心脏在被秋分牵动。他进入无绪空间,看到的是满地悴螂的尸体。被扭曲尸体包围的是秋分被掏空的尸首。
被牵动的心脏瞬间停止跳动。支撑着腔体的肢体跪向地面,喉管堵塞,惊蛰摔向地面。悲痛将他彻底吞没,他能感受到胸膛在颤抖,在抽泣。惊蛰想要重新站起,肢体却再次摔向地面。
惊蛰不再奢望站起,只能拿手扒着地面,一点点挪向秋分的尸体。快一点,再快一点,指尖被碾碎,他却感受不到一丝肉体的痛觉。他推开一具具悴螂的尸体,被撕裂的肉块滚落尸堆,砸向惊蛰。
惊蛰被尸块淹没,他早已习惯被血浆和尸体包围的日子,此时的他却无比恐慌。双手开始震动,惊蛰撕扯开肉块,终于抵达了秋分身侧。
秋分的尸体面目全非。脑后的鳍被撕掉,腹部的皮肤和肌肉全部绽开,腹腔内的脏器被全部挖空。惊蛰摆动瘫软的肢体,在血泊里蠕动。他伸出双手,手臂内的骨骼都在颤抖。
指尖停在了秋分嫩绿的皮肤上方。惊蛰没有触碰秋分尸体的勇气。他收回手,猛地扎穿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惊蛰的手陷进眼眶,鼓起的眼球渗出血液。他曾说过,宁愿自剜双眼,也不愿意看到秋分死去的模样。惊蛰畏畏缩缩的注视着秋分,又突然抱住她的尸体。他终于可以放肆拥抱秋分之时,却是她死亡之时。
清脆的响声传来。惊蛰看向地面,发现是抱起秋分时蹭掉了挂在腰间的令牌。他刚从秋分手里拿到这枚令牌后,就刺进了侧腰的皮肤里,与血肉牵连。惊蛰缓缓拾起令牌,翠绿色的薄片被盛在沾满血迹的手掌上。
惊蛰紧紧握住令牌,秋分柔软的尸体躺在他的手臂上。他看向秋分的双眼,她的眼珠早已溃烂,一只眼睛被挖出。惊蛰这时才明白秋分交给他令牌的真正意义。
秋分用她遗弃的皇权,为后代阴性悴螂铺出了最后一条路。
惊蛰的躯体在颤栗,他不知是因为自嘲的笑声,还是抽泣。他原以为秋分交与他令牌是在表达爱意,但现实将他彻底震碎。他此刻多么希望自己蠢笨,不能揣测到秋分遗愿。
但秋分太了解惊蛰了。她清楚他的汹涌爱意,将其压榨,加以利用。惊蛰果然没看错秋分,她的确是一个完美且伟大的帝王。
惊蛰死死握住令牌,六边形薄片的角刺进手掌,他回到了悴螂原本的空间。
天空仿佛在慢慢褪色,被恒星的光芒冲刷,化作温暖的黄白色。街道被血液覆盖,悴螂全都缩回了居民楼内,试图消化和适应新的情绪。
光芒照射在惊蛰翠绿的脊背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光芒的触感。恒星发出的柔光一遍遍抚摸他的脊背,就像是秋分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抚摸他脑后的鳍。
惊蛰为了给秋分效命,白天基本都封闭在无绪空间内。无绪空间虽然和原本空间的样貌一模一样,可是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像是汇聚了所有无绪空间悴螂的怨念。惊蛰只在午夜时分会回来,杀死一切胆敢阻挡秋分脚步的悴螂。
堡垒依旧伫立在国度右上方。惊蛰作为私生子从未从正门进入过堡垒,今时今日,堡垒内空无一人,他猛地推开大门,向着王座走去。
王座没有呼吸,更没有心跳。它只是无声的站在那里,权力的光辉不断向外溢出,流淌至惊蛰脚下。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变轻,走到王座旁边。
被自己的折断的手指抚上王座,惊蛰跪倒在王座前,想象着秋分坐在王座上的样子。惊蛰吻向王座,他好似能触碰到秋分的体温,能重新拥抱在王座上肆意伸展肢体,无所畏惧的秋分。
惊蛰从短暂的温情中抽离,他找到那个被踹烂一只眼睛的悴螂,把她领到了王座旁。惊蛰此时也失去了一只眼睛,脓液滴落眼眶,在地上留下一条痕迹。
等大臣调整好体内的情绪,拖着颤颤巍巍的身体进入堡垒面见帝王时,发现王座上的悴螂不再是秋分,而是秋分在高墙外拯救的另一个阴性悴螂。
所有大臣议论纷纷,质疑声越来越大,直到惊蛰迈入光亮。他的一只眼球被捅破,手指折断,浑身血浆,从外形上震慑住了大臣。
惊蛰展开折断的手指:“帝王已死,她将灵魂与肉体全部奉献于悴螂。现在,让我们恭迎新的帝王。”
惊蛰的话语掷地有声,大臣却沉默了。紧接着,他们开始吵嚷,质疑新的帝王。他们已经受够了秋分这个阴性悴螂的统治,他们坚信只有阳性悴螂的拖尾才有用处。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阴性悴螂不该,也不配成为帝王。但是这是旧王的遗愿。”
其中一个大臣走上前,与惊蛰对峙:“我们怎么知道你不在说谎?旧王已死,你的话死无对证。”
“死无对证?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惊蛰露出手中的令牌,大臣一片哗然。令牌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秋分将令牌交与惊蛰,根本不是在表达她在意。而是让他代替自己,封一位阴性悴螂为王。
大臣看见这枚令牌噤了声。谁手握令牌,就相当于手握皇权。
惊蛰见此不由感叹秋分的能力。她将自身的死亡最大利益化,利用惊蛰守护了阴性悴螂的地位。
“如今无绪空间的悴螂与我们合为一体,也不再需要献祭。我们失去了传输负面情绪的优势,阴性悴螂的拖尾却拥有振奋精神的能力。你们最好想清楚,现在阴性悴螂的能力,可比能达成精神污染的阳性悴螂要高得多。”
大臣不再反驳。他们虽然常年压榨阴性悴螂为瘾,但是他们明白惊蛰说的话是正确的。国度在秋分的治理下的确井井有条,最具有争议的献祭现在也不需要再考虑,大臣们也算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惊蛰陪着新王面见了大臣,大臣退下后,夏溯五人走进了堡垒。
惊蛰看向夏溯,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感谢了五人对悴螂的帮助,并赠与他们宝物作为纪念品,然后好生送回了肆星。
第108章 凝视暗网
“什么嘛。我们才来了悴螂的国度一天,说赶走就赶走了?”
宿罗靠在玻璃旁怨声道。
夏溯走到宿罗对面:“你也不是没看到悴螂经历的事,他们现在没精力管我们。”
宿罗头顶的绯云晃了晃,意图去烫夏溯的脸。夏溯稍稍躲闪,宿罗又朝她眯了眯全黑的眼珠。
惊蛰本不想独活,但他更爱秋分。他为了实现秋分遗愿,扶持现任帝王前进了数十年。再后来,他逐渐苍老,回到了无绪空间。
惊蛰打开陈旧的房门,捧起坐在王座上的秋分。秋分的腹部被缝上,断裂的骨头也被重新接好。她此刻如同活着般端坐在王座上,而惊蛰也和从前一样伏在她脚边。
这么多年来,惊蛰一直精心呵护着秋分尸体。还为她打造了和堡垒内一模一样的王座。
“久等了,我最亲爱的秋分。”
惊蛰双手轻轻抱起秋分的尸体,带着她来到了雕塑脚下。这座雕塑正是年少时惊蛰所雕刻的。他那时希望自己能和秋分永远相拥,这个愿望现在也不曾改。
高耸的雕塑挡住了所有光芒,惊蛰抱着秋分坐在了阴影里。往日,他总是喜欢靠在象征着秋分的雕塑上,痴恋的一边又一边抚摸她的脸颊。现在他终于可以切实的摸上秋分的脸。
“你害的我好惨啊,秋分。好惨……”
“先是假死为你铲除所有皇位的竞争者,再是成为整个国度唾弃的杀手,甚至你死了都不放过我。还要利用我,为你的接班人效力。你好狠的心。”
“我怎能不恨。我恨死你了。”
惊蛰的手指自从折断后就在关节处留下了褐色的伤疤。他用指尖划过秋分丝毫不显腐烂的手臂。
“为了补偿我,我惩罚你永远陪在我身边。即使你死了,我也不会让你的肉体腐烂,我会禁锢住你的灵魂。你休想离开我。”
他恨她,可又不是不爱了。
惊蛰终于可以完整的拥有秋分,即使是一具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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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返回肆星,权臣和宿罗回到了角斗场,杰克和安咎返回了地球。夏溯则拜访了一趟暗网。
夏溯打开硬壳雕刻成的车门,给涡壳龟付了小费后走进暗网。暗网处于角斗场的正对面,整个区域被浓雾笼罩,能见度极低。夏溯在雾中缓慢移动,雾异常粘稠,她像是蹭过一截狭窄黏糊的食道,鼻腔里都是霉菌古老的气味。
暗网逐渐显现在眼前。浓雾凝结成黑色的膜,像是某种巨兽的胎衣鼓成一个圆球。夏溯径直走向黏膜,脸几乎要贴在黏膜上脚步也未停止。夏溯整个人贴了上去,被黏膜快速吞没。
夏溯突破阻力,将双臂拔出黏膜,每一处皮肤都在被拉扯。她奋力向前走,身体这才慢慢与黏膜剥离。夏溯抹掉脸上粘的黑色粘液,向着暗网中央走去。
暗网内部没有任何光亮,黑色是视野内唯一的色彩。黏膜软乎乎的触感贴着夏溯的脚,令她的膝盖无法发力,只能慢悠悠地走。暗网形如虚空,无声无色,只有中央摆着一个柜台。
夏溯好不容易走到柜台前。她见没人前来接待,于是向着柜台后望去。一张人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夏溯把探出的半个身体撤了回去。人脸下方接着一摊肉色的液体,像是喷泉顶着人脸越长越高,直到长到能够俯视夏溯的高度。
液体幻化为人类的躯体,向夏溯挥了挥手。夏溯警惕的盯着眼前冒充人类的生物,并没有回应她。她一点也不气恼,像是早就习惯了被这样看待。
“你想要获取魄角的信息。”
她的声音与人类女性无异,面无表情。她说话的语气明显是陈述句,没有过问夏溯的意思。
不等夏溯说话,暗网就开始了运转。面前生物的头颅突然裂开,准确来说是肉绽成了四瓣,露出内里层层叠叠的脑物质和齿环。一根绳子从黏膜顶部垂下,连接上生物的脑物质。
暗蓝色的光亮从生物脑后扩散至整个黏膜。光亮闪动的频率像是呼吸,所经之处照射出类似集成电路的纹路。光亮先是向外抒发,再向内传播。夏溯面前的人脸融化出一个巨大的洞,一块黏膜制成的板子被一点点呕出喉咙。
黏膜板打印完毕,生物从嘴里将其掏出,整齐卷好,递给夏溯。夏溯握着黏膜板刚想说话就被打断了。
“你所需要支付的报酬为三百万无机币。”
肆星流通的货币名叫无机币。形态为可折叠的液态金属片,金额越大展开后的面积越大。金属材质防腐蚀,耐低温也耐高温。面值通过印着金属片左下角的磁性编码动态调整,适应浮动的汇率。
夏溯早已准备好无机币,她将三个一百万的无机币放在手心,轻轻一握。无机币撞向彼此融为一体,变为了一个三百万的无机币。这也是使用液态金属锻造无机币的优势,可以随意整合金融。
夏溯伸手递出无机币,生物却不接。夏溯看着生物脸上大开的洞意识到了什么,将无机币掷了进去。洞重新融合,生物逐渐融化,瞬间消失在夏溯眼前。她什么都没来得及问这次拜访就结束了。无论她怎么呼唤,都没有任何生物再露面。
夏溯拿着黏膜板回到了角斗场,她找到一个没人的休息室将其展开。黏膜板感知到夏溯的触碰,发出光亮。光亮照映出文字,甚至被贴心的翻译成了人类的语言。
夏溯仔细读了一遍黏膜板上的信息,虽然让她更加了解了魄角,可是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不能解释为何女皇能在上一个宇宙提前知晓夏溯要来杀死自己,于是先一步派出魄角杀了地球上的杰克,安咎,和宿罗。也不能解释女皇为何非要杀死他们。
黏膜板上提到了魄角的胜景,就如同堡垒里的壁画一样辉煌。描写了他们的钳子,甲壳,璀璨的眼珠。拱桥似的建筑,地面流动的绿色液体。和夏溯见识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异样。唯一一处疑问便是黏膜板上没有提及关于放射性白光的信息。
夏溯没有气馁而是思考了暗网的真实性。于是她去拜见了灭琅。夏溯敲响了灭琅的屋门,却没人应答。没有角斗时灭琅一般都窝在自己的书房里,吸着烟斗翻阅之前的角斗,要不然就是在角斗场看焰焰撒欢。
刚刚夏溯路过场地的时候没看见灭琅,书房里也没有。正当夏溯疑惑,灭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了。
“夏溯,久等了吧。”
灭琅走到夏溯旁边,挥手遣散了石人保镖。
夏溯抬脚躲过灭琅拖地的袍子:“没有,我也刚到。”
“请进。”
灭琅打开屋门,领着夏溯坐在了沙发上。灭琅的沙发是由带有韧性的石块堆砌而成,他热衷于到各个星球收集宝石,再镶嵌到沙发上。
灭琅打开珍藏烟斗的石柜,精心挑选一会要抽的烟斗。每次在谈话或是观看角斗前,他都会挑选相对应的烟斗,这对他来说异常重要。最终,灭琅挑选了一个由不明生物胎衣制作而成的烟斗,胎衣内部隐藏着类似于珍珠的白色圆珠,若隐若现。
夏溯耐心等着灭琅挑选完烟斗,坐在她对面。
第109章 造物主
夏溯扬起一个微笑:“年事已高?我瞧你实力依旧,灭琅。”
灭琅吸了一口烟:“言归正传。你找老朽所为何事?看上了哪个角斗士,想与他一战?”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是想来问你关于暗网的事。”
灭琅没有说话,惬意的吐着烟圈。
“你作为肆星五大区域的掌管者之一应该对暗网颇为了解,我想请教一点事。暗网是由什么生物组成?如何从各个星球获取信息?”
灭琅刚想说话,就被夏溯摁了回去:“别担心,我肯定不会白从你这套信息。我拿我和韧初次角斗的录像作为交换怎样?”
灭琅满意的点头:“不错。”
夏溯和灭琅口中的录像并不是平平无奇的视频,而是可以在现实世界构建出一个完整虚拟扬景的载体。在没有角斗时,灭琅经常将往日的录像投射至角斗扬,一比一还原角斗的过程。
“暗网是由一整个种族建立的信息网。他们拥有可塑性皮肤,可以塑造成任何生物潜藏在各个星球内。他们从来不会去主动陷害任何星球,单纯靠着信息交换的报酬度日。”
“老朽曾拜访过暗网,探查出暗网所处的黏膜内部印着电路和接口,将暗网工作人员的意识连接以便于传递信息。他们的头骨可以分成四瓣,后脑内壁长着接口。”
“当有生物穿过黏膜,黏膜会发送一股电流吸取生物脑内所想的需求。是不是在你开口之前暗网的工作人员就已经知道你想要获取的信息了?就是这个原理。这就是暗网的大致情况了。”
夏溯问:“这么说的话,他们岂不是想从我们脑子里提取什么就提取什么。”
灭琅换了一只手拿烟斗。胎衣粘在石块组成的手指上,需要用力才能拔下。
“如果真是这样就没有生物愿意再去暗网了。暗网之所以可以提取你的所需是因为在抵达暗网前,你的脑子就在不停提示自己一会要获取的信息。这种不断暗示会形成一股强烈的意识电流,可以被轻易捕捉。但其他埋藏在脑子里的信息就不会。”
灭琅抽着烟,等着夏溯继续提问。
“你和暗网走的很近吧。”
夏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灭琅。
灭琅咳嗽了一下,嘴里崩出几颗小石子:“老朽的确拜访过暗网,但角斗扬和暗网的服务群体并不会产生冲突,老朽自然无需和暗网较劲。”
答非所问。夏溯明明问的是灭琅自身和暗网的关系,他却扯到了角斗扬的效益。
“当然。在你所知的范围内暗网除了售卖信息还会做别的交易吗?”
灭琅思考了一下:“别的交易?老朽从未听过。不过只要无机币到位,肆星上的所有生物均会听你差遣。”
夏溯知道灭琅没有告诉她实情。灭琅永远有所隐藏,这也是他能登顶肆星的原因之一。手握秘密才能出其不意。不过夏溯的猜测已经差不多成型了。
灭琅早就盯上了陷入混乱的悴螂国度。他买通了暗网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在靖叶前去暗网寻找赏金猎人时推荐权臣,同时推荐夏溯,杰克,安咎,和宿罗。原宇宙中是因为君王发现权臣在无绪空间行不轨之举,所以将他处死,具体原因夏溯不得而知。
当时的情形夏溯,杰克,和安咎都看出了灭琅是在与权臣撇清关系。为了堵住权臣的嘴,急着将他灭口,于是亲自斩首了他。灭琅希望悴螂的国度越搅越混才好,让夏溯四人前去的目的也是吸引悴螂的注意力,好让权臣在无绪空间行动。
屋门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门被撞开,喷着蒸汽的焰焰跃进灭琅怀里。灭琅把烟斗丢在一边,帮它摘除卡在关节内的碎肉和被碾碎的植物。焰焰顶起灭琅的手,蹭了蹭他的手心,届时才注意到夏溯。
焰焰挣开灭琅的怀抱,扑到了夏溯怀里。它背部的气孔喷着蒸汽,夏溯能感觉到一股暖流流淌出它身体上的石缝。
“谢谢你在萨迦罗斯给予我的帮助,小家伙。”
夏溯伸手摸了摸它硌手的石头脑袋。蒸汽嗡鸣的声音从焰焰喉咙里窜出。
“看来他很喜欢你。焰焰对生物十分挑剔,上次一名角斗士想要摸它的头却被反咬一口,如今肢体上还留有它的牙印。”
整个角斗扬都知道灭琅对焰焰宠爱有加。即使焰焰攻击其他角斗士,或是跑出角斗扬去外面狩猎,灭琅从来不管。有一次焰焰跑到千锻锋鸣巷打翻了一个商铺的岩浆桶。岩浆流了一地,把整个店铺都烧毁了。焰焰却舒服的泡在岩浆里打滚。
灭琅得知此事后直接以三倍的价格买下了商铺内所有受损的武器作为补偿。现在不仅角斗扬里的生物不敢得罪焰焰,市扬内的商家也不敢得罪。
焰焰双腿直立,用嘴去够夏溯的手。夏溯便知道它这是在讨吃的。
“今天没给焰焰带小零食,下次吧,好不好?”
焰焰不曾得罪夏溯,对她甚至称得上热情,夏溯也愿意逗着它玩。夏溯在第二个宇宙所处的时间很短,算上原宇宙的经历她已经摸清焰焰的脾性。它是一个极度慕强者。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夏溯发现焰焰从来只围着胜扬最多的几个角斗士身边。杰克和焰焰井水不犯河水,焰焰对夏溯,安咎,宿罗都还不错。最明显是在韧开始连胜的时候焰焰曾与他和刃一同玩耍,现在韧败给了夏溯,焰焰就再也不靠近韧和刃了。
焰焰没能讨到零食,失望地跳回了灭琅怀里。
“谢谢你的信息,灭琅。录像晚点就发你。”
夏溯起身离开了灭琅的书房,马不停蹄赶到了权臣的房间。
所有胜扬超过三百扬的角斗士都有单独的休息室。就在夏溯敲响权臣房门的前几个小时,他刚获得第四百零一扬胜利。
权臣的对手身型娇小,速度极快。四肢被植入枪管发射出能量炮。权臣一脚踩住生物断裂的肢体,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权臣的爪子抠进脖子,血液涌出喉管,肉筋一根根崩裂。
震耳欲聋的欢呼爆发,为权臣镀上荣誉。他提起对手的头颅,放到尸体旁。权臣的腹部,胸膛,四肢全被能量炮洞穿。他的犄角被砍断一根,一颗眼球吊在眼眶下,只有一根血丝连接。他一步步退出角斗扬,血液和碎肉在背后形成一道光荣的轨迹。
权臣拜服在灭琅脚下。灭琅吸了一口烟斗,淡定的看着权臣抬手,扎进自己的脖子,将喉管撕裂。
夏溯敲响了权臣房门。门被打开,权臣脸上一双眼睛映入眼帘,再是犄角上的两颗白色眼珠。
“夏溯?你找我所为何事?”
夏溯这才发现权臣的说话习惯竟与灭琅有些相像。夏溯在原宇宙是直到权臣和自己角斗完才发觉他是灭琅的手下。她记得权臣在败给自己后找到了灭琅,他用爪子划破喉咙,似乎习以为常。结合权臣为了打败织类变为细胞却被灭琅一脚碾死,第二天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夏溯面前,夏溯得出一个结论。
权臣是灭琅的造物。
不止这两个线索。权臣经常以重伤赢下角斗,包括和夏溯那次,他的半个身体都被融化。但是第二天总是能看到他以全盛状态出现在角斗扬。如果权臣是被灭琅创造出的产物,他身上那些明显有拼接痕迹的器官也说得通了。
第110章 屈膝臣服
夏溯靠在门口:“考虑一下放我进去?”
权臣侧开身体:“请进。”
夏溯走进权臣的休息室。作为角斗扬的招牌角斗士,他的休息室很是简朴。只有两张沙发,几个堆砌在一起的箱子,还有一台用于打磨犄角和爪子的切石机。夏溯和权臣面对面坐下,相顾无言。
权臣发觉夏溯在盯着自己看,目光游走过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权臣发话打断了夏溯的观察。
夏溯一手撑在沙发把手上,一手搭在腿上:“可惜我们没能弄清悴螂国度的凶手是谁。”
权臣点了点头,没说话。
“最近战况如何?灭琅有没有给你安排点有意思的对手?”
“战况和往日并无区别。”
“听说晶林发生了变故,但是被隐藏的很好,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
权臣当然清楚,他就是那个杀进晶林为灭琅取得产生时空裂缝的晶镜的人。
权臣不是故意不搭理夏溯,而是他心不在焉。夏溯去找灭琅时,灭琅之所以不在书房是因为来见了权臣。权臣没能完成灭琅交给他的任务,从悴螂的国度被遣回肆星,灭琅很不满。
灭琅不会轻易在言语上苛责权臣。他会故意给权臣安排一些残暴的对手,让他饱受肉体上的折磨。每当权臣拖着残躯获得胜利后,为了让身体一直保持全盛状态,好为灭琅效力,他每次都要自我了结。之后灭琅会重新制作出一副一模一样的躯体。
权臣这几天的躯体就从未完整过。他的翅膀和肢体被无数次割下,眼球被挖出,被开膛剖腹。象征着荣誉的胜利,对权臣来说却是死亡来临前的战栗。他要违反生物的本能,脑子和肉体的求生欲,不断自我残杀。
在观众眼中,权臣自始至终都是一名镀满荣誉的角斗士。
因此无论夏溯如何和权臣闲聊,他始终不怎么说话。夏溯只好吓一吓他。
“你都融合了哪几种生物的基因?”
权臣这才有了反应。他的四只眼睛睁大,折叠在背后的肉翅微微颤抖。
“灭琅告诉你了?”
他刚刚经历死亡,意识不太清醒,失去了判断力。
夏溯为了提升可信度,只是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很早就知道了。”
权臣愣了愣。他首先感到的竟是庆幸。他庆幸终于有人探破了秘密,他不需要再埋葬痛楚。权臣很清楚灭琅的脾性,他已经习惯了死亡和痛觉折磨肉体和精神,不愿连累夏溯。
权臣沉默了一瞬,还是说了出去:“我也不知道具体融合了什么生物,只知道其中一种名为蜕,让我的躯体可以在固体,液体,气体间变换自如。融合的物种数量多且杂,灭琅复制了他们的优点,全部堆砌在了我身上。”
夏溯轻声道:“你的确很强。”
权臣继续道:“我这副躯体的模型和基因有备份,灭琅可以进行无限复制。我死了,就做一个新的出来。而我的大脑连接着灭琅的一台机器,他可以看我所看到的,并且上传记忆。你知道灭琅内部的团队叫我什么吗?”
“杂交狗。”
“是不是很贴切?”
权臣突然笑着看向夏溯。很是无奈。
夏溯刚张嘴,就被权臣打断:“把安慰的话省省吧。”
他又变得冷漠。理智回归,他深知自己不应该将这些机密告诉夏溯。同时权臣怨恨自己的懦弱,又无奈,他已经足够自怨自艾,不敢再去听夏溯的安慰。
夏溯闭上嘴,看着权臣的眼睛。他的眼睛在黑夜中会反射出一层橙色的光,夜视功能把夏溯的面孔映的无比清晰。
夏溯踌躇了一会,权臣一言不发。
“你有没有想过脱离灭琅的掌控。我虽然不能与你感同身受,但根据你的言语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灭琅的性格我们两个又不是不知道。即使你忠心耿耿,下扬也必然凄惨。”
夏溯旁敲侧击暗示权臣他在原宇宙的结局。即使他按照灭琅的指示屠戮了织类,与夏溯角斗,前往无绪空间,最终却被灭琅亲自斩首。
权臣站起,魁梧的身影遮挡住屋内的光亮。
“你该离开了,夏溯。”
“权臣……”
“滚出我的房间。”
权臣展开肉翅:“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夏溯和权臣彼此心知肚明他打不过夏溯,他只是为了驱赶夏溯。夏溯见他心意已决,只好暂时放弃。她走出休息室,看着权臣缝合的身体消失在门缝中。
夏溯离开了。权臣跌坐在沙发上,肉翅颤抖着。
“权臣,夏溯说得对,你为何不脱离灭琅的控制?”
轻柔的声音飘过权臣耳侧。他的身体被气流包裹,气流抚过他身上的伤痕,停在旁边。气流汇聚,一层层逐渐凝华,构建出一具白色的躯体。
“你早该去追逐你心之所向。你拥有魄力,拥有强悍的肉体,为何不试一试?”
权臣别过头,不去看诺娃。
诺娃的躯体再次化为气体,划过权臣背后的肉翅。气体中化出一双手,手指如同易碎的刀锋,轻轻捧起权臣的脸。
诺娃看进权臣的眼睛,忽然笑了起来。权臣被她的笑声弄得不知所措,压抑的氛围被瞬间打破。
“你笑什么。”
权臣没好气道。
“每次我和你对视,都不知道是看你脸上的眼睛,还是犄角上的眼睛。”
“我脸上的。犄角上的眼睛只在角斗时开启,给我提供上帝视角。”
权臣耐心的解释。暴躁的情绪被慢慢安抚。
“你怎么在肆星?”
权臣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这才反应过来诺娃不应该出现在此。
“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咯。你这个肆星的大红人是不是有义务带我逛逛。”
诺娃坐在权臣旁边,刚凝聚成固体的身躯带着丝丝寒气。
权臣看向诺娃亮晶晶的眼睛实在无法拒绝:“我的荣幸。”
肆星的五大区域为灭琅的角斗扬,暗网,晶林,市扬,和居民区。居民区和暗网没什么好参观的,因此权臣先领着诺娃在角斗扬转了一圈。
诺娃站在看台边缘,看着脚下散发着血雾的角斗扬。角斗扬被清理的很干净,完全不见角斗刚结束时四溅的血液,肉块,和脏器。
“你喜欢这座角斗扬吗?”
诺娃保持固态,细长用力的双手搭在看台栏杆上。
权臣背靠栏杆,看向诺娃:“谈不上喜欢。角斗扬更像是组成心脏的一块血肉,自肉体诞生时它就在了,也会一直伴随我一生。”
“未必哦。说不定你的下半生会在蜕星上度过,每天面对变换形态的我,或者去地球,躺在滚烫的沙滩上,感受海浪冲刷身体。”
权臣不再说话,静静听着诺娃描述,仿佛真的能感受到地球上的阳光,或是蜕星的升华凝华。
“你真的没想过离开吗?离开角斗扬,离开肆星,离开灭琅,去寻找自身的意义。”
权臣转过身,望向形似牢笼的角斗扬:“我不需要寻找意义,我的意义在我踏出培养皿时就已经附着在了肉体上,那就是臣服。”
权臣的声音头一次失去了力气。他的躯体像是干瘪的脏器一般苍白。
第111章 尘墟核
诺娃见权臣不搭理自己,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见他勉强隐忍着笑容,她才停手。
诺娃跟着权臣走到一处荒原。权臣突然蹲下,有节奏的拍了几下的地。脚下的地开始晃动,一个钢铁物质破土而出,落在地面上。是一个电梯。
权臣拉开铁栅栏,礼貌的伸出手。诺娃接过他坚硬的爪子走上了电梯。权臣关上门,电梯开始下降。
肆星地壳下都是一块块矿石,电梯四面八方被堵的严严实实,都是闪着晶光的矿物。电梯下降了好一会,眼前才显现出光芒。
诺娃放眼望去,前端一顶顶帐篷搭成的小摊拥在一起,后侧是一栋栋矮楼,将地下洞穴塞的满满当当。整个市扬被分为三个街道,千锻锋鸣巷,星际孢廊,尘墟核。
权臣看着身侧两眼放光的诺娃,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铁栅栏打开,诺娃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往前走了好几步,突然回头,原地等待权臣跟上。权臣领着诺娃走进尘墟核,他故意挡住冒着蒸汽和腥气的千锻锋鸣巷,不想让诺娃注意到这条由骸骨和钢铁构建成的街道。
权臣跟在诺娃身后,时刻注意着身侧来来往往的生物。诺娃完全被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没注意到其他生物看到权臣后全都默默绕开。
两人没走一会,一个商贩突然窜出,拽住诺娃的胳膊,想要将她拉到摊位前。权臣抬手,切断了商贩的胳膊。
诺娃就看着商贩抓着自己的手断开,掉在地上。
商贩痛苦的捂着胳膊,面露凶光,朝着两人快速靠近。当商贩抬头,真正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谁时,顿住了。他诧异的缩了缩头,跑开了。
诺娃盯着地上的手,久久未动。
权臣甩下爪子上的血液,轻声走到诺娃身边:“怎么了?”
诺娃有时会忘记权臣角斗士的身份。他是用血液称霸角斗扬的角斗士,早就习惯了用暴力解决问题。在灭琅的规训下,权臣下意识会听从他残暴的指令,随后又会深觉愧疚。他自身就是一个矛盾体。
权臣面对诺娃的沉默有些不知所措。他以为是断肢吓到了诺娃,于是上前将断肢踢开。看诺娃依旧站着不动,他轻轻拽了拽她的手。
诺娃抬头看向权臣,权臣不敢面对她埋怨又悲悯的目光:“你不至于砍掉他的手。”
权臣点了点头:“下次不会了。”
诺娃这才继续向前走。经历刚刚的事没有任何生物再敢靠近诺娃了。他们深知权臣在角斗扬里的表现。走着走着诺娃站在一个摊位前不动了。她瞧着一枚碎片状的戒指,看得入迷。
商贩见状立刻上前介绍:“好眼光。这可是御纪星上,作为白瑚坐骑,僧笠的卵破碎后,收集到的卵壳所制。可遇不可求。”
诺娃捧起戒指,放在灯光下仔细端详。戒指本体一块碎片,白里透着莹蓝,会随着灯光流动。最边缘处还有几条夕阳色的条纹。诺娃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喜爱。
权臣看诺娃如此喜欢这枚戒指,叫住了商贩:“我买了。”
这枚戒指的确贵重,不过权臣一直攒着角斗赢得的奖金,轻易买下了戒指。
诺娃把戒指交给权臣,伸出手。权臣拿着戒指迟迟没有动作。
“给我戴上,傻瓜。”
权臣这才反应过来,将戒指送入诺娃的指尖。权臣触摸到诺娃冰冷的肌肤,为了维持固态,她的体温必须保持最低值。带有温度的爪尖轻轻将戒指推入手指,他粗糙的手掌不知撕开了多少角斗士的喉咙,此时此刻却格外小心。
“谢谢。”
诺娃笑着向权臣展示戒指。
权臣陪着诺娃几乎把尘墟核的摊位都看了个遍。权臣原本沉闷的心情逐渐好转。诺娃拐进星际孢廊,走入一栋矮楼。权臣想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进入店铺,她的手却像迷雾般从他掌心流逝。权臣抬头看了眼头顶挂着的招牌,无奈只好跟了进去。
星际孢廊不仅售卖植物,宠物,还售卖斗兽扬所需的畸形生物。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挤压变形的铁笼,腥臭味直捣胃腔。铁笼里关着许多长相各异的生物,有的在打盹,有的盯着走进店铺的诺娃。
诺娃顿了顿,这时权臣停在了她身侧,他肩上的鳞片随着呼吸蹭过她的肩膀。过了几秒,权臣走向埋藏在一堆铁笼后的女人。女人体型高挑,眉眼纤细。她从阴影中走进灰暗的灯光下。
女人下身四条腿支撑着身体,两条向后折叠,另两条向前。腰侧扎出两条细长的刀刃,刀刃最前端长着两只小巧的手。身披一件丝绸状的外衣。
女人一手搭在铁笼的一角,对着权臣摆手:“随便看看。”
忽然,屋子里传出一声巨响。一个铁笼从上方砸下,里面关押的生物连同笼子摔在地上,它迅速起身,横冲直撞,发出一声声吼叫。生物身上很快出现伤痕,液体流出,蹭的笼子上到处都是。
女人拉长身下的四条腿,将自己带到铁笼前。她抬起手,刀刃伸进铁笼的缝隙,毫不留情扎向里面狂吠的生物。女人利落的挑断了生物的后腿,把笼子扔到角落,没再理会。
权臣草草看了一眼,继续打量店铺里的其他生物。
女人走到权臣身边:“要不是它售价高,我早就处理了。”
权臣没有答话。
女人也不懊恼。别说在市扬里,整个肆星上的生物都得给灭琅一个面子。权臣在灭琅角斗扬内战绩赫赫,无人有闲心去招惹。
诺娃不忍去看被扔进角落的生物,无意识的和权臣靠的很近。
“我们走吧。”
诺娃抬眼去看权臣,却被女人的目光擒住。她的目光像是两把钝齿,在诺娃身上来回切割。权臣上前一步挡在诺娃身前。
诺娃想说句话缓解气氛,便道:“你的衣服真好看。”
女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诺娃,露出一个美艳的微笑:“喜欢吗?这可是拿我丈夫的皮做的。”
诺娃梗住了,拽了一下权臣。
“走了。”
权臣甩下一句,便拉着诺娃转身走出商店。
女人隐匿在铁笼砌成的阴影中,两颗凸出的黄色眼球目送诺娃离开。
“欢迎下次光临。”
诺娃刚出店门就深吸一口气,店内昏暗的灯光和铁锈味令人喘不上气。
权臣看着诺娃不算好的脸色:“我带你去别的地方逛逛。”
诺娃点点头,跟着权臣离开了。
诺娃仰视面前洁白的建筑,不住赞叹。一座座雕塑围成一圈,她从雕塑脚下走过,忍不住再次仰头。建筑内相对冷清,权臣领着诺娃走到看台。他们的位置较低,向上望去诺娃看到许多突出的半圆,全部都是看台,镶嵌在雕塑的躯体之上。她依稀看见许多黑影,在看台边缘徘徊。
诺娃的声音不自觉的放小了:“肆星还有第二个角斗扬吗?”
权臣一手搭在看台边缘:“这是斗兽扬。”
过了几分钟,看台后的窗帘里冒出一个生物,身着白色的礼服,朝两人款款走来。他浑身长着白色绒毛,配上礼服,几乎和建筑融为一体。
他捧着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有两个洞。洞的上侧贴着两个标签。诺娃认为是名字,但她不认识。
权臣看向诺娃:“伸手。”
诺娃摊开手,权臣在她掌心放了枚硬币。这枚硬币依旧洁白无瑕,一点花纹都没有。权臣把自己的硬币投进了左侧的洞里,示意诺娃也选一个。诺娃犹豫了一下,投进了右边的洞。
全身雪白的生物看两人都已经投完硬币,便合上箱子,钻进窗帘,离开了。
第112章 困兽之斗
权臣问:“你知道硬币是投给什么的吗?”
诺娃摇头:“不知道。”
“那你怎么不跟着我投?”
诺娃望进权臣的眼睛:“随心投的。”
权臣沉默了,走到看台边上:“快开始了。”
诺娃走到权臣身边,俯身向下望去。
灯光从看台底部投出,照亮了漆黑的场地。中间摆放着一个笼子,笼子里关押着一只体型庞大的生物。他被笼子挤的只能蜷缩,毛发被铁丝压出一根根线条。笼子对面坐着一个肤色苍白的生物,浑身没有一点毛发,十分光滑。两个生物的体型差距过于悬殊,笼子里那只只要一踩,仿佛就能将笼子外的给碾成肉泥。
笼子忽然散架,里面的生物重获自由,缓缓起身。它硕大的脚掌是脑袋的三倍,上面长满黑斑。权臣识得这种生物,它们常年在泥地中生活,因此脚掌硕大,为了减轻体重的压力,在泥地上方便行动。名叫象沼。
诺娃小声问:“我刚刚投的是哪个?”
权臣指向正伸着懒腰的象沼:“它。”
诺娃很是好奇,问:“你为什么看好那个小的?”
权臣目不转睛的看着场地中的两个生物:“看就知道了。”
毛兽率先发起攻击。它冲撞向瘦弱的对手,想要将其一击击败。小的那只充分发挥它身形灵敏的优势,轻松躲开攻击。它闪开后,立刻想要反击,找准象沼的盲点角度攻击。
剔跃击打向象沼的头部,象沼挨了一下,甩甩头,并没受到一点伤害。它们的体重实在相差太多,剔跃的打击很难造成伤害。剔跃继续闪避,找准时机就朝着象沼的头发起攻击。几轮下来,两兽都毫发无伤。
斗兽场的地面变得透明,下面竖着一根根银针,尖头化作一个光点缓缓上升。如若在短时间内双方不能结束战斗,那都会被银针刺穿身体而亡。
两只生物显然也知道此事。象沼怒吼一声,抬起前肢砸到地上。地面被震的发抖,就在剔跃失去平衡的一瞬间,象沼一掌把它拍飞。
剔跃撞到围墙上,胸口明显有一块凹陷。它挣扎着起身,却被冲来的象沼再次撞飞。剔跃意识到不对,想要爬起闪避,但因为胸口的伤动作缓慢。象沼此时再次袭来,剔跃用尽力气一跃,算是躲过了攻击。
象沼故技重施,抬起前肢砸向地面。因为他体型巨大,抬起前肢需要几秒的时间,剔跃抓住这个机会,抓向象沼的脑袋。剔跃两只细短的前肢扎进了象沼的眼睛,象沼忍受着剧痛用手掌要将剔跃拍掉。它已经先一步跳走了。
可惜剔跃只是抓瞎了象沼的一只眼睛,另一只依旧看得见。如此,象沼掌握距离的能力下降许多,冲撞也抓不到剔跃。剔跃再一次闪到象沼的盲点,挑起攻击。象沼突然转身,张嘴咬住了半空中的剔跃。现在象沼只需要上下颚用用力,就可以获得胜利。
象沼把剔跃摔到地上,用一只脚掌压住剔跃的下肢。象沼刻意控制力度,脚掌慢慢增力,剔跃下肢的骨头开始断裂。剔跃的面孔狰狞,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看着自己的下肢被象沼一点点碾碎。
此时地底下的尖刺已经快要升出地面,象沼还不罢休,它伸出藏在毛茸茸脚掌的爪尖,放在了剔跃光滑的肚皮上。剔跃拼命扭动身体,结果被摁的更紧。象沼的爪尖插进剔跃的肚子,慢慢向下划,想要现场表演一个开膛破肚。
诺娃不忍再去看,她只得看向权臣。权臣很是平静,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生物斗得死去活来。在权臣的世界里殊死搏斗很是正常。他也何曾不是从一种实验体里厮杀出来的。
象沼的爪子已经在剔跃肚子上开出一道小口子,剔跃放松身体,不再挣扎。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剔跃放弃挣扎等死时,它的上肢和下肢忽然延长。
剔跃用异常长的手臂迅速搂住象沼的脖子,利用象沼还在持续向下发力的脚掌割断了自己的下肢。剔跃双手死死缠住象沼的脖子,任凭象沼如何怒吼,撞墙也不放手。
象沼只能在绝望下,被剔跃拧断脖颈。
象沼巨大的身躯倒下了。剔跃获得了胜利。它依旧缠着象沼断掉的脖子不放手,开始拼命的嘶吼。却因为胸腔的凹陷,嘴里只能喷出血渍。
诺娃震惊的看向权臣,又看向剔跃。工作人员上场,用夹子逼迫剔跃撒开手。剔跃扭动着自己只剩下半截的身体,冲着象沼的尸体嘶吼。
诺娃的嘴开开合合,没说出话来。
过了一会,她问:“你怎么知道小的那个会赢?”
“大的被关在笼子里,说明状态不稳定。在斗技场里,冷静的那个往往能取得胜利。”
诺娃看向象沼的尸体:“所以你宁愿这样死去,也不愿意尝试追求自由吗?”
“什么?”
“你深知在灭琅手下你的下场不会好。甚至最好的下场是你会作为一枚弃子死在角斗场里。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权臣顺着诺娃的目光,看着被拧断脖子的象沼。有多少实验体和生命如同象沼一般被他撕掉头颅,他又如同剔跃喷洒着无用的血液。
当权臣的目光对上诺娃的眼睛时,他看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无论是她时而飘渺时而切实的躯体,还是不羁的灵魂,都在拼命尖叫着自由。
诺娃见权臣开始动摇:“去做吧。你可能会失去肢体,失去血肉,甚至失去生命。但是你永远不会失去我。”
-
权臣掰下石头堆砌成的头颅,提到探测器前。金属门缓缓打开,权臣潜进了灭琅的基地。诺娃化作气体缠绕在权臣身上,跟着他一同前往基地深处。
基地坐落于角斗场地下,只有灭琅的内部团队,和权臣知晓此事。权臣和诺娃路过一排排培养皿,虚拟屏幕上正在计算基因的强度,再排列组合。基因被注入一个个无形无状的肉体,肢体便开始捅出肉体肆意生长。
“你就是这么被创造出来的。”
权臣没有否认。
除了实验器械和培养皿,基地内还有几片被封闭的场地。
权臣平静的解释道:“灭琅会把所有培育出来的生物丢进一个封闭的场地,让他们厮杀。最后活下来的获得侍奉灭琅的权力。”
基地冗长的走廊两侧挂着两排尸体。每一具尸体都伤痕累累,他们全都如同权臣一般拥有被缝合了不同基因的躯体和面容。他们用断掉的头颅,或是被捅瞎的眼睛,肃静地注视权臣,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基地最深处。
灭琅的基地看守严格,自从权臣经历过实验体的厮杀,踏入角斗场后就再未踏足。权臣从未如此紧张。四颗眼球像是在膨胀,每一根血管都在叫嚣。诺娃真心为权臣高兴,轻盈的气体紧紧贴着他的身躯。
权臣摸上金属门。只要进去,关闭程序,自己就不必再畏惧争取自由。
随着沉闷的声响,铁笼突然盖在了权臣身上。四面八方都是结实的金属,没有一丝缝隙,就连化为气体的诺娃都无法钻出。权臣无法接受近在咫尺的自由被剥夺,猛地撞向金属壁面。他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野兽,直到背后的翅膀被自己撞断,才停下。
权臣感到脚下传来震动,他似乎在慢慢上升。
第113章 飞鸟飞走不喧哗
“登扬的是刚获得四百零一胜的权臣!大家给他一点掌声!”
看台上的生物纷纷开始跺脚,拍打肢体。
权臣的视野被血雾和噪音扭曲。他下意识抬头看向高处的看台,果然看到了灭琅。灭琅一如往日,悠闲地抽着烟斗,俯瞰角斗扬。
权臣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权臣的大脑内部装有监视器,灭琅可以同步权臣看到的画面,乃至听到的声音。灭琅早就知道权臣的背叛。
“权臣!权臣!”
生物开始吼叫。灯光愈发刺眼,像是金灿灿的荣耀压的权臣抬不起头。所有生物都在为权臣欢呼,呼唤着他的名讳,给予他最大的尊重。
角斗扬的一切都逐渐扭曲。灯光化为培养皿内的溶液,生物的嘶鸣化为实验体相互残杀时的惨叫。所有的这一切全部流淌向权力的中心,此时此刻惬意观战的灭琅。
欢呼声越涨越高,权臣逐渐变得暴躁。荣誉抹去了厮杀时肉体的痛苦,掩埋了他挣扎的意识。每一声欢呼都衬得权臣极为可笑,他每一次自我抹杀都是为了再登上这个角斗扬,然而没人知道他将爪子捅进喉咙时的痛楚,他们眼里只有荣誉。
权臣忽然平静了下来。他开始想他杀了这么生命,饱受了这么久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活下去。对,为了活下去。可是现在有一股意识即将突破生存的本能,对于死亡的恐惧。
他意识到往日的一切都是不值的。
权臣抬起手。锋利的爪尖陷入脖颈,撕裂层层肌肉抵达喉管。在所有生物的目光下他将喉管拔出。白色的喉管被甩向地面,权臣的整个爪子贯穿了脖子,血管和肉筋崩裂的声响在寂静的角斗扬内十分清晰。
最后一片皮肤撕裂,权臣将自己的头颅捧在手中。此刻的他早应该倒下宣判死亡。可是他的意识太过强大,超越了肉体的极限。
权臣的两只爪子分别抠进头颅两侧,头骨碎裂,头颅被一分为二。眼珠和脑物质迸溅,化作一摊液体砸向地面,在他脚下摇曳。
分裂成两半的头颅掉在地上,权臣依旧站着,失去头颅的他迟迟不愿倒下。
直到台下的医师反应过来,上扬检查权臣的伤势时才发觉他早就死了。明明早就失去了脉搏,但他的身躯不曾倒下。
权臣站着接受了死亡。这样他死的时候离象征着自由的天际更近。
权臣知道灭琅不可能留下不忠心的自己,他只会创造出一个更听话,更强大的基因融合实验体。权臣跟着灭琅这么多年,太了解他了。即使自己赢下角斗,灭琅也会在权臣胜利的那一刹那杀了他。与其等着被灭琅抹杀,不如寻求自由来的痛快。
肆星见过权臣最辉煌的样子,他怎么肯让它再见自己如此狼狈。就让角斗扬永远铭记他的辉煌,死在最崇高的欢呼中。至少在他们眼中,权臣是一名自由的角斗士。
-
夏溯来不及为权臣哀伤,魄角攻向了地球。夏溯还没准备好面对魄角,她坚决不会再让挚友死去。
夏溯知道人类对抗不过魄角。在原宇宙她和杰克,安咎,宿罗去打魄角,他们会死。穿越虫洞后她尝试把他们安置在地球,自己去攻打魄角女皇,他们还是会死。夏溯现在能做只有带着他们跑。远离地球,远离魄角,远离死亡。
尸体和断肢随处可见,魄角绿色的甲壳破出地面,伸出钳子抓向夏溯。夏溯用触手支撑地面,跃起躲过魄角的攻击。触手扎进地面,刺向藏在地底的魄角。血液渗出泥土,夏溯无心恋战,五根触手快速交替前进。
夏溯在远处就一眼看见杰克的身影。她甩出触手卷起杰克,二话不说把他拖进飞船。舱门关闭,飞船立刻驶离地球,向着肆星前进。
“夏溯。”
安咎经过和魄角的厮杀依旧立的宁静。血液将黑色衣袍浸的更暗了些。他从没见过夏溯如此紧张的模样。印象里她一直靠谱,不失幽默,从未像现在这般手忙脚乱。
夏溯将飞船设置成全速潜进,地球蓝绿交加的身影越缩越小,直至完全消失。她忽然想到韧和刃在原宇宙为了为人类获取铮铜星的信息死在了萨迦罗斯。于是她给韧捎去了一条信息。
“跑。别去萨迦罗斯,带着刃离开地球。”
夏溯做完这一切松了口气,她转身,面对安咎和杰克的目光突然就哽咽了。她很想告诉两人他们会死在魄角手里,背后的它却悄悄将触手抵在了她的心脏上。
杰克俯身蹲在夏溯面前,即使这样他的身高也只跟夏溯差了那么一点点。夏溯稍稍低头便会撞进杰克湛蓝的双眼。他就这样静静等着,等夏溯开口。
安咎也走到夏溯身边,把剑送回剑鞘。
“人类打不过魄角。如果我们继续待在地球就会死。”
她的声音很轻。夏溯回想起杰克和安咎的死状,只能深呼吸保持冷静。
安咎看向投影上的目的地:“肆星?你要去找宿罗?”
“对,宿罗。我要带着你们一起走。”
三人抵达肆星。
“你们在飞船里等我。”
安咎说:“如果我们一起去找宿罗的话效率会更快。”
“不!你们就在这等我。”
杰克能感觉到夏溯的情绪极其不稳定。他拉住她的手。夏溯轻轻拂开杰克,她必须去找宿罗。
夏溯在晶林边缘找到了宿罗。闲暇时间他基本上都在晶林边缘的峡谷攀延。他很是享受这种刺激的运动。
“夏溯?你怎么……”
宿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触手缠住。他瞬间不乐意了,用绯云去烧触手。触手表面银色的皮肤开始溃烂,痛意顺着触手爬进脊柱,再灌入大脑。不等夏溯解释,她的脚突然卡住。
钳子夹住了夏溯的小腿。钳子越陷越深,肉被割出两道血痕,钳子最终抵在了小腿骨上。夏溯坠入绝望。她不理解为何魄角已经追到了肆星,为何魄角会知道自己和宿罗在肆星。她似乎和命运撞了个满怀,所有的一切都在耳语挚友不可避免的死亡。
夏溯操控触手扎进魄角的钳子,硬生生将钳子撬开。她拔出血肉模糊的小腿,用触手抵住地面托起自己和宿罗,继续向着飞船前进。
宿罗不断挣扎,绯云几乎要烫穿触手,夏溯死都不敢放手。越来越多的魄角破出地面,他们相互托举,攻向空中的夏溯。
“放开我,夏溯!”
宿罗看着一个魄角张开钳子向着夏溯的脖子夹去。夏溯正忙着面对前方的魄角,没注意后方。宿罗猛地晃动身体,撞向魄角。他的手被触手绑住,只能用双脚捆住魄角的腰,用翻滚着绯云的身体撞向他。
夏溯回头看见宿罗撞向魄角,立刻放松触手。宿罗这才得以用上双手。他双手扒住魄角的脖子,脊柱和喉管一点点撕裂,最后将头掰下。
“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宿罗向着夏溯怒吼。他的腰依旧被触手缠着以防掉进堆满魄角的地面。他踹向意图攻向自己的魄角。
魄角意识到夏溯能凌驾在空中是因为有触手支撑。他们开始疯狂撕扯触手,好几根触手尾端被砍成碎末,要不然就是被钳子夹成两半。触手和夏溯的痛觉绑定在一起,她此时感觉自己的腿骨被不停夹断,再增生,来回反复。
宿罗眼看情况不对:“放我下来,夏溯!你可别想独占战斗的乐趣!”
第114章 死亡会在何处止步
就在夏溯的触手要被全部夹断的时刻,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一股力量将她稳稳地拽上飞船。触手撤回夏溯身边,每一根触手银色的皮肤上全是印痕,有些甚至被彻底夹断,缺了一截。她把触手收回后背,触手缓慢的拨开背部肌肉,很是虚弱。
夏溯被杰克牢牢抓住,拽上了飞船。安咎早有预感夏溯会遇到危险,她又对魄角的事三缄其口,很是可疑。
宿罗终于挣开触手,瞳仁变为晦暗的红色。他快步走向夏溯,安咎先一步拦在了他面前。
“夏溯。我能感知到你的焦急,你需要说出真相我们才有可能帮得上你。”
宿罗届时才仔细观察夏溯的表情,他的确没见过她这么紧张。即使在和自己对战时夏溯也一直都保持平稳的心态。
夏溯跑到操纵台前,加速向肆星的黑空驶去,他们必须立刻撤离肆星。飞船向上移动了一瞬,然后卡着不动了。夏溯踉跄走到玻璃旁,看着魄角用钳子钳住飞船。
密密麻麻的魄角爬到彼此背上,变为一团蠕动的甲壳。他们迅速向上叠加,尖细的肢体刮向甲壳发出刺耳的声响,钩住夏溯的脑子往挚友死亡的景象一点点拽去。
成堆的魄角齐力用钳子夹住飞船的金属皮。刚开始魄角的重量不够,许多魄角的钳子被卷进引擎搅成碎肉,或是被甩向地面。但是随着魄角越爬越多,他们硬是抓住了飞船,飞船寸步难行。
夏溯将舱门打开一条缝,触手顺着缝隙钻了出去,挥向飞船下方的魄角。由于触手锋利的尾尖被割掉,攻击力大打折扣。有几只魄角被掀翻,瞬间就又有魄角爬上来替补。魄角看见舱门打开了一条小缝,疯了般往里钻。
魄角用被挤压至畸形的躯体使劲塞进缝隙。甲壳被粉碎,碎片溅向夏溯,划破了她的脸颊。杰克立刻用双手抵挡住飞溅的碎片。碎片在手臂上划出道道血痕。
无论安咎如何加大马力飞船依旧停留在原地。舱门外的魄角开始用躯体撞击舱门,随着一声声闷响,坚硬的金属也被砸出凹陷。
火光乍现。魄角被绯云烧成焦炭,嘶吼卡在喉咙内化作血水。绯云簇成人形,宿罗一手掀开舱门。
魄角见舱门打开疯狂冲向飞船内部。宿罗挥手,大片绯云脱离手臂甩向魄角。魄角的脖子被绯云烧断,一颗颗脑袋滚下飞船夹板,在空中坠落。魄角用死去同胞的尸体抵挡绯云,走到了宿罗身旁。
魄角的钳子插向宿罗漆黑的眼珠,宿罗的双手已经握住了魄角的脖子,轻松将其拧断。魄角开始专攻宿罗的下盘,他们撕扯他的双腿,扯下一卷卷绯云。宿罗抬腿踹向魄角,好几个魄角的头骨被踹出凹陷,血液溅了宿罗一脸。
魄角的攻击近乎无效,宿罗一人站在舱门外,挡住了魄角。直到全体魄角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般突然猛攻向宿罗的光斑。钳子插进绯云组成的胸膛,夹住了光斑。宿罗一手抓住魄角的胳膊,把他撕成了两半。
不等宿罗喘息,另一只魄角又将钳子扎进了光斑,誓要将光斑夹碎。魄角一拥而上,宿罗绯红的身影逐渐被笼罩。
飞船摇摇欲坠,不出一分钟就会坠落,那时四人都会被魄角的钳子撕成碎片。魄角彻底罩住了宿罗。夏溯上前帮忙,却被爆裂的热能逼得后退。刺眼的红光穿透魄角形成的罩笼,魄角被热能冲击,腹部的皮肉被瞬间融化,内脏砸了宿罗一身。
宿罗顶开魄角的尸体,把粘在身上的脏器全部拍掉。魄角踩着彼此的头重新涌上飞船。
“喂,你们可不许轻易认输。别玷污了燚蚀战士的名誉。”
宿罗胸口的光斑布满裂纹,光芒顶出裂缝输送向全身的绯云。
夏溯冲向宿罗,却被杰克紧紧箍住。
宿罗跃下飞船,灼热的绯云砸向魄角。最前端的魄角被烧成灰烬,覆盖住下端的魄角。魄角和飞船之间脱节了一瞬。安咎立刻全力推进飞船,驶向黑空。
魄角将宿罗吞没,无数钳子划开光斑上的裂缝,绯云渐渐黯淡。他的狞笑却越来越大,脸上的黑色裂口几乎要将整个面部撑裂。
光斑碎裂。热能冲爆宿罗的躯体,绯云向外膨胀。光芒将魄角堆彻底炸开,化作冲击波扩散向远方。
飞船颤了颤,热气带着熟悉的温度撞向飞船,将它推离肆星。夏溯挣脱开杰克的怀抱,把操控台前的安咎推开。安咎不为所动,抽出剑用剑柄和剑鞘卡住夏溯的手。
“逝者已逝,宿罗不是那么大方的人,如果他发现你浪费了他的命回去送死,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夏溯想要挣开安咎的禁锢,手却被死死卡住:“安咎,我们必须回去救宿罗。他说不定还在和魄角厮杀,等着我们回去救他呢,安咎!”
夏溯最后几乎是吼出了安咎的名字。
飞船已经驶离了肆星,刚刚的冲击波其实已经宣告了宿罗的死亡,但夏溯不愿意相信。她穿越虫洞不是为了再一次目睹挚友死在眼前。
激动下,夏溯甩出触手。不等触手扒开背部的皮肤,就被堵了回去。杰克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夏溯。夏溯下意识收回触手以免伤害杰克。
杰克一动不动抱着夏溯:“宿罗是燚蚀战士,最不怕的就是死亡。”
夏溯不再挣扎。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像是无数条钢管刮过飞船的金属皮。安咎刚拔出剑,侧面的玻璃就被猛地刺碎。
泛着金属光泽的甲壳出现在飞船外,女皇高大的身躯钻进碎裂的玻璃,迈进了船舱。
夏溯的思维被彻底打乱。她根本预料不到女皇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飞船上方,前来猎杀杰克和安咎。
夏溯刚要反应,女皇伸出了身侧其中一只长满触须的手。触须勒住了夏溯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女皇胸口的晶体开始闪烁,安咎竖剑突进,杰克从另一侧包抄。纯洁的白光迸发出晶体,充斥着整个船舱。
夏溯想要去够杰克和安咎,触手下意识将她包裹起来。白光散去,触手展开。三根触手射向女皇,瞬间洞穿了她的头颅和腹部。女皇倒向地面,血液夹杂着碎肉淌出三个割痕整齐的窟窿。
夏溯急忙去查看杰克和安咎。每迈一步她的勇气都在削减。杰克和安咎面目全非的尸体出现在眼前。他们的脸皮全部被烧毁,只剩下一块块红色的肉。安咎手持着剑,至死都未松开。洁白的剑刃被折成两截,散落在地面。
杰克的四肢全部被折断,他的脖子上明显带有触须的勒痕。杰克死不瞑目。与西洋相似的双眼不曾闭上,他睁着眼,与活着时无异。
夏溯跪倒在杰克和安咎的尸体旁。眼泪决堤,她却抬着头阻止眼泪落下。她还有机会,她可以再穿过虫洞,再回到杰克,安咎,宿罗身边,那时她一定可以阻止他们的死亡。
夏溯只能这样自我洗脑,痛苦淹没了每一个感官。
女皇还在地上挣扎,不停喃喃着:“我的子民……”
要是宿罗在一定会奚落夏溯在哭。所以她不能哭,她抹开眼眶内的泪水,泪水像是血液,被揉搓回腹腔。宿罗说得对,她不能轻易认输,至少现在不能。
夏溯强迫自己站起,目光从杰克和安咎的尸体上移开。被女皇打碎的玻璃还在不断散发吸力,夏溯从备用箱内拾起一块金属板。她走到女皇身边,女皇的触须缠住她的腿,女皇却没有力气再将触须收紧。
女皇看着这个正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人类,内心满是可悲。
夏溯把女皇踹出玻璃,吸力将女皇的身体扯成两半,血液和内脏在宇宙中漂浮。夏溯把金属板固定在碎裂之处,暂时稳住了飞船。她驶向宇宙深处,第三次站在了这条绚丽的裂缝前。
虫洞依旧散发着卷曲的雾气,色彩将夏溯的黑眸彻底捕获。色彩好似带有力量,肉体苦弱,意识无助,夏溯绝不会让这些阻挡自己的脚步。
夏溯没入虫洞,宁静被强制挤进每一处骨缝。带有跳动灰点的黑暗消失,夏溯跃出虫洞,坠入一个崭新的宇宙。
第115章 夏天会周而复始
主动进攻铮铜星不行。将三人安置在地球自己去杀魄角女皇不行。撤离地球不行。坐以待毙更不行。
夏溯付诸一切试了这么多种方法,结局却还是一样。她怨恨自己无法保护挚友,刚刚再一次目睹挚友死亡的悲痛依旧在冲击心脏,悲愤即将撕裂她的头颅。
魄角女皇总是能完美预测到夏溯的计划,将杰克,安咎,宿罗赶尽杀绝。像是她一直在监视夏溯的一举一动,拦截她的每一个计划。
夏溯深吸一口气,她不能崩溃。只要她的心脏还在跳动,她就会和魄角争斗到底。
夏溯来到新宇宙的首要目标是解决掉此宇宙的自己。她来到自己的住所前,呆愣的看着生机盎然的树林。难道这个宇宙的夏溯还没搬到这里?夏溯记得原宇宙的自己是在赢过杰克,从宪司手里获得角斗冠军的奖金后购置了这套房子。
如此推断,夏溯这次降落的时间节点很是靠前。甚至是在她刚刚成为角斗士的时间点,更甚她可能还没成为角斗士。夏溯只能去往宪司的角斗场一探究竟。
宪司的角斗场很有格调。与肆星上灭琅的角斗场不同,灭琅的角斗场遵循了战斗的本质,磅礴强大,每一丝血雾都寄居着角斗士亡魂的不灭战意。
夏溯走过用平整白砖砌成的走廊,一排排洁白石柱上镶刻着无面角斗士。他们用高大的身躯支撑着角斗场,她仿佛能聆听到荣誉的回响。
胸腔颤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穿透颅骨。他们呼唤的正是夏溯的名讳。
夏溯挤上看台,她俯视着角斗场中渺小的自己。另一个她将手掌抽出杰克的胸膛,血丝拉扯着手指和心脏。
夏溯立即反应了过来,她降落在了她与杰克角斗的时间节点。夏溯目送另一个她举起被血液包裹的手宣布胜利。杰克求死不得。夏溯依旧记得那时杰克的眼神,他用蔚蓝的双眼乞求她结束自己的生命。
此宇宙的夏溯和杰克双双被送入医疗室进行救治。夏溯轻松潜入了医疗室,她看着另一个她怔愣的盯着自己。夏溯没有丝毫犹豫,触手笔直的射穿了另一个她的心脏,将背后的它拖出。
触手卷住此宇宙的它,它疯狂发出刺耳的声波,但无济于事。它被触手拖进夏溯背部的裂口,它试图用软嫩的短手扒住夏溯的皮肤,手直接被触手割断。触手拉扯皮肤,缝上了裂口,夏溯脊柱处的肌肉开始蠕动。触手将它彻底吞噬。
夏溯的力量再上一层。她居高临下的看向地上的尸体,她发誓会好好利用死去自己的力量,护住挚友的生命。夏溯迅速打包尸体,驱车前往深山中的湖泊抛尸。
夏溯驶过树林中的小道,她早已忘了第一次抛尸时的恐慌,如果奉献此宇宙夏溯的命可以救回挚友,她相信死去的夏溯也会在所不辞。
尸体飘向湖中央,涟漪尾随尸体一路晃荡,在水面溅起波纹。尸体被湖水慢慢腐蚀,皮肤表面变得坑坑洼洼,像是被海水冲刷了百年的礁石。
夏溯忽然无奈的笑了。她想起在原宇宙自己与杰克,安咎前去萨迦罗斯参加悔恨嘉年华。三人在时沙圣壑面见了可以窥视未来的石缝。当时夏溯在石缝中窥见了一个块漂浮在海水中的礁石,她很是不解。
现在夏溯明白了,石缝中的景象不是什么礁石,而是她正在被湖泊腐蚀的尸体。她也明白了为何许多萨迦罗斯的生物会说石缝预测的未来不准,因为所有生物窥见的不一定是此宇宙的未来,也有可能是其他平行宇宙中自己的未来。
夏溯目视尸体一点点被腐蚀,她再也不会像第一次抛尸那般不忍直视自己的尸体。尸体代表了她要拯救挚友的决心,看着尸体被腐蚀过程是在警醒夏溯,她必须成功。
皮肤被腐蚀殆尽,再是内脏,最后是骨骼。尸体化作一摊血水,逐渐被深蓝色的湖水吞没。
夏溯做完这一切马不停蹄的回到了角斗场。她推开了杰克所在的房门。
杰克满是结痂伤疤的背影映入眼帘,他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转头看向闯入房间的夏溯。夏溯向前几步,停在床前。杰克与她对视,她感觉自己即将溺亡在这双凝聚了西洋的眼睛里。
“杰克?”
杰克听着夏溯用颤抖的声音呼唤自己,皱了皱眉。
心脏酸痛不已,夏溯根本无法用理智面对死去的杰克。
夏溯努力平复失而复得的酸涩,她想要说话,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杰克转过身,胸口心脏处被金属板固定,肉色的躯体上多出一块金属光泽。
杰克其实也不是完全冷静。他第一次被如此复杂的情绪冲击。在身为雇佣兵喋血求生的生涯中,首次有人拒绝取走他的性命。以往的生存经验告诉他只有厮杀,或是身带利益才能存活。
夏溯释放善意是想从他这里获取什么?
这是杰克下意识的想法。但是当他同样望进夏溯的黑眸时,他望见了夹杂着痛楚的欣喜。虽然这份感情是来自穿越了多个宇宙的夏溯,可是杰克不知道。他只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温暖。甚至还有一丝惶恐。
这令杰克开始重新思考生存之道。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夏溯,窥视她眼中的世界。
两人就这样默默相视,被来自不同宇宙的情感包裹。
夏溯深知杰克的性格,要是她不说话杰克更不会说话。她尝试放缓心跳,平复情绪。
“我是夏溯。”
杰克眨了一下蓝眼睛:“我知道。”
夏溯在脑海里搜刮着要说的话,终于想起来在原宇宙宪司想要邀请杰克加入角斗场。
“宪司想要邀请你加入角斗场。”
“你会在吗?”
夏溯一时间没听懂杰克的话,愣了愣。
“我在,我一直都在。”
杰克反应过来时夏溯已经没入了他的怀中。他高大的躯体完全将她笼罩,被触碰的肌肤隐隐发烫,不同于伤口的灼烧,杰克只能感觉到夏溯身体传递的温度。他完全僵住了,双手抬在半空,连眼睛都一动不动。
夏溯后知后觉这个举动很奇怪,但是她无法忍受杰克就在面前而不去抱他的冲动。
夏溯很快从杰克的怀中退出,好在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冷硬的蓝眸盯着夏溯。
“我还是让你好好休息吧。”
杰克的目光一直跟随夏溯,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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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溯降落在这么早的时间节点还是头一次。她思来想去,准备去拜访宿罗的星球。在几次的穿越中宿罗几乎没和夏溯提起过他的往事。夏溯只知道他曾经是燚蚀的战士,陪他去为覆灭的熵噬复仇。
黑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自转,周围的暗色星环如同利刃切割光亮。
夏溯将飞船驶进面前没有任何光的星球,飞船前的两道射光被黑暗吞噬,她仿佛被包裹在一团黑雾中,可见度几乎为零。
夏溯控制着飞船缓缓下降,直到飞船下方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才停下。夏溯拾起早就准备好的核光火炬,打开舱门。
火炬在黑暗中括出一片光圈,以夏溯为中心半径两米的地方起到照明作用。再远一点的距离依旧完全黑暗,任何光芒都被立刻吞噬。
夏溯举着火炬一直向前走,过了大概四十分钟,远处突然升起一束暖光,像是风中的篝火一样在挥动。夏溯快步上前,只见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裹着一个城市。
第116章 暗火围城
每个燚蚀头顶都燃着类似于火焰的物质,火星蹦撒的到处都是,身体由绯云组成,整片地区都盖着一片暖黄黄的光。
不等夏溯进一步观察,其中一个燚蚀胸口的光斑忽然消失,绯云向内收缩,红光快速变暗。
夏溯一惊,蛰伏在堡垒边缘,观察情况。
黑暗中拉扯出好几个暗影,他们在逐渐暗淡的光亮中一个个猎杀燚蚀。燚蚀试图反抗,暗影出现又消失,神出鬼没,根本无从知晓他们的攻击和动向。暗影很明显是与燚蚀为敌千年的三更。
忽然,四只棕红色的肉翅卷着黑风显现,焦丝状的利齿扎进三更的身体。轻松一捏,三更影子组成的躯体就碎了一地。
四只涅蛊加入了战况。它们的身型几乎是堡垒的两倍,瞬间将那些三更撕成碎片。战况刚好那么一点,就有好几个三更聚在一起,他们互相融合,变成一团混乱的暗物质。那团暗影扭曲,逐渐膨胀。只见跟涅蛊一模一样的一只生物出现,三更复制了涅蛊的肉体。
三更不满足于涅蛊的肉体,三根脖子突破暗色皮肤,三更塑造出了一只拥有四个头颅的涅蛊。三更晃动着四颗头咬向面前的涅蛊。涅蛊尽力躲闪,但还是被夹击,脑袋被三更的嘴含住。三更用力咬合,涅蛊的脑袋炸裂,脑液灌了三更一嘴。其余三只涅蛊赶来,将三更围在中间,准备合力作战。
一只涅蛊率先进攻,咬向三更的腿,另一面的涅蛊也冲上前,咬向翅膀。但因为三更的四个头可以头分叉开来对付两侧,涅蛊没有得逞。
第三只涅蛊怒吼一声凌空跃起,突出六只尖锐的钩爪,向下俯冲把三更掀翻在地。三更被压在涅蛊身下,四个头不停的噬咬,两个撕下涅蛊的一只翅膀,另两个在涅蛊身上啃出两个窟窿。涅蛊只能暂且退开。
更多三更拖着燚蚀的尸体出现,他们涌进三更组成的涅蛊身体里,使它变得更加庞大。
三更以绝对的力量优势薅过一只涅蛊,一眨眼就把它扯成一堆肉块。紧接着将另一只涅蛊踩在脚下,疯狂向下踏步,硬生生把涅蛊的身体踩爆。
滚烫的液体溅上堡垒,脏器漏了一地。仅剩的涅蛊躲闪在堡垒之间,三更试图追赶,暂时没能抓到它。
夏溯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上去杀掉三更,帮燚蚀赢得战斗。她意识到这是屠灭了整个燚蚀种族的战争,宿罗跟她讲过。
夏溯几乎都要迈出去了,但脑海中的另一个想法把她的脚重新拉回了藏身处。
如果她现在拯救了燚蚀,那宿罗就不会来地球了,他们也不会相见。
夏溯的眼神沉了沉。
夏溯看着最后一个涅蛊被抓住尾巴,三更扒开他的嘴,将四只爪子塞了进去,用力往两边撑。涅蛊的嘴角慢慢裂开,一直裂到脖颈处,直至涅蛊被竖着撕成了两半。
血液以圆形广泛溅开。
涅蛊黑色的瞳仁是龟裂的大地,血液化作几条迂回的红河穿过。
夏溯在看到涅蛊被撕裂时呼吸停滞,她一手扶着墙,另一只手因愧疚狠狠攥起。三更重新散成个体,他们切割开燚蚀的尸体,从光斑中提取能源。
据宿罗所说,燚蚀星球毫无光源,因此他们自身进化出了光斑,自我供给。他们的内脏有两套系统,一套是供生活,而另一套则是用来产生能源。每个燚蚀胸口都盛有光斑,光斑内承受着高温高压,通过核聚变释放能量。这也就是为什么燚蚀是由穿插着火光的绯云组成。
夏溯面前的堡垒突然坍塌,她利用触手及时拽离了塌陷的建筑。居然还有一只涅蛊。涅蛊撞破堡垒,它的腿被撕断,四个肉翅也只剩下三个。随着它拼命扇动翅膀,血液飞溅到夏溯身上。
涅蛊向空中飞去,它的身影在黑暗中上下起伏,好几次差点跌落。它冲破气层,即使身体发出的剧痛在提醒生命正在耗尽,它依旧拍动近乎断裂的肉翅,逃离了三更。
夏溯仰望着涅蛊摇摇晃晃的身影消失在黑空。她最终任由一个种族消亡。
抱歉宿罗,原谅我的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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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溯回到地球后,接待了安咎。他还是那么宁静,站在铺满碎肉的角斗扬中,却不染血液分毫。
夏溯自从来到此宇宙每天都会留意角斗扬大厅里的人影。她迫切的想要看着那个静锐的身影。终于,夏溯蹲守在大厅的第二十天,安咎出现了。
不同于原宇宙,今日下着雨,灰色的天空和大地被乌云搅为一体。安咎拖着一身过于繁重的服装走入角斗扬。他的步伐轻盈,像是在用脚掌轻轻试探水面。夏溯这才发觉不对。自从她认识安咎之后,他就没穿过颜色这么艳丽,这么复杂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利落的暗色袍子或是衣裳。
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安咎径直向夏溯走来。他早就注意到了靠在隐秘处的夏溯。他需要学习这个星球上的社交方式。夏溯的气扬也同时吸引了安咎,他能感受到她体内蕴藏的力量。
夏溯静静等着,等着安咎走到自己面前。
“你好。”
安咎僵硬的颔首致意。雨水携带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还带着一丝土腥气。他黑色的碎发贴在耳后,雨水顺着脖颈慢悠悠的淌进衣襟。
夏溯的心跳明显加快,她努力保持平静:“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安咎凝视着夏溯的双眼。在她还没开口之前,他就感知到了善意
“请告诉我在这颗星球上最高效的生存方法。”
夏溯顿了顿,她怎么没发现初见安咎时他说话的方式这么别扭。她开始回忆,记忆中与安咎初见的画面跟现在一模一样。只是她之前没细想而已。
安咎安静的等着夏溯思考。他的呼吸声极为微弱,胸膛几乎不会起伏。他的生命像是凝滞了般在等待。
夏溯回过神,她说出与原宇宙一样的答案:“角斗士。”
可能是因为过于激动,她的语句变得有些不通顺。
“我认为你很适合成为角斗士。”
她的目光停留在安咎腰间纯黑的剑鞘上。安咎湿漉漉的面庞与露出一截的剑柄一样苍白。
“角斗士。”
他学着夏溯的口吻。
初秋的雨总是意味着凋零。安咎的语气很慢,气息在阴湿的气氛中凝成白雾。
第117章 安似安定
当安咎进一步靠近夏溯时,他眼中面前少女的躯体仿佛浸泡在血浆内,粘稠的血液在拖拽她的灵魂。他从这点推断出了角斗士这个词语的意思。
“在这个星球……地球上,最佳的生存方式是厮杀?”
夏溯摇了摇头:“不。角斗不一定是以死亡拉下帷幕。但当你踏入角斗扬时,你最好做好了为胜利碎尸万段的准备。有时,死亡也是令人羡慕的。死亡代表你被对手完全认可,甚至惧怕,才会引得他们不顾一切也要痛下杀手。这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安咎若有所思地看着夏溯。
夏溯主动请缨:“我可以带你参观一下角斗扬,给你留出时间好好想想答案。”
“拜托了。”
“我的荣幸。”
夏溯领着安咎走上看台,此时两个角斗士正在厮杀。观众的欢呼和痛嚎混为一体,响彻角斗扬。角斗临近尾声,其中一个角斗士拖着血肉模糊的左腿,绞住了另一个角斗士。
颈椎断裂的声音被收音器放大十倍。那一声同时象征着死亡与胜利的脆响冲击耳膜。
角斗士的整个头颅被掰下,被另一个角斗士拎在手中。获得胜利的角斗士同样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他的左腿被撕开一个大洞,皮肉绽开。腹部更是遭受重创。
夏溯偷偷看向安咎,他平静的神情从未改变。面前血腥的一幕在安咎眼里化为透明的雨丝。夏溯不自觉点点头,安咎跟印象里还是那么一样。就连他死前,当心爱之剑与脖颈同时断裂时,他还是那么宁静。
夏溯的小动作其实都被安咎尽收眼底。他注意到她的目光中带有遗憾,他从未见过的,可以称得上浓稠的遗憾。可是两人是初遇,何来遗憾?
安咎不再去纠结这个想不通的观点。他对夏溯的认知再上一层,她是一名浴血重生的角斗士,同时拥有细腻的情感。
夏溯领着安咎退出看台。观众席向来人满为患,安咎近乎贴在了夏溯身后,清冽的气扬将她轻轻包裹,一定程度上平复了她重见挚友的心情。
两人走在由精美石柱撑起的走廊内。
“角斗单单是两个人之间的博弈吗?”
夏溯回答:“通常是这样的。不过偶尔会有特殊赛制,比如混杀赛,把数十名角斗士同时丢入角斗扬。或是地形赛,角斗扬会被改装成随机星球上的随机地形,通常极具挑战性。因为角斗士会面对不适应的温度,重力等等。很多选手甚至还没来得及进行角斗,就先被环境淘汰了。”
夏溯说完,后知后觉此宇宙的夏溯还没经历这些。她下意识把前三个宇宙,在肆星,灭琅角斗扬内的角斗说了出来。好在安咎没有怀疑。
两人走着走着绕回了大厅。一股甜香的气味飘进了安咎的鼻腔。食物的香气搜刮了一遍空空如也的腹腔。安咎心下了然,自己的躯体感受到了饥饿。
安咎的目光很快锁定一家开在大厅角落的小店。夏溯这时也注意到安咎一直看着甜品店,于是带他走了进去,安咎也没拒绝。
两人来到柜台前,琳琅满目的甜品摆放在玻璃柜内,店里弥漫着奶油和蛋饼的香气。店员挂着同样甜美的微笑。
夏溯看向安咎,安咎一眼认定摆在玻璃柜最前端的抹茶巧克力可丽饼。店员把可丽饼递到安咎手中,夏溯点头示意他赶紧尝一口。
巧克力醇厚的甜味裹覆住安咎的舌头,蛋香气在口腔里蔓延。随着他每一次咀嚼,甜味就更甚一步浸入味蕾。在他咽下这口可丽饼后,喉咙反上淡淡的苦涩。
夏溯看着面若冰霜的安咎,虽然他的表情没变,愉悦的磁扬却传递给了夏溯。
店员笑着说收款七十八元,定定的看着安咎。夏溯立刻掏钱结了账,领着他坐在了靠窗的座位上。
“谢谢。”
安咎郑重的感谢道。
“小事。”
夏溯扬起一个微笑。她看安咎一口口吃着可丽饼,回忆携带的幸福感顿时涌上心头。在多个宇宙的相处中,夏溯早就发现安咎保持着万物皆允的态度,唯独对食物有着极高要求。他对甜食情有独钟。
一想到如此冷淡,在必要时杀伐果断的安咎,对一个可丽饼爱不释手时夏溯忍不住笑出了声。
安咎被夏溯的笑声吸引,虽然笑声很轻,但是在两人营造的安静氛围下很突出。
夏溯见安咎看着自己,立刻收起笑容:“你思考的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角斗扬就是你的归宿?要是成为有名气的角斗士,看你腰间的剑和气质,我个人认为你肯定会在角斗扬内混的风生水起。那可是荣誉与金钱双收。”
她接着补充道:“你之前问我地球上的最佳生存方式,想要生存,金钱必不可少。”
经过一番理性分析,安咎觉得成为角斗士是目前的最佳方案。
“我想好了。”
通过安咎的眼神,夏溯就知道他选择了作为角斗士的道路。
夏溯轻晃了一下脑袋:“很好。”
接下来夏溯马不停蹄的拉着安咎去见了山下宪司,也就是角斗扬的老板。因为安咎是由夏溯这个冠军推荐的,宪司自然没理由拒绝。
夏溯打量着安咎身上花里胡哨的衣服,她自己都有些不适应。于是她又带着安咎去了一趟服装店。暴力与美学是宇宙唯二的共通语言。夏溯自然要让安咎的穿着回归本我。
安咎在看到素色衣裳后即刻褪下了身上不知可谓的“礼服”。夏溯看着他换上那件灰色的衣裳顿时感觉世界都清净了。
傍晚,安咎终于在角斗扬内安顿了下来。夏溯告诉他过两天宪司安排了一扬角斗,让他先试试水。当然夏溯深知安咎的实力,他必定会轻松赢下角斗。
“奔波了一天也该让你好好休息一下了。”
今天对于夏溯来说过得飞快。她沉浸在重见挚友的喜悦中,站在安咎门口久久不愿离去。直到安咎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才转身,慢悠悠的离开。
夏溯转身没走几步,被安咎叫住了。
“宽恕我的疏忽。我竟不知你的姓名。”
安咎注视夏溯的背影。她的影子被晚霞压在地面,拖出一道狭长的黑迹。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呢。”
夏溯回过头,噙着笑。
“夏溯。我叫夏溯。”
“安咎。”
过了两天,安咎在初次角斗中轻松拿下胜利。接着一路畅通无阻砍上榜单,直到夏溯与他交手,安咎才拿下他的第一个败绩。不过他一点不愤怒或者气馁,面容仍旧如一座古井。
“每一扬战役都是一块精美的磨刀石,使我变得更为锋利。”
与夏溯角斗后安咎被她的实力所吸引,夏溯也刻意在他面前多走动,两人很快回归至原宇宙中的相处方式。夏溯又将安咎引荐给了杰克,两人不苟言笑的性格让他们达成了一致。
安咎在地球生活一段时间后慢慢理解了往日的自己的嘱托。这种清冽,有志同道合的挚友陪伴的时光的确令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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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四溢,角斗扬被炸裂的绯云包裹。热气贴附在眼球表面,眼球连带着眼眶发出刺痛,像是在慢慢蒸发。
夏溯看着熟悉的火球坠入角斗扬。她第一次切实的感觉到了命运。被火光灼烧的天空,皮肤被烫伤的痛觉,甚至连飘过脸颊的丝丝热气都是那么的熟悉而又微妙。
明明是正午,却像是黄昏降临。安咎站在夏溯身边,看着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
夏溯在看到火球来临的时刻,就用触手把正在角斗的杰克捞了上来。触手包裹住三人,形成一个银色的球体。
飘到角斗扬边缘的绯云忽然开始倒退,汇聚向火球的方向。绯云消失后,火球内露出一个暗红色的巨物。正是涅蛊。
涅蛊恹恹的趴在地上,背部四只肉翅只剩下三只。暗红色的躯体布满伤痕,脓液从中流出,像是奶白色的瀑布从身侧淌下。它的腹部下端被撕开两个裂口,肢体消失不见。
安咎感受到了身侧的躁动,夏溯很迫切的向前走去。
“等等。”
夏溯疑惑的回头看向安咎。
“面对未知生物还是谨慎为妙。”
夏溯明白安咎的言下之意,是叫她先观察,再行动。但是宿罗就在眼前,夏溯怎能不急切。“别担心。”
夏溯刚迈出一步,就被挡住了。杰克拦在了她身前。夏溯刚想说她自有分寸,杰克先开口了。
“我陪你。”
夏溯点点头。
安咎见此准备同去。
第118章 残阳如血
三人拨开稀疏的绯云,渐渐靠近趴在地上的涅蛊。涅蛊看见三人后艰难的撑起脑袋,发出沙哑的嘶吼意图驱赶他们。
涅蛊的肉翅因为长时间飞行早已变形。耷拉在身侧的畸形肉翅忽然鼓动了一下。涅蛊没有眼睛,面部只有一张嘴,张开时焦黑色的丝状物会在口腔内拉扯。
涅蛊想要扭转脖颈,喉管下端却被扯裂,每当它转动脖子血液就会流出。它不顾血液拌着血肉淌下下巴,吃力转头向着肉翅轻轻叫唤。它似乎在和肉翅内的力量较劲。涅蛊身上的伤太多,又因为长时间飞行筋疲力尽,根本阻挡不了肉翅下方的力量。
肉翅被掀开,夏溯屏住呼吸,目视那团耀眼的绯云钻出肉翅。
宿罗。她在心中默念。
涅蛊的身体忽然颤了颤,头控制不住的砸向地面。它的生命即将抵达尽头。绯云缓缓靠近涅蛊的脑袋,涅蛊也在一点点挪动脖子,最终两个生物轻轻贴在了一起。
庞大的肉体开始分解。暗红色的皮肤最先溃烂,化作碎片被卷向空中。再是肌肉,骨骼。涅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很安静的躺在地面。它的头颅最后消失,它用漆黑的眼球一直望向绯云,似乎带着那么一丝的眷恋。
涅蛊肉体化作的碎片在空中汇聚,压缩,最后全部灌入绯云身影胸口的光斑。
夏溯上前一步,热浪瞬间涌来,手臂上的皮肤被烤焦,脱落。绯云身影的面部只有一双眼睛,人类眼白的区域是黑色,瞳仁却是红色。
看台上传来骚动。杰克抬头,看着联合国派遣的小队涌入角斗场,把绯云身影和三人团团围住。绯云身影显然也感受到了来者不善,他的怒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全身绯云开始膨胀。
夏溯见此立刻甩出触手。触手的速度极快,却还是被绯云身影抓住。触手被他死死攥住,银色皮肤被烫出一个个窟窿。热度顺着触手传输到夏溯背部,灼烧带来的痛觉令她冒出一身冷汗。
触手再次袭来。夏溯又放出五根触手刺向绯云身影。最终还是靠着数量优势成功把他捆住。绯云身影不断增加身体散发的热能,触手被严重烫伤。夏溯走到被触手裹成茧的绯云身影旁边。她指了指围在旁边的联合国军队,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杰克,和安咎,点了点头。
“我不会把你交给联合国,放心。”
夏溯知道宿罗有着很强的学习能力。从他从镜水手里救下夏溯时就能流利的说人类语言就可以发现。他果然通过夏溯散发的善意,和杰克,安咎的沉稳气场读取到了夏溯的意思。
触手不再传来痛意。宿罗不再用绯云去烫触手,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夏溯。夏溯松开触手,宿罗落向地面。联合国看见燃烧着绯云的宿罗立刻集体上前一步。
夏溯拦在了宿罗面前。宿罗上前一步,和她并排站着,并不领情。夏溯示意宿罗暂时别动,他执意跟着夏溯,杰克,和安咎走向联合国,这让联合国的军队十分警戒。
“如果他真的抱有敌意,想要杀死人类,你觉得我们还能平安无事的站在这里吗?”
夏溯一语道破真相。宿罗像是回应她的话一样,立刻放出绯云在联合国面前晃荡,一双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安咎也道:“所有生物在碰到未知生命体时都会下意识的抱有敌意,这是生物本能的保护机制。人类作为高级生命体具有辨别能力,你们很清楚的知道他目前没有敌意,没有伤害任何人。”
在前三个宇宙内宿罗一直居住在肆星。夏溯经历了去肆星接宿罗却被魄角追上杀死,她这次必须把宿罗留在地球。
在三个人的引导下联合国终于同意暂时把宿罗留在地球。杰克有些奇怪为什么夏溯会如此执着于把一个外星生物留在地球,但如果她想,那也无可厚非。
在联合国撤退之前,夏溯和他们说:“下周三来角斗场。我会给你们一个把宿罗留在地球的理由。”
联合国为宿罗安排了住处,和杰克,安咎一同去探望。夏溯走进房门,一团火球突然向她袭来。好在经历了这么多角斗和战役后,她的身体和大脑已经可以自动反应攻击,夏溯俯身及时闪开。
宿罗站在阴影里,他的目光略过夏溯,又很嫌弃的略过安咎,最后定格在杰克身上。全身的绯云开始膨胀,绯云向上叠加,躯体被越拉越长,直到和杰克一般高。绯云涌动着,描绘出杰克的肌肉,宿罗瞬间拥有了和杰克一模一样的身型。
宿罗似乎不是很满意,又渐渐变矮。他瞧着三人,瞳仁不再发红,而是淡淡的黄白色。
房间内的布局很简单,却也用心。宿罗走向沙发,四仰八叉的躺在上面。夏溯和杰克对视一眼,走到宿罗旁边,也坐在了沙发上。原本宿罗没什么反应,直到安咎走近,他忽然转过头,死死盯着安咎。
安咎没理会他,坐在了杰克旁边。夏溯看着宿罗回忆就开始倒带,回到宿罗跃下飞船,光斑被魄角扯碎,躯体膨胀分裂时的场景。
“别玷污燚蚀战士的名誉。”
夏溯,杰克,和安咎都知道宿罗话语背后的含义。他极其看重族人,和自身战士的身份。当宿罗将三人称为燚蚀战士时,他真正认可了他们。
往日的回忆被牵连出脑海,夏溯越想心脏就越加收紧。直到心房内的血管即将崩裂,血浆淹没肺器,她的呼吸不再平稳。
温热而又粗糙的触感抚上夏溯的胳膊。她回过神,抬头发现杰克正注视着自己。
杰克注意到了夏溯的情绪波动,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夏溯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为了转移注意力,夏溯环顾了一下房间,发现投影仪下方散落着一地小型插件。联合国为了让宿罗了解地球,快些融入人类文明,为他准备了许多关于人类文化的影片。夏溯看插件七零八落的被丢弃在地上,推测宿罗应该是都看过了。
宿罗顺着夏溯的目光看去,发现她正盯着地上的插件看。宿罗从手臂抽出一缕绯云,揉成一个火球,丢向插件。插件被焚烧成了灰烬,夏溯把目光移到宿罗身上,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宿罗像是被抓包后恼羞成怒一样,眯起眼睛回瞪夏溯。夏溯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她知道宿罗看了联合国发来的插件,他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特意去了解了人类,所以在看到夏溯发现这件事后才会恼怒。
夏溯太了解宿罗了。
夏溯今天可不是空手来的宿罗家。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牛奶,倒进了杯子里。她把杯子推到宿罗面前,示意他尝一尝。宿罗也不客气,拿起杯子一下就把牛奶全部灌进嘴里。醇厚的奶香味瞬间在口腔内荡漾。
这瓶牛奶可是夏溯特意为宿罗准备的。每一个宇宙的宿罗都极其喜欢喝牛奶,这可能是他在地球上唯一一个喜欢的东西了。
杰克发现宿罗一直盯着夏溯手里的牛奶看。安咎也发现了。夏溯又为宿罗倒上了一杯。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宿罗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几个度。
“欢迎来到地球。我是夏溯,这是杰克,和安咎。”
就在杰克和安咎怀疑宿罗能不能听懂夏溯讲话时,他被绯云覆盖的脸裂开了一条黑缝,就像是人类的嘴唇。
“欢迎来到地球?我能明显感受到人类散发出的恐惧,你们在惧怕我,却说着欢迎?”
夏溯知道宿罗在看过联合国的插件后肯定学会了人类的语言,但是杰克和安咎不知道。仅仅过去了两天,宿罗就已经可以流利的讲话了。安咎震惊于他的适应能力。
“我承认,有的人类的确惧怕你。但我们不会,事实上我是来邀请你与我进行角斗。”
第119章 宇宙准则
杰克蹙眉,扭头看向夏溯。
绯云瞬间分裂,宿罗的躯体看起来变大了整整一圈:“你要挑战我?”
嘶哑的笑声传入夏溯的颅骨。
宿罗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笑得更狰狞了:“人类拥有我见过最薄弱的肉体,你拿什么赢我!”
夏溯并不生气,反而笑着:“不一定。难不成你怕了?”
宿罗的瞳仁立刻暗淡下来:“你!”
夏溯只是挑眉看着他。
“好啊,我接受你的挑战。角斗当天你要是敢逃跑,不管跑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再撕下你的头颅作为战利品。为我准备好你的尖叫,夏溯。”
夏溯的名字像是从柴火中迸溅出的火星,触碰到寒冷空气发出的嘶声。
宿罗突然指向安咎,被绯云缠绕的指尖几乎都要戳到安咎的脸上了。热气蹭过他的鼻尖,他动都没动。
“等着,等我解决了夏溯,就来解决你。”
宿罗盯着安咎,他早就看安咎不爽了。两人的磁场像是天生相斥,宿罗看见安咎就会莫名烦躁,而安咎透过宿罗看清了他血腥的本质。
安咎直面宿罗的挑衅,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还是静静的看着宿罗,就是这个眼神令宿罗很不爽,他觉得安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虽然安咎主动惹事,但是面对尊严问题,他绝不会退缩。
“我随时奉陪。”
宿罗学着夏溯的模样咧开一个扭曲的笑容:“很好。至少你不懦弱。”
他转头又看向杰克,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你已经超过人类体型的范畴了吧。”
杰克蓝色的眼睛映着宿罗由绯云簇成的身体,两者交融化作真正意义上的火海。
“人体改造。人类想要靠天生或是自然因素的确不可能达到我的体型。”
宿罗嘲笑道:“果然。人类需要依靠外物,扭曲自身肉体才能变强,甚至还够不到我天生的强度。”
宿罗将三人统统嘲讽完后心情十分不错,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牛奶。轻微的甜味渗入味蕾,宿罗有一瞬陷入平静的错觉。燚蚀不需要进食,他们依靠体内光斑传输的能量就可以存活。即使宿罗心血来潮想要吃点什么,也只能抓到一些泛着苦味的蠕虫。
杰克注视着宿罗卷曲着绯云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扩散的热浪,和明艳的绯红毫不掩饰的展示着宿罗的强大。他与生俱来的强大却是杰克要无数次折磨肉体才抵达。但杰克从未后悔,前半生为了活下去,现在为了变得强大,肉体上的痛楚又算得了什么。
一团肉色的凝胶物质被夏溯捧在手中,放在了宿罗面前。
“这是什么?”
“这是联合国为你特制的皮肤。可以避免你的绯云外溢。”
宿罗拾起那团凝胶,轻松将其碾碎。
“既然害怕被我烧伤就躲远点,我可不会为了人类套上所谓的皮肤。”
在其他宇宙他刚开始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在与安咎角斗完后他又回心转意,套上了皮肤。
夏溯见目的已经达到,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下周三角斗场,不见不散。”
宿罗注视着三人的背影,他对接下来的角斗很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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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联合国进入角斗场时夏溯和宿罗的角斗已经临近结束。夏溯用触手遏制住了宿罗。触手的银色尖端抵在光斑前,宿罗知道自己被拿捏住了命脉,已经输了。
宿罗凝视着夏溯,夏溯丝毫不畏惧他恐吓的眼神。
杰克和安咎都在看台上观战。宿罗被触手放下后抬头,对上安咎平静的双眸。宿罗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
夏溯走上看台,来到联合国身边。联合国派遣来的领袖上下打量了一番夏溯。她四肢和脖颈上的皮肤几乎全部溃烂,每走一步都会拉扯着血水滴向地面。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领袖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女,她的眼眸是极为纯粹的黑,全身淌着血液和碎肉,正在凝视着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赢了。”
夏溯的眼眶周围同样被烧焦,眼珠不再转动:“没错,我赢了。”
领袖点了点头,离开了。他明白夏溯的意思,她赢了代表着如果未来有一天宿罗背叛了人类,她有能力阻止他。联合国知道宿罗可控,并且有一定的保障后也就不再进行驱赶。
之后的一周宿罗找上了安咎,安咎也不负众望的赢得了胜利。宿罗很是不服气,在心里却默默认可了安咎的强大。
在这期间,夏溯正盘算着如何解决掉魄角。她百无聊赖地翻着日历,忽然坐了起来。夏溯想到一个办法,一个能让魄角无声无息,毫无抵抗,全部死去的办法。
夏溯来到了憎面星。
在恒星光芒下泛着金属光泽的飞船缓缓降落。夏溯走过真菌树组成的树林,来到了盛满镜水的池子旁。她貌似都能感受到镜水附在皮肤上的拉扯感。在原宇宙夏溯,杰克,和安咎被迫跳进镜水,皮肤和肌肉大片大片被扯掉。
夏溯站在镜水旁,看着金灿灿的浓稠液体里的倒影。无数黑影围住了她,他们藏在真菌树下,观察着夏溯。夏溯早就发现了围在旁边的腹面。
“出来吧。”
腹面走出真菌树下。他们蠕动的频率一模一样,像是共用一个意识。不。他们就是共用一个意识。镜水的意识。
所以如果夏溯想要和镜水沟通并不需要浸泡在镜水中。浸泡的镜水中不但会给人体造成伤害,镜水的意识也极为强大,会压制住夏溯。
腹面渐渐靠近夏溯。他们的肉体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是一团长着嘴巴的脂肪,身侧各插着两根枯树枝一样的手。夏溯后背中央划开一条血痕。触手在身体内部鼓动,捅出皮肤,将裂口越撑越大,直到露出白色的脊柱和它闪着虹光的躯体。
十三根触手全部抽出后背,扎向地面。触手将夏溯抬到空中,手臂两侧的臂刃弹出,时刻准备进攻。
夏溯凌驾在空中,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腹面。
“我的本意不是伤害你们。如果你们愿意帮我除掉一颗星球上的物种,我便不会对腹面进行屠杀。”
腹面没有立刻回绝夏溯。他们同时发声,每一个腹面的声音都很轻,当汇聚在一起时却能产生极大的声波。那是一种极其低频的声波,无意识的侵占夏溯的大脑,令她烦躁。
“哪颗星球,什么物种?”
“铮铜星。魄角。”
腹面全部静止。他们的身体不再蠕动,甚至连最细微的颤动都没有。过了片刻,他们又活了过来。
“魄角并没有打乱铮铜星的平衡,我没有清除他们的义务。”
声音像是从夏溯身后传来。她回身,看着毫无波澜的镜水。镜水的声音足以穿透头骨,在头骨内回荡,干扰夏溯的意识。
夏溯背后的触手上下晃了晃,它们亮银色的躯体在恒星的光芒下泛着类似于雪霜的光泽。夏溯刚要开口让镜水好好思考一下,否则她定会撕碎腹面的躯体。在杰克,安咎,宿罗面前,一切厮杀,一切苦楚都无比渺小。
不等夏溯开口,一个腹面忽然向前冲去。镜水后方是由外置白色矿石堆砌成的悬崖。腹面冲向悬崖边,他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径直坠了下去。
夏溯还没从腹面自杀式的行为中缓过神,面前的腹面举起两根干瘪的手臂,插进了喉咙。腹面从喉咙里拽出一个类似于横膈膜的脏器,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腹面弯下腰,却因为身体全是由柔软的脂肪组成,没有支撑力的原因直接摔倒在地。
第120章 金羊毛
金色液体涌出腹面腹部的嘴巴。正是镜水。镜水源源不断地流出,腹面在地上挣扎的幅度很细微,他的身体慢慢干瘪下去,镜水一直向外涌,直到流到了夏溯脚下。她立刻抬起触手规避开镜水,她可不想再体验全身皮肤剥落的痛觉了。
很快,腹面将体内所有的镜水全部呕了出来。腹面身下的镜水一直流淌,最终翻下镜水池。
所有腹面开始纷纷效仿两个已经变为尸体的同伴。一个接着一个,他们从容的奔向悬崖,然后翻滚而下。另一半腹面掏出自己的器官,任由体内的镜水流淌殆尽。原本被镜水和脂肪填满的身体瞬间缩小,变为一座皱巴的尸山。
这一切发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到夏溯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上百个腹面在她面前从容赴死,而她只是静静的站着,看着他们毫不畏惧死亡的冲锋。夏溯被拉着后退,她才回过神。原来是触手拉着自己远离在地上流淌的镜水。她看着一地腹面的尸体,又望向远方的悬崖,并不理解腹面用意。他们的行为完全违背了生物的本能。
镜水的声音撞击颅骨。夏溯回身面对散发着光辉的镜水池。视野被金色的镜水完全填满,不再有任何杂质。意识在被不断拉扯向镜水,像是要和脸皮分离。夏溯感觉到身体正在倾斜,她在跌落镜水池的边缘。
夏溯用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甩出触手抓住真菌树树干,悬停在镜水池上方。
“你是否明白我的意志?”
镜水表面的金色波纹在晃动。
“腹面是我,我是腹面。如果你想通过杀死腹面,或是折磨他们的肉身从而让我妥协,那是妄想。我没有肉体,没有痛觉。只有当一个种族对我的同胞造成伤害时我才会痛苦。”
腹面本就是镜水。他们的躯体是镜水拿真菌树的枝条编织而成,体内被注满镜水,所以与镜水同享意识。
镜水命令所有腹面在夏溯面前自杀,就是在坚定的表明立场。腹面可以去死,但不可以为夏溯屈服。腹面可以跳下悬崖,挖出内脏,但不可以违背宇宙平衡法则。镜水不会伤害任何没有对星球造成重创的种族,也会毫不留情清除掉那些逾越平衡的种族。
腹面虽是自杀,却也是在威胁夏溯。夏溯所能对一个生命体施加的最大痛苦便是死亡。当腹面连死亡都不畏惧时,夏溯便失去了所有谈判的筹码。
“你,是否明白我的意志?”
夏溯明白了镜水的意志。它完全遵循宇宙平衡法则,拒绝帮助夏溯。
镜水作为附着在液体内的意识让夏溯无可奈何。她既不能折磨它的肉体,也比不过它的精神力。想要从腹面下手逼迫镜水的方案也失败。
镜水目送夏溯离开。它的视野布满整个宇宙,每一棵真菌树都是它的眼睛,每一个种族产生的磁场都是它跳动的心脏。
夏溯走在真菌树林内,脚和小腿蹭过地面菌丝的声音愈加刺耳。她很是不甘。她好不容易想到一个绝佳的方法清除魄角,却失败了。触手裹住真菌树,将其连根拔起。随着夏溯懊恼的挥动手臂,真菌树被甩出,砸向另几棵真菌树,树干瞬间折断。
更多触手伸出背部挥向真菌树,夏溯将不甘和悲痛全部发泄在了真菌树上,把他们拔起,折断,再抛出。树林里一片狼藉。两根触手合力扯断真菌树的树干,夏溯刚要把被掰成两端的树干扔出,触手突然停在了空中。
镜水只会清除那些破坏星球平衡的种族。如果能让魄角满足这个条件,镜水会自动将他们清除,夏溯甚至不用露面。因为真菌树会把磁场自行传输回镜水。
结合原宇宙的经验,镜水在每一颗星球初始构建时会在地核上方种下一棵真菌树。真菌树会探测星球上的磁场,每一个物种都有独特的磁场。当一个磁场过于强大,以至于几乎将其他所有磁场全部吞噬时,镜水便会通过真菌树发动自己的磁场,促动破坏平衡的种族自杀。
夏溯需要做的是提取魄角这个种族的磁场,再进行调试,把磁场调试成已经破坏平衡的状态,然后等着镜水前来灭掉魄角即可。事不宜迟,夏溯赶回地球,她需要取得连接器,与铮铜星内部的真菌树连接,从而读取磁场。
这种可以连接两个脑神经,并挖取记忆的仪器极为少见。在原宇宙为了从镜水手中拯救即将被清除的人类,联合国拿出了珍藏的连接器。问题是夏溯现在是为了个人利益,联合国必定不会答应将连接器借给她。
夏溯又陷入苦恼。她躺在船舱内的躺椅上,两手抱在胸前,看着玻璃外蓝绿交加的地球越变越大。她把双手往下挪了挪。这一无心举动却触发了夏溯的灵感。她可以去尚医生那里碰碰运气。在原宇宙中,她好像和杰克提过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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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接脑神经的仪器?”
尚医生背对着夏溯,挥舞着手中的菜刀。说是菜刀是因为刀面的面积很大,但其实和菜刀完全不同,是一种专门用于切割生物肉块的解剖刀。不同生物躯体的硬度,脂肪量,骨骼密度,都不一样,想要切开他们的躯体就必须用这种足够锋利,刀刃够长的刀。
一小块碎肉飞溅到夏溯脚下。尚医生难得没在脸上佩戴光学镜面和其他器械,而是盖了一层砂纸,防止血液溅到眼睛里。
“你要这种仪器做什么?”
肉筋一点点崩裂的声音传来。尚医生一手费劲的压住四足生物的身体,另一只手在生物腹部来回切割。头顶的厨柜内摆放着一排排浸满不同生物身体部位的瓶瓶罐罐。
“哦,不不不。”
血液喷射向空中,尚医生摁压住伤口,似乎是切到了静脉。血液在周围的白色壁橱上绘出大片红斑。
“反正是很重要的事。”
尚医生拽住一颗血淋淋的脏器,仔仔细细清理干净后泡进了福尔马林,放置在夏溯面前。他又转过身,把桌子上的碎肉扫干净。他做这些事做的得心应手,看来是没少解剖。
染血的手套被扔向垃圾桶,尚医生洗完手后坐在了夏溯面前。夏溯正一手拿着刚刚尚医生摆在面前的罐子,抛起又接住。
“我最最最亲爱的夏溯,你把罐子放下来可好。我可是花了整整半天才把它彻底剖开,它的肌肉密度简直不敢想象。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是如果我解剖杰克,那种肌肉密度,你懂的吧?”
玻璃的碎裂声传来。罐子脱手而出,砸向地面。罐子瞬间粉碎,福尔马林淌了一地,原本粉嫩的脏器在接触到空气后立刻开始腐烂。
夏溯绝不允许任何人说出威胁挚友生命的话。哪怕是玩笑也不行。
尚医生感受到了夏溯的怒气:“抱歉抱歉,一时嘴快。你家杰克身强体壮,一拳能砸碎我的头骨。怎么可能沦落到那种地步呢。”
沦落到哪种地步?被魄角扯碎全身肌肉和骨骼,还是被白光笼罩莫名死亡?
夏溯直勾勾地盯着尚医生。她黑色的双眸流露出怒意,尚医生仿佛被拉进角斗场,四面八方皆是高耸的墙壁,无处可逃,只能面对来自角斗冠军的怒火。他被滚烫的血浆淹没,无法呼吸。
由于尚医生帮助夏溯移植了肝脏,所以夏溯在他面前一直很客气,以朋友著称。他曾看过她角斗,可当真正面对夏溯的杀意时,他才发觉双手都在颤抖。他可是医生。
尚医生为了安抚夏溯的情绪:“连接器你随时都可以拿走。别生气啦,夏溯,我献上我最为真诚的歉意。”
尚医生见夏溯还是盯着自己,立刻站起,从摆满医疗器械的库房内搬出连接器放在她面前。当连接器和桌子碰撞发出响声时夏溯才回过神。她不是装作生气,故意逼迫尚医生借给她连接器,而是真的陷入了恐慌和愤怒。
当夏溯听到尚医生说出这番话时她几乎想要冲上前扼住他的脖子。她不允许任何人议论杰克,安咎,或是宿罗。刚刚尚医生的话把她瞬间拉进回忆,杰克面目全非的尸体就在眼前。
夏溯渐渐冷静下来。她看着尚医生背对她拿下脸上被血液浸满的砂纸,又换上那套由光学镜片和小型仪器拼接的面具。
夏溯捧起桌子上的连接器,转身离开了尚医生的诊所。等尚医生回身想要向夏溯再次致歉时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第121章 困倦
雨刚停不久,足够给夜晚镀上一层寒气。空气里浮动着枯叶淡淡的气息,风好似在腐朽。
月光显得陈旧,不同于往日,此时泛着铜器般的暗哑光泽。夏溯回想原宇宙使用连接器时的场景,她发现离提取魄角磁场还差一个要素。
“我去开门。”
“你的眼睛还没恢复,还是我去吧。”
“你知道我会一直失明下去,对吗?”
“我知道。你有没有眼睛,看不看得见,都是最完美的存在。”
门被拉开一条缝,黄白色的暖光打在夏溯脸上。这让刚刚在黑夜下行走的她有些不适应。
开门的是刃。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在见到夏溯的一瞬间消失。刃的麻花辫被风不断吹起,一下下拍打她的脊背。她冷冷的盯着夏溯,貌似很讨厌夏溯的存在。
“刃?一切正常吗?”
韧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每个字都像是在轻轻抓挠耳垂。他听见刃开门后迟迟没有动静,害怕刃遇到了什么危险。
脚步声传来,韧大步走到刃身边,触摸到她手臂的实感才放下心。刃怜爱的目光定格在韧空洞的眼眶上,重新扬起笑容。
“夏溯?”
刃完全忽略了夏溯,直到韧发话,她才再次看向夏溯。目光立刻变得阴冷。胸膛上的晶体项链随风飘动。
夏溯没有理会她的目光:“晚上好,韧。晚上好,刃。”
“晚上好,夏溯。进来说话吧,秋日的夜晚总是带着凉意。刃明天你去工作室的时候记得穿上大衣。我知道你很讨厌被闷在沉重的大衣里,可是如果你感冒了我会很心痛的。”
刃一直盯着夏溯,甚至可以称得上在威胁她。夏溯只是向刃点头致意,然后走进了大门。韧靠在刃身侧,她也不好出言反驳爱人,于是只能看着夏溯走向客厅。
客厅装修的很是温馨。壁炉冒着热气和暖光,地面铺满毛茸茸的地毯,沙发上还摆着散乱的枕头。夏溯坐上沙发,似乎能感受到韧和刃刚刚坐在这里的余温。
韧和刃坐在了夏溯侧面的沙发上。
“你们想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刃没有给夏溯说话的机会:“亲爱的,晚上喝茶和咖啡会失眠的。”
“是我疏忽了。那就喝点水吧。”
韧刚要起身,就被刃不动声色的拉住了。他又坐了下来,轻轻搂过刃的肩膀。两人黑色的头发融为了一体,背后的壁炉为他们的轮廓镀上淡淡光芒。
夏溯注意到了刃的动作,刃似乎不想和夏溯独处,或是不想让韧离开她的视线。
“没事,我正好不渴。”
夏溯递了个台阶。
“你的眼睛还没恢复,是怎么认出门口的人是我的?”
韧的双眼在与夏溯角斗的过程中被拔出,自此之后他失去了视觉,却没有退出角斗场。
“每个人持有的磁场都有所不同。自从我失去双眼,我的其他感官变得越来越敏感。我一直期望与你再次角斗。我时常想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何可以赢下每一场角斗。对你的磁场称不上了解,但颇为敏感。”
夏溯摸了摸身侧柔软的抱枕:“你们两个一如往常。”
“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你也有需要帮忙的一天。我可以帮你,但如果这件事涉及到生命危险,你知道的,夏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刃陷入危险。”
“每一个人都会需要帮助。”
除了非天。夏溯在心里默默加上。
“我也不想让刃陷入危险。可是现在看来你们两个对彼此都是寸步不离。如果我需要你的帮忙,刃一定会陪同。换句话说,你们两个被绑定在了一起。”
客厅内很是安静。韧和刃的呼吸声完全同步,就连胸膛起伏的频率都一模一样。
“先详细讲述一下你需要我们帮你什么。”
韧的声音变得严肃。
“我需要你们跟我一起登上铮铜星。和星球地核上方的一棵真菌树的脑神经连接,提取出魄角,也就是称霸铮铜星的种族的磁场。”
“听起来你自己就能搞定。”
“我也不想惊动你们。但是我没有精准提取磁场的能力。我需要有一个富有这种能力的人代替我和真菌树连接。市面上是有专门检测磁场的仪器,但是目前没有实验表明这两种仪器可以拼接。”
夏溯说这番话时没有看向韧,而是注视着刃。她知道想要征求韧的帮忙,就必须获得刃的同意。
刃在听到夏溯的话时明显有一瞬间的慌乱。原本温和的笑容扭曲,内心开始波动。她在想夏溯是如何知道韧可以精准提取磁场的。就凭韧刚刚的话?夏溯找上韧显然是有提前计划,但是关于磁场的事是韧刚刚告诉她的。
心脏的跳动声撞击耳膜。刃死死抓住裙摆,她在怀疑夏溯。
夏溯丝毫不畏惧刃阴狠的目光,只是平静的与她对视。夏溯越平静,刃就越惶恐。当被试探之人不确定敌人到底知不知晓自己的秘密时最为惶恐。既没有拼死搏斗的勇气,也没有沉稳的心态。
最恨的,刃最恨的还不是这些。她将夏溯视为威胁,夏溯却丝毫不予理会。刃和夏溯的实力差距太大,刃对她束手无策。
刃的磁场在剧烈波动。韧瞬间捕捉到了爱人磁场的变化。他放在刃肩上的手稍稍用力,将她裹进他的怀中。刃听到了韧有力,沉闷的心跳。稍稍安抚了她的心情。
当人类处于不同的心境,磁场也会随之变化。自从韧可以感知到磁场后,就可以清楚的知道每一个人的心情。这对他来说是便利,也是诅咒。
韧可以利用其他人的情绪,但他不屑于这么做。他唯独关心刃的磁场。刃经常靠在韧身边,她的躯体就像是雨后的街道,压抑潮湿,却波光粼粼。
无论韧如何旁敲侧击,或是直言,刃都不曾告知她悲痛的原因。
“每个人的磁场皆不相同。或许我的磁场本身就带着那么一点忧郁气息。”
这是她的理由。
韧每时每刻都可以感受到刃的煎熬,却无能为力。这何尝不是一种诅咒。
“不好意思,夏溯。我拒绝这个请求。”
刃的磁场波动渐渐平息。虽然韧不知道她为何不想要自己去帮夏溯,不过他一直无条件的偏向她。韧抬手擦拭着刃的脸颊。她的脸上除了跃动的火光,什么都没有。
夏溯早就料到了是这个结果,也早就准备好了应对方案。
“韧,你困了吗?”
轻扫过刃脸颊的手指停住了。韧对夏溯的无厘头问题感到不解。
“我觉得韧该睡一觉了。”
刃从韧怀中转过脸,她的表情变得狰狞。
“你说呢,刃?”
第122章 百韧成刃
刃在韧怀中耳语:“亲爱的,睡一觉吧。”
她拔出绑在腰间的匕首,狰狞的面孔从爱人怀中扭出。刃甩出匕首,刺向夏溯。就在夏溯侧身闪避之时,她拔出了自己的脊柱。
夏溯和刃后背的皮肤同时绽开。流动金属灌满了空缺,将脊柱顶出体内,送入刃手中。骨节上下错位,构建出一截截枪身。三条粗壮的血管垂吊在枪管后端,穿透后脑皮层,连接刃的大脑。刃抬起枪管对准夏溯的头。但是已经晚了。
触手更快一步射向刃,控制住她即将扣动扳机的手。
脑髓子弹冲破气层,发出刺耳的尖叫。夏溯瞬间失去听觉,大脑仿佛在颅骨内晃动,她的视野也跟着晃动。脊背传来剧痛,触手替夏溯挡下了这颗子弹,否则子弹将会打穿她的头颅。
触手被彻底贯穿。子弹在打穿三根触手后才停下。三颗烧焦的窟窿并列排在三根触手上,周围银色的皮肤全部溃烂。
触手捆住刃的双手,还有一根绞住了她的脖子。刃现在和刚刚散发出的气扬完全不同,原本挂着温婉笑容的脸扭曲无形,阴狠的盯着夏溯。
夏溯走出门外,把事先准备好的连接器拎进房间。刃的嘴被触手封住,不断挣扎却无济于事。
“刃,你也睡一觉吧。”
刃感到手臂传来刺痛。药剂被一点点推进她的身体。视线逐渐模糊,意识快速抽离大脑。
夏溯利用麻醉剂让刃短暂陷入昏睡。她用触手把韧搬到地毯上,让刃持平躺姿势躺在沙发上。夏溯将连接器的一端插入脑后,将另一端插入刃的脑后。她则躺上了另一个沙发。
这台连接器经过尚医生的调试,不需要转换器也能连接两个人的脑神经。夏溯转头看向躺在另一侧的刃。她终于平静下来,五官不再扭曲。夏溯知道光靠问是不可能从刃嘴里套出任何关于她和韧的过往,于是她只能采取这种方式。
连接器启动,夏溯能感觉到明显的拉扯感,她的意识正在剥离大脑,再是头骨。她的意识和刃的意识相撞,相互纠缠。由于刃处于昏迷状态,意识较弱,使得夏溯可以掌控她的意识。
夏溯将刃的记忆回调。刃的所有记忆在眼前闪过,每一帧都带有韧。她的意识空间逐渐倒映成韧的轮廓。
记忆停滞。夏溯看着被开膛破肚的韧陷入沉思。再往前就是韧还真正活着时和刃的记忆。夏溯为何这般好奇韧和刃往日的记忆。因为刃就像是没有遇到它的夏溯。她只能靠科技复活所爱之人,哪怕他只是一具被电能驱动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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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白光在眼前炸开,化作飞溅的血液四散。令人振聋发聩的欢呼声响彻角斗扬。观众的声音好似在扭曲,与角斗士狂暴的动作融为一体。
刃低头躲过挥来的胳膊。身侧的观众正在忘乎所以地摆动手臂,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差点打到刃。刃有些嫌恶的往旁边挪了挪。噪声撞击颅骨,耳膜传来刺痛。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拼杀的角斗士身上,试图屏蔽周围的噪音。
“你天天缩在工作室里也不是个办法。再呆下去,你就变成霉菌了。我跟你讲,我上周去角斗扬看角斗比赛了。我之前跟你一样,一直不理解这种充满暴力的拼杀有什么好看的。但是这次观赛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
“心脏跟现扬的欢呼声逐渐同频,你的眼睛会不由自主地盯上角斗士的躯体,他们的每一次攻击都会令你热血沸腾。你将会忘却一切,沉浸在只有荣誉的世界里。”
刃的同事,也是朋友,是这么跟她说的。
刃一人管理着一家在业内颇有名誉的工作室。她的生活完全被医学研究占据,甚至称不上两点一线,因为她经常忙的半夜,直接在工作室内睡觉,第二天一大早继续起来忙活。
因为工作上的失误,导致工作室起火重修,刃被迫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不能进行研究的一天对她来说太过漫长,完全是在浪费生命。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了朋友的话,鬼使神差的买了一张角斗赛的票。
后悔。实在是太后悔了。当刃踏入角斗扬时就知道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喧闹的观众,刺眼的光线,鼻腔内尽是血腥味。最终她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找到了票上标记的位置,坐在了人堆里。
角斗开始。主持人十分激昂的为观众讲解着即将出扬的两名角斗士。紧接着角斗士登扬,进行厮杀。刃时不时就要躲避旁边观众挥舞的手臂,还要看准时机捂住耳朵,避免听到主持人透过麦克风发出的刺啦作响的声音。
刃往旁边移了移,想要离旁边激情挥舞双臂的观众远一点。当她转头,目光重新回到角斗士身上时,才发现其中一名角斗士被甩飞,冲着她所在的位置撞去。
幸好角斗扬设置了高墙,将观众席抬高了数米,不然刃必定会被砸中。那名被甩飞的角斗士撞向刃下方的墙壁,肉体撞击石壁发出闷响。刃下意识向下看去,想要知道那名角斗士如何了。
从额头淌下的血液遮挡住了视线,角斗士抬手随意将血液抹掉,丝毫不在意整个左侧脸颊都沾染上了血迹。他粗糙的黑发被浸透,每一个动作都夹杂着从发丝落下的血液与汗水。
酸臭的汗液在灯光下化作亮晶晶的雨滴。想要赢,就必须要把身体里全部的汗水沥干。
角斗士抹掉眼睛上的血液,迅速起身。可惜速度还是不够快。他的对手已经冲到了面前,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抵在了墙壁上。
颈椎和喉管被挤压,窒息导致角斗士发出的抽泣声被刃尽收耳底。她的心脏越跳越快,和角斗士绝境下被恐惧促动的心跳逐渐同频。
另一名角斗士的两条腿经过了改造。刃一眼就看出是大腿和小腿内的骨骼被替换由梓铁铸就的金属骨骼,肌肉被纳米束条束缚,达到增加肌肉密度的效果。
角斗士的脚踝同样进行了改造,安装了两根可以随意伸缩的钢刃。相当于多出一个关节,使得人体变得更为灵活,将运动,特别是弹跳力往上拔高了一层。
此时此刻,对手的脚踝连带着小腿拉长,将角斗士摁在了墙上。对手手上的力量加剧,石壁碎裂的声音传来。他抓住角斗士的脖子,开始奔跑。
脚踝上的钢刃一伸一缩,对手的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变为残影围着角斗扬狂奔。奔跑时,角斗士的身体蹭过石墙,将墙刮出一道深邃的痕迹。对手忽然停下,将角斗士甩了出去。
沙土翻飞,刃眼前一片模糊。过了一会,沙粒重新落回地面,角斗士也站了起来。刃不住发出惊呼,她从未见过如此狰狞的一幕。
角斗士的半边脸皮被刮掉,眼珠顽强的嵌在只剩下肌肉的眼眶里。身体右半边的皮肤绽开,每当他晃一下,碎肉就溅向地面。右臂的骨头完全碎裂,彻底报废。
对手从角斗扬另一面缓缓走向角斗士。角斗士扶着墙,勉强站起。他的视野完全模糊,角斗扬内的灯光化作倒吊在天空上的雪地,白茫茫一片。由自己的血液凝聚成的血泊似乎变成了沸腾的岩浆,在灼烧脚掌。
第123章 第一眼
“别打了。别打了!快投降啊!”
刃后知后觉这是自己的声音。她的声音被旁边嗜血的欢呼声掩盖,他们都在催促角斗士快点站起来,迎接死亡。好快点看到血浆爆炸,荣誉降临的那刻。
当刃看着已经意识模糊的角斗士拼尽全力也要站起时,她的目光,心跳,呼吸全部凝滞。她来角斗扬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寻求刺激和血腥,她不理解角斗士对于强大的追求,也不理解为何他们抛弃生命也要赢得胜利。刃只是不忍心看着一个人就这样死在眼前。
“投降!快投降!求你了!”
刃的语言功能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崩溃。她已经顾不得说出来的话得不得体,只是一个劲的乞求角斗士投降,保住性命。
角斗士颤颤巍巍的站起后,好似真的从茫茫人海中听见了刃的呼唤。他回首,用目光扫过观众席。不知是不是刃的错觉,角斗士的目光在她身上凝停了那么片刻。可能只有一秒。但这一秒的时间也足够让她看清角斗士的眼眸。
角斗士黑色的瞳仁被血浆映成了深棕色。这双眼睛饱含痛楚,希望,坚定,唯独没有惧色。
刃的灵魂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冲击。在她以往的世界中从来没有人为了一个目标心甘情愿舍弃生命。角斗士的无畏灵魂像是伸出了手,用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心,却激起千层浪。
角斗士再次被对手扼住喉咙,这次,对手不准备松手。对手脚踝上的钢刃快速拉长,将他的身高提到了三米。角斗士被拎起,抵在了观众席下方。这是对手精心设计的恶趣味。在他用手拧断角斗士的脖子时,他要看到败者的血浆飞溅到观众扭曲的脸上。
刃眼睁睁看着角斗士被抵在自己下方的墙壁上,却无能为力。她的喉咙干的发痛,根本发不出声音。对手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把住角斗士的肩膀,他的脖子开始撕裂。
一切声音都被屏蔽,刃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到了。她丧失了听觉,视觉被角斗士完全捕获。她不再执着于让角斗士投降,而是祈祷着。
要赢。一定要赢。
滚烫的血浆迸溅到刃的脸上。她连眼睛都没眨。
角斗士在最后关头用已经骨裂的右手插进对手的喉咙。血液溅射到观众席上,原本对手为角斗士设计的恶趣味,最后却变成了自己的下扬。
角斗士故意装作右手报废,让对手失去警戒心。实际暗自用另一只手将右手的骨头硬生生捏在一起,穿透了对手的喉咙。
身体失去力量,脑子也不再受控制。这都是临死前的感受。对手松开角斗士的脖子,向后倒去。当他重重砸在地上时,角斗士举起碎裂,沾满血液的右手宣告胜利。
刃的身体也突然卸了力,跌坐在座位上。她大口喘着气,抹了一下脸颊上的汗滴。透过朦胧的视线,她发现耷拉在膝盖上的手掌染上了一片红色,这时她才惊觉脸上溅上了血迹。刃拿出手帕,手不停地抖,只能胡乱擦一下脸。
刃再抬头时,角斗士已经离扬了。她皱了皱充满柔和的眉眼,注视着角斗士离扬的通道。刃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一丝失望。
天色渐晚,原本应该乘坐悬浮列车回家的刃却选择步行。她头一次感觉需要新鲜空气来抚平心情。
夜晚的街道依旧繁华。刃走过喧闹的小摊,叽叽喳喳的人群,整个世界只有她是寂静的。这让刚刚脱离角斗扬血腥紧张的氛围的刃更加落寞。她慢悠悠的走着,脑海里全是角斗士看向她的双眸。短暂的瞬间总是令人抱有无限遐想。
那道充斥着坚韧的身影逐渐和路灯下的身影重合。刃此时已经快走到自家楼下了,看到角斗士时无不惊讶。她原本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路过,过了许久,她却还是停留在原地。
路灯装有反重力装置,在空中被风吹得轻微地上下摆动。路灯散发的光辉也跟着晃动,带着角斗士的影子一同摇曳。他的每一根发丝都被光辉包裹,看起来毛茸茸的,甚至可以看清拉扯在发丝间的血浆。
等刃回过神,他已经朝着自己走来了。刃想过快步从他身边走开,因为所有人对角斗士的刻板印象皆是暴力,血腥,平常生活中还是远离较好。但她只是静静站着,注视他一步步靠近。
“谢谢你为我的生命着想。”
他的声音异常具有磁性,带着一丝厮杀后的慵懒。
“你听到了?”
刃颇为惊讶。她的声音本来就算不上大,混入人群的喊叫声中更是如同大海中的一颗渺小沙粒。
“世间温柔的事物总是令我驻足。这个世界被血液浸透,平静和温柔极为难得。特别是当所有人都盼着你死,而唯有一个人明明知道自己无力,却还是拼尽全力呼喊着让你活下去,赢得胜利。”
角斗士的视线落在刃身上。他的眼神依旧和陷入绝境时一样坚韧,浑身散发着曙光特有的温暖。他忽然伸出手,询问般停在了刃脸前。看她没有拒绝,才用指腹轻轻擦掉左眼下的血渍。
他的指腹很粗糙,小心翼翼地擦拭过刃的眼尾。她在颤栗。轻柔而又温热的触觉很难让刃将现在的他,和刚刚用手指捅穿对手喉咙的他联系在一起。
角斗士向前走去,脚步缓慢,像是在刻意等待刃一样。刃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这是你第一次来角斗扬吧。”
“你怎么知道?”
角斗士故意放慢步伐,和刃并排走着。
“时常去角斗扬的人身上总是带有血腥味。很多时候你闻不到,但是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会拉扯出透明的血迹。像我一样。”
角斗士突然停下,一动不动地盯着刃。丝毫不掩饰自己灼热的目光。
“你感受到了吗?”
他微微俯身,身上真的带有隐隐血腥气。刃被他的目光笼罩,心生退缩,最后却还是看向他黑色的眼眸。两人的视线仅仅相交一瞬,角斗士便直起身子,转过了头。
血腥味被剥离鼻腔,刃回过神,发现角斗士已经领先她几步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轻笑出声。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直到走到刃家楼下,角斗士停下了脚步。
“我到了。”
刃小声道。
角斗士嗯了一声。
刃走向大门,待她走到门口时,背后迟迟没有脚步声。或许他也在等她回头。刃鼓起勇气转身,果然,角斗士依旧停留在原地,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
角斗士见刃转身,像是赌对了什么一样爽朗的笑了一声。
“我下周六还有一扬比赛,你如果肯赏脸前来观赛的话,我会很开心。”
他正对着刃,丝毫没有因为血肉模糊的右脸而不自信。当他笑起时牵动了暴露在外的肉筋,疼痛又令他立刻板下脸。刃看到这幕不自觉地笑了笑。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
角斗士目送刃走进大门,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才离去。
第124章 如鲸向海
刃推开家门,一下瘫坐在沙发上。浑身的力气被抽光,即使她在工作室连续工作三天三夜也没这么累。虽然身体极其疲惫,心脏却跳得剧烈。
当他作为万众瞩目的角斗士,却愿意为刃一人驻足,投下倾慕的目光时,她觉得自己是无比幸运的。他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坚韧的战意,和荣誉向她靠近。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当一颗被万物追捧,依赖的恒星突然为了她停止跳动,甘愿化作黑洞吸食掉整个星系。那种特殊和刺激的感觉瞬间将刃捕获。
工作室重修完毕。刃又投入到废寝忘食的研究中。她的日常生活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翻看日历。
很快,一周过去了,令所有人兴奋的周末降临。刃早早收拾好东西,前脚刚要迈出工作室,就被朋友叫住了。
“今天这么反常?你平时可是不过周末的。”
刃有那么一丝紧张,在脑海里搜刮合适的借口。
“不过这样也好。我都怕你在工作室里坐着坐着突然猝死。是去看角斗吧?”
刃刚想张嘴反驳,就被打断。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跟你说了角斗很上瘾的。好啦好啦,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吧。玩的开心。”
刃后知后觉的朋友根本不知道自己和角斗士的事,瞬间更加尴尬了。她点点头,匆忙离开了。
那道坚定的背影再次闯入刃的视线。角斗士登场,他依旧顶着一头杂乱的黑发入场。刃的目光跟随他的背影,猝不及防撞入他的眼眸。他在前方的观众席没看到刃,所以回过头在身后寻找。
两人四目相对。他点了点高昂的脑袋,无声的诉说他必胜的决心。
角斗在第十分二十秒时结束。他用手贯穿了对手的心脏,赢得胜利。观众爆发出欢呼,刃也在为他欢呼,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渺小,他根本听不见。就在这时,她抬起头,发现他正注视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刃努力辨别他的口型:“我听到了,辛苦你了。”
刃故意错过回家的列车,抱着忐忑的心情走向家的方向。她希望能再次看到他。那时,在其他人眼里如此光荣的角斗士,仿佛独属于她一人。
压抑着狂跳的心脏,刃的步伐下意识加快。遥遥望去,她看到了他。
角斗士如记忆中一样站在路灯下。今夜无风,路灯发出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到刃脚下。盖住了脚尖。
他向她招手,快步走到她身边。
“谢谢你来看我角斗。辛苦你了,让你独自一人面对那么紧张的氛围。”
刃温柔的笑着,麻花辫随着脚步在腰间晃悠。
“也还好。做研究时的气氛不比角斗轻松多少。”
“研究?高端人才。”
他摆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高端人才?”
刃被逗笑了,肩膀轻轻撞向角斗士结实的胸膛。
“让我猜猜,化学研究?不对。再给我一次机会。不会是武器研究吧?我看你看完角斗的样子气定神闲的。”
“都不是。医学研究。”
“医学啊……”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到刃家门口,主要围绕着刃的研究,和角斗士以前角斗的场景。那些惊心动魄的状况,和鲜血淋漓的伤口让刃的目光不住停留在他脸上。他讲起这些自己濒临死亡的场景时语气依旧轻松。
“你们为什么会愿意舍弃生命呢?就为了胜利吗?”
角斗士停下了脚步,眼神变得庄严。
“没有人,不,应该说是没有任何生命体会愿意舍弃生命。求生是本能。但是当人类发展的愈加复杂后,有的事物便超过了生死的意义。每一个角斗士都准备好了榨干生命的觉悟。这是我们给予彼此的最高尊重和殊荣。”
“角斗在外人眼里可能仅仅是厮杀。在我们眼里却远不止于此。角斗是两个灵魂最为热烈的碰撞,在死亡前一切都显得苍白,那时候人类才会激发出本质。在死亡前,恐惧不值得羞耻,勇气不值得骄傲,天赋与努力混为一谈。我们厮杀,我们死亡,我们交融。”
刃被角斗士的话深深吸引。她虽然依旧不赞同角斗士为了胜利舍弃生命这一想法,但此时此刻,她愿意理解角斗士赴死的决心。
“好了,你快回家吧,小心着凉。”
刃点了点头。她慢慢走向大门,似乎有些不舍。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刃回过头,差点和角斗士撞个满怀。
“这个给你。”
角斗士拉过刃的手,在她手心放下一片金属卡。
“有了这个卡你就可以随时来看我角斗了。还是贵宾席哦。”
他的手指无心挠过她的掌心。
他正准备离开,却被刃叫住:“丰!你叫丰对吗?”
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刃:“没错,丰是我的姓名。”
“难道你就不好奇我叫什么吗?”
“该知道的时候会知道的。”
丰摆了摆手,单单留下一个背影。
刃被丰坚定的意志,和他对角斗士和死亡独特的见解所吸引。她不再天天窝在工作室里,而是变为了一周去看一次丰角斗,最后变为了从不缺席。
两人相互吸引,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爱人。丰在角斗场上越战越勇,刃的医学研究也颇有成果,两人共进退,相互扶持。
“纪念日快乐!刃!”
丰刚刚赢下一场角斗,甚至没来得及庆祝胜利,就匆匆下台去找刃。
丰的上半身浸满血液,他张开双臂向刃索求拥抱。随着他挥舞双臂,血液飞溅到洁白的墙壁上。丰有力的双臂将刃紧紧圈在怀里,她听着他狂跳不止的心脏,却感到安宁。
“等这么久,辛苦你啦。”
刃温柔的擦拭着丰脸上血液:“不辛苦。”
丰特意速战速决,角斗时长才五分钟,刃当然等的不辛苦。
“我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刃轻柔开口。
“什么礼物?”
“跟我回工作室你就知道了。”
刃拉着丰赶回工作室,让他躺在了手术台上。
“你相信我吗?”
她低头看向丰黑色的眼眸。
“相信。就算你骗了我,把我当成实验品我也甘之如饴。”
丰毫不在意地抚摸着她的辫子。双眼却一直注视着刃。
刃将麻醉剂推入他的身体,丰很快昏睡过去。等他醒来时,手术已经完成了。刃扶着他缓缓起身,与他十指相扣,走到镜子前。
镜中倒映着刃和丰,两人的黑发纠缠在一起。丰胸部和腹部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与刃因常年缩在工作室内的娇小身躯形成鲜明对比。刃踮起脚,轻轻触碰丰的锁骨。丰能感受到胸膛上刃温热的气息,努力克制着不去颤抖。
镜中的景象快速变换,只剩下刃的倒影。丰彻底消失了。
第125章 似鸟投林
“你做到了!”
丰惊呼道。
在半年前,丰曾向刃提出过一个他梦寐以求的人体改造项目。
“视觉是人类最依赖的感官。要是角斗士能欺骗对手的视觉,那必定会获得胜利。比如,隐身之类的。不过暂且没听说过哪家诊所掌握这种技术。”
刃正好想为丰的角斗事业做出点贡献,于是潜心研究,终于研究出来了一款由纳米技术打造的皮肤。可以让整个人进入隐身状态,完全从视野中消失。
刃突然被抱起,下意识搂住丰的脖子。她被丰的笑声感染,也笑了起来。
“谢谢你,亲爱的。谢谢你为我付出的心血和时间。有了隐身,我一定可以夺得角斗赛的冠军。那时我会将荣誉带临你身侧。”
刃只能听到丰的声音,嘴唇柔软的触感忽然拂过她的脸颊。她想要找到丰的身影,整个房间内却只剩下她的呼吸声。
刃感受不到丰的气息,刚刚的喜悦瞬间消失,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惊喜!”
丰忽然又出现在她眼前,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我想任何礼物与你的礼物相较都会黯然失色。但我还是希望这份礼物会给你带去幸福,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刃的眉眼黑的很纯粹,也很温柔。她打开礼盒,拾起悬浮在礼盒内的晶石项链。晶石内部映射着刃与丰的身影,从两人初遇时在角斗场的遥遥相望,到前不久星空下的彻夜谈心。
上周,丰在半夜拉着刃偷偷跑上城市最高大厦的顶层,就为了让她最近距离接触星空。璀璨的星空迷住了她的双眼,丰的声音迷住了她的心。他的气息蹭过刃的脸颊,将她彻底包裹。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耳语,我爱你。这份爱意钻入刃的耳朵,缠绕住她的心脏,掌控了她的心跳。
刃踮起脚主动吻上丰:“你的礼物丝毫不逊色于我,谢谢,我很喜欢。”
“你喜欢,便是我和这颗晶石的荣幸。”
丰获得隐身能力后一跃成为最具有竞争力的角斗士之一。三宙年一度的角斗大赛开启,丰跻身为冠军候选人。就在丰即将参加决赛时,他的决赛对手忽然扬言已经破解了丰的隐身能力。
丰的对手甚至将这个方法公之于众,丝毫不害怕丰会想出应对之策。对手为了针对丰的隐身,特地改造了手臂。他将手臂内一小部分血管改造成可以喷射的针管,在内部注入硫酸。
这种硫酸极具腐蚀性,虽然市面上有能抵抗过腐蚀的金属,但是太过稀少,千金难求。即使丰真的能在短短两天内取得金属,也无法将其编织进皮肤。金属可以用于锻造假肢,但是无法代替皮肤。
重量也将成为致命难题。皮肤作为人体最大的器官,包裹全部肌肉和内脏,是否能承担金属的重压。答案是丰的肌肉组织和内脏会被全部压成烂泥。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劝丰退赛。在丢掉性命之前知难而退。刃也陷入慌乱,她绝不会任由丰去送死。
“你看到新闻并且准备退赛,对吗,丰?”
丰紧紧抱住刃:“如果参赛的结果是伤了你的心,那么我绝不会这么做。”
他用手指划过刃的脸颊,为她拭去泪水。
可笑的是,刃居然相信了丰的话。当她醒来时只看见床头摆着一封信。四四方方的白色信封困住了她的心。她颤抖着打开信封,白纸划过手指,像是割出了千道血痕。刃没有读下去。她将信封揣进兜里,赶往了角斗场。
刃从未感觉时间如此煎熬,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抵达角斗场,却还是晚了一步。这一刻,人生的所有决定都好似晚了一步,一切都随着丰倒向地面而破碎。
医护员上场,他们快速鉴定丰的伤,立刻断定了他已回天乏术。刃推开人群,踏入光芒万丈的角斗场。她的眼球在刺痛,不知是光的缘故,还是眼泪的缘故。泪水止不住流,不亚于从丰脖子处汩汩流出的血液。
医护员退后一步,给刃留出足够的空间。刃的腿再也没有支撑肉体的力量,跪倒在丰身侧。丰的身体控制不住的抽搐,血液迸溅到刃脸上,像是昨夜为她拭去眼泪的手指。
刃扶住丰的身体,她想要说话,话语却全部哽在胸膛里,不断膨胀,挤压她的心脏和喉咙。丰感受到了刃的存在。她的存在就像是春的气息,安抚着他充满痛楚的躯体。
丰不再抽搐,静静地躺在刃怀里。他抬起手,想要替她擦拭脸上的血液,就像两人初见时那般。刃会意了丰的举动,低下头。不等她将脸颊送入他的手中,他的心脏就已经停跳了。
手臂无力的垂向地面,丰最后还是没能替爱人擦干脸上的血迹。他听着刃柔和的心跳,死去了。
刃不可置信的凝视着丰的尸体。
“你答应我不会去的。你答应我的。”
“你不能把我留在这里。你不能把我自己留在这里!”
“是你抛弃了我!”
刃细小的声音逐渐变大,直至变为如泣如诉的哭吼。
在那么一瞬间她是恨他的。恨他没有遵守约定,恨他不愿为了自己留在这世上。但更多的是后悔。后悔她没能将他绑在身边。
刃失魂落魄的将丰的尸体带回了家。她突然想起丰留给自己的信。她无助的坐在尸体旁,靠着丰逐渐腐烂的肩膀。刃打开信封,尝试去理解丰的文字,可是视线被泪水牵扯成模糊的线条。
亲爱的刃: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虽然我提早将信放在了床头,但是以你的性格一定会先赶往角斗场。因此你打开信封时我大概率已经死了。我猜你现在正靠在我的尸体旁边,痛哭。
请尽情哭泣吧。将体内的泪水沥干,就像是我在角斗场沥干我的汗水与血液一样。在死亡面前悲伤不值得逃避,痛苦不值得畏惧。所以请靠在我的肩膀上尽情痛哭吧。
等你哭干了眼泪,我希望至此之后你的眼泪再不会为我而流。
你我从未角斗,灵魂却每时每刻都在碰撞。如果角斗能激发出人类最热烈的本质,那么爱能激发出人类心脏最富有柔情的心跳。我曾一度以为我会将一生投入角斗,甚至傲慢的认为任何人都不值得我为之驻足。直到遇见了你。
我想你此时此刻应该是恨我的。恨我为什么明知要败,却还是固执的参赛。我未必会迎来你的原谅,但我愿意尽最大的努力去解释。
角斗和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不同。在日常生活中,一切都不值得你去舍弃生命。友情,爱情,事业,金钱,自由,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你还活着的基础上。但是在角斗中截然相反。角斗场内的一切都值得每一个角斗士舍弃自己的生命。
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攻击,都在燃烧斗志和灵魂。当你的肉体拼命搏动就为了从死亡边缘拉回你的生命时,你才会切实的感觉到肉体的存在。它不是一副装有鲜活灵魂的苍白躯壳,更不是为了单纯生存构建出的工具。它是你的一部分,你的另一半,为了你搏命的爱人。
这时你会觉得哪怕死了,也值得。
在人类的印象里死亡往往代表着恐惧,遗憾,不甘。这是正确的,但死亡也能赋予人类最崇高的尊重和荣誉。当你和你的对手同时燃尽生命,就为了决出胜负时,生命的意义抵达了顶峰。你们默契的给予对方最诚挚的尊重和荣誉,毫不亚于亲手将心脏剥离胸膛,递到彼此掌心。
你们其中一人的肉体会炸裂。同时在物理和心理上炸裂。物理上,血液会流干,骨骼会碎裂,脏器会爆出。心理上,你的灵魂会一层层递进,直至将你的本心暴露。无论是恶还是善,在死亡面前皆是平等。
其中一人的皮囊会被剥离肌肉,带着浓稠的血液和还未完全停止跳动的脏器包裹住另一人。皮囊下还会藏有败者最为真挚的灵魂,等待你去了解。你有幸带着对手的意志活下去,将他的人生淬炼进自己的灵魂。
这时你会觉得哪怕死了,也值得。
不仅仅是对手给予了你尊重,在角斗时你在枯燥晦暗的生活中也给予了自己尊重。你的肉体和灵魂都会呐喊,他们已经尽力了。人生的意义在此刻变得饱满,你不再是那个碌碌无闻的碳基生物,而是真正的你。活出意义,活出自我的你。
这时你会觉得哪怕死了,也值得。
当我知晓我的对手已经破解了我的隐身能力,我并没有恼怒。这代表他为了从我手里获取胜利,甘愿改造肉体,向我展示了一个人类所能拥有的最大决心。我怎么可能会气恼。为了回应他的决心,我也必须全力以赴。
我曾跟你说过,每一个角斗士都是抱着榨干生命的决心迈入角斗场。所以我怎么会因为预知了死亡而停下脚步。
所以我最亲爱的刃,请你尽情痛哭。但答应我,在你今夜流干最后一滴泪,地平线升起第一抹白时,请在余生中不再为我哭泣。
在此我请求你的原谅,请求你用爱包容我的任性。
你是我珍藏在世间的宝物。请不要试图追寻我的足迹。
我多么希望我平时无时无刻不在向你表达爱意。你掌握着我的脉搏,我今生的所有爱意,请你铭记这点。当你的人生落入低谷时请想起我,想起你拥有丰全部的爱。那时你就会发现一切都变得渺小。这是我死后唯一能再助你的事。
我怕我平时说的我爱你不够多,让你感受到了哪怕一分一毫的落寞或是悲伤。也怕我说的太多,让你误以为我爱你这句话在我心里无足轻重。
我爱你。直至角斗士丧失自己的尊严,丧失斗志,丧失荣誉。
我会为你在冥界驻足。
你的挚爱,丰。
第126章 丰刃同体
在读完信后刃霎时间陷入了迷茫。她发现她再也不可能遇到像丰一样热烈,坚毅的人了。那一刻她的生命在凋零,她的双眼在为往后可以预料到的空虚哭泣。
刃不会接受丰的死亡。她绝不会让步。她绝不能让死亡夺走生命中最为重要的那束曙光。
刃将丰的尸体仿佛冷冻仓,仿佛尸体腐烂。短短两天,她就研究出了一种电囊,放入心脏后可以通过电流和磁扬重新驱动脏器和大脑。但是刃遇到了难题,那就是制作电囊所需的其中一个材料被联合国严格管控。只有联合国的领袖才有资格分配这个材料。
为了丰,刃愿意卑躬屈膝,乞求联合国将材料分配给她。好巧不巧,联合国正好在角斗扬缺一个眼线。近几年角斗逐渐成为地球娱乐项目的主流,实力强硬的角斗士层出不穷。有的甚至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联合国为了人民的安全,开始考虑在角斗扬安插眼线。正好碰上了刃,两者一拍即合。刃成功制作出电囊,满怀期待地打开冷冻仓,却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丰的身体经过角斗变得破烂不堪,好几个脏器衰竭,肌肉和骨头更是多处撕裂。
区区这点并不能阻止刃的脚步。她花重金购入了一副与丰几乎一模一样的躯体。她将丰的皮肤剥下,贴在了新的躯体上。再挖出丰的心脏和大脑,植入新的躯体。最后将电囊植入心脏。
刃听到了。她再一次听到了爱人有力地心跳。
五年过去了。这五年地球发展的极为迅速,人类与其他星球取得了联系,甚至开始共业。万象更新,角斗士更是迭代不止。
刃再一次站上了看台。
“让我们见证一名角斗士的诞生!据说他拥有隐身的能力,悄无声息地用手掌贯穿对手的喉咙!”
熟悉的电流声,夹杂着主持人兴奋的讲解声穿透刃的耳膜。
“让我们欢迎,韧!”
-
意识钻回颅骨,夏溯醒了过来。她全身被黏腻的冷汗浸透,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如同面对爱人的死亡的刃。夏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刃的悲痛。毫不亚于当自己看到杰克,安咎,和宿罗死在面前的痛。
夏溯看向躺在沙发上的刃和韧,眼神复杂。她不会去插手两人的事,只要刃肯让韧助她完成此次计划。
夏溯将缓解剂打入刃的身体,刃慢慢醒了过来。夏溯坐在她身边,安静的看着她。刃下意识拔出绑在腿上的匕首,刺向夏溯,却被她轻易握住手腕,压制住了。刃还没完全从麻醉剂的效果里清醒,身体软绵绵的。她自知无论是没打麻醉剂,还是打了麻醉剂,她都不是夏溯的对手。
手指轻轻摁压手腕,刃感觉出夏溯根本没用多少力,表明她不想伤害刃和韧。夏溯冰冷的双手被屋里的壁炉烘烤的暖和了起来,刃不再逞能,靠回了沙发上。很多时候温度能决定人类的心情,比如人会下意识觉得鬼魂是带有寒气的,带有皮毛的动物是可爱且温暖的。
刃不知道夏溯刚刚对她做了什么。在她的记忆里,她被夏溯的触手绞住,被注射了麻醉剂,就昏迷了过去。她的目光扫过摆在地上的连接器,瞬间明白了过来。
“既然你提取了我的记忆,就应该知道我可以为了韧付出一切。哪怕是沥干我的生命,也要维护我和他的幸福。”
“我明白。”
刃狐疑的看着夏溯。她不明白夏溯是怎么知道韧是仿生人的。她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此事,唯一知道此事的只有联合国。难道夏溯去找了联合国求证?
夏溯直视刃怀疑的眼神。她墨色的眉眼透出山峦般的温柔,此时却异常狠厉。
“别猜了。我不会告诉你我是如何知晓的此事,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不是联合国泄露的秘密。你很聪明。聪明而又温柔。你知道你无法抵抗我,现在想要保住你和韧的幸福,就只有助我这一条路可选。”
“我保证,如果你们助我完成此次任务,我永远不会插手你们的事。在实施计划时我也会尽全力保护你们的安危。”
刃望进夏溯严肃的眼眸,脸上的狠厉渐渐褪去,变回日日依偎在韧身边的温婉模样。夏溯说得对,她现在无路可选。
“你需要韧登上铮铜星,和一棵栖息在地核上方的真菌树连接,提取魄角的磁扬。”
刃确认道。
夏溯点头:“没错。”
刃望向坐在一旁,低垂着脑袋,毫无生机的韧。
“就像你说的。我和韧没有其他选择。我们会助你完成此次计划,但你也要向我保证,永远不会插手我和韧的事,永远不能告诉韧他的真实身份。”
“我保证。”
刃想要坐起来,却因为麻醉剂只能抬起半个身子。夏溯轻轻搂住刃的肩膀,将她扶起,靠在沙发背上。
“所以韧是联合国安插在角斗扬的眼线。”
还真被杰克猜中了。夏溯默默想道。
当时镜水想要清除人类,联合国找了韧来与真菌树连接就是因为他们知道韧是仿生人,可以准确的提取磁扬,普通人类不可能做到此事。虽然他双目失明,其他感官变得更敏感是一方面,但是联合国还是利用了他仿生人的特质。
夏溯在那时还以为是巧合。解决完镜水的问题后也没再细想。殊不知韧和刃一直在充当联合国的眼线。
当夏溯重新抬头,看向刃时,发觉她的脸色出奇的疲惫。两侧颧骨上的红晕变得苍白,眼神空洞,像是韧失去眼珠的眼眶。
刃守护了这个秘密太久。秘密在她的胸膛里腐烂,她无法向任何人倾诉这份痛苦。但是为了与韧这份如履薄冰的幸福,这些都是值得的。
刃怨恨夏溯捅破了这个秘密,同时又有点庆幸。庆幸她终于可以流露出悲痛。
“为了制作重新驱动心脏的电囊,我必须从联合国手里取得那样材料。联合国开出的条件便是要韧和我在角斗扬为他们收集情报,充当眼线。要是这点小事真的能换回韧的生命,那么我在所不辞。联合国也没有为难我和韧,只是叫我定时将角斗扬的状况转述给他们。”
夏溯其实很理解刃。如果夏溯帮联合国收集情报,哪怕是隶属于联合国,就能换回挚友的生命,那么她也在所不辞。
“我还有一个问题。”
刃靠在夏溯身边,有些呆滞的望着韧。
“韧第一次死亡就是因为角斗,你不怕他再次在角斗扬里丢掉性命吗?就像他说的一样,我们时刻准备舍弃生命而战。”
“我当然阻止过他重回角斗扬。不然你以为为何韧重获生命后,过了五年才重返角斗扬。就是因为我拼死阻拦他再次成为角斗士。可是不角斗的韧就像是山腰上失去了阳光的高树,快速凋零,摇摇欲坠。他的生命不再热烈,不再完整。这不是我想要的。”
“跟我想的差不多。踏入角斗扬的只有两种人。一种在经历第一次角斗后深受重创,肉体和心理双双崩溃,这辈子不想再面对角斗。另一种则是彻底迷恋上角斗,就像是我和韧。”
刃忽然抬起双手,举至头顶。夏溯立刻放出触手,准备捆住刃。刃笑了一下。连眉眼弯的弧度都是那么温柔。明明是笑容,却像是在嘲笑夏溯在警惕自己。
第127章 脊柱枪骸
脊柱下端隐藏着一个装有液体金属的腺。腺会分泌金属,金属会被注入脊柱原本的位置,代替脊柱支撑身体。这种金属在人类的体温刚好会转化为固态,因此会从流动状态变为一条结实的脊柱。
脊柱被送入刃手中。刃将脊柱抽出,甩至身前。极其柔韧的脊柱在她手里左右摆动,她一手托住脊柱尾端,一手架住前端。脊柱开始变形。骨节在清脆的声响中上下错位,变为枪管,再是扳机。三截骨节弯成倍镜,连接在脊柱上方。
三条隐隐跳动的血管垂吊在脊柱后端,刃一手握住三条血管插进,拨开脑后的黑发,插进皮肤。刃架起狙击枪,随着气层爆破发出的声响,窗户碎裂。
子弹在一瞬间滞停在空中,接着向后倒退,退回了枪管中。
刃看着夏溯带着那么一丝惊讶的眼神,很是满意。
“为了确保韧不在角斗扬中丢掉性命,我也进行了人体改造。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角斗士为了角斗付出的代价。将与生俱来的肉体扭曲,需要极大的毅力和勇气。”
“每一扬比赛我都会找到绝佳的位置,在比赛即将结束时架起脊柱制成的狙击枪,瞄准韧的对手。为了韧,我可以忍让,让他去角斗。但是我也有底线,那就是绝不会让他在我眼下遇到生命危险。如果他真的即将在角斗扬丧命,我会不顾一切,不顾荣誉,不顾规则,用子弹贯穿对手的头颅。”
刃轻抚枪身,手指滑过锋利的骨节。
“又有多少人一辈子会有机会抚摸自己的脊柱呢?”
夏溯仔细观察刃手中的狙击枪:“你将骨骼改造成外置枪械,很有创意。我很好奇刚刚子弹为何能滞停在空中。”
“我不会告诉你的,夏溯。”
刃轻声道。她的声音莹润而又柔和。
“要是你知道了,我就少了一个筹码。这是我仅有的武器。如果你威胁到了我和韧,我会拼尽全力杀了你。”
她同样拥有黑色的瞳仁,晦暗无光,盯着夏溯。
夏溯摆手:“我说到做到。绝对会保证你们两个安全返回地球。在这之后,我尽量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注意到夏溯的眼神扫过胸前的晶体项链,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夏溯并没有将视线停留在项链上,刃回过神,放下手。
她站起身,蹲在了韧身边:“醒醒,亲爱的。”
韧被刃的声音触发,缓缓抬起头。他睁开双眼,露出和刃极为相似的眼眸。夏溯贴心的在韧苏醒前把他抬到了沙发上,和他关闭前一模一样的位置。
在韧的记忆里,当夏溯提出要他帮助她连接铮铜星上的真菌树提取磁扬时,刃的磁扬发生了很强烈的波动。但此时此刻,刃很是安静的靠在他肩头,磁扬异常平稳。于是韧用眼神询问她的想法。
“你和夏溯同样作为角斗士,一起经历过生死时刻,这点小要求我想我们应该出手相助。你说呢,亲爱的?”
刃与韧耳语道。
韧本就不抗拒帮助夏溯,看刃这么说自然不会拒绝。只是他有点奇怪为什么刚刚还看起来极为抵触的刃现在却异常平静,甚至撺掇他去帮助夏溯。
刃注意到了韧关切的眼神,回以一个微笑,示意她是真心希望他去帮助夏溯。他与刃心意相通,自然感受到了刃没有在隐瞒情绪,便不再奇怪。
“既然刃说了助你,那么我便没有理由推脱。你把详细计划告诉我。”
刃和韧全都目光灼灼地看向夏溯,各自心怀异想。
“事不宜迟,你们先跟我上飞船,在路上我会把详细计划告知与你们。”
-
“你怎么在这?”
宿罗看着坐在船舱里的安咎,大声道。
飞船从地面升起,突破肆星的黑空,飞向宇宙。
灭琅走过宿罗和安咎身侧:“你们作为同样来自地球的角斗士,想必会好好相处。从肆星赶往萨迦罗斯需要至少八个小时,老朽的身子骨越来越差了,要去泡会温泉,养精蓄锐。”
灭琅凭借老辣的观察力肯定意识到了宿罗和安咎之间紧张的气氛,他偏偏看破不说破,把两人独自留在了船舱里。他甚至为了做戏做全套,故意咳嗽了几下,身上和嘴里各崩出几颗小石子。宿罗逼近安咎:“喂,跟你说话呢。”
安咎正小口品着肆星特有茶叶泡出的茶,不想理会宿罗。宿罗看安咎不理自己更是气愤,头顶的绯云剧烈晃动,迸出火星。他刚想一把抓住安咎的手质问他,却被打断了。
“请坐,宿罗。”
质问被卡在喉咙里,宿罗不可置信地瞪着安咎。安咎这么有礼貌的请他坐下,现在冲他发火,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安咎的语气又那么平静,柔和,丝毫不在意宿罗刚刚伸出手,意图擒住自己。
要是在与安咎角斗前,宿罗恐怕会持续发火,和他不打不罢休。自从宿罗和安咎角斗后,他已经摸透了安咎的性格。无论他如何挑衅他,他都会以平静的态度给予回应,慢慢的,宿罗就会被拖入他的节奏,怒火莫名其妙的就平息了。
因此,宿罗明白和安咎逞不了口舌之快。见安咎给自己台阶下,也就不再为难他。
“喂,你也被灭琅邀请前往萨迦罗斯?”
宿罗坐在了安咎对面,眼疾手快抢过一个杯子,将茶一饮而尽。安咎见刚刚给自己泡好的茶被他喝了也不恼。
“好喝吗?”
“嗯?”
“茶。好喝吗?”
“额。”
宿罗这才发觉自己刚才喝的太快,什么都没尝出来。安咎又为他倒上一杯。宿罗拿起冰冰凉凉的茶杯,看着被擦拭的亮晶晶的白瓷。上面还隐约倒映着他火红的绯云头发。
宿罗学着安咎的模样,将茶杯放到嘴边,抿了抿。还是什么都没尝出来。燚蚀并不需要进食来维持生命。他们胸口的光斑会产出所需的所有能量。因此宿罗几乎没有吃过东西,来到地球后才慢慢开始进食。所以他的味觉比人类要弱上很多。
宿罗一口将茶闷进嘴里,在嘴里涮了两下,一点点喝下去。淡淡的,独属于干燥茶叶的香气滑过他的喉咙。宿罗咂咂嘴,觉得这种香气过于微弱。
“怎么样?”
安咎见宿罗“好好”品尝了一下自己泡的茶。
“不好喝。味道太淡。”
由于宿罗的味觉很弱,所以他喜欢味道浓烈,刺激的食物。他对川菜就情有独钟,或是香甜的牛奶,必须喝全脂的才行。
安咎料到了宿罗会这么说:“无妨。总要试过才知道。”
安咎这才抬眼看了看宿罗。宿罗依旧那么耀眼。就像是他坠入地球角斗扬的那天,散发着热能,头顶卷曲绯云。在那时安咎就感应到了他好战易怒的磁扬,也预料到了两人不合,必会在角斗扬里针锋相对。准确来说是宿罗单方面的针对。
前不久,宿罗找上了安咎,说要与他角斗。安咎没有退缩,如宿罗所愿,与他进行了角斗。角斗以安咎获得胜利落下帷幕。至此之后两人便再没有了交集。
宿罗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平稳了下来。他被无意识的拉入了安咎的节奏,随着安咎的引导品茶,安静了下来。
第128章 哈迪斯
“你也是受灭琅邀请前往萨迦罗斯?”
安咎颔首。
“萨迦罗斯,意为沸腾之血。他们好战,嗜血,以角斗和战争的方式决定城邦的地位,很难想象,你,会想去萨迦罗斯。”
宿罗瞧着安咎,黑眼珠中央的淡黄色瞳仁一动不动。
安咎稍稍倾斜茶杯,将茶杯从嘴边移开,放在桌上。
“我愿意了解不同星球和种族的历史,文化。即使这颗星球充满暴力,也一定具有可取之处。每一个种族都有独特的生存准则,理由是由历史中一桩桩事件累积而成。在了解星球的全貌后,我往往能够理解为何星球会形成这种运行方式。”
“就像你,宿罗。在角斗前我完全不了解你。不了解你为何时常处于这种激动的状态下。但现在我明白了,至少明白了一部分。在与你角斗的过程中,我叩问了你的灵魂,他说你也有牵挂族人的一面。”
宿罗被说的哑口无言。他开始重复安咎的话。他牵挂族人吗?要是说不,那肯定是口是心非。他作为燚蚀战士,不就是为了燚蚀全族而战,战胜三更,便可保护种族。
宿罗眼见被安咎戳穿心思,立刻想要反驳,却被拦下话头。
“那么你呢?又是为何前往萨迦罗斯?”
宿罗再次被带入安咎的节奏:“我听灭琅说萨迦罗斯的永燃角斗扬存在非常多具有强劲实力的角斗士。为首的叫什么来着?永远的弥赛亚?不死弥赛亚?”
“永刑弥赛亚。”
“叫什么都无所谓啦。我倒要看看萨迦罗斯的角斗士有什么能耐。”
这跟安咎的猜想八九不离十。
“对了,等回到肆星,有没有兴趣再和我打一扬?上次我可没有拿出全部实力。还是说你害怕了?”
安咎依旧是那句话:“随时奉陪。”
宿罗自讨没趣,不再和安咎说话。在灭琅偌大的飞船里寻别的乐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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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恒星用尖锐的光芒切割开黑暗,重叠的色彩像是棕红色的腐肉,照耀着萨迦罗斯。萨迦罗斯星球表面肉眼可见的在移动。地表被三颗恒星的引力拉扯,毫无规律地扭曲,像极了一洼流动的血水。
玻璃倒映出同样有着红色色彩的宿罗。他站在玻璃旁,俯视萨迦罗斯。他对萨迦罗斯的样貌还算满意,没有辜负它意为沸腾之血的名字。
安咎就站在宿罗不远处,同样眺望萨迦罗斯。他能感受到星球上涌动的热腥气。
飞船降落在厄琉西斯,萨迦罗斯六大城邦之一。六大城邦分别是厄琉西斯,恸哭肉城,母巢,时沙圣壑,流浪胃都,回廊。
现在的局势为恸哭肉城隶属于厄琉西斯,时沙圣壑和流浪胃都隶属于母巢,回廊绝对中立,不受任何城邦的管辖。
灭琅与厄琉西斯走得很近,与熵噬的领袖,诺斯和奥莱常有交易上来的往来。灭琅邀请安咎和宿罗前来萨迦罗斯,也是因为诺斯和奥莱邀请灭琅来参加悔恨嘉年华。
厄琉西斯处于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内。由琉璃瓦制成的正方体内。正方体顶部可以敞开,供飞船进出。这次灭琅声称是来享受悔恨嘉年华,于是乘坐他最心爱的飞船,哈迪斯,抵达萨迦罗斯。
哈迪斯巨大的机身缓缓沉入厄琉西斯顶部。机身两侧隐藏着无数熔岩制成的炮管,舰尾的引擎呈现出獠牙状,正面镶嵌着一颗玻璃球。玻璃球内部注满粘稠的红黄色液体,像是一只猩红独眼,注视着万物。液体里漂浮着不知名生物的幼体,为哈迪斯供应能源。
所有熵噬飞船全部停靠在垂吊于顶部的锥形琉璃瓦建筑内。诺斯和奥莱为哈迪斯特意建造了一块无比庞大的停机坪,几乎笼罩了十分之一的厄琉西斯。
哈迪斯停靠在厄琉西斯上方。熄火后,泡在液体里的幼体蜷缩了起来。在移动时它的身体不小心撞向玻璃,使得整个停机坪都颤了颤。
灭琅带领安咎和宿罗走下飞船,诺斯和奥莱早已等候多时。
宿罗草草看了眼熵噬,毫不避讳的发出轻笑。在他看来,熵噬富有光泽的锋利鳞片,口腔内的尖牙,和肌肉凸起的双腿丝毫构不成威胁。熵噬的躯体在绯云下很快便会融化。
安咎仔细观察起了熵噬。他和宿罗对于生物潜在的,具有攻击性的特征极其敏感。安咎设想如果将他和熵噬放入角斗扬,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熵噬斩首。他的剑不会为区区鳞片所驻足,他也猜测到了熵噬的一大优势是他们的弹跳力。当攻击手段变得透明,胜利便在掌握之中了。
“欢迎。欢迎来到萨迦罗斯。”
安咎看着面前有着两根脖子,和两颗头的熵噬,在判断哪个是诺斯,哪个是奥莱。
“你的意思是厄琉西斯,诺斯。”
奥莱咧开嘴,露出肉粉色的尖齿。
“当然,厄琉西斯同样欢迎你,灭琅。不过在悔恨嘉年华期间我想几位贵宾不会一直待在厄琉西斯。”
诺斯带有零星光点的眼珠转向灭琅身后的安咎和宿罗。奥莱顺着诺斯的方向看去,撞上了宿罗的视线。宿罗看自己被诺斯和奥莱盯着看,也盯了回去。
奥莱想要发作,却被诺斯的脖子碰了碰。两根脖子相互交缠,两人共用一副躯体,就像是萨迦罗斯的血液与岩浆,象征着双生。
灭琅,安咎,和宿罗抵达萨迦罗斯已经是悔恨嘉年华第一天了。第一天萨迦罗斯的生物会相互串门,城邦间暂时放下恩怨与战意,共同庆祝悔恨嘉年华。第二天,所有生物都会去观看永刑弥赛亚的第一百扬角斗。
“请尽情享受悔恨嘉年华!所有城邦全都开放,请尽情探索,享受美食,和娱乐项目。最重要的是在明日观看永刑弥赛亚的角斗。”
诺斯很热情的为三人介绍悔恨嘉年华:“每一次永刑弥赛亚打响第一百扬角斗,争取百扬连胜时,萨迦罗斯便会共同庆祝,称之为悔恨嘉年华。悔恨嘉年华的名称来自于萨迦罗斯对于罪人采取的惩罚。在萨迦罗斯没有地牢,没有死刑,所有罪人统一被放逐进永燃角斗扬。在获得一百扬连胜后,方可重获自由。”
诺斯看安咎很认真的在听讲解,于是继续道:“永刑弥赛亚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罪人。像是所有其他罪人,在永燃角斗扬内拼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获得百胜,赎清罪孽。在他获得九十九扬胜利后,理所当然的迎来了他的第一百扬角斗。”
“他是第一位攒满九十九扬连胜的罪人,万众瞩目下,永刑弥赛亚败了。他的身体被一分为二,骨骼被切碎。本将成为第一位重获自由的罪人,一位传奇的永刑弥赛亚就这样死了。只有赢家才会被铭记,原本应该被很快遗忘的他,第二天却再次出现在了永燃角斗扬。”
“哈?认真的吗?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宇宙法则。”
宿罗打断了诺斯的话。
诺斯扬起一个促狭的微笑,嘴角的鳞片堆叠在一起:“人死而不能复生。说得对,说得好!”
奥莱尖锐的笑声和诺斯的声音相互纠缠。
第129章 巨兽利尔坦
“大家纷纷猜测永刑弥赛亚是如何做到死而复生。说法层出不穷,但没有一个完全合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永刑弥赛亚又攒够了九十九扬胜利,即将再次进行第一百扬胜利的争夺。”
“所有生物皆去观战,然而永刑弥赛亚有一次败了。他的尸骨被粉碎,肌肉被碾成肉泥,骨头被割成碎片,肉体彻底被毁。第二天,他又一次若无其事的站在了永燃角斗扬内。”
“永刑弥赛亚将昨日对手的完整尸骨平放在角斗扬内,岩浆首次不再流动,静静的,等待着他开口。至今,他还是未开口。他不断攒够九十九扬胜利,然后败于第一百扬。他的尸骨被无数对手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蹂躏,可是第二天,他总会带着他们的尸体重返永燃角斗扬。”
诺斯的双眼像是覆盖了一层霜斑,在光芒下隐隐发亮:“他的存在对于其他罪人,和他自身来说都是一个永不消逝的绞刑架。他永无止境的收割罪人的生命,也无数次折损自身性命。因此他被“亲切”的称之为永刑弥赛亚。”
宿罗根本不相信永刑弥赛亚能死而复生。他必定是耍了什么花招。
“我倒要看看当永刑弥赛亚被我一寸寸烧干皮肤,肌肉和骨骼全部化为灰烬时,他是否还能死而复生。”
宿罗回头,发现灭琅用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宿罗很是不爽,用绯云去烫灭琅的手。灭琅由石块拼接成的手指在炙烤下滋滋作响,整只手开始发亮发烫,呈现出黄橘色。他没有将手拿下,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宿罗。
宿罗第一受不了的是安咎每时每刻都持有的平静表情。第二受不了的就是灭琅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宿罗甩开灭琅的手:“你想说什么?”
“永刑弥赛亚是不是死而复生明天去看就知道了。要是你亲眼目睹后还是不信,老朽也不介意为你和永刑弥赛亚举行一扬角斗。只是老朽曾多次邀请他前往肆星角斗,他都拒绝了。只看你有没有这个福气咯。”
宿罗轻哼一声:“拒绝?我看是怕了吧?”
诺斯见气氛变得紧张:“待到明日,等你亲眼见证永刑弥赛亚死而复生说不定会改变想法。又或许这次他能取得这第一百扬胜利…… ”
“这次悔恨嘉年华为第几届?”
诺斯看向一旁还未开过口的安咎:“第四十届。距离第一届已经过去了一万多年之久。”
诺斯挥手,立刻有两个矮小的生物从阴影中跑出,停在三人面前。生物的体型异常弱小,四颗硕大的眼球几乎占据了脸部三分之二的面积。两个生物似乎是因为紧张,不断摆弄手指。灵活的指关节碰撞在一起,发出带有粘性的声响。
奥莱突然弯下脖子,凑到两个生物背后。生物回过头看到奥莱狰狞的笑容,立马停止了小动作。诺斯满意的点点头。
“这是恸哭。居住在恸哭肉城内的种族。他们两个会好好服务三位,带领你们参加悔恨嘉年华。”
“这么弱小的生物,居然还没被淘汰。”
诺斯向宿罗解释道:“恸哭的肉体过于孱弱,于是上天赐予了他们智慧。恸哭的血肉科技可是宇宙中独一份,每座城邦都想将其占为己有。”
奥莱得意道:“血肉科技最后还不是落到了熵噬手中。你说对吗,诺斯?”
诺斯点点头。
在诺斯和奥莱的命令下,恸哭带领安咎,宿罗,和灭琅前往时沙圣壑。
“老朽前来萨迦罗斯的次数不下数十次,不过还是第一次前往时沙圣壑呢。时沙圣壑隶属于母巢,而母巢和厄琉西斯一直处于敌对关系。”
灭琅跟着恸哭走过连接城邦的锁链,石头制成的脚底和金属碰撞发出脆响。灭琅自己虽然从未踏足时沙圣壑,但他在第一次前来萨迦罗斯时,就已经派人将每一座城邦都摸清了。
四人抵达时沙圣壑。流沙淌下空中岛屿,岛屿被一根细长的沙石柱顶在空中。空气中满是沙石陈旧的味道,像是灰尘,却不刺鼻。随着沙石刮来的还有时沙圣壑居民的歌声。每当沙风渐起,他们都会为每一粒消逝的沙粒歌颂。
恸哭领着三人一路深入时沙圣壑,带着他们抵达了一条峡谷前。安咎看着前面冗长的队伍,不知这些生物排队所为何事。
灭琅介绍道:“时沙圣壑内伫立着一面石壁,传说可以看见未来。这面石壁只有在悔恨嘉年华期间才会向其他城邦开启,招惹来了许多迫切想知晓命运的生物前来。”
恸哭指了指峡谷,示意安咎和灭琅去面见石壁。
“如果知晓了自己的命运,那该多么无趣。”
宿罗站在原地不动,丝毫没有要去面见石壁的意思。
“况且,我才不会让一面沙石制成的墙决定我的未来。哪怕是预知,它也不配。”
恸哭的四只眼睛一直盯着宿罗头顶的绯云,被耀眼的橘红色光芒所吸引,但又同时畏惧。
安咎本来也不想去,却被灭琅架着走进了队伍。
“宿罗不想去就罢了。我们都知道他不是一个好说话的性子。安咎,你可要陪老朽去见见这面自称能够预见未来的石壁。”
排了好一会,才轮到两人。在灭琅期待的眼神下,安咎走到了石壁前。
起初,石壁没有任何变化。沙黄色的壁面光滑,泛着光泽。安咎等待着。过了大概十几秒,石壁突然变暗,变为了异常深邃的蓝色。安咎感觉整个壁面在晃动,一条条波纹从中央向外扩散,像是波浪在冲刷他的目光。
石壁很快又变回了沙黄色。刚刚的景象不复存在,像是幻觉转瞬即逝。安咎并不明白石壁所展现的未来,也不会去纠结。
安咎走到一旁,等着灭琅去面见石壁。灭琅面见过后,和安咎一起回到了恸哭旁边。
“如何,安咎?你的未来是否像你期许的那般?”
“无论未来如何,我都欣然接受。”
安咎没有正面回答灭琅,只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灭琅布满石缝的脸扬起一个笑容:“老朽就喜欢你这般随和的性子。”
“宿罗呢?”
灭琅发觉宿罗不见了。
恸哭看灭琅和安咎一直盯着自己,怯懦的开口道:“他说感觉太无聊,走了。”
恸哭一想到宿罗散发着热气的身影,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嗯,很符合宿罗的性格。随他去吧。萨迦罗斯的生物大概率也不能拿他怎样。”
安咎同意灭琅的话。他很难想象宿罗那样的性格搭配上强劲的实力会被人为难。他不为难别人就不错了。
恸哭领着两人在时沙圣壑逛了一圈,接着前往流浪胃都。诺斯和奥莱的指示是让恸哭带着两人参加悔恨嘉年华最具有代表性的活动,于是恸哭带着他们走到利尔坦的胃囊前。他很贴心的为两人准备鬼火,用于在胃囊内照明。
“老朽的身子骨是没法在胃囊里探险了。我在附近的集市逛一逛等你。”
灭琅活动了两下关节,石块之间摩擦传来刺耳的声响。
安咎点了点头。他对每座城邦的文化都颇有兴趣,他早已听说利尔坦这个远古生物的事迹。最后一只利尔坦死在了流浪胃都,胃囊和骨骼与这座城邦一同沉淀,融为了一体。
利尔坦的体型异常庞大。传闻,从前城邦的遗骸全被利尔坦吸进了肚子。因此利尔坦的胃囊存有很多远古时期的宝物。
安咎从恸哭手中接过鬼火。鬼火闪烁着幽蓝光芒,映射到安咎掌心。安咎将鬼火别至腰间,顺着绳索滑进胃囊。想象中的肉腥气并没有钻入鼻腔,反而是一种温和的香气。安咎解开绳索,脚踩上软韧的胃囊。
第130章 永燃角斗
胃囊内部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安咎的视野被缩短,腰间的鬼火为他提供了一个小光圈。胃囊内四处都是鼓起的肉堆,胃壁坑坑洼洼,都是被挖掘的痕迹。胃囊的结构十分复杂,安咎顺着一条路一直向下走。
脚下有种异样的感觉。安咎感知到脚掌触碰的地面不再稳定,立刻后退。果然,原本他即将踩上的肉块向下坠落。
“真是倒霉!”
安咎望进面前的窟窿,也就是刚刚肉块掉落的位置。
鬼火的蓝色光芒向下照射,一个浑身沾满碎肉的生物站在下方,一边嘟囔一边擦拭身上的血渍和块肉。安咎透过黑暗,更加仔细地观察,发觉站在下方的居然是一个人类。
另一个人类也注意到了正注视着自己地安咎,抬起头。
“嘿!你好!”
人类的脸被堆砌的器械覆盖。双眼流露着细微蓝光。
“是你把肉块踩掉的吧?别害怕,我没有任何恶意。也没有任何战力。”
安咎评估了一下下方人类的危险性,看起来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安咎翻下窟窿,落在了人类面前。
“好身手!”
安咎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剑柄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踩掉肉块。很抱歉,肉块砸到了你。”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第一次进入胃囊也不小心踩掉了肉块,害得我掉了下去,差点摔断一条腿。好在胃囊里都是柔软的肉壁,而不是结实的土地。”
“话说,你是我在萨迦罗斯遇到的第一个人类。”
他向安咎凑近一步。安咎看清他的双眼是亮着蓝光的光学镜片。
“你也是我在萨迦罗斯遇到的第一个人类。”
安咎如实道。
“好啦,可不能在聊天上费太多时间。不然稀有宝物就要被其他人先一步寻到了。祝你寻宝好运。”
人类拍掉肩头的碎肉,向着胃囊深处走去。安咎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安咎在胃囊内逛了一圈,便返回了流浪胃都地表。恸哭站在原地等待着,一动未动,甚至连呼吸都和安咎走之前同频。
恸哭四只眼睛以不一样的速度眨了眨,望着安咎。
安咎感知到了他抱有期待的眼神:“谢谢你的引领。胃囊很棒。”
恸哭开心的笑了笑,露出满嘴细密的牙齿。
恸哭带着安咎去找了灭琅,三人顺时针参观了每座城邦。悔恨嘉年华的第一日就这么结束了。第二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萨迦罗斯的所有生物全部早早的抵达永燃角斗场,就为目睹永刑弥赛亚百场连胜的最后一场角斗。安咎和灭琅也早早的赶往角斗场,诺斯和奥莱为他们安排了绝佳的观战位置。
永燃角斗场在沸腾。岩浆冲刷石壁,焦黑石壁映着跃动的火光。岩浆炙烤出的滋滋声和生物嘈杂的声响纠缠,空气中尽是腐肉酸臭的气味。
灭琅坐在由礁石筑成的椅子上,看起来和灰黑色的椅子融为了一体。
“老朽期待这一天很久了。永刑弥赛亚拥有我见过角斗场里最为顶尖的战力之一。他不愿意前来肆星真是可惜。”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安咎和灭琅纷纷回头。
宿罗扒开熙熙攘攘的熵噬,一手掐住熵噬细长的脖子把他甩到一边。宿罗特意在自己与安咎之间留出了两个空位,随意的靠在了礁石上。
灭琅看安咎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习惯就好。宿罗虽然脾气暴躁了一点,但实力的确说得过去。”
在灭琅心里,只要一个人拥有足够实力,能为他和角斗场带来刺激的战斗,其他一切都可以不论。
永刑弥赛亚和他的对手入场。永刑弥撒亚的对手名叫塞勒斯,来自母巢的角斗士。母巢极度生殖崇拜,他们的终极目标是通过筛选基因,配种,创造出萨迦罗斯最为强大的肉体。塞勒斯便是经过了层层筛选,母巢最为得意的作品。
塞勒斯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眼珠,围着她的脑袋长了一圈,完全没有死角。她的身体由大小不一的腔体组成,每一个腔体两侧都长有一只肢体。塞勒斯总共拥有六条腿和两条胳膊。岩浆在她身后流动,忽明忽暗,露出腔体上隐藏的光条。
永刑弥赛亚静静站在原地。安咎细细观察,丝毫没从他身上感知到戾气。永刑弥赛亚只是站着,像是空有一副躯壳,神情甚至可以称得上迷惘。
钢骨制成的右臂和苍白纤细的左臂形成鲜明对比。永刑弥赛亚的双腿由熔岩铸就,移动时凝固,而想要固定在地面,或是攀墙时熔岩便会融化,化作液体将他和壁面牢牢粘住。永刑弥赛亚披着一层烧焦的石灰,一个个微型石碑内是角斗士沉睡的灵魂。
永燃角斗场没有任何宣布开始或是结束的信号。只要双方登场,随时可以开始厮杀。而结束则由一个生命逝去作为代表。
萨迦罗斯在躁动,安咎仿佛能听到生物体内剧烈跳动的血管和脏器,他们和沸腾的岩浆逐渐同频,为即将上演的厮杀欢呼。
塞勒斯率先行动,六条腿贴着地面快速向前突进,瞬间来到永刑弥赛亚身前。永刑弥赛亚右臂的钢骨开始蠕动,融化,重新塑形,膨胀成一块盾牌。塞勒斯扬起腔体前端的四个肢体,踹向他。
肢体与盾牌碰撞,原本坚硬的盾牌软化,吸收肢体的力量,将塞勒斯反弹出去。塞勒斯落回地面,绕到永刑弥赛亚身后。永刑弥赛亚的手臂再次变化,整只手变为锋利的刀刃,挥向塞勒斯。
由于塞勒斯的身体是由好几截腔体组成,十分灵活,可以摆动不同的腔体调整角度和位置,轻易躲过永刑弥赛亚的攻击。永刑弥赛亚见近身攻击无法触碰到塞勒斯,于是将右臂变化为了能量炮。
能量炮蓄能的声音撞击塞勒斯的耳膜,她聚精会神地盯着永刑弥赛亚的右臂,准备预判能量炮射击的方向。塞勒斯在场地内与永刑弥赛亚周旋,两人都很谨慎,都想预判对方的动作,僵持不下。
终于,永刑弥赛亚向塞勒斯射出能量炮。射线扎在了塞勒斯脚下,她的复眼早已捕捉到了他的动作,提前起跳,越过射线。下一秒,塞勒斯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前。她尖锐的肢体扎进他的双腿,将他固定在地面。
塞勒斯抬起前肢,刺向永刑弥赛亚的胸膛和头颅。永刑弥赛亚侧头躲过攻击,却没能躲过塞勒斯刺向胸膛的肢体。她的肢体划开胸膛,血液奔流而出。一颗能量核展现在眼前。塞勒斯想要闪避却已经晚了。
能量核表面荡漾着波纹,像是一面面凸起,狰狞的脸被困在核心内部。能量核发出嗡鸣,永刑弥赛亚全身皮肤裂出裂缝,声波冲出裂缝,撞向塞勒斯。塞勒斯被撞飞,砸向角斗场边缘的石壁。其中一个腔体内的软骨碎裂,剧痛使她的意识模糊,差点掉入岩浆。
好在塞勒斯利用尖锐肢体插进了石壁,跳回了角斗场中央。永刑弥赛亚被剖开的胸膛在闪烁,内里的能量核爆发出高频声波,不断向外冲击。
第131章 星锈青铜
宿罗头顶的绯云被声波撞得左右摇摆。面对刺耳的声波他惬意的靠在礁石上,他看向安咎,安咎也未受到影响。观众席上的其他生物纷纷捂住听觉器官,要不然就是低下头,试图藏在礁石后。
声波震动内脏,每一根血管都在膨胀。塞勒斯快速刨开地面,将自己埋了进去,避免被声波震碎内脏。她用前肢捅碎面前的石块,向着永刑弥赛亚前进。
永刑弥撒亚注意到塞勒斯钻入了地底,立刻关闭能量核。他仔细观察地面,时刻准备闪避从地底跃起的塞勒斯。过了几秒,他的视线捕捉到了一小节肢体。
短小的灰色肢体捅破地面,暴露在永刑弥赛亚的视野中。永刑弥赛亚上前一步,钢骨化作巨大的钳子,扎进地面。他拔出潜藏在地底的肢体,却发现并不是塞勒斯。
永刑弥赛亚将手中的幼崽瞬间撕碎,肩膀和四肢传来痛意。塞勒斯从他背后跃出地面,两个肢体扎进他的肩膀,另外四个肢体扎进他的四肢。
“永刑弥赛亚,好好迎接我的胜利。”
塞勒斯充血的眼珠覆盖住永刑弥赛亚的视野。他渐渐丧失听觉和视觉,只能感受到脖子被一点点撕裂的痛感。
塞勒斯用双臂连接的关节插进永刑弥赛亚的头颅两侧,向后拉扯。最先撕裂的皮肤,再是肌肉,最后是骨骼。
永刑弥赛亚再一次迎来了死亡。他没能获取百场连胜。
塞勒斯高举永刑弥赛亚的头颅,宣告胜利。永燃角斗场爆发出嘶吼,所有生物都在为塞勒斯庆祝,也同时为永刑弥赛亚重复的死亡感到唏嘘。
安咎用余光看到宿罗没有看向角斗场,反而转过身,看向观众席后方。安咎转头,顺着宿罗的目光看去。
一个巨大的肉球停靠在观众席最后方。肉球表面镶嵌着数不清的发声器官,蠕动着,却不出声。一个异常苍白身影坐在肉球上方,生物全身不带一丝一毫的色彩,她的存在像是被剥离了宇宙。
灭琅注意到安咎和宿罗转过头看着后方,他心下了然。
“那是守望者。”
“什么?”
宿罗回身,向着灭琅大声道。观众席太过嘈杂,他听不清灭琅在说什么。灭琅摆摆手,表示等出了角斗场再说。
角斗落下帷幕。永刑弥赛亚依旧没能获得这第一百场的胜利。他的头颅被塞勒斯拎着,向整个萨迦罗斯展示。血液连带着碎肉从头颅的断口处滴下,被塞勒斯甩的到处都是。
“永刑弥赛亚的头都被扯掉了,他还能起死回生?”
宿罗眺望向角斗场中央,凝视着永刑弥赛亚人首分离的尸体。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留下来,待到明日看看传闻是否真实。永刑弥赛亚是否真的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安咎虽保持安静,却默默赞同宿罗的话。他从未见过生物起死回生,这破坏了宇宙的原则。
“好啊。我便看看永刑弥赛亚到底能不能活。要是他活了,我就再把他烧成灰烬。当他的肉体碎为一片片灰土,就会知道什么叫死亡。”
宿罗的瞳仁暗淡下去,绯云燃烧着战意。
灭琅看向安咎:“那我们就在萨迦罗斯再呆上一天。等明天见证完永刑弥赛亚复生的时刻再走也来得及。你难道不好奇吗,安咎?”
“虽然我与宿罗的意见时常相悖,但是这次我必须赞同他的观点。生命死而不复生,永刑弥赛亚重生这一说话我很是怀疑。”
宿罗突然大笑起来,露出黑漆漆的嘴。
“你在笑什么,宿罗。说出来让老朽也跟着开心开心。”
“笑什么?想不到你如此愚钝,灭琅。当然是安咎臣服于我的观点,我得意啊。”
宿罗丝毫不加掩饰。
安咎甚是无奈地叹气。宿罗有的时候会将逻辑扭曲。比如安咎并不是臣服于了他的观点,只是与他的想法一致,加以赞同罢了。安咎不愿起口舌之争,随着宿罗这么说了。
“好啊,好啊。”
灭琅也难得爽朗的笑了笑。
“你和安咎的性格截然相反,能达成一致实属不易,的确是件开心事。”
安咎怪异地看了眼灭琅,心想他怎么也像宿罗那般顽劣了。灭琅接收到安咎的眼神,笑得更开心了。
罢了。自己选择要跟着灭琅来萨迦罗斯,这点小事就受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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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色的光辉刺破宇宙的黑暗,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搅动着夏溯的腹腔,令她作呕。
飞船渐渐靠近铮铜星,韧和刃站在夏溯身后,望向散射着青色金属光芒的星球地表。熟悉的场景刺痛了夏溯,心脏加速跳动,她的眼眶被怒火灼烧,眼球变得滚烫,像是蓄满了泪水。
韧明显感知到夏溯的磁场在波动。他接触过那么多人,那么多不同的磁场和情绪,都从未感受过如此极致的决心。他握住刃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刃冰冷的手指划过掌心,韧轻轻蹭了蹭她的肩膀。
飞船进入隐身模式。金属板块构建成的外表渐渐透明,与铮铜星的气层融为一体。飞船降落,机身触碰到带有软度的地面,上下起伏了一下。铮铜星地表充满青色液体,液体上方盖着一层膜,刃踩上去甚至能感受到细微波浪滚过脚掌。
夏溯提早准备好了经过改装的小型舰艇。舰艇前端带有钻头,并且配备探测磁场的仪器。韧率先坐入舰艇,夏溯走到了刃身边。
“别担心,刃。我定会保护你们,将你们安全护送回地球。”
“最好如此。”
她的声音很冰冷。
夏溯确认周围没有魄角后启动舰艇,钻入地底。根据仪器检测出的方向前进。就像镜水所述,每一种生命都有独特的磁场。夏溯根据原宇宙真菌树的磁场寻到了地核上方。
铮铜星表面被黏膜和青色液体覆盖,地核和地壳中间部分是矿石。钻头切割开最后一层矿石,矿石碎裂发出闷响。通过射灯夏溯看见了真菌树。
一根根覆满白毛的枝条从树顶垂吊,真菌树被种植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与地核隔绝。舰艇的体积太大,无法进入真菌树所在的空间,于是夏溯,韧和刃只能走出舰艇,爬过碎裂成堆的矿石。
夏溯用触手将连接器搬运至真菌树旁边。
“很简单。你只需要躺下,和真菌树的意识连接,记住魄角的磁场就好。之后我会把你和刃安全送回地球。”
刃轻轻点头,韧才躺下。
夏溯将连接器的一端与真菌树树干内部的神经连接,另一端连接到韧脑后。刃坐在韧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夏溯开启连接器,韧的意识剥离大脑,与真菌树的意识碰撞。
韧感知不到自己的肉体,只有飘渺的意识。意识被快速抽离大脑,甚至连坚硬的头骨都无法阻止。他和真菌树的意识被拉入同一个空间。韧的五脏六腑跟着真菌树意识中的磁场一同颤动。
韧如同丧失了所有感官,只能感受到面前跳动的磁场。磁场分为两个,一个是真菌树自身的磁场,也就是憎面星,一个是铮铜星的磁场。不。是三个。韧感知了好一会,才感知到魄角的磁场。
魄角的磁场太过微弱。几乎为零。韧记住魄角的磁场,夏溯关闭连接器。韧的意识离开了灰暗的空间,真菌树的意识与他的意识分离,意识不再感到拥挤。
韧醒来,感受到与自己双手相握的刃,露出笑容。他空洞的眼窝对着刃,她丝毫不觉诡异。夏溯换了一个仪器,从韧的脑海中提取出魄角的磁场。她看着屏幕上跳动十分微弱的磁场陷入沉默。
“铮铜星和魄角的磁场是为什么比例?”
“我刚与真菌树的意识碰撞时我甚至没感知到魄角的磁场。只有真菌树和铮铜星的。后来才慢慢感知到魄角异常微弱的磁场。铮铜星和魄角磁场的比例就像是大海与一粒沙子的比例,两者相差太多,无法精准描述。”
刃见夏溯蹙眉:“有什么不对吗,夏溯?”
她生怕有危险会波及到韧。
“没有。”
第132章 消磁
夏溯调试魄角的磁场,将其放至最大,再让韧提取这个磁场,植入真菌树的意识中。真菌树接收到魄角躁动的磁场,树顶的枝条立刻晃了晃。夏溯知道这是真菌树在向镜水发射信号,准备清除魄角。
镜水清除种族的方法是通过真菌树发射一种特殊磁场。感知到磁场的生物会产生自毁心理,整个种族便会自我毁灭。
夏溯见一切顺利完成,带着韧和刃返回舰艇,返回飞船。
“谢谢你们的帮助。”
夏溯向韧和刃郑重道谢。她无比希望镜水能够帮助自己拯救,杰克,安咎,宿罗。
韧扬起一个笑容:“不用谢。刃既然都想帮你,那么我更是在所不辞。”
刃看向夏溯,眼神内含一丝阴狠。夏溯明白这是她在提醒自己既然韧已经给予了帮助,之后夏溯不要再掺和两人的事。夏溯向刃投去一个眼神,示意她会遵守承诺。
“你们上飞船吧。飞船会把你们送回地球。”
韧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你不回地球吗?”
夏溯的神情变得冰冷:“我还有事没办完。”
韧看不见夏溯的表情,却能感知到她突然散发出杀意的磁场。韧本想询问,刃却已经拉着他向着飞船走去。韧便不再追究。
飞船升起,夏溯目送韧和刃离开。她的目光渐渐黯淡,变得阴冷。
夏溯潜入魄角的城市,按照镜水的执行速度,此时应该已经有一小部分魄角自杀了。但是,魄角的城市似乎很是安宁。夏溯绕了一圈,一个尸体也没看到。她很是疑惑。
或许是时间还没到。夏溯这么安慰自己。
于是她在城市中央等着。等魄角跃下高耸的建筑摔成肉泥,等魄角将钳子插入喉咙,将脖子夹断。可是过了好久,依旧没有动静。这令夏溯感到一丝惶恐。
夏溯伸出触手,扎进由青铜色砖块堆砌成的壁面。魄角的建筑呈拱形,层层叠得垒在一起。建筑高层有类似于窗户的设计,不同于窗户的是魄角的设计是完全镂空的。夏溯爬上建筑,通过镂空窥视魄角。
室内,一个魄角正在用钳子撕扯着什么。两个巨大且尖锐的钳子插入另一个生物的身体,将其开膛破肚,掏出内里的内脏。魄角的钳子被血液覆盖,她小心翼翼地清洗掉钳子上的血迹,走回尸体旁。
这个场景不由引起夏溯的回忆。触手在墙壁上越扎越深,尾端被慢慢碾烂,痛意顺着触手的神经流淌回夏溯的后背,再顺着脊柱刺入大脑。
魄角也是如此将夏溯此生最为重要的人撕裂。
魄角抬起尸体,猛地向地上砸去。尸体背面的壳被砸碎,被魄角切割成同样大小的肉块。她端起两块肉拐进另一个房间,前去烹饪。
夏溯在魄角的城市内穿梭,所见之处魄角都在安宁的生活,没有丝毫自我了结的迹象。
镜水的立场很直白。它会清除一切伤害星球的种族。它绝对发动了磁场想要清除魄角,可是为何魄角没有任何反应。夏溯不禁猜想是否是因为魄角曾经历过镜水的抹杀,像是人类一般找到了壁面被清除的办法,免疫了镜水磁场的干扰。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这也证明夏溯的计划失败了。她无法利用镜水解决掉魄角一族。在这一刻,她多么想展开触手与魄角厮杀。将他们全部撕成碎块,体验杰克,安咎,和宿罗的痛苦。
背部的皮肤卷开,露出一层层肌肉纤维,再是森白的骨骼。触手的银色皮肤伸出后背,就在夏溯即将失去理智的最后时刻,她回想起来她去到的第二个宇宙。
在第二个宇宙里,夏溯孤身一人杀进了魄角女皇所在的堡垒,将她斩首。夏溯本以为解决掉灾难的源头,就可以拯救挚友。但当她回到地球时,只看到了杰克,安咎,和宿罗碎裂的尸体。
就是这个记忆让夏溯找回了理智,缩回了触手。如果她此时发动攻击,即使她能打过魄角,杀死魄角女皇,可是她无法保证远在地球的三人的安全。夏溯依旧没搞懂为何女皇永远能提早自己一步。这令她行动起来畏手畏脚,她不能让魄角女皇探测到自己的行为,不能拿三人的命赌。
夏溯只能乘坐飞船离开,另做打算。她早就设置好了返线,飞船将韧和刃送回地球后,会根据指令回到铮铜星。
椭圆形的高墙围绕着角斗场,遮住了太阳,筑起一道不可逾越的城墙。阴影坠下,带着些许阴冷的气息。夏溯抱着忐忑的心情走进角斗场,她迫切的想要见到杰克,安咎,和宿罗。
夏溯迎面撞上了杰克。杰克看着夏溯走近,本以为她会停在他面前,不曾想她根本没注意,直接撞了上去。
夏溯抬起头,这才发现撞上了杰克。她的呼吸平缓下来。
“安咎和宿罗呢?”
杰克皱眉,湛蓝的眼睛内含忧虑。
“安咎和宿罗去萨迦罗斯了。”
夏溯惊讶道:“萨迦罗斯?”
“灭琅邀请我,安咎,还有宿罗前往萨迦罗斯,参加悔恨嘉年华。”
夏溯本来故意挑着在悔恨嘉年华之前去铮铜星,就是为了之后能和三人一同前往萨迦罗斯,确保他们的安全。但是现在看来时间线发生了变化。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立刻赶往萨迦罗斯,与安咎和宿罗会合。
杰克见夏溯似乎有点心神不宁,却不知如何询问。
“我现在要去萨迦罗斯,我必须去找安咎和宿罗。”
杰克不是很能理解为何她如此焦急:“他们与灭琅一同前往,很安全。”
不安全。夏溯很笃定。灭琅,永刑弥赛亚,守望者,六座城邦,没一个安全的。
夏溯平复心情,不等她开口,杰克便道:“我和你一起。”
夏溯点头,她正有此意。她刚去完铮铜星,不能把杰克一人留在地球,和他前往萨迦罗斯寻找安咎和宿罗是最优选择。
两人没有废话,登上飞船驶向萨迦罗斯。
-
夜晚流逝。萨迦罗斯的夜空比地球和肆星都要黑。星光被漂浮在空中的紫红色斑点掩盖,只剩下被恒星引力拉扯的地表发出碎裂声。
悔恨嘉年华以永刑弥赛亚被斩杀结束。这是第四十届悔恨嘉年华,也就是说永刑弥赛亚已经经历了四十次肉体被杀死的痛,至少撕杀了四百场。可惜运气没有一次眷顾过他。
悔恨嘉年华结束后第一天,整个萨迦罗斯再次涌入永燃角斗场。永刑弥赛亚早已等着他们了。
宿罗凝视着出现在角斗场里的永刑弥赛亚,绯云在摇曳。他抛下为何永刑弥赛亚能够死而复生的烧脑思考,开始思考如果他将永刑弥赛亚的肉体烧为碎片,将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肌肉,每一个脏器碎为灰烬,他是否还能死而复生。
永燃角斗场中央不仅伫立着永刑弥赛亚,还有一具尸体。从腔体上的光带可以认出尸体正是塞勒斯。昨日杀死永刑弥赛亚的母巢角斗士。
塞勒斯的尸体很平整地躺在地上。只有脖子上有一处致命伤口,她的头颅被斩下,放在尸体上方。永刑弥赛亚站在塞勒斯尸体右侧,接受众生物审判和探究的目光。
“传闻是真的。”
灭琅点着石块拼凑成的脑袋,看起来十分沉重。
第133章 红枝编织天际
安咎看着面前违反宇宙原则的一幕,不禁怀疑起永刑弥赛亚。安咎依旧坚信生命死而不复生,他在思考永刑弥赛亚的存在,或是骗过整个萨迦罗斯死亡真相的可能性。
宿罗此时还没披上人类特制的皮肤,全身由绯云构筑,只露出两颗全黑的眼球。
“死而复生又怎样?我倒要看看他有几条命。”
就在所有生物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重生的永刑弥赛亚时,萨迦罗斯的天空骤变。
安咎率先注意到了变化,仰头看向天际。一种嫩红色物质逐渐爬满整个天际,笼罩住萨迦罗斯。萨迦罗斯瞬间昏暗下去,只有岩浆还在顽强的流动,散发着炙热的橘红色光芒。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红色物质是条状物,像是交错的血管。宿罗也抬起头,看向血红一片的天空。围绕着他的绯云和天空的颜色很是融洽,甚至连绯云卷曲的轨迹都像是红色物质一样纠缠在一起。
“什么情况……”
宿罗很是不解。
灭琅抽出藏在宽松袍子内的烟斗,猛地吸了一口:“潘藤再现,真是有趣。”
“潘藤?”
“是萨迦罗斯最为古老的生物之一。它们的存在无法用动物或是植物区分,甚至连回廊内石碑的记载都极为模糊。老朽与萨迦罗斯共事这么多年,都未见过潘藤一次。如今潘藤重现,不是什么好预兆。”
永燃角斗场陷入混乱。所有生物纷纷撤回城邦,即使几乎没有生物见过潘藤,但最为广阔的天空被笼罩,生物的本能在告诉他们快逃。萨迦罗斯弥漫着不安的气氛。
安咎,宿罗,和灭琅也回到了厄琉西斯。诺斯和奥莱正在安抚群众,准备暂时封闭厄琉西斯,等待潘藤消失。
-
三重恒星光芒照耀着萨迦罗斯,整颗星球像是在慢慢腐烂,映着溃烂之色。飞船以最快速度驶向地表,夏溯站在驾驶舱内,注视前方。杰克站在她身边,冰冷的眸色被萨迦罗斯表面散发着极致暖色的岩浆侵蚀。
飞船穿透气层,萨迦罗斯的全貌映入眼帘。星球最中央伫立着永燃角斗场,被沸腾岩浆和礁石所包围。六座城邦围绕角斗场而生,由锁链串联。整颗星球在缓缓蠕动,地表被三颗恒星的引力撕扯。城邦的位置会时不时发生变动,像是一个大型圆规顺时针或是逆时针转动。
飞船越降越低,逐渐靠近岩浆,船舱内的温度同时升高。飞船突然停滞不前。
红色枝条一根接着一根捆住机身,枝条稍稍使劲,机身便传来细微的碎裂声。夏溯一眼认出了攻击飞船的物质,是潘藤。
潘藤透红色的肌肤有规律的膨胀,挤压飞船,一下下击打机身两侧的玻璃。杰克甚至能透过皮肤看清潘藤内部的纤维和流动的液体。
夏溯加大飞船的马力,打开舱门,跃出飞船。杰克没能拉住她。
夏溯被强大的气流吹向岩浆,她甩出触手扎进潘藤。她利用飞船加速的惯性和触手收紧时的力量弹回飞船上方。触手在猩红天际绽开,添上一抹深入骨髓的冷色。
夏溯落在飞船顶端,用触手毫不留情的扎向潘藤。但是无论她如何攻击潘藤,将枝条割掉,甩下飞船,都会有新的潘藤立刻进行替补。她的力量在逐渐耗尽,潘藤似乎感觉到了猎物在衰弱,枝条更加猛烈的膨胀着。
玻璃外,萨迦罗斯的天空被猩红逐渐笼罩。杰克望向地平线,只看到密密麻麻的潘藤向上编织。飞船的力量很快抵挡不过潘藤,潘藤拽着飞船坠向永燃角斗场。夏溯见无法阻止飞船迫降,只好退回船舱。
触手将夏溯和杰克包裹,形成一颗泛着银光的球体。飞船发出刺耳的警报,潘藤将飞船狠狠砸在了永燃角斗场边缘处的石壁上。
机身瞬间粉碎。机舱开始崩裂,一块块金属落入岩浆。触手虽然为夏溯和杰克抵挡了大部分迫降时的伤害,可是触手本身受到重创,好几只触手的皮肤出现裂痕,三根触手的尖头被掉落的金属片割断,被岩浆烧为灰烬。
夏溯抵挡从触手传来的痛意,甩出三根触手插进永燃角斗场的地面,将她和杰克拉出飞船的遗骸。两人落入角斗场的瞬间,飞船在身后彻底炸裂,化作碎片被岩浆吞没。
触手展开,被夏溯收回体内自我修复。杰克环顾四周,他和夏溯被困在了永燃角斗场内。
潘藤不知何时将角斗场包围,形成一个半圆把夏溯和杰克扣住。视野内尽是灰黑色的礁石和潘藤,由于永燃角斗场变为了密闭空间,温度也随之升高。杰克的皮肤变得滚烫,飘散的腐肉味被激发,好在他的意识还算清醒。
夏溯将触手拧成一个钻头的模样,试图钻开潘藤,但是失败了。她的呼吸因为高温变得急促,胸闷,头晕随之袭来。夏溯经历过更糟的,这一切不足以为惧。
杰克见夏溯不再攻击潘藤,静静站在自己身侧。她的脸颊被高温炙烤,两颧透出红晕,神情却很是冷静。
未知恐怖,当夏溯能够预见即将发生之事时,她变得出奇的冷静。能够操控潘藤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守望者。夏溯仍记得不管是在原宇宙,还是她去到的第三个宇宙,守望者都执着于献祭她的灵魂。
夏溯知道守望者就在附近。
身侧传来异样。夏溯甩出触手想要拉住杰克没能成功。潘藤先她一步,将杰克捆住。
“杰克!”
潘藤像是知晓夏溯和杰克的实力般,甩出数百根枝条裹住杰克全身。就好似是他体内的血管爆破出皮肤,蠕蠕而动。
梓铁顺着手心流淌至指尖,包裹住整根手指。杰克抓向潘藤,手臂却被牢牢捆在身侧,动弹不得。潘藤裹着杰克向永燃角斗场边缘退去,夏溯追去,潘藤突然在她面前筑起一道道高墙,拦住她的去路。
触手和潘藤对抗。银光映射猩红,两者相交,相互撕扯。
手臂两侧弹出臂刃,夏溯利用臂刃和触手割向潘藤。一截截潘藤被割下,在夏溯脚下堆积。每当潘藤被破坏,总有新的潘藤立刻替补,她根本无法突破面前的红墙。她眼睁睁看着杰克被卷入角斗场边缘的潘藤,消失不见。
夏溯不甘,手臂上的皮肤被潘藤一点点剥去,血液沾满双手,淌下身体。她怒吼,吼声像是要顶破肺腑,却无能。
触手忽然向后方刺去。夏溯回身,发现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早已在等候。
两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守望者几乎不在呼吸,她抬起苍白的胳膊,指向夏溯。她的躯体肉眼可见的坚硬,在抬手时发出冰层碎裂的声响。永刑弥赛亚驻足在她身侧,用幽蓝的双眸盯着夏溯。
背部肌肉和皮肤被拉扯,裂口越撑越大,直至整片后背的血肉暴露在外。一根接着一根沾着血光的触手扒开肌肉,直立在夏溯身后。
三个人相互注视,迟迟没有动作。
守望者向前一步。她双腿和腹部的皮肤被一层紧实的布料覆盖,步伐异常轻盈,像是滑过细雪,没有一丝声响。夏溯盯着守望者,依旧没有动作。
守望者转动脖子,看向永刑弥赛亚。她在用目光询问。永刑弥赛亚上前一步,走到她身边。守望者不知足,她的目光没有停留于询问,而是变为质问。
永刑弥赛亚的腰身微微弯曲,背部披着的黑色礁石像是一层伤疤上厚厚的痂,嵌着墓碑。他没有面对守望者的目光,或是说不敢。他在犹豫。
“弥赛亚。你在犹豫该不该杀我?”
空灵的声音引得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一同看向夏溯。
“我的灵魂不属于萨迦罗斯,是吗?”
夏溯至今为止对这句话的含义依旧捉摸不透。
“你厌倦了杀戮,厌倦了献祭无辜生命,厌倦了永刑的称呼。但你曾向忒弥翁发过誓。我的灵魂,肉体与你同在。”
第134章 生命无法换算
守望者没有追究为何夏溯会知道这么多秘密往事,她只想要将她献祭,安抚潘藤和先祖,为萨迦罗斯争夺一个安稳的未来,哪怕只是暂时的安稳。
背部肌肉收紧,夏溯随时准备抵挡攻击。永刑弥赛亚转过身,跪向守望者。
“我的灵魂,肉体与你同在。而不是你的职责。”
守望者的躯体苍白如冰锥,纤细而尖锐。她猛地转过目光,看向永刑弥赛亚,眼神饱含失望。
“这是我最开始的誓言,你还记得吗,忒弥翁?”
守望者的目光变得狠厉,她唾弃这个名字。
永刑弥赛亚抬起头,全然接受她带有怨恨的目光:“我曾向你,忒弥翁,这副肉体,这捻灵魂发誓,而不是你的职责。但是后来你被职责捕获,你的生命为守望萨迦罗斯而驱动,于是我的誓言变为了我的灵魂,肉体与你的职责同在。”
守望者轻轻弯下腰,脊柱嘎吱作响:“我的生命即是守望,先祖犯下的错必须由我来承担,萨迦罗斯的未来必须得到保证。你只需要杀了她。杀了她萨迦罗斯未来千年的安危就有了保障。一条生命换取千年,值了。”
夏溯听不清守望者的下半句话,不过这一切尽在她的把握中。永刑弥赛亚与原宇宙和第三个宇宙一样拒绝杀死夏溯,夏溯暂时死不了。
“生命无法换算,忒弥翁!”
“无法换算?可是我们已经将生命与未来换算了一万年之久。你在永燃角斗场终结了那么多生命,现在再多一个,又能怎样。”
守望者居高临下地看着永刑弥赛亚。她在敲打他,命令他回想起在永燃角斗场拼杀的时刻,回想起他已经为萨迦罗斯做出的贡献。
“现在不是停下的时候。如果为了萨迦罗斯这个原因打动不了你,那么就为了我。向我表明你的爱意还算数。”
守望者带有寒气的声音贴在耳边。
永刑弥赛亚从地上站起,熔岩筑成的双腿凝固,向守望者靠近一步。他试探着,一步步靠近。他的双眼褪去一切戾气与暴虐,永刑弥赛亚的名讳缓缓融化。就在他即将与守望者面对面贴着时,他的胸口传来刺痛。
森白镰刀抵在了永刑弥赛亚胸口。守望者右臂的皮肤拓宽,手指粘连在一起,变得尖锐,化作一把镰刀。镰刀刺入永刑弥赛亚的胸膛,血液渗出,他却没有停下脚步。
“就是因为这份爱,所以我绝不能让你一错再错。”
镰刀一寸寸陷入肉体,守望者的眼神流露出一瞬的惊慌,随即变得狠厉。她在警告永刑弥赛亚不要再靠近。
就是那一瞬的惊慌,令永刑弥赛亚坚定了哪怕是割穿胸膛,也要靠近守望者的念头。那一瞬的惊慌代表她在意。
尖刃没入肉的声音一点点加快。永刑弥赛亚充满热气和腐腥味的躯体逐渐靠近。幽蓝的眼睛迸发出炙热的目光,将守望者吞噬。他宽大的体魄包裹住守望者,她原本凝滞在他身上的目光仓皇扭开,却又无处可逃。
就在永刑弥赛亚即将贴近守望者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短暂的惊呼。守望者立刻清醒,拔出陷入永刑弥赛亚胸口的右臂。永刑弥赛亚伸出手想要留住她,她早已向后跃去。他的目光追随着她,又追随她的视线看向身后。
夏溯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正在剧烈蠕动的肉躯。
永刑弥赛亚转头看向守望者,后者没有回应。
“我预料到了你的背叛,永刑弥赛亚。令我痛心。”
最后四个字她念的微弱。只有她自己能听清。
她以为永刑弥赛亚会永远与她同在。至少她两万年以来的痛他懂得。所以当永刑弥赛亚反驳她的那刻,她的肉体再僵硬,灵魂再冰冷,还是会止不住的痛苦。
“即使你没有背叛我,背叛你许诺的誓言,我们也打不过她。于是我留有了帮手。”
守望者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吞噬了夏溯的生物。她迫切想要守望萨迦罗斯的意识回归。只要夏溯被献祭,未来千年萨迦罗斯都不会受到先祖和潘藤的威胁。她坚守了守望的职责,也免去了未来千年永刑弥赛亚的痛楚。至少对守望者来说是如此。
一个三米高的生物站立在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面前。它没有皮肤,棕红色的肉全部暴露在外。具有粗糙纤维的肉丝裹满液体,它身下滴成一片血泊。腹部被撑为一个上端为菱形,下端为长方形的形状,内里正在鼓动。
“你要做什么?”
永刑弥赛亚向生物靠近,被守望者拦住。他的决心已定,轻轻推开她化作镰刀的手臂。潘藤突然袭来,裹住他的四肢。他回头,发现守望者的腰身也被潘藤缠住,两人向着永燃角斗场边缘移动。
“我们该给今日夏溯和昨日夏溯一点空间。”
在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对峙之时,夏溯的注意力一直在他们身上。当潘藤托着一个腹部像是门那样敞开的生物袭来时,她虽然反应了过来,甩出触手切断了潘藤,可是那个生物却凭借着自身力量向前倒去,将夏溯吞入腹中。
这个生物就是脐。常用于悖论斗兽赛,用来克隆生物,创造出昨日之我。在悖论斗兽赛中,选手会在比赛开始的前一天前往母巢,利用脐复制肉体和意识,如此便会形成昨日之我,和今日之我。
由于夏溯并不会等到一天后再进行角斗,于是便会形成两个一模一样的夏溯拼杀的场景。
脐的腹部本是棕红色,和其他身体部位一样。但当它开始工作,将要进行复制的生物吞入腹中后,原本在腹部两侧折叠着的骨头会直立起来,撑起一个空间。这时富有顶级弹性的棕红色肌肉会被撑开,撑成半透明的薄膜。
之前的悖论斗兽赛甚至出现过由于要进行复刻的生物的体型太过庞大,把脐的腹腔撑破的情况。被撑破的脐后来被分解,用于扩建其他脐的躯体。
夏溯被脐吞入腹腔,逐渐呼吸不畅,浓郁的血腥气和密闭的腹腔在剥夺本就稀薄的空气。她尝试伸出触手切割开脐的内壁,但在她被吞入腹腔的那一刻,内壁就已经紧紧贴住她的后背,堵住了触手。
夏溯不会坐以待毙,手臂两侧的臂刃弹出,挥向柔软的内壁。内壁猛地收缩,压在夏溯的皮肤上,将她紧紧裹挟。夏溯挣扎,无济于事。
脐的内壁不断收紧,吮吸夏溯的每一寸肌肤。就在她感觉皮肤即将被压爆的时刻,内壁才停止收缩,换做慢慢抚摸。夏溯刚松一口气,全身忽然剧痛,内壁长出凸起的尖刺,扎入皮层,向体内蠕动。肌肉和血管被钻开的痛觉令她直冒冷汗,她努力保持清醒,将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却发现肺部被内壁挤压到几乎无法膨胀。
第135章 镜中人
一颗头颅在缓缓摆动。工作令脐感到开心,可惜它没有嘴,无法哼唱,只能眨巴两颗略显呆滞的眼珠。
脐没有肢体,只有一颗连接着腹部的头颅。甚至连脖子都没有。它的优势是对每一丝肌肉的精准控制。在它身上肌肉不能按块来进行描述,因为脐的大脑对肌肉的掌控太过精确,敏感到它可以感知和控制每一丝肌肉纤维。
当脐想要移动时,大脑就会控制身体下方的肌肉**成短小触角,抬着脐到处行走。肌肉的精准控制同样服务于脐的工作,那就是复制。由于要复制生物,它的内壁就必须和生物的每一寸皮肤贴合。这就要求脐的肌肉可以弯曲成任意形状,紧紧贴住生物的躯体。
就如同此刻,脐的内壁压住了夏溯。一个人形轮廓渐渐浮现在它的腹部表面。每当内壁进一步收缩,人形轮廓就得到进一步完善。被撑成半透明色的腹腔先是凸出一个躯干,再是四肢,再是脖子和脑袋。
夏溯感受到贴在四肢尾端的内壁开始加速收紧。她做出最后一次挣扎,却连挪动一厘米手指都做不到。顾不上钻心的痛,她大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夏溯发觉脸上的内壁也在收紧。
脐动了动竖立在头顶的红色耳朵。它有听觉,有视觉,但没有味觉,也无法发出声音。它朝下方看去,看着自己的肚子显露出一个人类的形状,就像是一个巨型寄生虫将要爆出。但它丝毫不慌乱,反而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一圈。
凸出腹腔的人形轮廓的四肢变得清晰,尾端的指关节渐渐出现,化为十根手指和十根脚趾。不仅有指关节,手指和脚趾尾端甚至多出半厘米凸起,是人类手和脚的指甲盖。
脐在确认人类的外形得到一比一复刻后,开始雕刻人类最为显著的特征。五官。
内壁加剧挤压夏溯的脸皮,她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都像是在凹陷。腹部的轮廓同步印刷,将夏溯的五官用肉泥准确无误的堆砌起来。
现在,脐的肚子上就像是长出了一个夏溯一样。这个夏溯镶嵌在脐棕红色的血肉里,没有表情,没有呼吸。虽然她看起来跟夏溯没有任何区别,但是组成这个夏溯的物质依旧是脐。她没有肉色的肌肤,只有脐富有粗糙质地的丝状肌肉。
于是,脐开始榨取夏溯的基因。扎入夏溯身体的尖刺先是榨取她的皮肤材质,再是肌肉,脂肪,血液,骨骼,内脏。榨取完后输入进镶嵌在腹部的夏溯的体内。
镶
嵌在腹部的夏溯渐渐有了血色。脐学习着人类奇形怪状的内脏,再用内壁编织,灌入这个夏溯体内。再分解骨质,组成人类细长的骨骼。紧接着一层包含肌肉,脂肪,和血管的肉层从脚底冲刷至头顶。最后是一层肉色肌肤,从她的胸口向四肢绽开。
脐很是满意地晃动脑袋,看着自己的杰作。夏溯虽然不了解脐,但是能明确感受到扎入身体的尖刺在一点点吸取她的血肉。
至此人类夏溯的肉体构建完毕。
所有生物如果单有肉体那便称不上具有生命。一个生命必须是由肉体和意识联合铸就。
当贴在头顶的内壁向下挤压将尖刺刺入夏溯的头颅时,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慌。一模一样的长相虽然看起来毛骨悚然,但真正恐怖的,是当一个人意识到世界上存在着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意识。她无时无刻不在窥视夏溯的想法。或者说,夏溯也在窥视她的想法。
夏溯努力摆动身体想要冲破脐的控制,内壁从始至终没有松开过一刻。甚至将尖刺再一次刺入她的后背,一直钻到脊柱前端。这让她失去了最后一个筹码。
远在永燃角斗场边缘的杰克似乎感知到了夏溯的恐慌,他的心脏也开始躁动。一大片手臂上的皮肤被撕裂,杰克不顾皮肉分离的痛从潘藤的控制下抽出一只手。梓铁晕染着紫绿光辉的表面涌动,手指插入跳动的枝条,将其粉碎。
越来越多的潘藤缠绕住杰克,想要阻止他破出由潘藤织的茧。他与这些枝条相互撕裂,血液和潘藤的皮肤碎片一样猩红。
夏溯被脐榨取意识,复制的最后阶段至此完成。内壁不再挤压夏溯,她得以喘息片刻。由于刚刚内壁压住了她的肺,她一直处于缺氧状态。脐不再晃动脑袋,两颗圆润的眼珠看向镶嵌在腹部的夏溯。
肉筋发出一段段撕裂声。夏溯睁开双眼,就连黑色瞳仁下方的红血丝,和颧骨上的红晕都被一比一复刻。她尝试移动,发现自己被粘在了一层肌肉上。她下意识想要挣脱控制,使劲抬起双手。
手指一根根剥离脐腹部的肌肉,再是手臂。夏溯猛地将一只手拔出脐的肌肉,然后是双腿。她的后背与脐的腹部拉扯出千丝万缕的血水。她拱起腰,努力拔出脖子。她的头颅因为惯性向前甩去,黑发被粘稠血液浸透,碎肉流出发丝,在地上留下一道痕迹。
夏溯和脐的躯体就像是被掰断的莲藕,血液和碎裂的肉块组成数千线条,两者相互拉扯。夏溯走出一步
,她的思维很混乱,所有记忆一时间全部涌上脑海。
不惜一切代价拯救挚友。这一条最为突出。她一下想起了自己的使命。
而想要做到这点就必须杀死另一个夏溯。一个宇宙内只能有一个夏溯。
就在这时,被困在脐腹腔里的夏溯被吐出。脐完成了复制的工作,自然不会留着夏溯在腹腔里。夏溯看向杰克被潘藤卷走的方向,视野内还是一片红。潘藤将两个夏溯围住,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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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为两人创造出一个独一无二的角斗场。
当夏溯被脐扔在地上,抬头看见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时她终于明白了守望者计划。守望者利用脐创造出了另一个夏溯,让两人自相残杀。
数十根触手刺向夏溯。夏溯甩出背后的银色触手扎进潘藤,将自己拉离地面。不等她喘息,触手立刻跟上,刺向挂在潘藤上方的夏溯。夏溯只能躲闪。她迅速闪至另一个夏溯身后,触手的攻击却被精准接住。
两个人拥有同样的肉体,想法,和经验。当两者完全处于一模一样的状态下,是无法分出高下的。夏溯可以精准闪避触手的攻击,而另一个夏溯也可以精准接住她的攻击。
两人就在潘藤内相互试探,都想要抓住对方的破绽。逐渐两人的动作开始同步,脚步变得一致,直到最后连一呼一吸都做到了同频。
夏溯疯狂想要摆脱面前这个与自己动作一致的生物,可是另一个夏溯也是这么想的。她们将全部触手伸出,就连触手的数量和运动轨迹都一样。
在悖论斗兽赛中,脐会在比赛前半个小时将复刻的生物解冻。如此一来被复制的昨日之我会比今日之我少活一天。虽然说是一天,可是在这一天里,一个生命可以达成前所未有的改变。生命会体验更多情感,拥有更多精力,就连体内的细胞都多生长一天。
但是,多的这一天未必是好事。有的时候选手会被精神压力搞得崩溃,或是肉体出现什么不可逆的伤害。哪怕是无比细微,可是有就是有。这时,昨日之我就有了可趁之机。
现在,两个夏溯生命完全同步。脐没有冻结复制出来的夏溯,所以两人从意识和肉体方面都没有偏差。这导致两人没有参差,无法高彼此一等,也无法低彼此一等。她们就在无尽的时间内耗着,都希望对方先放弃,却忘记当对方放弃之时,也是自己放弃之时。
夏溯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杰克,安咎,宿罗。杰克被困在潘藤之间,安咎和宿罗处于未知状态。
“我们谈谈。”
两道声音完全重叠。要不是夏溯看见另一个自己的嘴唇动了,她甚至听不出她也说话了。
“你我最在意的不是自己,而是杰克,安咎,宿罗。不如我们暂时放下相互厮杀的念头,先确保他们的安全。”
在夏溯说出这句话时,她就知道另一个自己同意了。因为她这么说,另一个夏溯也一定会这么说,便不再需要相互同意了。
两人同时向对方走去。步子的间隙一致,就连肩膀的起伏程度都一致。两人走到彼此身前,对视。夏溯能从另一个自己的漆黑眼眸里望见她的黑眸。这跟照镜子截然不同,照镜子时她知道镜面上的是反射,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画面。
第136章 双瞳
指尖滑过夏溯的脸颊。两人伸出手,纷纷抚摸对方的脸颊。皮肤带有颗粒感的触感令两个夏溯颤栗,两人眼神中流露出同步的惊讶,转瞬即逝。
大腿传来剧痛,夏溯没有动,她看着一根沾血的触手立在另一个自己背后。也知道正有一根一模一样的沾血触手立在她身后。
它,同时发出了警告。
两个夏溯的大腿上被捅出一样大小的窟窿,滴着流速一样的血,感受着一样的痛觉。
“它不会
赵龙嘴角上扬,瞅着陆风。“风哥,你为什么一定要我们投奔赵千平呢。”闻言胖子几人都盯着陆风。
“老子拼了。”叶冥咬牙强行抵抗,十秒钟的时间,黑色光芒击溃金芒直扑向叶冥,老子要死在这里吗?不,我不能死,我答应过梦瑶要保护她一辈子,怎么能死在这里。
薛豹的这种行为让元清风好感大增,堆积如山的紫金币他没有动,那些流光溢彩的品级武器装备他也没有动,他只是把那些不起眼的材料搜刮了大半。
“是吗?她要订婚了。”出乎意料之外叶冥很是平静,没有一点发怒的迹象,不过谁会知道叶冥的内心早已经翻江倒海。
元清风肩头狠狠的撞在了镂花木墙上,这种木墙,就算是锻体十重的元清旦来,也能轻易的撞开,更不要说元清风这个随缘境了。
当然,若人家硬要找麻烦她也不怕,最多就是找帮手,她一个八品炼丹师,就不相信悬赏不到玄灵期的高手。
一边还有一间铁房子,四面是用钢板夹起来的。现在是打开了一扇门,朱颜能看见里面的情况。那些钢板墙面,布满了尖刺。那些尖刺还不是一般的铁定,是类似于朱颜的银针,但是要粗一点而已。
叶君如所为的擦,就是拿纸巾随便擦了两下,可拜托,那样真的能擦干净吗?
方圆五百米的树木!全都被瞬间被摧毁!宛如被洗礼了一般,偌大的平地就这样产生!躲在乾坤鼎内的叶枫看着震惊不已,这就是半只脚跨入神武境的力量么?
难得遇到一个如此有意思,心肠好,还对他胃口的人,元清风的玩心也突然上来了,把一颗超级锻体丹送给了这位守门的卫兵。
这也是为什么武大郎选择在制造出“日行千犁”与“织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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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倦”之后开始展开这一个计划。
也不能怪莫明总用最坏的恶意揣摩这些人,是这些人总会做出些预料之中的破事儿。
三人在闲聊,好像都忘记自己身处险境,甚至忘了自己是被抓进来黑屋不是过来度假的。
秦宇很蛋疼的在人才市场转悠了好几圈,可惜,他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眼看着人才市场中的招聘方一家接着一家的离席,秦宇只能一脸遗憾的向外走去。
既然如此,鲁智深肯定要继续发挥他的强项,要一直压着完颜宗弼打才是。
指挥室中,莫问天终于炸毛了!其他的几个老头赶紧围拢上来,死死的按住莫问天。
距离宴会开始,只剩下五分钟时间,林海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希望,不要出现任何差池,否则,他可担待不起。
门被李师师重重的关上,发出一声震耳的声音,似乎连整栋楼都抖了一下。
“曹少,这项目是你认可,可你是先做了再告诉我我们,既然你决定好了,就没有必要开这会议。”某董事开口就得罪了曹格,一点畏惧也没有,仿佛也不怕随时离开帝国似的。
第137章 烽烟同盟
就在刚刚安咎宿罗九一带领着五座城邦前来帮忙。
永刑弥赛亚甩开潘藤的控制此时的他和守望者被潘藤拉到了永燃角斗场的另一边和夏溯分离。他刚刚看着夏溯被脐吞没霎时间明白守望者的计划。那就是让两个夏溯相互残杀坐收渔翁之利。
永刑弥赛亚钢骨制成的右臂转化为锋利刀刃快速切割开面前的潘藤。
“别费力气了。你明知道潘藤不会被摧毁。”
永刑弥赛亚
乐声再次响起堂中再次热闹起来却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堂外传来。
不提他们心里异样的感觉得到命令的鹤丸国永则非常美滋滋地飘到了锅的旁边。
玄墨没有篡位华国还是华国慕容宇**八岁的慕容珏坐上了皇帝位而玄墨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关心她也是正常
老四办事看似不靠谱但他还是愿意相信他的毕竟人都是会改变的以前不代表现在他也没必要纠结于从前。
“成全她的道便是你能给她的最好的爱之方式与保护。”谢安这般回答。
“那有谁不是按照年龄排序的吗?”苍澜低头想了想还是没有想到具体是谁。
“回王妃皇后娘娘一切安好并未传出有哪里不好!”玉桃恭谨的回道刚才还有些跳跃的性子又立刻沉静了起来。
太后与巧丫等人都没有发现她们本以为沉入昏迷当中的林福儿其实意识一直都在她不能动、不能言、不能看却能听能感觉到空气里的紧张氛围。
满地跪着的众姬妾望向她们尊贵的王希望他能怜惜她们。殷非望过去一个比一个穿得少敢情她是要看淫-秽艳舞。
宁宛西听出来了他话中的讽刺味道立刻是双目射出冷光那手上拿着的菜刀都是不禁握紧了几分来。
顾依然的孤星镖上都会刻上一个“欣”字。那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名字。
“怎么了玉姐姐难道你不想换个方式来过活?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听到颜如玉无奈的话语罗皱眉问道。
呵其实我们都得了远视眼。总以为远处的物体是完美的。因为我们得不到。却忽略了近处的唾手可得的幸
福。
这事第二次,她淋雨,他送衣服,不能不说没有感觉,而是太有感觉的了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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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他甚至可以利用这些崇拜者做很多的事情,比如打听佛骨舍利的下落什么的,人多力量大,这句话一直都是真理。
几乎是话音刚落,叶寒一步向前,竟是主动抢先出击。只见,他右手一翻,游龙枪已然是出现在手中。众人只见一道金芒闪过,同时虚空中仿佛有狂龙在耳边怒吼,转瞬间一枪便已然是逼近王振身前。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原本如同海啸般汹涌的魂力忽然猛然一变,魂力开始逐渐凝聚,威力也在逐渐增大,甚至用肉眼都可以看见魂力的存在了。
听几个负责人说,天山雅居不仅中国市场无法立足,现在连在日本市场也倒闭了。
淡淡的声音响起,但是所有人都听的一心二楚,就像这个句话说信进了他们的心里,不自觉得让开一条路,然后一个年纪轻轻的男人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这一番话,倒是给足了谢太夫人面子。云氏如今已对天授帝俯首称臣,又大举支持他登基,想他堂堂南熙帝王登门云氏,竟还要送上拜帖,不顾自己日理万机,请太夫人挑个见面的日子,足见礼数之周之尊敬。
第138章 九死一生
宝物轻轻碰撞发出的悦耳响声在店铺内回荡。一只被透蓝黏膜包裹的手掌拾起地上椭圆形的容器,利尔坦胃囊独特的香气涌入鼻腔,带着隐隐肉腥味。
九一将宝物放上运输带,看着它被机械臂抬起,放入一个盛满透明液体的容器内,进行清洗。她抬起手,拨了一下细长脖子后的触须。串满手臂泛着闪耀光泽的手环丁零当啷作响。触须感知到九一的触碰,左右晃了晃,变为了更深一点的紫色。
悔恨嘉年华刚结束,由于只有在嘉年华期间流浪胃都的利尔坦胃囊才开放。因此这两天来九一淘宝铺置卖宝物的生物层出不穷。每次悔恨嘉年华结束后,她都要腾出好几天收拾这些宝物。不过她也乐得自在。每一件宝物的奇特身姿皆令九一沉醉。
九一走进柜台,来到摆满宝物的柜子前。
“我把反刍鹫胃囊制成的画布放在哪里了……”
脸侧的触须扬起,指向柜子从上往下数第三排。
“是了。谢谢你,小家伙。”
九一的身体突然拉长,腹部像是皮筋一样被抻长,将她的上半身托举到柜子高处。就连她日常穿的贴身长裙都跟着拉长,丝毫没有损坏的迹象。九一取下画布,腹部重新缩短,包裹住全身的黏膜弹了弹。
九一怜爱地抚摸着破损的画布,将其交给机械臂去修补。她掀开门帘,向店铺外走去。九一的淘宝铺设置在一个天然洞穴内。四周都是流银金属堆砌成的壁面,异常契合她的气质。
店铺外的地上摆满宝物,全是悔恨嘉年华期间九一收的。一只只机械臂伸出帐篷,时刻准备在九一的命令下将这些宝物全部拿下。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头皮被拉扯,触须化作的小生物惊恐地向帐篷内飞去。
“嗯?”
九一疑惑地转过头,看着小生物仓皇钻进门帘,消失在眼前。
虽然它平时胆子就不大,但顶多是藏在九一身后。要不然是被长相怪异的客人吓到了,要不然就是被客人的火爆脾气惊到。九一已经习惯了。但是现在洞穴内只有她自己,它会被什么东西吓到呢?
九一抱着好奇的心态走回店铺,在柜台后柜子内的犄角旮旯找到了它。
“出来吧,来我这里。有我在,没什么可怕的。”
九一伸出手,轻柔抚摸小生物身上的触须。过了好一会,它才重振旗鼓,顺着九一的胳膊爬回头顶
。一股木质香气从触须里散发,九一的心情不由放松许多。
九一调整了一下触须的位置:“今天也没有客人,整个洞穴内只有你我,你是怎么被吓破胆了?”
她说话的语气异常柔和,声音却不柔软,反而听起来有种钢铁相撞回响的余音。
成日趴在九一头顶的小生物名叫怯霓。这个种族体表覆盖着数万根半透明的触须,每根触须末端有微小的吸盘状感应器,能根据九一的心情,或是环境改变颜色。触须还会在暗淡环境下分泌无害的荧光黏液,形成星点般的微光。深受九一喜爱。
怯霓受惊时会释放出带有木质香气的安抚性气息。它们生活在时沙圣壑的高空岛屿上,那里的空气带有带电的磁性微粒,为怯霓提供变色所需的矿物元素。因此九一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从时沙圣壑进货一些装有高空岛屿空气的气体罐,为它补充能量。
“怎么了,小家伙?”
九一并未给它起名字。这会让她想起本在逃避的往事。她不想让它被名字的含义束缚,如果它想离开,随时可以走。
怯霓用触须抚过九一的脸颊,与她交流。
“什么?”
九一惊讶道。
触须很是坚定地蹭过她的脸颊。九一竖在额头上的独眼透出阴冷光点。她将收拾宝物如此重要的任务暂时搁置,拉下拉杆打开通道。
一条直通地面的隧道在面前慢慢打开,九一向上走去,她的心情随着脚步的起伏波动。
红。一望无际的红。
这一天终是来临。
九一看着漫天猩红枝条:“此事与我无关。店铺内还有那么多宝物等着我鉴定和修补呢。”
她不知道她在说给谁听。大概是自己。她想要说服自己此事与她无关,她只需要转身,返回店铺,装作没有看见笼罩住萨迦罗斯的潘藤。
九一有些烦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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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动脖子后地触须,向后退了一步。她下定决心般转过身,关闭通道,一股脑走回店铺内,甚至没去管摆在洞穴地上成堆的宝物。九一站回柜台后,随便拾起一件宝物开始擦拭。
宝物被反复擦拭,身上早已没有污渍,可是九一还是固执地擦着。触须向内卷曲,怯霓感知到了九一的躁动,为她担忧。最终,九一叹了口气,将擦拭的闪闪发光的宝物放回桌面。
宝物洁白无瑕的外表反射出九一的
眼睛,和爬在头顶的怯霓。她犹豫了好久,还是身后的柜子拿出一件镶嵌着镜面的宝物。
“永燃角斗场。”
九一在心里默念。
随着镜面反射店内的光芒,光丝构建出永燃角斗场。这件宝物通过反射光芒可以构建出实时场景,让九一足不出户,同时可以窥视整个萨迦罗斯的情况。
岩浆依旧在沸腾,潘藤覆盖了永燃角斗场,与礁石缠绕。这一幕将九一拉回了两万年前,潘藤毁灭源舟的那天。
那时的九一名叫一。它们整个种族都被源舟命名为一。源舟的等级制度十分严苛,生物被分类,冠以九至一的名称。九为最下等,一为最上等。九一归属于一这个阶级,有幸为源舟服务。
潘藤将源舟搅得天翻地覆那日,所有源舟生物全部灭亡,除了九一。九一当时并没有很明确的意识,或是说没有像人类这般自主的意识。她的意识更多被生物本能驱动,缺少思考。因此在看到潘藤袭来时,她下意识选择了逃跑。
这一选择的确救了九一一命。她作为幸存者目睹了忒弥翁和弥赛亚**潘藤和先祖,也目睹了两人献祭独躯渊廷。生物本能向她发出危险信号,她知道忒弥翁不会留下知晓潘藤秘密的生物,于是她躲了起来。
九一的意识在两万年间慢慢沉淀。逐渐进化出自主意识和独特的思想。由于恐惧,她整日被困在地下洞穴。直到有一天,她在洞穴中挖出了一件闪烁着光辉的宝物。光辉短暂的驱散了她心头的恐惧,俘获了九一。
至此,鉴宝者九一这个称号开始在萨迦罗斯缓缓流传。她带着潘藤的秘密永远藏匿于地下,不见天日。
第139章 远古巨物
潘藤和先祖被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一直**,九一也就相安无事。她本以为她可以永远逃避,但是当潘藤再次带着猩红笼罩萨迦罗斯时,早已进化出自我意识的九一开始动摇。
在潘藤第一次笼罩萨迦罗斯时,九一没有强烈的自主意识。或者说她的自主意识由如何才能生存下去这个概念而展开。她的一切生命轨迹都围绕着生存。九一之所以会选择躲在地下洞穴就是因为她认为只有躲藏才能活下去。
时间流逝,意识也会随着时间,和所见识的事物进化。除了如何生存,九一慢慢拓展出了别的意识。当她面对宝物时,甚至会有破出洞穴,进入流浪胃都寻宝的冲动。这一想法违背了生存法则,因为她这么做极有可能会被守望者发现,并杀死。
这是因为九一发掘出了比生命,生存,还要更具有意义的事物。这就会引发道德判断,共情能力。自身身份开始变得复杂,她会时常思考她的存在,情感,性格,价值观。
九一开始被萨迦罗斯的安危牵动,被其他生物的情绪和安危所牵动。从客人嘴里她听说了各个城邦间的战争,还有永刑弥赛亚的不死传说。她很确定这一切跟潘藤有关,也曾想过将潘藤的威胁公之于众。这是因为她的道德和共情能力在作祟,这是九一不曾拥有的情绪。
生物除了意识,还有一大致命特点。那就是习惯。九一已经习惯了避世的生活,每天窝在淘宝铺内可以满足她的精神需求。这种安宁的生活令她感到幸福,同时也恐惧。她害怕将潘藤的秘密告诉各大城邦,因为守望者会知晓她的存在,那么这份安宁就会彻底泯灭。
九一沉浸在宝物带来的精神冲击里,她爱上了宝物所携带的陈旧气味,或是沾染着利尔坦胃囊内的夹杂着肉腥气的香甜。她的逃避很成功,直到潘藤再一次切实的出现在了眼前。
隐隐跳动的猩红枝条缠住九一的头颅,令人作呕的腐肉气息掏进她的腹腔。她仿佛回到了两万年前,那个脑子里只有生存和逃跑两个粗略意识的一。这时她的意识再次进步,九一意识到自己厌恶恐惧。
九一感受着紧紧贴在脖颈上的触须,和怯霓颤抖的身躯。她会心疼。这让她共情陷入苦难的其他生物,和六座被战争叨扰的城邦。
九一放下镶嵌镜面的宝物。当拥有崭新意识的她再一次面对潘藤,她不应该退缩。否则,意识的进步岂不是荒芜。
-
“九一?我从未
听说她离开过淘宝铺,怎么会前来厄琉西斯找上我们?
嫩粉色的利齿在奥莱嘴里若隐若现。她的脖子和诺斯的脖子缠绕在一起。
“九一说有要事禀告,关于笼罩住萨迦罗斯的红色物质。她孤身一人想来不会有威胁。况且现在人心惶惶,我们急需关于红色物质的信息。
“那就让她来。
奥莱在诺斯耳边嘶嘶作响。
九一率先找上了诺斯和奥莱。一是因为厄琉西斯掌控着恸哭肉城,如若说服了诺斯和奥莱,也就等同于说服了恸哭。二则是因为两人曾在九一手上淘到过不少宝物,交情颇深。
熵噬引着九一进入厄琉西斯,琉璃瓦制成的方形防护罩映射着漫天潘藤,隐隐发红。
“九一,好久不见。
诺斯和奥莱伫立在高台上,熵噬黑紫色的鳞片在光芒下看起来异常光滑。
“诺斯,奥莱。
九一回应道。
“听说你有关于红色物质的信息想要告知我们。
九一没有废话。
“此刻笼罩萨迦罗斯的物质名叫潘藤。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一直以来都在献祭生命,为了**潘藤。现在潘藤重现,萨迦罗斯危在旦夕。
奥莱怀疑地眯起眼睛,盯着九一长在额头上的独眼。
“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一同献祭生命?听起来很可疑。你说呢,诺斯?毕竟守望者可是一直作为调停者在守护萨迦罗斯,避免城邦之间相互厮杀。
诺斯没有说话,默认了奥莱的怀疑。
九一早就知道想要说服诺斯和奥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所有熵噬不是一直好奇守望者归属于哪座城邦吗?她和永刑弥赛亚归属于源舟,而我也归属于源舟。我认识了他们两万年之久,自然了解。
“我们想要证据。
奥莱晃动着扁平的脑袋,附和诺斯。
“当然,证据我自然有。
九一的身体开始膨胀。身着的长裙和皮肤融为一体,缠绕着手臂的金饰被撑爆,化作碎片溅向诺斯和奥莱。二人没有躲闪,碎片蹭过身体,与鳞片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透明膜制成的皮肤不断增生,九一逐渐失去原有的轮廓,体型越来越大。皮肤包裹着的深蓝色液体也在膨
胀,光点乍现,在身体里漂浮。九一的身体像是一块发酵的面团,蠕动着,直到身体塞满房间的每一处才堪堪停下。
一颗由星碎凝聚成的巨大眼珠镶嵌在肉体上方,凝视着诺斯和奥莱。单单是九一的眼睛,就和一个成年熵噬一般大。臃肿的肉体在两人面前发出低低嗡鸣。
“九一?”
奥莱尖锐的声音此刻有一丝颤抖。她无法将平时优雅苗条的九一,和现在趴在面前这团巨大的生物联系起来。
生物的眼珠上下移动,算是对奥莱的回答。
奥莱看向诺斯,诺斯仰望着九一:“这的确是归属于源舟的生物,我曾在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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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石碑上见过。”
透明膜挤压内部液体,九一开始缩小,所有鼓出的肉块快速压缩,变为细长躯体。透明膜分泌出丝绸状的液体,覆盖在九一身上化作长裙。碎裂的金饰自动修补,重新套在她胳膊上。
“现在呢?你们相信了?”
奥莱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诺斯,诺斯点头回应九一。
“不过你的存在和回廊石碑上记载的历史似乎有些出入。石碑上写的是源舟在与独躯渊廷的战争中两方全都全军覆没,没有任何一个生物存活。”
随着九一移动,串满手臂的饰品发出悦耳的碰撞声:“当你达到守望者那般权威的位置上时,我想篡改历史不会是什么难事。”
诺斯思考了十几秒:“我们相信你是源舟的远古生物。既然你说潘藤重现,萨迦罗斯危在旦夕,你是否有解决方案?”
九一很坦然道:“目前没有解决方案。我只知道近千年来,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通过献祭灵魂的方式**潘藤。但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献祭灵魂?”
奥莱提出疑问。
“两万年前,我目睹了前来帮助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的独躯渊廷被全部献祭。为了制造丧生的灵魂,守望者一直在挑动城邦间的战争。而永刑弥赛亚则在永燃角斗场中合法杀戮,也是为了献祭。你们肯定有过疑心。像永刑弥赛亚这般强悍的角斗士怎么可能每一次都在百场角斗中失利。他就是为了从零开始,重复献祭之旅。”
“但是以我两万年的经验,我相信一定有别的方法**或是销毁潘藤。献祭灵魂不是上策。你们想想在战争中丧生的上万熵噬战士,何其无辜。”
奥莱猛地伸出脖子,呼出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近万年以来城邦之间的战争都是由守望者一人挑起?我们的战士被算计,被献祭给了潘藤?”
九一的半张脸被蕾丝状的高领覆盖,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奥莱近在咫尺。
“很遗憾的告诉你,是的。所有城邦战士的灵魂全部被献祭,我深感歉意,因为我也有责任。我没能更早将潘藤和源舟的历史告知六座城邦,而是一直避世。现在潘藤重返萨迦罗斯,所有城邦都处于被吞噬的边缘,我的怯懦是诱发此刻悲剧的原因之一。”
奥莱的脸一下扭曲,她张开血盆大口,为逝去的熵噬感到极度悲伤和愤怒。诺斯相对冷静,目光冷硬。
“如果你说的属实,那么现在不是低头愧疚的时候。我们必须找到销毁潘藤的方法,我和奥莱绝不会再让任何一个熵噬被献祭。”
“光靠熵噬一族不可能做到此事。回廊处于完全中立,只有三个长青长老坐镇。因此我们需要召集剩下四座城邦共同商议。”
第140章 五大城邦
奥莱从细长的脖子中挤出嘲笑:“召集五大城邦?五座城邦向来相互为敌,怎么可能轻易握手言和。即使恸哭肉城隶属于我们厄琉西斯,时沙圣壑和流浪胃都隶属于母巢,然而我们熵噬和母亲势不两立。”
九一没有理会奥莱,把目光转向诺斯:“我知道奥莱向来幼稚,那么你呢诺斯。熵噬和母亲的恩怨真的就比整个萨迦罗斯的安危还要重要吗?”
“诺斯!”
奥莱缩回脖子,**道。
诺斯用脖子轻轻蹭过奥莱的脖子,示意她冷静。
“萨迦罗斯的安危自然是重中之重。你说的有道理,此时此刻六大城邦被绑定在一起,必须共同商议。可是你要知道,母巢本就排外,和熵噬之间曾打过不下十场仗,两族相见只会爆发战争。不过……”
“现在不是拐弯抹角的时候,诺斯。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如果你愿意独自前去母巢,就像说服我和奥莱一样说服育主,再表明熵噬愿意协商,说不定母亲们会同意。”
九一用包裹着半透液体的手指滑过脸颊:“你是说先掩藏我已经和你们结盟的事实。”
诺斯轻轻晃动脑袋:“这样一来母亲同意协商的概率会大大增加。如果他们一上来就发现你代表的是熵噬,肯定会二话不说把你撕成碎片。毕竟在大家心目中你一直是避世且中立的形象,说出的话相对来讲客观。”
奥莱再一次凑近九一:“你没有其他办法了,九一。大事在前,我可以不计较你说我幼稚。”
熵噬的嘴极为长,嘴角一直咧到下颚最边缘。每当奥莱笑起来,都会露出和鲜嫩肉块一个颜色的尖齿。
九一和奥莱相视。奥莱永远都咧着嘴,展露的情绪却完全不是笑意。
“我会采取你的提议。在此期间,你和奥莱会去和恸哭领袖商议的吧?”
“商议?”
奥莱发出尖锐的笑声:“恸哭领袖只有服从我们的份,谈不上商议!”
诺斯和奥莱的脖子一同扭曲:“我和奥莱会去告知恸哭,你放心去找母亲和育主。”
事不宜迟,九一即刻动身前往母巢。厄琉西斯和母巢之间隔着时沙圣壑,九一需要跨越两截锁链才能抵达母巢。她站在厄琉西斯边缘,眺望被弥漫着风沙的时沙圣壑。潘藤在空中肆意生长,彻底堵**三颗恒星的光芒,不留
一丝缝隙。
九一的腹部开始拉长,蓝色液体在体内晃动。她将上半截身体甩出,跨越整截锁链,腰和腹部不断延长,直到降落在时沙圣壑大陆上。她将小半截身体埋在沙土里,腰腹开始收缩,将剩下半截身子拉过来。不到一分钟,九一便成功抵达了时沙圣壑,省去了在锁链上行走的时间。
九一以同样的方法跨过时沙圣壑至母巢之间的锁链,很快抵达母巢门口。母巢建造在陨石内,内部挖有极其复杂的隧道,只有归属于母巢的生物才能通过特殊标记,如气味和荧光液体找到路。大部分陨石表面的窟窿全被堵死,剩下的那小部分都有母亲把守。
看守入口的母亲见到九一立刻将她拦住。只是九一的长相令几个母亲感到疑惑,他们分辨不出来九一的属于哪个种族。
“我想面见育主。我有关于笼罩萨迦罗斯的红色物质的信息禀告。
其中一个母亲的口器发出嗡鸣:“姓名,种族。
“九一,来自源舟。
母亲瞬间警惕起来,他们从未听说过源舟,这座两万年前覆灭的城邦。
“事关重大,我不介意你们怀疑我,但你们至少应该先去禀报育主,由她来决定要不要见我。
现存的城邦,除了回廊以外,没有生物见过潘藤,更别说潘藤暴走笼罩萨迦罗斯的场景。五座城邦都极度紧张,想要找到突破口。
母亲在窃窃私语。九一见其中一个母亲脱离队伍,潜进隧道前去报信。其余的母亲用上万只复眼紧紧盯着九一。
很快,报信的母亲赶了回来,育主同意面见九一。九一被数个母亲包围,被架着走进母巢。母巢还是那般昏暗潮湿,光卵挂在高耸的天花板上充当光源,效果微乎其微。半透明的扇形建筑安插在城市各处,孕育着生命。
九一不由自主开始回忆来自母巢的宝物。大部分都是有关基因,肉体改造,或是生殖崇拜的仪器和画像。母亲架着九一绕过从错复杂的街道,走入育主的巢穴。
巢穴由黄色墙壁组成,粘腻液体顺着墙壁向下滑动,经过循环倒流回顶部,再向下滑动,如此反复。类似于血管的组织从墙壁内凸出,从下往上生长,直到触碰到母巢的天花板,继续向周围扩散,支撑起整个巢穴。
母亲用肢体撑开层层由粗壮纤维编织的门,将九一送入巢穴中心。育主趴在中央,密密麻麻的肢体向四周展开,四节菱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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腔体宽大,虽然趴着但和站着的母亲一样高。育主头部的复眼动了动,母亲随之退出巢穴。
“九一,你来了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锋利的口器蠕动着,育主低闷的声音击打胸腔,在巢穴里回荡。
“事发突然,各个城邦都极度紧张,我这才没机会提前告诉你。不过我知道只要你听到是我,就一定会见。你的光翼如何?”
“一如既往的好。”
育主背后长着两片轻薄的光翼,由恒星碎片铸就。恒星碎片是很久以前,育主从九一手里淘到的。
“你找我所为何事?”
九一将她与诺斯和奥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她向育主展示了她真正的形态。九一的身体在育主面前不断膨胀,直到抵住巢穴的天花板。
笑声从育主胸前里震出:“我就知道你不简单,九一。”
笑声戛然而止,育主的声音变得低沉:“我不会允许任何母亲的灵魂被献祭,即使潘藤吞没萨迦罗斯,母亲也只会战死,绝不献祭。”
“没有生物想要看到萨迦罗斯灭亡,我们需要找到一个消灭潘藤的方法。”
育主脑门上的复眼转向九一:“你有办法吗?除了献祭灵魂的办法?”
“很遗憾,我没有。所以此事需要召集除了回廊外的五座城邦共同商议。”
“我可以很轻易地召集时沙圣壑和流浪胃都,毕竟他们皆在母巢的掌控下。只是厄琉西斯和恸哭肉城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想要召集他们可是件难事。”
“如果我说,我已经说服了厄琉西斯和恸哭肉城呢?萨迦罗斯的安危在前,亲爱的育主,请抛下城邦间的恩怨。”
育主黑色复眼中迸发出杀意。这是多年和熵噬为敌的下意识反应。九一没有说话,给足时间让育主好好思考。
“你说的有道理。既然厄琉西斯都同意,那么母巢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般,许多战争都是守望者故意挑起,说不定厄琉西斯和母巢并不存在那么多恩怨。我只有一个条件,诺斯和奥莱必须前来母巢与我谈判。
“很好。”
九一将此消息告知诺斯和奥莱,经过调剂,五座城邦的领袖在母巢前**了。
潘藤在头顶盘旋,此时已分不清日夜,恒星被潘藤挡住,无法判断。公平起见,五个领袖都是只身前来,不带一兵一卒。
第141章 万尺回廊
“育主,别来无恙。”
奥莱露出一颗颗牙齿,展开微笑。
育主没有理会奥莱,复眼全部集中在时沙圣壑的领袖身上。近期时沙圣壑疑似炸毁了许多母巢内的培养穴,育主积攒了许多怨恨。
九一叹了口气。为了缓解气氛,她先将源舟的历史,如何招惹上潘藤,还有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献祭灵魂的过程告知了五位领袖。
育主背后的光翼震颤着:“这关乎每一座城邦的存活,整个萨迦罗斯的存活,岂能由一人所担!守望者深陷扭曲的愧疚,因为是她的种族造成了这一**,试图一人承担后果。实在愚昧!”
诺斯将目光投向育主:“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在谈判开始之前,我想九一,你应该先自证清白。这不是针对,像你一直强调的,这件事危及萨迦罗斯的存亡,我和奥莱必须谨慎。你有任何能表明你说的话是真相的证据吗?除了你的身份之外。毕竟你说潘藤控制了源舟,而你又归属于源舟。”
九一虽然很少出门,外出也是去各种人烟稀少的地方淘宝,但她消息灵通。
“育主。我听说近期母巢怀疑时沙圣壑炸毁了许多培养穴。”
眼见时沙圣壑的领袖正欲反驳:“先别着急。我有证据证明培养穴不是时沙圣壑炸毁,并且是守望者的手笔的证据。”
育主晃动沉重的脑袋,回应九一。
“你们定罪时沙圣壑的原因是因为在被炸毁的培养穴内发现了他们的基因。不过我还听说,其中一种基因未能得到证实。”
育主犹豫了一瞬:“事实是如此。经过鉴定,我们并未找到那种基因的归属者,不过时沙圣壑的生物种类繁多,要是说母巢缺少基因样本也是有可能的。”
九一伸出手,扎进身体。手指刺穿透明膜,没入蓝色液体,从中拽出一片皮肤碎片。
“这是与守望者同族生物的皮肤碎片。拿去和在培养穴中基因相比较。”
几人就在母巢门口,在其余几位领袖的同意下,育主召唤来了一个母亲将皮肤碎片带到母巢中鉴定。母亲带着答案返回,刚要小声单独告知育主,却被奥莱的嘶声制止。
“无妨,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说出答案。”
母亲点头:“皮肤碎片所提取出的基因,和培养穴内的基因相匹配。”
诺斯满意地点头:“不
要怪罪于我,九一。我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我理解。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万分谨慎。”
育主发出阵阵低鸣:“守望者栽赃嫁祸,想挑起母巢和时沙圣壑之间的战争,看来九一说的没错。”
好在九一保存了这份皮肤碎片,否则她没有其他证据说服领袖。皮肤碎片是最开始九一逃出源舟时身上沾染的。九一将其保存在体内,以防万一未来会用到。手里多一份证据,也是多一份保障。
“现在不是纠结到底哪场战争是守望者挑起,我们需要的是解决方案。如九一所述,源舟是在回廊招惹了潘藤,或许回廊隐藏着消灭潘藤的方法。”
“值得一试。”
育主难得和诺斯,奥莱达成共识。
“我曾去回廊读遍了每一座石碑,关于潘藤的信息少之又少,只有一句,潘藤始至地核,攀至天空。它们是跳动的血管,是增生的恨意。如果有解决方法,我会一早告知你们。”
九一的话无疑是斩断了希望,可是总比抱着虚假希望去浪费时间要好。
奥莱的脖子一圈圈缠在诺斯的脖子上:“你曾说回廊有长青长老坐镇。你说他们会不会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呢?有关于潘腾的秘密?”
育主用密密麻麻的复眼对准奥莱:“长青长老。他们的存在鲜有人知,只有我们几个领袖知道。他们之所以如此避世就是为了保持绝对中立,即使他们真的知道潘腾的秘密也不会告诉我们。长青长老绝不干涉萨迦罗斯的走向。”
奥莱依旧咧着嘴,像是要吞噬掉面前矮小的恸哭领袖一样:“育主,这可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总要试试看。除非你还有更好的方法?比如自愿献祭母亲?”
奥莱这番话激怒了育主,口器开始震动,光翼散射出刺眼光芒。
“奥莱。给育主道歉,现在不是拌嘴的时候。”
奥莱不可置信地瞪着诺斯,想要**。
育主这时也给出台阶:“只要你肯道歉,我不会追究。”
奥莱被逼无奈,悻悻地舔了舔肉粉色的牙齿:“真是不好意思,是我言语不当了。”
“好了,回归正题。如果在场的领袖没有比去寻找长青长老更有效的方法,我们就必须前往回廊,找到他们。”
九一抬起手,下意识想要用手指轻轻搅动脖子后的触须,却抓了个空。
“据我所知,长青长老生活在冰洋底部,生活在燥热之地的时沙圣壑领袖肯定无法前往。至于其他几位领袖……”
这时恸哭领袖对诺斯轻声细语说了什么。
“恸哭肉城内生长着一种可以抵御极寒的植物,恸哭可以将其制成铠甲,供我们抵达冰洋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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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如此了。”
育主点头同意。
恸哭拥有极快的效率,不出半小时三套铠甲就做好了。
育主打量三套蠕动着铠甲。枯槁的白色藤蔓与红色纤维编织在一起。
“怎么只有三套。”
四位领袖加上九一的目光落在恸哭领袖的身上,他怯懦的后退一步。
“大胆说。”
奥莱弯下脖子,冷不丁在恸哭领袖背后提醒。
“这种植物极为稀少,我们已经砍伐了恸哭肉城内的所有植物,也只够制作出三套。”
“那便选三位前往。”
诺斯心意已决。
九一提议道:“不如就由诺斯和奥莱,育主,和我前去寻找长青长老。我大概知道长青长老所在的方位,而诺斯和奥莱代表厄琉西斯和恸哭肉城,育主代表母巢,时沙圣壑,流浪胃都,这便集齐了五座城邦。”
诺斯点头:“合理的建议。你意下如何?”
育主的身体膨胀成原本的两倍,每一根肢体向外极度伸展:“母巢绝不退缩。”
育主率先向前迈出一步,走到铠甲面前。藤蔓和纤维向外舒展,爬到育主身上,慢慢将她包裹。诺斯和奥莱,九一接连上前,穿上盔甲。
三人即刻赶往回廊。走过锁链,燥热之气缓缓消失,冷气扑面而来。接近回廊的岩浆似乎都流动的慢些,更粘稠些。冰洋凝结成的结块被气流吹起,砸向九一。三人的步伐被强劲气流减慢,最终走到了冰洋前。
“九一,你来带路。”
刺骨冰洋冲刷脚下的陆地。陆地被冰洋结成的霜完全覆盖,眺望远方只有零星小岛。九一踏出一步,坠入冰洋。
寒意瞬间袭来,盔甲开始吸收周围的冰洋,逐渐膨胀,将九一的身体和冰洋完全隔绝。枯槁的白藤蔓变得鲜活,和红色纤维一同在冰洋的冲刷下晃动。诺斯和奥莱紧随其后,再是育主。身上的铠甲在碰到冰洋后全部膨胀,将三人包裹的严丝合缝。
九一曾数次踏足回廊,阅读石碑或是寻找宝物。她差不多摸清了整个回廊,将长青长老的位置锁定在回廊右上方的最深处,冰洋最底端。植物所制成的铠甲帮三人稳定体温,否则冰洋几乎接近绝对零度的温度会使三人的生命体征立刻消失。
三人脚下全都安装了蒸汽机,喷射蒸汽帮助他们游得更快。奥莱向下看去,冰洋深不见底,时不时有暗流涌过。游了大概二十分钟,九一感觉身体变得愈发沉重,虽然盔甲帮她抵御了寒冷,但是长时间游动所消耗的能力依旧很大。
第142章 长青长老
终于在冰洋最深处九一望见了一座由破碎石碑砌成的堡垒。三人停在堡垒前面对厚重高耸的石门犹豫着。诺斯游上前用长有坚硬鳞片的手掌敲了敲门。沉闷的敲门声被水流吞噬九一怀疑长青长老是否能听到。就在这时石门向三人敞开。
育主率先游进堡垒。她扇动背后的光翼往堡垒内越游越深。盔甲会根据佩戴者改变形态即使育主时不时扇动光翼也可以包裹的很帖服。堡垒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三尊雕塑。育主游上前用口器触碰雕塑。
雕塑一点点碎裂细长白须伸出雕塑缓缓飘动。三个生物显现在破碎的雕塑下正是长青长老。他们拥有修长的白色身体身长五只鳍下巴上留有根根分明的白须。
三位长青长老全都垂着眼皮不知能不能看到三人。
诺斯伸出脖子:“作为掌管回廊的长老你们肯定知道此时此刻萨迦罗斯陷入了危机。我们前来回廊就是为了向你们询问消灭潘藤的方法。”
长青长老沉默不语白须飘过育主身侧被她轻轻拨开。
九一上前一步:“我知道你们从不干涉萨迦罗斯的走向但是这次不一样。你们如果不愿意开口萨迦罗斯将会覆灭。等到那时你们有何历史再去记录。况且你们也曾篡改历史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白须停止飘动
“你们替守望者隐瞒了潘藤的信息把源舟和独躯渊廷的覆灭改写成两方交战。你们同意改写历史的原因只能是因为守望者的威胁。我们不会威胁你们我们只想恳求三位将消灭潘藤的方法告诉我们。”
长青长老犹豫了。中间的长青长老摆动身侧的鳍游到九一身侧。白须缠绕住九一的脑袋她听到了长青长老的沉吟。
“潘藤曾被冻结在沉静荒凉的回廊里无法被彻底消灭砍掉一截长出十截。没有生物打扰因此潘藤也没有机会与生物结合寄生。直到后来源舟因为贪婪不满足于单单统治五座城邦前来回廊意图将其收服。潘藤感知到了这份贪婪加以利用突破封印寄生于源舟。”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想阻止潘藤只能将它们重新冻结在冰洋里。”
白须散开长青长老并未回答九一。他们一同**渐渐被石层包裹静止不动。
奥莱伸出有力的脖颈缠住九一:“他说什么?有交代如何消灭潘藤吗?”
九一拂开奥莱的脖子:“长青长老说潘藤无法被彻底消灭,只能冻结在冰洋里。
奥莱很是不满地抻长脖子:“那潘藤岂不成为萨迦罗斯永久的隐患了?
“潘藤原本被冻结,是因为源舟的贪婪才有机可趁。如此想来,只要我们不去招惹潘藤,潘藤便无法破出冰洋。
诺斯挡住奥莱的视线:“长青长老有说该如何冻结潘藤吗?
九一遗憾地摇头。
“这跟我们不来找长青长老有什么区别?还不是没有办法。
奥莱恼火地呲出尖齿。
诺斯不赞同道:“至少我们有了明确的方向。
育主说:“况且这个办法听起来并不复杂。我们只需要把潘藤吸引到冰洋,再将冰洋冻结就好了。我想技术先进的恸哭一定有可以冻结冰洋的机器?
“恐怕没有。恸哭没有这方面的研究。育主,你有没有想过,冰洋已经接近于绝对零度,是萨迦罗斯最为严寒之地。在这种温度下冰洋从未显露过冻结之象,然而这已经是物理层面最低温度了。你懂了吗?我们根本创造不出能让冰洋冻结的物理现象。
口器发出嘶鸣:“我们先回到母巢再议。说不定剩余三座城邦的领袖会有想法。
奥莱不以为然道:“连熵噬和母亲都没法办到的事,隶属于我们的生物怎么可能有办法。
“不要小瞧了恸哭。或许他们所拥有的力量比你想得要大得多。说不定哪天熵噬就会败在恸哭手里。反正现在我们三人没有办法,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你最看不起的生物身上。
奥莱猛地冲向育主,被诺斯死死勒住。
“放开我,诺斯!我要让育主知道熵噬永远会是上位者!而母巢很快也会成为厄琉西斯的掌中物!
诺斯张开嘴,牙齿陷进奥莱的脖子里。育主头部的复眼落在奥莱身上,似在嘲讽。九一见情况失控,从手腕上取出一个金闪闪的手环,扔向奥莱。手环在空中变大,套进奥莱的脑袋,接着缩紧,箍住了她的脖子。
诺斯松开嘴,他没有真的咬向奥莱,只是将牙齿嵌在鳞片里,含住奥莱的脖子。
“奥莱,休得无礼。现在不是争论此事的时候。
奥莱的脖子被锁住,紧紧贴在诺斯的脖子旁边,动弹不得。
“
你这个懦夫!育主都侮辱到熵噬头上了,你还无动于衷。九一,我命令你放开我!”
诺斯深深叹了口气。他没有继续训斥奥莱,而是抬头瞟了一眼育主。
“我们走。”
诺斯撞开石门,铠甲上的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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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再次膨胀。奥莱被诺斯强制拖着,向远处游去。九一紧随其后。育主最后看了一眼大厅后方长青长老冻结为的雕塑,摆动肢体追上诺斯和奥莱。
三人带着潘藤的消息赶回了母巢。
“正如诺斯所说,冰洋的冰点太低,无法冻结。”
在诺斯居高临下地目光下,恸哭领袖如实说道。奥莱依旧被绑在诺斯的脖子上,冷哼一声,表达自己之前说的话是正确的。
育主撑起宽大的腔体:“你们两个呢,有没有办法冻结冰洋。”
时沙圣壑和流浪胃都的领袖不约而同地摇头。
九一看向天空,萨迦罗斯变得更加灰暗,潘藤的密集程度大幅度提升。
“九一。我想你应该没有能帮助我们冻结冰洋的宝物。”
“恕我无能为力。”
九一的独眼眨了眨。
“到头来我们的努力都白费了……”
奥莱的抱怨声被打断。
“容老朽说一句。”
育主的复眼集中在这位不请自来的石人身上。
“你是?”
“灭琅?你怎么来了?”
诺斯看向朝几人款款走来的灭琅。
“老朽听闻萨迦罗斯面临危机,兴许有办法解决各位的烦恼。”
育主听说过灭琅。厄琉西斯能走到今天,离不开灭琅的赞助。
“你就是灭琅。”
“正是。”
灭琅点了点沉甸甸的石块头。
“先不论为什么你偷听城邦领袖间的谈话。你一个外来者,怎会有解决潘藤的方法。”
灭琅抬起烟斗,烟斗由有机物质组成,一看就是恸哭的杰作。
“反正你们五位领袖目前没有办法,何不听老朽一叙。如果觉得老朽说的不对,大可以不采用。”
上万只复眼按顺序眨动,如同一片从左向右的黑色涟漪。
“灭琅,你能想到的方法我们也都想过了,甚至连掌握宇宙顶级科技的恸哭都没法,难不成你有比恸哭还要更厉害的科技?”
“我没有。但是,我有他。”
黑影笼罩育主,她抬头向天上望去,一个重物落下。育主腔体旁的肢体跟着颤了颤。她上下打量这位新来者,他的身体构造极为古怪,育主从未见过如此多变的身体组织。母巢也一直在培养拥有更强肉体的角斗士,可是远不及面前这位。
“权臣,和育主打个招呼。”
第143章 冰洋凝冻
权臣的四只眼睛盯着育主,颔首致意。
“真是上永燃角斗场的好料子。”
育主不住夸赞道。
“多谢夸奖。他可是老朽最为得意的角斗士之一。”
“我能看出他的强大,但他如何能帮助我们冻结潘藤?”
“容老朽解释。权臣拥有变态能力。他能从固体,也就是原本形态,化作液体,也可以化作气体。再从气体化回固体。”
在灭琅解释的时候,权臣跟着他的讲解变换形态作为示范。
“而在权臣变态时会牵动附近的物质一块变化形态,无论物质的冰点和熔点。尽管冰洋在接近绝对零度的温度下依旧无法凝固,但只要权臣变为液体,将身体拆解再收紧变为固体,冰洋一定会受到影响,一同变化。”
“这个提议,你们觉得如何?”
五位领袖沉默着。三个隶属城邦的领袖紧盯育主,诺斯和奥莱,这两位的决定至关重要。
“值得一试。”
在建设厄琉西斯和收服恸哭肉城之时灭琅没少赞助,诺斯和奥莱对灭琅心存谢意。况且情势所迫,别无他法。
“你说呢,育主?”
育主的复眼落在灭琅身上。灭琅坦然地看着育主,布满裂缝的脸笑盈盈的。
“我想你说得对,诺斯。这是目前唯一值得尝试的方法。保险起见,我们应该先去回廊试试。事不宜迟,立刻出发。”
一束火光照耀了育主的视线,刺痛了复眼。她背后的光翼烦躁地震动起来。一簇簇绯云裹成的躯体出现在眼前。宿罗突然出现在灭琅和权臣身后。
“老头,偷偷溜出厄琉西斯可不是明智之举哦。”
宿罗走到灭琅身边,绯云飘向灭琅的手臂,将石块烤焦。
“宿罗,你也来了。想必安咎也在吧。”
果然,安咎跟在宿罗身后,腰间剑鞘在潘藤的衬托下更为漆黑。
“这么大把年纪了,一个人在外可不安全。你不是手眼通天吗,不会没注意到我和安咎跟在你身后吧。”
灭琅吸了口烟:“老朽年纪确实大了,眼神都不太好使了。不过他帮我注意着呢。放心宿罗,我很清楚你和安咎的动向。”
灭琅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权臣。
安咎略微看
了眼五位领袖:“我和宿罗发现你和权臣离开了厄琉西斯,还发现在熵噬惶恐之时诺斯和奥莱竟不在城中,肯定是你们约好了在城外相遇。于是我和宿罗就跟了出来,毕竟我们两个是被你带来悔恨嘉年华的客人,自然应该跟着你不是?
“正是正是。
灭琅附和。
育主显然不太高兴:“两个外来者就够了。难不成萨迦罗斯危难之际都要这些外来者施以援手?
“用你的理智再思考一次。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我们需要最大限度调动可用力量,来冻结潘藤。而且我们不是正好还缺几个人来引诱潘藤吗?
育主安静下来,接着口器发出阵阵嗡鸣。
“普通居民没有能力对抗潘藤,更别说引诱。我们需要这两位来自肆星角斗场的角斗士。
“是了,引诱潘藤。我们是缺两个人手。
宿罗逼近诺斯和育主:“哈?你是在当着我的面算计我吗?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命令我?
“想必你和安咎跟着灭琅找到五位领袖,听完全程谈话内容,依旧选择露面难道不就是为了帮助我们冻结潘藤吗?
九一发话了。
宿罗的全黑眼珠动了动,转向九一。九一额头上的独眼也转向宿罗。
安咎上前:“现在说帮不帮为时过早。你们应该先让权臣尝试冻结冰洋,成功后再商讨准确计划。等我们听完计划后,自会决定帮不帮忙。至少我们没有恶意。
灭琅也出来圆场:“安咎和宿罗是老朽带来参加悔恨嘉年华,也算是萨迦罗斯的客人。老朽的角斗士自然应该跟着老朽一同行动。再说,他们实力超凡,定能助萨迦罗斯脱离危难。
诺斯上下晃动脖子,表示赞同。育主看向漫天潘藤,没有再反驳。
“你们是不是完全忘了我还被绑在诺斯脖子上!喂,九一,该把我解开了。
诺斯的目光投向九一,算是默许了。
九一抬起手,金圈飞回了胳膊上。
五位领袖,九一,和灭琅四人一同前往回廊,准备测试权臣冻结冰洋的能力。
权臣站在刺骨冰洋前,气流吹的他睁不开犄角上的两只眼睛,冰霜在脚下发滑。
“放手去做。
灭琅的声音被气流吹散,零星地钻入权臣的耳朵
。
身体开始融化。权臣在众人面前慢慢向下瘫软,下半身化作液体流向冰洋,他的五官逐渐消失,和冰洋融为一体。权臣彻底流进冰洋后,众人纷纷上前站在陆地边缘,望向半透明的冰洋。
冰洋极低的温度降低了权臣的身体代谢,身体各处变得沉重,难以控制。他尝试将化作液体的身体分散开,将每一片组织拉扯至极致,包裹住冰洋。权臣深吸一口气,猛地收紧身体,带动冰洋凝固为一块透色固体。
冰洋表面掀起波浪,奥莱拽着诺斯后退,躲开溅起的浪花。灭琅被浪花击中,他能感受到寒意,但身为由不怕任何温度的石块堆成的生物,他无动于衷。倒是育主发出恼怒地嘶声,她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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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甩干身上的液体。
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洋漂浮至水面,奥莱发出胜利的吼叫。身旁的诺斯却眯起眼睛。权臣在空中上下飞动,试图让身体暖和起来。但随着灭琅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权臣顺从地以落向地面。
“不得不说,你的角斗士总能让我感到惊喜,灭琅。他的确冻结了冰洋,可是这个程度远远不够。潘藤数量庞大,恐怕要冻结冰洋的二十分之一才能行。”
“这是你能带动的最大限度吗?”
灭琅问权臣。
权臣止住哆嗦的身体:“冰洋温度太低,大幅度降低了身体能够分散的程度。”
育主想了想道:“恸哭不是有能抵御严寒的盔甲?”
“盔甲只会影响我身体的分散程度。盔甲的密度太高了。”
“九一。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虽然老朽之前没有见过你,但久仰大名了。老朽很期待观光你的淘宝铺呢。”
灭琅捕捉到九一若有所思的神情,想必她一定在思考着什么。
九一露出营业笑容:“欢迎。我也听说来自肆星的角斗场场主很是大方,可别客气。我有一个想法。但是需要永刑弥赛亚胸口里的能量核。永刑弥撒亚胸口的能量核保存着哀歌货币,也就是角斗士临终前的怒吼。在以往的角斗中,他曾利用哀歌货币所发出的声波震开对手。”
“如果让化为液体的权臣附着在能量核上,借助声波爆破的力量向外扩散,就能让权臣的身体更大程度上分散。根据我的估算,程度足够冻结潘藤。”
诺斯和奥莱点头的频率一模一样:“这是一个解决方案。”
“永刑弥赛亚会同意借出能量核吗?”
育主提出疑问。
九一解答道:“据我所知,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的最终目标也是阻止潘藤。既然我们有可以通过不献祭灵魂的**方法,按理来讲他们会欣然接受。”
“希望是吧。”
这时,一个长着荧光触须的生物突然俯冲向九一。育主刚要出手就被九一拦住。
九一伸出手:“过来吧,怯霓。”
怯霓听话地落在九一透蓝色的手掌上。怯霓这个种族极其轻盈,身体密度极低,对于气流很是敏感。它们可以通过将触须展开的方式盛着气流在空中滑翔。
怯霓顺着九一的胳膊一路向上爬,包裹住她的脑袋,瞬间变为她的头发。
育主仔细打量九一头上的触须:“我就说你今天看起来怪怪的,原来是没有头发的原因。”
怯霓和九一耳语着什么。
“怯霓一直在观察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的动向。它告诉我两人此时正在永燃角斗场,和两个人类战斗。”
第144章 另有抉择
“人类……
安咎思考了片刻:“夏溯和杰克。
灭琅也点头道:“能跟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一决高下的人类也只有他们两个了。
“看来你们认识,那我们更要快点了。你的两个朋友陷入苦战,命悬一线。守望者不知从哪里得来了脐,将其中一个人类复制,让两个一模一样的她自相残杀。
“脐?守望者竟然会有我们母巢的机密生物。
脐是母巢用来**生物,或是用来准备悖论斗兽赛的生物。育主也不知为何守望者会拥有脐。
“守望者如何得来的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锁定了永刑弥赛亚和守望者的位置,我们需要向永刑弥赛亚索取他的能量核。顺便救下安咎和宿罗的人类伙伴。
宿罗大笑道:“难以想象夏溯和杰克也会需要拯救。你的小宠物没看错吧?
九一懒得搭理宿罗。
“整个永燃角斗场被潘藤包围,砍下一枝潘藤就会长出十枝,我们需要足够大的威力在一瞬间炸出一个洞供我们通过。
诺斯说:“恸哭会从恸哭肉城搬运痛楚引擎助我们打破潘藤。
九一抚上脸侧的触须,在手指间玩转。
“出发吧。
-
被困在凹槽内的意识体剧烈涌动,榨出的痛楚为痛楚引擎充能,发出低沉轰鸣。五座痛楚引擎同时发出能量炮,射向面前编织成墙的潘藤。潘藤瞬间被粉碎,红色碎片溅向灭琅,被权臣用肉翅挡住。
一个窟窿赫然出现在眼前。缠绕在痛苦引擎上的紫红色植物一拥而上,围住窟窿撑开潘藤,阻止潘藤重生。五位领袖,九一,和灭琅四人进入潘藤的包围,内里黑暗无光,闷热的环境里尽是潘藤发出的血腥气。
透过从窟窿投射进来的一点点光亮,九一看见了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两人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里,就连守望者苍白的躯体都被潘藤映射的发红。
守望者幽蓝的眼眸对上九一的视线。她的瞳仁骤缩。
携带着寒意的气流扑面而来。硬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九一睁开眼,守望者的镰刀和一把白剑相交在眼前,和九一的眼睛之间仅有毫米之差。
守望者见攻击被挡下,收起镰刀,站在了九一面前。安咎也收起剑,身旁的宿罗就要冲向守望者,却被
安咎拦下。宿罗头顶的绯云开始膨胀,明显对安咎的阻拦感到不满。
守望者却说话了,她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如同被冻结的水面。
“一。我以为你们死光了。”
怯霓的触须变暗,变成了极暗的红色,暗示九一的情绪正在大幅波动。
“只剩我了,忒弥翁。就像源舟只剩下你和永刑弥赛亚一样。”
守望者身后一个极为宽大的黑影迈进光亮。永刑弥赛亚注意到了安咎,他看起来和夏溯,杰克是同一种族,而且他的目光正在潘藤围绕的空间内搜寻着什么。
“夏溯和杰克被困在潘藤里。我建议你们快些行动。”
“指路。”
安咎没有废话。
永刑弥赛亚向前踏出一步,却被守望者拦住。
“谁都不许离开。”
守望者身侧的镰刀再次展开,拦在所有生物面前。
绯云摇曳,迸溅出火星。就在宿罗要冲上前,准备将手臂插入守望者的胸膛时,五座城邦的领袖走上前。领队的是诺斯和奥莱,还有育主。由于剩下三座城分别隶属于厄琉西斯还有母巢,因此这三位领袖跟在诺斯和奥莱,和育主身后。
五位领袖走到守望者面前。萨迦罗斯的权力顶峰在此相见。他们之间不需要过多言语。
“近两万年以来,你一直在献祭生命,驱动战争,为了**潘藤和先祖。你守望了萨迦罗斯,同时也杀**数万条无辜生命,这两点并不冲突。此刻,我们没有时间论对错。我们已经找到了不用献祭生命,同时可以永久**潘藤和先祖的方法。所以,你现在可以放手那两名人类了。”
诺斯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在讲述事实。
守望者看向一旁的九一,她知道是她泄露的秘密,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不用献祭生命就想**潘藤和先祖?痴心妄想。”
守望者根本不相信诺斯的话。她的一生都在与潘藤和先祖对抗,她挑动战争,献祭灵魂,无比痛苦,却被逼无奈。当她忍受了这份煎熬这么久,却被告知一切都是错误,内心总有不甘。况且,守望者也曾试过其他办法,都没有效果。
育主背部两片晶翼开始振动:“我们准备将潘藤和先祖引出,引到回廊的冰洋内,再将他们冻结。潘藤的繁殖和自愈能力太过强大,不
可能彻底清除,因此只能采用冻结的方法。”
“你们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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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没试过将潘藤冻结在冰洋内吗?在回廊的极端低温环境下依旧保持液态的冰洋不可能转化为固态了。”
“那是因为你们没有他。”
守望者被这道沧桑的声音引导,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石人。
石人穿着一身艳丽长袍,身躯微微佝偻,每一个部位都是石块拼接而成。他一手衔着烟斗,白茫茫的烟雾从口腔的石缝中流出。此人正是灭琅。
黑影笼罩住守望者。一个生物俯冲,降落在灭琅身侧。一双宽大的肉翅收在背后,脊柱凸出皮肤,骨头关节如同一座座沙包。生物的眼睛在暗光下映着橘黄色的光芒,头顶长有犄角。
犄角上长着一双浓白色的眼睛。全身肌肉明显,但不显沉重,反倒带着一种利落的力量感。双手虽然呈爪子的形状,却也可以像人类那般灵活运用。
灭琅向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复述他们的计划。
“这是权臣。肆星角斗场的角斗士。他可以从一个实体,也就是固体,转化为液体。简单来说,就是可以在固态,液态,气态之间转换自如。”
权臣像是在为灭琅的解说做示例一样,瞬间转化成一团暗色液体,再是气体,最后变回固体。也就是普通的肉体形态。
“只要有导体,权臣便可以带动冰洋冻结。”
宿罗要听不下去他们说话了:“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两个人被困在潘藤里。哦,你当然不会记得了,守望者。毕竟你已经杀了那么多萨迦罗斯的居民了。再多两个对你来说也没差吧?”
守望者幽蓝的瞳仁和宿罗橘红色的瞳仁相撞:“如果这两人的生命可以换取萨迦罗斯的未来,那么是的,我会毫不犹豫将他们献祭。但这并不代表我乐意这么做。”
守望者一丝不苟地回答了宿罗的话。
“我必须知道将潘藤和先祖冻结的可实施性。”
奥莱露出两排粉色的尖牙:“如果这个方法失败了,再将那两个人类献祭也不迟。你说是吗?守望者。经过测试权臣的确能够带动冰洋冻结,但是由于冰洋的温度过低,影响了身体能够分散的程度,于是需要一个导体帮助权臣。”
“这个导体就是永刑弥撒亚胸口的能量核。我想你们二位为了**潘藤献祭了这么灵魂,想必借出能量核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奥莱阴阳怪气的十分明显。
诺斯轻拽了一下奥莱的脖子,奥莱瞪了眼他。
第145章 猩红天地
九一坚定地看向守望者:“这是萨迦罗斯的最后机会。如果成了,你和永刑弥赛亚以后再也不需要肩负**居民的愧疚,萨迦罗斯也会重享和平。尝试,又不会失去什么。
永刑弥撒亚用手抓住守望者的胳膊,镰刀瞬间刺入手掌,他却无动于衷。
“这是我们一直想要的不是吗?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源舟唤醒潘藤是你的责任,因为你和我是源舟仅剩的子民。虽然我从始至终都反对你的想法,我不觉得你应该肩负如此沉重的罪责,毕竟当时并不是你的决定。现在一个能够永久**潘藤的方法摆在你面前,你应该一试。
镰刀渐渐化为守望者的双手,在永刑弥赛亚的手掌之间拉扯出几缕血丝。
“厄琉西斯有你和奥莱的领导很是幸运。
“过誉了,守望者。
奥莱笑了起来,露出牙齿:“别这么谦虚,诺斯。在我和你的领导下厄琉西斯才能构筑出今日的辉煌。
“我愿意尝试你的提议。但我有一个要求。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守望者身上。
“夏溯必须在我的掌控中。一旦冻结潘藤的计划失败,谁也不能阻止我将她献祭,**潘藤。
五位领袖没有意见,毕竟他们都不认识夏溯。如果一个从未谋面,甚至不属于萨迦罗斯的人类的灵魂真的可以**潘藤千年,那么领袖会做出取舍。他们看向安咎和宿罗,这两位才跟夏溯有关系。
宿罗伏在安咎耳边:“即使我们现在同意,到时候如果他们真的要献祭夏溯,我们再杀了他们也无所谓吧。
安咎头一次无比同意宿罗的话。他轻轻点头。
“我们同意。在将冰洋成功冻结前,你可以掌控夏溯。
守望者见此便不再说话。永刑弥赛亚立刻领着安咎和宿罗向夏溯被困的方向赶去。
原本挡住路的潘藤一一闪开,为三人腾出路。在层层交织的潘藤之间,安咎果然看到了两个夏溯正在拼杀。两人的动作一模一样,像是夏溯在和一面镜子打斗。
“哪个才是真的夏溯!
宿罗向永刑弥赛亚吼道。
永刑弥赛亚的目光在两个夏溯之间摆动,他在寻找脐留下的痕迹。过了几秒,他看见了站在左侧的夏溯的后脖颈上有一根凸起的血丝,他伸出手的同时,安咎甩出手中的剑
。
剑划过夏溯的脖子,她的头在脖子上左右摆动了一瞬,然后掉在了地上。剑被甩出后转了一圈,转回了安咎手上。他和宿罗跑向另一个夏溯。安咎扶起夏溯,她的身体被粘稠的血浆拉扯,满是窟窿。
好在夏溯还有意识。安咎明显的感觉到她在看到自己和宿罗时呼出一口气。剩下的时间她的呼吸几乎微弱到无。宿罗明显没想到没捅成筛子的夏溯还有力气抬手,她伸出手,指向身后的潘藤。
宿罗跟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面潘藤编织成的墙正慢慢展开,一双蓝色的眼睛破出无尽的红。
杰克一手捂住腰侧的伤口,一步步向三人走去。他的伤势丝毫不逊色于夏溯。他却还在走。终于,他再也没有力气向前一步,跪倒在地。本来安咎想要宿罗去搀扶杰克,又想到宿罗浑身绯云,定会烫伤杰克,还不如让他老老实实在身边待着。
就在安咎思考该如何搬运杰克和夏溯时,恸哭出现了。两个体型瘦小,长着两双亮晶晶眼睛的恸哭身后跟着两根紫红色藤蔓。在安咎的同意下,藤蔓缠住了夏溯和杰克,将两人包的像茧蛹一样。
恸哭在藤蔓内部安装上某种仪器,轻拍了一下藤蔓,藤蔓立刻收紧。夏溯和杰克不见踪影。诺斯和奥莱在此时找了上来。
“不用担心。这是萨迦罗斯最先进的治疗舱。这种寄居在恸哭肉城地底的藤蔓的汁水拥有消毒功效,安装在内部的仪器会放出有镇定功效的气体。紧接着藤蔓的纤维会剥离本体,帮两人缝合伤口。”
恸哭晃了晃脑袋,附和诺斯的话。
“既然二位的朋友无事,就该讨论**潘藤的具体计划了。”
众人**在一起,夏溯和杰克被安置在舱体内。
育主抬头看着头顶的潘藤:“看起来潘藤很听守望者的指挥。”
这句话瞬间引得在场所有领袖怀疑守望者。
守望者没有丝毫怯意:“你们怀疑我。”
她的语气很平静:“我是将一小截潘藤植入了身体,只是为了时刻观察潘藤的状态。以免献祭的时间和数量出现偏差,使得潘藤破土而出。这种意识连接是双向的。我可以感知到潘藤,潘藤也可以感知到我。”
“加上现在潘藤寄生在源舟身上,和我有着相同基因,增大了意识连接所带来的影响。长久下来,我可以短暂操控潘藤,而潘藤也在试图影响我。好好想想,育
主。如果我真的想要利用潘藤攻击萨迦罗斯,你们早就不复存在了。”
“我从未以一己私欲利用过潘藤。”
奥莱向上伸出脖子,潘藤自带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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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味涌入鼻腔:“很难想象这种令人作呕的生物竟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育主不再追究:“你说的也有道理。”
“我能感知到潘藤在躁动。它们很快便会突破封印,重返萨迦罗斯,这就是为什么我那么渴望得到夏溯的灵魂,她的灵魂足以**潘藤千年。让萨迦罗斯再享受千年和平。”
守望者话音刚落,她的躯体突然开始微微颤动。她立刻凝聚注意力,笼罩萨迦罗斯的潘藤向地平线涌去,瞬间消失在地下。恒星的光芒重新覆盖大地,红绿色的斑点漂浮在天上。永燃角斗场也重现在天空下,岩浆沸腾的声音传来。
“时间到了。”
守望者幽蓝的双眼毫无生气。
“它们要出来了。”
她转动僵硬的眼珠,死死盯着包裹着夏溯的藤蔓。眼睛被滚烫的温度灼伤,宿罗挡住了守望者视线。
“如果你们实施冻结潘腾的计划最好快些。”
永刑弥赛亚默默扶住守望者,却被她制止。
众人在赶来永燃角斗场的路上已经大致商量好了计划。计划的第一步是把潘藤从地核引到回廊的冰洋附近。
永刑弥赛亚打断诺斯:“第一棒由我来。只有我和守望者知道潘藤的明确位置。但只有我承受地核的高温。要是换做其他任何生物会瞬间融化成一摊血水。”
“那可不一定。”
永刑弥赛亚看向发话的宿罗。他身上的绯云如同流动的岩浆,宿罗上前一步,故意让永刑弥赛亚感受到传出自己身体的热能。
奥莱在诺斯耳边悄声道:“看来永刑弥赛亚碰到硬茬了。”
诺斯则宣布道:“很好,第一棒就由永刑弥赛亚和宿罗起始。由于永刑弥赛亚需要时间赶到冰洋把能量核取出身体交给权臣,所以第二棒就由我和奥莱,还有育主来接。”
“加我一个。”
诺斯没有拒绝,向安咎点头致意:“第二棒由我和奥莱,育主,安咎承接。第三棒由守望者承接,将潘藤引到陆地最边缘。权臣会在那里等候,一旦潘藤掉入冰洋就会发动能量核将它们冻结。由于其他居民需要确保潘藤不攻入城邦,所以需要驻守在原地。这也意味着我们孤立无援。”
“潘藤的大致位置在永燃角斗场地下,永刑弥赛亚和宿罗负责将潘藤引到地上。你们将跨越右侧石壁赶往回廊,为了避开上方的城邦,你们必须在石壁里面的隧道移动。在第二个十字路口,我和奥莱,育主,和安咎会接应你们。”
第146章 盘踞地核
“我们三人会穿过石壁抵达回廊守望者接上把潘藤引到冰洋附近。”
守望者说:“我会跳入冰洋潘藤会跟随我的脚步也跳入冰洋。我会看准时机发动能量核那时化作液体附着在能量核上的权臣会包裹住潘藤和冰洋将两者一起冻结。”
“有什么问题吗?”
全场寂静无声。
诺斯满意地点头他伸出手掌心是几只正在蠕动的虫子。
“这是回音蠕虫。把它们植入耳旁的皮肤下可以供我们隔空沟通。”
宿罗用手捻起一只蠕虫:“如果你觉得我会把这只来路不明的虫子植入身体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诺斯刚想解释被永刑弥赛亚截下话头:“无妨。一支队伍里只要有一人植入回音蠕虫就行。我来。”
永刑弥赛亚用钢骨制成的手指在耳旁划开一道口子回音蠕虫爬了进去。守望者紧随其后再是诺斯和奥莱。安咎也没有植入回音蠕虫的想法如果宿罗不发话拒绝他也会拒绝这个提议。将陌生星球的生物植入身体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守望者和权臣准备赶往回廊时间紧迫容不得耽搁。宿罗注意到永刑弥赛亚一直注视着守望者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永燃角斗场门口他却还是盯着她消失的地方。
守望者还带走了夏溯和杰克。她要保证夏溯一直在身边这样如结潘藤的计划失败她可以立刻杀死夏溯献祭她的灵魂。宿罗本想阻拦却看到安咎正向他比口型。
“我们有时间救他们。”
安咎指的是夏溯和杰克宿罗没有再去追守望者。
诺斯和奥莱育主已经向永燃角斗场和回廊之间的礁石区赶去。
“喂记得跑快点。这个时候了可别再保持你那慢性子。”
安咎点了下头跟着两位领袖离开了。
“你最好担心担心自己。潘藤的栖息地温度极高接近地核到处都是即将喷发的岩浆口
“担心我自己?”
宿罗的脸咧开一个黑漆漆的笑容:“你该担心的是它们。我一定会将潘藤**万段。”
永刑弥赛亚盯着宿罗狰狞的笑容:“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引导潘藤不是和它们厮杀。我们两个不是潘藤的对手。”
回音蠕虫
在皮肤下蠕动,守望者的声音传来:“我和权臣已经抵达回廊,准备就绪。
诺斯的声音随之传来,还夹杂着奥莱的喘息声:“我们也已就位。
“准备好了吗?
膨胀的绯云即是回答。
永刑弥赛亚钢骨制成的左臂融化,重塑,化作一个巨大钻头。他猛地将钻头扎进地里,裂缝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胸前的皮肤向两侧展开,露出跃动的蓝色能量核。宿罗不住被吸引。
能量核表面凹凸不平,像是由海浪组成的一颗微型星球,不断波动。宿罗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发现能量核上的波浪其实是一个个生物凸起的脸,正在发出无声尖叫。
永燃角斗场被能量核爆破。钻头受到爆破的力量向下钻去,瞬间钻开一个深达地下数百米的窟窿。宿罗身上的绯云被震荡波向后冲击,将整个人拉成长条形。
永刑弥赛亚跳下窟窿,宿罗没有丝毫犹豫,跟着他跳下。两人经过一层层沙土和矿石,温度逐渐拔高,永刑弥赛亚背负的墓碑有的甚至开始融化。
沉重响声在空旷洞穴中回荡。宿罗落在永刑弥赛亚旁边,他看向右侧一个深不见底的隧道,而永刑弥赛亚正向隧道走去。
“两万年前潘藤曾在永燃角斗场挖出一个直达地核的大洞。萨迦罗斯的土地有限,我和守望者无法完全将其填补,于是只能让一部分保持镂空。再在下方筑基,保持永燃角斗场的稳定性。这条隧道就被留了出来,为今时今日提供了不少便利。
宿罗似乎没在听他讲话,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他胸口。
“我从未用哀歌货币购入任何物品。只在角斗中用过寥寥几次。能量核中包含了两万年前至今的所有临终绝叫,绝对够用。
宿罗走向隧道:“啰里吧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永刑弥赛亚眼睁睁看着宿罗率先跳下隧道,丝毫不惧怕潘藤,或是万一这是自己布下的陷阱。
宿罗不断下落,温度越来越高,绯云躁动。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落向地面。脚下是被烧得滚烫的黑石,灰烬随处可见,在空中飘荡。永刑弥赛亚落在宿罗身后,绕过宿罗向前走去。
两人此时在地核上方。错综复杂的隧道和窟窿将他们包围,只能听见岩浆流动时的粘稠声音。永刑弥赛亚领着宿罗向深处走去。
“你就不怕这是个陷阱?现在你孤身一人
身处萨迦罗斯地心,唯一熟悉这里的我,是一名**了上万生物的角斗士,还与潘藤寄生的源舟同族。”
宿罗耸了耸肩:“陷阱又如何?如果不是陷阱你我相安无事。如果是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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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会将其突破,再去杀了你。对我来说没差啦。”
永刑弥赛亚没再说话,直到两人在墙壁根部看见了一根红色枝条。
一根潘藤吸附在石壁上,红色的皮肤似乎在缓缓跳动。永刑弥赛亚凝视着潘藤,确认它没有动静后继续前进。宿罗刚想用手抓住潘藤,将其捏碎,就被永刑弥赛亚钳住。他一直关注着宿罗,就怕他打草惊蛇。
永刑弥赛亚钢骨制成的左臂幻化为钳子,夹住了宿罗的手。绯云的温度猛地升高,胸口的光斑发出闪光。绯云此刻爆发出的温度足以让任何生物的皮肤被烫烂。可惜永刑弥赛亚本身就是由熔岩铸就。
“这点温度伤害不了我。省点力气留着对付潘藤。”
永刑弥赛亚松开宿罗的手。
“我可不用省着力气,倒是你,还是别妄图命令我了。说话的力气还不如省着对付你最怕的潘藤。你说呢?”
宿罗甩了甩刚刚被钳住的手,眼睛死死盯着永刑弥赛亚的左臂。思索着怎么将他的手臂融化,或者卸下来也行。
宿罗瞟了眼吸附在墙上的潘藤,继续向隧道深处走。两人刚转过身,潘藤不再像刚才一样瘫软在墙上,而是直立起来,像是在观察两人一般,晃动着红色尖头。然后消失了。
拐过拐角,宿罗突然撞在了永刑弥赛亚身上。
“突然停下做什么?”
宿罗十分不解。他绕过永刑弥赛亚向前走出一步,结果踩到了一个硬物。脚下的触感很是熟悉,一根细长的骨头被皮肉包裹,显然是某种生物的肢体。他低下头,看见了一副苍白的躯体。
生物被牢牢粘在墙上,身型长而瘦,密密麻麻的潘藤从他的口鼻中爬出。生物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味,看着却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皮肤反而异常光滑。宿罗凑上前,在薄薄一层皮肤下数百根潘藤在蠕动。
“真是恶心。”
“这就是我和守望者的同族。源舟。被潘藤寄生,长眠于此。”
宿罗再一次上下打量这副躯体,又把永刑弥赛亚上下打量一番。
“身为同族,你们长得可是一点也不像。”
“当年为了抵抗潘藤,我浸泡在岩浆里获得了这副坚硬的躯体,自然和源舟的原本模样有所不同。”
宿罗转过身,却看见背后的永刑弥赛亚忽然伸出手,面色凝重。
“这么惊恐做什么……”
不等宿罗把话说完就被潘藤缠住。
第147章 红之径
永刑弥赛亚看着宿罗转过身,身后靠在墙壁上的躯体抽动了一瞬,潘藤从他黑漆漆的器官内涌出。永刑弥赛亚伸出手想要抓住宿罗,但晚了一秒。潘藤先一步将宿罗捆住,开始收缩。与此同时,隧道中响起潺潺流水般的声音。
潘藤在隧道中狂奔,它们沿着墙壁冲向永刑弥赛亚。永刑弥赛亚的左臂刚化为利刃,面前的潘藤爆开,宿罗从中跃出。他胸口的光斑发出黄白色的强光,如恒星般刺眼。永刑弥赛亚的左臂再一次变化,化作钻头扎进身后的石壁。
随着能量核爆破,潘藤被声波击退,为两人争取了短暂的时间。钻头也随着能量核的力量将石壁钻碎,露出隔壁的隧道。
永刑弥赛亚和宿罗顺着隧道奔跑,他们必须回到下来时所经过的隧道,回到地面。
潘藤紧跟两人的步伐,它们的速度逐渐加快,一根潘藤缠住了宿罗的腿。潘藤瞬间融化成一摊液体,宿罗扭曲的笑声在隧道内回荡。潘藤不再试图抓住两人,而是加速从两人身边爬过。
永刑弥赛亚看着潘藤一点点超越二人:“不能让它们拦住我们的去路!
宿罗的身体失去形状,变为一团没有棱角的绯云。他猛地撞向侧面的潘藤,潘藤和绯云相互吞噬,潘藤的速度慢了下来。
潘藤突然停下,向宿罗所在的位置**。永刑弥赛亚的左臂变成一个类似于渔网的兜,一把捞起宿罗,继续向前狂奔。
两人成功抵达隧道下方,潘藤也爬了过来。宿罗率先向上攀爬,他将手和脚扎进墙里,蓄力向上蹬跃。多亏了他经常喜欢去肆星角斗场和晶林的交界处攀延,使得他现在爬墙毫不费功夫。永刑弥赛亚跟在宿罗身后,潘藤在他脚下滚动。
两人的攀登速度还是不及潘藤,宿罗眼看永刑弥赛亚被缠住双腿,即将被吞没。宿罗用脚固定在墙壁上,下腰拽住永刑弥赛亚的手,接着用力将他甩了上去。
永刑弥赛亚效仿宿罗的动作,在宿罗快要接近自己时抓住他的手,把他成功甩上了隧道。
永刑弥赛亚刚蹬出隧道,潘藤喷发。下方的隧道被彻底堵住,潘藤从中喷发,直立在空中晃动身体。两人继续向上攀爬,终于抵达地表。漂浮着光斑的天空下潘藤爆裂而出,原本狭窄的洞口被撞破,永燃角斗场的地面被掀起。
“闪开!
永刑弥赛亚被宿罗撞了出去。刚刚站着的地方忽然有潘藤破出,
好在两人已经向着永燃角斗场出口的方向跑去。
潘藤爬上穹顶,笼罩住永燃角斗场。永刑弥赛亚的视野逐渐变黑。地面在晃动,他回头看向潘藤爆出的隧道。
隧道口被潘藤塞满,一根粗壮的,由潘藤拧成的躯干正向着天空生长。宿罗用余光看见永刑弥赛亚调转方向,冲向隧道口。
“喂!不是你说的目标是引导潘藤吗?
永刑弥赛亚似乎没听见宿罗的呼唤,他也调转方向,跟着永刑弥赛亚跑向隧道口。
两人站在潘藤拧成的躯干前。宿罗向上眺望,望不到头。躯干顶端已然和天空融为一体。永刑弥赛亚将左手**躯干,用钢骨化作的刀刃开始切割。他绝不允许潘藤爬上天空,否则潘藤就会率先攻向各个城邦,计划就失败了。
“让开,你这样太慢了。
永刑弥赛亚被宿罗推开。宿罗的双手散发出刺眼光芒,如同刚从地心流出的岩浆,异常炙热。他将双手用力扎进躯干,潘藤开始燃烧,很快烧开一道口子。潘藤注意到了意图砍断躯干的两人,被烧成灰烬的潘藤很快被代替,口子快速愈合。
永刑弥赛亚这时再一次将化成利刃的左手**裂口,将裂口越撑越大。时机成熟,他扭头看向宿罗,宿罗立刻加大热能,维持住裂口。永刑弥赛亚收回手向后退去,接着向前冲刺,撞向躯干。
躯干轰然倒塌。拧在一起的潘藤在空中分散,一截截蠕动的潘藤砸在宿罗身上,被绯云烧干。潘藤摔向地面,它们没有一刻停歇,立刻开始从内部包围永燃角斗场。墙壁,观众席,地面,被潘藤一一侵占,视野内尽是红色。
永燃角斗场即将被封死,永刑弥赛亚和宿罗冲出出口,向着回廊的方向继续前进。两人抵达岩浆边缘,永燃角斗场建立在萨迦罗斯中心,被六座城邦包围。每一座城邦都有一条锁链将自己和永燃角斗场连接。
头顶上方的锁链被潘藤折断,粗重的金属碎片掉进岩浆,溅起片片泛着红光的波浪。不过锁链从来就没在永刑弥赛亚和宿罗的计划中。两人起跳,扒在了周围的礁石墙壁上。
永燃角斗场和回廊中间是一段地形异常复杂,由礁石和黑石拼接的地域。为了避免潘藤祸及上方城邦,两人只能穿过这片区域。
在抵达这片区域前,两人还需要经过一片没有任何落脚点,只有两面垂直石墙的地域。
冒着泡的岩浆在下方流
动,宿罗用手**石壁,向左侧快速移动。潘藤从永燃角斗场中倾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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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端甚至被挤进了岩浆,在扬起时带起一片火花。宿罗加快速度,最后一次蹬向石壁,跳进满是窟窿的礁石。
永刑弥赛亚起跳,腿却被潘藤钩住。虽然他及时将潘藤斩断,但是这股向后拉的力量导致他跳跃的距离不够。
永刑弥赛亚向下坠落,又忽然停在空中。宿罗从礁石中探出身子,抓住了他的右手。
白色皮肤被绯云烫出血水,好在永刑弥赛亚被宿罗拉了上来。没时间顾及被绯云烫出的伤,潘藤已经到了礁石边缘,猛地冲向两人。两人攥紧礁石,礁石内部是狭窄的隧道。隧道并不连贯,中间会出现断口。
“别掉队。”
永刑弥赛亚对这些长得一模一样的隧道和窟窿了如指掌,只要宿罗肯跟着他,便不会迷路。
“别开玩笑了,只要你不掉队就行!”
宿罗向前大跨一步,躲开已经渗进隧道的潘藤。潘藤贴着墙壁爬行的声音就像是轻柔流动的水,向后望去却是交缠黏腻的红色枝条。
永刑弥赛亚的身体过于庞大,在奔跑时将隧道两侧撞破,碎石四溅。宿罗将绯云的密度降低,如此一来碎石便可以穿透身体,而不造成伤害。
永刑弥赛亚布满石碑的背影消失不见。宿罗向下望,发现隧道截断,永刑弥赛亚跳过岩浆落在了对面礁石的窟窿里。潘藤扎向宿罗的眼睛,他顺势向下倒去,跳向对面。
尘土在逼仄的隧道内飞扬,永刑弥赛亚的视野变得模糊。潘藤跟随两人跃过岩浆,撞向礁石。整块礁石晃动起来,宿罗再一次撞在了永刑弥赛亚背后。潘藤趁两人失去平衡,一拥而上。
“抬头。”
回音蠕虫在耳边发出震动。
永刑弥赛亚抬起头,瞬间被拽了起来。身旁的宿罗也被拉起。两人被拽进上方的洞穴,看着潘藤从脚下冲过。漆黑的洞穴内仅有光翼散发的荧光,宿罗一抬头便看见育主亮晶晶的复眼。
“该我们上场了。”
育主的口器发出尖锐嗡鸣。
诺斯和奥莱率先跳下洞口,落在潘藤面前。潘藤立刻调头,冲向诺斯和奥莱。育主这时用肢体环住两人的腰,迅速钻进另一个洞穴中。永刑弥赛亚看着三人顺利接棒,立刻赶往回廊,他要在潘藤抵达冰洋前将能量核交给权臣。
潘藤又一次冲过头,撞向石壁发出震耳欲聋的闷响。它们调转方向,挤进狭小的洞口。诺斯和奥莱,还有育主将潘藤甩开一小段距离,可是潘藤很快便追了上来。
第148章 踏火而行
前方再次出现截断,诺斯和奥莱的腿部肌肉紧缩,再释放,轻松跳过岩浆。育主的光翼映射着背后的潘藤,她跟在诺斯,奥莱身后,在空中俯冲钻进对面的礁石。
潘藤却根本不用跳跃。它们只需要一直伸长身体,直到前端够到礁石,便可以形成一道桥梁。很快,潘藤追上了三人。
“快跳!”
奥莱大叫道。
肌肉将黑紫色的鳞片顶的凹凸不平,诺斯和奥莱跃到空中,潘藤已经钩住了他们的腿。
白刃陷入潘藤鲜红的身体,随着指尖轻轻用力,大簇潘藤被斩断,掉入岩浆。诺斯和奥莱不再被潘藤拉扯,扒住窟窿边缘,成功抵达对面。差点缠住育主的潘藤也被斩断,她脑后的复眼锁定背后的玄色身影。
安咎一直观察着诺斯和奥莱,还有育主的动向。眼看潘藤即将追上三人,安咎便隐匿在截断左侧的洞穴中,等待时机。
潘藤涌出礁石,安咎的手搭在刀柄上,一动不动。再等等。潘藤的速度加快,几根潘藤钩住了诺斯和奥莱的脚。再等等。育主也被潘藤缠住肢体,即将撞向诺斯和奥莱。
时机已到。安咎跃出洞穴,在一瞬间抽出剑斩断潘藤,收剑再落向对面。
安咎必须等育主靠近诺斯和奥莱之时才能起跳。否则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无法在一次跳跃中将所有潘藤斩断。
潘藤注意到了安咎,分成两簇,一簇追寻诺斯,奥莱,还有育主,另一簇追寻安咎。影子被岩浆的红光投射在石壁上,潘藤立刻撞去,却扑了个空。它们在狭窄的隧道中无法直立,只能左右摆动探测周围的环境。
黑影再次从石壁根部向上蔓延,变为一个人类的轮廓。潘藤这次变得谨慎,一直跟随黑影向前移动,直到切实看见了安咎,才撞去。
安咎早已有预料,他的身体后仰,从潘藤下方滑过。剑划过潘藤下腹,要是换做其他生物定会血崩,流出内脏。潘藤甚至没有停顿,被划开的口子瞬间愈合,向安咎冲去。安咎不再回头,向着回廊所在的方向奔去。
途中,安咎和诺斯,奥莱,育主相遇。他们三人背后也是潘藤,两簇潘藤合二为一,将隧道撞得轻微摇动。安咎注意到诺斯和奥莱的大腿被潘藤刺穿,三个两指宽的血洞正滴着血,染红了鳞片。
两根潘藤忽然出现在诺斯和奥莱身后,安咎拔剑上挑,将其挑断,但还是慢了一步。大
腿上的血洞被撑开,诺斯和奥莱倒向地面。
“别回头!”
诺斯看着安咎和育主的背影,下一秒他的头被潘藤包裹,失去了视觉。
安咎和育主没有停下,继续向前狂奔。他们绝对不能停,哪怕是回头都不行。两人来到另一个截断前,这个截断的距离太长,安咎无法跳到对面。育主布满上半张脸的复眼看向安咎,安咎点头,她用肢体夹住他的身体,将他拎了起来。
育主拍动光翼,拎着安咎飞向对面。安咎隐约望见对面的窟窿中有红色闪过。
“去左侧的礁石!”
前后礁石内的潘藤同时涌出,包夹育主和安咎。育主的光翼被潘藤刺穿,她想要继续向前飞,没有注意到光翼上出现了裂纹。剧烈撕扯感分散了育主的注意力,安咎差点掉进岩浆。
安咎感到育主的肢体逐渐收紧,他被抛了出去。顺着惯性,安咎成功降落在礁石的其中一个窟窿中。回头已然没有意义,他要抓紧一切时间,带领潘藤赶向回廊。
育主目送安咎进入礁石,消失在黑暗中。她松了口气,光翼随之碎裂。她看着闪着黄色荧光的光翼碎片被岩浆吞没。育主回头,看向背后已然将她抓住的潘藤。
“母巢永不退缩。”
育主张开锋利的口器,将口器陷入潘藤。
隧道望不到尽头。这片礁石区远比看起来要冗长,四面八方只有长得一模一样的灰色石壁,尽管石壁暗沉无光,安咎的眼睛依旧被刺痛。但他的理智尚存。
潘藤蹭过石壁的声音围绕安咎,时刻警醒他要向前,不停歇地跑。他没有迷失方向,痛意从双腿蔓延到肺。安咎很清醒,步伐快且轻,在隧道里穿梭。光芒显现,但他知道只是另一个截断而不是出口。他提前探查过一遍隧道,避免出现意外。
光芒越来越近,视野变得明亮广阔。但仅仅是在一瞬间。潘藤早已等候多时,它们围绕住安咎,隐藏在礁石的各个窟窿里。就在安咎起跳的瞬间,潘藤涌出窟窿,前后左右全被堵死。安咎料到了潘藤的计划,穿越隧道时他听到潘藤的爬行声超过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意图堵住截断后的去路。
安咎没有犹豫,尽管知道四面八方都是潘藤,他只是手扶剑柄,跃过截断。潘藤向他抓来,他拔剑在空中旋转一圈,将潘藤尽数斩断。前面的窟窿被堵死,安咎只能跳到下方的窟窿里,继续前进。他刚跑出一步,脚下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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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发生变化。
潘藤埋伏在隧道下方的洞穴里,等安咎踩上隧道,它们便会抓住他的双腿,将他拽入洞穴。安咎挥剑砍断缠住脚踝的潘藤,他再抬头时却发现潘藤正沿着隧道袭来。浓郁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安咎回身望向截断对面,依旧是无边无际的红。他仿佛能听到潘藤熙熙攘攘的声音。
四周没有任何出路,安咎被彻底堵死在隧道中。他透过洞口看向洞穴内部,微弱光芒照射出一大片亲密缠绕的潘藤,此时此刻却是安咎仅剩的出路。前后方的潘藤倾泻向安咎,他平静地换气,跳入洞穴。
潘藤在上方相撞,安咎提前将剑插向地面躯干潘藤,为自己夺得一小片立足之地。他站在洞穴中央,头顶的洞口被潘藤覆盖,黑暗笼罩。安咎能清楚地听到潘藤在周围爬行的声音,却只能看到大片大片模糊的红色。
安咎在心中默默倒数,潘藤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它们准备一拥而上,将他吞没。安咎拔出插在地上的剑,在生命结束前,他绝不会停止挥剑。
呼吸声逐渐被潘藤黏腻的刮蹭声覆盖。安咎闭上眼,就在同时,潘藤脱离墙壁,上万根蠕动的枝条将他包裹。
肉被扯断的声响传入耳畔。安咎睁开眼,洞穴内火光四溢。宿罗出现在面前,他用燃着绯云的双手掐住潘藤,将其捏碎。安咎忽然挑剑,斩断偷袭的潘藤。他看向宿罗的眼神中流露出惊讶,随后转变为释然。在安咎心中宿罗一直都是这样,从不拘泥于计划,随心而动。
潘藤从背后缠住宿罗,当他转过身想要对付背后的潘藤时,它们又从正面攻击。宿罗的怒吼在洞穴内回荡,背后的痛感突然消失,他回过头,发现是安咎斩断了潘藤。
安咎没有看向宿罗,他专心与潘藤缠斗,护住宿罗的后背。宿罗一手抓住跳向自己的脸,正欲掏出自己双眼的潘藤,将它扯断后扔在脚下碾烂。
两人背靠背,与面前散发着腐臭味的潘藤厮杀。安咎克制着距离,不让自己的后背贴向宿罗的后背,否则皮肉会被烫烂。
绯云以宿罗为中心向外蔓延,丝丝缕缕,轻轻缠绕住剑身。每当安咎斩向潘藤,都会带起一扇转瞬即逝的火光。
宿罗俯身走到石壁根部,攥拳猛地打向石壁。石壁被他凿出一个窟窿,岩浆顺着窟窿流进洞穴。宿罗将双手**岩浆中,甩向周围的潘藤。潘藤被飞溅的岩浆烧出一个个血洞,依旧没有退缩。宿罗脸上咧开一道黑色裂缝,是他在笑。
第149章 绯云缠绵与剑
石壁被岩浆冲刷,宿罗调高光斑的运转频率,身体上的绯云连带岩浆向下融化,铺满整面石壁。最下端的潘藤瞬间被烧为灰烬,它们被热气逼迫,只能钻出洞穴。
安咎此时也丧失了落脚之地,脚下尽是流动的岩浆。他本想扒住洞口出去,但潘通却领先一步,堵住了洞口。
宿罗回头,发现安咎正用剑**石壁,吊在剑上避免被岩浆烫伤。他看着安咎被逼到墙角的模样不禁笑了笑,走近仔细观察。
剑身反射着跳动的绯云,尽管洞穴内的温度被烘烤的越来越高,安咎的呼吸依旧平稳。他看着宿罗张开双手,玩味地盯着自己。
“放心往下跳,我保证接住你。”
安咎踩在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宿罗。
宿罗两颗纯黑色的眼珠死死看着安咎毫无波澜的脸。他勾勾手指,示意安咎跳下来。下一瞬间,安咎已经下落,宿罗没想到他真会跳,立刻接住了他。
安咎顺势拔出剑收回剑鞘,坐在了宿罗肩膀上。
宿罗大笑:“没想到你真敢跳。看来你比我想的要硬气许多。”
安咎没有回答宿罗,而是抬头看向洞穴顶部。他能听到潘藤在上方作响,它们开始向下挖掘,准备渗透石壁。脚下的岩浆顺着窟窿流走,潘藤首先搬运石块堵住岩浆流入的窟窿,再在另一侧挖出一条隧道,把岩浆引走。
安咎跃下宿罗的肩膀:“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它们的声音可真令人作呕。”
宿罗走向石壁,石壁已经被潘藤挖空,他和它们之间只有薄薄一层石层相隔。脚下传来震动,潘藤挖到了洞穴底部。安咎猜到了潘藤的计划。它们准备渗透整个洞穴,同时打破石壁,让两人暴露在潘藤的包围中。
不同于上次,这次不再会有任何逃离或是抵抗的机会。在石壁爆破的瞬间,安咎和宿罗会向下坠落,被潘藤捆住双脚,四肢会被控制。那时,潘藤就会将两人的皮剥下,爬进口鼻,寄生在他们身上。
宿罗在听到脚下传来的动静后也想到了这点。
“安咎,你准备好丢掉性命了吗?”
宿罗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恐惧。
“断剑亦是我重铸之时。”
宿罗眯起眼睛:“你怎么和夏溯一样,偶尔蹦出来几句我根本听不懂的话。上次我和她角斗结束后
,她也曾和我说过庄周梦蝶。”
“庄周梦蝶?”
安咎重复道。他原以为被潘藤包围的宿罗会流露出急躁或是愤怒。但安咎想错了,他此时此刻异常平静,甚至在询问安咎庄周梦蝶的意思。
在宿罗的注视下,安咎说:“我想我明白夏溯这么说的意义了。”
石壁被一点点挖空,透过薄薄一层石壁安咎甚至能看见潘藤长条状的身影。它们如同凸起的血管,爬动的声音和直冲耳膜的心跳声融为一体。安咎和宿罗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宿罗,你怎知是杀戮变化成了你,还是你变化成了杀戮。万物变化无常,物我谐一。不用去特意诠释杀戮,却也不要丢掉本心。那时,你的生命会和草原或是海洋一样旷达。”
宿罗若有所思地眨眨眼:“在这之后我会仔细想想你说的话。但现在,我要用杀戮带你出去。”
潘藤爆出石壁,光斑剧烈闪烁,绯云与潘藤相撞。宿罗的身体开始融化,失去轮廓,变为一团不断膨胀的绯云。他跃过安咎,在安咎上方形成一道绯云屏障。潘藤不再畏惧被灼烧,它们顶着被烫烂的伤口靠近,挥舞枝条意图抓住宿罗。
绯云炙烤潘藤在头顶发出滋滋声。潘藤撞向屏障,每当一根枝条被烫烂,立刻就会再长出十根。安咎立剑向上捅去,潘藤被捅出数个血洞,却没有放弃。增生的潘腾使得洞穴本就不大的空间变得越加狭窄,宿罗被逼得只能贴近潘藤。
绯云渗入拧在一起的枝条间,潘藤趁机捆住绯云,将宿罗狠狠砸向石壁。原本的石壁被替换成由潘藤编织成的墙壁,当宿罗触碰到墙壁时,潘藤立刻将他吞没。宿罗在枝条间穿梭,摩擦力和绯云的高温使得潘藤燃起烈焰,瞬间蔓延至整个洞穴。
洞穴内的温度快速升高,潘藤也愈加暴躁。它们不顾身体的疼痛猛地撞向安咎,将绯云屏障撞碎。安咎挥剑砍断向他冲来的潘藤,可潘藤的数量实在太多,无论他的速度多么快,最终还是被缠住。
被火焰灼烧的潘藤露出一个窟窿,宿罗趁机从中跃出,来到安咎身边。但是安咎已经被潘藤包裹,不见踪影。潘藤开始向中间靠拢,它们编织成的墙壁慢慢收紧,彻底吞没宿罗。
光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能。绯云的密度越来越高,体型也越加庞大。丝丝缕缕的绯云渗透每一根潘藤,在一瞬间将怕潘藤烧烂。在飘飞的潘藤碎片中宿罗看见了一丝白光。他向白光靠近,果然
看见了被潘藤绞的即将窒息的安咎。
潘藤被炸开,短暂的陷入僵直。宿罗刚卷起安咎想要冲出洞穴,潘藤却围了上来。它们的数量在此刻到达顶峰,死死缠住宿罗和安咎,再也不放手。
潘藤和绯云相互吞噬,直到一根潘藤钻进了宿罗的身体,攥住了光斑。宿罗没有畏惧,他继续增加光斑的运转频率。死也要拉着潘腾垫背。
光斑表面显现出裂纹,随着潘藤的力气变大,光斑快要碎裂。
安咎在朦胧间看到身旁闪烁的光斑,他明白,死期将至。
潘藤缠上宿罗的腰,光斑发出脆响,布满裂痕。忽然,腰上的潘藤猛地将他向后拽去。宿罗向下望去,发现缠在腰上的不是猩红的潘藤,而是一根泛着银光的触手。
触手钻进被潘藤塞满的洞穴,缠住宿罗和安咎的腰,猛地拽出两人。两人被一路拽出礁石,潘藤在身后紧追不舍。安咎的意识逐渐清醒,他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正在快速降低下,皮肤湿漉漉的。
冰洋表面冻结成的白霜被气流扬起,拍打在宿罗和安咎身上。两人抵达回廊边缘。触手将两人抛向地面,回到夏溯身边,钻入后背。
光斑的运转频率大大降低,否则本就布满裂纹的光斑会被撑碎。即使处于低能状态,宿罗脚下铺满冰霜的陆地依旧在融化。夏溯的目光落在安咎身上,安咎用眼神示意她继续任务,自己无妨。
守望者也站在夏溯身侧。她刚刚用意识控制潘藤散开,为夏溯争取时间把宿罗和安咎救出。但如今潘藤的力量太过强大,守望者无法控制它们太久。
白霜纷飞的天空忽然被红色笼罩。潘藤形成一道直入天际的墙向四人袭来。
四人再次开始奔跑。他们要将潘藤引领到回廊深处,才能接近冰洋。回廊的地形十分空旷,只有几个荒凉的岛屿。没有任何遮挡物。夏溯回头看向潘藤,它们纠缠扭曲成一道高墙,遮盖住她的视野。腥臭气息在回廊内蔓延开来。
此时此刻,拼的只有速度。守望者凭借轻盈的身体快速移动,她的身体耐寒,冰冷的环境影响不了她的身体机能。但人类的身体耐寒程度有限,夏溯和安咎的双腿逐渐失去知觉。
腿上的窟窿开始渗血,血液顺着四肢流下,被气流扬起溅向潘藤。夏溯在与被脐制作出的另一个自己缠斗时,四肢和躯干被捅出密密麻麻的窟窿。她原本被放在恸哭的疗养舱内治疗,当她听到安咎和宿罗许久未归,夏溯按耐不住,和守望者前来支援。
看见了被潘藤绞的即将窒息的安咎。
潘藤被炸开,短暂的陷入僵直。宿罗刚卷起安咎想要冲出洞穴,潘藤却围了上来。它们的数量在此刻到达顶峰,死死缠住宿罗和安咎,再也不放手。
潘藤和绯云相互吞噬,直到一根潘藤钻进了宿罗的身体,攥住了光斑。宿罗没有畏惧,他继续增加光斑的运转频率。死也要拉着潘腾垫背。
光斑表面显现出裂纹,随着潘藤的力气变大,光斑快要碎裂。
安咎在朦胧间看到身旁闪烁的光斑,他明白,死期将至。
潘藤缠上宿罗的腰,光斑发出脆响,布满裂痕。忽然,腰上的潘藤猛地将他向后拽去。宿罗向下望去,发现缠在腰上的不是猩红的潘藤,而是一根泛着银光的触手。
触手钻进被潘藤塞满的洞穴,缠住宿罗和安咎的腰,猛地拽出两人。两人被一路拽出礁石,潘藤在身后紧追不舍。安咎的意识逐渐清醒,他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正在快速降低下,皮肤湿漉漉的。
冰洋表面冻结成的白霜被气流扬起,拍打在宿罗和安咎身上。两人抵达回廊边缘。触手将两人抛向地面,回到夏溯身边,钻入后背。
光斑的运转频率大大降低,否则本就布满裂纹的光斑会被撑碎。即使处于低能状态,宿罗脚下铺满冰霜的陆地依旧在融化。夏溯的目光落在安咎身上,安咎用眼神示意她继续任务,自己无妨。
守望者也站在夏溯身侧。她刚刚用意识控制潘藤散开,为夏溯争取时间把宿罗和安咎救出。但如今潘藤的力量太过强大,守望者无法控制它们太久。
白霜纷飞的天空忽然被红色笼罩。潘藤形成一道直入天际的墙向四人袭来。
四人再次开始奔跑。他们要将潘藤引领到回廊深处,才能接近冰洋。回廊的地形十分空旷,只有几个荒凉的岛屿。没有任何遮挡物。夏溯回头看向潘藤,它们纠缠扭曲成一道高墙,遮盖住她的视野。腥臭气息在回廊内蔓延开来。
此时此刻,拼的只有速度。守望者凭借轻盈的身体快速移动,她的身体耐寒,冰冷的环境影响不了她的身体机能。但人类的身体耐寒程度有限,夏溯和安咎的双腿逐渐失去知觉。
腿上的窟窿开始渗血,血液顺着四肢流下,被气流扬起溅向潘藤。夏溯在与被脐制作出的另一个自己缠斗时,四肢和躯干被捅出密密麻麻的窟窿。她原本被放在恸哭的疗养舱内治疗,当她听到安咎和宿罗许久未归,夏溯按耐不住,和守望者前来支援。
看见了被潘藤绞的即将窒息的安咎。
潘藤被炸开,短暂的陷入僵直。宿罗刚卷起安咎想要冲出洞穴,潘藤却围了上来。它们的数量在此刻到达顶峰,死死缠住宿罗和安咎,再也不放手。
潘藤和绯云相互吞噬,直到一根潘藤钻进了宿罗的身体,攥住了光斑。宿罗没有畏惧,他继续增加光斑的运转频率。死也要拉着潘腾垫背。
光斑表面显现出裂纹,随着潘藤的力气变大,光斑快要碎裂。
安咎在朦胧间看到身旁闪烁的光斑,他明白,死期将至。
潘藤缠上宿罗的腰,光斑发出脆响,布满裂痕。忽然,腰上的潘藤猛地将他向后拽去。宿罗向下望去,发现缠在腰上的不是猩红的潘藤,而是一根泛着银光的触手。
触手钻进被潘藤塞满的洞穴,缠住宿罗和安咎的腰,猛地拽出两人。两人被一路拽出礁石,潘藤在身后紧追不舍。安咎的意识逐渐清醒,他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正在快速降低下,皮肤湿漉漉的。
冰洋表面冻结成的白霜被气流扬起,拍打在宿罗和安咎身上。两人抵达回廊边缘。触手将两人抛向地面,回到夏溯身边,钻入后背。
光斑的运转频率大大降低,否则本就布满裂纹的光斑会被撑碎。即使处于低能状态,宿罗脚下铺满冰霜的陆地依旧在融化。夏溯的目光落在安咎身上,安咎用眼神示意她继续任务,自己无妨。
守望者也站在夏溯身侧。她刚刚用意识控制潘藤散开,为夏溯争取时间把宿罗和安咎救出。但如今潘藤的力量太过强大,守望者无法控制它们太久。
白霜纷飞的天空忽然被红色笼罩。潘藤形成一道直入天际的墙向四人袭来。
四人再次开始奔跑。他们要将潘藤引领到回廊深处,才能接近冰洋。回廊的地形十分空旷,只有几个荒凉的岛屿。没有任何遮挡物。夏溯回头看向潘藤,它们纠缠扭曲成一道高墙,遮盖住她的视野。腥臭气息在回廊内蔓延开来。
此时此刻,拼的只有速度。守望者凭借轻盈的身体快速移动,她的身体耐寒,冰冷的环境影响不了她的身体机能。但人类的身体耐寒程度有限,夏溯和安咎的双腿逐渐失去知觉。
腿上的窟窿开始渗血,血液顺着四肢流下,被气流扬起溅向潘藤。夏溯在与被脐制作出的另一个自己缠斗时,四肢和躯干被捅出密密麻麻的窟窿。她原本被放在恸哭的疗养舱内治疗,当她听到安咎和宿罗许久未归,夏溯按耐不住,和守望者前来支援。
看见了被潘藤绞的即将窒息的安咎。
潘藤被炸开,短暂的陷入僵直。宿罗刚卷起安咎想要冲出洞穴,潘藤却围了上来。它们的数量在此刻到达顶峰,死死缠住宿罗和安咎,再也不放手。
潘藤和绯云相互吞噬,直到一根潘藤钻进了宿罗的身体,攥住了光斑。宿罗没有畏惧,他继续增加光斑的运转频率。死也要拉着潘腾垫背。
光斑表面显现出裂纹,随着潘藤的力气变大,光斑快要碎裂。
安咎在朦胧间看到身旁闪烁的光斑,他明白,死期将至。
潘藤缠上宿罗的腰,光斑发出脆响,布满裂痕。忽然,腰上的潘藤猛地将他向后拽去。宿罗向下望去,发现缠在腰上的不是猩红的潘藤,而是一根泛着银光的触手。
触手钻进被潘藤塞满的洞穴,缠住宿罗和安咎的腰,猛地拽出两人。两人被一路拽出礁石,潘藤在身后紧追不舍。安咎的意识逐渐清醒,他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正在快速降低下,皮肤湿漉漉的。
冰洋表面冻结成的白霜被气流扬起,拍打在宿罗和安咎身上。两人抵达回廊边缘。触手将两人抛向地面,回到夏溯身边,钻入后背。
光斑的运转频率大大降低,否则本就布满裂纹的光斑会被撑碎。即使处于低能状态,宿罗脚下铺满冰霜的陆地依旧在融化。夏溯的目光落在安咎身上,安咎用眼神示意她继续任务,自己无妨。
守望者也站在夏溯身侧。她刚刚用意识控制潘藤散开,为夏溯争取时间把宿罗和安咎救出。但如今潘藤的力量太过强大,守望者无法控制它们太久。
白霜纷飞的天空忽然被红色笼罩。潘藤形成一道直入天际的墙向四人袭来。
四人再次开始奔跑。他们要将潘藤引领到回廊深处,才能接近冰洋。回廊的地形十分空旷,只有几个荒凉的岛屿。没有任何遮挡物。夏溯回头看向潘藤,它们纠缠扭曲成一道高墙,遮盖住她的视野。腥臭气息在回廊内蔓延开来。
此时此刻,拼的只有速度。守望者凭借轻盈的身体快速移动,她的身体耐寒,冰冷的环境影响不了她的身体机能。但人类的身体耐寒程度有限,夏溯和安咎的双腿逐渐失去知觉。
腿上的窟窿开始渗血,血液顺着四肢流下,被气流扬起溅向潘藤。夏溯在与被脐制作出的另一个自己缠斗时,四肢和躯干被捅出密密麻麻的窟窿。她原本被放在恸哭的疗养舱内治疗,当她听到安咎和宿罗许久未归,夏溯按耐不住,和守望者前来支援。
看见了被潘藤绞的即将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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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安咎。
潘藤被炸开,短暂的陷入僵直。宿罗刚卷起安咎想要冲出洞穴,潘藤却围了上来。它们的数量在此刻到达顶峰,死死缠住宿罗和安咎,再也不放手。
潘藤和绯云相互吞噬,直到一根潘藤钻进了宿罗的身体,攥住了光斑。宿罗没有畏惧,他继续增加光斑的运转频率。死也要拉着潘腾垫背。
光斑表面显现出裂纹,随着潘藤的力气变大,光斑快要碎裂。
安咎在朦胧间看到身旁闪烁的光斑,他明白,死期将至。
潘藤缠上宿罗的腰,光斑发出脆响,布满裂痕。忽然,腰上的潘藤猛地将他向后拽去。宿罗向下望去,发现缠在腰上的不是猩红的潘藤,而是一根泛着银光的触手。
触手钻进被潘藤塞满的洞穴,缠住宿罗和安咎的腰,猛地拽出两人。两人被一路拽出礁石,潘藤在身后紧追不舍。安咎的意识逐渐清醒,他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正在快速降低下,皮肤湿漉漉的。
冰洋表面冻结成的白霜被气流扬起,拍打在宿罗和安咎身上。两人抵达回廊边缘。触手将两人抛向地面,回到夏溯身边,钻入后背。
光斑的运转频率大大降低,否则本就布满裂纹的光斑会被撑碎。即使处于低能状态,宿罗脚下铺满冰霜的陆地依旧在融化。夏溯的目光落在安咎身上,安咎用眼神示意她继续任务,自己无妨。
守望者也站在夏溯身侧。她刚刚用意识控制潘藤散开,为夏溯争取时间把宿罗和安咎救出。但如今潘藤的力量太过强大,守望者无法控制它们太久。
白霜纷飞的天空忽然被红色笼罩。潘藤形成一道直入天际的墙向四人袭来。
四人再次开始奔跑。他们要将潘藤引领到回廊深处,才能接近冰洋。回廊的地形十分空旷,只有几个荒凉的岛屿。没有任何遮挡物。夏溯回头看向潘藤,它们纠缠扭曲成一道高墙,遮盖住她的视野。腥臭气息在回廊内蔓延开来。
此时此刻,拼的只有速度。守望者凭借轻盈的身体快速移动,她的身体耐寒,冰冷的环境影响不了她的身体机能。但人类的身体耐寒程度有限,夏溯和安咎的双腿逐渐失去知觉。
腿上的窟窿开始渗血,血液顺着四肢流下,被气流扬起溅向潘藤。夏溯在与被脐制作出的另一个自己缠斗时,四肢和躯干被捅出密密麻麻的窟窿。她原本被放在恸哭的疗养舱内治疗,当她听到安咎和宿罗许久未归,夏溯按耐不住,和守望者前来支援。
看见了被潘藤绞的即将窒息的安咎。
潘藤被炸开,短暂的陷入僵直。宿罗刚卷起安咎想要冲出洞穴,潘藤却围了上来。它们的数量在此刻到达顶峰,死死缠住宿罗和安咎,再也不放手。
潘藤和绯云相互吞噬,直到一根潘藤钻进了宿罗的身体,攥住了光斑。宿罗没有畏惧,他继续增加光斑的运转频率。死也要拉着潘腾垫背。
光斑表面显现出裂纹,随着潘藤的力气变大,光斑快要碎裂。
安咎在朦胧间看到身旁闪烁的光斑,他明白,死期将至。
潘藤缠上宿罗的腰,光斑发出脆响,布满裂痕。忽然,腰上的潘藤猛地将他向后拽去。宿罗向下望去,发现缠在腰上的不是猩红的潘藤,而是一根泛着银光的触手。
触手钻进被潘藤塞满的洞穴,缠住宿罗和安咎的腰,猛地拽出两人。两人被一路拽出礁石,潘藤在身后紧追不舍。安咎的意识逐渐清醒,他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正在快速降低下,皮肤湿漉漉的。
冰洋表面冻结成的白霜被气流扬起,拍打在宿罗和安咎身上。两人抵达回廊边缘。触手将两人抛向地面,回到夏溯身边,钻入后背。
光斑的运转频率大大降低,否则本就布满裂纹的光斑会被撑碎。即使处于低能状态,宿罗脚下铺满冰霜的陆地依旧在融化。夏溯的目光落在安咎身上,安咎用眼神示意她继续任务,自己无妨。
守望者也站在夏溯身侧。她刚刚用意识控制潘藤散开,为夏溯争取时间把宿罗和安咎救出。但如今潘藤的力量太过强大,守望者无法控制它们太久。
白霜纷飞的天空忽然被红色笼罩。潘藤形成一道直入天际的墙向四人袭来。
四人再次开始奔跑。他们要将潘藤引领到回廊深处,才能接近冰洋。回廊的地形十分空旷,只有几个荒凉的岛屿。没有任何遮挡物。夏溯回头看向潘藤,它们纠缠扭曲成一道高墙,遮盖住她的视野。腥臭气息在回廊内蔓延开来。
此时此刻,拼的只有速度。守望者凭借轻盈的身体快速移动,她的身体耐寒,冰冷的环境影响不了她的身体机能。但人类的身体耐寒程度有限,夏溯和安咎的双腿逐渐失去知觉。
腿上的窟窿开始渗血,血液顺着四肢流下,被气流扬起溅向潘藤。夏溯在与被脐制作出的另一个自己缠斗时,四肢和躯干被捅出密密麻麻的窟窿。她原本被放在恸哭的疗养舱内治疗,当她听到安咎和宿罗许久未归,夏溯按耐不住,和守望者前来支援。
看见了被潘藤绞的即将窒息的安咎。
潘藤被炸开,短暂的陷入僵直。宿罗刚卷起安咎想要冲出洞穴,潘藤却围了上来。它们的数量在此刻到达顶峰,死死缠住宿罗和安咎,再也不放手。
潘藤和绯云相互吞噬,直到一根潘藤钻进了宿罗的身体,攥住了光斑。宿罗没有畏惧,他继续增加光斑的运转频率。死也要拉着潘腾垫背。
光斑表面显现出裂纹,随着潘藤的力气变大,光斑快要碎裂。
安咎在朦胧间看到身旁闪烁的光斑,他明白,死期将至。
潘藤缠上宿罗的腰,光斑发出脆响,布满裂痕。忽然,腰上的潘藤猛地将他向后拽去。宿罗向下望去,发现缠在腰上的不是猩红的潘藤,而是一根泛着银光的触手。
触手钻进被潘藤塞满的洞穴,缠住宿罗和安咎的腰,猛地拽出两人。两人被一路拽出礁石,潘藤在身后紧追不舍。安咎的意识逐渐清醒,他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正在快速降低下,皮肤湿漉漉的。
冰洋表面冻结成的白霜被气流扬起,拍打在宿罗和安咎身上。两人抵达回廊边缘。触手将两人抛向地面,回到夏溯身边,钻入后背。
光斑的运转频率大大降低,否则本就布满裂纹的光斑会被撑碎。即使处于低能状态,宿罗脚下铺满冰霜的陆地依旧在融化。夏溯的目光落在安咎身上,安咎用眼神示意她继续任务,自己无妨。
守望者也站在夏溯身侧。她刚刚用意识控制潘藤散开,为夏溯争取时间把宿罗和安咎救出。但如今潘藤的力量太过强大,守望者无法控制它们太久。
白霜纷飞的天空忽然被红色笼罩。潘藤形成一道直入天际的墙向四人袭来。
四人再次开始奔跑。他们要将潘藤引领到回廊深处,才能接近冰洋。回廊的地形十分空旷,只有几个荒凉的岛屿。没有任何遮挡物。夏溯回头看向潘藤,它们纠缠扭曲成一道高墙,遮盖住她的视野。腥臭气息在回廊内蔓延开来。
此时此刻,拼的只有速度。守望者凭借轻盈的身体快速移动,她的身体耐寒,冰冷的环境影响不了她的身体机能。但人类的身体耐寒程度有限,夏溯和安咎的双腿逐渐失去知觉。
腿上的窟窿开始渗血,血液顺着四肢流下,被气流扬起溅向潘藤。夏溯在与被脐制作出的另一个自己缠斗时,四肢和躯干被捅出密密麻麻的窟窿。她原本被放在恸哭的疗养舱内治疗,当她听到安咎和宿罗许久未归,夏溯按耐不住,和守望者前来支援。
第150章 临界极冰
疗养舱的原理是植物砍下自己的纤维塞入伤口。植物纤维会促进伤口愈合血肉增生。它们会和身体神经快速连接暂时充当伤者的血肉。但回廊的温度过低植物纤维的功效被剥夺开始死亡。
随着夏溯在被冻结的陆地上狂奔植物纤维一点点掉出伤口血液再次流出。她的身体被捅出窟窿意味着失去了许多肌肉和神经。一旦帮助连接身体的植物纤维坏死夏溯即刻就会瘫痪。
潘藤用身体撞开白霜它们伸出几根枝条试图抓住守望者。当枝条伸出潘藤编织成的高墙时立刻粉碎。单独一根潘藤如果接触回廊的低温会冻结接着碎裂。
守望者感知到了背后潘藤的偷袭她回头发现五根由潘藤拧成的粗壮手臂正向四人拍来。刀刃割破皮肤守望者的双手化为镰刀身体两侧爆出碎肉另长出三把镰刀。前端正好有一处凸起的石块她向前冲去跃到空中。
手臂砸向地面立刻炸开无数坏死的潘藤溅向三人夏溯将触手竖立成一道屏障遮挡。守望者起跳砍下一只手臂踩上下落的手臂再次起跳砍下另一只潘藤拧成的手。在她的掩护下三人即将抵达冰洋边缘。
夏溯身体里的植物纤维在此刻彻底死亡。她瞬间失去身体的掌控权双腿瘫软。好在她早有准备伸出触手扎进地面撑起身体依靠交替的触手继续前进。
四人终于靠近冰洋身后潘藤滚动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安咎回头望向潘藤发现它们静静站在远处不再挪动半分。
宿罗不耐地拨开眼前的雪霜:“它们怎么不动了?”
被潘腾碎片糊满的镰刀收回身侧。守望者的脸和这片荒芜的大地一样森白。
“它们在惧怕。”
“惧怕什么?”
“冰洋。”
安咎为守望者回答了宿罗的问题。宿罗两颗黑色眼珠动了动。
“潘藤现在已经知晓了我们的计划。两万年前它们曾被冻结在冰洋内。冰洋是它们唯一惧怕的事物。”
宿罗头顶的绯云被气流刮得向安咎飘去:“现在怎么办?我们上前硬拽着潘藤进入冰洋?”
夏溯抬头看着天空。在雪霜中她隐约看见了一个黑影在四人上方盘旋。
权臣紧盯下方的状况看着潘藤不再向前急切地拍动了两下肉翅。
潘藤抵达了回
廊的中间地段。排列成旋涡状的石碑随处可见,冰霜降落在石碑上留下道道划痕。破碎的古老文字被气流发散。
永刑弥赛亚隐藏在其中一个石碑后,同样在观察潘藤的动向。他的目光在潘藤和守望者之间移动,左臂上的钢骨隐隐膨胀,时刻准备化成盾挡下潘藤的攻击。可它们迟迟没有动静。
能量核无时无刻不在尖叫。角斗士的绝叫幻化为狰狞的面孔,在能量核表面跳动。永刑弥赛亚的胸口敞开,他需要配合权臣,在潘藤掉入冰洋的瞬间掷出能量核,权臣随之附着在上,跟随潘藤坠入冰洋。
白霜拍打潘藤,同样在拍打夏溯。血液被冻结在她的腿脚上,把她染红。潘藤并不着急,高墙缓缓蠕动,它们为了抵御严寒交缠的越来越紧。宿罗本想冲上前,把潘藤扯到冰洋边缘,却被三人全盘否定。
甚至不等夏溯和安咎否决,守望者先开口了:“潘藤正等着你这么做。我与它们的意识相连,有时能感知到它们的想法。
夏溯同意道:“不等你将潘藤扯到冰洋里,它们定会先把你的光斑捏碎。
“那你们说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站着。
宿罗的声音被气流吹散,远不及平时那般大声。
就在这时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皮肤下的回音蠕动发出响动。
“我会将潘藤炸进冰洋。你们做好准备。
说话的正是九一。
紫红色的触须迎着气流吹起,九一伸手抚摸怯霓,另一只手提起由源舟骸骨制成的宝物。宝物通体透明,一束红绿色的光辉在内里涌动。
在很久很久以前,九一便做了准备。她原本的计划是万一有一天守望者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前来灭口。她会引爆宝物,争取逃跑时间,或是与守望者同归于尽。没想到的是守望者一直不知晓九一的存在,这枚吸收了数千年恒星能量的宝物失去了用武之地。
直到此时此刻。九一准备用宝物内储藏的能量炸开潘藤,把它们炸进冰洋。
怯霓的触须扫过脸颊,九一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木香气。正是怯霓所释放出的情绪缓解剂。
“走不走全由你自己决定,小家伙。
九一知道怯霓胆小,她从不强求它留在自己身边。
怯霓用触须缠住九一的手指,轻轻晃了晃。九一额头上的独眼扬起弧度,怯霓知道这是她在笑
。
“谢谢。谢谢你愿意陪我走过万年之久的孤独。有你在,这万年以来我无比幸福。”
触须下,怯霓发出细小的附和声。
回音蠕虫将九一的声音传达给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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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事俱备。”
九一透明的皮肤露出一个小口,她将宝物塞了进去。她的腰腹逐渐拉长,向后仰去,直至极限。下一秒,九一放松身体,任由惯性带着富有弹力的皮肉将上半身甩出。宝物被高高抛起,掉入潘藤织成的高墙。
回廊寒冷寂静。夏溯只能移动眼珠,脑袋以下的身体部位全部瘫痪。几束绿红交加的光芒渗出潘藤的身体。随着令头颅颤动的**声响起,潘藤被炸碎。它们在空中蠕动想要调转方向,却还是落入冰洋。
双眼被光芒刺瞎,永刑弥赛亚掷出胸口的能量核。权臣向下俯冲,身体逐渐化为液体。可就在这时,空中的潘藤先一步抓住了能量核。
潘藤死死抓住能量核,猛地将其攥碎。沉淀了两万年的哀歌货币向四周扩散,夏溯立刻伸出触手包裹住安咎,宿罗,和守望者。声波击打触手,四人被冲的向后退去。
石碑被声波击倒,砸向永刑弥赛亚。他抬起左臂钢骨化成的盾牌抵挡。化作液体的权臣被弹飞,撞向地面,耳膜被震碎,丧失听觉。
幸运的是潘藤也被声波震开,全部落入冰洋。
夏溯收回触手,耳鸣使得四人的脚步跌跌撞撞,但他们还是迅速赶往冰洋边缘,与永刑弥赛亚和权臣集合。永刑弥赛亚望向冰洋,半透明的液体里尽是碎块。潘藤感受到刺骨的冰洋,一丝恐惧抓住了它们。
一根潘藤被恐惧击溃,向后退缩。它的举动瞬间引发慌乱,所有潘藤开始收缩,大块大块凝聚在一起的潘藤碎块渐渐消失,露出源舟苍白的身体。
潘藤寄生在源舟身上,在涌出地核时它们将源舟包裹在体内,现在却把源舟全吐了出来。源舟的皮肤异常耐寒,潘藤爬入他们的口鼻,塞满腹腔,贪婪地吮吸热量。
竖立在石碑后的植物疗养舱展开,杰克从中走出。他身上的伤口被植物纤维填补,紫红色条纹和肉色相撞。他走到安咎身边,向下望去。
源舟苍白皮肤下是蠕动的潘腾,它们从脸上的器官里爆出,操控源舟准备游上冰洋。好在冰洋极低的温度降低了源舟的移动速度,为几人争取了时间。
“我们失去了能量核。没有声波扩散时的助力,我不可能将身体分散至足够大小,也就无法冻结潘藤。”
权臣拍动肉翅悬浮在几人头顶。
夏溯注意到守望者幽蓝的双眼正盯着自己。
“我们尝试,然后失败了。现在唯一能拯救萨迦罗斯的方法就是杀死夏溯,献祭她的灵魂。”
第151章 碎骨誓言
宿罗身上的绯云变得明亮,守望者僵硬的关节发出声响。
“你们已经答应了我,如结潘藤的计划失败自愿交出夏溯。现在是你们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守望者右手上的皮肤绽开,手骨变得锋利,一把镰刀破出血肉。
气流中的绯云晃动,宿罗的瞳仁忽然黯淡:“如果我现在不履行诺言,你又能怎样?”
白色碎肉溅向杰克和安咎,他们站在宿罗身边,看着镰刀刺出守望者腰侧。
“那我只能将你们一并献祭给潘腾了。”
雪霜击打剑身,安咎立剑,准备迎敌。
“等等!”
永刑弥赛亚抓住守望者的手,手心被镰刀割伤。
“我们依旧可以冻结潘藤。”
守望者失望地看向他:“你为了掩护这几个外来者,竟不惜牺牲萨迦罗斯。能量核早已破碎,无法挽回。
她的声音飘渺,如同石碑上被尘封的文字。
“相信我。任何谎言已被两万年你我共度的愧疚所遣散。”
守望者没有收回镰刀,只是用毫无生气的眼眸看着他。
“我们可以用身体组织和体内的血液作为导体,引发细胞间的连锁反应,将潘藤冻结。”
“我们从哪里获得身体组织和血液……”
守望者沉默了片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是我们欠萨迦罗斯的。”
她转过头,脖子发出刺耳的骨碎声:“我要你们放干我和他的血液,再把肉体剁碎,剁的越碎越好。把我们的身体组织和血液抛进冰洋,权臣再化作液体冻结潘藤。”
“只有他们的血液和肉体有用。因为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与源舟身为同族。”
九一的身影出现在雪霜下,指尖留有**时烫伤的痕迹。
“他们作为同族,细胞之间拥有感应,而潘藤又寄生在源舟体内。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血液和肉体的冰点远比冰洋的冰点要容易达到,且容易分散。权臣只需要在变态时带动一个细胞冻成固体,便会启动连锁反应,所有源舟连带潘藤都会冻结。”
“你们要做的很简单,只需要将我和永刑弥赛亚剁碎,再抛进冰洋。”
守望者见四名人类没有动作:“相较于杀死夏溯,你们肯定
更愿意剁碎我。没什么好愧疚或是逃避的。我亏欠萨迦罗斯太多,愿我的血肉能偿债。”
宿罗耸了耸肩:“如果非要选的话,杀了你确实比杀了夏溯要好得多。”
永刑弥赛亚顶着气流上前一步:“我会与她一起。被剁碎,被放干血液,在所不辞。”
两人同样幽蓝的眼睛终于相交,守望者第一次露出除了僵硬以外的表情。尽管只是一瞬间。
“在死亡前,我想我还欠你一个解释。”
夏溯上前一步。
肉体被刺穿的声音打断了守望者。
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被镰刀捅穿胸膛的人不是她一般。
她说:“有一个寄生在我体内的生物,它告诉我……”
下一秒,守望者的头掉向地面。
肩膀处长出一把镰刀,迅速割下守望者的头,接着重新融入身体消失不见。想要说出的话语转变为白色血浆扑面而来。夏溯的脸被血浆糊满,无法呼吸。
等夏溯抹开挡住眼睛的血浆时,守望者没有头的尸体已然被永刑弥赛亚抱在怀中。杰克站在夏溯身边,梓铁从手掌流向指尖。
又一声粘腻的声响传来。永刑弥赛亚的脖子插在守望者的镰刀上,两人的尸体相互纠缠,倒向雪地。他们的血浆如冰洋般晶莹,安咎上前挡住即将流逝的血液。九一回过神,从体内抽出一个袋子,将血液全部收集起来。
“我们开始吧。”
在安咎的指挥下,夏溯伸出触手将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的尸体倒吊在空中。血液受到重力的影响快速下流,被九一用袋子全部接住。
被放干血液的尸体平铺在地上。由夏溯,杰克,安咎,联手剁碎。宿罗站在一旁,他不能触碰尸体,否则肉块会被烧成灰烬,就失去了作用。
空气中没有任何血腥味,冷气冻结了杰克的嗅觉。他的脸被厚厚一层血浆覆盖,但他毫不在意。每当杰克用手撕开永刑弥赛亚的尸体,都能听到骨头和关节发出的脆响。他将被剥离骨骼的肉块碾碎,堆成一堆。
九一看着从权臣爪尖流失的血液,伸出袋子,示意他将血液甩进去。权臣听话的把手伸进袋子,左右晃动。
很快,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的尸体被分解。冰洋边缘多出一座由碎肉堆砌成的小山。九一探头看向冰洋底端,潘藤已然游到了冰洋表面,它们
伸出枝条够向陆地。
夏溯,杰克,安咎同时撞向碎肉。碎肉倾泻而下,坠入冰洋溅起水花。九一在这时将袋子里的血液倒出。袋子和九一的独眼一样大,却有源源不断的白色血浆涌出。宿罗蹲在冰洋边缘,任何胆敢靠近陆地的潘藤全部被他烧毁。
权臣看准时机,跳入冰洋。他的身体开始融化,化作液体。他将身体组织撑开,撑的越大,越稀薄越好。被推入冰洋的碎肉的碎烂程度和血水没什么区别,向着潘藤飘去,将它们包围。
潘藤突然想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要脱离源舟的躯体。却晚了。权臣用身体贴近碎肉,随即变态。随着他重新化作固体,碎肉和血液内的细胞被带动也化作固体。
连锁反应开始运行。包裹潘藤和源舟的血肉率先冻结,接着延伸至源舟的躯体,连带着寄生在源舟身上的潘藤一同冻结。
九一望向冰洋,一大块冻结了潘藤和源舟的固体慢慢落向底部。权臣跃出冰洋,将冰冷的液体抖出身体。他手上还抓着两个生物,是诺斯和奥莱,还有育主。
奥莱大声咳嗽起来,呕出一口液体。
诺斯擦干嘴边残留的血渍:“你们成功将潘藤冻结了?”
九一用手指轻抚触须,点了点头。
安咎走向育主:“很高兴你们还活着。”
育主的一只腿被折断,光翼也被扯碎,但看起来精神抖擞:“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她的无数复眼盯着安咎。
“实际上,我差点没做到。多亏了宿罗,我才能成功交棒。”
育主看向站在冰洋边上的宿罗,他正看着被冻结潘藤和源舟渐渐消失,坠入冰洋连光芒都无法渗入的深度。
“我想萨迦罗斯得救了?感谢我们几个?”
宿罗说。
九一如释重负般点头:“从此刻往后,萨迦罗斯再不需要献祭灵魂。”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你们为什么看起来兴致缺缺?”
安咎走到宿罗身侧:“当紧张的情绪淡去,有时需要一点时间缓冲。”
夏溯在杰克的搀扶下回到疗养舱内。她身上用于填补伤口的植物纤维全部坏死,全身瘫痪,只能依靠触手行走。杰克也钻入疗养舱,带有镇定效果的气体被释放,他渐渐失去意识。
众人返回永燃角斗场,角斗场已然面目全非。礁石墙被潘藤撞碎,地板也被掀起。装有夏溯和杰克的植物疗养舱移动根茎,跟在安咎和宿罗身后。
“老朽就知道你们能做到!”
灭琅正站在角斗场中央,身旁尽是窟窿和裂缝。
权臣把灭琅接到众人身边,他抽着烟好不惬意。
育主的目光环绕永燃角斗场一圈:“一切尘埃落定。”
诺斯点了点长满鳞片的脑袋:“很难想象我们竟有共事的一日,育主。”
“厄琉西斯有你这样的领袖,很是幸运。”
育主的话锋一转:“危机已过,联盟到此为止。”
奥莱伸出脖子,露出两排尖齿:“期待下次在永燃角斗场见到母巢的角斗士。”
育主离开了。她失去了光翼,只能顺着锁链走回母巢。
伸出枝条够向陆地。
夏溯,杰克,安咎同时撞向碎肉。碎肉倾泻而下,坠入冰洋溅起水花。九一在这时将袋子里的血液倒出。袋子和九一的独眼一样大,却有源源不断的白色血浆涌出。宿罗蹲在冰洋边缘,任何胆敢靠近陆地的潘藤全部被他烧毁。
权臣看准时机,跳入冰洋。他的身体开始融化,化作液体。他将身体组织撑开,撑的越大,越稀薄越好。被推入冰洋的碎肉的碎烂程度和血水没什么区别,向着潘藤飘去,将它们包围。
潘藤突然想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要脱离源舟的躯体。却晚了。权臣用身体贴近碎肉,随即变态。随着他重新化作固体,碎肉和血液内的细胞被带动也化作固体。
连锁反应开始运行。包裹潘藤和源舟的血肉率先冻结,接着延伸至源舟的躯体,连带着寄生在源舟身上的潘藤一同冻结。
九一望向冰洋,一大块冻结了潘藤和源舟的固体慢慢落向底部。权臣跃出冰洋,将冰冷的液体抖出身体。他手上还抓着两个生物,是诺斯和奥莱,还有育主。
奥莱大声咳嗽起来,呕出一口液体。
诺斯擦干嘴边残留的血渍:“你们成功将潘藤冻结了?”
九一用手指轻抚触须,点了点头。
安咎走向育主:“很高兴你们还活着。”
育主的一只腿被折断,光翼也被扯碎,但看起来精神抖擞:“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她的无数复眼盯着安咎。
“实际上,我差点没做到。多亏了宿罗,我才能成功交棒。”
育主看向站在冰洋边上的宿罗,他正看着被冻结潘藤和源舟渐渐消失,坠入冰洋连光芒都无法渗入的深度。
“我想萨迦罗斯得救了?感谢我们几个?”
宿罗说。
九一如释重负般点头:“从此刻往后,萨迦罗斯再不需要献祭灵魂。”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你们为什么看起来兴致缺缺?”
安咎走到宿罗身侧:“当紧张的情绪淡去,有时需要一点时间缓冲。”
夏溯在杰克的搀扶下回到疗养舱内。她身上用于填补伤口的植物纤维全部坏死,全身瘫痪,只能依靠触手行走。杰克也钻入疗养舱,带有镇定效果的气体被释放,他渐渐失去意识。
众人返回永燃角斗场,角斗场已然面目全非。礁石墙被潘藤撞碎,地板也被掀起。装有夏溯和杰克的植物疗养舱移动根茎,跟在安咎和宿罗身后。
“老朽就知道你们能做到!”
灭琅正站在角斗场中央,身旁尽是窟窿和裂缝。
权臣把灭琅接到众人身边,他抽着烟好不惬意。
育主的目光环绕永燃角斗场一圈:“一切尘埃落定。”
诺斯点了点长满鳞片的脑袋:“很难想象我们竟有共事的一日,育主。”
“厄琉西斯有你这样的领袖,很是幸运。”
育主的话锋一转:“危机已过,联盟到此为止。”
奥莱伸出脖子,露出两排尖齿:“期待下次在永燃角斗场见到母巢的角斗士。”
育主离开了。她失去了光翼,只能顺着锁链走回母巢。
伸出枝条够向陆地。
夏溯,杰克,安咎同时撞向碎肉。碎肉倾泻而下,坠入冰洋溅起水花。九一在这时将袋子里的血液倒出。袋子和九一的独眼一样大,却有源源不断的白色血浆涌出。宿罗蹲在冰洋边缘,任何胆敢靠近陆地的潘藤全部被他烧毁。
权臣看准时机,跳入冰洋。他的身体开始融化,化作液体。他将身体组织撑开,撑的越大,越稀薄越好。被推入冰洋的碎肉的碎烂程度和血水没什么区别,向着潘藤飘去,将它们包围。
潘藤突然想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要脱离源舟的躯体。却晚了。权臣用身体贴近碎肉,随即变态。随着他重新化作固体,碎肉和血液内的细胞被带动也化作固体。
连锁反应开始运行。包裹潘藤和源舟的血肉率先冻结,接着延伸至源舟的躯体,连带着寄生在源舟身上的潘藤一同冻结。
九一望向冰洋,一大块冻结了潘藤和源舟的固体慢慢落向底部。权臣跃出冰洋,将冰冷的液体抖出身体。他手上还抓着两个生物,是诺斯和奥莱,还有育主。
奥莱大声咳嗽起来,呕出一口液体。
诺斯擦干嘴边残留的血渍:“你们成功将潘藤冻结了?”
九一用手指轻抚触须,点了点头。
安咎走向育主:“很高兴你们还活着。”
育主的一只腿被折断,光翼也被扯碎,但看起来精神抖擞:“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她的无数复眼盯着安咎。
“实际上,我差点没做到。多亏了宿罗,我才能成功交棒。”
育主看向站在冰洋边上的宿罗,他正看着被冻结潘藤和源舟渐渐消失,坠入冰洋连光芒都无法渗入的深度。
“我想萨迦罗斯得救了?感谢我们几个?”
宿罗说。
九一如释重负般点头:“从此刻往后,萨迦罗斯再不需要献祭灵魂。”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你们为什么看起来兴致缺缺?”
安咎走到宿罗身侧:“当紧张的情绪淡去,有时需要一点时间缓冲。”
夏溯在杰克的搀扶下回到疗养舱内。她身上用于填补伤口的植物纤维全部坏死,全身瘫痪,只能依靠触手行走。杰克也钻入疗养舱,带有镇定效果的气体被释放,他渐渐失去意识。
众人返回永燃角斗场,角斗场已然面目全非。礁石墙被潘藤撞碎,地板也被掀起。装有夏溯和杰克的植物疗养舱移动根茎,跟在安咎和宿罗身后。
“老朽就知道你们能做到!”
灭琅正站在角斗场中央,身旁尽是窟窿和裂缝。
权臣把灭琅接到众人身边,他抽着烟好不惬意。
育主的目光环绕永燃角斗场一圈:“一切尘埃落定。”
诺斯点了点长满鳞片的脑袋:“很难想象我们竟有共事的一日,育主。”
“厄琉西斯有你这样的领袖,很是幸运。”
育主的话锋一转:“危机已过,联盟到此为止。”
奥莱伸出脖子,露出两排尖齿:“期待下次在永燃角斗场见到母巢的角斗士。”
育主离开了。她失去了光翼,只能顺着锁链走回母巢。
伸出枝条够向陆地。
夏溯,杰克,安咎同时撞向碎肉。碎肉倾泻而下,坠入冰洋溅起水花。九一在这时将袋子里的血液倒出。袋子和九一的独眼一样大,却有源源不断的白色血浆涌出。宿罗蹲在冰洋边缘,任何胆敢靠近陆地的潘藤全部被他烧毁。
权臣看准时机,跳入冰洋。他的身体开始融化,化作液体。他将身体组织撑开,撑的越大,越稀薄越好。被推入冰洋的碎肉的碎烂程度和血水没什么区别,向着潘藤飘去,将它们包围。
潘藤突然想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要脱离源舟的躯体。却晚了。权臣用身体贴近碎肉,随即变态。随着他重新化作固体,碎肉和血液内的细胞被带动也化作固体。
连锁反应开始运行。包裹潘藤和源舟的血肉率先冻结,接着延伸至源舟的躯体,连带着寄生在源舟身上的潘藤一同冻结。
九一望向冰洋,一大块冻结了潘藤和源舟的固体慢慢落向底部。权臣跃出冰洋,将冰冷的液体抖出身体。他手上还抓着两个生物,是诺斯和奥莱,还有育主。
奥莱大声咳嗽起来,呕出一口液体。
诺斯擦干嘴边残留的血渍:“你们成功将潘藤冻结了?”
九一用手指轻抚触须,点了点头。
安咎走向育主:“很高兴你们还活着。”
育主的一只腿被折断,光翼也被扯碎,但看起来精神抖擞:“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她的无数复眼盯着安咎。
“实际上,我差点没做到。多亏了宿罗,我才能成功交棒。”
育主看向站在冰洋边上的宿罗,他正看着被冻结潘藤和源舟渐渐消失,坠入冰洋连光芒都无法渗入的深度。
“我想萨迦罗斯得救了?感谢我们几个?”
宿罗说。
九一如释重负般点头:“从此刻往后,萨迦罗斯再不需要献祭灵魂。”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你们为什么看起来兴致缺缺?”
安咎走到宿罗身侧:“当紧张的情绪淡去,有时需要一点时间缓冲。”
夏溯在杰克的搀扶下回到疗养舱内。她身上用于填补伤口的植物纤维全部坏死,全身瘫痪,只能依靠触手行走。杰克也钻入疗养舱,带有镇定效果的气体被释放,他渐渐失去意识。
众人返回永燃角斗场,角斗场已然面目全非。礁石墙被潘藤撞碎,地板也被掀起。装有夏溯和杰克的植物疗养舱移动根茎,跟在安咎和宿罗身后。
“老朽就知道你们能做到!”
灭琅正站在角斗场中央,身旁尽是窟窿和裂缝。
权臣把灭琅接到众人身边,他抽着烟好不惬意。
育主的目光环绕永燃角斗场一圈:“一切尘埃落定。”
诺斯点了点长满鳞片的脑袋:“很难想象我们竟有共事的一日,育主。”
“厄琉西斯有你这样的领袖,很是幸运。”
育主的话锋一转:“危机已过,联盟到此为止。”
奥莱伸出脖子,露出两排尖齿:“期待下次在永燃角斗场见到母巢的角斗士。”
育主离开了。她失去了光翼,只能顺着锁链走回母巢。
伸出枝条够向陆地。
夏溯,杰克,安咎同时撞向碎肉。碎肉倾泻而下,坠入冰洋溅起水花。九一在这时将袋子里的血液倒出。袋子和九一的独眼一样大,却有源源不断的白色血浆涌出。宿罗蹲在冰洋边缘,任何胆敢靠近陆地的潘藤全部被他烧毁。
权臣看准时机,跳入冰洋。他的身体开始融化,化作液体。他将身体组织撑开,撑的越大,越稀薄越好。被推入冰洋的碎肉的碎烂程度和血水没什么区别,向着潘藤飘去,将它们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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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锁反应开始运行。包裹潘藤和源舟的血肉率先冻结,接着延伸至源舟的躯体,连带着寄生在源舟身上的潘藤一同冻结。
九一望向冰洋,一大块冻结了潘藤和源舟的固体慢慢落向底部。权臣跃出冰洋,将冰冷的液体抖出身体。他手上还抓着两个生物,是诺斯和奥莱,还有育主。
奥莱大声咳嗽起来,呕出一口液体。
诺斯擦干嘴边残留的血渍:“你们成功将潘藤冻结了?”
九一用手指轻抚触须,点了点头。
安咎走向育主:“很高兴你们还活着。”
育主的一只腿被折断,光翼也被扯碎,但看起来精神抖擞:“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她的无数复眼盯着安咎。
“实际上,我差点没做到。多亏了宿罗,我才能成功交棒。”
育主看向站在冰洋边上的宿罗,他正看着被冻结潘藤和源舟渐渐消失,坠入冰洋连光芒都无法渗入的深度。
“我想萨迦罗斯得救了?感谢我们几个?”
宿罗说。
九一如释重负般点头:“从此刻往后,萨迦罗斯再不需要献祭灵魂。”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你们为什么看起来兴致缺缺?”
安咎走到宿罗身侧:“当紧张的情绪淡去,有时需要一点时间缓冲。”
夏溯在杰克的搀扶下回到疗养舱内。她身上用于填补伤口的植物纤维全部坏死,全身瘫痪,只能依靠触手行走。杰克也钻入疗养舱,带有镇定效果的气体被释放,他渐渐失去意识。
众人返回永燃角斗场,角斗场已然面目全非。礁石墙被潘藤撞碎,地板也被掀起。装有夏溯和杰克的植物疗养舱移动根茎,跟在安咎和宿罗身后。
“老朽就知道你们能做到!”
灭琅正站在角斗场中央,身旁尽是窟窿和裂缝。
权臣把灭琅接到众人身边,他抽着烟好不惬意。
育主的目光环绕永燃角斗场一圈:“一切尘埃落定。”
诺斯点了点长满鳞片的脑袋:“很难想象我们竟有共事的一日,育主。”
“厄琉西斯有你这样的领袖,很是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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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莱伸出脖子,露出两排尖齿:“期待下次在永燃角斗场见到母巢的角斗士。”
育主离开了。她失去了光翼,只能顺着锁链走回母巢。
伸出枝条够向陆地。
夏溯,杰克,安咎同时撞向碎肉。碎肉倾泻而下,坠入冰洋溅起水花。九一在这时将袋子里的血液倒出。袋子和九一的独眼一样大,却有源源不断的白色血浆涌出。宿罗蹲在冰洋边缘,任何胆敢靠近陆地的潘藤全部被他烧毁。
权臣看准时机,跳入冰洋。他的身体开始融化,化作液体。他将身体组织撑开,撑的越大,越稀薄越好。被推入冰洋的碎肉的碎烂程度和血水没什么区别,向着潘藤飘去,将它们包围。
潘藤突然想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要脱离源舟的躯体。却晚了。权臣用身体贴近碎肉,随即变态。随着他重新化作固体,碎肉和血液内的细胞被带动也化作固体。
连锁反应开始运行。包裹潘藤和源舟的血肉率先冻结,接着延伸至源舟的躯体,连带着寄生在源舟身上的潘藤一同冻结。
九一望向冰洋,一大块冻结了潘藤和源舟的固体慢慢落向底部。权臣跃出冰洋,将冰冷的液体抖出身体。他手上还抓着两个生物,是诺斯和奥莱,还有育主。
奥莱大声咳嗽起来,呕出一口液体。
诺斯擦干嘴边残留的血渍:“你们成功将潘藤冻结了?”
九一用手指轻抚触须,点了点头。
安咎走向育主:“很高兴你们还活着。”
育主的一只腿被折断,光翼也被扯碎,但看起来精神抖擞:“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她的无数复眼盯着安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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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主看向站在冰洋边上的宿罗,他正看着被冻结潘藤和源舟渐渐消失,坠入冰洋连光芒都无法渗入的深度。
“我想萨迦罗斯得救了?感谢我们几个?”
宿罗说。
九一如释重负般点头:“从此刻往后,萨迦罗斯再不需要献祭灵魂。”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你们为什么看起来兴致缺缺?”
安咎走到宿罗身侧:“当紧张的情绪淡去,有时需要一点时间缓冲。”
夏溯在杰克的搀扶下回到疗养舱内。她身上用于填补伤口的植物纤维全部坏死,全身瘫痪,只能依靠触手行走。杰克也钻入疗养舱,带有镇定效果的气体被释放,他渐渐失去意识。
众人返回永燃角斗场,角斗场已然面目全非。礁石墙被潘藤撞碎,地板也被掀起。装有夏溯和杰克的植物疗养舱移动根茎,跟在安咎和宿罗身后。
“老朽就知道你们能做到!”
灭琅正站在角斗场中央,身旁尽是窟窿和裂缝。
权臣把灭琅接到众人身边,他抽着烟好不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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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斯点了点长满鳞片的脑袋:“很难想象我们竟有共事的一日,育主。”
“厄琉西斯有你这样的领袖,很是幸运。”
育主的话锋一转:“危机已过,联盟到此为止。”
奥莱伸出脖子,露出两排尖齿:“期待下次在永燃角斗场见到母巢的角斗士。”
育主离开了。她失去了光翼,只能顺着锁链走回母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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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溯,杰克,安咎同时撞向碎肉。碎肉倾泻而下,坠入冰洋溅起水花。九一在这时将袋子里的血液倒出。袋子和九一的独眼一样大,却有源源不断的白色血浆涌出。宿罗蹲在冰洋边缘,任何胆敢靠近陆地的潘藤全部被他烧毁。
权臣看准时机,跳入冰洋。他的身体开始融化,化作液体。他将身体组织撑开,撑的越大,越稀薄越好。被推入冰洋的碎肉的碎烂程度和血水没什么区别,向着潘藤飘去,将它们包围。
潘藤突然想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要脱离源舟的躯体。却晚了。权臣用身体贴近碎肉,随即变态。随着他重新化作固体,碎肉和血液内的细胞被带动也化作固体。
连锁反应开始运行。包裹潘藤和源舟的血肉率先冻结,接着延伸至源舟的躯体,连带着寄生在源舟身上的潘藤一同冻结。
九一望向冰洋,一大块冻结了潘藤和源舟的固体慢慢落向底部。权臣跃出冰洋,将冰冷的液体抖出身体。他手上还抓着两个生物,是诺斯和奥莱,还有育主。
奥莱大声咳嗽起来,呕出一口液体。
诺斯擦干嘴边残留的血渍:“你们成功将潘藤冻结了?”
九一用手指轻抚触须,点了点头。
安咎走向育主:“很高兴你们还活着。”
育主的一只腿被折断,光翼也被扯碎,但看起来精神抖擞:“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她的无数复眼盯着安咎。
“实际上,我差点没做到。多亏了宿罗,我才能成功交棒。”
育主看向站在冰洋边上的宿罗,他正看着被冻结潘藤和源舟渐渐消失,坠入冰洋连光芒都无法渗入的深度。
“我想萨迦罗斯得救了?感谢我们几个?”
宿罗说。
九一如释重负般点头:“从此刻往后,萨迦罗斯再不需要献祭灵魂。”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你们为什么看起来兴致缺缺?”
安咎走到宿罗身侧:“当紧张的情绪淡去,有时需要一点时间缓冲。”
夏溯在杰克的搀扶下回到疗养舱内。她身上用于填补伤口的植物纤维全部坏死,全身瘫痪,只能依靠触手行走。杰克也钻入疗养舱,带有镇定效果的气体被释放,他渐渐失去意识。
众人返回永燃角斗场,角斗场已然面目全非。礁石墙被潘藤撞碎,地板也被掀起。装有夏溯和杰克的植物疗养舱移动根茎,跟在安咎和宿罗身后。
“老朽就知道你们能做到!”
灭琅正站在角斗场中央,身旁尽是窟窿和裂缝。
权臣把灭琅接到众人身边,他抽着烟好不惬意。
育主的目光环绕永燃角斗场一圈:“一切尘埃落定。”
诺斯点了点长满鳞片的脑袋:“很难想象我们竟有共事的一日,育主。”
“厄琉西斯有你这样的领袖,很是幸运。”
育主的话锋一转:“危机已过,联盟到此为止。”
奥莱伸出脖子,露出两排尖齿:“期待下次在永燃角斗场见到母巢的角斗士。”
育主离开了。她失去了光翼,只能顺着锁链走回母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