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药商》 第205章 大厅烹饪打卤面 卢生先吩咐陈墩哥温水和面,他轻车熟路,这面食不用卢生操心,都是陈墩哥擅长的。 卢生则拿出五花肉,冷水下锅焯水,切丁,煸炒至微焦黄,加入葱姜片香菇…… 一楼的客人就疑惑了:“他这是做什么?直接往油里放肉?还能这样做菜?” 他们哪见过没炒菜,都是少见多怪的。 “你还别说,这样少放些油,直接把生肉放进去,不停的翻动,肉也不会糊,还挺香的!” “这多费劲啊,还得一直翻肉,我把肉煮在锅里,躺着睡一觉,醒直接就能吃了,废那劲干嘛!” 所以啊,这懒人,就不配享受美食,像那些西洋人,天天吃水煮土豆就可以了,给他们随便开一瓶辣酱,都能轰炸味蕾。 哪像中华美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就是最难处理的内脏,费一番功夫,都能做出人间美味。 那些老外还敢嘲笑我们“什么都吃,内脏都不放过!”。 那是因为中华民族勤劳,不嫌麻烦,做出来都是干净卫生又美味。 …… 众人眼瞅着,卢生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入一些自制的香料粉,顿时油锅里就变得香味四溢…… “这香味也太独特了,真是让人食指大动啊。”台下有读书人说道。 “刚刚不是吃了那么多菜吗?怎么食指又动了!” 就连知州胡大人也被香味吸引:“那是什么香料?香味挺特别的!” 王参军哪里知道答案,也不能瞎猜啊,只能说道:“不知也,回头让卢生拿过来看看。” 卢生泡香菇的水倒入锅中,烧开,小火收汁。 加入黄花菜、木耳煮至断生…… 再勾芡,淋蛋花……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只是锅打卤…… 这时候陈墩哥,已经把面和好了,拉成二细的面条,很快煮出锅,再过一遍凉水。 卢生在每碗面上浇上“卤子”。这打卤面就算做好了! 嘿,那叫一个地道!(请自动补充老北京口音。) 卢生自己先端了一碗,才让小厮端到各位大人面前:“各位大人,你们得像我这样,自己拿筷子,拌一拌,再吹一吹,只有自己拌面,那才香。” 卢生也就不去管他们了, 他做美食主要还是为了自己,他早就想吃这一口了,至于能不能赚钱,对于他这个小财主来说,目前已经不重要了。 他一边吹,一边拌,一边吃,众人看他吃得那么香,也都流出口水了。 白掌柜一脸的不屑:“就一碗面条而已,能好吃到哪去?!” 管事赶紧附和两句:“就是,真是没见过好东西,我们天顺楼,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什么没做过,一碗面条而已,他还狂上了!” …… 胡知州单手摊开,示意众官员:“看卢生吃得那么香,大家就都试试吧!” 你还别说,把面条这么一拌,卤子的香味一下就被激发了出来,整个天顺楼都飘散着一股肉香味。 再打口这么一尝!嘿,地道,唇齿留香。 “鲜香卤味”袭击他们的味蕾。 胡铜退仿佛置身于烈火燃烧的香料森林,一群野猪不断的奔跑,边跑边烤,过程中突然爆开,烤肉乱窜,到处都是肉香味,到处都是烤熟的猪肉,香味直接沾满整个世界…… 这比喻也没谁了!不会写就别写!不能瞎写啊! “太他娘好吃了!”就连胡铜退都发出如此感慨,这么有文化的一个人都开始飚脏话了。面对如此美味,他已经词穷了!什么唇齿留香,什么回味无穷,都不足以形容如此美味。就感情色彩来说,也都抵不上一句脏话。 罗学政就老实多了,不会说就别说,直接吃就好了。 王参军则很努力,一边吃,一边还得拍马屁:“嗯嗯……呼……胡大人说得对!” 在座能拿碗吃面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员,还有好些“没头没脸”的小官,他们就只能干看着了! 咽了咽口水,小声议论道:“这胡知州,也太过夸张了,就一碗面条能好吃到哪去!” “你这就不懂了吧,这是给卢掌柜面子呢。" “他一个商贾,有什么面子?” “这你就不懂了把,这小卢掌柜和呼延家那位可是这个!”他把两只大拇指竖起来,弯了弯。 “你是说靠山王呼延将军府?” 那个小官点点头,小声说道:“就前段时间,呼延家来的那个小将军,你见过吧,据说跟卢掌柜是那个!” “我操,那小将军不是男的嘛!?” “谁说不是呢,据说京城现在公子就流行玩这个,龙阳之好。” 小官这下可明白了,原来卢掌柜是攀上高枝了,还是用“断袖”作为攀爬的工具,这人不能小觑啊。 小官员开始努力挤出一个夸张的表情:“那你帮我看看,一会我做这个表情可以不?能体现出这面非常好吃吗?!” “对,对,对,嘴角还要再抬高点……对……就这样,一会可得坚持住啊!” …… 这第二锅面条出锅,分给这些小官员,也都是一片赞誉。 那小官员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表情都白练了,这哪还需要练啊,好吃得他都要哭了,丝毫不需要演技,都是真情流露,嘴角不自觉的都快抬到太阳穴了! 老康眼看着这锅面条又要被捞光了,赶忙对卢生说道:“你不是说这面是给我们做的吗?怎么都让这些大老爷给吃了!” “你还能跟当官的抢?等着吧,他们吃两碗也就饱了。” “再吃就没了!”老康那叫一个着急啊。 “卤子还多,就是陈墩哥面条没煮够,已经让他再煮了,这一锅就给您端过来,您在等等!” “那也别让他端了,我去帮帮墩子!”这老康,自从康康病好了,他倒是越来越活泼了。 …… 胡铜退一连吃了两碗,抹了抹嘴:“对了,卢生啊,你刚才往油锅里倒的是什么调料啊?” 卢生显摆的拿出一个瓶子:“您是说这个吗?” 他倒也不吝啬,把瓶子递给胡铜退:“都是一些南洋的香料,本是火锅楼秘方,我也只能给您看看,具体是什么香料,还请胡大人容我保密。”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6章 打卤面配十三香 胡铜退见卢生为难,自然也不好多问:“那是自然,那是你的看家本领,自然可以保密的,不过,这调料可有名字?” 卢生脱口而出:“王守义十三香!”他历来是尊重知识产权的,这配方是王守义做出来,不是他卢生配的,就不能贪天之功。 罗学政也很好奇:“哦,这王守义是个人名?” 完了,竟然还有人问这种问题,卢生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这下好了,还得接着编: “这王守义啊,是一位‘香料仙人’,来自西北昆仑山脚下,当年他游历南海,登方丈,抵瀛洲……拜访诸多仙岛,带回仙家香料,配伍成方……” 叽里呱啦一大堆,故事曲折离奇,说完得多喝两碗面汤。 “……从此,王守义和香料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 罗学政听完,拍手称赞:“卢生,你这故事编得倒是荡气回肠,曲折离奇。” 得,他也知道这故事是编的了。 “不错,不错,听完这个故事,倒是对‘王守义’过耳不忘了!” …… 过不多时,锅里的面条相继出锅,浇上卤子,老康先给凤溪村这桌端上几碗,再给陈达能家也端上几碗…… 亳州城有名的老饕客们,也都围上来,吵着要吃。 再看看陈家墩,忙的不可开交,卢生都想直接现场赋诗一首: 拉面师傅技艺强!面条飞舞细且长。 飞似银龙轻飞舞,美味筋道锅中藏! …… 这打油诗写得,自己都笑了! 总之,陈墩哥三两下又下了一锅,食客们纷纷得到满足,大家都齐声夸赞,甚至有人“以头抢地”,直接跪下来感谢祖宗,让自己吃到这么美味的面条。 这朝代的人,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老百姓做饭主要就是乱炖,更没有这些香料,味蕾都没有被开发过,嘴都不叼,能吃到一碗打卤面,已经是极致享受了。 也有人表示:“我回村就给王守义建一座庙,感谢他给人间带来的美味。” 罗学政叫来小厮,抬来书案,铺上六尺对开的洒金纸,亲自奉上一只大斗笔:“胡大人,今天这碗小面条,可还配得上您的翰墨?” 胡铜退毫爽的接过大斗笔,笔走龙蛇,也没问问卢生意见,直接写下:“无虞楼”三个大字。 再换一只大白云笔写上“胡铜退亲题”。 卢生没有丝毫感动,甚至有点干瞪眼了,他明明想好的,酒楼叫“吴萸火锅楼”啊。 这名字虽然不雅致,但主营菜品,调料特色都表现得明明白白,通俗易懂多好的。这下倒好,这胡大人,问都不问一声,就给直接改名了,一点不尊重知识产权啊。 他也承认,这“无虞楼”是挺雅致,但是听着有点“无语喽”,好歹问他一声啊!问都不问就给直接改了?! 卢生看着胡铜退拿着那只“大斗笔”,心里暗骂了他一句“大逗逼”。 今天这谐音梗,卢生算是编爽了。 …… 不爽归不爽,卢生还是的陪着笑:“胡大人这牌匾,果然文雅,通达,改得好,改得妙啊!”可不是嘛,还改得卢生都呱呱叫! 王大人也赶紧拍马屁:“就是,这名字改得简明精妙,文采通达,这一看就是大酒楼,那什么吴茱萸,火锅的,一听就是路边摊,这知州大人一改,格调提升很大啊!” 纸已墨字,木已成舟。卢生也只能认了,盘算着回头在招牌下面再题一行小字,写上:“主营:火锅,烧菜,小面条……” 总之,这格调必须给降下来,不能只升仙气,不沾人气啊! …… 天顺楼二楼,每个包间里有一个玄窗,能看清一楼的舞台。 此时,包间里还坐着一桌人,四五个大佬,他们也没有下楼敬酒,也没有去吃卢生做得打卤面。 张诚一 端坐上首,于夫人端坐右侧,林氏牙行的林老大,三黄药行的黄掌柜都正襟危坐。 于夫人看看眼前光景,有些失落…… 去年端午宴的时候,黄、白、朱、兰,四位商会长老可都全部在场,林氏牙行的林大,扁鹊阁的王敖,也都是能上桌吃饭的。 他们的头发颜色“五彩缤纷”,下楼敬酒的时候,都能吸引宾客们的目光,一时风光无两,就连州府的官员都要来敬酒的。 谁知,到了今年,几位长老死的死,走的走,白掌柜也在楼下忙得焦头烂额,而楼上这几位……也是各怀心思。 于夫人喝了一口雄黄酒,心中五味杂陈,感叹道:这队伍是越来越不好带了。 张诚一 用筷子挑起一粒花生米,后槽牙嚼了嚼,读书人的外表下,也是自带着一股痞气:“于夫人,这卢生倒是张狂,据说商会的生意被他搞砸了不少,眼看这酒楼估计也得被压一头,于夫人就想不出一点对策?” 于夫人觉得今年的雄黄酒,越发苦涩了:“张大人,您一家老小,也都折在了亳州城,您不是也对付不了卢生嘛!” 张诚一突然觉得口中苦涩,把口中花生吐出来,竟然是发霉的:“哼,于夫人不必激将于我,我一家老小的死,不过是个意外,跟卢生的表妹或许有点关系,倒也牵扯不到卢生头上!” 于夫人轻蔑的笑笑:“据我所知,令兄发病前一日,去了凤溪村,找安大夫诊过病,安大夫给他施展了鬼门十三针,这安大夫可是卢生的师父。” “安自良已经死了,我也查过了,他们二人相识几个月而已,并无师徒名分。”张诚一还是比较清醒了,他已经看出来了,于夫人就是想利用他,借刀杀人。 于夫人不去辩驳,继续讲到:“哦,是吗?我还听说令兄回家的时候,卢生送给你嫂子一个花环,那可是天仙子花做的,这件事想必张大人也是清楚的吧。” 张诚一不会轻易上当的:“那花环我问过嫂子了,是她自己去田里采摘的。我是宁愿相信我嫂子,还是相信你几十里外的编造的谣言?”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7章 九岁女孩吃面香 于夫人话尽于此,也就不多言了,她说得都是事实,张诚一不相信,她倒也不着急。 一切点到即止,她没有证据,不可能让张诚一就这么相信她,只需要在张诚一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就可以了。 事实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张诚一对卢生的感受,只要这种感受是负面的,日后他定然会和卢生反目。 白掌柜亲自端上来四碗面条:“夫人,这是卢生做的面条,您还打算尝一尝吗?” 于夫人把手摊出,指向众人:“那就请几位都尝尝吧,看看这个一直被你们轻视的对手,到底有几斤几两。” 白掌柜亲自把打卤面端到四人面前,自己也找个空位坐了下来。 于夫人左手持筷,夹起面条,浅尝了一口,抬头细细咀嚼……明明很好吃,却只能憋着,面上不能有丝毫表现,甚至不能再多吃一口。 “白掌柜,不尝两口?” 白掌柜摸摸肚子,他已经“抱着批判的态度”吃过了,没找出这面有什么毛病,甚至有点撑到了,他咳嗽两声:“我刚才也尝了一点,说实话,味道确实还不错,这小子是有点本事。” 于夫人再看看面前三人,他们竟然毫无顾忌,大快朵颐起来,太没有风范了。直到把一碗面条全吃光了,这才抬起头来。 林大用绢布擦了擦嘴:“不错,不能再小看了这小子了。” 张诚一也点头认可:“能做出这种面条,是个好厨子。” 黄掌柜拍拍白掌柜的肩膀:“老白啊,你得小心了!” 林大倒是出了个好主意:“回头派人去把那十三香的秘方偷过来!” 黄掌柜也赞同:“对,这事必须抓紧时间办,偷到了,立刻交到我家里来!” 于夫人面色铁青,看来这队伍,她是带不下去了,最终还是要自己亲自出马才行! 她看着眼前这些人,都是些不中用的,看看旁边“事不关己”的张诚一,胸中闷气无处发泄。 还是吃面吧,在这些酒囊饭袋面前,还装什么出世高人? 自恃身份,仍然细嚼慢咽,却也把碗中面条吃了个精光。 …… 而在一墙之隔,二楼另一个包间里。 一个九岁的小女孩,看着身子十分瘦弱,面色发白,眼神却还灵动,如果没有生病,想来也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 她头上盘起一个发髻,钗一根玲珑岫玉簪,身穿玄色长袍,袖口金线镶边,桌上还放着一柄雷击木嵌鹿尾毛所制的拂尘,乃是一副道姑打扮。 她手里也捧着一碗打卤面,吃得十分开心,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这半年多,她都无心吃饭,看到任何珍馐美味都没有食欲,这次算是胃口全被打开了,足足吃了一碗面。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站立在她身旁。此人生的唇红齿白,两颊无须,说话的声音也十分细嫩,此时,见女孩食欲大开,已经十分感动,热泪盈眶的:“大姊,今天能吃这么多,老奴真的是太高兴。” 小女孩很实诚的说道:“崔叔,真是辛苦你了,帮我找到这种美食,要不是你是太监,而且要是没那么老的话,你肯定很招女孩子喜欢的!” 崔叔,已经习惯了,这小女孩,人长得不错,可惜长了一张嘴巴,说话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他今天还是特别高兴的,大姊终于肯吃东西了,她厌食已经几个月,身体都快瘦成皮包骨了,这亳州城果然没白来。 “这几天,大姊就留在亳州城,多吃一些美食,至于马道长,想来他应该就在亳州成周围,我已经派人去寻找了。” “哎,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过两年也就要死的人了,就算他收我当徒弟,也教不了我什么东西,更别说替我续命了。” 崔叔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啊,就大姊这张嘴,只要开口说两句话,必定得罪人,这马道长真能收她当徒弟? 这小主子,近来身体越来越弱,已经好几个月吃不下东西,不知道还有几年寿元。 司天监前年还说,如果她能拜入道门,可以延寿两年。眼看着两年之期快到了,官家让太医院和司天监想办法。 这两帮人聚在一起,马上就想起大家共同的熟人,于是就跟官家推荐,要是能找到当年太医马志,拜入他的名下当个道姑,或许能保大姊平安无虞。 于是他们就带着大姊离开了京城,到青山绿水走一走,田间地头转一转,或许她的病情能有好转…… 小女孩把一碗面吃完,崔忠马上给她擦了擦嘴,她吃完面,总算有了些精神,打了个饱嗝:“你们去找马道长吧,我就在亳州城等你们,对了,太危险的地方就别去了,我怕你们全都死了,或者落下个终生残疾,我这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这话倒是关心人,但是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男子却也只能躬身回答:“谢谢大姊关心。” “算了,想这些干嘛,你们本来也都是终身残疾的,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残疾男子”名叫崔忠,他看看自己下面,确实是终身残疾的,少了一根东西,大姊说得倒也没错。 崔忠也不生气了,他了解这个小女孩,她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说话不经过大脑而已,小的时候总是发烧,大概是把脑袋烧糊涂了。 小女孩看着楼下正意气风发的卢生,对崔忠吩咐道:“回头崔叔打听一下,那小厨师不是要开酒楼了吗?问下他什么时候开张。开业了,我们天天去吃,不然他的店肯定很快就倒闭了。” 崔忠暗自决定,以后带大姊出门,一定得带个面罩,把她嘴封起来,不然得得罪不少人。 小女孩看着楼下的卢生:“那小厨师人长得瘦弱了些,跟个搅屎棒一样,又高又瘦,没想到厨艺倒是不错……” 生长发育期的少年嘛,都是高轩轩的,又没有什么肌肉,等长两年就好了。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8章 张灯结彩开业忙 两日后,天顺楼的对门,一座二层小楼上,曾经挂着的胭脂楼招牌早就不在了,此刻已经挂着红绸子,插上彩旗。 张灯结彩,红旗招展,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咚锵……咚锵……咚咚锵……咚咚锵……齐得隆咚锵。 楠木招牌被揭开,大大的写着“无虞楼”三个金漆大字。 “嚯,这可是胡大人亲自题的招牌啊!” “看来这老板也是大有来头啊。” “敢在天顺楼对门开酒楼,这人胆子不小啊,就是不知道厨艺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是酒楼?这名字取的这么文雅,都不知道干嘛的,我还以为是一座青楼呢!” “那牌匾下面不是写着嘛!” 众人这才看向招牌,那下面怎么还有一行小字,一个读书人给念了出来:“主营:火锅,烧菜,小面条,炒饭。”这字体也不讲究,就是印书用的正体字。 读书人摇摇头:“可惜了胡大人这一副好字。” 卢生经营的无虞楼,可和天顺楼不一样,不止赚富人的钱,亳州城的男女老少他都不放过。打出个横幅就能看出来:“大众消费,高端味道,做老百姓都吃得起的药膳。” 楼外面直接摆放了小吃车,可以摆地摊火锅,吃小面条和炒饭,当然也有驴肉驴肉火烧。街边摆上一些凳子,小凳子用来坐,高凳子用来放碗,也不管什么雅不雅观了。 条件虽然简陋,但每碗都是放了十三香的,相比一般的小摊,同样的价格,却能享受高端的味道,老百姓肯定很喜欢。 一楼大堂,普通餐桌,干净陈设。百姓请客吃饭,分量够,味道鲜,经济也实惠。 二楼设有包间,装修的富丽堂皇,甚至从后门就有专门的楼梯,供贵宾们通行。 当然,得单独收取包间费,抬高一点门槛,有钱人就喜欢门槛,不能与白丁为伍。平民百姓都能去的地方,又怎么能体现他们的身份呢? 卢生把菜单也给换了,比如: 杜仲炒腰花,就叫“妙手花思仙”,杜仲能拉丝,所以有个雅称也叫思仙。 山药炖排骨,就叫“玉笋藏祥龙” 枸杞银耳汤,就叫“雪湖映红霞” 冬瓜炖肉丸子,就叫“玲珑白玉团” …… 摆盘更精致,用点酱油和蜂蜜,在盘子上拉个花什么的,分量也尽量少。 明明炒出一锅杜仲腰花,楼下二十文钱给盛一大盘子。二楼的点菜,则找一个白瓷平口大盘子,挖出来一勺,杜仲铺平,上面摆上腰花,码放整齐,周围放上几朵萝卜雕花,甜面酱给拉个纹饰,这道“妙手花思仙”就可以卖两百文。 有钱人就喜欢这样的,样子好看就行,能不能吃饱不重要。 …… 开业以来,这上、中、下客人都能照顾到,加之有十三香味道加持,陈墩哥厨艺打底,无虞楼生意自然是爆好。 天顺楼生意被抢了很多,却也没有狗急跳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倒也风平浪静。 夜晚打烊,卢生满意的看着荷儿清点铜钱,他如今就连算账数钱都交给别人了?以前他可是乐此不疲,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果然金钱会让人丢失自己的初心,怎么着,现在连钱他都不愿意数了? 卢生总觉得这两天太过风平浪静了:“这几天可有人来捣乱?一定要注意卫生,每桌客人都要让人盯着,不要让人在菜里放些蟑螂、鼠头之类的东西。 陈墩哥拍着胸脯保证道:“嗯,开业这几天,我们每三桌都配了一个伙计的,就是防着天顺楼这一手呢,放心吧,没发现有人故意捣乱的。”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一点,万事小心。” “掌柜您放心吧。” “对了,最近可有什么特别的客人,存心挑刺,捣乱的那种,或者天天来的?”卢生总觉得太过平静了,有些诡异。 在天顺楼对门抢生意,竟然没有一点反应,不像是商会的作风啊。 陈墩哥想了想:“故意捣乱的倒是没有,常客倒是挺多,有一个老头,天天带着她孙女来店里吃饭,看着来头不小,总是跟着两个护卫!” 那人卢生也有印象,说的是河南话,想来是京城来的大户人家,那种人他倒是不担心。权贵人家不会为了一点点钱来讹人的,想来是确实喜欢无虞楼的味道,或者单纯的敬仰王守义这个人。 卢生黄粱梦就最敬仰两个人,是他们最忠实的粉丝,一个是王守义,另外一个是老干妈陶华碧。 思绪拉回来,卢生还是的再仔细一些,于是追问道:“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陈家墩又想了想:“还有一个虚胖的老头!每天都要来,陪他吃饭的人,倒是每天都换。每天都在楼里点一锅驴肉养生锅,每次都点好些肥肉和毛肚、肥肠,多油多盐,还点几壶酒。” “可曾挑过菜的毛病?” “倒也从来没说过什么不好,吃完还一直夸我们菜做得香,吃的特别美!那人每次都吃的热火朝天的,擦汗都得用三条汗巾。” 卢生也没有品出这其中有什么问题,生意好,有一些固定铁杆顾客,这应该是好事吧。 都是正常好酒楼该有的日常,卢生也没有把这当回事。 …… 可是三日之后,那位肥胖的铁杆顾客,在吃养生锅的时候,突发中风,眼看着就瘫倒在地,竟然死在了无虞楼…… 事发突然,卢生当时还在佰草集敷面膜呢。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 卢生先吩咐人把酒楼关门了,有经过一番抢救,还是没有把人救过来:“通知岳捕头吧,再去找找他的家属。对了,那些陪他吃饭的人呢?不是每次都有人陪他一起吃吗?” “这老头一昏倒,那些人早就跑不见了人影!” 过不多时,岳五环带着衙役也赶到了,同样仔细验看了老头,倒也没什么问题:“应该就是中风,人走得挺急的,跟你们店关系不大。家属呢?家属找到没有?” 陈墩哥还在后怕:“还没找到呢,这几日,都是一些年轻人陪着他吃饭的,没见到过他的家属啊!”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9章 家属大闹无虞楼 岳五环倒也是大开方便之门:“那行,把人先送到义庄去吧,也别在这儿耽搁你们做生意了。” “我陪你去吧,我还想再仔细验一下。”卢生给衙役每个人发了一个“香囊”,入手都挺沉的。 卢生从来不是迂腐之人,也不想装得清廉、高尚、伟光正。 有了“香囊”,衙役做事也就更用心了。 把胖老头放在门板上,用布盖好,趁着没人的时候,才把他从后门抬了出去……驾着一辆驴车,稻草盖上,才把人送到义庄。 让老仵作也看过了,从头到尾,从鼻腔到肛门,全身上下一寸寸的都看过,老仵作最后下了结论:“死因很干净,没有中毒,也没有暗伤,应该就是,补益太过,中风而死,看他这体型,这种死法挺正常的。” 卢生还是不放心,自己又把口鼻蒙上,仔细查验,头皮,腋下都一寸一寸的仔细看了,连一个针眼都没有发现。 老仵作在盆里洗了洗手:“你不用看了,这人就是中风而亡,不是有人要整你们酒楼,就是他运气不好,当然你酒楼运气也挺背的,要是出了门在死,怎么也怪不到你们头上!” “既然如此,这他的家人会找酒楼麻烦吗?” “这就看这家人是不是讲理的了。不过啊,你还是做好准备吧,这世道,讲理的人不多了。特别是家里老人死了,又死在你们店里,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岳五环也感叹两句:“前些天就有个案子,有家老人走在大街上也是倒地不起,人没了,您猜怎么着,他家儿子把那条街的街坊都告了!说没人扶老爷子,这才把老爷子整没了!” “后来这案子怎么判的?” 岳五环抠抠鼻子:“那能怎么判,胡大人直接把那个‘孝子’打了二十大板,也丢街上了,还是没有扶呗!” 老仵作还是提醒:“可惜啊,这人毕竟是在你们酒楼死的,估计啊,你肯定得被讹上了!” 卢生听了这些话,已经做好准备了,就等着人来讹钱吧。 但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这并不是普通的意外。这人痰湿体质,身体发福,明显的肝阳上亢,竟然天天还吃驴肉养生锅,锅中有当归、黄芪、党参这些都是些大补之物。点的涮菜也都是些肉食,内脏。这样糟践自己身体,想不死都难啊。 天天还换着人陪他吃饭,这其中似也有蹊跷。 这也给卢生敲响了警钟,这药膳不是能乱吃的,得根据不同的体质来调整,什么人可以补虚?什么人应该清火?什么人可以润肠?这些都是有很大学问的。 …… 卢生回到店里,已经天黑了,他还是把陈墩哥叫来,交代道:“以后,我们在店里请一些中医坐堂,帮助推荐一些适合不同食客的菜肴。同时还要让郎中在场内巡视,可以美其名曰‘免费诊脉’,一定要劝食客,不要食用不适合他们的菜肴。” 陈墩哥点点头:“卢生啊,难怪你能发财,做生意考虑得太周全了!” 卢生脸皮这么厚的人,都自惭形秽了,他要是能早点考虑周全,也不会出这档子事了。 …… 果然,到了第二日中午,老者的棺材就被抬到了“无虞楼”的门口,一帮孝子贤孙披麻戴孝,哭天喊地:“无虞楼,胡乱用药,杀人害命,天理不容!” 他们花样还挺多,烧纸钱的,摔盆的,哭天抢地的,还有找根绳子挂在无虞楼门梁上,也要上吊,要陪老爷子“走”的。 卢生在里屋先是感叹一句:“真是防不胜防啊!” 他气沉丹田,吐出一口浊气,这才走到门口,把门打开,看着门口一帮人,朝着他跪着,也不抬头看他一眼,只能开口说道:“你们怎么这么客气呢,不年不节,就不用朝我下跪了吧!” 那些人这才抬起头来,听到这话,更是火上浇油,跪着的人全都爬了起来,冲上来就要打人,陈墩哥好不容易带着伙计们把人挡住了。 卢生就是故意的,跪地上的这种人,他见得多了,生前不知道尽孝,人死了倒是跑来讹钱来了,故意把矛盾激化了,免得和他们多费口舌。 卢生指着自家招牌:“你们要是想讹人,可找错地方了,看见这牌匾没有,这字可是胡大人亲自题写的!” 他一副“二世祖”模样,有现成“虎皮”摆在这儿,不用白不用,他越是傲慢,这些人越是不敢拿他怎么样。 那些人虽然不自觉的退了两步,但也是早有准备的:“别拿胡大人压我们,胡大人清正廉洁,定然是被你这个黑心商贾给蒙蔽了!” “对,你们明明知道我伯父身体不好,还给他乱开中药,吃那些滋补药材,活活把他给补死了啊!” 卢生见虎皮也镇不住他们,对方还讲出些道理来,也有点心慌了:“你们这些人!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你家长辈自己身体不好,明明就是虚胖痰湿,天天还点些大鱼大肉,我们开店的还能拦着?你们这些小辈,生前不规劝他两句,人死了到知道来讹钱了,我呸!” 卢生一副痞子作态,本来应该挺管用的啊,怎么没有吓到这些人呢? 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也站了出来:“是极,掌柜自己也说了,你们明明看得出伯父身体虚胖,痰湿体质,还给他吃滋补药材!我伯父那样的身体,能不能给他用补药,掌柜的难道不懂吗?” 看来这孝子贤孙还有些见识,而且知识储备的很充分啊!处处能抓住卢生的漏洞,卢生一直强调是酒肉吃多了,他们一直强调是药材吃错了。 这些人有点脑子啊,他心里已经感觉不妙了。 见卢生落了下风,孝子贤孙们就更来劲了,跳起脚继续骂道:“对,你就是明知故犯,在菜里放那么多药材, 是药三分毒,我父亲明明就是被你们用药害死的!你这开酒楼的,是丝毫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啊!” “我们已经报官了,我们老爷可是真宗年间的进士,不是像你们这些低贱的商贾,不是你想欺负就能欺负的。你们无虞楼,是别想再开门了!” “对,胡乱用药,杀人害命,我看你们无虞楼,还是趁早关门吧。”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0章 卢家也来闹一闹 无虞楼下面正闹的起劲呢,从街角又来了一群送葬队伍,也是吹着唢呐,敲着鼓,排头几个人穿着孝服,批着麻,也是哭得撕心裂肺的,跟死了爹一样。 可不是吗?人家就是死了爹:“爹啊,你死的好惨啊,好好吃一顿饭,就让人给毒死了啊!” 卢生心里一凉,又有人给吃死了? 那一队人浩浩荡荡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卢生心想,怎么着?也是来找无虞楼的? 棺材抬到门口,果然停了下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是谁又死了?死得还挺巧啊,挺赶趟啊! 胖老头这边的亲属也愣住了?怎么着?这种事还有抢活的?哭的就更认真了! 这边“滴滴答滴滴答”吹喇叭,那边“呜哩哇呜哩哇”吹唢呐!一边比一边响,卢生也是长见识了,还第一次见到办丧事也打擂台的! 谁知道那棺材停下来后,却没有摆在卢生的无虞楼前面。方向一转,直接朝着白掌柜天顺楼就摆了下去。 这是来找对门麻烦的?卢生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送葬的队伍朝着天顺楼就开始哭!撒纸钱的撒纸钱,甩盆的甩盆,也有个女人,找了根绳子,挂在天顺楼招牌下面,也要到天顺楼去上吊的。 怎么着?这流程是有人专门设计过?怎么招数都是一样的!? 卢生仔细一看,那嚷嚷着要上吊的竟然是赵香炉,这是谁死了? 下面哭喊最大声那人,卢生也看清了,就是卢老太,她哭天抢地的:“天顺楼做菜害人啊!我们好好来吃一顿端午宴,吃完回家,一家老小就上吐下泄啊!我老头更是拉了几天肚子,活活给拉死了啊!” 卢全福死了?吃端午宴那两道菜中毒了?那倒是挺倒霉的。 虽然他们是有些血缘关系,论起来,他的确是卢生血缘上的爷爷,但卢生此刻心里却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胖老头死了,他还觉得挺遗憾,但卢全福死了,他竟然有点舒心,这大概也叫丧事喜办吧。 所谓“亲情”靠的“情”,而不是“亲”。那些仰仗着血缘关系,却反过来伤害你的人,一定不要跟他讲什么亲情,因为他们不配。 这么一闹,胖老头的家属也来劲了!这是抄袭啊,什么都搞成一样的!他们哭喊声就更大声了,纸钱也烧都更旺,锣鼓敲得更响,唢呐这么一响,更是气场全开! 胖老头这边,最开始闹着要上吊那位妇人,更是敬业,直接拉着绳子,就吊了脖子,舌头都给勒出来了。还好!旁边的侄子们眼疾手快,把人给救了下来了。 “三娘,你这是干嘛呀,不值当,不值当啊!” 那三娘被救下来,眼神直勾勾看着赵香炉,一脸傲慢,那眼神一看就懂:“有种你也来啊!” 赵香炉泼辣惯了,先给丈夫递了个眼色,卢有钱会意,给她比了个大拇哥。 赵香炉就一不做二不休,在天顺楼招牌下面也直接吊了上去…… 双眼鼓出……脚不停的蹬……舌头也外翻了…… 卢紫烟跟卢有钱低语两句:“我娘,刚刚给你使那个眼色是什么意思?” 卢有钱一脸得意:“她的意思是,不用管她,她能行,多吊会儿,吓不死他们!” 卢紫烟心生佩服:“爹娘果然是二十多年的夫妻,真是心有灵犀啊,这么一个小眼神,爹竟然能看出这么多层意思,真是羡慕你们!” 卢有钱也很得意,但是他不敢笑,因为他得“孝”啊,他爹刚走,他是不能笑出声音来的。 只见赵香炉此刻嘴唇发紫,脸也憋得通红了,最开始的时候,她的脚还会死命的乱蹬,怎么现在也没有力气了? 卢紫烟跟他爹比了个大拇指:“爹,我娘这演的挺像啊!” “上吊这种事,谁能和你娘比?我们刚成亲的时候,她一天演八回!后来我才知道,这上吊啊,也是有诀窍的,得把两只手插在脖子下面,用手拉住绳子,这样啊就不容易憋着了!你娘这一招,好使着呢!” 卢紫烟这才放下心来,再看看赵香炉,她脸色已经紫的发黑,再看双手,也没有插进绳子里面啊。 她好奇问道:“爹,我娘上吊这个技艺是不是改良过啊,现在不用插手进去了吗?” 卢有钱这才仔细一看,被吓了一跳:“不好,快救人!你娘这功夫好久不练,估计生疏了!” 众人这才手忙脚乱,把赵香炉给救了下来,此时她已经奄奄一息,眼睛却直勾勾瞪着卢有钱,把手抬起来,伸出食指,指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卢紫烟好奇问道:“娘这又是啥意思?” “大概就是说,回头找我算账吧!”这眼神倒是没什么误会,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明白。 …… 眼看着楼下越闹越大,白掌柜也不能继续躲乌龟了。他本来打算看卢生的笑话的,怎么看着看着,自己也成了笑话了。 他走楼来,打开门,老卢家就闹得更大声了,指挥着帮手们也更使劲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白掌柜确实经验丰富:“大家先听一听,你们找个说话顶用的,我们进门谈一谈!” 众人就看向队伍后方,那里有一个青年,羽扇纶巾,一副读书人打扮,生得倒也算一副好皮囊,此人正是卢轩文。 他走上前,站得笔直:“爷爷吃了天顺楼的酒菜中毒而亡,天顺楼需要给我们卢家一个说法!” 白掌柜这种事情见多了,不就是要钱嘛,还要什么说法,有钱就有说法,他朝后方指了指:“你先让他们停下来,你跟我进来,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卢轩文就示意队伍停下来,场面一下就安静了,就连对门胖老头家都暂时休兵了。场面就这样尴尬的安静下来,大家也累了都需要歇一会。也都想看看,这样闹,到底能取得怎样的战果…… …… 果然,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卢轩文拿着银子走了出来,那重量可不轻,估计得有几十两银子。 他张狂的朝对面的打了招呼,扬了扬手中的钱袋子。那意思也很明显:我这边可是办好了,你们这技术不行啊,得加油啊!” 对门一看,也是大受鼓舞,你看看人家,这么闹一小会,就有大把的银子,我们也得加油了! 哭喊声就更大了,还有更过分的,主事的还跑到卢轩文跟前:“公子,你们剩下那些纸钱,能不能都卖给我们,我们快烧完了!” 卢轩文留着纸钱也没什么用了:“可以啊,剩下的就算你们一百文吧,都拿去!对了,那唢呐乐队,我们也是请了一天的, 也转租给你们吧,就收五百文就可以了!” 主事人点头微笑:“那敢情好,谢谢公子了,改天一起吃饭,我们得跟您请教一下经验心得,得跟您多学习学习!” 卢轩文拱拱手:“言重了,言重了,请教谈不上,大家一起交流学习嘛。”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1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老卢家带的这些帮手,也是十分敬业,赶紧收拾家当,抬棺材的抬棺材,灭火的灭火,还不忘记把“上吊绳”也收了下来。 几十息的时间,就收拾的干干净净,烧纸火灭了,灰都给扫了,把地上撒的纸钱都给捡得干干净净,就像他们从来没来过一样…… 卢生都十分佩服,心底夸了一句:“这就是专业!” 等这边刚离开,张诚一就像卡准了时间,领着一群衙役也赶了过来,这才叫你方唱罢我登场,好戏接着演…… 话说,张诚一坐在高头大马上,一副傲然姿态,却还是朝卢生拱了拱手:“卢掌柜得罪了!我们接到百姓举报,他们父亲死在天顺楼了,我们得来看看!” “这事不该张大人管吧?”卢生很纳闷,怎么哪都有他! “我们衙门离此地最近,这虽然不是我的职责,同为一方父母官,也不能坐视不管吧?” “不是,刚才对门闹得那么热闹,你怎么不管,人都走了你知道来了?娃都八岁了你知道来奶了,大鼻涕到嘴你知道甩了!你时间掐得挺准啊!” 卢生已经看出来了,这些人都是一伙的,并且准备还挺充分。 张诚一听得一阵反胃,说话也没那么客气了:“你别管我什么时候来的,你就说说这人在哪里死的! ” “何必呢明知故问!”卢生自从拉了胡知州的虎皮,说话是越来越冲了,一点不想收敛。 “那好,既然卢掌柜承认了,这人死在你们无虞楼,今天这楼就先查封了,调查清楚后,还你清白,这酒楼再开也不迟。”张诚一说这话, 不笑也藏刀,等他调查清楚,都不知道猴年马月去了。 张诚一说完,就要让人去店里赶人,等把人赶走了,就要贴封条。 卢生挡在店门口:“张大人!他们天顺楼用错药吃死了人,就可以继续开业, 而这位老人家,死因清楚明了,就是身体痰湿肝阳上亢,在无虞楼吃饭的时候,刚好中风死了,我们就得关门等候调查?这道理,我是看不懂了!” 张诚一,看了看对门,那里早就空荡荡的了:“人家苦主,都已经撤了,你们家苦主,可都还跪着在眼前,本官岂能坐视不管!” 卢生气不过,想要动手,手已经摸在怀里针盒中,却被姐姐给按住了:“不过是损失一些食材而已,这几日营业的利润我们也不要了,不要冲动,回头我再去找罗学政和胡大人,把误会解开就可以,这么的点事情, 还不值当和衙役闹起来。” 卢生只能忍下这一口气,如果对方,用些阴招,他直接戳穿就可以了。就像上次驴肉汤里投毒一样,查出来原委,就能还自己一个清白,还能直接把下毒之人绳之以法。 但天顺楼搞的阳谋就很讨厌了!老头死得清清楚楚,就是肝阳上亢,然后还疯狂进补,直接给吃死的,这还怎么查? 细算起来,无虞楼还有失察之责。总之人死了,也是大事,闭门歇业两天,也算是对死者的敬重吧。 卢生也就松口了:“那行,你们要封就封吧,不过这楼里要是少了东西,或者你们在食材里做了手脚,我们回头定然找你们算账的!” 张诚一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兴奋了,于会长果然料事如神。可让他逮到机会了,他这就到酒楼里去清点库存。 他大笑两声:“哦,既然卢掌柜这么说了, 那倒是要提前清点一下!免得到时候闹出误会来,来人啊,去库房,把无虞楼的药材,香料,酒水,都盘点一下,登记造册!“ 卢生拍了自己脸一下,没事他提这些干嘛?说白了,再正规的酒楼,只要你细查,就肯定能找出毛病来。 …… 果然,衙役跑进库房,过不多时就有人出来禀报道:“大人,我们在无虞楼里,找到十多斤盐。” 卢生笑了笑,他还以为多大一点事,一些盐而已,大惊小怪,酒楼还能没有盐? 张诚一则笑了笑:“卢生啊,这官府明令“盐铁官营”,这民间藏盐十斤以上,可就要打板子了!” 卢生一听有点慌?这么少吗?十斤盐都不行?却还是的狡辩两句:“您说的是百姓家中吧,但我这是酒楼啊,有个十多斤盐,不是很正常吗?” 张诚一看看卢生,玩味地笑了笑:“卢生啊,想必你知道我是什么官吧?” “盐铁‘太监’嘛,知道的,专门管亳州城盐铁贡品的。” “那叫‘盐铁监当官’!”张诚一都被气笑了,一不留神就变“太监”了。 卢生一脸不屑:“就算你不是太监,那里’下面‘想干嘛?你是想给我安一个私自贩盐的罪名?”他还学会一语双关了。 卢生已经想好了,张诚一要是想把他关大牢里,他可就不客气了。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监牢那种地方,卢生绝对不可能去。 张诚一看到卢生眼中杀意,也知道,不可能来硬的了,只能诓骗道:“卢掌柜,还是陪我们到衙门调查清楚才好,至于你这店里,总归是死了人,肯定要查封了,等调查清楚再开门吧。” 卢生站如松:“人我是不会跟你走的,至于这店铺,你们要封就封吧,那些食盐,你要是想要,也送你了。” “这些食盐自然是要没收的,这店当然也得封!至于卢掌柜,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到衙门把事情说清楚才好!你也在衙门歇一歇,天天赚钱也挺累的!” 卢生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百姓的力量他倒是可以用一用! 于是开始妖言惑众:“我做酒楼可不是为了赚钱,不过是造福亳州百姓而已,就只是想给大家提供一个“大众消费,高端味道”的地方,就是想着能造福老百姓啊,为百姓服务啊!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被奸人暗害!苍天不公啊!” 卢生拔高了音量,让楼上楼下的百姓都能听清楚。 这话太有高度了,卢生自己都信了!他就是不图赚钱,只是想一心一意为百姓服务的,不求利己专门利人! 谁知道,百姓们听了一点反应没有,还有围观的百姓呸了一口,转身走了!百姓们又不是傻子,这些高调,他们早就听当官的说腻了,依然有人乐此不疲,把他们当傻子。 衙役就更听不下去了!他们这些官差都不敢说“造福百姓!”他一个黑心商贾,还给自己立一个这么高的牌坊。恨的牙痒痒,直接冲上来,就要把卢生给拿下。 得,又玩砸了。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2章 下楼救场崔公公 好在卢生还有个姐姐,亲人就是你捅娄子时候,还是愿意无条件支持你的了。卢香挡在面前,瘦弱身躯抵挡着衙役:“你们不能抓他!” 张成一仔细着眼前女子,此时的卢香,已经褪去了在乡村的黑皴皮肤,五官精致,身材婀娜。 “你就是卢香?”张诚一露出色眯眯的眼神,一脸玩味的看着卢香:“那里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不能抓他呀?就因为他是你弟弟?” 卢香刚才也只是救弟心切,丝毫没有任何理由,她只是单纯的想挡在弟弟身前而已。 她还是憋出一个理由:“这事情不归你的衙门管,如果说这老人家是吃我们无虞楼的菜给吃死的,我们自己去州府衙门,找胡大人把话说清楚。” 张诚一轻蔑的笑了笑:“之前吃死人,我的确是过来帮帮看看,替百姓做主。但是如今,又查出酒楼涉嫌私贩官盐,这事我就不能不管了。” 卢香梗着头:“那盐是我让人买的,要抓抓我,跟我弟弟没关系。” 卢生赶紧把她嘴捂住,对荷儿喊道:“还不快把她拉开!胡言乱语!” 卢生没了办法,在这样闹下去,姐姐说不定还得被抓走,便对张诚一喊道:“行,行,我跟你走。” 卢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替自己背锅,当初余得胜替自己受辱,让他歉疚万分,怎么可能再让姐姐也替自己顶锅! 本来卢生自恃飞针术,还想拼个鱼死网破。这下好了,被亲人的“情网”,束缚得死死的! 这人啊,活多少辈子,都有个软肋,都有自己在乎的人…… 张诚一 得意一笑:“那行,大伙儿都听见了,卢生已经认罪了,去把他抓起来!” 这下盐铁衙门的人,可就没什么顾忌了,冲上来就把卢生给绑了,捆得结结实实的。 正好端午节刚过,他们刚练就了一身捆粽子的好本领,这下全用上了。 把卢生勒得都喘不过气来了:“你们轻点,我又不是粽子,绑这么紧干嘛!” 卢生被衙役,捆的结结实实的,腿脚都不便了,只能跳着往前走。 张诚一又继续命令道:“来人啊,去把楼里的食客都赶出来,把这店也给我封了!” …… “慢着!”一个尖锐而婉转的声音,从楼里响起来:“你们把楼封了,把掌柜带走了,我们上哪吃饭去!” 张诚一不以为意:“我管你上哪吃?你就是去茅厕里吃狗屎,我都不拦着!” 等男子从楼里走出来,张诚一才看清楚来人,生的面熟,好像在哪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面白无须的男子,气定神闲:“哦,那我回到京城,倒是要到张府坐一坐,问问元弼兄,他家茅厕到底有什么好东西!能让张公子这么念念不忘!” 这“元弼”,就是他父亲张耆的表字。 “这人认识自己父亲?” 他又仔细打量了眼前人,大脑飞快运转,在记忆里找寻此人相貌,脑袋都冒烟了。 此人,声音尖锐,面白无须,可能是个太监?张诚一也是经常去宫里行走的,宫里有个宴席什么的,他也是去参加过的。 记忆慢慢找到了方向,先帝在位的时候,他跟着父亲入宫,一个太监曾经教过他礼仪。他总算记起来了,脱口喊出:“魏公公!?” 崔忠一脸铁青:“咱家姓崔,我们这些人虽然不能传接香火,倒也是有祖宗的,用不着张大人帮我们改姓!” 张诚一假装掌了嘴:“你看看,我给记错,你见谅啊,魏公公!”他倒是挺执着,还是接着叫魏公公。 公公都给逼急了:“崔,崔,崔!” 张诚一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又喊错了?这崔公公可不是什么小黄门,几年前就已经是“内班都知”了,算是一个太监头目。 当时他便是真宗皇帝的身边人,这些年不知道又爬上了多高的位置,这人最好不要得罪。 “是是是,崔公公,你看我这张嘴,一点也不听话!“他赶忙又掌嘴,岔开话题:“您老怎么也到亳州城来了?” 张诚一赶紧下马,搀扶着崔公公,那谄媚劲儿,不知道的,以为他姓张的才是公公呢。 “就兴你能来?我们这些做太监的,就不能出宫走走?” “那哪能啊, 这大宋朝,崔公公想去哪就去哪啊!” “我也不跟你贫嘴了, 我刚才也都听见了,这无虞楼啊,你们还不能封,至少我在亳州这段时间,这楼每天都得开着!” “这是为何啊?” 崔公公斜眼瞪着张诚一:“咱家喜欢吃里面的菜,这理由够吗?” 张诚一心里腹诽:“你个死太监!”面上却只能笑着,说道“那行,全凭崔公公做主就可以!” “那就把人都撤了吧!门口那些穿孝服的也都带走!” 张诚一还想辩驳两句:“那些人可和下官没有关系,他们父亲死在这楼里,闹着要无虞楼赔钱啊……” “既然他的爹死在楼里,耽搁了卢掌柜做生意,就赔卢掌柜一些银子吧,想来卢掌柜也不会和死人计较。赶紧让人都散了,楼上可还有人吃饭了!”崔忠指了指楼上。 短短一句话,孝子贤孙们都惊呆了,他们明明是来索赔的,这下倒好,反倒是要赔无虞楼银子了? 他们赶紧给张大人使眼色,张诚一哪里管得了他们,这崔公公说刚才可说了,这楼上还有人? 张诚一被吓了一身冷汗,这能让崔忠亲自下来办事的,那能是普通人吗? 难道是宫里的?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3章 卢香把脉推荐菜 张诚一朝送葬队伍挥挥手:“都别闹了,先回去,把人安葬了,回头再说……” 这草台班子,得赶紧撤了。 “大人,你得给我们做主啊!我家伯父死的好惨……”那主事的还想继续闹。 张诚一直接踹他一脚:“滚一边去,没听见刚才崔公公说什么吗?要是再闹,就不是无虞楼配赔你们的钱了,是你们赔无虞楼的钱!” 那主事人滚了一圈,又回来了,一脸小心谨慎,问道:“张大人,这崔公公是谁?” 张诚一瞪了他一眼,转身说道:“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不该问的别问!” …… 张诚一走到无虞楼下:“崔公公,我让他们先撤了。” “行吧,你也带着衙役赶紧走吧!”崔公公不耐烦的挥挥手。 张诚一小心谨慎地又问道:“崔公公,这楼上那位是谁?” 崔公公瞪了他一眼,转身说道:“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不该问的别问!”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这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 张诚一,自讨了个没趣,只能带着衙役先走了。 衙役这么一走,门口哭丧的也不敢哭了,一脸无助的站起身来。 又赶紧收拾家当,抬棺材的抬棺材,灭火的灭火,也没有忘记把“上吊绳”收了下来。 一盏茶时间不过,就收拾的干干净净,烧纸火也灭了,灰也都扫了,把地上撒的纸钱也都给捡得干干净净,就像他们从来没来过一样…… 卢生觉得这场景挺眼熟啊,就像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心底又夸了一句:“这就是专业!” (番茄什么时候能上线个表情包功能,我很需要啊,评论区给配个图啊) …… 等人都走光了,卢生才走上二楼,轻轻敲了一下包间门,很有偷感的问了一句:“在吗?” 房门被打开,还是那个崔公公,他盈盈一笑:“卢掌柜,进来吧,知道你会来的,恭候多时了。” 卢生双手摩挲着裤子,装得很紧张的样子:“今天谢谢崔公公帮忙了,饭菜可还满意?” 卢生抬头看向餐桌,却见得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坐在主位上,身形瘦弱,面色发白,却还带着笑容:“本来是挺满意的,就是环境太聒噪了,老板也窝囊,有些倒胃口。” 卢生挤出一点笑容,他是听出来了,这主子可不好伺候:“菜品满意就好!别的地方,我们会慢慢改进的。” 小姑娘把手一挥,说话十分真诚:“不用改的,就算你这店马上倒闭了,欠很多的钱,我也请你去给我当橱子,保证你可以把账还上,不会让你饿死街头、无人收尸的。” 卢生直勾勾的看着小女孩,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在故意揶揄自己,却又不像啊,她眼神清澈,散发着清澈的愚蠢,说得好像都是发自肺腑的“祝福”!卢生也不知道怎么回话了,就尴尬的站着呗,公公没让自己走,他也好就溜了。 崔公公打破了尴尬,问道:“对了,你既然常在医药行里行走,可认识道士马志? 怎么又来一个找马志,卢生跟那道士也不熟,自然没必要替他遮掩:“见过的,不过此人行迹飘忽,上次见到还是在凤溪村,他给安自良大夫超度,后来就走了。” “你是说安自良,他也在亳州?还死在什么村里了!?”催公公又是一脸惊讶。 “是啊!我亲手埋的。”卢生这话说的,怎么不像好人呢,好像是他亲手杀的一样。 崔公公自然认识安自良的,故人离别,自是心中又生出很多感慨:“这凤溪村是在何处,我改日去祭拜一下。” “你往亳州东门出去,沿路打听一下,走几十里也就到了。” 崔公公掏出一锭大银子:“那行吧,这是我们小主子,她最近都在你们酒楼吃饭,好酒好菜尽管上,剩下的就给你当赏钱了。” 卢生把银子赶紧揣起来:“那没问题,回头我让姐姐再给她把个脉,推荐她一些适合她的药膳。” 小姑娘觉得卢生还挺贴心的:“那快去把你姐姐请来吧,看看我需要什么药膳啊,对了,我不着急的,让她路上慢点,别被马车撞死了。” 卢生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最缺的药膳就是哑药,要是不会说话了,肯定挺招人喜欢。 …… 等小姑娘把这顿饭吃完,卢香也到了。 她给小姑娘诊了脉,一直摇头。崔公公都习惯了,所有太医看了大姊的病,都是摇头的。 小姑娘睁着大眼睛,故作轻松的问道:“姐姐摇头是什么意思,是说快死了,治不好了对吧?” 小姑娘说话倒是一以贯之,连自己都不放过,都是死命的咒啊。 卢香笑了笑:“我是说我看不明白。” “也是,太医院的所有郎中都看过了,没有人能看明白的,姐姐你虽然没有多少医术,经验也不足,但长得老实,看来说的应该是实话。” 卢香嘴角抽了抽,这夸人“长得老实”是怎么个意思,她低声问卢生:“她说话一直这样吗?” 卢生低声耳语:“跟你说话已经比较客气了,好歹没你咒你死无全尸啥的,刚才说话更难听!” 卢香就明白了:“虽然我看不懂姑娘病情,但您平时之前应该吃不了什么东西吧?” 崔公公接话道:“是啊,我们家大姊,来亳州之前,已经几个月没怎么吃东西了,不过你们无虞楼的东西,倒是把她胃口都打开了。” 卢香点点头:“我让后厨多做健脾开胃的菜肴,山药粥、陈皮瘦肉汤、黄芪炖鸡,这些你都可以多吃一些,不管什么病,把身体养壮实一些,总是好的”。 卢生也给出了个人生建议:“对对,先补补身子,补补脑子,对了,我们店做的皂角刺猪心汤(评论有图),可以补补心的,想来对姑娘比较有用。” “你是说吃猪心汤对我的病情有用?”小女孩还挺高兴! 卢生摆摆手:“是对你的脑子比较有用,这个菜是是用皂角刺把心扎很多眼子,应该很适合你。你该长点心了。” 崔公公听懂了,这是在内涵她们小主子呢,也不生气,他还满意地点点头,这方子倒是最靠谱的,这小主子也该补补心了, 小姑娘却很单纯,没听出什么来:“那就谢谢你们了,你这穷乡僻壤,破烂寒酸的酒楼,竟然有这么多好吃的,真是不容易。” 第214章 邀约对赌无虞楼 无虞楼对门,白掌柜站在三楼,看着张诚一把队伍也撤了,来龙去脉他都看的清清楚楚,他把手中柴窑茶杯给砸了:“这卢生哪来那么好的运气,张诚一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见到个太监就这么怂,还指望他做什么事情,本来还准备了后招,现在全都用不上了!” 于夫人坐在太师椅上,她也是来亲自督战的,此时也只能叹了一口气:“这小子,倒是总能遇到贵人相助。“ 白掌柜也是豁出去了:“夫人,咱们就别跟卢生玩什么弯弯绕,我就跟卢生对赌,就比拼厨艺,明刀明枪的来,谁输了谁滚蛋!” 你还别说,这厨艺比拼这种情节,虽然有点土了,他老白之前用过很多次,每次场子这么一摆,观众还是爱看的。 于夫人喝了一口茶:“那行吧,你愿意拿半辈子的名誉做赌注,我自然也不拦着。” 于夫人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是再少了白掌柜,商会当初“兰朱白黄”四位长老,回头可就只剩下那个老黄毛了。 …… 老白今天本来就火大,先是让卢轩文这个狗日的,坑了他一百两银子。 收拾卢生的计划也落空了,他也就不要什么体面了。 他冲下三楼,直接站在无虞楼门外大喊道:“卢生,咱们天天这样较劲,也烦了,我也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的人了,跟你耗不起!有种我们就来赌一赌,输的人就离开亳州城!你敢不敢?” 卢生听到声音,这马屁也拍不成了,赶紧又得出门来,见到白掌柜,就好奇问道:“白掌柜,这么大火气干嘛,你想怎么个赌法?” “咱们都是开酒楼的,自然是比拼厨艺!”白掌柜这些年虽然没有亲自做菜了,但一身厨艺还是没有忘记的。 卢生叹了一口气,看吧,这么俗套的情节还是来了,但愿能想出一些新奇的比法,这样才有意思。要是比刀工,炖菜,然后在食材里面做手脚,卢生想到这些招数都是不胜其烦,但愿白掌柜能搞出点花样来。 卢生也爽快:“那行吧,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咱们就比厨艺,输的人永远不在亳州城出现。” 见卢生竟然答应了,老白也是来了斗志:“那行,三日之后,就在这条街口,我们摆上擂台,各家做三道菜!请亳州城名流品尝,我们两家酒楼一较高下,输的就滚,一山决不能容二虎!” 白掌柜人都这么老了,还这么冲动,也是难得。卢生见他气血上涌的样子,得多替他考虑周全,便问道:“不过,这裁判,白掌柜想怎么选?” 白掌柜愣神:“啥是裁判?” 卢生这才反应过来,这时候,裁判可不是什么常规职业,白掌柜不知道倒也正常,于是就解释道:“就是咱们谁做的菜好吃,谁输谁赢,总的有人说了算吧!” “哦,你说这个裁判啊,那随便你吧,这人选我回头邀请一些名流,你我都认可了,才会作数的!”这些事他也倒是光明磊落。 “那行,你只要不把张诚一,或者黄三爷,林大商会的人叫来,我都不难为你!” …… 门口,一个小女孩从楼上走下来,虽然瘦弱,却气定神闲:“我也要当裁判。”白掌柜不屑的看看小女孩:“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你懂什么!” 卢生赶紧给老白使了个眼色:“白掌柜,慎言啊!” 他还想跟老白堂堂正正比一场呢,回头比赛还没办,就因为他多了两句嘴,让人给关大牢了,这比赛就黄了! 还好,小女孩也没生气:“我可以给你们加彩头啊,谁要是赢了,我出五百两银子,谁赢了就归谁,你们这些穷人,平日想赚五百两,可是得挤破脑袋的。” 崔公公也走了出来,尖声尖气的说道:“我们大姊想要当你们裁判,那是你们的造化!” 白掌柜虽然不认识小女孩,但这个崔公公他刚才可都看见了,张诚一的点头哈腰的人,哪能是普通人? 这个小屁孩,虽然不清楚身份,但也不敢得罪啊,既然人家要当裁判,还出了彩头,他也只能同意了。 …… 这三日,双方各自紧锣密鼓的筹备,采买新鲜顶级的食材,练习各种刀工,把拿手菜肴都过了一遍。 天顺楼直接把灶台都修到街上来了,也没人管管。 裁判名单自然也确定下来。 胡知州是请不动的,他一方父母官,端午节吃吃喝喝也就算了,这厨艺比拼,他还要来吃白食,就有些不像话了。 罗学政虽然和卢生是熟人,但毕竟是读书人,自恃身份,也不会偏袒,双方也就同意他占其中一席。 为了弥补罗学政对卢生的偏袒,卢生也同意让于会长当裁判,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要偏袒,那也得拿出让人信服的借口。 司理参军王大人,也可以来凑个数,这人是个墙头草,但墙头草也有好处啊,他没有预设的立场,帮谁不一定!说不定人家就真的公正公平,哪边味道好就帮哪边呢。 最后,就是那个神秘的一个小女孩了,问她名字也不说,就说叫“大姊”就可以了。 张诚一倒是也想来当裁判,卢生又不是傻子,自然不能答应。 于是裁判就确定了四个人,这四个裁判,二比二平怎么办?那就平局呗,大家就各自开酒楼呀。如果不想拼得你死我活,也算有个台阶下。 …… 这三天里,这些裁判可也没有闲着,提前碰几次个头,商量出三轮的题目,都颇有巧思。 当然了,都是罗学政一直在出馊主意,他高屋建瓴,博采众长,愣是搞了三天才把题目确定下来。这么说吧,要是没有罗学政,半个时辰就能全部搞定的。 第215章 羊肉羹对鸡肉汤 三日之后,厨艺比拼正式开始,四位裁判坐在高台上,两侧各是一组厨灶,案板,火炉,水缸,各种锅、铲、勺、刀码放的整整齐齐。 高台两侧,红旗招展,锣鼓喧天。 州府的衙役也得过来维持秩序。岳五环带着人把街口封起来,马车、摊贩只能绕道走,整个正阳大街都成了一个赛场。 罗学政站起身来,看看台下,还真是人山人海,不仅街道已经站满了人,街两侧的楼上也都挤满了人。 罗仲匀竟然有些紧张。 女儿罗茶言跟他挥挥手:“爹爹,好样的!” 叶夏王三兄弟,带着卢生各处的伙计,也是激情满满,也不管罗学政是不是比赛选手,见到有人站起来,就直接给他喊口号:“罗学政,罗学政,英明神武行得正!” 书院学子见到自己师长,也不甘示弱,高声喊道:“罗学政,罗学政,学富五车有学问!” 前面的怡红院二楼上,姑娘们也挥舞的手绢:“罗学政,罗学政,上了床都不犯困!” …… 罗仲匀赶紧压压手:“大家安静一下,今天这场比试,我可不是主角,大家就不用为我摇旗呐喊了!我只是来宣读比赛题目的。” 观众吵闹了半天,终于是安静下来,罗学政才继续宣布:“这第一轮比试,叫做‘失传的佳肴’,大家看到我手上这本书没有?” 叶备很给面子,带头答道:“看到了!” “我们又不瞎!”当然,也有不给面子的,反正人多,也不知道谁喊的。 罗仲匀继续讲解:“这本书是叫《食疗本草》,是孟诜写的,他是孙思邈的徒弟……这本书是存世最早的食疗菜谱……里面讲了很多食物的药效,像怎么治病、怎么养生,还有饮食禁忌,原书已经失传了,现在只有残卷和辑佚本……”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这话真多,也算是夫子们的秉性。 台下的人都听不进去了,小声嘀咕:“快点比吧,我们是来看做菜的,不是来上学的!” “你要做菜就做菜,扯这些干嘛呀,这书是能吃呀,还是能烧啊!” 这声音有点大,罗学政耳聪目明的…… 他也只能尴尬总结道:“总之,我把这本书抄了两份,双方分别拿去翻阅,选一道失传的药膳,复刻出来即可!” 场下百姓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题出得挺有文化啊!” “也是,这高端的厨子啊,就得附庸风雅才行!” “终于说完了,太啰嗦了!” “他刚才说的啥,听不懂啊!” …… 卢生拿过那本《食疗本草》仔细翻阅,他还是认识繁体字的,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道菜“乌雌鸡汤”用乌骨鸡煮的汤,看着挺简单的,能治疗虚损。 书上写得十分简单:上煮令熟,细擘,以致汁、姜、椒、葱、酱调和作羹。空腹食之。 这还用复刻?卢生店里本来就有卖的啊。乌鸡作为无虞楼的常规食材,自然是准备好的。 乌骨鸡是一种唐宋很常见的家禽,杜甫为了治自己风湿病,家里便圈养着乌骨鸡。养个鸡,人家也整一首诗:“愈风传乌鸡,秋卵方漫吃。” 你看看人家这创作态度,难怪能成为大诗人,吾辈楷模啊! 让叶备直接去楼里取了一只母鸡,都是现成杀好的,直接投上台来。这就叫“投鸡取巧”。 …… 无虞楼养的白凤乌鸡,那可不是一般的鸡,都是用当归、黄芪、党参打粉放入鸡食中,每日喂药长大的,这鸡肉本身就已经一股药香了。 卢生驾轻就熟,拿到鸡之后,还用香叶揉汁,加入‘十三香’,使劲揉搓,给鸡做了一个“马杀鸡”。 在鸡肚子里放上姜、椒、葱、大火烧开,文火慢炖。 台下有一位吴越来的客商,看了直摇头:“这么好的鸡,不放盐炖汤就很好吃了!这放这么多调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一个蜀中客商就不理解了:“这鸡肉很好,那放了盐,不是应该更好吃吗?” 吴越客商反驳道:“瞧你这话说的,你一个美女很美,不穿衣服就很美,你把衣服给他穿上了,这就叫暴殄天物!” 看来和客商还是个勾栏的常客…… 蜀中客商呸了他一口:“你懂个球,轻纱薄幔,若隐若现才是极品!” 青楼的姑娘都听不下去了:“诶诶,你们这些登徒子,这做饭呢,你们能不能克制一点。” …… 这炖煮鸡汤,看似简单,却十分讲究细节:下锅之前得把鸡血洗干净,然后再焯水,炖煮的过程中也不能偷懒,随时需要撇去浮沫…… 当然,这些枯燥的活,卢生都是交给陈墩哥去做的,他闲来无事,把那本《食疗本草》翻来看看,他不是偷懒,就是单纯的热爱学习。 陈墩哥满头大汗:“掌柜的,您就别看了,你看看我!你不看我,你怎么知道鸡好了没有?” 卢生头也不抬:“你肥头大耳有什么好看的?” 陈墩哥指着锅里:“我是说你看看我这的浮沫,打成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卢生拿起个萝卜啃了一口,继续看书:“只要还有浮沫,你就接着打,直到一点浮沫都没有了再说……” …… 对门天顺楼,也在故纸书里,选了一道羹汤:“陈皮萝卜羊肉羹”。 毕竟这是药膳比拼,煎、炸、烤都是末流,只有炖煮才是药膳的王道,流程慢了一些,也没有煎炸那么热火朝天,所以场面并不好看。 《食疗本草》中记载“陈皮萝卜羊肉羹”是这样做的:羊肉细切;萝卜切片;草果一钱,陈皮一钱去白,良姜一钱,荜茇一钱,胡椒一钱,葱白三茎。诸药水熬成汁,入盐、酱,熬汤……” 白掌柜其实已经许久没有亲自做菜了,技艺有点生疏。但是好在,这切菜的,烧火的,都有厨子帮忙。他也就研究下菜谱,把各种调料给挑选出来,定好量,观察火候,放调料,倒是指挥若定…… 那时候的厨子都很节约,从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每种食材都来之不易,都是十分珍惜。 自然不会像卢生那么考究,不会焯水,也不撇去浮沫,更不可能把表面油脂给撇去。那些可都是汤里的好东西啊,怎么可能撇去不用? 这羊肉羹做出来,自然会油腻且膻腥。当然,你可以说他腥,你也可以说保留了食物本身的味道。 第216章 卢生大意挑黄连 半个时辰后,两碗羹汤分别端到了四位裁判面前, 一碗清澈透亮,你也可以说清汤寡水。 一碗浓香奶润,你也可以说油腻粘稠。 四人先是尝了尝天顺楼的羊肉羹汤,实事求是,味道还是不错的。 “白掌柜子手艺倒是不减当年呀!”于夫人喝了一口,擦了擦嘴,自然是要夸两句。 司理参军王大人,胃口就好多了,喝了大半碗,抬手就想要一碗白饭,想想自己可是裁判,回头还要吃好些东西呢,这胃可得节约点用:“味道是挺好,挺对老夫胃口!“ 这王大人小时候家里不富裕,这种油肉汤,他自然是喜欢的。 罗学政吃了两口,也点点头,礼貌的夸两句:“不错,不错!” 小丫头毕竟出身不凡,平时病恹恹的样子,但往台上这么一坐,却仿佛换了个人,腰背打直,举止得体,礼仪规范,一看就家教严谨。 她也得含蓄一点,轻轻浅尝了一口,虽然不喜欢,好歹得赞扬两句吧:“还行吧,要是汴河上的码头工人吃了这羹汤,再就上两个炊饼,可以顶一天的饿的。” 她已经很收敛了!就是这话吧……还是能听出一股阴阳味。 …… 卢生也把乌雌鸡汤端上来。 四个裁判端起来一喝,就没有人评论了,一吃一个不吱声。 口味高下立判的,特别是两碗汤放在一起一对比,天顺楼做的羊肉羹,吃两口就油了,卢生做的乌雌鸡汤,鲜而不腻。的确傻子都能分出好坏来。 但是裁判嘛,总是要争论两句的。 于夫人的先简单说两句:“卢生这鸡汤做得的确美味,没有任何腥味,保留了乌鸡本身的香味,但这似乎和书上记载不符合,罗学政的题目不是复刻古方吗?这似乎并不完全扣题啊。” 既然是罗学政出的题,他最有发言权:“古书上记载的也并不完备。比如说,这盐应该放几钱。鸡肉得切多大一坨?这炖汤大概炖几个时辰?这些书上可都没写,那这汤怎么可能照着书做呢?只要大致相符就可以了。本官倒是觉得没有问题。” 王大人也附和两句:“卢生做出来这道羹汤,并没有改变主要食材,炖煮的方式也和古书一致,香味浓郁,本官也觉得十分切题。” 小姑娘就很直接了,指着乌鸡汤说到:“你们为何说那么多废话呢,是脑袋不好吗?我觉得就是这个好吃啊。” 她双眼懵懂,实在看不出她在骂人。 于是,四人合议,罗学政宣布道:“这第一轮比赛,无虞楼胜!” 陈墩哥首先如释重负,跳了起来:“掌柜的,我们赢了!” 台下叶夏王,卢香,罗茶言也都击掌相庆,虽然没吃到美味,干看着别人吃,只能自我安慰:喜悦还是分享到了,香味也是闻到了!天顺楼的厨师却都很不服气:“凭什么,他们那清汤寡水的东西,能好吃到哪来去? 卢生和白掌柜倒是装得高人模样,默而不语,让手下人去争论就可以了。 罗仲匀耳聪目明的,自然是听到了场下议论,于是也就招呼道:“大家想尝的,也可以到左侧台下,我们安排人把剩下的羹汤,用小碗盛出来,想必大家尝过之后,自然就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于是众人排队,十分踊跃,尝了之后,倒也都是心服口服。 王大人倒是面面俱到:“白掌柜,卢掌柜,你们也可以各自来尝一尝对方的菜肴。” 卢生和白掌柜走上台,各自品了一口。白掌柜喝完卢生的汤,默默走下来,没有说任何话,天顺楼的厨师伙计也就明白什么意思了,都不闹腾了。 …… 第二轮比拼。 于夫人跟诸位裁判点头示意,站起身来,这轮题目由她来宣布:“这春花秋月的古文古诗,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太懂,贫妇这题目自然没有学政大人雅致。贫妇所擅长的就是各种食材,这第二轮的题目,就限定药材做菜吧。“ 于夫人,让十个少女端上来十个盘子,盖上红布:“这里面各放置了一个种药材,你们随意选一个盘子,选中的食材,必须作为主料,烹饪一道美食即可。” 既然是盲选,那就随便吧,卢生走到一个好看的姑娘面前,姑娘给他眨眨眼,卢生得回应人家啊:“哎,随便吧,就你了。” 姑娘倒是高兴了,对他浅浅一笑,把红绸布直接给掀开了。 卢生瞪眼一看,绝了:“这是食材!丢你老母啊!” 果然好看的女人都会骗人!卢生拿起一根鸡爪样子的根茎,叹息道:“这是啥,黄连?你给我准备的黄连!?哪有人用黄连做菜的!”(评论配图) 这黄连味道奇苦,这都是出了名的。比如用一句话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那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陈墩哥,也是犯了难:“掌柜,这还怎么搞?这么苦的玩意,怎么能做菜呢?” 卢生只能假装个镇静:“先看看再说,说不定对方也选不出什么好东西呢!到时后咱们就是’卧龙凤雏‘啊,比谁更烂呗。” 白掌柜走到台上,他可是一点也不冲动,更不会去看姑娘们的脸,他这个年纪,对这些已经提不起兴趣了。 他在各个盘子面前,又是闻,又是看,一点也不着急,慢慢选! 卢生就不乐意了:“不说说好盲选的吗?” 于夫人笑了笑:“只要不掀开红布即可,是卢掌柜太过匆忙了!” 卢生就知道,又被这两个老银币给阴了:“得,你慢慢选,也别只是闻啊,看啊,你干脆伸舌头上去舔一舔啊!” 白掌柜觉得这主意不错,他见一个盘子,红布上渗出一些汁液,还真伸舌头去舔了舔…… 卢生就后悔提醒了。“娘的,这老银币是真下得去嘴啊!要是盘子里放的是人中白,金汁,我看你怎么办!最好放两条水蛭,直接叮你舌头上!” 第217章 黄连阿胶鸡子黄 白掌柜挑的“认真仔细”,卢生现在急也没用了,他就找了个躺椅,坐下来,等着对方慢慢选呗,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卢生把刚才那本《食疗本草》又给翻了出来,他好像刚才在书上看到过一道菜,里面有黄什么啊,怎么找不着了呢? 白掌柜挑了一盏茶功夫,每个盘子都用心看了,还舔了几口,觉得味道也没问题,最后确定下一个盘子,让姑娘打开一看,顿时眉开眼笑,是一捆铁棍山药。 陈家墩就泄气了:“这还怎么比,这山药做药膳,随便煮,随便蒸、煎、炖都能做出美味来,这简直太容易了。” 白掌柜拿着几节山药,如获至宝,看来是稳操胜券了,朝卢生挥了挥:“卢掌柜,这次就承让了!哈哈哈” 卢生懒得搭理他,坐在躺椅上,一直都愁眉苦脸的翻着那本《食疗本草》。 白掌柜把山药拿走,安排人给山药削皮,准备各种配菜,烧柴煮汤。 卢生这边还是没有丝毫的动作。 陈家墩急得团团转:“掌柜的,你倒是想个办法啊,这黄连做菜,我是想不出一点的,我太难了!” 卢生却是一点不着急,继续翻书…… …… 终于,一盏茶功夫之后,卢生终于把书合上了,伸了一个懒腰,看来是有了主意。 你看吧,这学习就是能使人进步,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陈家墩好奇问道:“掌柜,你找到有黄连的菜谱了?” “没找着啊。” 陈墩哥都快背过气去了:“那怎么办?您看了半天书,都白看了啊?” “不着急,这场比赛又不是复刻菜肴,我找到一个菜:是阿胶炖子黄,这道菜滋阴降火的,也可以加入黄连,阿胶可以压制黄连的苦味。” “您确定这菜好吃吗?” “不知道啊,我也没吃过,总得试一试吧,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我们就做这道’黄连阿胶炖鸡子黄‘。” 天顺楼所有菜都下锅了,卢生这边才开始选材:这道菜得用到黄连、阿胶和鸡子黄。 这菜说起来挺简单,先煮黄连水,加入阿胶烊化,最后放入鸡子黄,搅拌均匀,捞出即可。这菜有滋阴降火的功效。 鸡子黄,都知道吧?就是杀母鸡的时候,没有见天日的蛋黄。老家民间还有说法,这东西没见天日,不适合小孩吃,吃了长不大。 这个卢生就不讲究了,裁判那小孩,嘴巴那么不把门,长不大就算了。 当然,卢生还要注意各种细节: 要把鸡子黄用盐和十三香稍微腌制一下,然后洗净,这样可以很好的祛除血腥味。 黄连用水泡发之后,加入酸味青橘汁,也能有效的祛除苦味。当然,最重要的一个环节,黄连不能放多了!你要是放多了黄连,这些手段都白搭…… 卢生这菜做得小心翼翼。另外一头,白掌柜拿了山药,那可是如鱼得水,做药膳的,还能不会做山药的。 山药茯苓饼,山药茱萸泥,山药红豆红枣糕,山药炸猪肥肉,山药拌虾仁……要是观众们不嫌烦,不怕耽搁时间,白掌柜能报菜名,报上个一天一夜。 而白掌柜自然也是选了一道拿手菜:山药炖猪蹄。 这是天顺楼的招牌菜,当初也是他白掌柜自创的菜,一道菜卖了几十年,基本每桌宴席都会必点的,这菜能不好? “掌柜的,这道菜我们稳赢了!” “就是,这可是咱们招牌菜,这都做不好,咱们这酒楼也就别开了!” 白掌柜这不得教训两句:“年轻人,戒骄戒躁,把食材备好,这次得把山药多备一些,我有用!” 山药去皮,洗干净,切成坨,猪蹄子洗净,烧毛,刮去黑焦,砍成小块; 然后就丢铁锅里面,等水煮开了,捞出猪蹄。锅里倒入猪油、猪蹄、姜丝、葱白,烹入料酒,翻几下锅。丢进砂锅里面,加入山药、枸杞子、食盐、小火炖至肉烂熟…… 说起来挺简单的,是不是觉得“一看就会”,你做就知道了,什么叫做“一做就废”。 这道菜,最后炖汤的时候,白掌柜多放了山药。看的厨师都着急了:“掌柜,这山药放多了,我们平时做这道菜,肉一定要山药多的,这样不会浓汤,客人吃着也更爽口!” 白掌柜继续翻动勺子:“这些还用你来讲?我自有用意,要是把天顺楼交给你们这些没脑子的,生意早黄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这两道菜才端到了四位裁判面前。 王大人已经很饿了,他上轮比赛的时候,还心想着不能多吃,不然下一轮就吃不下了,他得当好裁判啊。 谁知道!这菜做得这么慢,他都饿晕了,才上第二道菜。 这次他可是学聪明了,天顺楼的“山药炖猪蹄”这么一端上来,他就大口大口的吃,就是肉有点少,有些不过瘾,有些埋怨:“白掌柜,平时你们天顺楼这道菜,可是要更扎实一些啊!” 白掌柜拱手致歉:“今天菜品比较多,不敢夺了大人胃口,所以这猪蹄放少了一些,主要还是以山药为主。” 于夫人吃了几口,也点点头:“这道菜倒是挺合我的口味,山药火候浅,清脆爽口,汤汁也比之前清爽,白掌柜用心了!” 罗学政也吃得挺开心,毕竟读书人也是人,饿了也得多吃东西,这比赛从早上搞到中午了,就喝了两碗羹,不饿都难啊。 “白掌柜,我看大家都饿了,要不然给裁判都来两碗米饭,我们就着菜吃!” 王大人点头附和:“这个提议甚好,多来两碗米饭吧,就着两位大厨做的佳肴,定然别有一番风味!” 于夫人只吃菜也是可以的,但是加点饭,当然更好了。 小女孩也没反对,不过她对山药炖猪蹄倒是无感:“但是我们也得尽快品菜,给出个结果吧,不然别人以为这裁判都是是吃干饭的。” 此话一出,王大人嘴里的白饭,瞬间不香了。 第218章 主材不符得落选 等几位裁判都吃得差不多了,无虞楼才把“黄连阿胶炖鸡子黄”,也端上高台。 卢生是故意的,并且菜肴盛的小碗一些,这苦味的东西,你就得慢慢品尝,小口慢吃才行,那才能尝出其中微妙,像山猪一样胡吃海喝,量变引起质变,苦的东西自然是更苦了! 一旁伺候的姑娘,先端上四碗茶,王大人端起茶碗,一口喝下,他也不懂茶好不好,只能夸赞道:“好茶!” 在看看其他三人,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口,又把茶吐在另外一个盆里。 王大人就尴尬了,他只能问道:“罗大人,刚才怎么没有这个环节!” 罗学政咳嗽一声:“我们也忘记了!” 这比赛果然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王大人有些生气:“这是用来漱口的,罗大人怎么不提醒一下我?你得告诉我一声啊!” 罗学政又咳嗽一声:“咳,这个嘛,自然也是忘了的!” 王大人被噎得够呛:“那行吧,赶紧品菜吧,不过说实话,我都不太敢吃这道菜,这黄连煮的中药我还能捏着鼻子喝一碗,这黄连做的菜,我是想都不敢想啊。” “一切还是等吃过再说吧。” …… 卢生让人把菜端上去,这道菜卖相还是不错的。在碗口点缀了两片青橘,配合上鸡子黄的颜色,倒是显得很爽口。 罗学政先是浅尝了一口,仔细品味,先是微酸,带着少许苦味,这鸡子黄在口中爆开,迅速占领了味蕾,苦味消失,阿胶的甘味在苦味的映衬下,被凸显出来…… 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苦尽甘来!” “这真是一种颇有诗意和哲理的味道。” 罗学政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用“哲理”这个词,来形容一种味道,这书果然没白念啊。 不像那些没读过书的人,吃到美味,只会说三个字:“操,好吃!” …… 见罗学政对这菜的评价这么高,同为读书人的王大人自然也不能落了下乘。他家境虽然不富裕,比起罗学政家更是差远了。他从小确实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但身为一个寒门读书人,自然也是会些华丽辞藻的,他没吃过好的,但是圣人吃过啊。 孔圣人嘴多叼的人!不仅“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论语里还写:“不得其酱,不食,沽酒市脯,不食。”就说这老登,嘴巴刁着呢:没有合适的酱,他饿着也不吃饭,从市场上买来的酒和肉,他也不吃,就得自己家做的才香! 所以这读书人,在孔夫子的教育下,都是嘴馋的,吃完东西,就得想些华丽辞藻来形容。 当然,这些读书人的怪癖,也间接推动了中华美食的发展。 王大人吃完碗中菜肴,也是赞不绝口,为了体现他的才学,得超越罗学政,现场给写了一首打油诗: 黄连阿胶共相煎,鸡子黄融韵味添。入口先尝苦涩味,回甘顿觉妙无边。 这诗写得吧,虽然浅显易懂了,但能在几息时间就写出来,这王大人也是有些急智的。 罗学政听了一惊,这是来抢活呀,他一个学政都没有写诗,你一个管刑狱的官,还写上诗了? 小女孩却顾不上这些,她也是几口就把小碗中的美食给吃完了,顿时觉得身体轻盈,本来坐了一上午,周身的疲倦,被酸苦味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这道菜我喜欢,我觉得这一轮也没有疑问了!还是卢生胜了。” 这就已经三个人投给了卢生,其实于夫人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 但她还是想表达一下:“三位大人,可记得我们的题目?卢生这道菜可是有问题的。” 王大人疑惑道:“有什么问题?” 于夫人把碗推出来:“贫妇可记得清楚,我宣读题目的时候,可是说过,盘子里的食材需要做为主材的。” 众人看看面前的阿胶鸡子黄,确实难觅黄连的痕迹。 于夫人把天顺楼的菜端起来,挖出几大坨山药:“你看看天顺楼做这道菜,它的主材就是山药。为了比赛切题,他们还故意加大山药用量。” 罗学政得帮卢生开解两句:“毕竟卢生选的是黄连,他能用这么苦的药材做出来这般味道,已然是不容易了,难道全部用黄连做?这样谁能吃得下?” 于夫人却也一点不退让,据理力争道:“敢问罗学政,如果科举考试的时候,考官出的题是《大学》里的‘修身齐家’。你只点了一句:先修其身,满篇都写上《山海经》,这篇文章该怎么判呢? 罗学正也得实事求是:“那自然是不扣题的,得落选。” 于夫人笑笑:“所以我觉得,卢生的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扣题吧?” 罗学政也只能点了点头,王大人也跟着点头。 小姑娘自然是要反对的:“可是明明卢生的菜难度更大,做出来味道更好啊,咱们不能吃完美食还骂娘啊,这样做不是昧良心、黑心肝吗?” 于夫人和颜悦色的又劝道:“大姊也不用着急,你想一想,要是这一轮卢生在胜了,今天比赛可就结束了。 这一招可是死死拿捏住了小姑娘,她想了想,点点头。她可是出了五百两彩头的,这三道菜变成两道菜,她不就亏了吗?为了能再多吃一道菜,她也觉得,这一轮天顺楼获胜也无所谓的。 “那行吧,我也学你们黑心肠一次,就让天顺楼胜吧。” 卢生也没想到,就因为这样一个不正经的理由。他的第二轮比赛就已经输了。 于夫人把结果宣布了出来:“第二轮比赛,虽然双方都各有所长。但无虞楼做的这道菜,没有用黄连作为主材,卢掌柜显然是忽略了这一点,所以在我们商议之后,一致认为,第二轮比赛,天顺楼胜!” 卢生一听就不乐意了:“你们倒是说的轻松,你过来试一下。看你能不能用黄连做出个主菜来!?” 白掌柜笑了笑:“卢生啊,这个就愿赌服输。别急眼啊。” 卢生也就不多争辩了,没有意义。也是怪他太粗心大意。选食材的时候太自以为是,没有仔细的挑选。他哪知道这盲选,还能闻,还能舔的? 结果,被对方钻了空子,这能怪谁?这一轮只能认输了。 第219章 此轮出题游子鸣 于夫人还得教育两句:“卢生啊,这红布阻挡,是看不见东西,但是这做菜可不能只靠眼睛。” 卢生好奇问道:“那靠哪里?” 她指了指自己胸口,露出姨母般的微笑:“要靠这里。” “哦,原来是靠您胸前十八两肉啊,怪不得……”卢生玩味得盯着于夫人胸前,你还别说,这老嫂子年纪大了,却还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台下观众虽然明白于夫人的意思,但听卢生的话,还是不厚道的笑做一团。 于夫人嘴角抽了抽:“我是说,做菜要靠心,靠心!”她都有点歇斯底里了。 “好的,于夫人,在下受教了。那赶紧开始下一轮吧。别磨叽了!” …… 这第三轮的题目,是由王大人来宣布。 他格调就起得更高了:“这一轮,我们以诗为题,这里有几首诗,一会我会抽出一首,作为今天的题目。” 这人啊,越缺什么就喜欢炫耀什么,他出身农家,进入官场,经常被人笑话,说他粗鄙,后来也就慢慢的学着附庸风雅。 小厮拿上来一叠梅花诗签,王大人挽起袖子,从里面抽出一张,他大声宣读出来。 《游子鸣》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王大人还不忘记解释两句,以展示自己的博学:“这首诗啊,是唐代诗人孟郊所作,通过回忆一个缝衣的场景,表达了诗人对母爱的感激……情感真挚,虽无藻绘与雕饰,然而清新流畅……” 叽里呱啦,愣是让他又抓住机会了,说了一大堆。 卢生都听不下去了,打着呵欠…… 王大人还突然提问了:“卢生啊,你对这首诗是怎么理解的?” 怎么着?竟然还有提问抽答的环节?他真以为他是在上课啊。 卢生赶忙打起精神:“我觉得吧,这首诗就是讲的心。” 王大人等了等,卢生没有接着解释,只能追问道:“这心怎么解释呢!” 他哪知道怎么解释,他就记得有一句里面提到一个‘心’字,只能随口胡说道:“就是母亲的爱子之心,以及儿子的孝心。” 王大人捋了捋胡须,点点头:“倒是一语点破这首诗的关键。” …… 他又对天顺楼方向问道:“白掌柜,你对这首诗是怎么理解的?” “那自然也是要用心,母亲要用心育人,子女要用心孝顺,就如同今日的厨艺比拼,那也要用心去做菜,顾客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要像给母亲做菜一样,用心选料,用心烹饪!” 一番话倒是说的慷慨激昂,把台下的下老百姓,哄得那叫一个开心: “白掌柜说的好!” “对,顾客就是衣食父母!” “白掌柜,说得中,以后俺就是恁爹!”这是哪来的瓜怂,口音咋这么重! 王大人见场下越闹越兴奋,指不定再说点少儿不宜的,赶忙压了压手:“废话不多说,我们就开始比赛吧。” 合着他还知道自己说得是废话啊,这都说了小半个时辰了。卢生杵着下巴,没有任何想法,这首诗……能做个什么菜呢?他一时陷入了沉思。 而白掌柜那头已经开始做了,游子嘛,首先想到的当然是“当归”,在外漂泊的孩子啊,归来看看母亲吧。 在加入益母草(评论配图),煮上鸡蛋,倒也是一道传统名菜“当归益母蛋” 寓意也很好:“游子当归,子归益母”。 这菜做起来不复杂,当归,益母草,姜片煮汤,鸡蛋打入汤中,加入红糖,继续炖煮就可以了。 但是这菜还有点小家子气,你说是一道小吃还可以,这大雅之堂,用来比赛,又差了些意思。 白掌柜,一时没有主意,只能回楼里,上了个茅厕,一蹲下来,看见房檐上的燕子窝。 他顿时一泄如注,肠道通畅,脑子也通畅了,他就有了主意。这就叫“茅塞顿开”。 可以加燕窝,鱼翅嘛,这燕窝,也可以表达归巢,这鱼翅,也可以说是展翅遨游,“赤(翅)”子之心。 白掌柜都佩服自己的学识,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小脑瓜太聪明了。 他回到街口灶台,让人泡发了鱼翅、燕窝…… 把传统小食:当归益母蛋,给改了个名字:“赤子归巢”。 (此菜为原创,只是用脑袋想的,请不要轻易尝试,吃出问题不要怪我!) 天顺楼这边,风风火火,一顿操作猛如虎,厨子掌柜都辛苦。 …… 而卢生还杵着下巴,他还没想到什么菜合适。 他看看姐姐,看看裁判,看看对手,还是没有什么想法。 他又看看于夫人的胸,呸,看看她的心,只能从这心字入手了。 他又看看白掌柜,他刚才说什么来着:“要用心做菜!” 卢生嘀咕问道:“用心做菜?怎么才算是用心做菜呢?” 陈墩哥也杵着下巴,没有一点神气,低声应和道:“应该就是要花心思在每一道菜品上吧。” 卢生又看向高台上小女孩,他当时还给小女孩推荐了一个菜? 想到这里,卢生也是突然“茅塞顿开”!完了,这词被白掌柜刚才用过,已经不干净了。 “陈墩哥,你去帮我选四个猪心出来!” 陈墩哥见卢生总算有了主意,先还挺高兴,跑去拿猪心,然后突然顿住脚:“掌柜的,他们是说用心思做菜,不是用猪心做菜啊!” “让你去拿,你就去拿!废什么话!” ……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两边佳肴又都做好了。 这次得先尝卢生的菜了,不然有些偏袒了。 卢生把碗盖揭开,罗学政被吓了一跳,只见每个碗里,炖着一个猪心,上面密密麻麻的扎着皂角刺。 罗学政平定了心神,面露不悦,问道:“卢生啊,你这道菜叫什么名字啊!” 卢生给随便取了个名:“扎心了,老铁!”。这名字取的挺有才。 小女孩看看碗里的猪心,同情心泛滥:“这猪心被扎成这样,伤成这样了,它得多伤心啊!” 第220章 万箭穿心猪心汤 王大人也很不喜欢猪心汤的卖相:“这都是些刺,这还怎么吃?” 卢生朝着陈墩哥招招手:“来吧,展示!” 陈墩哥这么多年的“墩子”可不是白当的,上手用刀尖一挑,用刀面一拍,皂角刺就被全部拍下,猪心放在桌面白磁盘中,刀影左右翻飞,划拉十几下,猪心就被切成小片…… 这刀工看得人赏心悦目,要是厨师没那么胖,再换个性别,就更完美了。 陈墩哥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反正就是重,切完猪心,就赶紧拱手退下了:“各位大人慢用!” 罗学政的抓住机会夸赞两句:“把厨艺直接搬到餐桌上,这菜完美展示的厨艺之美,这倒是别出心裁。那大家就都尝尝吧。” “卢生啊,你这汤里加入了什么调料,为何我府中下人,做猪心十分腥膻,你这猪心汤,却没有一点腥味。” “首先得把猪心泡水,把血水全都去除干净,其次得用精湛的刀功,把猪心表面一层膜全部去除,第三嘛,得用香料腌制,你懂得,我们无虞楼的秘方,十三香!” 白掌柜揶揄两句:“离了你那个十三香,我看你就不会做菜了吧?” 其他三个裁判也都各自品尝。 于夫人轻轻尝了几口,不忙点评,她还得等机会。 小姑娘尝了两口心片,喝了半碗汤,却是十分欢喜:“这就是你推荐那个菜?能补心眼子的?我吃了两口,会不会让自己变成于夫人那样有心机的女人?” 能说出这种话,她这病是一点没见好转啊。不过,她喜欢这道菜就可以。 王大人还是把菜和汤都吃干净了,味道确实不错,口感丝滑,唇齿留香。但这个人就是喜欢“抹嘴不认账的”。 “卢生啊,你这菜做的是不错,但和题目没关系啊!与题目是孝心,一起做个猪心心。” 卢生问到:“怎么没关系了,你这题目里面没有心,我做这汤有没有用心做!?” 王大人撇嘴:“卢生啊,你这就牵强附会了,我们说的用心,是用心思,没真让你真那个猪心来做菜啊!你也太实诚了,没有人这样解释的。” 于夫人看看眼前局势,这王大人还可以争取一下:“王大人,贫妇也觉得,这彩菜做得太不雅观,大有万箭穿心的意思,对诸位是有不敬之意。” 当官的都喜欢好兆头。 猴子骑在马上,就是马上封侯, 三只羊在太阳 喜鹊站在梅花枝头,就是喜上眉梢, 读书人附庸风雅,最讲究这些了。 于夫人突然说出个万箭穿心,王大人顿时就觉得这菜不香了。 于夫人见效果挺好,又劝隔壁的两位:“那罗大人和大姊,也是挺喜欢万剑穿心的?” 小姑娘吃着猪心,满不在乎:“喜欢啊,他们常说我缺心眼,这万剑穿了心,肯定有好多心眼子,要是我心眼比你还多,那该多好。”罗学政微微一笑,默而不答。 王大人却已经拍板了:“总之,这菜做的不合我心意,我不喜欢!再说了,这道菜和母慈子孝的诗句,也没有任何关系嘛,不能诗里有个心字,他就用猪心做一道菜,哪有这样扣题的?实在太不雅观了,这脑袋怎么想的?就这还县学学子?” 见火候差不多了,于夫人让人把天顺楼的菜也端了上来。 这“赤子当归”,口味自不必提,都是一等一的刀工,一等一的食材,火候也把握的很精准。 裁判吃着都很爽口,除了那个小丫头,她现在看着鱼翅燕窝就反胃,之前宫里就一直让他吃这些,说可以补身子,现在她是一点也不想吃的。 于夫人却是赞不绝口:“这道菜,鱼翅、燕窝、鸡蛋火候都刚刚好,入口爽嫩,味道层次丰富,白掌柜再说这菜的寓意吧。” 白掌柜知道这是于夫人给他递梯子呢,赶紧顺溜王上爬:“我们先说说题目,游子鸣,游子在外,母亲当然是盼着‘当归’,而益母草呢,是儿子盼着母亲有‘益’,再说这燕窝,那是取意:“倦鸟归巢”,这鱼翅取音:“赤(翅)子之心”……” 话还没有说完,王大人就鼓掌叫好:“你看看,你看看,人家这一道菜,做的不仅色香味俱全,这寓意更是高远,这才叫名菜嘛,这种菜拿到台上来比拼,这才说得过去啊!” 他见罗学政没有任何波澜,还劝两句:“言平兄,你看我说得对吧,味道我们先不谈,就说这寓意,是不是白掌柜棋高一招,学高一斗?” 罗学政捋了捋胡须,脸上波澜不惊,内心慌得一逼,这摊子不好收拾啊,他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能硬投卢生啊,他这张老脸还得要的。 实在不行就算了,卢生输也就输了,他得保全自己的名声啊。 …… 好在卢生看出了罗学政的为难,主动站了出来,躬身答道:“不知大人可否让学生阐释一下我这道菜?” 罗学政自然是乐见其成,他正想不到办法帮卢生辩解呢:“当然!白掌柜刚才已经阐释过他的菜肴了,也该轮到你了。” 王大人一点不看好卢生:“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卢生知道王大人这关不好过,只能另辟蹊径了:“敢问王大人,令堂可还健在?” 这是要直接问候他母亲?难道卢生要玩横的?罗学政都替他捏把汗。 王大人想发怒,又忍了忍:“家母自然一切安好!” 卢生继续关心的询,表情尽量控制的真诚一些:“那令堂可是经常会脚疼?” 那语气倒是像一个悬壶济世的郎中,王大人的怒气这才消散了。 “是啊,家母时常脚疼,你怎么知道。” 卢生不答,继续问道:“那她应该还经常失眠吧?” “是的。” 卢生继续装神:“那令堂,应该也会时常感到乏力,有体虚之症吧。” “真是神了,你是何时见过家母?” 第221章 白掌柜失天顺楼 王大人又吃了几口猪心,感动得热泪盈眶,卢生真是太用心了,难道还亲自去拜访过自己母亲? 卢生却坦言道:“在下并不曾见过令堂。我能知道这些,不过是神算天机而已。” 罗学政轻蔑的笑了笑:“子不语怪力乱神!” 既然大家都以为是玩笑,卢生也就不解释了,转而对王大人说道:“令堂的症状,十分适合此汤,皂角刺猪心汤确有改善血瘀疼痛、失眠及体虚的功效。” 王大人听了挺开心:“哦,若果真如此,卢生倒是有心了!回头你得把这方子告诉我,我也回去炖上一锅,给我娘尽尽孝。” 卢生自然是满口答应:“那没有问题,回头我亲自到您府上,教您做这道菜,包教包会!老太太常喝这碗汤,定能延年益寿,寿比南山。” 陈墩哥十分好奇,这两天,他可是天天都跟着掌柜的,卢生走哪他就跟哪。卢生可是没时间搞小动作啊,他便小声问道:“掌柜的,你去调查过王大人的母亲?” “没有啊,我没事调查他妈干嘛。” “那你怎么知道她母亲,有这些病症?” “你回村去,先问问你娘,再去别人家也打听一下,哪个老太太没有这些毛病?腿疼,失眠,体虚,这么说吧,你随便想一个身边老人,是个老太太基本都有这些毛病!” 她们年轻时,日夜操劳,所以腿疼。 她们年老了,忧心儿孙,所以难眠。 她们一辈子,忙忙碌碌,所以体虚。 …… 这就是一个母亲的一生。 陈墩哥这才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娘,又想想那些村里的老太太,还真都有这些毛病,给卢生比了个大拇指:“掌柜真是神了嘿!” 于夫人忧心忡忡,见王大人这么感动涕零,也无法再劝了。 她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大势已去,她胡搅蛮缠也没有意义。 一番小议之后,罗学政站起来,宣布:“这第三轮比拼,无虞楼胜!” 白掌柜第三轮的作品本来很满意的,无论是食材的选择,药材的寓意,厨艺刀工火候,他都发挥的很好。 “凭什么!?”他怒视着众人。 卢生翻了一个白眼:“就是因为你没有‘用心做菜’啊!” “你这也叫用心?你这是‘投机取巧’!”这词被卢生用过,也不太干净了。 卢生只能解释两句:“白掌柜,这做菜不能只关心菜肴,你还得关心吃菜的人,你看那小姑娘,她像是没见过市面的?你搞些鱼翅燕窝,就能得到他的垂青?” 白掌柜看看小姑娘,想来这小丫头出身富贵,鱼翅燕窝早已吃腻了。 “你再问问,王大人,她母亲是不是需要这碗可以治疗血淤疼痛,缓解失眠,改善体虚的羹汤?以成全他一副赤子孝心。” 白掌柜看了看王大人,他明白,自己输的不冤枉。“你再看看于夫人,咳……她虽然嘴上不说,但肯定很中意这碗汤,她的体质应该和王大人母亲一样,毕竟她年纪也大了……” “卢生!你说谁年纪大……”于夫人,终于还是生气了,但话说到一半,还是憋了回去,拿出一串佛珠,开始念经。 白掌柜不敢看于夫人,他能想象,此刻于夫人的脸一定是铁青的,却还得憋着,应该难受吧。 “你再看看罗学政,算了,也不用看了,你如果能看清形势的话,就不用看罗大人了。” 这句话的意思也很明白,罗学政和于夫人不用争取的,因为他们就是会编出各种理由,支持自己的熟人,说白了就是各自的‘死忠粉’,不用劝的。 话尽于此,白掌柜知道自己输了,他懂得烹饪,却没有看透人心,输得一塌糊涂。 “我输了,从此,我和天顺楼!不会出现在亳州城!” 他倒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还都是带血唾沫,直接从嘴里喷出。看把人家给气得,直接喷血了。 于夫人身形一闪,动作敏捷,赶忙把他扶住,看得出来,这老女人竟然还会点功夫。 场下观战的黄三爷,也一跃跳上高台:“老白,你没事吧?” 白掌柜此刻已人事不省,黄三爷也从另一侧扶住他。 “你小子,有点本事,不过咱们这事可没完!”黄三爷丢下这一句,背起白掌柜,一阵狂奔,跑到街口,把他送上马车。 车辆消失在亳州城繁华的街道,茫茫人海中再也不见一点踪迹…… 此时,天顺楼几步之遥的青楼里,二楼包间坐着一个男子,这个位置很敞亮,能清楚的看到比赛全过程。 男子一般戴幞头,穿圆领右衽窄袖长袍,腰系革带,脚蹬乌皮靴……虽然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也是长得孔武有力,留着络腮胡子,一看就是西北党项族的打扮…… 他身旁站着两个青年,却是汉人打扮,一个青衣,一个黄衣。 黄衣青年,手上拿着一柄折扇,看来也是个读书人:“少主,这大宋物宝天华,这厨艺更是各有特色,今天这场比试,是不是很有意思?” 党项男子点了点头:“就是只能看,不能吃,有些可惜了。” 青衣书生谏言道:“回头我们也去那无虞楼,把今天比赛的菜都点上一遍,好酒好菜,大吃一顿。” 党项男子却很沉稳:“这次来亳州,还有大货要走,行踪还需要保密,不宜抛头露面太过,酒就算了,找个清净的时候,也去那无虞楼品一品美食。” 黄衫书生更是直接:“我看啊,倒是不如直接把那厨子请到西北去,到时候给您天天做菜。” 党项男子摇摇头:“这次来还有正事,这种事情,还不值得耽误功夫……” 他默默喝了一口茶,这些都是小事,还不足让他耗费心神,先把这批大货走了,如果一切顺利,这次能赚不少银子,有了足够的金银,他还有大事要做…… 黄衫书生还有些遗憾:“本来也想去那白家天顺楼尝尝,他们家的美食可也是声名远扬的,如今看来,也尝不到了。” …… 他这话倒是没错,自此天顺楼再也没有开过门,让过往食客遗憾不已。 白掌柜也是信守承诺,自此失去了踪迹。 第222章 西北药材涨价高 天顺楼关门几天后,陈墩哥就一脸为难的和卢生商量:“掌柜的,咱们的药膳可能得涨价了!” 卢生看着陈墩哥,面露鄙夷:“我以为只有长成我这样的能趁火打劫,没想到啊,没想到,你陈墩哥一脸憨厚老实,天顺楼一垮,你就想着涨价了!” 陈墩哥赶紧解释:“不是掌柜的,您自己去城外药市大集看看,这当归、黄芪、党参、枸杞,只要是西北产出的药材,一天一个价,我们菜要是还卖这么便宜,有些’寅吃卯粮‘啊!” 卢生双眼直直得看着陈墩哥:“你是不是背着我……” 看得他有点发虚,陈墩哥摸了摸脸:“你不会怀疑我虚报高价,吃回扣吧?” 卢生摆摆手:“不是,不是,你是不是背着我读书了?不然怎么‘寅吃卯粮’你都知道?虽然词不达意,但好歹是个成语啊。” 陈墩哥这才松了一口气,憨厚的笑笑:“我最近在书摊上买到一本《玉篇》,我看着挺好,就多学了学,上次比赛我也看明白了,这好厨子必须要有文化,得能‘纸上谈兵’才可以!“ 卢生给逗笑了:“行吧,你倒是挺好学,不过“纸上谈兵”不是好词,不能这样用。你还是得下去多沉淀沉淀,得好好学习才行。” …… 从门口传来一个的声音:“哟,卢生啊,你还知道要让人好好学习?怎么不自己照照镜子!” 卢生抬眼一看,这不是覃教谕吗?他怎么来了? 覃教谕找个椅子,自顾的坐下来:“这端午之后,你可是就没来学堂了!” 卢生赶紧跑过去,侍立在一旁:“这不是刚开了酒楼,有点忙嘛。” “也是啊,你现在结交的可都是大人物,这厨艺比拼,评委也都是请的学政,参军大人,我这个小小的县学教谕,怕是来吃饭都排不上号喽……” 卢生听出来,覃教谕是对他很不满意啊:“夫子,看您说的,这酒楼既然是学生开的,那不就跟您自个儿开的一样,您想来随时来,我让他们不收你钱。” “我是来讹你饭吃的吗?我至于穷成这样了!?这都已经五月了!秋天就要’发解试‘了,让你读的书,你都读了没有?还要夫子亲自上门请你!?” “夫子,你别生气,虽然没有去书院,我可是每日在家勤学苦练,文章每日都写好几篇的!”卢生这胡话是张嘴就来啊。 “我不信,你都写了什么?你去拿来我看看!”覃教谕把手一伸。 卢生在柜台里里仔细地寻找了一番,面露尴尬:“这不是放佰草集了,没带身上啊!”。 覃教谕“哼”了一声:“也是,你现在是有钱人了,狡兔三窟嘛,到处都有你的产业,佰草集要是没有,还可以去阿胶坊找?显摆给谁看呢!我是管不了你了,我还是去回春堂吧,看看那里有没有人能管得住你!“ 这是要去找卢香告状啊,卢生立刻就怂了:“明日!明日我就去书院,一定把这几日落下的功课都补上。” “好吧,明日我在书院看不到你,就得被气病的了!我就去回春堂看病去!我看卢香敢不敢收我的钱!” 这是赤裸裸的要挟啊。 “放心吧,夫子,明天我一定去!一定去的。”卢生点头哈腰。 覃教谕这才把方桌擦了擦:“那行吧,把你那天做的皂角刺猪心汤,给老夫也端一碗上来,正好饿了!”卢生赶紧招呼陈墩哥:“还不快去备菜,再炒一个山药木耳,盛一碗金银花绿豆汤,给覃教谕去去火,看把我夫子给气的!” 陈墩哥赶紧答应道:“马上就去,一定’马到成功‘。” 这成语,就非学不可吗? …… 第二日,卢生到了学院,他的座位上已经堆满了一大摞卷子!这场景很熟悉啊,就像高三的时候请了假,回来座位就得被卷子铺满,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啊。 卢生只能一张一张写,写完又让覃教谕批改,一天写到晚,腰酸背痛腿抽筋,这读书,真不是人该做的事情啊。 卢生却也没办法,白天写完卷子,晚上还得回酒楼算账,腰已经打不直了。 卢生一边算,一边愁眉不展:“这药膳的成本一天比一天高,无虞楼再不涨价,真的就入不敷出了。” 陈墩哥好意提醒:“可是,我们刚把天顺楼挤走,就涨价,这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那也没办法,总不能做亏本买卖吧,这样吧,明天书院休沐,你先陪我去药市大集看看。” “好嘞,我一定’唯命是从‘!” 哎,厨子不可怕,就怕厨子学文化…… …… 翌日,卢生带着陈墩哥,去药市看看,得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这西北来的药材怎么会涨得这么厉害? 在药市大集,卢生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卖当归黄芪的。 “我记得以前这当归、黄芪遍地都是啊,还专门有陇南帮的人’走大货‘。怎么那些人都不在了?” 卢生可是对陇南帮记忆深刻,毕竟差点被他们给打了,还被放狗追杀,当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陈墩哥也是很茫然:“我们也不知道啊,就两个月前,陇南帮就不来了,就连西北的药材都‘日渐凋零’了。” 二人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卖当归黄芪的,抬头一看,还不是普通的摊贩,是一家座商,店铺装修的豪华大气,再看招牌“三黄药行”,这不是冤家路窄了吗?这是商会黄三爷的买卖。 好在,黄三爷也不可能天天守着铺子,店里的伙计并不认识他。 “小二,这当归现在什么价啊?” 店小二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现在九十八文一斤。” 多数人问一句价格,就得骂娘,所以,现在小二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了! “这么贵?”卢生记得,去年当归片才卖二十多文一斤啊,这几个月功夫,就翻了四五倍了?这要是当初屯一批货,那不是赚翻了? 第223章 无虞楼见党项人 卢生见店小二不耐烦,他也只能“欺软怕硬”,说话先温柔一点:“小二哥受累了,那这甘草、枸杞,大黄现在都什么价格?” 店小二瞥了他一眼:“你买吗?不买别瞎打听,现在价格都贵,起码都是去年的三倍以上,嫌贵你别买。” “再贵也得买啊,我们开药膳楼的,用量大,能便宜点不?” 店小二一听,买主是开酒楼的,是个大买主啊,语气立刻就变了,也和颜悦色起来:“哟,算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过我们掌柜可交代了,大货也便宜不了多少钱,最多给您抹个零头,党参能给您做九十文,大黄七十,甘草一百一,枸杞八十……” 卢生笑了笑:“这价格可是也翻了四五倍啊,你们家掌柜这次可是赚了不少钱吧?” “哪能啊!我们也是高价收来的,如今党项族封关了,所有药材都运不出夏州,这西北药材啊,一天一个价。” “这怎么好好的,突然封关了啊?” “我听掌柜说啊,这党项族有个西平王世子,叫李什么昊的,最近掌控了关隘,他说夏州、灵州药材这么好,便宜卖给汉人实属不该,就下令封关了!” 陈墩哥不明白,疑问道:“这都同属大宋,怎么还‘同气连诛’,这不是笑话嘛?” 店小二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自己聊自己的:“据说啊,这党项人要闹着建朝了,现在可不听大宋管了。” 这党项族自五代之后,就雄踞西北。定难军节度使李德明,如今掌握着军政大权。 卢生估算着时间,如今天已经天圣四年,差不多再过十二三年,他的儿子李元昊,就要正式称帝,建立“大夏”了,也就是史称的西夏国,到时候又免不了一场战乱。 …… 店小二催促道:“那这药材您还买吗?” “买啊,刚才你说的药材,每样你给我称十斤!我让人给你送钱过来,再取货。”卢生如今倒是财大气粗。 “十斤还可以,我先给您备上,您要是再要得多,我就得问问黄掌柜了,如今啊,我们都不走大货了!这药材估计还得涨。” 卢生只是笑笑,这黄掌柜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竟然玩起了“囤货居奇”这种把戏,不过真正的大货可是在党项人手里,回头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对陈墩哥吩咐到:“回头你把这几十斤药材,匀一半出来,给回春堂送过去,我们酒楼少了些食材不打紧,无非就是吃食消遣而已,他们医馆却不能少药材,那可是活人性命的关键。” 陈墩哥竖起大拇指:“好嘞,掌柜的,您真是‘好事之徒’!” “你让葛老头省着点用。别跟不要钱的一样,告诉他,用完就没了!”卢生有点善心,但也不多。 …… 回到酒楼,跑堂的小二就传话来:“掌柜的,楼上来了一桌客人,想要见您!等了您半天了。” 卢生拍了拍身上尘土:“是些什么人?” “好像不是汉人,头上都带着块帕子,手里还提着刀呢,您可当心点!” “他们是挑出菜的毛病了?” “那倒是没有,他们吃得还挺开心的!” “你们还没有把菜涨价吧?”卢生虽然计划涨价,菜单都改好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拿出来用呢。 “没您的吩咐,价格都一点没敢变的。” “那就不怕了,容我上去看看吧。\"他轻轻敲了敲门,还是偷感很重的问了一句:“在吗?”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这生意越做越大,反而活的越来越谨慎了。 “进来吧!”房间里传出一个青年粗犷的声音。 卢生进门先是微微作揖:“在下是这无虞楼的掌柜,几位吃得可还满意?” 这才抬头,看看屋里坐着的这些人,坐在主位上的,是二十出头的男子,留着络腮胡,生的孔武有力,却不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物,一双眼睛透着狡黠。 两边各坐了两个青年书生,后面还站着两个雄壮汉子,都是头戴方巾,一看就是异族打扮。 主座上的汉子松弛的笑笑,他说出的“汉话”有些生硬:“菜都是满意的,掌柜你放心,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自从前几日,在厨艺比拼上看到卢掌柜的风采,我们就是想与你结交一下。” 卢生这才放松下来,谦恭答道:“在下不过是一介商贾而已,诸位抬爱了!” 汉子推出一张椅子,示意卢生:“来来,卢掌柜,坐下来,我们慢慢谈。” “这不太好吧,哪有酒楼的人上桌,你们吃着,我看看就可以了,有什么问题,我随时给诸位解答。” 这时候,旁边一黄衫男子站了起来,他的打扮却不是党项人,打眼望去,乃是一个汉地读书人。 他压压卢生的肩膀:“我们少主让你坐,你就坐,不用这么客气!” 卢生只好坐下来,那黄杉读书人才自我介绍道:“在下,张元,永兴军路华阴人,不怕掌柜笑话,我也是个读书人,只是科举一直未曾考中过。” 另一个青衣读书人也站起来,介绍道:“在下,吴昊!” 此人倒是话不多。 卢生再看向主座上的党项人,他却没有要“自我介绍”的意思,想来不想表明自己的身份。 卢生又看向他身后,那还站着两个党项人呢。那就是两个保镖!小配角!就不用介绍了! 卢生念叨着这两个名字:“张元”、“吴昊”。 这两个人名同时出现,再加上一个党项人。他已经肯定此二人是谁了,说白了,两个大汉奸嘛。这两个名字也不是他们的本名。 据《宋史》记载,当初二人在大宋屡试不中,就跑到党项人的地盘,酒醉了再墙上题诗: 太公年登八十余, 文王一见便同车。 冬去冰须泮, 春来草自生。 留名写了:张元吴昊来饮此楼。 张元、吴昊不过是他自己改的名字而已,故意用“元”和“昊”,就是为了引起西夏世子“李元昊”的注意。 西夏国建立后,二人作为谋臣,帮西夏攻打大宋,“好水川之战”大败宋军。最后,西夏还给张元封了丞相。 靠着屠戮本族百姓上位,这不是汉奸是什么?只是几人怎么会出现在亳州城?这几位不都是想干大事的人吗?跑来小小亳州城做什么? 卢生面上不露声色,对张元问道:“几位找在下究竟何事?不妨直说。” 第224章 掌柜乃是真英雄 党项汉子拍手称赞道:“卢掌柜果然是爽快人,那我也就直说了,听说这次卢掌柜能在比赛中获胜,全依仗一种调料。” 卢生满不在乎:“你是说王守义十三香?” “卢掌柜果然爽快,我们也都来尝过了,你们无虞楼做的菜,确实与众不同。特别是这吴茱萸火锅,口味很好,你们肯定也放了十三香吧!” “恩,是的,放了的!”卢生这爽快的劲儿,好像这十三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让张元觉得这东西应该很好得手:“那就恕我冒昧了,我们少主想用重金购买‘十三香’的配方。” 卢生托着下巴,沉思少许:“确实有点冒昧了……” 党项汉子拍手笑:“哈哈,卢掌柜真有意思,不过你可以放心,这配方我们绝不在亳州出售,我们带回西北,自己吃,不会耽搁您做生意。” 既然知道了对方来意,卢生也就不怕了,这些事他心里早有预期:“少主能看得起我们这些小玩意,的确是无虞楼的造化。不过这秘方,小弟确实说了不算……” 党项汉子疑惑的看着他:“难道这配方不是卢掌柜的?” 卢生指了指楼下:“你们进门的时候看着我们家招牌了吧?” 吴昊的记忆还挺好,抢先答道:“看到了,主营:火锅,烧菜,小面条、炒饭……” 卢生嘴角抽了抽:“不是这个,是最上面那三个字!” 吴昊又答道:“是无虞楼三个字吧,写得不行,明明模仿的刚正的颜体,却是笔力不够,软绵绵的!” 卢生轻轻咳嗽两声:“这是胡知州大人,给亲自题写的……” 张元赶紧找补两句:“怪不得呢,刚柔并济,柔中带刚,果然是一副好字!” 卢生又假装谦卑的答道:“小弟生意能做这么顺,都是靠官府照应,这秘方也是州府管控了的,没有知州大人同意,小弟是万万不敢泄露的,要不然我改天去请示一下胡大人?” 这时候不扯虎皮,还等什么,这些党项人,真以为他是软脚虾?没点背景敢在亳州闹市开酒楼? 党项汉子看着卢生的脸,双眼炯炯有神,目中含煞,这眼神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人,就算是张元、吴昊也不敢与之对视。 卢生回望着他,眼神同样灼灼,透露着一股“历经沧桑、看尽人世”的平淡,丝毫没有露怯。 卢生平淡的笑笑,还是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不过,十三香的成品配料,我们却是打算要出售的,就是价格可能小贵。不过想来公子们也不缺这么点银两,到时候做好了,您差人买上一些,带回西北,想来也够您和家人食用了。” 党项汉子收回目光,轻轻一笑:“哦,卢掌柜给了台阶,我们自然是要下的,那我们就多买一些,哈,哈,哈。” 这笑声听得人一阵发毛,都不知道他在笑个什么劲,抽风呢? 他又站起身体来,端着一碗酒:“你们酒楼这烧酒,也是烈酒,我也很喜欢!可惜我还有正事要办,不能多饮用,我就先敬卢掌柜一碗!” 卢生这才注意道,他们竟然喝得不是的普通米酒,而是店里最烈的烧酒“古井贡”。卢生只能拿起酒坛子,给自己也倒上,陪着党项汉子同饮了一碗,丝毫不带犹豫的。 党项汉子又哈哈大笑:“有趣,有趣,卢掌柜不仅菜做的好,这人更是有意思,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他想跟卢生交朋友,卢生可还不乐意呢,李元昊这个人,身性暴虐,猜忌多疑,常因为小事杀人,还杀了自己母亲和救救,和这种人做朋友?他会嫌自己的命长吗? 李元昊酒足饭饱,终于也要走了:“那行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就不打扰了,卢掌柜可以早些把十三香配好,我一个月之后还要回来,到时候多买一些十三香。” 一个月吗?那这一段时间,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想必一个月之内,这西北的药材还不会流入市场,价格会越来越高,倒是可以好好操作一番。 张元见卢生愣神,又拍拍他的肩膀:“一个月后,我们一定回来,到时候价格一定让卢掌柜满意。” 卢生满口答应:“那就多谢几位公子了,我一定让人多备一些,恭候几位来取。” 三人这才酒足饭饱,出门而去……卢生一直把几人送出门外,还不忘记躬身作揖,面面俱到的提议道:“你看你们身后这两位汉子,也一直没吃口东西,我们给他们打包了一些吃食,回头也别饿着。” 身后两个党项人不敢回话,李元昊只能吩咐道:“还不谢过卢掌柜!” 两人这才拱手作揖,用生硬的汉话说道:“谢谢卢掌柜关心!” 接过食盒,打开看着盒中饭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张元从怀中掏出几串钱,递给卢生:“掌柜的有心了,不过这盒饭还是应该我们少主来请。” 张元自己掏的钱,却是少主请的客,这亲卫岂是外人能收买的?张元这点尺度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 几句话简单交锋,就能看出来,无论是张元、李元昊,还是卢生,大家都不是傻子啊。 等五人走出街口,张元还在念叨:“这无虞楼菜确实不错,唇齿留香啊。” 李元昊却在感叹人才:“这卢掌柜才更有意思,有胆有识,说话滴水不漏,波澜不惊,不畏压迫,乃真英雄也!” 张元看出李元昊心思,念出一句诗句:“好着金笼收拾取,莫教飞去别人家。” 这诗的意思啊,就是有好鸟,就赶紧做一个金笼子,把他关起来,不要让人飞到别人家去了。 当初张元写这首诗的时候,是让李元昊收了自己,又用同一首诗,让李元昊收了卢生。 他自己愿意当鸟人,还想把卢生也拉进笼子里,真是不要脸。 “不急,不急。”李元昊没有任何信心,能收服此人。只能“不急”了。 吴昊自从走出酒楼,就一直有些忧心:“我总感觉,那卢生好像认出了少主。” 李元昊哈哈一笑:“吴昊,你多虑了,我在汉地籍籍无名,宋人没几个知道我的,何况是这个小地方,一个小老板,他怎么会认识我?” 也是,此时的李元昊,二十出头,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就算西北负责谍报的安抚司,也没有几个人关注到他,更不知道,他会成为开创西夏王朝的一代君王…… 第225章 调查打探孔明兄 卢生站在门口,看着一行人消失在街口,他回忆起历史,想象历史中那些生灵涂炭。 那个年轻的络腮胡子党项人,很有可能就是李元昊,要是在亳州城直接给他来个“斩首行动”,说不定大宋朝可免几场刀兵。 这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数术题,死一个李元昊,可以避免若干场刀兵,不管是党项人还是汉人,成千上万的人能多活几年。 他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就老老实实在亳州城做个富家翁不好吗?就算战乱,也只是在西北,这辈子啊,亳州城估计还是挺安稳的!杀人可是犯法的,杀党项人说不定罪过更大!” “你在嘀咕什么呢?你想杀人?”身后传来稚嫩的女声。 卢生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见到小女孩,这次崔公公却不在,她一个人站在卢生身后,但卢生还是能察觉到,这酒楼内外,还有几个高手,一直形影不离,暗中护卫。 小女孩好奇的问道:“这几个人谁啊,你想杀他们啊?你怎么能这么想?” 小女孩声音很大,引起周围食客的注意,卢生真想把她嘴缝起来! “我没想杀人!你听错了,我是说这些是傻人,傻的人!”卢生胡编一个不好笑的谐音梗。 “哦,傻子啊,那你应该让他们走慢点,别被马车给撞了。” 卢生嘴角抽动,赶紧转移话题:“大姊,您吃好了?怎么今天没有见到崔公公啊?” “他说去村里了,去看安大夫的尸体,祭拜一下。” “那是去扫墓!”看尸体?这像人话吗? “他也没带扫把,怎么扫墓嘛?”小女孩还挺倔强! 卢生嘴角抽动,又得转移话题:“您这几顿饭吃得可好? “还行吧,反正吃不死,就往死里吃!”这话还是卢生教她的,倒是很符合她的语言风格。 卢生又仔细打量了小女孩,果然,这几日肉眼可见的长胖了一些,看着健康多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这几个人是谁,跑这么快,是要赶着去投胎吗?”大姊一如既往的,用最真诚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 卢生正想去调查一下几人呢,眼下卢生无人可用,曹天、曹地至今未归,估计就是陪武二哥当土匪去了。叶夏王三兄弟吧,真不敢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 他看着面前的小女孩,想着他身边应该有高手啊,不用白不用,便诓骗道:“大姊,你身边是不是有护卫吗,我见这几个党项人,行踪十分可疑,可能是党项人派来的奸细,让你的护卫去调查一下吧!” “哦?这几个人长得这么丑,还能做奸细?” “那不好说,据说党项人长得都很丑,他们几个应该算是长得好的,可以你让人去调查一下!” 小姑娘想想也对。她带着卢生,走到后院僻静处,举手到耳侧,拍了两下手掌,果然从树上、院墙外钻出三个人影,俯首半跪。 小姑娘吩咐道:“你们三个,去调查一下,那些丑陋的党项人,来亳州城是干什么的!“ 三个护卫却是一脸为难:“大姊,崔公公交代了,我们三个的任务就是一刻不离保护大姊。” “嘿,我还叫不动你们了?那些党项人都是奸细,你们把他们调查清楚,大宋只要不亡国灭种,自然就是保护我了!”三个人还是半跪着不动。 画面僵持,卢生只能调解一下:“大姊,不如这样,你出一个人,我也出三个人手。但是他们都是新手,让他们熬阿胶可以,这‘跟踪调查’可是一窍不通,让你的护卫教教他们。” 小女孩也没有办法,只能冲着为首的护卫说道:“你们出一个人去调查,剩下两个,保护我不会死于非命,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那为首的护卫这才点头答应:“都听大姊调遣。” 卢生赶忙点头哈腰:“这位高手怎么称呼啊!” “卢掌柜,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杨孔明就可以了!” 卢生心里嘀咕:孔明?那倒是挺合适的,孔明差遣叶夏王三兄弟,不是正合适嘛。 “那行,孔明兄,你跟着我去一趟阿胶坊,我给你找三个帮手。” …… 顺牌阿胶坊,名字取的很好,店铺经营就一个字:“顺”!开业以来,只要原料跟得上,阿胶就一直不愁销路,除了亳州,周围的滁州,往东的扬州、泰州都有商人前来洽谈采购,已经覆盖整个淮南东路。 阿胶坊也是请了很多伙计,现在都运转自如了,早就不需要叶夏王三兄弟亲自熬胶了。他们也都是小领导了,只用动一动嘴皮子。 一个作坊里面,,随时都可以走。 叶夏王被叫出来。 “掌柜的,你找我们什么事情?” “这位是杨孔明,是追踪缉拿的高手,他会带着你们三个去追踪一伙党项奸细,看看他们都在搞什么阴谋!“ 叶备一脸担心:“那阿胶坊怎么办?” 卢生指着外面那么多伙计:“交给 叶备还挺有责任心:“那我们可不能离开太久啊。最多半个月,我们必须回来看看,我放心不下。” 卢生赞许得点点头:“你们倒是挺爱岗敬业!那行,你们先回去交代一下,一会就跟着孔明兄去吧,记住!多看,多听,多学!” 三人拱手答道:“掌柜放心,定不辱使命!” 回到阿胶坊,叶备把诸多事情都交代一遍,其实也没有重要的事情,该交代的早就交代过了!如今的阿胶坊都是自然运转的。 王飞就问道:“大哥,为啥我们不能离开阿胶坊太久啊? 叶备给了他一个爆栗子:“你用脑子想想,要是半个月我们都在外面,这阿胶坊还能好好的赚钱,这不是说明我们三个人‘可有可无’吗?掌柜的还能开这么高的月钱?留着我们三个无所事事?” “会不会半个月阿胶坊就运转不下去了?不是更凸显我们的价值!”王飞觉得这也是可能的。 夏羽真诚的看着王飞:“你觉得你有那么重要吗?” 王飞挠了挠脑袋:“好像确实没有,那我们还是经常回来晃一晃吧。” 第226章 党项客栈在囤货 叶夏王在阿胶坊里,随便折腾了一盏茶时间,到处晃荡,东看看,西瞧瞧,遇到人就“千叮咛、万嘱咐”。凸显一下自己的重要性,完事才跟着杨孔明走出门来。 临走前,卢生也对三兄弟“千叮咛、万嘱咐”,领导嘛,就干这事的。 “你们先去寻找党项人的踪迹,只要找到人,就盯梢他们,看看他们都在做些什么,万万不可打草惊蛇,安全第一,消息查不查的无所谓,别起冲突,更不能有伤亡!每日记得派一个人回来,报告情况。” 杨孔明转身就要走,走出两步,见三兄弟还站在原地。叶夏王一脸为难的看着卢生。 卢生疑惑:“怎么着?还有什么事儿?” 叶备装得一脸为难:“掌柜的,这阎王还不差饿鬼呢。我们走得匆忙,没带钱啊。” 这不是还没出门嘛!不会回去拿吗?什么叫走的匆忙!? 杨孔明却是一脸无所谓:“没事,我这带了几串钱的,够了!” 叶夏王瞪了他一眼,像是在看傻逼。 卢生算是看出来了,这四个人,到底谁教谁还不一定呢,别回头把宫里的护卫给教坏了。 他从只能从怀里取出一锭大银子:“行,行,行,拿去吧,省着点花!” 王飞伸手去拿银子,却发现掌柜的好像不愿意放手啊,他蛮劲上来,直接把银子从卢生手里抠了出来,手都掰出了红印子了。 王飞拿了钱,往天上一抛:“掌柜,您放心,我们一定跟着孔明兄好好学!” 卢生叹了一口气,把红肿的手藏在身后:“哎……你们别把孔明兄教坏了就可以了……” 孔明一脸不屑,嘀咕道:“他们能教我什么?” 四人带着钱,高高兴兴朝城外走去。 …… 翌日,果然传来好消息,夏羽回来禀报:“掌柜,我们已经发现党项人踪迹了,就住在城外的一个客栈里,那客栈有点偏僻,但是很大,有个大院子,被他们全包下来了。” 卢生坐在无虞楼楼顶,眺望着远方,扇着一柄鹅毛扇子,背对着夏羽,阳光撒在他的身上,“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他平平无奇的把扇子指向远方:“再探,再报。” …… 翌翌日。 “掌柜的,那络腮胡子党项人离开了,带了几个护卫,还带了个书生,好像是汴京方向,我们还跟吗?” “客栈里还有人吗?” “人还很多,进进出出的都是党项人。” “是不是还有个书生,也留在客栈里?” “应该是,出行的队伍里,只有一个书生。” “那先不管离开的人,你们盯着客栈里面,仔细留意书生的动向。” “好的,掌柜,反正我们也追不上那些人的。” …… 翌翌翌日:“掌柜的,我们发现每日都有马车拉着货物进入,客栈里已经堆了好些麻布口袋,只是不知道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再探再报。”卢生这个军师,这次装得倒是挺过瘾的。 …… 翌翌翌翌日。 这次轮到孔明兄亲自来汇报了:“卢掌柜,我昨天已经潜入客栈了,偷了些货出来,让叶夏王兄弟辨认过了,都是药材,党参,大黄,枸杞……大约有好几千石,都堆成小山了。” 卢生用扇子拍了拍杨孔明的肩膀:“行吧,你们继续盯紧客栈,如果货物往外运,立刻告诉我,我大概知道这些党项人是要干什么了……” 杨孔明却站着不动。 卢生疑惑道:“怎么着?还有什么事儿?” 问出这个问题,卢生就后悔了,因为之前,他好像问过同样的问题。 果然,杨孔明一脸为难:“卢掌柜,银子用完了……” 卢生感叹一声:“果然还是被教坏了啊!”他装作火冒三丈:“那可是六七两银子,这才几天,你们就用光了!?” 杨孔明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在党项人对门也找了个客栈。包了四间上房,方便盯梢……” “那也用不了六七两银子啊!” “兄弟们辛苦,点了些好菜……”反应了一下,立刻补充道:“但是我们可没喝酒啊!这我还是有分寸的!” 要不是他杨孔明武功高强,卢生也打不过,他是真想骂娘了!只能又掏出一锭银子,递到杨孔明面前:“千万不能饮酒误事,饭菜也得省着点,能吃饱就行,我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杨孔明赶忙答道:“知道了,卢掌柜。” 孔明兄伸手去接银子,却发现卢掌柜这是不愿意放手啊。但他可不是王飞,只会硬抠。 孔明兄左手捏住卢生手腕,右手往手背一按……卢生手腕吃痛,银子就掉落下来,左手在顺势在空中就把银子接住了…… 卢生还得夸一句:“好!果然好身手!我就是想试试你的武艺……” …… 一盏茶时间后,卢生捂着红肿的手腕……走下楼来,见到陈墩哥,便问道:“最近西北药材价格还是很高吗?” “还一直‘涨声不断’呢,你当初买来都是八九十一斤,现在都涨到一百出头了!我们要不要也囤一点货啊?在这样涨下去,好多药膳价格都‘节节高升’了,客人都不敢点了。” 卢生也不搭这茬:“你知道亳州药市,除了三黄药行,还有有哪些人在收购西北药材吗?” “现在收西北药材的那可是‘人山人海’,有的小商小贩还到周边县城医馆去,回购药材。到了药市,倒是买的卖的都有,价格高了,很多人已经不敢捂货了,抛售也有。如今倒是不愁买不到货,就是价格越来越高。” 这药材价格每个人预期不一样。 有的人觉得:已经到顶了、可以卖了; 有的人觉得:还在谷底、还可以入手。 大家博弈之间,才有了药材价格的变化。 陈墩哥忧心忡忡:“我看啊,这药材价格还得疯长一段时间,‘三黄药行’大货一直捂着不卖,黄三爷信心很足的,平时开市只卖一些散货,大货是越存越多了!“ 卢生说起来都是气:“都这么搞,这药材价格不涨才怪!医馆药材也得涨价!到时候百姓连病都看不起了!” 第227章 酒楼到访黄三爷 陈墩哥最近可是“未雨绸缪”,他还和卢生商量:“我前几天还跟三黄药行的徐管事‘互通有无’,看能不能签个“城下之盟”,每月固定个价格,卖给我们酒楼一些药材,至少保证药材价格“稳如老狗”才行啊。” 卢生白了他一眼:“这’稳如老狗‘也是你在书上学的?” “这成语是你教我的啊,你经常说啊!咱不能只是’纸上谈兵‘,我觉得跟您’言听计从‘,也能学很多东西的!” 卢生白了他一眼,实在不想跟他讨论成语的事:“你不用去找三黄药行订货!我宁愿麻烦点,去找小商户买货就行。黄三帮着党项人抬高价格,他是赚了钱了,党项人赚得更多!他黄三,这就是助纣为虐,简直就是汉奸,走狗,卖国贼!” …… “哟,卢掌柜,这是骂谁呢?”这说曹操,曹操肯定立马就到。 卢生正骂得舒心呢,转头一看,正主到了,你说吓人不吓人。 “来者皆是客”,毕竟人家是来酒楼做客的。卢生只能换了一副笑脸:“哟,这不是黄三爷嘛,您怎么想起来小店了?” “卢掌柜客气了,你这可不是小店,如今可是亳州城第一大酒楼!天顺楼都让你挤垮了!”这弯酸的劲儿,好像是想替白掌柜打抱不平吧。 卢生不搭他这茬,继续微笑:“黄三爷来小店是来吃火锅的?” 黄三爷也是一脸微笑:“我听徐管事说,你们想从我们药行每月稳定订购一些药材?我亲自过来和你谈谈吧。” 卢生瞪了一眼陈墩哥,这厨子不好好做饭,不做正事!你哪怕没事学学成语呢!跑去‘三黄药行’谈什么生意,这生意是这么谈的吗!?这不是给人蹬鼻子上脸的机会吗? 卢生可不愿意让黄三爷掐住自己命门,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们这里是酒楼,又不是医馆,这些药材可有可无的。有,我们就做菜!没有,不做也没事。反正死不了人,我们不着急的。” “哦,既然这样,看俩卢掌柜确实不需要药材了,那我就跟店里伙计交代一声,以后你们酒楼买药,都不准卖了。留给医馆救人吧。” 卢生听了这话,只能先认怂了,把气势压下去,他还打算坑黄三爷一笔呢。 他继续假意微笑:“黄三爷,我知道,您是想捂着货不出手,毕竟这价格指定还得涨,得涨老高了。” 黄三爷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打算好好听听卢生服软。 卢生也就顺着他一点:“黄三爷,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店长期采购药材,东奔西跑,满世界的找货也麻烦。我用无虞楼做抵押,找您“租”一些药材,可否?” 还可以这样玩的?有租房子,租田租地的,黄三爷还第一次听说租药材的,于是就好奇问道:“这租药材是怎么个租法?” 卢生拿来纸笔,怕黄三爷听不懂,一边写,一边讲解:“打个比方,我今天找您租一斤党参,现在市价是一百文。等一个月后,我们采购的党参到了,我就还您一斤党参。到时候市价已经是一百五十文了。您把货拿回去还是可以卖一百五十文,中途涨价的利润,您一分不少。我们一个月还出十文钱的租金。这前前后后,您一斤党参就可是赚了六十文。” 黄三爷点点头,原来是这么个租法。这倒是门稳赚不赔的生意。 黄三爷觉得这生意可以做,不过他得补充两句:“这合约可得先写清楚,我们租给你的是一等的货,你还我们的,可也得是一等货。” 卢生拍着胸脯保证:“那是自然,详细的等级标准,我都会在契约上写明,写细,绝不掺假,以次充好,这点信誉我还是有的!” 黄三爷又仔细思考了一番: 药材压在自己手上,会涨价,涨价的利润归自己。 如果药材是卖给卢生,也涨价,但涨价的利润归卢生了。 但是如果是租给卢生,药材涨价,这涨价的利润就还是自己的。这么一想,一切也就通畅了。自己赚了租金,减少了库存的成本,这生意是稳赚不赔的。到时候把契约签的细一些,用“无虞楼”作抵押,也不怕他卢生赖账,这生意可以做的。 “那行,这契约我和你签了,不过,卢掌柜打算租多久?要是拖到秋收之后,我可就要考虑一下了。” “租约就到七月十五,您看怎样?我会派人去采购药材,七月初就能回来,到时候一准还您。” “那到时候,要是还不上药材怎么办?” 卢生满脸自信:“那都给您折算成银子,银子不够,您就收走我的酒楼,保证不让您吃亏!” 黄三爷倒也爽快:“好!到时候,你无虞楼需要多少药材,你直接来我们三黄药行租,你这笔租金,我黄三赚定了!” 二人一拍即合,一起到到官府,找了中人,签了契约,卢生也把无虞楼房契押在衙门了。 …… 送走黄三爷走了。叶备趁着无人,回来禀报道:“掌柜的,这几天还是和往常一样,那个客栈,还有药材进来,货物只进不出。” 卢生点点头:“好的,知道了,你帮我把陈墩哥叫上楼来。” 叶备就领着陈家墩也走进阁楼。 卢生先吩咐陈墩哥:“你回一趟龙山村,让陈家富和陈柱哥来一趟城里,我有事交代他们去做,龙山村收药材的事,暂时先放一放。” 陈墩哥挺高兴:“行嘞,我这去叫他们,您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做一些的,天天呆酒楼里,我都有点‘处变不惊’了。 “你不能走,你走了这酒楼还怎么运转!” 叶备眼含深意的看着陈墩哥,他有些自惭形秽了,这就是陈家墩和“叶夏王”的差距啊,这阿胶坊离了叶夏王,至今没出一点问题,这酒楼离了“大厨”是真开不下去的。 叶备得赶紧挣点表现:“掌柜的,今天我就不回客栈守着了,我先回阿胶坊去看看吧,我怕他们出问题。” 卢生摆摆手:“不用,不用,阿胶坊运转得挺好的,有事他们会跟我说的,你就盯着客栈就可以了!” 叶备有苦说不出:“那要不然,晚上一般没事,党项人睡得都早,我还是去阿胶坊看看吧。” 卢生只能拍拍叶备的肩膀,这么认真负责的员工,上哪去找啊:“行吧,你实在放心不下,就去看看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掌柜,看您这话说的,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嘛!” “那行,你去忙吧。” 叶备站着不动。 卢生就顺嘴问了一句:“怎么着?还有什么事儿?” 还没等叶备开口,卢生就后悔,这问题是能问的吗!?又想舍财了?! 赶忙喊道:“滚,快给我滚!老子没钱了!” 叶备只能赶紧‘滚’了出去,这次钱真得省着点用了…… 第228章 药材租借韭菜多 翌日,陈家富和陈家柱赶到了无虞楼,卢生先客套两句:“陈家富,柱子哥,你们这半年都在收购药材,这其中门道应该已经摸透了吧?” “嗯,亳州地界我们都摸熟了,这段时间,我们收药卖药可是赚了不少银子。” “那就好,这次,我们再扩大一些范围,重点往南方走一走,那里人口多,想必很多商户、医馆手里还有少药材,这党参、大黄、甘草也应该不少,你们沿路寻找药商医馆,应该能收到不少药材。” 陈家富也是了解行情的:“我听说党项人封关了,这些药材价格可是一路走高啊。” 卢生点点头:“你们沿路去收,价格就按照时价走。乡下偏僻,消息闭塞,价格应该没有涨那么多,你们尽量压价,不用收太多货。但是样子一定要摆出来,特别是出城的时候,敲锣打鼓,挂旗帆,一定让亳州商人都看到,你们出去收药了。” 陈家富虽然不知其中缘由,也都是满口答应:“好的,掌柜,都按您说的来!” “不用去得太远,货的话,随缘吧,能收多少算多少,最迟六月底,必须回来,万万不可迟到。” “好的,掌柜,您就放心吧!” …… 武家老宅。 卢轩文扇着蒲扇驱赶着蚊蝇,不知为何,自从卢三娘死后,这宅子里蚊虫就一直很多。 “轩文啊,咱们家做茯苓饼的材料,最近价格可是越来越高,特别是枸杞,已经涨到一百五十文一斤了。”赵香炉一脸愁容,想让儿子拿个主意。 卢轩文似乎想起了什么:“现在是几月了?” “五月底了啊。” 卢轩文把蒲扇一丢,惊道:“天圣四年,五月?” 几年前,他闯进一个破道观,观中有一棵巨大的槐树,槐树南枝下,有一个蚂蚁巢穴,他看得睡着了。南柯一梦,他看到过他的一生。 一世记忆就像泉水一般,灌入他的脑海里。 他记起来,天圣四年三月起,一直到年末,这西北药材的价格都会一路疯涨。“南柯一梦”他错过了很多,后悔不已。这一世,他可要抓住机会,这才五月,一切还来得及。 虽然最佳的抢购时间已经过了,不过现在才五月,还是可以入手的。 “娘,我们不卖茯苓饼了,把从天顺楼讹到的钱都买成药材,都买成枸杞,党参,这些药材今年之内都不会跌价的,我们要多存一些!” 赵香炉心生疑虑:“轩文啊,你怎么肯定这药材只涨不跌?” 卢轩文从来不去解释这些问题,只继续吩咐道:“这武家老宅,我住着也不舒服,我看也可以抵押出去,找个当铺,看能不能当一些银子出来,也都全部投到药材上,我保证我们能赚大钱。到时候再去京城买个大房子。” 赵香炉狐疑的看着儿子,卢轩文之前预言都挺准的,只是这段时间……自从遇到了卢生,好像就没有那么准了啊。 她只能劝两句:“儿啊,这房子抵押了,要是赚不回来钱,我们住哪啊?” “不会的娘,你就听我的,这药材还得涨价。”…… 赵香炉起初也不信,自己亲自去药材市场打听了一圈。 这西北药材是一路看涨啊,这没有见识的中年妇女,最喜欢就是“追涨卖跌”,看着别人已经赚钱的,也就更眼红了,这涨价就得赶紧买! 赵香炉把地契交给了卢轩文,这可是用她女儿的清白换来的。也怪那武文太傻,就那么一点小伎俩,就让他乖乖的换了房契。要不是卢生那个挨千刀了,她女儿也不会丢了名声…… 卢轩文找了当铺,把房契抵押,换出来三百两银子,加上家里的全部家当,凑了四百两银子。在亳州药市摆了摊子,挂出旗帆:“高价收购西北药材!” 高价?怎么可能高价,卢轩文又不是傻子,反正大家都这样写的。 几日下来,倒也低价收了不少药材。 …… 而卢生这边,他本来想亲自操盘买货的,但是覃教谕把他看得死死的,每天还是必须去学堂背书,写文章。 他只能把这些事情都交给荷儿,这丫头牙尖嘴利的,还通笔墨,之前在佰草集,就把那工坊管理得井井有条。 也让荷儿在大集开了一个摊位,大大方方的写上:“高价收购西北药材!”我就说吧,大家都这么写的。 只是卢生还补了一排字:“抵押租借亦可!” 愿意现金交易的,她就直接买货,当然了高价是不可能的!那些狮子大开口的,荷儿直接不搭理,把价格压到最低,她才勉强买一些。 如今药材市场上,多数都是像黄三爷那样的,觉得药材会一直涨,捂着货不肯交易。 荷儿就找个中人,先放保证金和抵押物在中人那里,立契约,“租”药材,租期还是到写七月半,中元节。 荷儿其实挺会说话的,她得把事情讲清楚:“你看我们酒楼得用很多药材,胭脂铺得用很多药材,回春堂葛大夫也让我帮忙买药材,如今大家都不愿意卖,我们就只能租了。” 这鬼话,信的人还挺多。 “反正只要药材涨价,这租出去的药材,涨价部分还是您的利润,您是一点也不吃亏啊。我们掌柜已经让人去南方回购药材了,到了七月一准回来,到时候一准还给大家,保质保量,绝不以次充好,我都给您写上。” 小商户就有人问了:“那要是还不上怎么办?” “这不是还有抵押物嘛,我们掌柜经营这一家酒楼,一家胭脂工坊,一家阿胶工坊,还有酒坊,火烧店……还能跑了?这租约一到,还不上药材,我们就赔现金银子,按当时的时价赔,保证你们一点不吃亏的。”说完露出明媚的笑容,让人不得不相信。 小商户们也都打听过了,这无虞楼确实派了一行人往南方回购药材,声势还挺大,扯着旗子,敲锣打鼓的。 这些人虽然手上的货不多,也都也想捂着涨价赚钱,遇到天顺楼这个冤大头,立了契约,把药材这么一租,存储费用又变少了,还有租金赚,也有保证金压在中人那里,这还有啥怕的?于是愿意租借药材的小商户,也就越来越多。 卢生到了药材大集,看着这么多“韭菜”把荷儿摊位围得水泄不通,心里也是感叹: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还能在大宋朝玩一把“买空卖空”的期货交易。 卢生现在要做的就是多租一些货,准备好充足的子弹,到时候直接把价格打下来。 黄粱梦里,主播们“把价格打下来”那都是演给观众看的,而卢生要把价格打下来,那可是得真金白银往下砸才行的。 第229章 黄三张元同饮茶 三黄药行,后院。水缸里的小荷花才露出尖尖的角,一只蜻蜓飞来,立在上头。 黄三爷喝着小酒,吃着牛肉,别说,这“古井贡”还真是越喝越有滋味,就是这酒坊掌柜有些遭人烦。 徐管事过来请示道:“爷,无虞楼又派人来租药材了。他们这段时间要了好多货,我感觉不像是用来经营酒楼的。倒像是有囤货的。这前前后后都快三千斤货了,就算全部用来喂猪也要不了这么多药材啊。” “没事,五千斤以下,都尽管放货给他。无虞楼至少能值个一千两银子,有抵押怕什么。货放在他那里,还少了存货的成本。反正到时候药材价格涨了,赚的也是我们的。” “可是,掌柜,万一这药材价格要是跌了怎么办?”终于有人问这个问题了。 “放在我们库房里还不是照样跌!再说了,秋收之前,这药材不可能跌的。到了八月,我们赶在党项人之前,偷偷把货放了,能稳赚一笔。” 看来大家都是黑心眼的,卢生算计黄三,黄三算计党项人,党项人算计大宋。大宋呢?忙着歌舞升平,唱《后庭花》。 黄三爷还是谨慎的,又把租赁契约拿出来看了一遍。他可听说过,卢生会玩标点符号的文字游戏,所以立契约的时候,他就已经标点断句了。再仔细看契约,没有任何的问题,又放下心来。 他交代徐管事:“安排人在市面上继续吃货,有回流的西北药材的全部吃进来。反正现在库房也空了小半了,继续买进。八月之前把价格炒得越高越好。” 徐管事有些为难:“只是这现钱可能不够,货租出去可是没有现钱的……要不然,爷去找商会再拆借一些?” 黄三爷大口喝了一杯烧酒:“行吧,回头我就去找于夫人,这笔买卖做下来,我们也能反哺一些给商会,商会最近日子也不好过了。” 徐管事有些忧心,最近存货总是心里不安:“爷,您这消息准确吗,你确定秋收之前这药材价格不会走低?党项人不会提前出货吧?” 黄三爷心里略微做了思考:“你先下去吧,我自有分寸。” …… 入夜时分,黄三爷亲自来到城外偏僻处,这里有一家很大的客栈。他轻轻叩响了大门。 门里传来一声问询,是党项话,黄三爷听不明白。只能答道:“是我,黄三,有事想见一见张相公。” 门内叽里咕噜又说了几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把大门打开,把黄三爷迎进了客栈。 黄三爷仔细打量客栈,这前院并没有堆放货物,就是有些恶臭,这异族聚居的地方,总是有一股动物的骚臭味。 张元已经在客前厅煮茶等候,这味道他是闻不到了?还有心思煮茶? 张元在茶壶里加入盐,胡椒、姜、葱,茱萸……味道整得有些大……他抬头问道:“黄三爷,今天来又有何贵干?” 黄三爷开门见山:“还是想跟张相公再确认一下,西北的药材,您能保证秋收之前不会放出市场吧。” 张元把“茶”递到黄三爷面前:“黄三爷放心,我们世子不是做一锤子买卖,既然答应了黄掌柜,我们就是同舟共济的兄弟,不会坑你的!”黄三爷习惯性的把“茶”一口饮下,一股辛辣直冲天灵盖,并且嘴里齁咸,憋红了脸,但是他不能认怂,还是把茶咽了下去:“世子答应过,我自然是放心的,你们放货之前,一定要告知我们,否则价格突然跳水,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张元也喝了一口茶,心里暗骂:“娘的,放错调料了,怎么这么难喝!”见黄三爷不动声色,暗自佩服对方,果然是个汉子。 张元咳嗽两声,也把茶水生生咽了下去:“咳,我们两家一定要携手并进才行,有了更多小商户接盘,我们再慢慢放货,细水长流,拉高出货……” 黄三爷亲自动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一口闷下,他就不信了,这齁咸辛辣的茶,他们党项人能喝,自己也能喝:“行吧,咱们就一言为定,万不能失信于人!” 张元惊的下巴都掉了,这种茶他竟然能连喝两杯?真是铁血汉子啊。面上也只能不动声色:“黄三爷放心,世子要的是长期收益,要让西北药材一直处在高价,这样才对党项人有利,所以黄三爷放一百个心,这西北药材的价格,只会越来越高……” 得了张元这句保证,黄三爷才彻底放下心来:“喝茶啊,你怎么不喝啊!” 张元尴尬笑了笑:“三爷喜欢,就多喝一点。” “这茶刺激,回头把配方告诉我,我也回家调制一些!” 张元尬住了,他哪知道配方啊,就是放错调料了,放的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只能笑笑:“这是党项人的秘方,三爷就不要难为我了。” 黄三爷哼了一声,暗骂张元小气。他虽然看不惯张元,但之前见过定难王世子,和李元昊亲自定了契约,那倒是一个人物,想来这笔生意还是有保障的。 如今商会运行特别困难,他也只有搏一搏了,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至于党项人嘛,既然是“非我族类”,他也打算坑党项人一笔的,到时候就看谁出货快了。 …… 武家老宅。 卢轩文也收购很多的药材,他们也没有地方存放,就只能全部放在伍家老宅里。 夏季炎热,都有一些生虫了,老卢家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有一些潮湿的药材还需要晾晒,不然就发霉了,这保管药材本来是一个十分麻烦的过程。 赵香炉就到处打听,提议道:“轩文啊,这药材不好保存啊,我听说酒楼有‘租’药材的,我们把药材也租一些出去吧,听说药材价格涨了,赚的钱还是归自己的。” “那行,我明天就去找无虞楼的问一下,看能不能也租我们家一些药材。” 他这么厚脸皮的人,倒是不多了。 “轩文啊,那短命鬼能和咱们做生意嘛?” “娘,这你就放心吧,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有钱赚,恩怨不算事儿,卢生他也是个聪明人。” …… 第230章 药材商战筹备忙 卢轩文哼着小曲,到了无虞楼,也不声张,先好酒好菜叫了一桌,要了一壶小酒,他倒是一直悠然自得。 见卢生挎着一个书袋,没精打采回到酒楼,一脸黑眼圈,卢轩文赶忙叫住他:“卢生啊,这怎么搞得啊,这么疲惫,没休息好?” 卢生耷拉着耳朵,上了一天学,又累又困,还饿,抬头一见卢轩文,顿时觉得恶心异常:“你跑来我们酒楼做什么?” 卢轩文喝了一口小酒:“自然是来吃饭的,要不要一起来吃点?” 比谁脸皮厚?卢生也不能输给他,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书袋子往桌上一放,从筷笼里拿起筷子就开始吃,懒得和他多废话。 卢轩文都只能看着他风卷残云,开口说道:“听说你们酒楼经营困难,现在很缺药材?我们家药材很多的,可以勉为其难,租一点给你们。” “你手上有很多货吗?够租吗?” “多得很,我把宅子押出去了,都存上货了。” 卢生也是佩服这个堂哥的,两家人都水火不容了,他不知道?还有脸来和他谈生意了。 卢生也很好奇,他年纪轻轻,怎么脸皮这么厚?说实话,不活个几十年,是练不出这么厚的脸皮的! 卢生拿起白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卢生可就只有一张嘴,一边吃、一边喝,还能一边问,倒是一点不耽搁:“卢轩文,你怎么不卖啊,就只是租?” “租就可以了,现在药材价格高,不忍心坑弟弟你。” 卢生斜瞟了他一眼,都是千年的狐狸,非得在这玩聊斋,有意思吗?他也就开门见山问道:“你就这么确定这药材会涨价呢?你是从哪得到了消息?” 卢轩文眼神慌张了一瞬间,还是定下心神,这是要揭老底吗,不如自己先来,他抢先问道:“表弟,你以前大字不识,话都不敢多说两句,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聪慧,是也有什么奇遇吗?” 这个“也”字就用的有些耐人寻味了。双方都在极限的试探。 卢生突然把白瓷酒壶一抬,端在胸口,高喊了一句:“宫廷玉液酒!” 场面安静,没有人对出下半句。 卢轩文一脸茫然,看着卢生,表情疑惑:“什么玩意儿?” 他的反应很真实,没有一丝的表演痕迹,卢生就可以肯定了,卢轩文和自己不同,他可能也有奇遇,但没有做后世的黄粱梦,那他究竟又有什么奇遇呢? 还有自己的弟弟卢宽?他跟着老道士修行,上次说话,也像是换了一个人,他他卢家祖坟究竟冒了什么青烟?这一代三兄弟,似乎都有不俗的境遇啊。 这卢轩文是多了“见识”,但又没有卢生那么长的见识,卢生也就放心一些了。 如今他又送上门来,让自己宰,卢生也只能勉强同意了:“行吧,轩文啊,你们家如果确实有多的药材,我们无虞楼也是可以租一些的。一会儿我就让荷儿来跟你签合约,规矩和市场上的一样。” 他抬起手中酒杯:“弟弟,你确实不同了,做事就是爽快!” “来,干了!” “对了,弟弟,你刚才说的宫廷玉液酒是怎么卖的啊?” “一百八一杯。”“那确实有些贵了!那这酒是什么样的?” “听我给你吹,这酒真是美……” …… 等卢轩文一走,卢生就吩咐荷儿道:“你去跟武文说一声,就说卢轩文应该已经抵押了武家老宅,让他和媚娘商量一下,可以去各家当铺问问,我估计啊,他们有机会把武家老宅买回来的。” 荷儿可不乐意:“公子,你又何必帮那武文,回头又当了东郭先生!” 卢生叹口气:“就当是帮帮武媚娘吧。” 这与人为善其实也可以的,说不定,以后她就能拉自己一把呢。 当然与人为恶,也可以,说不定就少招惹一个小人。 所以善恶不重要,都得看运气。 …… 荷儿撇了撇嘴:“那武媚娘也是个没骨气的,我当初以为她会把孩子打掉,别替那张家生孩子,我倒能高看她一眼,谁知道,她只会借孩子保命,替那张傻子传宗接代,真是看不上这种人!” “命都没了,要骨气干什么?你想当巾帼英雄,可以,但你想强迫别人也当英雄,这就没必要了。” 荷儿可说不过卢生,只能答应道:“行吧,公子怎么说都有道理,我这就去办!” 卢生笑笑:“一座宅子而已,还是凶宅,我们也不可能去买,还不如让武媚娘去把宅子买回去,也气一气卢轩文,看他被打脸,我还是挺高兴的。” 也是,就当提供一点情绪价值吧。 …… 六月底,陈家富和陈柱哥如约赶回了亳州城。他们这次赶着马车一路收货,可是跑的够远的,都快到最南边的雷州了。 依照卢生的吩咐,他们收购的药材,价格压得极低,几乎只是亳州现价的一半,差不多四五十文,很多偏远闭塞的地方,甚至收过三十多文。 很多商户医馆还是愿意卖货的,毕竟去年他们可都是十多文买回的药材。陈家富给他们报价三四十文,已经赚了一倍了,那还不赶紧卖?他们是懂的知足的,知足者有恒财。 陈家富兄弟回来,风尘仆仆押着满满几车药材,约有个三千来斤吧,才花了十万钱,现货卖出去可就是,五六十万钱,卢生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但卢生没让他们进城,而是偷偷把药材全都放在了城外客栈,就在党项人客栈的对门。 叶夏王一直在这个客栈盯梢党项人,陈家兄弟回来之后,他们也财大气粗,直接也把客栈给包下来,用来存货。 经过一个月的准备,卢生已经准备了足够的子弹,租借了大约七千斤货,陈家兄弟又带回三千多斤。前前后后,就差不多一万斤药材,足够打一场药材金融战争了。 而此时的市场,西北药材已经来到了“两百文”的高价。 七月初,赶在李元昊回来之前,卢生得开始正式作战了…… 第231章 商战正酣鹊桥会 七月初一,卢生正式开始放货,让人直接在亳州药市摆出摊位,挂出牌子。均价一百九十文,开始出货。 这价格比市场价略低,先放出一千斤。 陈家富心有疑虑,问卢生道:“卢生哥,如果三黄药行要货,我们卖给他们吗?” “卖呀,只要有足够的利润,他要货就全部卖给他,但是必须要现款,也不能悄悄悄的卖,要大张旗鼓的卖,让市场上的人都知道。” “懂了,在黄三药行能吃一千斤,我们就喂他一千斤!” …… 三黄药行。 徐管事听闻市面上又有大货,赶忙禀告道:“三爷,今天市面上突然冒出一千来斤西北货,都是差不多一百九十文,好像是在砸价啊!” 三爷在院子里甩石锁,满不在乎道:“没事,把货全吃下来,不要让货流出去,价格就不会跌。” …… 七月初二,继续放货,这次更狠,直接卖“一百七十文”,这价格不用黄三爷动手,就被“散户韭菜”们全给吞下了,没有在药市上砸出大波澜。 只是韭菜们都开始疑虑: “怎么会有人卖这么便宜?“ “难道有人有小道消息?准备提前跑路了?” “没事,我都听说了,今年之内,党项人都不打算通关,这价格跌不下去的!” “再稳一稳,再看一看,这事情没这么简单。” …… 七月初三,也是一千斤货,这次卖家就分散开来了。陈家富卖一处,陈家柱卖一处,荷儿卖一处,叶夏王也不盯梢了,各自也卖一处。 都是定价“一百五十文”。这个价格那些南方收购来的药材,都还是有得赚的。 这下小商户们就更犹豫了,买入的人比较少了。 “怎么都是卖一百五的?感觉风向不对啊?” 还有些小商户,估摸着自己当时是一百文买的货,也赚的差不多了,也开始出货了。卖一百六的,卖一百七的都有,陆陆续续的有人出货。 …… 黄三爷也有些坐不住了,拍了桌子:“去把市面上的货都吃下来,价格不能跌!” …… 七月初四,卢生继续放货,这次他没有继续降价,还是一百五十文,韭菜们的心理防线,已经出现了松动。 七月初五…… 七月初六…… 卢生还是一百五十文出货,每天一千斤。 市面上跟风卖货的“韭菜”的越来越多,普遍价格都在“一百六”,“一百七”的,但是都没有卢生心狠,所以卢生出货是最顺利的,每日一千斤的都能卖完。 三黄药行。徐管事已经急得团团转,是真的转,像个小陀螺一样。 他都快转晕了,黄三爷才蹲完茅厕走出来。 三爷扶着墙,腿有点蹲软了。他最近有点便秘,他一个主营清火药材的人,天天泡在黄柏、黄连堆里,竟然便秘了!这上哪说理去?徐管事见他出来,赶忙出去请示:“掌柜的,今天卖货的小商户越来越多了!” 黄三爷哼了一声:“这帮小商户,真是一点定力都没有,到时候价格又涨回去,有他们后悔的!没事,趁着价格降一些,我们再多吃一些货进来!” 徐管事一脸为难:“账上的现银已经不够了,这两天卖货越来越多,我们有些吃不下了啊!” 黄三爷把心一横,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的半个身家已经全部投了进去,这西北货要接着涨价,他慢慢出货,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要是跌了,他一辈子的心血也就全砸进去了:“你继续收,钱不够去找当铺,把三黄药行“活当”出去,把我黄家老宅子也抵押出去!只要能筹到钱,就给我继续收!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多少货?” “行吧,掌柜,这要是真跌了,咱么可就……”徐管事没有继续说,他不敢想。 三爷又交代道:“你去查一查,到底是谁在卖货,怎么突然跑出来这么多货?” “好的,掌柜,我都会办好的!” 七月初七,乞巧节,本来应该来一个鹊桥相会的,卢生也该见一见呼延静婉了,就算见不着,也得看着银河,赋酸诗一首啊,这女人都消失了好久了…… 但此时“商战正酣”,卢生也没心思想她了,“赚钱数钱”比“卿卿我我”的戏码香多了,对不对? 卢生今天来了一招更狠的!没有让陈家富他们亲自出面卖货了,找了些伙计,换上党项人衣服,发饰也乔装打扮,操着“不熟练的汉话”,开始大张旗鼓的兜售西北药材。 韭菜们见此情景,大惊失色,议论纷纷:“怎么会有党项人来卖货?不是封关了吗?” “那也架不住有人偷跑出来啊。” “那应该跑出来的不多吧。” “那谁知道呢,依照今天的情况,估计不多,也就一千来斤货吧,都被黄三爷给吃下来了。” “嚯,这黄三爷,就是咱们亳州药市的定心丸啊,我看啊,我还是不急着卖。” “对,有黄三爷在,这价格跌不了!你们在低价的时候卖出去的,都得后悔!” …… 初七这天夜里,黄三爷约了张元,二人在桥上碰了头,桥头还写着两个字“鹊桥”。 (没想到吧,男女主没相会,这两个男的倒是来了一出鹊桥会。) 黄三爷一脸愤怒:“张相公,你不是说秋收之前,不会有西北货过来吗?市场上那些党项人怎么回事?” 张元只能赶紧赔罪:“黄三爷,稍安勿躁,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今天市面上出现的那些人,都不是党项人,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假扮的。” “那你得把这些人揪出来啊!” 张元可就为难了:“三爷,这可是大宋的地盘,再说了,别人爱穿什么衣服,我们也管不着啊。” “行吧,我知道了,只要不是你们出货,我就放心了,其他事情,我想办法跟商户解释吧。” 正事谈完,张元看着河岸两侧灯红酒绿,也是来雅兴:“那黄三爷,我们要不要在找个地方喝点酒,吃点东西。” 张元眼睛一直瞟黄三爷雄壮的胸肌,他虽然年事已高,但常年习武,身材倒也健壮…… 黄三爷被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张相公,没有其他事,我就告辞了!” 张元颇为遗憾:“三爷请自便。” 黄三爷赶紧闪人,临走还不忘提醒一句:“如果张相公确实心痒难耐,怡红楼也豢养小官人,你可以去纾解一下!我们之间谈的可都是正经生意,不要掺杂其他。” 张元点头邪魅一笑:“黄三爷,多虑了。” 短短几句话,今年的“鹊桥相会”就落幕了。 第232章 党项汉人干一架 七月初八,黄三爷派出很多伙计,到处散播消息: “你听说没?昨天卖货的那伙党项人,都是有人假扮的!” “没事假扮党项人干嘛,做汉人不好?” “你这就不懂了吧,这些人啊,故意来砸盘的,就想把药材价格打下去!好从中牟利。” “胡说八道,这药材涨价,大家都有钱赚,这药材价格下跌,怎么可能有钱赚!我是不相信的!” “就是,我也不信,有人故意想把价格打下去,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还费那么大力气!” “总之,我是不信的,昨天那伙人,明明就是党项人!”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不管信不信吧,反正七月初八这天,依旧有党项人,沿街卖货,小韭菜们受此影响也有撑不住的,也开始出货了,多数以一百四十文左右成交。 买家都骂卖家是傻子:“这么便宜,赶紧捡漏,过几天还得涨回去,你们就等着哭吧!” 卖家也都骂买家是傻子:“差不多赚点可以了,现在价格一百四,咱们还能赚点,过几天西北货越来越多,党项人听说能赚钱,都全部闯关出来,价格只会更低,我看到时候是谁哭!” …… 七月初九,继续有“党项人”沿街叫卖。 这次三爷可是要出手了。 徐管事领着三黄药行的人,把“党项人”给拦住,说他们是“假人”。 抓住一个细皮嫩肉的党项人,把头上的方巾一扯,头发披散开来:“你看吧,党项人哪有你这么好看的?” 这党项人,刚好就是荷儿假扮的,他听着对方语气不善。但再听听内容,她竟然有些窃喜,确定这是在骂自己?怎么这话听着怪顺耳的。 她操着不熟练的汉话:“咋的嘛?奏兴恁们汉人好看?额奏不能好看叻?” “你明明就是假的党项人!” “恁凭啥这么说嘛,凭啥嘛!?奏因为额长的好看!?有莫证据嘛?幽默证据嘛?” 您说说这“幽默证据”上哪找去?党项人也不多条尾巴,多个耳朵,长得丑就是党项人?长得好看就是汉人?!说不过去嘛,对不对。 “你就是汉人,我认识你……“ 见被人认出,荷儿也是一不做二不休:“额给恁一个大耳瓜资,让恁瞎哔哔。” 一个巴掌直接扇在那人脸上,那人就说不出话来了……双方骂战,很快升级,演变成一场街头斗殴,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等岳五环带人赶到的时候,架都打完了,人早就跑没影了…… 但这事也成为街头巷尾最大的谈资,亳州城老老少少,可都知道,汉人和党项人打起来。 一传十,十传百: “听说没?党项商人和药材商户打了一架。” “听说没?党项人和汉人打了一架。” ”听说没?党项人和汉人打起来了!“ “我曹!党项族出兵攻打大宋了!” 虽然,后来证明这都只是谣言。但是,“党项人来了”,这事越传越广。就像“狼来了”的故事一样,让人提心吊胆。手上有西北货的人,都不敢捂着货了,都开始纷纷出货,价格开始从一百四跳水,直接来到了一百文左右。 黄三爷还是不死心:“都给我买!把市面上货都屯起来!” 徐管事顶着个熊猫眼:“掌柜的,确实没钱了,铺子和宅子都‘当’出去了,钱都已经花完了。” “就不能跟商贩商量一下,拖一下款,先把货收过来。” “不行啊,最近有货的人都是咬死了要现钱,一分钱都不拖欠。” 黄三爷颓然坐在椅子上,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却依旧不死心:“那行吧,我再去找于夫人看看,能不能再想一点办法出来。” …… 徐管事犹犹豫豫还是讲到:“另外,三爷,这背后卖货的人已经查出来了……” 黄三爷看看徐管事的表情,心下已然明了,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了:“还能是谁,肯定是卢生吧……他从我们这里租了货,全部用来砸低价格。他已经把货卖的差不多了吧?如今,现钱装进他口袋里了,至于需要花多少成本,就看七月十五时候的行情了……” 他做生意几十年,从来都是涨价才能赚钱,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人租借货物,药材跌价还能赚钱的。 他呢喃的感叹道:“似诸葛,而近妖啊,这世间,竟然还有这般手段……” 黄三爷看着缸中的荷花,已然含苞待放。这一辈子他经历的大风大浪还少吗?他强打起精神:“放出风去,我们三黄药行,还是在稳定收购,给大家吃个定心丸。” 徐管事只能都答应下来。立刻在三黄药行门口挂出牌子:“绝不卖货,大量收购!” 有商贩见了,大受鼓舞,纷纷表示,还要继续持货,相信三爷能带着他们赚大钱。 当然了,也有不识趣的,真来三黄药行卖货了。 徐管事就挑各种毛病,要不说货不好,要不说价太高,总之绝口不提自己没钱的事儿。 …… 七月初十。 卢生的最后一千斤货,正式出清,子弹打完了!这批货只卖到了九十文,市面药材价格也已经来到一百以下。 陈家富一脸兴高采烈,他从南方回购的药材,均价也就五六十文,当时还怕买高了,回头卢生得怪罪他。 没想到啊,没想到。全部顺利卖出去,价格至少都是翻倍赚。更何况,前几日卖得还更高,每斤至少能赚一百多文…… 如今,卖出价值已经确定了,就是不知道掌柜的租来的货,回头需要出多少成本。 他得意跟卢生汇报:“掌柜的,我们手上的货已经出完了,眼下市场都是卖货的,买进的没几家了,三黄药行,每天也只能买入几百斤货,他们估计也没钱了。” 卢生又拿出了他的鹅毛扇:“那就好,我们再给他最后一击!有件事还得交给你去办!” 陈家富拱手答道:“掌柜的,您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最近对卢生那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做生意的谋算,够陈家富学一辈子的。 卢生很感动:“你去官府报案,就说我们屯在城外客栈的货,昨夜被偷了,让官府帮忙调查一下” “掌柜的,我们货没丢啊!咱们可不能报假案啊!”陈家富还挺正直。 卢生满不在乎:“你自去报案就可以,记住,闹的大一些,让小商户都跟去城外客栈看一看!人来得越多越好,那里可还有好戏!” 陈家富还是一脸为难:“可是,报假案是会挨板子的……” 他可以为卢生“赴汤蹈火”,但是不能为了他挨板子啊。 因为赴汤蹈火不可能发生的,随口说说谁还不会?但是挨板子不行,那可是实打实的要打屁股的。 第233章 党项后院被打开 卢生见陈家富十分犹豫,知道他是怕挨板子。也就苦口婆心劝道:“你不用怕,不会让你打板子的,你去报官就可以了,出了什么事,我来给你擦屁股。” 卢生就拿出一个锦囊,双手郑重地递给陈家富。 陈家富哪懂这些套路,接过锦囊,摸了摸,里面似有一张纸,便问道:“这就是用来擦屁股用的纸?” 卢生气竭,怒喊道:“这是锦囊,是锦囊!你没听过书吗?!这他娘的是锦囊妙计!” 娘的,这装逼犯,这是spy诸葛孔明上瘾了吗?锦囊妙计都搞出来了!? 陈家富“哦”了一声,这才仔细打量了这个锦囊。掌柜的为了装逼,还挺下血本啊!这锦囊做工精巧,云纹金丝,虎符做纹,蚕丝镶边……肯定内藏乾坤。那可不,里面装着一张纸呢。 陈家富想打开看看,卢生用鹅毛扇把手盖住:“不急,等衙役到了客栈,再打开锦囊查看,依计行事……” …… 陈家富是会办事的,他找了几个伙计,沿街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我们城外客栈的货,昨晚全被偷了,一千多斤党参啊!” 商户们都给他出主意:“那你还在这里鬼喊呐叫的,赶紧去官府报案啊!” 还有些人可不管谁丢了货,只是埋怨:“怎么还有这么多货?” “就是,我以为我几百斤党参,已经算是大户了,怎么这些人动不动就一千两千的!遭个贼都能丢一千斤货。” “走,跟去看看!” “就是,一千多斤货,得两三车吧,这都能被偷走?这看货的人,莫不是昨晚死了吧!” 不一会儿,城外客栈,就已经围满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多数还都是“韭菜小商户”。他们倒想看看,到底还有没有那么多货。 不多时,陈家富引着岳五环来到城外客栈,指着东头客栈说到:“昨天,我们还堆了一千斤党参在这里面,今天早上就发现全都不见了!” 岳五环领着衙役进去,陈家富就更大方,对大家伙喊道:“大家都进来看看嘛,昨天这院子里,都是货,今天早上就都不在了。” 众韭菜们一拥而上,都进到院子里,纷纷化身大宋提刑官,开始帮着破案。 一个人捡起地上掉落的党参:“这货干度挺足啊,是好货啊!” 另一个人,仔细看了泥土地上堆叠的痕迹:“这压痕,这宽度,起码得有几千斤货啊!都丢了?” 陈家富只能答道:“也没丢那么多,前几天就卖了一些货,最后剩下一千斤,昨天全部都丢了!” 那人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活该!原来是你们在偷偷卖货,大家都捂着不卖,这价格还得涨,就你们聪明,提前就开始卖,这下好了吧,报应啊!” “你这话说得就没有道理了,人家自己的货,想什么时候卖,就什么时候卖,赚点就可以了,你看我,就赚了几贯钱,昨天还不是赶紧出手了,落袋为安嘛!” “呸,就你们这样的,赚一点小钱就赶紧抛货,一辈子别想发财!” …… 众人都忙着关心买卖,没有人是真想来看查案的。陈家富摸了摸怀里,锦囊是不是该打开了? 他嗫嚅的把锦囊取出,拆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张字条:“带衙役到对门搜查!” 暗自夸了一句:“掌柜的真是诸葛在世!”陈家富走到对门,在门下发现一些药材残渣,于是便高喊道:“这门口也有好多药渣子啊。” 岳五环一听,这才是线索嘛,刚才那些人都在瞎逼逼什么啊!跟案情一点关系没有,只有这句话还算是有点用! 他赶忙带着衙役出门,到了对门仔细查看。 果然,门口还真有很多细碎的党参须子。 陈家富提议道:“岳哥,这得进去搜一下啊,我们丢了一千斤药材,不可能这么快就都运走了,肯定就在附近藏着的!” 岳五环敲响大门:“开门,给我开门!州府衙役办案。” 门内口又是传来一阵听不懂党项话,但是没有人开门。 岳五环敲了半天,也没人搭理自己,觉得颜面受损:。“怎么着?衙役说话不管用了?!” 他也就下了最后通牒:“我数到三,再不开门,老子就直接撞了。” 里面还是叽里咕噜说着党项话。 岳五环就往后退了两步,仗着自己身材肥硕,准备撞门。就这年久失修的破木门,他有信心直接给撞碎了! 门里面,终于传出来几句人话:“谁啊,谁啊,来了,来了!别着急啊!” 张元把门这么一打开,就看见一个圆脸胖子朝自己撞过来。岳五环眼睛本来挺小的,靠近视野后,却越来越大,一张脸直接撞在张元的脸上。 只听得“咣”一声响,二人跌倒在地上,溅起一阵尘土。 张元捂着头,坐起身来,头上已经起了一个大包,哎吆、哎哟的问道:“你们干什么啊!” 岳五环倒是硬气,头上的包比张元的还大,却一点不喊疼的:“磨磨蹭蹭干什么呢?叫了半天怎么不开门啊?” 张元这才看清,来的是一行衙役,姿态放低了一些:“官爷,这客栈里都是住的党项客商,他们都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岳五环也就不计较了:“对门丢了药材,你们门口也有药材渣滓,你可有话说?” 张元愣了愣,有就有嘛?这需要自己说什么? 张元把岳五环拉在一旁,他对宋朝官场的这一套摸得门清,转手从兜里掏出一锭碎银子,递到岳五环手中。 “官爷,我们可都是正经商人,您高抬贵手啊。” 岳五环把银子收下,对张元笑笑:“放心,一会儿我就还你清白!” 张元放心的点点头。 岳五环转身说道:“走吧,兄弟们,进去搜一搜,” 张元就急了:“怎么还搜啊?这话没说明白?” 岳五环理所当然问道:“不搜一下,我怎么还你清白?放心,我会让兄弟们轻一点,保证不砸坏东西。” 陈家富也跟着喊道:“走,跟进去看看!” 韭菜们乌压压的就冲进了客栈里…… 第234章 荷儿还货遇毁约 众人都往客栈里面钻,张元想拦也拦不住。党项人也不知道搭把手,憨绰绰的…… 岳五环带着人把后院门“轻轻”打开,就惊在当场,傻眼了。 后面的“韭菜”们也跟上,也站在门口,傻了眼。 只见院子的门廊下,乌压压堆着如山的麻布口袋。 岳五环拔出腰刀,划拉了一下,就看清了袋子里面的东西。 “嚯,这可全都是党参!”围观众人都是惊呼。 也不等衙役动手了,着急的“韭菜”们直接上手,也去打开几个麻布袋子,里面也都装了大黄、甘草,还有枸杞。所有房间门也都堆满了药材,门都关不上了,少说也有几万斤货。 韭菜们这下可不淡定了: “这……这些都是药材?” “不是说党项人封关了吗?” “这么多药材早就偷偷运到亳州来了?” …… 这时候,卢生才慌慌忙忙跑进客栈,很着急的喊道:“搞错了,搞错了,货没丢,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岳五环表现的很生气:“卢掌柜,你在瞎喊什么?什么误会?” 卢生喘匀了气说道:“都是误会,我们的货,今早是我让人运出去卖了,见店里伙计睡得熟,就没吵醒他们。他们这才以为货丢了,都是误会,误会,货没丢!” 陈家富演戏演全套:“掌柜的,你看你,把货运走,您得跟我们说一声啊,你看看,还让岳捕头白跑一趟!” 卢生赶紧赔罪:“不好意思啊,岳哥,又让你们白跑一趟。您看这样,今天出勤的兄弟们,有一个算一个,晚上都去无虞楼,我请大伙吃火锅……下了职都去,都去……饭管够,菜管够,酒管够……辛苦大家了,害你们白跑一趟。” 岳五环得再生气一会儿:“卢生,你这可是报假案,按理说得挨板子的!” 陈家富听了就屁股一紧,这打板子,掌柜肯定是不会去的,那还有谁? 陈家富赶忙跳出来解释:“岳哥,您看您这话说的,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啊,您消消气。” 卢生又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越五环:“给兄弟都买碗甜茶喝,辛苦了,辛苦了!晚上。晚上都过来哈,我安排人给您们备两桌菜,陪大家好好喝两杯。” 岳五环也不避讳,接过银子,说道:“行吧,以后把事情搞清楚再报案,这次就算了!” 你看看,这屁股不就擦干净了吗?用银子擦屁股,擦得老干净了。 岳五环对众衙役喊道:“走吧,还愣着干什么,都撤吧!” 他临走前拍拍张元的肩膀:“你看吧,我就说我会还你清白吧。你那银子也没白花。” 岳五环做人一向有原则,帮不上忙的事,从来不乱拿银子。 张元看着涌进后院的人群,心里在滴血:“这下完了……” …… 衙役风风火火的都撤了出去,那些小商户,却看着院子里的药材,迟迟不愿意走。直到党项人操着蹩脚的汉话,把他们都赶了出去。韭菜们出了客栈,反应过来,就疯狂的朝自己家跑去。到了家里才大声喊:“快,快,快!把家里的货都运出来,全都搬到大集上去!” “老爷,为什么那么着急?您不是说药材还要涨价嘛?” “还涨个屁,再不卖出去,这些货全都得砸在手里!” “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知道我在城外客栈看到了什么吗?城外客栈里住的都是党项人!西北货堆的像小山一样,起码得有几万斤!” “您不是说党项人封关了吗?” “封个屁的关!让你问这么多了嘛!快给老子去搬货!” 赶忙召集了的所有伙计,把货全都运到大集上,本来不是赶集的日子,可比赶集还要热闹! …… 当然了,进入客栈的商户也都是聪明的,对外都闭口不言,依然有别的小商户愿意接盘。只是这价格嘛,自然是一路跳水。 从第二天开始,整个市场就开始恐慌的抛售起来。接盘的人越来越少,价格被叫的越来越低。 药材价格从一百文,直接腰斩到五十文,还是卖的人多,买的人少。 从七月初十到七月十四,四天时间,价格一路跳水,直逼常年的十多文一斤。 如果加上采药的辛苦,晾晒炮制,长途运输的花费,这个价钱,几乎已经是成本价了,下跌的空间已经十分有限。 …… 七月十四。 这天下午,终于开始有人大量买货了,可是价格依旧还是没有丝毫的波动,维持在十多文一斤。 这买家自然又是卢生,他按照借出的数量,在药材市场买了七八千斤货,买入价格是都是十多文一斤,算下来投入了十六万钱。 而他前几天卖出的药材,均价都是一百五十多文一斤,一万斤药材,可就是一百五十万钱。 这前前后后十多天时,卢生又净赚一百来万啊,关键是还把药材价格给打下来了。 按照合约,荷儿把租借的药材送还到小商户手里,他们个个愁眉苦脸,这些收回的药材,如今都是十多文一斤,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合约写得清楚,时间到了,也只能把货都收下。 …… 老卢家自然也是小商户的一员,荷儿去还货却没有那么顺利了。 赵香炉和卢老太,哪里愿意,跳着脚的叫嚷:“我们借你们的时候是两百文一斤,你们得按照两百文一斤,再折钱给我们!” 荷儿呸了一口,拿出一张契约,也不搭理赵香炉和卢老太:“卢轩文,你也是这个意思?这租约上可是写的明明白白!” 卢轩文不答她,他至今还没有回过神来,这几日就一直嘀咕:这世道怎么变了?难道南柯一梦都是假的?他陷入深深自我怀疑。 卢老太开动她的小脑筋:“你那租约上写的什么,拿给我看看?” 荷儿也不疑有他,把租约递给了卢老太。 卢老太哪里识字啊,接过租约先是假模假样的看看,突然把纸一揉,就塞进了嘴里,噎的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235章 家祭勿忘中元节 荷儿见“租约”被这泼妇给吃了,也是一脸着急:“你这是干什么啊!” 赵香炉给卢老太比了个大拇指,喜笑颜开:“没了租约,我看你怎么办?” 荷儿定了定神:“没事,我们当初合约一式两份,你们家不还有一份吗?” 赵香炉狞笑着,从抽屉里,把卢家那份租约拿了出来,在荷儿面前展示了,然后慢慢揉搓,大笑两声,一口又吃下去了! 荷儿疑惑了,这东西味道很好吗?非得吃吗?不能烧了?或者丢水里? 这人笑的时候啊,千万别吃东西,容易噎住。这不赵香炉就给噎住了,喘不过气来,脸都憋红了。 卢轩文这才回过神,赶忙捏开赵香炉的嘴,把手伸向她的喉咙,死命的往外抠。 赵香炉还挺感动,没想到自己出事,这孩子是真的上手啊,怪用力的,牙齿都快抠掉了,儿子还是在乎自己的,果然没白养这么个好大儿。 自己也不能让他失望,使了好大力气,终于成功的把纸团给咽了下去,喘了两口气:“没事了,没事了,娘没事了,你放心!” 卢轩文瘫坐地上,也是死心了:“娘,你干啥啊,你吃那租约干什么啊?” “没了租约,就不能按她说的来啊!”卢老太一脸疑惑,这是做得不好吗? 得,这就相当于,你把钱借别人了,转头自己把借条给吃了,这不是有病吗? 卢轩文急得直跺脚:“奶奶,那是租约!是租约!没了租约,人家凭还咱们货?”跺脚又“哎呀!”两声。 荷儿拍掌一笑:“哈哈,既然租约没了,也没有证据说我们找你租过货,那我就先告辞了,等你们找到租约再说吧……” 赵香炉和卢老太就彻底傻眼了,想要把荷儿拦住。 但荷儿身后还站着三个大汉呢,也只能放几人离开了…… …… 而这头,卢生把药材亲自运货到三黄药行:“三爷,近来一切可好啊,遵照合约,我把找您租的药材都运回来了,您给看看质量。” 黄三爷懒得看他得意忘形:“不用看了,十多文的药材,想来卢掌柜也不必弄虚作假了。” 卢生又让人拿出几十贯钱,摊桌子上:“这是药材的租金,您也点一点,这次多亏了黄三爷,小店才能在药材短缺的情况下,一直维持经营,真是多谢了!” 黄三爷轻哼一声:“完事了?那慢走吧,不送!” 卢生还得嘚瑟两句:“黄三爷,这有的钱能挣,有的钱是挣不得的,帮了外族人,坑了自己人。外族人赚了钱,买了刀,买了箭,回头对准的可是大宋百姓。您这可是要被众人唾骂的。回头被骂做汉奸,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黄三爷把桌子一拍:“狗屁,我就是商贾,买低卖高,这钱我赚的堂堂正正!我有什么害怕的!” “那你别发火啊!戳到你痛处了,你还戳到你脊梁骨了?” 黄三爷被气得不轻:“我怎么做生意,还用不着你来教我!” 卢生只能丢下一句:“总之,货我已经还了,黄三爷好自为之,不要做了汉奸,连带后世子孙也抬不起头来。” “慢走,不送。” 黄三爷瘫坐在院中躺椅上,似是没有了一丝力气。 他看着缸中的荷花,已然开放,在日头的映衬下,显出别样的红色。 …… 七月十五,中元节,卢生把余下的事情交给荷儿处理,自己带着姐姐得回一趟龙山村。 母亲的病逝的时候,卢家人只给挖了一个浅浅的土坑,堆了一个小小的土包。卢生坚持之下,他去河里,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立在坟前。歪歪扭扭写下一个“曹”字,他当时也不会写别的字。 而如今,陈达能已经把坟茔重新修葺过,虽然不是什么三碑六座的奢华坟墓,却也是村中最高最整洁的坟冢。 卢生和卢香跪在坟前,残阳如血,三股青烟,袅袅升腾,几只乌鸦在远处哀鸣。 摆上鸡鸭鱼肉,码上贡果,斟满茶酒,他给母亲重重的磕头,只是这繁华的场景……她还能不能看到? 每次祭拜,或许都只是给自己的心一次救赎吧。卢生跪下,匍匐着,默念道:“娘,孩儿已经长大了,你不用担心了,就是有些时候有些想你,要是你还在,我们一家过好日子,多好。” 他仿佛看到,残阳中,母亲挑着扁担,佝偻着腰,看到自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他仿佛听到,母亲对自己招手:“阿生,阿生,回来吃饭了!” 他仿佛闻到,香菇野菜粥的香味,母亲把她粥里的香菇都夹在自己碗里:“阿生,多吃点,看你瘦的。” 他仿佛尝到,麦子的香味,母亲捡了好久,终于捡到一簇麦穗,揉搓了放在卢生嘴里。 他仿佛感觉到,侧脸湿湿的了,母亲衣服也都被雨水打湿了,自己靠在她肩膀上,她喘着气安慰道:“阿生,不怕,不怕的,马上就到医馆了。” 他仿佛触摸到,母亲手上的老茧,皴裂的掌纹,他问母亲,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忙?母亲只是摸着他头说:“会好的,等你们再长大点,就好了。” 可是母亲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 大风还在吹拂着大树……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 卢香也跪在墓前,泪流不止,说一些絮絮叨叨的话:“娘,卢生现在出息了……开了酒楼……有了胭脂铺子……开了阿胶工坊……上了学……” 他抬起头,看着日暮黄昏,泪水终于滑落…… 鸦背驮残日,山昏草木稀。 墓前倾浊酒,风里断嘘唏。 昔唤儿归食,今听杜宇悲。 余晖衔墓角,泪作暮云垂。 …… 陈达能一家人此时也在旁边祭拜。卢生注意到,人群里多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 女孩长得比陈家富高半个头,身材纤秀苗条,眼神清冷,皮肤白皙…… 卢生走到陈家长辈墓前,也顺道拜了拜,起身好奇的问道:“陈家富,这女子是谁?” 家富脸一红,卢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们这次去南方,路过一处乡野祭坛,是什么“白莲社”,这丫头被丢上祭坛,放了几个时辰的血,晚上人都走了,我和二哥爬上祭坛,一看之下,这女孩竟然还没有死。” 卢生挺惊奇:“这什么体质?放这么多血,竟然还没有死?” 陈家富偷瞟了女孩一眼,脸又红了:“想来,她应该是福大命大的人吧,我们从祭坛上把她救下来,带回城镇,用阿胶给她调养了几日,她竟然是奇迹的活了下来。” “这女孩是什么来历,你们可得问清楚。”陈家富一家都是“农夫”,回头别真被“蛇”给咬了。 陈家富明白卢生的担心,也就解释道:“她也是亳州人,一说话我就听出来了,她是被人卖去南方做‘人牲’的。我们说带她回亳州,她也没有反对。” 卢生可不想女孩有家不能回,于是提醒道:“如果找到她的父母,就赶紧给人送回去。” “知道的,卢生哥,如果她有家人,肯定要送回去的,我们又不是人贩子。但是小白莲她父母都死了,才被人卖了的,如今也无家可归了。” “他叫什么?小白莲?”这名字取的真是……一言难尽啊,这叫“白莲花”能是什么好人吗? 卢生看着小白莲,她一脸清冷,是个不爱说话的女孩子,又问陈家富:“这南方怎么还有用‘人牲’祭祀的陋俗。” 陈家富就打开了话匣子:“这次去南方,我们见得多了,那些地方流行杀生祭奠,自己家小孩又舍不得,据说好多小孩都是北方拐来的,泸州、亳州中原复地的最多了。” “最近也没听说亳州城里丢孩子啊。”卢生挺疑惑。 “现如今,谁会在城里拐卖孩子啊,城里面个个孩子都当个宝。有些乡村丢了孩子,只当是山里走丢了,甚至都不会报到官府。还有些孩子,父母都死人,给了几口吃食,就直接被拐到南方,还不是做了‘人牲’。” 卢生只能嘱咐道:“这些邪教徒,做事也是越来越隐秘了,回头你们可得看好家里人,别再丢了……” 第236章 中元祭拜涡河畔 七月十五,对于党项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李元昊昼夜赶路,也从汴京城赶回了亳州。 听了亳州此时状况,他倒也不以为意:“这十多文的价格,确实有些低了,都接近成本,还得再想想办法才行。” 李元昊,一方枭雄,这些钱财的商贾的事情,他还不放在心上。 他眸子动了动:“亳州城里,现在哪家西北货最多?” 张元都不用调查,这些事情他还是门儿清的:“当然黄三爷家,您见过的,这次亳州抬价,还都亏了他,刚开始都是一切顺利的,只是突然冒出个卢生,把计划都打乱了。” “那行吧,也只能对不住他了。晚上你带一些人……” …… 张元听了频频点头应诺。果然,在利益面前,什么谋约,都是笑话。 李元昊又交代道:“做得隐秘一些,不要让人查出来,更不要引火烧身。衙门也打点一下,至少不能那么快查出来,等我们把货卖了,离开亳州,他们再查出个什么结果,我们也不用怕了。” 张元赶忙躬身答道:“世子放心,不会再出任何差错了!” …… 七月十五,中元节,涡河两侧,都是化纸的乡民。 张元又请了黄三爷到鹊桥,他先来一个调虎离山。 张元出言宽慰道:“黄三爷,不用惊慌,也不用着急,这亳州的大货,都在我们手上,只要我们缓个把月不出手,市面上还是会缺货。到时候价格还得涨,这些小商户又会来接盘,他们是不会长教训的。至少要把价格抬高到五十文,再慢慢放货,这样才有钱赚。” 黄三爷有些心神不宁,他已经败了,对卢生这一战,他败的一败涂地。 卢生说的“汉奸”两个字,他是第一次听说。但这两个字如此浅显易懂,一听也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个词对他有太大的震慑力了。 而至于能不能赚钱?他都已经不太在乎了,剩下的货,自己慢慢卖了吧。哪怕没有三黄药行,城外还有一处庄子,香料生意也可保证他丰衣足食。他和家人平平安安做个富家翁,也不是难事,不想再去蹚这趟浑水了。 黄三爷心不在焉,看着涡河两岸。 亳州百姓的聚集在河畔,焚香化纸,祭奠亡魂,对祖先的祭拜,才是这个民族最大的信仰。 河面上,有一盏盏的河灯,漂浮着,往南流去,那是对已故之人深深的思念。 张元见黄三爷出神的望着河岸出神,也是感叹道:“这些人,生前不舍得给老人多少钱财。这人死了倒是突然大方了,汉人的祭祀,无非就是贿赂而已。” 没有人答他的话,也没有人骂他认知浅薄。 张元转过头,却发现黄三爷已经走下桥头,去河边小贩处,买了些纸钱。 三爷一时找不到火种,见到两个熟人,也在烧纸钱,便走上前。 此二人正是荷儿和她娘:菊姨。 当然,只有小辈们会管她叫“菊姨”,而黄三爷却是知道她的本名的,她是忠良之后,闺名唤作“寇秋菊”。 宋朝名相寇准,一生无子,留下四个女儿。这二女儿“寇春兰”和三女儿“寇秋菊”竟然嫁给了同一个人:毕庆长,北宋初年宰相毕士安的次子。姐妹共侍一夫,说起来,肯定是一个冗长乏味的宅斗故事,说书人都能说上个一年半载的。 乾兴元年,寇准一贬再贬,这一去就是极南之地“雷州”。寇准此时年事已高,再无启赋的可能。 女婿毕庆长一家也受了牵连,官职一贬再贬,只能把三女儿一房拿出来顶包,给“政敌”王钦若出气。 于是寇秋菊这一房,就获罪,发卖,沦为贱籍……她们不过是政治和宅斗的牺牲品。 …… 寇秋菊此时双眼含泪,火光照亮她的细纹密布的脸。 她抬头,看见黄三爷,还是站起身,弯腰行了一个叉手礼,轻声喊了一声:“三爷。” 荷儿却没有给黄三爷好脸色:“娘,你理他做甚?当初她可是把你买去做苦力的。” 荷儿可是清楚记得,她娘就是被黄三爷买了,还用娘作为要挟,逼着她去换“报价”的字条。虽然这事不是黄三爷主使的,但他也是帮凶,不是什么好人! 寇秋菊拉了拉荷儿:“不可胡说,当初若不是黄三爷买了我,我早就被卖去勾栏,我也就没脸再与你相认了。” 荷儿没好气:“他就是想买个奴仆干苦力而已,娘不用对他感恩戴德!” “除了要挟你那一日,我在药行过的还不错,只是做一些简单的分拣活,其实并不辛苦的。” 荷儿狐疑的看着娘,又狐疑的看着黄三爷:“难道这老头还是好人,怎么可能?!天天和公子作对的人,怎么可能是好人!” 黄三爷却一点不在意,哼了一声,懒得搭理这个没有礼貌的小丫头,只是对寇秋菊问道:“你们这是在给谁烧纸?” 寇秋菊低头含泪:“前几日,去南方采购的陈家兄弟带回来消息,说是家……”她停顿了一下,换了个说辞:“说是寇相,三年前,已经在雷州病逝了。” 天圣元年,寇准在雷州病逝,时年六十三岁,死后无棺无墓,只是当地百姓用木板为他搭建了一个简陋的坟茔。 太后刘娥听闻奏报,只淡淡批复:“寇准去世,不必追封。” …… 黄三爷听到这个消息,沉默不语,火光中隐约可见他浑浊的双眼,眼眶突然变得湿润,眼睑堆起来一抹波光。 他把手中纸钱轻轻捻开,丢入火堆里,纸钱燃烧,火星子飞向大宋朝的天空,今夜天空阴霾,暗黑无星…… 三爷淡淡念出几句诗: 只有天在上, 更无山与齐。 举头红日近, 回首白云低。 这首寇准的《咏华山》,是他十多岁就写成的,有的人真的就是“出道即巅峰”,十多岁写的诗,竟然就是他这一辈子最出名的诗句,之后几十载,都没有再超越十多岁的自己。 荷儿疑惑地看着黄三爷:“你认识我外公?” 第237章 三黄药行大火起 黄三爷浅笑一声,又扔入几张纸钱:“我和寇老星儿,出生就认识,还一起上过几年私塾。” 寇秋菊俯身作揖,她已经知道,当初黄三爷买了自己,应该就是认出了她,故意救自己于火海,于是也改了称呼,问道:“世伯,后来又是如何与家父断了联系?” “哼,寇老星儿,天之骄子,十九岁就考中了进士,入朝为官,飞黄腾达了,又怎么会把我们这些贫贱之交、狐朋狗友放在眼里!” 寇秋菊的双眸中映射着火光:“父亲年少成名,知道读书人的不容易,历来照应乡邻,想必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吧?” 黄三爷把一捆纸钱,直接砸进火堆里:“当初,父亲带着我,求到寇老星儿府上,想在衙门给我谋一个差事。门外等了三天,还是没有见到人,我黄三也是有骨气的,他寇准当了官,飞黄腾达了,不认我们这些发小了,过河拆桥,我黄三也不会求着他。” 寇秋菊用一根不木棍,把纸钱扒开,火烧得更盛了:“想来,父亲当时也有苦衷,父亲十九岁入朝为官,初入官场,哪里能安排什么乡党故交。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而已。后来在朝廷站稳脚跟,他也推荐了很多华州人入朝为官的……” 黄三爷却是哼了一声:“算了,我黄三也不是什么攀龙附凤之人,我辛苦打拼这么多年,还不是照样过的衣食无忧,儿孙满堂,比他寇老星儿也不差。你看他寇老星儿,升官发财又怎样?德高望重又怎样?爬得高,跌得还不是很惨,最后还不是落一个客死……” 他没有说出最后那个成语,给老朋友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荷儿看着眼前老头,她突然有些迷惑了。眼前人是外公的发小,却又恨外公过河拆桥,一辈子没有再与外公相认过。寇家蒙难,他买了外公的女儿,使其免遭凌辱。却也没有对她很好,还让她在药行做粗活。 他是自己眼里的坏人,却又是娘口中的恩人。 人生,总是这么无常。 荷儿点燃一盏河灯,交给三爷。三爷点点头,接过来,把河灯放入河水中,河水蜿蜒向南流去…… 南方,八卦里属“离”卦,“离”主火。 那里是黄三药行所在的方向,药行仓库里堆着成山药材。南方突然亮起一阵火光,黄三爷仔细辨别的方位,察觉不对,快步朝城外奔去。 “三爷,你去哪啊?” 荷儿一脸疑惑,这人怎么突然就走了? 人生,还真是无常。 …… 中元节,城门未关。三爷一口气跑到大集,果然,就是黄三药行失火了。火光冲天,散发着阵阵药香…… 他的儿子孙子也已经赶到了,抬着铜盆、木桶装满水,前仆后继地往药行里冲。可是那么点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药行伙计们也都是一脸黑烟:“快救火啊,快救火啊!” “爹,火势太大,救不过来啊!” “都给我往里面冲,把药材拖出来,能拖多少算多少!” 黄三爷镇定站在药行门口,眼里映射着熊熊烈火。“三黄药行”牌匾掉落,砸落在地,溅射起一阵火星子。 三爷回过神:“让人不要往里面冲了,保命要紧,把周围房子的房梁撤了,枯木砍了,不要殃及到别家吧……” 他这药行,终究是救不下来了。…… 三黄药行失火。第二日开始,药材价格再被炒的很高,不过这跟卢生已经没有关系了,他囤的货,已经够无虞楼用几个月的。 官府也派人去三黄药行调查了,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顾徐管事反对,还带走了几个药行的伙计,说是要仔细审问。 黄三爷也不知道到底谁下的手,他怀疑过卢生,也怀疑过党项人,甚至其他小商户,他们都有可能“人为财亡,铤而走险。” 官府给的回话确是,多半是有人中元节烧纸钱,火势没控制住,这才把三黄药行给烧了。总之,这仿佛一件无头公案,没有任何的头绪。 一切只能等州府的调查结果。可偏偏店里的小厮统统被官府带走了,黄三爷也无从查起,只能等待。 市面上,西北货又涨到了三四十文。 党项人也不愿意再等了,再等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出别的意外。他们每日在出货,价格却依旧高挺。 今年的药材,足足被烧了两三万斤,价格是跌不下去的。韭菜们还是希望能借着火势,踩在三黄药行的废墟上,再赚他一笔。 半个月之后,党项人就出完货了,钱财落袋。 …… 时间已经来到八月初。 这一个月,无虞楼生意风生水起,月初也该发月钱和赏钱了。 卢生拿着钱袋子,却没有见到陈墩哥,薛嫂子来替他领的钱,卢生就好奇问道:“墩哥怎么今天都不在?” 他媳妇薛氏答道:“昨日,那张元相公又来了,跟老陈商量,去城外客栈给他们做一桌午饭,本来老陈不想同意的,可是张元相公出的钱实在太高了,老陈就跟着去了……” “也行吧,也算多了一份收入。” 薛氏赶紧解释:“掌柜您可放心啊,他赚的钱可是都走公账的,不是接私活,您可别多想啊。” 卢生笑笑:“墩哥啥人,我知道的,不会多想的!” 可是晌午,陈墩哥还是没有回来,薛氏在门口一直转悠,卢生只能拉过陈家富小声吩咐:“你哥去城外党项客栈了,你去找找他,跟他说,嫂子在客栈等着呢,别玩太花,该回来就回来了!” 陈家富含蓄答道:“放心,卢生哥,我哥那么老实,不会做对不起我嫂子的事情。” 卢生推了他一把:“还不快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陈家富才跑回来,满头大汗一脸着急:“卢生哥,不好了,那党项客栈的人都退房了,人都走空了!” “那你哥呢?也跟着去了?” “那客栈小二说,我哥被他们灌了好些酒,好像睡熟了,午饭过后,被他们推上车,跟着一起走了。你快叫上人,跟我去追吧!“ 卢生心里暗骂:娘的,这些党项人,不学好,还竟然学会拐带厨子了!这墩哥可是掌握着十三香秘方的,这些党项人,为了一口吃的,也是够拼的。 第238章 登门拜访黄三刀 卢生见薛氏急得跳脚,只能先宽慰道:“嫂子,你别怕,他们这是绑架,我这就去官府报案,让衙役带人跟我去追。这都快天黑了,他们党项人也得歇脚,不可能跑太远,我们这就去把墩哥找回来。” 薛氏一脸焦急,六神无主:“卢生,我跟你一起去。” “那怎么行!你体力跟不上,去了不是耽搁事吗?” “那是我相公,我得跟着!”她还挺执着。 卢生只能把荷儿也喊了出来:“你陪着薛嫂子,不要让她乱跑!我们去去就回来。” 荷儿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薛嫂子给拉住。 卢生带着陈家富赶紧跑出门去,一边跑一边商量道:“我们先去官府,看能不能把衙役带出来,这绑架人口,他们不能不管吧。” …… 到了州府衙门,已经是晌午时分。 知州、属官都下值了,只留下轮值的参军,还有几个值班的衙役。还好岳五环也当值,卢生把事情这么一说,岳五环赶忙进去禀告。 过了一会儿,他一脸愁容走了出来:“这事吧,衙门不能掺和,墩哥要是被大宋的劫匪给绑了,我们还能出面,这党项人,没人敢担这个责任啊!” 陈家富没好气:“你们不是大宋官差,不就是保护大宋子民吗!?” 这话说得幼稚了,岳五环轻蔑一笑:“保护大宋子民?那是边军的事情,我们衙役嘛,主要就是镇压大宋百姓的。” 卢生也不去管这些,拿出个钱袋:“岳哥,咱们不论公事,就咱俩这交情,就当你帮我个忙不行嘛?” 岳五环把钱袋子推回去,他一向有原则,这不该收的钱,他是一分都不能收的:“这个真不行,党项人的事,民间打打闹闹也就算了,这一旦掺和上官府,闹不好就是两族交兵,不能随便乱掺和。” 卢生着急找人,也不能总在这里瞎耽搁时间:“那行吧,我们自己去找。” 岳五环叫住他们:“不过,这事吧,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他或许能帮上忙。” 陈家富和卢生异口同声问道:“谁?” 卢生左右看看,才对卢生二人道:“黄三爷,你知道吧,三黄药行的掌柜。” 卢生十分不理解:“他能帮什么忙?再说了,我刚坑了他,他能帮我?” 岳五环走近二人,小声讲到:“你以为黄三爷就是行脚商人?三爷年轻的时候有个诨名:黄三刀。他的商队可是有几百号人。这走货押运的,哪个不是刀口舔血的汉子。这么说吧,三黄药行要是闹起事来,州府都要忌惮他三分,你去找他准没错。” 卢生却不以为然:“就算他很厉害,但是他也不可能帮我呀。” 岳五环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州府刚查出来。前几日,三黄药行的铺子就是党项人烧了,店里的伙计都已经招供了,大人一直没有告诉黄三爷。说是得等着党项人走了,才能告诉他,大人也不想惹麻烦。” “这和我们救人有什么关系?”陈家富可不管铺子是谁烧的,他只想救他哥。 岳五环也懒得和这个愣头青解释,转而对卢生讲道:“你应该懂吧?” 卢生倒是听明白了,只要去找三爷,就说’三黄药行‘是党项人烧的,帮不帮忙找回陈墩哥,这不一定,但是追杀党项人,他肯定是要出手的。 原来如此,这岳五环虽然胖,但这脑子是顶好使啊,卢生又把钱袋子拿出来:“那就,先谢过岳哥了!” 岳五环这钱就可以收了,把钱揣怀里:“我带你去牢房,本来那个招供的伙计,明天也要交给三爷的,你现在把那他带上吧,反正党项人也走了,只要不在城里闹,我们也懒得管。” …… 黄家老宅。 三黄药行失火后,三爷就搬回了这里。药行虽然被烧了,但他城外还有一处藿香山庄,里面都是香料,黄家依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宅子、药行,虽然抵押出去了,但碍于三爷的威名,当铺也没敢立刻就来收房子,只说让三爷慢慢还钱就可以了。老宅堂屋里,摆放着一尊“关二爷”的红木雕像,高八尺,真人大小,立在高台之上,手中一把青龙偃月刀,盛气凌人。 黄三爷依旧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桌上摆着小火炉,还有一组茶具。一个八九岁女孩站在身侧:“爷爷,你这是烹的什么茶啊?怎么放这么多调料。” “这是我在党项人那里喝到的一种茶,味道辛辣齁咸!” 小女孩疑惑道:“这茶很好喝吗?” “特别难喝!是我喝过最难喝的茶!” “那你为什么还要烹这样的茶?” 一生要强的三爷,竟然连喝茶这种事情,也要和党项人一较高下:“我就不信了,他们党项人能喝,汉人也一样可以。汉人绝不比党项人差,也不比契丹人差,比那些茹毛饮血“女真人”更是聪明百倍。” 只是三爷做这事吧,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三爷摸摸小女孩的头:“蓉儿啊,你可知道,这些年,汉人为何一直被这些异族压着头打吗?” 蓉儿摇摇头,她哪里懂这些君国大事。 “就是因为那些朝廷文官太过软弱,爷爷要是入朝为官,肯定比寇老星儿强一万倍。打得契丹人丢盔弃甲,更不会去签什么劳什子《澶渊之盟》,把一个议和的盟约,当做他这辈子最大的政绩,这寇老星儿也不嫌丢脸的!” 女孩似懂非懂。她端起爷爷刚烹好的茶,尝了一口,吐了出来,差点咸哭了。 小厮走进来,禀报道:“三爷,卢掌柜想见你!” “他来做什么?又想来取笑老夫!” “官府两个衙役陪着他一起来的,还押着一个我们家的小厮,那人失火后就被衙役带走了,如今却在卢生手里,卢掌柜说,他有事想请您帮忙。” 黄三爷仔细思考:“让他们进来吧。” 他又摸摸蓉儿的小脑袋:“你先下去吧。” …… 卢生走进客堂,把一个人押到黄三爷面前,踢了他的膝盖后侧,那人跪下来。卢生才说道:“说吧,是谁烧了三黄药行。” 那小厮在官府里就已经受尽了拷打,早就吓的屁滚尿流,一股脑的全招了:“三爷,我错了,是我鬼迷了心窍,给党项人说了仓库位置,没想到他们会烧了药行,我不该贪他们的钱啊……” 三爷把杯子端起来,喝了一口茶,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却还是生猛的咽了下去。 卢生看在眼里,他这是对手下的背叛,痛心疾首吗?便问道:“三爷,这人您想怎么处理?“ 三爷表情舒缓了一些:“这人交给我处理,你可以走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卢生笑笑:“人情倒也不用欠,黄三爷现在就能还。党项人也抓了我们无虞楼的主厨,现在应该还没走多远,我们一起去截了他们,你看可好。” 三爷看着卢生,眼中狡黠,一闪而过:“卢生啊,你当这半个月,我就真没有查出是谁烧了铺子?你真当我老糊涂了,这点事都查不了?” 卢生只能拱手答道:“那三爷可是挺能忍的,比那‘缩头乌龟’也差不了多少,这都不报复?那在下倒是佩服了!” 三爷把茶递给卢生,转头对面外吩咐到:“你们先把这小厮带下去吧,关水牢里。” 三爷家竟然还有水牢?果然是黑心的大商贾。 卢生喝了一口茶,这什么玩意啊?这么咸?这是在敲打自己?说自己“多管闲(咸)事? 三爷见卢生表情痛苦,十分满意,笑答道:“铺子嘛,烧就烧了,还动不了黄家的根基,倒也不必拼命,那毕竟是党项人,我也不想惹麻烦。” 第239章 三爷手提偃月刀 难道黄三爷真的不打算出手了?就这么忍了?卢生有些想不通。 他看看堂中的关二爷塑像,这雕像刻的十分传神,双目炯炯有神,看的人直发怵。手持一柄黑色玄铁所铸“青龙偃月刀”,刀刃还散发着寒光,可惜了就是个花架子。 卢生还是想继续劝一劝:“三爷,这伙党项人可不是普通的商贾,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党项首领李德明的唯一的儿子,可也在其中!那大胡子就是西平王世子李元昊,他心狠手辣,残暴成性,若是让他当了党项王爷,西北边关定然生灵涂炭。” 三爷看着卢生,这倒是让他有些惊讶了:“你竟然能查到这一步,本事不小啊。” 卢生拱一拱手:“三爷,党项人早有反心,势必要脱离大宋掌控,李元昊此人,野心勃勃,且见识不凡,如果让他接管了西北,就是盘踞西北一头猛虎,这大宋百姓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三爷不搭话,重新端了一杯茶,又喝了一口,面上没有丝毫变化……这老家伙确实挺能忍的。 卢生只能继续慷慨陈词:“我们要是把李元昊直接杀了,掩藏踪迹,人不知鬼不觉,可保西北边关几十万百姓免遭生灵涂炭。” 三爷面不改色:“你倒是挺敢想的,就不怕招惹了是非,回头连累家人?” 卢生就愣住了,这些他还真没有想过。本来想劝三爷的,自己好像被牵着鼻子走了,只能继续装得大义凛然:“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该拼就得拼一把,瞻前顾后,哪能成大事,如何救黎民百姓于水火?” 他本来只想救陈墩哥,这下好了,一番民族大义慷慨陈词,把自己都给感动了。他现在是真的想把李元昊给干翻当场。 “三爷若是看透其中厉害,为了民族大义,三爷也该出手一战啊!“ 三爷眼中也有些炽热了:“少拿‘民族大义‘来激将我。” 卢生觉得自己一腔热血,都喂了狗,就更气愤了:“三爷,您手底下有这么多英雄好汉,却替党项人赚钱。党项人还在你头上拉屎,把你的药行都烧了!你屁都不敢放一个!就不怕被人耻笑,是汉奸、走狗、缩头乌龟,大怂包吗?” 黄三爷这次倒是真的生气了,他又不是贱皮子,被人这样骂,他哪能还有好脸色:“你真当我不敢动党项人!” 卢生也耍起了无赖:“那你倒是动啊,你要是不敢,我就自己带人去救,今天哪怕是搭上我这条性命,我也得把墩哥救出来,给党项人涨涨教训!不像有的爷,铺子被人烧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三爷站起身来,眼睛赤红:“行,行,行!就当老子吃你‘激将法’了!” 他站起身来,朝关二爷躬身一拜,从雕像手取出来那一柄青龙偃月刀。 那黑铁刀竟然不只是装饰,是一把真品宝刀。刀柄威武霸气,一条青龙纹饰缠绕其上;刀面上刻着一轮白月,散射着白芒,更是寒气逼人。 黄三爷挥舞大刀,寒光一闪,竟然在一寸之外,割下卢生几缕头发。 卢生被吓了一跳,这要是刚才黄三爷一个不小心,自己就直接给劈开了。 黄三爷竖劈、横砍、直刺,挥舞了三招……把刀一立,地上石板都给震裂了。 卢生有些心疼这地板,想想又不是自己家,有什么好心疼的?嘴角有点哆嗦,只能夸赞道:“原来这就是黄三刀!三爷好刀法。” 心里却嘀咕:“就这?这么简单,三刀我也会啊!” 老爷子把刀一立,大喝一声:“徐用,点齐人马,跟我去灭了那帮党项人,敢烧我药行,我让他们有来无回!”从院中立刻冲出五六十号人马,个个都是八尺汉子,身穿黑色夜行衣,双眼炯炯有神,一看就是见过血的。 就连平时唯唯诺诺的徐管事,黑色长衫往腰带里一别,头上方巾紧了紧,背上一把一石强弓,气质一变,也变成绿林好汉了。 但这些人,束发戴甲,不是短时间内准备好的,几息时间就整整齐齐排列在院子里。 “三爷?您这些人都是早有准备、整装待发的吧?”卢生疑惑道。 黄三爷爽朗一笑:“算是被你看出来了,党项人烧了我铺子,我自然要截了他们的银子。只是也不能太早了,等他们把货卖出去,再直接拿钱,那不是更痛快。” “您早就决定要对党项人动手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千年狐狸成了精。这老匹夫,竟然还让党项人想把货卖了,等钱财到手了,再去截杀,这也是够精明的,一点不浪费劳动力啊。 三爷冷笑一声:“当我知道李元昊也来到亳州城,老夫就已经动了杀心!” 卢生又疑惑:“那你刚才陪我演那一出干嘛?“ “看看你这孩子心性而已。” 三爷吩咐道徐管事道:“若是此次截杀,有什么意外,你们就都听卢掌柜调遣。” 徐管事轻蔑的看了卢生一眼:“三爷,这种事,我们干过不止一次了,不会有意外的!” 其实三爷,迟迟没有动手,也有别的顾忌,这段时间他总是心慌,总有预感,这要是真杀了李元昊,他自己的命运恐怕会受到冲击。 “匹夫改天命”,难免会遭到反噬的。改变了历史走向,这不是普通人能命理能抗住的。 但哪儿还有退路呢?卢生说的没错,这次他不动手,就真成了汉奸、缩头乌龟了了,哪怕拼了他这条老命,也得把李元昊给留下来。 三爷对五六十个汉子喊道:“这话我已经说了,到时候你们愿不愿意听卢掌柜的,随你便吧!” 汉子们左顾右盼,又都拱手答道:“都听三爷吩咐!” 三爷点点头,对卢生道:“我那几个儿孙都不成气候,所以这些紧要之事,我从来不带他们。生意也不敢交给他们,都是一群败家子。但卢掌柜是能做大事的人,今后庄园兄弟都可以跟着你混。只是希望卢掌柜,今后能照顾黄家后人。” 卢生直拒道:“你这话的意思,就是兄弟们我来带,生意我来做,赚了钱都给你黄家子孙呗?你这算盘可是打的够响的啊。” 黄三爷大笑三声:“能这样是最好的,当然,也会让他们给你开点工钱。哈哈哈” “放心吧,老爷子,此去你定能安然无恙,倒也不必忙着托孤。”卢生还能怎么说,只能先安慰他了。 蓉儿从后院跑出来,抱住三爷大腿:“爷爷,你要快些回来啊!” 三爷立刀,抱起小女孩,眼里竟然有些湿润:“放心,爷爷去去就回。” 第240章 河畔篝火相思豆 亳州城外五十里,涡河,河畔。月朗星稀。 这一个党项商队,大约有五六十人,已经安营扎寨。亳州平原地区,没有山势遮挡,这营寨背河而建,车辆马匹都挡在外围,马头朝里。 车上还压着一些香料,毕竟做生意嘛,讲究一个“往返不空”,这趟回西北,自然也是要带上一些香料的。营地中间只扎一个主帐篷,其他人都席地而坐,燃起篝火。 这营帐倒是搭得颇有章法,一看就是常年行军打仗的人布置的。 此时,多数党项人都在洗漱清理,调整休息,等着开饭…… 而最忙的人就是陈家墩,这厨子在篝火旁边,给党项人做饭。他酒醒后想过逃跑,被人抓回来打了一顿,他也就老实了。他并不是多聪明的人,只能听天由命了,先保住小命,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等吃腻了他做的菜,就把他放回来了。 一个瘦弱的党项小哥抱着一捆枯枝过来,扔在地上。 陈家墩看看木柴:“小哥,你捡柴可够快的儿啊,一会功夫就搞了这么一大捆,有了这些柴,我俩就可以‘干柴烈火’,赶紧干起来吧。” 党项小哥会点汉语,觉得这厨子大哥是个文化人,总是会说很多成语,他愿意跟着厨子多学一学,也用蹩脚汉话答道:“额刚走出了营寨,地上刚好有一捆柴,额就抱回来了。” 陈家墩这才仔细查看了面前这捆柴,这哪里是柴啊?这是“鸡母珠”的藤蔓枯枝,藤上的豆荚和豆子都还留在上面的。这东西他刚巧在回春堂见识过,卢生还说种子可是剧毒! 陈家墩虽然不通药理,但他可不敢闻这味道。他也想明白了,这柴肯定是有人故意放营寨门口的,这是有人要来救自己了?赶忙把柴全丢进了篝火里。 他还得躲一躲,于是提起几条鱼,对党项小哥说道:“这鱼肉太腥气了,我去河里把鱼洗一洗,你要去不?我们来个‘鱼水之欢’。” 党项小哥觉得陈家墩挺有文化,说话都是成语,也跟着学:“你等着我,我跟着你一起去‘鱼水之欢’。” 二人走进河滩上,总算闻不到篝火的香味了。 篝火燃烧,相思豆在火堆里炸开,发出清脆的爆裂声。周围党项人逐渐昏昏沉沉。 …… 徐管事躲在树林里,从远处望着营寨:“三爷,卢掌柜这主意也不行啊,我看那些‘鸡母珠’树枝也不起作用啊!” 三爷不以为意:“这河边风大,药烟很难起作用,能让这些人头昏一些,拼起命来,也可以占些优势。” 卢生也觉得效果不如预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两句:“确实是风大,效果差了些。” “鸡母珠”这个名字,大家可能没听说过,但这种植物的种子,就是大家常说的“相思豆”,红色豆子,豆蔟是黑色,这豆子烧起来可是有剧毒的。(评论有图) 毒性有多强呢?这么说吧,你看夹竹桃,曼陀罗,天仙子这些药材,它虽然有毒性吧,好歹还能当药材。但是相思豆这个东西,就连《本草纲目》都没有敢收录,这玩意毒性太强的,疗效和毒性比起来,压根不值一提。 甚至只是燃烧的烟雾,都含有大量“相思豆毒素”,这种毒素只要微量,就可致人死亡。就算少量烟雾吸入身体,也会引起会头晕恶心呕吐。 三爷等了半天,党项人虽然普遍都坐了下来,看着没精打采的样子,但并没有人被放倒的,只能下令道:“等树枝烧完,不管效果如何,就开始进攻!“ …… 一盏茶时间后,只听得两声布谷鸟叫,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先是射杀了营帐外最远处的岗哨,一剑封喉。 徐管事射完一箭,把弓箭背回后背,嘴里含着一把匕首,带着人摸进了营地。其他人穿着夜行衣,手拿匕首,见有落单的人坐着,就在他背后蹲下来,捂住嘴,直接抹了脖子。 这次杀人出奇的顺利,党项人闻多了药烟,精神萎靡,反应都变慢了。 这杀人手法,手起刀落,一刀一个,这哪里还是行脚商人,这特么都是一伙杀神啊。看得卢生一阵后怕,你说他当初是哪来的胆子?敢和黄三爷作对的。 直至杀了十多个人后,党项人才终于发现了他们。 一个党项人抬头正看见同伙被杀,大喊几句党项语,整个营帐却反应不大,党项人都有些头昏脑涨,有些人甚至站起来都费劲…… 见营帐逐渐响起喊杀声,三爷一不做二不休,提着青龙偃月刀,直接杀进了营地。趁着外围大乱,单枪匹马直接冲入主营帐中。 只见张元和李元昊都是衣不蔽体,刚才还做那羞羞之事,这时候李元昊刚把裤子穿上。 三爷大喝一声:“好一对狗男男”。 这话怎么听着像捉奸呢。 一刀砍向李元昊,李元昊把张元扯过来,挡在胸前,被三爷一刀劈下半个肩膀。张元喊都没喊一声,西夏的一代“明相”,直接命死当场。 李元昊趁着三爷拔刀的功夫,从帐篷后面钻了出去。他在帐篷里,丝毫没有受毒烟的影响,此时头脑倒是十分清明。 李元昊常年在战场拼杀,临危不乱,钻出帐篷,从地上捡起一柄长刀。 他半裸着上半身,就感觉面门有冷风袭来,他本能用刀一挡,一根银针掉落。他目力极好,一眼便看到卢生,他正猥琐地在角落里“放冷针”呢。 李元昊冷笑一声:“卢掌柜,怎么着,真为了一个厨子,要来拼命吗?” 卢生一针刺向他面门:“老子不是来找厨子的,是来结果你这个大宋的祸害!” “你认识我?” “李元昊,受死吧!” “卢掌柜,你倒是越来越有意思!” “呸,老子对你可没兴趣,你个死断袖!” 又是几针飞出,准头是够的,但被李元昊用刀格挡了大部分,特别是冲着面门的两针,卢生都以为插入眼睛了,但是李元昊手臂格挡,银针就没入他的手臂。 看来这功夫还得练呀,要是普通人,这些针早就把对方扎成筛子了。但是面对李元昊这样的死变态,他的飞针术就有点不够看了。 嗖嗖嗖,又是几根银针飞出,但杀伤力太小,扎入几个不重要的穴位,李元昊丝毫不在意,只当是被蚊子叮了几口,持刀挥舞,就朝卢生劈来。 卢生猥琐偷袭还行,这正面刚,他也不是对手啊,连忙躲避。 李元昊横刀劈来,他就蹲下。李元昊竖刀砍来,他就侧躺翻滚,刀刀离他都只有两三寸,也是够惊险的…… 好在都被卢生给躲开了,这厮杀,是一点实力没有,全都靠的运气。 …… 第241章 天劫雷击斩元昊 此时,三爷手提青龙偃月刀,一刀划破帐篷,也冲了出来,也不管其他小喽啰,左顾右盼,一眼便看见赤身裸体的李元昊。这不穿衣服,确实很扎眼。 大家以后有机会上战场,都记得穿衣服!倒不是为了遮羞,就是不能太扎眼,容易成为攻击目标…… 三爷提着宝刀便和李元昊拼杀在一起。卢生这才有了机会喘息,慌忙钻到马车后面去了。 黄三爷对上李元昊,两人功力倒是旗鼓相当。李元昊也不是吃素的,他一身腱子肉,用刀格挡住三爷的刀锋,脚下一个扫堂腿,直接把三爷扫倒在地,接着挥起大刀,就朝着三爷砍去。 三爷一个泥鳅打滚,刀锋还是划破三爷的手臂。 三爷又滚一圈,躲出两尺开外。反手就回刺一刀,直直插入李元昊大腿上。趁着李元昊吃痛,后滚一圈,也站起身来。 双方这才有机会审视对方,果然,实力都不容小觑的。 “老爷子,倒是老当益壮。”李元昊临危不乱。 “话多!”说完就竖刀劈砍而来,只有反派才会死于话多。 几轮砍杀间,双方都各有负伤,胸口,面颊,肩膀,都有刀削的痕迹,却不足以要了性命。 李元昊却是看出来:“老爷子,你就只会这三招吗?” “对付你们这些蛮夷,三刀就够了!” …… 卢生见李元昊不好惹,他的针对这莽夫几乎不起作用,只能先转战其他地方,在战场上大放冷箭,“哪里需要就点哪里”。 虽然几个党项人闻了毒烟,昏昏沉沉的。但也有的党项人,像抽了大烟一样,越吸越精神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一个药行兄弟被砍翻在地,党项人刚要下死手,就见到飞来一根银针,党项人手里大刀直接掉在地上,药行兄弟得了喘息,直刺一刀,结果了党项人。 “谢谢,卢掌柜!” …… 几轮搏杀下来,卢生总能在关键的时候射中党项人穴位,不致命,但是叮人啊,就像苍蝇一样,不胜其烦。 得此助力,几轮砍杀,药行兄弟已经势如破竹,杀得党项人“丢刀弃履”而逃。 …… 在营地的不远处,有一片树林,两个女子把马拴在树枝上,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营地。 营帐中跑出一个胖子,朝着她们奔来,薛氏看清来人,赶忙喊道:“当家的,我在这里!” 陈墩哥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赶忙跑了过来,果然是他的妻子薛氏。 “你们两个怎么跑来这里了?”这次他倒也没心情说什么成语了。 荷儿解释道:“嫂子放心不下你,非让我带着她追来,我们骑着马,一路跟着公子,到了这里,他们袭营,我们也不敢过去。只能躲在这里,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薛氏一个农妇,想不到如此有如此勇气,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家,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她把陈墩哥扶起来,检查周身,虽然被打了一顿,但他皮糙肉厚,并没有很严重的伤。 “当家的,我们先躲林子里,看一会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 这一夜,月朗星稀,就算没有篝火的照耀,这片土地依然被月光照的很清晰。 河畔营地,三爷进攻凶猛,虽然只会三招,但招招生猛。 竖劈,横砍,直刺。 门户全开,大开大合,丝毫没有闪躲防守的意思,这以命搏命的打法,李元昊也是有些招架不住,他的命可比这老匹夫值钱多了! 奈何他光着身子跑出帐外,随便捡的破刀傍身,这大刀实在是不趁手。几个回合格挡下来,刀刃已经被偃月刀砍成了锯齿。 三爷再举刀一砍,李元昊的破刀竟然被三爷劈断了。青龙偃月刀直接劈到他的肩膀上,没入一寸来深。 李元昊吃痛,慌忙躲避,丢出半截断刀,直接插入三爷肩膀。趁三爷拔刀的间隙,李元昊跳到身旁一匹白马上,狠踢马腹,撞开几个党项人,快马逃出营地。 三爷也不是吃素的,跨上另一匹马,刀面使劲拍打马屁股,也是冲了出去。 李元昊朝着树林奔逃而来,眼看就要进入树林。突然从树林中飞出几个石块,打在马头上,马儿吃痛,快速调转方向,李元昊竟然被甩下马来。 三爷见李元昊落马,把刀投掷出去,直插李元昊背部,李元昊栽倒在地,三爷追上,一跃下马,把李元昊踏在脚下:“娘的,敢烧老子铺子,告诉你,党项人永远不可能站在汉人头上拉屎!” 李元昊此时也没办法再淡定了,求饶道:“黄三爷,对不住,对不住!” 三爷有些得意,他这个“匹夫”,竟然把西平王世子踩在脚下,够他吹一辈子了。 李元昊却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直刺三爷腹部,直接捅穿了他的肚子。 三爷吃痛,退后一步,容不下李元昊多说一句话,一刀劈在他的脖子上,竟然是生生把头给砍了下来! 一代枭雄,竟然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头手里。 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平地响起一声惊雷,地平线爆发出一阵闪电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历史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爷提起李元昊的头颅,向天大笑,似是对天道无情的嘲讽!每笑一声,旱地惊雷就靠近一分,响彻寰宇。 三爷也已经力尽,杵着刀柄,腹部传来来阵阵剧痛,只能把刀立着,扶着刀柄喘息,把李元昊的头踩在脚下。 三爷,立着刀,扶住刀柄,半跪而下。 一道天雷直接劈在青龙偃月刀上,三爷,终于是不再动弹了。 …… 此时,营地里,喊杀声也逐渐平息,一些汉话从营地里喊出:“我们赢了,哈哈” “把尸体都检查一下,没死透的给他们个痛快。” “周围检查下,看看还有没有逃跑的脚印,这次一定不能留活口。” …… 荷儿见一切平息了,这才敢冲出树林。 她来到三爷面前,老头子杵着刀柄,面色焦黑,半跪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半跪在地,不曾倒下。 荷儿试探着唤道:“三爷,三爷。” 三爷睁开鲜血模糊的双眼,看清楚来人,竟然是荷儿,他挤出一个笑容:“给你外公烧纸的时候告诉他,我黄三,也是不是孬种,我也可以杀蛮夷,比他寇老星儿强,他只会签《檀渊之盟》,不敢上阵杀敌,他不行……” 荷儿双目含泪,他看着黄三爷腹部的伤口,那里还在一直往外冒着鲜血,嘴里也全是血,荷儿想试着用手把他的伤口堵住,却怎么也堵不上,鲜血就从她的指缝中,一直往外流,一直往外流,浸染了脚下这片褐黄色的土地…… 此时,卢生也骑着一匹党项马赶了过来,匍匐下马,抱住黄三爷,他用针刺穴位,想让他出血的势头,缓解一些,可是没用了,黄三爷只是咬着牙关,艰难的挤出一句话: “告诉我的儿孙,老子不是汉奸,不是缩头乌龟……” 他终于垂下头,断绝了气息…… 人活着,有的人为名,有的人为利,而有的人,却只是为了“气节”二字。 荷儿扶着他,他就那么半跪着,顶天立地,不曾倒下。 周围的旱地惊雷,逐渐平息下来,卢生看着李元昊的头,这天地异象,想来三爷是改变了历史走向,渡了天劫…… 徐管事听到这边声响,赶忙带着兄弟赶了过来,见到三爷阵亡。也都跪了下来,重重的给三爷磕着响头,难掩声泪…… 诗曰: 哀声涕泪忠魂誓, 铁骨长刀撑残身。 旱雷碾作哀歌去, 独剩丹心映战尘。 …… 第242章 香味迷题无患子 清点战场。 三黄药行死了十七个兄弟,加上黄三爷,共计一十八人。 全歼党项商队,包括李元昊在内,共计六十三人。另有两个汉人书生。 仔细盘查之下,周围并未发现任何人逃跑的痕迹, 徐管事命人挖了个大坑,把党项人扔进去,把他们的一些衣服细软,车上能辨识身份的装饰都扔进了坑里。 然后放了一把火,付之一炬,没有烧透的,卢生取出一些“安息香”(评论有图)投入残烬中,香味蒸腾,彻底掩盖了气味…… 土坑回填后,这一伙党项人,就彻彻底底的从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了,就连一点腐臭味都不会发出来…… 卢生询问道:“徐管事,不知道三爷和这些死去兄弟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 徐管事没有犹豫:“自然是运回亳州城,让家人安葬。” 卢生只能劝道:“我看,还是就地掩埋吧,这党项人失踪,其中还有西平王世子,日后若是追查起来,时间要是刚好对上,恐怕对兄弟们不利。” 徐管事看着卢生,想起三爷临走前交代过,若出意外,就听卢生调遣,三爷历来判断都是对的。 徐管事就点了点头:“那就依卢掌柜所言。” 卢生想了想,又补充道:“交代兄弟们万不可走漏风声,党项人的财物,趁夜先送到城外藿香庄园。受伤的兄弟,也都送到藿香庄园,今日出来的兄弟,都到藿香庄园照顾,伤愈之前,都不要走出庄园。” 徐管事这下真的服气了,这三爷的交代果然没错,卢掌柜思虑更为周全,只能拱手答应:“那就都听卢掌柜调遣。” 药行兄弟们挖了深坑,把死去的兄弟都安葬了,整整一十八座土坟,立了墓碑,却没有写上一个字。 此后,数十年,都有人来此祭拜。据说拜了此地,都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香火越来越旺,后世甚至有人建起庙宇供奉,世谓:十八坟。有人迁徙于此建立村庄,音传有误,后称为:扎扒庄。 …… 翌日,于夫人穿着一身素服,走进无虞楼。径直坐到卢生面前:“三爷跟着你出城,可是没有回来?” 卢生是信不过于夫人:“夫人在说什么,我可是听不明白。” “藿香山庄如今连我也进不去,你们嘴都挺严啊!” “于夫人,大家都知道我和黄掌柜水火不容。你来问我这些,有点多余吧。” “昨天你去过黄家老宅,蓉儿都告诉我了。我只是想知道……想知道,你把他埋哪了?” 卢生看着于夫人,她眼里的悲凉是演不出来的。 卢生只能妥协道:西北出城三十里,密林中,有一块巨石。石头后十八处坟冢,当头那座便是。 “党项人死了多少?”看来于夫人还是知道挺多的。 卢生眼露寒光:“一个没留。” “都挖坑埋了?” “挖了个大坑,先烧后埋。” “你倒是处理的干净,这事是三爷自己的选择,我不再多问,还望卢掌柜规范家人,也得守口如瓶,否则不仅是给自己惹麻烦,更是给黄家惹麻烦,乃至给亳州和大宋惹麻烦。” 卢生头也不抬,继续埋头写卷子:“我自有分寸。” 于夫人起身便走,他想去祭拜一番:“行吧。还是感谢卢掌柜告知三爷下落。“ “慢走不送。” 于夫人走出天顺楼,迎面走来一个盲僧人,一个小孩在前头领路。 那小孩于夫人倒也认识,常在善堂见到,也是个光头,却没有戒疤,名叫铁蛋,他此时牵盲僧,带他走到天顺楼门口。于夫人见到盲僧,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句:“无垢师傅。” 无患子停下脚步,茫然的竖耳倾听。 铁蛋说到:“大师,于夫人在喊你。” 无患子顿了顿,朝着声音的方向,双手合十,喊了一声:“于施主。” 于夫人看着他的眼睛,眼睑闭着,尽管知道他已经瞎了很多年,却还是忍不住的心疼:“无垢师傅,近来可好?” 无患子没有什么表情,依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感谢施主挂怀,近来一切安好。” 于夫人走近了两步,想在仔细看看他的脸,满是担忧:“这几个月给善堂送去的对牌,你们可是都没有去领用过?” 无患子感觉的声音靠得太近,退了两步:“这几个月,善堂很多人都到佰草集做事,卢掌柜厚道,给的月钱倒也够用,就不多劳烦于夫人了。“ 铁蛋插嘴道:“对,我们每日都可以去佰草集干活,现在粮食够用,还能每顿吃上菜呢。” 于夫人一脸慈祥:“那也好,大家能吃饱肚子就行,就是别亏待了自己!” “于施主请放心,我和僧人们也会去佰草集,做一些力所能之事。” “你们不用每日参禅礼佛吗?” “做事赚钱喂饱肚子,本身也是一种修行。” “那也好,照顾好善堂的妇孺,更不要亏待了自己。” “阿弥陀佛,感谢于施主关心。” 身后突然传出来不和谐的声音:“哟,无垢大师,铁蛋,你们怎么跑酒楼来了?来开个荤?” 这说话不着调的人,正是卢生。 无患子只能又双手合十道:“卢施主,说笑了!” 于夫人看出来无患子似有事找卢生,也就先道别了:“无垢师傅,那就告辞了,改日再到善堂探望。” “于施主,慢走。” 卢生看着于夫人的背影,把手搭在无患子肩膀上:“我老觉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呢?” 无患子答道:“卢施主拙像了,你用世俗的眼光看,自然看到的都是世俗。” “哟,无垢大师,你这佛理参悟是又精进了啊。” 盲僧默而不达,这就算默认了吧。 “对了,你是来找我的?真是来酒楼开荤的?” 无患子这才从怀里拿出一包粉末:“贫僧此次来找你,是有一件东西需要卢掌柜帮忙验看一下。” 卢生接过纸包,打开闻了闻,问道:“这是何物?” “近来,很多香客都到城外一处庄园中礼佛,贫僧也去观望过几次。他们佛理讲的倒是一般。”论佛理无患子还是傲然的。 只是那庄园中焚的香倒是颇为古怪。香味十分特别,能让人心神舒畅,飘飘欲仙。但贫僧总觉舒畅的过了头,每次回到善堂隔几日就心神不宁,总想再去庄园观望一下。 “这是你是找对人了,给我闻闻!” 卢生闻了又闻,还打了两个喷嚏,把粉末又喷出去一半,还是闻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患子咳嗽一声:“其实,我是听说您有两只狗……可以……” 卢生就明白了,这不是来找自己的,就是来找狗的! 他也不生气:“那行吧,无垢大师,你随我来。” 第243章 城外庄园开法会 卢生前头带路,无患子和铁蛋,一路跟着,很快就来到回春堂。 小灰和小白,已经是一岁的狗了,已经长成大狗模样,生的似狗非狗,似狼非狼。你说他是狗吧?尾巴耷拉着,你说它是狼吧,却还会摇尾乞怜。 卢生招招手,把纸香包打开来:“小白,你来闻一闻!” 小白闻了,在回春堂里,找了半天,还真翻出来几味香料。起先也是些平常的,檀香,降香,之后却跑到一个药柜里,还翻到一些米壳! **壳不能说,就说“米壳”呗,这名字也不是临时编的。改名字都是中医早就玩剩下的:灶里的土不好听,咱就叫伏龙肝。尿垢不好听,就叫人中白。鼯鼠屎不好听,那就叫五灵脂…… 然后小白又跑到火麻仁的抽屉里,闻了很久,不是很不确定,摇了摇头,看来是很接近的香味。 小白闻了半天,心生疑惑,似乎这药还没有找齐,不行,必须给找出来! 这狗养在回春堂,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葛老头的一股倔强。找不到药材,誓不罢休。 小白带着卢生就往门外跑。卢生在后面追,累的气喘吁吁,伸出舌头直喘气:“别跑了!别跑这么远啊,我不找了,不找了还不行嘛,真跑不动了!” 小白回头旺旺叫了两声,又接着跑,这什么破狗,跑得还挺快。 直接跑出城外,到了一处大庄园,小白这才停了下来,小白是一点不累,卢生却吐着舌头,蹲在地上,一直喘气,一时竟然分不清到底谁是狗。 卢生看着小白狂吠的方向,在庄园周围田地里,种着很多火麻树,叶子却又比火麻大一些。姑且就叫“大火麻”吧。 卢生摘下一片大火麻叶子,闻了闻。果然是这东西,这叶子要是在佛堂里点燃,和尚都得“嗨”起来! 无患子虽然眼瞎,速度却不比卢生慢,铁蛋都追丢了,他一个瞎子竟然还跟上了。 无患子,站在卢生面前,气定神闲:“卢施主,如果贫僧没记错路线的话,这里应该就是那坐佛堂。” 此时,正有很多百姓往庄园门内走,里面在开“法会”呢。 卢生也想跟着进去看看,反正就是佛堂嘛,佛祖讲究一个“大开方便之门”,进去看看人家肯定很欢迎。 庄园门口三五人群中,卢生竟然还遇到方仲永,他上去拍拍方仲永的小脑袋:“仲永,你也来开法会,拜菩萨?” 方仲永转头,脸色不好,咳嗽两声,见到卢生却是很欣喜:“厚朴,你也来佛堂?“ 厚朴是谁?哦,好像是自己的“表字”,卢生都差点忘了。 卢生只能应付两句:“对、对、对,最近亏心事做多了,来拜拜菩萨,消灾解难。你也是一样?” 方仲永嘴角抽了抽,重重的咳嗽,肺都差点咳出来:“我就是过来表演赋诗的。” 卢生看出他面色不佳:“怎么?身体不好?那还是要好好休息,科考在即,别把身子搞坏了。” 方仲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表演赋诗,有钱赚的。” 他爹在一旁听到,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胡说八道,我们给白莲社赋诗是不要钱的,保佑你病赶紧好起来。尸陀林主会保佑你,弥勒佛会保佑你!” 这白莲社,多数地方还是参拜弥勒佛,只是亳州这地方怪异,不知道在谁的带领下,供奉“尸陀林主”的反而更多一些。 卢生跟着方仲永,进了庄园,进门先是一个院子,除了四周有几棵槐树,整个院子修得十分平整。 院子在东头,是一排大房子,光是正门就有三个,大门也修的十分宽大,可供十多人同时进出。走进大厅,里面房子更是宽敞,立着两排八根柱子,整个大厅,估计可以容纳四五百人。 大厅前面,修了一座高台,高台两侧各摆放两个焚香炉,此时已燃起袅袅清烟。 这里乌压压的已经有三四百人,后排教徒有椅子的坐椅子,有板凳的坐板凳,当然也挺有席地而坐的。 前面五排,却围着围栏,方仲永是白莲社邀请的宾客,自然是由教徒带领,到前排固定位置坐下。 卢生想跟上去,却是被一个教徒给拦了下来:“下人都去外面,可以去凉棚里待着,那里凉快……” 卢生看着方仲永,他把小白都牵了进去,十分不服气:“娘的,狗都进去了,我不能去?” “那狗是宠物,你是下人,这怎么比?” 卢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这什么破眼神,自己现在可是好几个铺子的大掌柜!虽然没有穿金戴银,没有“珠光”,但有“宝气”啊。竟然被当做下人? 卢生无奈,只能带着无患子,在大厅里,找个凉快的地方先蹲着。 …… 过不多时,信徒们开始由人带领,念诵“教经”。 卢生好奇问道:“这白莲社念的什么经?” 无患子耳朵动了动:“好像是《大小明王出世经》” “你一个和尚,竟然不确定这是什么佛经?看来大师平时不怎么认真礼佛啊!” “阿弥陀佛,卢施主见笑了,《大小明王出世经》并非佛教正经。” “哦,原来是个不正经的。” 只听得众信徒念道:“南无孔雀大明王菩萨,生吞大鹏鸟……南无白莲小明王,普度众生,救苦救难……” 这经带唱带念,让人昏昏入睡…… 关于汉地“白莲社”信仰的发展,参考《中国密教史》的记载。 白莲社起源东晋,由高僧慧远创建,起初就是大家一起念佛的小团体。 唐代“正统佛教”大肆发展,流行全国。到唐德宗时期达到鼎盛,然而唐武宗李炎上台,严禁佛教,史称“唐武灭佛”,在佛教之中称为“会昌法难”。 这一打击,使得佛教净土宗、密宗明面上就不敢玩了。但底层老百姓很固执啊,还是特别想拜菩萨。佛教的思想、仪式、咒法就在“普通百姓”中开始传播。 而“普通百姓”传播宗教,那有意思了!大家也不识字,没办法把教义写下来,就口口相传呗,跟着感觉走…… 你看后世,清朝晚期,洪秀全那样的。非说自己是耶稣的弟弟!起初传西方教士们还挺开心,上帝的荣光终于照耀东方神秘国度了。 后来一听洪秀全的教义,啥玩意?耶稣还有弟弟?还是亲弟弟!搞得西方神父,主教们都是一脸懵逼。 基督教在欧洲流传快两千年了,都没有人敢称耶稣的亲戚,连个远房亲戚,侄子侄孙提都不敢提。 洪秀全大哥,读了两遍圣经,直接敢当耶稣的亲弟弟!这上哪说理去? 这就是“普通百姓”无穷的创造力啊! 话说回白莲教,普通百姓开始传播的佛教,就派生出了各种宗派,什么弥勒教,白云宗,明教……这白莲社,也就是后世白莲教,算是最出名的一支。 白莲社可是什么奇形怪状的教法都有,有圣女,有献血祭祀的,有符咒,有炼丹的,有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的,上刀山下火海的,金钟罩铁布衫的,就是一个大杂烩的宗教,怎么邪门怎么来。 这不,信徒们念完《大小明王出世经》,在孔雀明王菩萨的护持下,一个汉子走上高台,念了两遍咒语,直接来了一个胸口碎大石! 大石一锤便砸个稀巴烂,教友啥事没有,起身念一句:“南无尸陀林主!”拍拍胸口,就下去了…… 第244章 诗词供奉白莲社 看完胸口碎大石,卢生都惊了,知道的这是“开法会”,不知道以为在“赶庙会”呢。 果然,此时从前后四角走出来几个少女,各端着一个篮子。 教众们唱着经文,纷纷往篮子里丢钱。破衣烂衫反而比较大方,都丢十几个,锦衣华服的却只丢一两个。 这捐钱的场景,就挺熟悉了,这就真是“庙会”了! 一个少女走到卢生面前,卢生总觉得这女孩再哪里见过,生的皮肤白皙,一时想不起来。少女走到卢生面前,摆出篮子,看向卢生。 卢生艰难的掏出一个铜板,尴尬笑了笑,丢了进去。 少女却还站着不动:“卢掌柜,达者兼济天下。”这女人竟然还有文化。 这人认识自己?卢生仔细回想,哦,原来是她,七月半的拜祭母亲坟的时候,见过这个女人,那个陈家富救回亳州的女子。 是叫什么来着,小白莲?总之一听名字就不是好人。 陈家富好不容易把她从南方解救出来,她自己又跑到白莲社里来了。 听到小白莲说话,众人目光投向自己,卢生也懒得和小白莲多说话,反正他现在是有钱人,不在乎这一文两文的,又拿出一把钱,放在篮子里,小白莲行了一个佛礼,这才满意的离开。 …… 过不多时,一个男子走上了高台,这人生得皮肤惨白,卢生也认识,竟然是林氏牙行的东家,林大。 你说说这什么白莲社,怎么还都是些熟人?看来这教门在亳州城已经无孔不入了。 林大在台上高声喊道:“场给大家赋诗一首。” 原来林大是今天庙会……是“法会”请来的“竹竿子”。 方仲永大方得体地走上高台,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林大提议道:“来,大家给方小教友鼓个掌!”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还有嗷嗷叫的:“好!” 方仲永这种世面见得多了,虽然身体抱恙,却也是落落大方:“林主事,敢问今天作诗,以何为题啊?” 林大假装略作思考:“就写一首夸赞孔雀明王和尸陀林主的诗词吧。” “那用什么格律呢?” “写一首七言绝句吧!” 方仲永埋头沉思,在高台上踱了着步子,自己数着步数,走到第七步的时候,开始朗诵道: 胡天妙相祥光照,孔雀明王曜九霄, 说罢奇踪意韵长,莲绽冰姿尘不飘。 八方普渡苍生济,法界尸陀林主高, 道化无边慈念广,金眸朗澈慧光昭。 …… 台下的老百姓,其实没几个能听懂的,这不更好,跟着起哄就可以了:“好,这诗写得真是好啊!“ “怎么个好法?” “你管他怎么个好法,夸就对了!” “果然是亳州出名的天才,这走了七步就能成诗,果然神童啊!” “你怎么知道是七步?” “你懂个屁,林主事之前专门叮嘱我,让我数着的!” 看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无患子也是通一些诗词的:“卢施主,你觉得仲永这首诗写得如何。” 卢生闵然而笑:“诗写得好不好,听不出来,不过,这每句话的头一个字,倒是挺有意思。 无患子过耳不忘,把这诗又从头到尾念了一遍:“胡……说……八……道,这竟然还是一首藏头诗。有意思,挺有意思,这方小施主也是个妙人啊!” 林大继续主持道:“谢谢方教友的诗词,一会我们会把这首诗,写作法帖,有需要的教友,可以去捐奉,这法帖请回家去,定然保佑家庭和家美满,福运绵长!” 卢生也就莞尔一笑,这法贴要是请回家去,合家美满不一定,这“胡说八道”的本事,一定会越来越强的! 林大和方仲永下台,高台上走上来两个人,一个白衣,一个黑衣。 黑衣人面戴一个黑木面具,头戴一顶乌帽,形似官帽,只是少了长翅。 白衣人也戴着一个白羽面具,虽然看不清楚样貌,但体态婀娜,一看就是个中年美妇。 黑袍男子,用右手把乌帽扶正,从高台后方的神龛中,取出两鼎药粉,分与白衣女子一鼎。 二人各自把香料投入左右两侧的香炉中,炉中燃起火焰,升腾起阵阵白烟,小白闻到这味道就狂吠了两声,看向卢生。 卢生比了个静声的手势,小白这才安静下来,乖乖的趴在方仲永脚下。 无患子闻到这味道:“卢施主,我们要不要出去避一避?” 卢生摇摇头。 无患子听卢生没有反应,便追问道:“卢施主?” 卢生这才反应过来,摇头有个屁用,他又看不见,只能回话道:“哎,不走了,为了“匡扶正义”!暂且忍一忍吧!” 其实不用别扯的那么高大上,他就是想看个热闹。 无患子心生佩服,念诵佛号:“阿弥陀佛,卢施主慈悲为怀,定能种善因得善果。” 台上黑袍男子继续做法,高台正面有一处白墙,或许年代久远,白墙已经有些发黄了。 白墙下方摆上神龛和供桌,供桌上放置一个小炼丹炉,火光燃烧,丹炉里有水汽蒸腾。 黑袍男子将一些香灰倒入炼丹炉中,水汽就更旺盛了。随着水汽的升腾,黄白色的墙面上,竟然显现出一尊红色尸陀林主的画像,画像栩栩如生,不由得让人产生敬畏之心。 众教徒都赶紧匍匐倒地,念诵梵文: 卢生仔细观察,他离高台太远,还真看不出来这黑袍男子使出了什么手段,竟然凭空在墙上变幻出如此玄妙的佛像。 一番焚香供奉后,黑袍男子在蒲团上坐下来,面前摆上一个檀香小炉子,看来是打算坐而论道了。 卢生指着高台,问无患子:“这台上之人是谁?” 无患子不答话。 卢生继续追问:“你不是来过吗?这人你不认识?” 无患子答曰:“贫僧只是看不见……” 卢生就只能闭嘴了。 黑袍男子,用右手把乌帽扶正,开始讲道:“教友们,人生那么苦,我们为什么还要活着?” 好嘛,一上来就是这种人生终极问题,要是酒楼说书人这么问,得被食客给喷死。 还好是在邪教堆里面,一切就显得自然了。 台下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抢答道:“现在苦,以后就不苦了!”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答道:“那都是骗小孩的,老头子苦了一辈子了,还在苦!” 少年回怼道:“那你为啥活着?” 老头就闭嘴了,他忙忙碌碌一辈子,浑浑噩噩就到了这把年纪,从来没想过为什么活着。 一个老婆子帮他答道:“你这辈子吃苦,是因为上辈子做了缺德事,这辈子踏踏实实做个好人,下辈子就可以过好日子了!” 一个书生模样,却不信这些:“那我这辈子还是早点死了算求。都去想来生了,这辈子怎么可能不苦?” 第245章 人生哲理高大上 台下吵吵嚷嚷,教友们都一起胡咧咧,场面十分热闹,没想到啊,这老百姓对于这种假大空的问题,还挺来劲。 高台之上,黑袍男子压了压手,场内安静下来:“诸位,人生于世,恰似业海行舟,我们究竟为何而来?《金刚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我们所处的世界,看似真实,实则如水中月、镜中花,皆为虚幻之相。众生因无名而起妄念,执迷于无常之物,在轮回苦海中沉浮。” 无患子怕卢生听不懂,帮他总结道:“这段话,就是说人世间是虚无的。” 卢生只能夸赞道:“要不说大师有慧根呢,别人一长串引经据典没讲明白,让你一句话就说透了!” 黑袍男子把小香炉拨弄一下,虽然看不清容貌,却显得十分儒雅: “世界虽然虚幻,这并非意味着人生毫无意义。在这如梦如幻的旅程里,每一次的相遇与别离,每一份的喜悦与痛苦,都是业力的显现。我们需在这无常中修行,以戒、定、慧之力,断除贪、嗔、痴之念。当我们心怀慈悲,普度世间万物,便是在这黑暗中点亮明灯,一步步走向解脱的彼岸,寻得生命的究竟真谛。” 无患子又帮卢生总结道:“这段话就是说,就算世界的是虚无,你也可以好好的去体验人生。” 卢生点点头,怕无患子看不见,赶忙补了一句:“大师,说得对!” 台下的人,有听懂的,频频点头,默而不语,这就叫“大音希声”。 听不懂的,耳朵听着,眼睛闭着,昏昏欲睡,这就叫“充耳不闻”。 最多的是听得似懂非懂的,他们就得装一装了,高声喊道:“黑衣尊者说的好!我悟了!”这就叫“半灌水响叮当”。 黑衣尊者点点头,正了正乌帽,又继续讲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作为万物之一,活着就是要顺应自然之道,不刻意强求,保持内心的平和。庄周梦蝶的逍遥自在,以为的真实,也许就像那梦中之景,似真似幻。人活着,不应被外界的纷扰所累,而应像水一样,随物赋形,在顺应中体悟道的存在。当我们做到这一点,就能在这如梦似幻的人生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安宁,才能体会生命的本真与自在。” 无患子又帮忙解释道:“这段话和前面意思差不多,佛理讲完,又用道经讲一遍,也告诫人们要顺势而为。” 黑袍人讲完,念了一段咒语,教徒们开始唱经,场中乐队也开始敲锣打鼓,唱诵赞歌。 卢生感叹道:“这怎么一会佛经,一会道经的,这老逼登学的挺杂啊!” 周围嘈杂,锣鼓有节律的敲响,无患子没有听清,于是很谦卑的问道:“卢施主刚才说的什么?贫僧没有听清。” 卢生只能放开声音道:“我说这黑袍老逼登学得挺杂啊!挺能扯的!” 好巧,不巧的,敲锣打鼓的就停了,卢生这一句话,声如洪钟,整个大厅里,听得那是一清二楚! 众教友转头朝卢生看来:“你说谁是黑袍老逼登!?” 卢生尴尬笑笑,急中生智,指着方仲永他爹:“你看就是那个老登,穿黑衣服那个,他学问可好了!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 方父看看自己衣服,自己不是穿的青衣嘛?怎么能“指青为黑”呢?但既然是夸自己,他也就不讲究了。起身拱拱手,满意至极,毕竟“虎子无犬父”嘛,儿子这么厉害,当爹的迷失了自我,也是情有可原。 众教友听卢生狡辩得很得体,只要不是对尊者不敬,大家也懒得管他。 卢生一头虚,扶额擦汗。这汗还没擦干,就听到台上黑袍人说话了:“刚才那位小教友,好像心有疑问,我们请他上来,跟大家见一见。” 教友们又齐刷刷看向卢生,卢生那个尴尬啊,可是偏偏一个地缝也找不着。 他不想上台的,奈何几个大汉教友已经走过来,把他给围起来,这要是不主动上去,估计得被抬上去了吧。 卢生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几个大汉走上高台。 …… “这位教友,你是如何看待人生痛苦的?” 就非得玩这么高大上吗?就不能问点实际的?问问有没有房子?有没有马车?存了多少银子?都行啊。谁关心你的人生痛不痛苦? 卢生就给问懵了,胡乱答道:“人生从来就没有苦啊!” 台下的教友们投来鄙夷的目光,一脸不屑: “怎么能说没有苦呢?” “这人挺能装啊。” “就是,谁能没有苦呢。” 一个居士模样的人念叨道:“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哪个不是苦?”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卢生也只能继续装个逼,现场写两句打油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人生,何处得染苦哀?” 这前两句大家倒是听过,这后两句就是卢生现编的了,黑袍尊者磨练两遍:“本来无人生,何处得痛苦? 教友们则是一脸懵逼:“你在瞎比比啥玩意?” “别以为整两句高深的,我们就怕你!” “对,说人话!” 卢生只能继续解释两句:“大家如果能超脱于“人生”之外,那么苦便不是苦。” 黑袍男子似若有所思,便追问道:“此话怎讲?” 不就是装逼嘛,装得“形而上”一些,这谁还不会,卢生也就讲到: “一个孩童,去树下看蚂蚁辛苦劳作,蚂蚁筋疲力尽,还吃不饱,对于蚂蚁来说那就是苦;对于看他的孩童呢?那只是一种乐趣。 孩童回家,路上湿滑,他摔得满脸是泥,哭的稀里哗啦,对于孩童是苦;可是,若干年后,等孩童长大了,回忆起来,却觉得那是乐趣。 你年轻时候,赚不到钱,爱而不得,怨憎家人,你觉得是苦。而天上的神佛看你,却觉得是一种乐趣。等你老了,回忆起来年轻的时候,也觉得那时候“还挺有趣的”。 你的苦,只是你站得太低,你站高一些,站得远一些,就没有苦了。 超脱自己的年纪,超脱自己的视野,甚至超脱自己本身,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痛苦就不是痛苦了,只是乐趣。” 台下人都听懵了,这挺有道理啊。 论讲道,卢生也是能讲的几句,装逼他还是会两句的! 方仲永抢先站起身来,他显得很激动,仿佛卢生说的每一句话都打在他心坎里:“厚朴,讲得好!生而为人,就该看得长远一些,不能纠结眼前小利!” 方父爹一脸坦然,显然的,方父并没有看出儿子再“点”他呢。 方仲永情绪激动,却突然急促的呼吸起来。此地人多嘈杂,门窗紧闭,气流肯定不好,他疾病突然发作起来,大口喘着气…… 第246章 哮喘之症银针治 方仲永瘫倒在椅子上,方父赶忙抱住儿子,毕竟也是亲生的,还是这么好的赚钱工具,他还是很着急的:“永儿,永儿,你怎么了?” 方仲永只是急促的呼吸,想求救,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喉咙似被完全阻塞了。 黑袍尊者见状,默念佛经,岿然不动。旁边的白衣尊者,不疾不徐的走下台来,上去抚摸着方仲永,给他拍了拍背:“无事,尸陀林主会保佑他的!大家一起为小教友祈福!” 她声音有些怪异,两位尊者为了刻意营造氛围,声音都是掩饰过,略带一些空明感。 教众们也都围了过来,把方仲永围得严丝合缝,开始祈福,念诵咒语:“克施地嘎诃颇……” 卢生见此情景,本来对这白莲社还有点好感,毕竟大家讨论下人生终极问题,也挺有意思。 但是这人都生了病,不去医治,却去围着祈福,这是什么骚操作? 卢生不知道别人怎么判定邪教的,但卢生心里就一条:生了病让不让去医馆,不让大夫的治病的,就是邪教。 卢生把祈福的人都推开,冲到方仲永身旁:“你们都散开,这样围着他怎么呼吸!” 他把人群往外面推了一尺远,好歹保证有新鲜气流进来吧。此时方仲永呼吸急促,似是十分难受,这症状是哮喘急症发作。 卢生打断方父念经,揪住他衣领问道:“他以前是不是有哮喘之症?” 方父一脸茫然:“不知道啊,家里都是他奶奶在带孩子!?” 这爹当得也真是够绝的,六七岁的孩子,有什么病他都不知道,只知道一天天领着孩子在外面表演赚钱。 卢生把仲永抱了坐起来,解开他领口,腰带,让身上紧束的地方纾解开来,尽量保证他呼吸顺畅,又对众人呵斥一遍:“你们都闪开,围着干嘛!?再围着他就呼吸不了!” 众教徒被一声呵斥,也是愣怔了,只能逐渐后退。 卢生又从怀里拿出驱蚊的百花油,在他在胸口抹上一些,在人中抹了一些,再用扇子给他扇扇风…… 至于其他的急救,他就不会了,还得赶紧送医馆:“你们都闪开!我要送他去回春堂,找葛大夫医治,要是再不去治疗,他只有死路一条。” 方父这下就不干了,把卢生推开:“你放开我儿子,只有尸陀林主能救他,只要我们诚心祈求,菩萨一定能救他性命的。” 卢生震惊了,这都是什么爹啊:“这都不送医馆去?他是不是你亲儿子!” 方父一脸决绝:“送什么医馆!有教友们无限诚意祈求就够了!” “愚不可及!”卢生站起身来,一脚把这个夯货给踹开,简直是不配为人父。 这下就捅了马蜂窝了,周围教众,就义愤填膺,把卢生给围了起来,冲着卢生就开始质问: “你干啥,人家自己孩子,想怎么救怎么救!” “你这样把孩子抱走,只会送了他的性命!” “只有尸陀林主能救这个孩子!” “快跪下来,跟我们一起祈求!” …… “求你大爷!”卢生单手从袖中取出银针, 几针飞出,周围人捂脸痛喊。 卢生背上方仲永,那些人还要上来阻拦,无患子也赶了过来,施展拳脚,打倒几人。 此后,无患子更是如入无人之境,迅速开出一条道路来。卢生背上方仲永,跟着无患子逃出门外。 小白在前面开路,二人带着方仲永,直奔回春堂而去。 …… 到了回春堂,方仲永也还没喘过气来。卢生累得气喘吁吁的,比方仲永还喘得厉害,一时竟然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得了哮喘之症。 卢生高喊道:“姐姐,快来救命!” 卢香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披着衣服赶忙来到前厅,把卢生的头抱起来:“弟弟,你怎么了?” 卢生指着方仲永:“这孩子应该是哮喘症发作了,快给他看看!“ 此时方仲永,面色苍白,呼吸依旧急促。卢香也不把脉了,直接取出银针,刺入列缺、尺泽、肺腧等穴位,然后又给他推拿按摩,疏通经脉…… 方仲永这才缓解,逐渐缓匀称了气息。 卢香擦擦额头上的汗:“好了,没事了,应该能缓过啦。回头我给他开一副“小青龙汤”,酌情加减一些药材,服用之后看看能不能恢复吧。” “姐,你现在这医术可是了得啊,都不用葛老头出马,你就能独当一面了?回头我给你开个大医馆吧。”现在卢生说话那叫一个财大气粗。 卢香只是笑笑:“我这点微末医术,且得学呢,哪敢开医馆啊?” 她可不敢得意,也不敢狂妄,做人还是要谦虚谨慎一些才行。 虽然,卢香周围都是些脸皮厚的人,你看看,余得胜、卢生、曹天曹地、叶夏王一个比一个脸皮厚。她能在这种环境中,“濯清涟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依然温良恭俭,有自知之明,也是挺不容易的。 卢香去到后院,给方仲永抓了药,药还没有熬好,就听得医馆外面有人叫嚷:“卢生,你把我儿子交出来!” 卢生走到前厅,果然是方父带着几个教友,过来要人了。 按道理说,方父是长辈。卢生好歹得说话客气点,但你看这人做的那叫人事?根本不配当一个父亲。卢生劈头盖脸,直接出言不逊:“给老子滚,方仲永康复之前,你都别想把他带走!” “你这是绑架,那是我儿子,你凭啥不让我带走,他得回去念经,不念经,这病怎么能好?!你这是想害了我儿性命啊!” “操,到底是谁想害你儿子!滚蛋!” 卢生直接把他推出门外,把大门一关,两只狗往外一放,他也来一个“关门放狗”! 小灰和小白,像是两尊石狮子,在门口这么一摆,龇牙咧嘴的。方父根本不敢往里面闯,他只能跳着脚放狠话:“我儿子马上就要科考了,要是耽搁了他考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卢生懒得搭理这个“不当人父”的蠢货。他都想好了,这几日就让方仲永待在回春堂,先调养身体,等身体好些,能上学了,就天天跟着卢生去学堂。 总之科考之前,都不能让这个不当人父的人,再见着他。 方父放下狠话:“你要是再不把我儿子放出来,我就到州府衙门去告你!告你拐卖幼童,打你板子,让你坐牢,流放……” 哎!就让他叫吧,反正他一叫,两只狗也跟着叫,就比一比,三只狗谁的声音大吧。 第247章 方父公堂打板子 葛老头和蔡氏听得动静,来到铺子查看,葛老头很生气:“你怎么把门给关了,我这还怎么做生意?” 蔡氏揶揄葛老头:“你这也能叫生意?你就让卢生把门关了吧,少开一天,还能少亏一些钱。” 卢生看向二人,好奇问道:“师父、师娘,你们两个人,大白天的不在铺子上,躲在房间里干嘛呢?” 卢生现在也跟着姐姐,一起叫二人师父师娘了,没有名分,就图个方便顺口。 蔡氏一阵脸红,看向药柜上的淫羊藿酒,都是这酒给闹的! 葛老头老当益壮,吹胡子瞪眼:“要你管,赶紧把门打开做生意!” “师父,今天铺子就不开了,门口有狗,我怕咬着你们。” 葛老头听着门外三只狗叫,确实吵得烦,也不想开门了。 “行吧,今日老夫也休沐一日!” 卢生看看回春堂,这里房间确实狭小逼仄,不管是做生意,还是“生活”都不太方便:“师父,你这门面看着也太小了,我现在有钱了,回头给你找个大一些地方,铺子开大一些,咱们一起做生意!” 铺子开大一些?葛老头倒是没这种想法,但是要是把生意挪走,这地方老两口单独住人,倒是还挺好,做什么事情,动静大一些,周围人也听不见。 “那行吧,就当你给我们尽孝心了!”就说嘛,这卢香周围的人,没有一个脸皮是薄的! 卢生舔着脸笑道:“行叻,回头给您算两成干股,在聘请一些好大夫,我们一起把回春堂的事业发扬光大。到时候,一定得找个大院子,我们开个大医馆。” 葛老头思绪良久……卢生以为他不满意占股的数量,盘算着要不要给葛老头算三成股子? 葛老头并不在乎这股子,一脸思索状:“既然是找个大院子,就不能叫医馆了,就叫医院吧!” 卢生竖着大拇指:“师父,您挺会发明新词啊,医院?这个词您都能发明出来!挺好的,挺好的!” 门口三只狗,叫了两个时辰,终于消停了,方父临走前放了狠话,他打算去官府门口叫,让知州大人主持公道! …… 翌日一早,医馆门又被敲响了,卢生开门一看:“岳哥,你怎么来了!” 岳五环穿着衙役服,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走吧,方家把你给告了,说你绑架他儿子,胡大人让我过来,带你去州府衙门一趟!” “嘿!这老小子,这是不把亲儿子害死,他是誓不罢休啊,非得自己亲手掐断香火才行?” “哎呀,扯这些干嘛啊,走吧!”岳五环都有点烦了,这卢生废话是越来越多,跟个娘们一样。 “行,我跟你去,我正好要问问胡大人,这邪教在他眼皮底下妖言惑众、肯蒙拐骗,他这个知州大人就不管一管?” …… 卢生到了州府。胡铜退竟然为了这点小事,真的升堂审案了,还挺爱岗敬业的。 卢生被带到公堂,正想着怎么把跪拜礼给蒙混过去,胡知州发话了:“你是县学学子,算是读书人,就不用跪了!“ 卢生对胡知州的好感度又上升一层,这哪是“知州大人”啊,明明是“知心哥哥”。方父还跪在堂上呢:“那大人,我儿子也是读书人,我是读书人的爹,我也可以站起来了吧?” “你是读书人的爹?这话你也敢说,那老夫也是读书人,你也想当我爹吗?”胡铜退脑回路也是清奇,这话竟然还能这样理解? 方父赶忙跪拜:“草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继续跪着吧。” 方父就继续跪着了,反正都跪这么久了,从击鼓鸣冤,到升堂审案,他就一直跪着,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卢生姗姗来迟,却不用跪,他已经预感到,这官司怕是要黄啊,已经开始后悔了。 胡铜退敲一下惊堂木,扶了扶帽子:“方劳科,你把你状告之事,再说给被告听一听。” 原来这方仲永的爹也是有名字,叫方劳科。 方家祖籍应该在蜀地,巴山蜀语里,脑壳(劳科)就是脑袋的意思,方脑壳,就是傻戳戳。 卢生看了看他硕大的头,的确挺方的,还真是棱角分明……夸别的男人棱角分明,那是说他长得硬朗,有下颚线,鼻梁高挺…… 方父就不同了,他整个脑袋,方方正正,就像有十二条棱边的一样,如同方盒子一般……是这么个棱角分明。 方劳科重重的给胡知州磕了一个头。别人磕头要是磕重了,额头上顶多是一个圆印子。方劳科把头抬起来,额头上竟然是一条红色的横线,这头也方的太整齐了。 方劳科拜了拜,说道:“知州大人,我要状告卢生,绑架我儿子方仲永,把他关在回春堂,不让他回家。” 胡铜退问卢生:“卢生,这事你怎么狡辩?” “启禀大人,方仲永是我同窗,他在外突发疾病,方父不给他治疗,说是念经就能治好病,我气不过,就带着仲永到了回春堂,已经把人救回来了,怕他爹耽搁病情,顾不让他们父子相见!方劳科这是“为父不仁”啊!” 胡铜退把惊堂木这么一敲:“胡说八道!” 卢生心里一紧,这是要翻脸?方劳科却是心头一喜,又重新燃起了官司胜利的希望。 胡大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那成语是“为富不仁”,富裕的富!不是“为父不仁”,你身为县学学子,怎可胡编乱造典故!” 卢生摸了一把额头冷汗,原来说的是这事,这胡大人还真是严谨,赶紧拜谢:“学生谨记!” 以后得离陈墩哥远一点,不能跟着他学成语了。 胡铜退又问方劳科:“你呢,还有何话说?” 方劳科略做思考,正准备长篇大论,据理力争。 胡铜退就敲响了惊堂木:“好,既然无话可说,这样案情就明了。判:方劳科诬告卢生,为父不仁,打二十大板。卢生搭救同窗于病危,给予表彰。” 不是,这就完了?卢生都很震惊,就问了三句话,其中一句还是讨论成语的,这么快案子就审完了?这胡知州,不仅爱岗敬业,还雷厉风行,做事果断,看来是个大有前途的好官。 方劳科还想申辩两句,却被衙役用抹布把嘴给堵上了,拖下堂去,直接打了板子! 那是一句喊声都发不出来啊,毕竟嘴里塞着抹布呢,倒是放了几个屁,还挺响的。看来,方仲永科考之前,他是作不了什么妖了。 卢生冷笑一声:“哼,这就是跟本大爷作对的下场!” 这话听着,实在不像个正面人物…… 第248章 卢生后堂要院子 这案子就算是结了,胡铜退又敲了惊堂木,衙役“威……呜……”两声,这就退堂了,不愧是州府,办事效率就是高。 等胡铜退先走,衙役撤走,卢生才敢离开大堂。刚走出门外,却被岳五环叫住:“你别忙走,跟我到后堂,知州大人还有事找你。” 什么话公堂上不能说,还得去后堂?卢生一肚子疑惑,跟着岳五环到了后堂。 胡铜退又在后堂批阅公文了,这知州每天还挺忙的。他倒是注重礼仪,自己一个人办公,还身着官服,板板正正的带着官帽,乌纱帽已经修好了,两边翅膀一闪一闪的,只是看着右边怎么还是有点歪? 他用手把翅膀扶正:“卢生来了?坐吧。” 卢生也不客气,找个太师椅坐下来。 胡铜退一边批阅公文,一边开口问道:“听说你去了白莲社的佛堂?” 卢生正想说这事呢:“胡大人,眼下这白莲社在亳州搞得这么大,您也不管管?大人您熟读史书,想必也知道,这邪教要是成了规模,一旦发生大的灾情,百姓们吃不饱的时候,要是造起反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胡铜退头也不抬:“没有邪教,百姓们吃不饱,也是要造反的。我倒是听说这白莲社,扶危济困,帮助了不少难民啊,也算纾解了一些饥荒。” 这事卢生倒是没听说过,不过这也不奇怪,顺理成章的事情。很多邪教总是会打着扶危济困的幌子的,你要是不给百姓一些好处,百姓怎么会死心塌地跟着你。 胡铜退淡淡的讲道:“亳州府最近几年虽然没有大灾,但小的干旱、洪涝、泥流总是有些,州府每年的能用来赈灾银钱也有限,很多事情我这个知州也是有心无力,像赈济灾民这种事情,好几次还多亏了有白莲社。” 看来老胡是故意纵容白莲社发展的,想靠白莲社消解一些灾情饥荒。 卢生却是了解这些邪教的伎俩:“他们也就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真正帮的灾民也没几个吧?钱都花在明面上了。” “就算是表面功夫,但是卢生你想想,受了饥荒,灾民不去埋怨官府,只埋怨自己上辈子做了缺德事,这不也挺好的嘛。”胡铜退毕竟是官场老油条,这道理讲得挺清楚的。 “但是他们不让百姓治病,这不是就是害人邪教吗?!” “卢生啊,你再想一想,底层百姓,所有人需要看病吗?久病之人死了,这个家负担是不是就轻了?年老之人死了,年轻人是不是就轻松了?先天疾病的孩童死了,这世间是不是也少了一些悲剧?” 卢生瞪着眼睛看着胡铜退,他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从一个读圣贤书的人口中说出的。 “胡大人,您说这话,不合人伦吧,不尽孝,不济困,不扶弱,这是圣人的道理?” “卢生啊,你都说了,那是人伦,是圣人才讲的道理。你是圣人,还是我是圣人?” “那好歹得做个人吧,不能没有基本的人道吧!?” 胡铜退点点头:“是的,讲人道当然是要孝顺,扶弱济困。但人道不是治国之道。你看如今朝廷局势,内忧外困,朝廷少了这些负担,才能轻装前行,国力昌盛。治国之道,自当舍去那些先天不足之人,抛弃那些拖累不治之人,集中力量栽培年轻力壮之人,让其没有后顾之忧,才能为国拼命。” 卢生无言以对,他知道胡铜退这些说辞都是歪理邪说,却一时想不出辩驳的话。 他可以讲善良,可以讲道德,却无法讲出治国之道。似乎医术只是王朝的阻碍,让老弱病残者早死,少了负担,这个王朝似乎确实能更强大。 卢生竟然无力辩驳…… 胡铜退却是把话题一转:“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这次找你过来,是还有事情和你说,你知道发解试的时间了吧?就定在八月十三,罗学政已经帮县学学子都登记了。” 卢生心不在焉答道:“恩,这事我知道。” 胡铜退又拿出一叠信笺:“只是最近府衙收到几次检举信函,质疑一些学子的考试资格。” 卢生接过信笺,这些书函都是检举揭发他的,这些理由卢生倒也不意外,总结一下就是: 卢生身为商贾,囤积居奇,为富不仁。 卢生不孝长辈,分家出户,忤逆叔婶。卢生目无师长,逃学旷课,不学无术。 卢生随意把信函丢在桌上:“这些话,胡大人怎么看?” 胡铜退哼了一声:“怎么看?我还能怎么看?我都没眼看!你说说你,一天天不学好,还得我们这些长辈给你擦屁股。” “胡大人是说,这些检举都不用理会了!?可以直接用来擦屁股?”卢生小心翼翼问道。 胡铜退没好气:“哪里有这么轻松,要是上面查下来这么办,不过我和仲匀都给您处理好了。 胡铜退拿着信笺,一条条指着说:“这商贾一事倒是好说,真宗皇帝开始,就允许商贾科举了,这不用怕。” “这忤逆不孝,我安排人去找了你们户长,给你写了封“呈情”,你早就于老卢家断了关系,谈不上忤逆。” 胡铜退指着最后一条:“至于这逃学旷课,你自己也注意一些,别让人再逮住把柄!之前的事,我也让覃教谕给你出了书证,说是你敏而好学,自创刷题之法,对同窗帮助很大。你又是家里唯一劳力,需要赚钱养家,夫子特准你不用天天来学校的。” 这么一番操作下来,卢生这些检举才勉强说得过去了。 “那就谢过胡大人了。”卢生那叫一个感动啊,他们竟然替自己做了这么多。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而已!原来这些人,替自己扛下了所有……呸,停止抒情。 “那胡大人告诉我这些,就是为了让我……感恩?” 胡铜退又哼了一声:“老夫是想提醒你,有人盯上你了,以后做事情谨言慎行,不要让人再抓住把柄,不要总让我们给你擦屁股!” 卢生只能赶忙躬身作揖:“学生谨记!谢过诸位师长抬爱。” “行吧,你走吧。” 卢生站着不动。 胡铜退就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儿?” 这问题挺熟悉啊,以前卢生经常问叶夏王,问出来就没好事,这次终于轮到胡铜退问了 贼不走空嘛,卢生还想着能不能搞个院子,把葛老头的回春堂给发扬光大呢:“胡大人,我听说,王敖那扁鹊阁,现在是不是官府已经罚没了?” 胡铜退抬起头,看看卢生:“你又打那地方的主意了?那可是凶宅!” “那没事,凶宅也只是王敖遇害的后院小楼,回头我给改成药王菩萨念佛堂,天天让病人去拜菩萨念经,想必定能镇压煞气。他们前院那么多诊室,不都好好的嘛!“ 胡铜退从案叠中取出一份文书:“你这脑子,倒是挺好用的。行吧,那院子荒着也小半年了,一直没有人接手。你出五百两银子,去司理参军王大人办理交割吧。“ “五百两,是不是有点高啊?”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单说天顺楼比拼厨艺,你就得了五百两彩头吧?州府也不容易,我这府衙前前后后,一百来号人得养着呢,你们这些大商贾,该掏点就掏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卢生也只能乖乖掏银子了。 胡铜退留了个心眼:“那扁鹊阁官府可以卖给你,但得等你这次考中之后,才能交割给你。若是提前给你,你忙着赚钱,估计又得耽搁考试,到时候学政怪罪我,我可懒得惹麻烦。” “那我要是考不中呢?” “卢生啊,你说你,连一个发解试都考不中,我和罗学政还会不会栽培你?这些便宜的院子,你自然也就没有的了!” 好家伙,这是给自己上压力啊。卢生还能说啥,只能给自己加油打气:“下定决心,好好学习,考中科举,拿到院子。” 第249章 欲行不轨造车祸 卢生拿着知州大人给的契书,回到回春堂,他得给葛老头一个惊喜,这开医院的地方,这么轻轻松松就到手了。 进的门来却见覃教谕也在医馆。 卢生赶紧躬身作揖:“夫子,你怎么来医馆了?” 覃教谕冷哼一声:“我被学子气病了,来看病的!” 卢生一脸谄媚:“您君子胸怀,大肚能容,谁还能把你气病了?” 覃教谕看着卢生:“有的学子啊,仗着自己有点天赋,天天旷课逃学,看着一棵小树苗,长成了歪脖子树,这可不得生病!” “哟,这什么混蛋学生啊,这么不识好歹,简直就是蠢蛋,这不是辜负夫子一片苦心嘛!” 覃教谕冷笑:“那你猜这个蠢蛋是谁?” 卢生指了指自己:“你不会说我吧?我可是……”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卢香提着鸡毛掸子就从后院走出来了:“还能是谁,你不是说你上学去了嘛?怎么又逃学,夫子都找上门了,你还在这装!” 不是才说了卢香温良恭俭吗?怎么突然变泼妇了,看来面对教育问题,每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都会被逼成泼妇的。 卢生还以为姐姐是演的,赶忙给递眼色,使劲眨眼。 卢香拿起鸡毛掸子往卢生身上招呼:“眨什么眼,没跟你演!让你不学好,让你逃学!” 卢香那是真打啊,打得卢生鸡飞狗跳得,嘴巴上都沾着鸡毛了。覃教谕却是一点不解气,这都没打着嘛,力气那么小,还是用的鸡毛那一头打的,这哪能打得疼?稍微有点打人经验都知道,好歹得用“没毛的把手”打吧,这样才能打疼啊。 覃教谕见一农户病人,手边刚好有一条扁担,拿过来,递给卢香:“要不用这个吧!这个打了长记性!” 卢香接过扁担,心生疑惑:“扁担有这么神奇吗?” 卢生却被吓得三魂出鞘:“这玩意打了长不了记性,得打傻了!我还得考科举啊!” 卢香双手接过扁担,用两只手攥紧了,看看覃教谕。 覃教谕投来鼓励的眼神,卢香把心一横,眼睛一闭,抡圆了就朝着卢生屁股拍去。 只听得“哎吆”一声,卢生屁股就挨了一扁担,那叫一个酸爽。 覃教谕看得也是两股一紧,倒吸一口凉气:“真打了?不是演的吧。” 卢生咬着牙,眼里含着泪:“这次真没演!你能演这么像吗?” 卢生心里满是疑惑,这一般小说应该是打不着主角的啊?得绕过卢生,打在覃教谕屁股上, 这样剧情才有反转,才好看嘛。一般小说不都这样写嘛。 但他忘了,这毕竟不是一本一般的小说。 覃教谕看着卢生捂着屁股,跳的老高,一直哇哇喊疼,这次终于满意了:“好吧,说正事,我也听说方仲永的事情了,我跟罗学政商量了,在县学划出两个房间,安排你和方仲永住下,考试之前,你们就别离开学校了。这样可以保证你们不被外界干扰。” 卢生哪里乐意:“你是说把我们软禁起来!” 卢香把扁担往地上一杵:“闭嘴!什么叫软禁,这是关心爱护你!” 卢香眼睛一瞪,丝毫看不出温良恭俭,卢生就不敢说话了。 覃教谕捋捋胡子,对这个家长的表现十分满意,早知道卢香这么好用,他早该来回春堂了,也不至于都把自己气病了才来看病。他这几天是真病了,嘴巴起泡,眼睛充血,还拉不出屎,都是给气的! 覃教谕咳嗽两声:“既然家长同意了,我这就去学堂给你们安排房间。” 起身拍拍卢生肩膀:“县学里还有同窗也都住里面的,你们可以共同探讨,共同进步,很有意思的,不会太无聊的。” 卢香赶忙点头:“好嘞,夫子放心, 我这就去给他收拾行李,下午我亲自把人给您送过去,科举之前,你都别让他出来!“ 覃教谕很满意,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还有一件小事,这县学没有人做饭,平日都是让他们自己去外面吃,我寻思着,这段时间就不要让他们进出了,你们家人可以给他们送饭的。“ “那行,我每日让无虞楼给卢生送饭过去!” 听到无虞楼,覃学政眼前一亮,但是他是要脸的,迂回两句:“方仲永的父亲不同意他住县学,我们强制留下他,能不能也帮他送一份,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卢生嘀咕:“他可怜?他出去表演一次,都够你一个月俸禄的了, 他有啥可怜的!” 卢香踹了弟弟一脚,对覃教谕说道:“那没事,就多双筷子的事情,我就让无虞楼每次送两份饭。” 见卢香这么不开窍,覃教谕只能继续补充道:“那就好,那就好,他们吃饭的时候我会看着他们俩的,一定让他们好好吃饭,你放心。” “那就辛苦覃教谕了。”就说卢香单纯嘛,她是一点没听出来这弦外之音啊。 “行,那我就每顿饭都看……着他俩吃。”覃教谕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平和,这是默默地在“看”字上面加了重音。 卢香睁大眼睛:“行,那就辛苦覃教谕了。”卢香也重复了一遍,她就不明白,这话她听懂了啊,为啥要说两遍了。 卢生终于是憋不住了:“姐,夫子的意思是他得干看着我们俩吃饭,这怎么行?得给他也准备一份!” 卢香这才听明白,赶忙补充道:“哦,这样啊,那给你们这准备三人份的!” 覃教谕面不改色,心不跳,没脸红,却也没有反驳。 卢香又从药柜里拿出一个药包:“这是一些清肝歇火的药茶,有金银花,菊花,枸杞……夫子最近辛苦了,都是被这些孩子给气的,您拿着,回头泡茶喝!” 覃教谕作势要掏钱:“诊金和药费是多少?” 卢香赶忙劝住:“哪能要您的钱啊, 你这病都是卢生给气出来的,没让我们赔钱,就算您大人大量了,一点药材怎么还好意思要您钱!” 覃教谕接过药包,满意的笑笑:“行吧,那下午早点过来,我在学堂等着你们!” …… 卢生不情不愿的收拾了换洗衣服,方仲永就惨了,连个换洗衣物也没有。六七岁的孩子,搞不好晚上还得尿床,卢香便带着方仲永去街上买了一些换洗用品。 吃完午饭,就把两个送去坐牢……不是,是送去读书了,卢生和方仲永,隔着县学的木栅栏,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姐姐挥挥手:“回去吧,好好改造,等考试结束,我就来接你们……” “姐,你要经常来看我……我会洗心革面,好好学习的。” ……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卢生不知道,得亏他在书院里关着,不然又得遭人暗算了。 那些写检举信的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卢轩文和张诚一在青楼喝着花酒。 “张兄,街头地痞我都给您雇佣好了,只要见到卢生,就开马车过去,就把他手脚撞断。” 张诚一满脸的疑惑:“不是老早就给了你银子,让你去多雇一些人,怎么还没办妥,我以为卢生手脚已经断了。” 卢轩文给他倒上一杯酒:“张兄莫要着急,我已经打听了,卢生最近都住在县学,没看见他出门,只要他出来,那些地痞就会驾车上去,撞断他的手脚,看他还怎么考试。” “手脚干净点,一定要做成意外,别留下什么把柄。” “张兄放心,马车我都雇好了的,到时候肯定咬住说是意外,地痞也不是傻子,承认故意伤人,对他们没好处的……” 第250章 考前遇袭如何过 张诚一听卢轩文把事情安排的如此妥帖,满意地点点头,又好奇问道:“卢轩文啊,你怎么如此恨你弟弟?” “哎,张兄有所不知,我的好东西都被他抢走过。”他说的可不是今生。 很多话卢轩文也不能明说,只能举例道:“就前段时间吧,我做了一笔药材买卖,卢生害得我亏了五百两银子,我把城里的宅子都抵押出去,结果亏了个底儿朝天,如今那宅子也被人强行收走了。” 张诚一喝了一口酒,就当听了个笑话:“那倒是挺可怜的。” 可怜归可怜,张诚一也只是口头表示一下同情。 卢轩文继续卖惨:“我们一大家子人,如今有家不能回,妹妹已经送回京城了,只能去投奔李璋公子。我要不是为了留在亳州考试,也早就回京城了。” 张诚一对卢轩文还是挺好的:“这几日,你就安安心心住我府上,好好准备科举吧。对了,你那些家人怎么办?” “只能让他们流落街头了。” “那倒是挺可怜的!” 是啊,可怜,但是张诚一就这么一句话,你倒是掏点银子让他们住客栈啊,也没见张诚一表示表示。 …… 天圣四年,亳州天气怪异,炎炎夏日,没见到几场大雨,临近秋天,大雨确是一茬接一茬的的, 就没停过。这涡河龙王就像是起床迟到了,在这拼命的赶业绩呢。 《续资治通鉴》记载,天圣四年,朝廷“以上供米三万石赈宿、亳州水灾饥民”。你看看,这么抠门的朝廷,能出三万石粮食赈灾,可见这场水患之严重。 自从卢生住进书院,就开始下雨,一连下了好几天。他在学院里倒没有啥影响,反正每天吃了睡,睡了学,学了再吃……也不能出门活动,人都长胖了一圈。 而卢轩文“花钱”雇的人,就没这么好命了。直接在县学对门的巷子里搭了个窝棚,天天就在这守着,只要卢生一出现,就会推着板车直接撞过去。 什么?不是说的马车嘛?怎么改成板车了? 你是不太了解华夏社会啊,张诚一把任务承包给卢轩文,卢轩文又承包给卢有钱,卢有钱又花钱雇地痞,地痞又花钱租车,这一层层盘剥下来,能有个板车,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了,卢有钱还是很敬业的,这巷子的雨棚里,除了三个地痞,卢有钱也每天守着的,毕竟卢轩文给了四个人的银子,他也可以沾点油水的嘛,谁知道油没沾着,这水倒是天天得淋着。 卢有钱尽职尽责,雨棚里每日噼里啪啦的,睡那不是睡的,他天天就在雨棚里猫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县学门口,只要卢生一出现,他就推着板车出去,一准把他撞折了,最好再反复碾压几下,踩上几脚。 “呸,就他那样,还想考科举,只有我们家轩文能考,他想考,手脚都撞断!” 一日 两日 …… 五日 十日 这几人从落汤鸡变成了斗鸡眼,望眼欲穿,也没见卢生走出县学一步。 而这一头,卢生和方仲永每日被关在学堂,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打着油纸伞,隔着县学门口的木栅栏,每日向外张望:“这送饭的怎么还没来啊?” “卢生哥,那几个巷子里的难民好可怜,我看他们都在雨棚里窝了好几天了。” “他们有啥可怜的,就算是乞讨,每日也能到处走动,哪像我们?关在这院子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鸟儿羡慕你衣食无忧,你羡慕鸟儿不羁自由。 终于,八月十三,科考的时间也到了,卢有钱又提起了精神:“我就不相信,卢生今天还不出门!” 有点困,要不还是先眯一会吧…… 这天,雨终于停了,东方亮起一抹朝霞。 天刚大亮,卢生一个人走出了县学,背着一个包裹,带着几个炊饼。这打扮不像去科考的,倒像是去野餐的。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见几个难民睡的挺熟,连下了几天雨,几人冻得瑟瑟发抖,他有些不忍。 卢生径直走到雨棚下,丢下四个炊饼:“诶,起来,吃点东西吧。” 他还怪好心的。 那人朦胧的睁开眼睛,见有人施舍,十分开心。 卢生丢的那可是四个香喷喷的饼子啊,那人十分感动:“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他推了推身旁的人:“有钱哥,起来吃饭了,有饼子。” 卢有钱睁开朦胧双眼,他入戏也挺深,真当自己是要饭的:“谢谢,谢谢!” 抬头一看:“卢生?”然后扇了自己一耳光:“我怎么能睡着呢?刚才不都提起精神了吗?怎么又睡着了!” 地痞一脸疑惑:“他就是卢生?” 卢有钱下令道:“就是他这个鳖孙,给我撞他!” 可是卢生就站在车前面,这撞人距离也不够用啊。 卢有钱也顾不得什么制造意外了:“给老子打,把他手打断!” 卢生得先问清楚:“你们为什么打我,是受了谁人指使!” “还需要人指使?你害得二叔这么惨,还需要人指使?” 这个回答卢生不太满意,但也没有办法,毕竟势单力薄,这还不赶紧跑? 这人也是,你跑得看准方向啊,你得往县学跑吧。卢生倒好,直接往巷子里面冲,冲出一丈,才发现这是一个死胡同。 卢生像一只瘦弱的小白兔,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四个人朝着卢生逼过来,发出猥琐淫荡的笑声…… 初升的太阳,刚好把四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黑影显得异常高大。 影子映在墙上,卢生有些慌乱了,但是他还得再问两句,反正都是死,死也要“死于话多!” “你们是想杀了我?” “杀了你干嘛?就只用打断你的手脚,我看你怎么考科举, 到时候大不了我去坐两年牢,也得断了你的科举路!” “还算你有点良心。那你们四个就动手吧!”卢生朝着天空呐喊。 动手吧?这是已经认命了?视死如归了? 卢有钱淫笑两声:“那行吧,我们可就动手了!” 四个黑影,逐渐覆盖了卢生整个身体…… …… 只听得从屋顶上跳下四个衙役,手拿一张大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几个混混给盖住了。 四个地痞拼命拉扯,这大网却是越拉越乱,把他们手脚的完全束缚住,拼命叫喊:“这是什么玩意?救命啊!” 你们是匪徒,喊什么救命啊,毛病! 原来,卢生说的动手,不是跟四个歹徒说的,而是跟四个衙役说的。 岳五环也带着几个衙役,也从巷子口走进来:“卢生啊,你还真是神机妙算,这几个人还真是图蒙不轨的,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回头这就是承堂证供。” 岳五环招呼人,把四个人给绑了:“这四个人寻衅意图殴打科考世子,破坏朝廷科考,这事小不了,至少得充军发配。” 卢生拱拱手:“那就有劳岳哥了!” “哪里,哪里,卢掌柜给我送政绩,我还得谢谢你呢!走吧,把人带走!” 卢生总觉得就这样把人带走了,有点不解恨:“岳哥,就这么把人带走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 “他们可是想断了我的手脚。” “明白,明白!”岳五环从衙役手里拿过一根哨棒:“那这样,你把他的脚先敲断吧!” 这么随意的吗?卢生疑惑“:他会不会告我蓄意伤害?” 岳五环满不在乎:“这有什么好告的, 以牙还牙,告到天王老子那里,他也是该打!” 岳五环拿着刀鞘就直接砸向卢有钱,直接把他腿给砸断了。卢有钱发出一阵哀嚎:“哎哟,杀人啦,官差杀人了!” 岳五环把刀递给卢生:“你要不要也来一刀?” 第251章 进入考场湿试卷 要不要亲手打断卢有钱的腿?卢生还得考虑一下。他可不想为了这点小事,脏了自己的手,这么多人看着呢,但凡有一个人日后揭发,卢生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这就是把柄,眼前这些人,人畜无害,以后什么样,那可说不准。 卢生把刀推还给岳五环:“要不,劳驾您再示范一下?” 岳五环把刀鞘递给另外三个地痞:“你们来,给卢公子示范一下,我可告诉你们,这时候用点力,一会等你们挨板子的时候,我就让兄弟们都轻一点。” 三个地痞,自知在劫难逃,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也只能委屈卢有钱了。 第一个匪徒,拱拱手:“大哥,对不住了!”就给卢有钱小腿上来了一刀鞘。 第二个匪徒,拱拱手:“大哥,对不住了!”就给卢有钱小腿上来了一刀鞘。 第三个匪徒,没拱手:“去死吧你!”……是个狠人,砸完一下,直接拔出刀子,还想再砍第二下。 岳五环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诶!诶!诶!兄弟,冷静,冷静!” 好不容易给拦下了,真要是让他再砍两刀下去,这人估计就没了。 三刀鞘下去,卢有钱起初还能发出两声哼哼,最后疼得直接昏了过去。 看着卢有钱的小腿,血肉模糊,卢生有些不忍,这毕竟是自己的亲二叔,他拿出一瓶药粉,撒在卢有钱伤口:“二叔,我给您疗疗伤吧……” 这是他专门备好的“天南星”粉,别的药粉可以“化腐生肌”的,这药就厉害了,刚好反着来,可以化肌生腐的。(评论区图) 想必,卢有钱就算捡回一条命,这腿也算是废了。 “钓鱼执法”结束,卢生成功的排除了隐患,也可以顺利去参加科举了。 …… 宋朝科举没有明清科举那么卷,考一个发解式,也不用天不亮就去排队搜身。 卢生走到贡院门口,已经日上三竿了,这里还是排了很多考生, 要进入考场,都得搜身。 队伍里却正好见到卢轩文,卢生倒是挺意外的:“哟,卢轩文,你也来考试?不是说你早就考过发解式了?原来是吹牛逼的?” 老卢家一直说卢轩文已经是“解进士”了,这解进士,就是考过了发解试,准备入京考礼部试的人。原来卢轩文没考过啊,合着是老家人一起吹牛逼的。 卢轩文厚脸皮的笑笑:“我是说,我考‘过’发解试了,考过了, 不是考中了。” 卢生给他竖了竖大拇指,果然是人不要脸则无敌啊,被人戳穿,他是一点慌乱和羞愧都没有。 卢轩文见卢生全须全尾的站在面前,知道他爹没把事情办成,还是得问问:“你……你见过我爹吗?” 卢生笑笑:“你爹啊,估计在大牢吧。” 卢轩文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一点不着急,更不会为了救爹而放弃科举的:“卢生,你不要太得意,你考不中的,就别瞎耽误功夫了。” “哦, 看来你还有损招?那就使出来,我倒是想好好跟你玩玩!” 卢轩文笑笑,他哪还有什么损招啊,要损也没卢生损啊,他早就黔驴技穷了, 他是怎么都打不死卢生这只蟑螂的。 “我可是拿你没招了,不过,你知道考试的巡铺官是谁吗?” 这巡铺官,就是考试巡检,在考场里到处晃荡的,对考生影响也挺大的。卢轩文既然这么问了,那肯定是熟人吧,卢生不自信的问道:“不会是张诚一吧?” 卢轩文竖起大拇指:“你真聪明!”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卢生拿这些苍蝇也没办法,每天在自己身边嗡嗡嗡,烦不胜烦,只能等着对方出招了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卢轩文得意的走进考场,这次发解试,他还真是考“过”的。南柯一梦他甚至还记得考题,早做足了准备…… 而卢生刚一落座,一只苍蝇就踪上来了:“哟,卢掌柜,你也来考科举?” 卢生抬头一看,正是张诚一,也懒得搭理他,自顾的把笔墨摆开。 张诚一继续自我介绍:“在下不才,是此次科举的巡铺官,不是很惊喜!” “早就知道了,门口卢轩文已经告诉我了……”卢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张诚一只能咬牙切齿,卢轩文就是个碎嘴子,明明可以给卢生一个惊吓的,这下好了,一点快感都没有。 …… 第一天,考诗赋。 这诗赋啊,并不是写个一首绝句、律诗,填个词牌什么的,没那么简单。《诗赋》也算是一篇文章,就是骈文,注重平仄和韵脚,主要就是看看考生的文字功底,用典故的能力。 比如,此次的发解式。胡铜退作为主考官,站在高台上,解开一个画轴,公布了诗赋的题目:《人之道赋》。 诗赋题,不用太有哲理,但是必须要辞藻华美,用典很多才行。县学里这题也是刷过的,算是押中了考题,想必同窗们只要认真刷过题,这诗赋一场,文章肯定能写好。 卢生也就开始堆砌词藻,华丽用典: 若夫鸿蒙初辟,燧人钻木以传薪;混沌既开,仓颉观星而制墨。此非天授,实乃智成。伏羲画卦,穷幽明于奇偶;大禹疏川,拯黎庶于溟渤…… …… 洋洋洒洒得写了三四百字…… 诗赋题就得这样写!总之,不用特别言之有物,但一定要辞藻华丽,典故用得越多越好。 卢生刚写完初稿,雨又下起来,“苍蝇”也该过来了。 张诚一走到卢生考棚前面,躲了躲雨,顺便把卷子给拿起来,看了看,他眼神不好,想拿到亮一点的地方看看,“刚巧”雨水就滴到了卷面上。 “呀,这位学子,不好意思,你这卷子被雨水打湿了,你重写一份吧。” 不是,就不能用点狠招吗?这么不痛不痒的算怎么回事,重写一份不就好了?纯粹只是招人烦。 但卢生也不是好欺负的。卢生接过卷子,笑了笑,大声喊道:“这位巡铺官,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把考生的卷子故意弄湿了!你这是要毁了我的科举,毁了我的大好前程啊!是想要逼死在下吗?” 声音很大,很快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张诚一想要捂他的嘴,却发现这人摇头晃脑的,躲得还挺快,怎么捂也找不着地方…… 声音终于是引来了其他考官,罗学政走到考棚前面:“怎么回事啊?” 卢生嘴快,他得先说:“这位巡铺官,他把我的卷子故意用雨水弄湿了,难道要故意毁了学生的前程?” 张诚一没想到卢生这么有种,明明是阴招,怎么突然被暴晒在阳光下,他有些做贼心虚。也不再试图捂卢生的嘴了,赶忙解释两句:“这不是下雨了嘛,意外,意外。” 罗学政指着卷子问道:“张大人,你这么为难一个老实巴交的学子,有些不合适吧?” 老实巴交?卢生听了这个形容词,自己都脸红了。 张诚一定了定神,刚才做亏心事,有些自乱阵脚。此时看看罗仲匀,一个亳州学政而已,他有什么好怕的:“罗大人,我做什么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吧!” 罗家在京城也是有门第的, 还不至于在张诚一面前畏畏缩缩:“这贡院是圣人教化之地,还望张大人守贡院规矩!守圣人礼仪!” “狗屁圣人,罗大人少拿这个来压我!” 此话一出,众人都张大了嘴巴,这话是能说的?这里可是贡院,还在科举啊,高台上供奉至圣先师孔子像,香烛可都还点着呢,三牲也还供奉在高台上呢。 这就好像你跑到白莲教,一群教徒正在祈福,你突然跑去大骂一声:“教主是傻逼!”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第252章 城外难民多齐聚 罗学政和张诚一剑拔弩张,眼看二人就要大吵一架,卢生就闭嘴了,让两个男人为自己吵架,他还挺享受这个过程的。 一个衙役却不识好歹,走了过来,打断了二人:“张大人,知州大人找您。” 张诚一这才哼了一声,甩袖子收兵。 “你给我等着!”临走前,丢下一句狠话,这也是奸党的常规操作了。 只是这一去,张诚一就再也没有回来,非但不在卢生面前晃悠了,整个考场都不见了他“胡乱飞舞”的身影。 …… 第二场考“帖经”,也就是古文完形填空,他没来…… …… 第三场考“策论”,也就是纸上谈兵,吹牛逼。他也没来…… …… 卢生在考场上认真答题,为了防着张诚一使坏,他恁是把每张卷子誊抄了两遍,有备无患嘛。 可是张诚一却一直不来了!你说说,这不是一番苦心都喂了狗嘛,全白费了! 本来想着有备无患的,结果倒好!“备”是备了,“患”一直不来,真是让人窝火! 卢生也很疑惑:不是说好了要照顾自己的吗?怎么不来了?你倒是来啊!你有种过来,把我卷子撕了!我就又掏出一张,诶……我气不死你!你再撕,我再掏!诶……就是一个主打一个“有备无患!” 不仅张诚一不来了,胡铜退也不来了,州府里各种通判,参军,属官,都不来了…… 平常考试,一般是考生越考越少,这是正常现象,考完一场没信心了,可不就离开了嘛。这亳州府倒好,考官是越考越少了。 第三天。贡院里更是只剩罗学政一人了,衙役也变少了,勉强能维持考试运转。最后收卷的时候,还得罗学政亲自来收。 到了卢生面前,卢生就好奇问道:“学政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考场里人越来越少了? “城外出大事了。你一会出去就知道了。” 随便解释两句,罗学政也就走了,他还有好多卷子没收,根本忙不过来。 …… 卢生和方仲永,陈家才一起走出了贡院。见卢香一脸焦急在贡院外等待。 “姐!你怎么来了,你来接我了?” “可算把你找到了!”卢香还挺着急的。 卢生为了缓和气氛就开玩笑道:“下次来贡院接我,你得带个彩旗,或者拿一朵葵花,再挂个粽子,猪蹄什么的。” 卢香疑惑道:“下次?你考一次就高中不好吗?非得来考第二次?再说,我带那些玩意干嘛?“ “就是旗开得胜,一举夺魁,一举高粽,金榜‘蹄’名的意思!”谐音梗嘛,卢生玩的可溜了。 卢香是一点没笑出来:“行啦,不跟你掰扯了,快跟我去城外阿胶坊看一下吧,那儿现在乱糟糟的!” “怎么了?” 他们一边走,卢香一边解释:“附郭街上,现在全都是灾民,阿胶坊那边都堵得水泄不通的,得想办法救救人啊!“ 卢香带着卢生,一路走出城外。 此时的城门,守城兵丁都会严格盘查,是城内居民才能放行。出门拿一张户贴,回城得带上,不带不让进。 阿胶坊门口,葛老大夫直接摆了摊位,看样子是已经在义诊了。 后面已经排着很多难民,等待看病。这地方算是被他给征用了。方仲永很疑惑:“怎么会突然来了这么多灾民?” 卢香回道:“涡河决堤了,涡阳县,蒙城县全给淹了,那地方的百姓有能力的都来亳州城了。 卢生挺不理解:“水淹了,他们跑出来干嘛,找个高地躲一下不就好了?” 卢生这就是想当然了,在黄粱梦里日子过的太好,稍微有点灾难都会有人来救援。 葛老头可是经历过的大灾,一边开方子,一边说道:“这地方一但受了灾,命是保住了,但没吃的,都被水冲走了!先是小偷小摸,或者恃强凌弱抢点吃的。一堆饥民跑到你家门口,两三天后,就会闯进去!所以很多富人,在受灾之后,就会想着赶紧逃难。留下来的,别说没吃的,甚至会人吃人……你是没见过大灾之后,那情景……” 葛老头似乎回忆起什么难忘的事情,表情厌恶:“灾害只是开始,人性的恶,才会让那个地方变成地狱。” …… 得,都到这份上了,卢生也不能不管这些灾民吧?身边一堆老好人,就连叶夏王三兄弟,平时这么脸皮厚的人,此时也都忙里忙外,帮着照顾病患和熬药。 卢生自认为还是有点人品的。比卢香和葛老头差一些,但不能比叶夏王差吧!大家都那么好心,自己也不能寒了大家的心,只能做个烂好人了! 卢生把姐姐安排坐下,高喊了一声:“要看病的,可以到这边来!我们回春堂的师徒来给大家诊治了。” 身为黑心商贾,救人也不能白救,这“回春堂”名号还得宣传出去。 他让荷儿找来朱砂笔,在白色旗帆上,简单画了大小两个口,组成一个回字。 这红色“回”字,简单明了。就像后世的红十字一样,他要让世人知道,只要看见这个回字招牌,就是医馆了,来这里看病准没错。 …… 刚把旗帆挂起来,就有两口子,带着一个小男孩走到卢生面前,男子头有些秃:“大夫,大夫,您快看看我家儿子,他浑身都软了!” 卢生摸了摸孩子额头,手感很烫:“我不是大夫,你去那……” 卢生见葛老头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了,就指了指卢香:“你去找那个女的,她才是大夫!” 旁边孩子娘嘀咕一句:“你既然不是大夫,那你乱摸啥?” 孩子爹看看卢香,一脸怀疑:“那不是个女人吗?女人会看病?” 卢生就知道,这对夫妇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但见孩子确实可怜,只能提醒一句:“快去吧,再不去,这孩子救不回来了!” 其实,孩子只是普通风寒发烧,降降温,在喝点“小柴胡汤”就没事了。但这对父母口气实在让人厌恶,卢生就想先吓吓他们。 那两口子,抱着孩子找到卢香。卢香先是摸了摸孩子额头,把她裹得厚厚实实的衣服给解开一些。 孩子娘还不让:“本来就发烧了,你这样解开衣服,不会着凉吗?” 卢香不搭理她,自顾把孩子外面衣服给脱下了来:“大姨,她本来就发烧了,你再这么捂着,回头脑袋给烧坏了,看你怎么办。” 卢香掰开小男孩的嘴,看了舌苔和喉咙,又给诊了脉,果然给小孩开了“小柴胡汤”。 写了把方子递给两口子,那二人却是一脸为难:“女大夫,女菩萨,我们逃难到此,是真没钱抓药了,你们医馆能不能施舍一些药材?” 妇人说完话,把手放在肚子前摸了摸,似是在掩饰什么。 卢香见小男孩一脸红热,十分难受,一直哼哼,也就恻隐了:“行吧,我去给你们抓一副药。” “两幅吧,我怕一副吃不好……” 卢香不搭理二人,让荷儿去抓了药,荷儿在阿胶坊里挑挑拣拣,只递过来一包药:“先把这药吃了,不好再来。” 妇人撇了撇嘴,却也不敢再说什么,男人则是假模假样的拜谢道:“谢谢,女大夫,您真是女菩萨啊,你看我们逃难到这里,也没有地方熬药,您能不能帮我们熬一熬药。“ 荷儿却听不下去了:“你们还真是有些得寸进尺!后面还有好些人等着看病。” 卢香从酒坊里取出一个破烂的酒罐:“两位,你们也看到如今情况了,这里病患实在太多,这开口陶罐你拿着,去野地里捡一些柴火,自己搭个炉灶吧。药材冷水浸泡一盏茶时间,放柴火上,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分三次饮用。” 那两口子似乎还有话想说,荷儿却抢先开口道:“快去吧,再不喝药,这小孩就危险了,下一位!” 第253章 王恩付姨求圣水 带小孩来看病的这对夫妇,男的姓王,单名一个“恩”字。女的是付氏,小辈们都叫她付姨。二人本也是涡阳县的小康之家,前几日涡阳县发大水,把县城城墙都给泡垮了。灾民涌进县城,起初还买些米面粮食的过活,一两日后就开始抢粮了! 王家两口子见势头不对,就赶在骚乱前,提前逃了难。其实难民中,有很多这样的,是有些银钱傍身的,少的只是食物而已。 到了亳州城周边,兵丁很多,至少不会有人公开的抢劫了,他们总算是安定下来,寻思着找个机会能混进城区,这样就安稳了。 可是孩子一到城外就病了,看见旗帆上一个大大的红色回字, 这“回春堂”的大夫,都是烂好人,他们诓骗说自己没钱,女大夫还真信了,抓了药,也没收银子。 夫妇二人一路推着一辆板车,把孩子放在板车上,找了一处空地,搭上灶台,捡了柴火,就开始熬药。 旁边老妇见状,就问道:“你们家孩子生病了?” 付姨一边熬药,一边答道:“可不是,大夫说是风寒,发烧了!” “哎,就是啊,这一路逃难,最遭罪的就是孩子……” 付姨疼惜的摸摸自己孩子的额头:“可不是嘛,还好是到了亳州城才生病的,要是在路上生病,你说可咋整!” 老妇见付姨要往陶罐里加水,赶忙问道:“你这熬药用的什么水?” 付姨指了指远处:“就是那边的井水啊!” “那没用,你得去白莲社,他们那里有圣水,你去取一罐来,熬了药,孩子立马病就好了!” “还有这事?那婶子,能不能带我去要些圣水来?” 老妇站起身:“那有啥,我带你去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帮你们也是给自己攒功德。” 付姨把孩子放在板车上:“当家的,你在这儿看着孩子,我跟婶子去取些圣水来熬药。” 二人提着罐子,就到了白莲社的地盘,教社在难民堆里搭了草棚,里面供奉着尸陀林主的泥像,前面放有案桌,燃烧香烛,前面放上一口大缸,里面满满一缸的井水。不对,如今已经是圣水了。 教徒们一边教人念经,一边发放圣水。据说到了早上和晌午,这里还会施粥的。 一位教徒见到婆子,主动上前询问到:“李婶,你又带人过来了?” 李婶牵着付姨的手:“他家孩子病了,想要一壶圣水,回去给孩子熬药。” 那教徒打量了付姨一眼:“那没问题,你跟我念:尸陀林主,救难救苦,地狱不入,呼之得助!” 这顺口溜编的倒是挺顺口的。 付姨觉得这四句话,倒是朗朗上口,但是就是怎么也记不住,教徒念四五遍才把她教会。 “行了,可以领圣水了,你熬药喝药的时候,还是要把这四句话多念几遍,这样才有法力,能助你儿子早日康复的。” 付姨接过水,千恩万谢:“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教徒摆摆手:“诶,不要谢我,要谢就谢白莲社,谢谢尸陀林主保佑你!” 付姨又赶紧念两遍:“尸陀林主,救难救苦……” 接过一壶圣水,放在桌上:“这圣水要钱吗?”她忐忑的摸着自己的腹前。 教徒眼睛可比卢香尖多了,他一眼就看出这肚子前面是藏了钱的:“这个嘛,我们不收钱的,不过那里有个奉纳箱,你可以去投一点香火钱!可以给你攒功德。” 付姨有些犹豫。李婶就劝道:“跟孩子命比起来,这点钱算什么,你诚心越足,孩子好得就越快!”付姨也就咬了咬牙,为了孩子能快些好起来,他直接从腹前衣兜里拿出一串钱,那可是小一百文啊,直接就给投进了捐献箱里,投完朝着尸陀林主拜了拜,一边拜还一边念叨:“尸陀林主,救难救苦……” 平时省吃俭用的,这求神拜佛倒是挺大方,一出手可就是一串钱。 付姨把圣水取回来,小心翼翼的倒进罐子里。药撒一些出去没关系,这圣水那是一点也没浪费。 仔仔细细的熬了药,给孩子喝下…… 果然。到了傍晚,孩子就退烧了。 付姨丝毫不觉得是小柴胡汤救了孩子,一个劲的对王恩夸赞道:“我就说吧,这圣水管用吧?我这一串钱,没白花吧,这白莲社就是灵啊。尸陀林主,救难救苦,地狱不入,呼之得助……” 得,又开始念上了…… 王恩呢,是个上门赘婿,从村里来到县城,虽然已经把公婆都熬死了,却还是十分惧怕这个媳妇,平时在家里就是个“耙耳朵”:“可是这一百文是不是也太多了,我买个饼都才三文钱。” “你懂个屁!是孩子重要,还是钱重要,我花一百文买的水吗?是买的心安,你懂什么叫心安吗?” 王恩摇摇头:“媳妇说得都对,要是明天儿子病好了,我们还得去找那菩萨还愿呢。” 付姨瞪了他一眼:“什么叫那菩萨,你跟我念:尸陀林主,救难救苦,地狱不入,呼之得助!赶紧念会了,明天去还愿的时候,不能给我丢脸啊。” 哎……这医馆把病人看好了,从来就没有还愿的。这求神拜佛,却总是有“还愿”这个规矩。 …… 而卢生这头,刚刚考完试,那是一点没得空休息,就开始忙上了。 难民里病人很多的。长途奔走,一部分人是外伤,割破个脚啊,扭到腰什么的,还有吃了脏东西拉肚子的,天气变化受了风寒的…… 这一天忙到黑,他倒是是救了很多百姓,看病他是不会的,但是外伤他比较在行,用烧酒消毒,配了类似“云南白药”的药粉,处理了很多外伤病患。 虽然也有白眼狼,但灾民们那一句句感谢,一句句活菩萨,还是让卢生有点飘飘然…… 大雨初歇,天空放晴,已经是八月十四,天空高悬的月亮,也快是满月了。 卢生坐在老康酒坊的台阶上,看着满街席地而睡的灾民,心里有些同情心泛滥。 夜深人静,卢香走到台阶上和他并排坐下:“明天,我们要不要施粥?” 卢生捂着自己的钱袋子:“这个……这个就不必了吧!?” 卢香也不为难他,知道弟弟积攒这些家财不易:“那就算了,你能让师父免费抓药,已经算是行善积德了。” 卢生不喜欢“行善积德”这个词。他只想攒钱,不想积德,就算是做好事,那也只是图个心安,不是为了积德。 行善积德本质上,只会为了图个“善有善报”,说白了就是想积攒一些“德”,来和老天爷换福报,卢生不喜欢这桩生意。 他不想说这些道理,咳嗽两声,换了个理由:“施粥就算了,我听说白莲社已经在施粥了,我们嘛,就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治病救人还忙不过来呢。” 卢香想想也对,就他们这些人手和财力,能免费治病,让城外不爆发疫情,已经算是顶天的功德了。 …… 翌日,八月十四,城外果然有人在施粥了。不是官府,是白莲社组织了一些城内商贾富户,在城周围摆开粥铺,开始施粥。 粥铺前面都挂上一面碧绿旗帜,绘着一朵三瓣白莲花,旗子也有讲究,名叫:“碧池白莲花”旗。 这名字……还好是在大宋,要是放在黄粱梦里,这又是“碧池”,又是“白莲花”的,这骂得是挺脏啊。 第254章 白莲血滴白莲社 难民堆里,白莲社搭起的这个草棚十分简陋,人气却很旺。 教徒在门口吆喝:“大家排好队,只要跟我们念诵:尸陀林主,救难救苦,地狱不入,求之得助!就能免费领一碗白粥。” 草棚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 “要是不会的念的,让你前后的人多教两遍,肯定可以念会的!” 队伍里开始交头接耳。 “这是给自己积攒功德,大家不要怕麻烦!” 灾民中就有人问了:“尊者,我念两遍,可以领两碗不?” 教徒笑了笑:“这可不行,这粥是有法力的,如果多喝了,福缘不够,多领多占是折寿的!” “那怎么才能让福缘够呢?”灾民问题还挺多。 教徒只能指了指草棚前面的奉纳箱:“你看那儿,那有个奉纳的钱箱,到那里增加“十文”的福缘,多喝一碗也是可以的。” 那人面有难色:“钱不够,那我先增加五文的福缘吧。” …… 王恩付姨夫妇,清早起来,儿子病也好了,活蹦乱跳的,一家三口开开心心,推着板车,来到白莲社的草棚外,先拜了拜泥像:“感谢尸陀林主保佑,我儿子喝了圣水,病已经好了,一点不发烧了,我们来还愿了。” 拜了三拜,就打算走了。合着,空着手就来啊?还愿还能白嫖的? 李婶正好又在旁边,她看不过去:“你们这样还愿,尸陀林主看不到诚心的。” 王恩一脸茫然:“我们是诚心的啊。” 李婶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是‘诚心’来捣乱的。” 付姨赶紧站起身来:“李婶,我们懂,我们懂,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嘛。”她从衣服里又拉出一串钱,放在奉纳箱里。 王恩看得那叫一个心疼啊,心里埋怨:这败家娘们,他起早贪黑在县里摆摊,两天也赚不到一百文啊,平时让买两个饼子,她都说贵了,这捐钱倒是一百文一百文的往外掏啊。 可是,嘴上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李婶看了很高兴,她让人捐了钱,自己的功德也增加了:“你们一会儿往东头走,那里有一个佛堂,晚上有法会,你们多拜拜尸陀林菩萨,你们就不用那么辛苦的逃难了。” 一家三口听了,也对未来充满了希望,高高兴兴推着板车去参加庙会了。 …… 而卢生这头,回春堂的义诊摊子,如今最缺的就是两样东西,人手和药材。 卢生刚念叨两句,这两样东西就有人送来。 无患子带着十几个善堂的小孩,陈家富带着村里收购的药材,一起赶到了义诊摊位。来的还挺巧,就跟商量好的一样。 无患子送了十几个人手过来,却不见那个经常跟着他的铁蛋,卢生就好奇问道:“铁蛋怎么不来帮忙啊?” 无患子脸上有些担忧:“铁蛋前两天帮白莲社施粥去了,去了就一直没回来。” 陈家富听了,却比较淡定:“嗐,没事!我之前救的那个女孩,去了白莲教,这都好多天了,也不回来喽。” 话语中却隐约带着一股忧伤。哎,少年啊,这是情窦初开了啊。 …… 三人正先聊着,只见一行巡游队伍走了过来,一百多号白莲教徒,排着队,喊着口号,声势还挺浩大。 一边喊着:“星宿老仙,法力无边……错了!重来…… 一边喊着:“尸陀林主,救难救苦,地狱不入,呼之得助。” 旁边教徒举着“碧池白莲花”旗子,敲锣打鼓,还撒圣水,还有扔纸钱的,跨火盆的! 陈家富呸了一口:“娘的!搞得就跟出殡一样!” 卢生赶紧把陈家富嘴捂住,还好敲锣打鼓声音很响,没有教徒听见他的牢骚,不然又得惹麻烦。 巡游队伍的中段,八个大汉抬着一顶露天轿子,周围女教徒都举着白莲灯,把轿台照得亮如白昼。轿台上坐着一个女孩,身穿一身白莲袍,头戴一顶白莲冠,手上还拿着一朵白莲花。 卢生定睛一看,这女孩不就是小白莲吗?上次参加庙会的时候,她还只是个“讨钱”的侍女,现在怎么都成“圣女”了?看来白莲社是个好地方,这升职速度挺快啊。 他回头看着陈家富:“你看到那圣女没?” 陈家富一脸垂头丧气:“早就看见了,我都去过‘白莲佛堂’好几次,想见见她,都被人给赶了出来!” 陈家富望着远去的队伍:“卢生哥,你说这些教社怎么都喜欢选圣女啊?” 这问题就比较麻烦,卢生准备认真回答一下,以体现自己的博学:“总的来说呢,少女常常被视为纯洁、神圣的象征。圣女这种形象,可以让大家在面对生活的苦难的时候,有一个具体的、神圣的象征可以依靠……” 巴啦巴啦,讲了一大堆,说得还挺深奥的。卢生回过头,却见陈家富望着远方,完全没听见卢生说话。 卢生瞪着陈家富:“我这么认真的回答,你怎么不听啊?” 陈家富魂早就飞走了:“你说啥?” 无患子却是打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卢施主真是颇具慧根,看来与我佛有缘啊。” 这秃驴,不会想发展自己当和尚吧?卢生赶忙补充两句,得说点和尚不爱听的:“其实汉人是有女性崇拜情结的,你看看,就算观音菩萨到了中原,都得变成女的。” 当着和尚调侃菩萨,这就有点过分了,无患子只能低头念诵:“阿弥陀佛。” 见巡游队伍走远了,卢生便拉上二人:“走,我们跟上去看看,这些教徒晚上都在搞什么!” …… 传教队伍巡游了一圈,果然是回到了城外的白莲佛堂。 卢生三人赶到得时候,佛堂里面已经在做经验分享了,站上高台的正是王恩、付姨夫妇。 付姨是个人才,上了高台一点不紧张,夸夸其谈:“这次我儿子能病愈,全靠了了白莲社的圣水!” “可不是嘛!”王恩嘴就笨很多了。 “我儿子到了亳州就发烧了,找到大夫看了,也没给看好,后来要了圣水,这么一喝,晚上就不发烧了!” 这免费抓药,喝中药的事,她是一句不提啊。 “就是!可灵验,两百文钱呢。”王恩心心念念,那可是两百文钱。 付姨踢了丈夫一脚:“我主动给白莲社奉纳了两百文钱,尸陀林主肯定感念我诚心,这才让我儿子病好得这么快!感谢尸陀林主,感谢白莲社!” 说完就开始高喊:“尸陀林主,救难救苦……”你还别说,这付姨还真是块干邪教的好苗子。估计一会儿下台后,什么尊者就要找她谈话了,可以发展成白莲社的中坚力量。 不多时,白衣尊者带着面具也走上高台,然后敲锣打鼓,把圣女也抬上了高台。 白衣尊者看着气质不俗,步步莲花,走得很是端庄。她点燃高台上的香炉,在沸腾的小鼎中加入香灰,过不多,就见泛黄的墙上,再次显现出一尊红褐色的尸陀林主的画像。 陈家富第一看到这么神奇的景象,眼睛都呆了:“这画像是怎么做出来的?” 卢生轻蔑的笑了下:“上次小白来过佛堂,闻过味道之后,回去就把那东西找出来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我最近研究了下,其实还挺简单的,回了阿胶坊我再告诉你怎么回事吧。” 卢生还卖个关子。 教徒们又搬上来一个大水缸。小白莲“圣女”走到水缸旁,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一滴滴鲜血渗进水缸里,她一边念着经文,一边流着鲜血,她嘴里的经文,可不是一般老百姓念的顺口溜,而是正宗的梵文:“克施地嘎诃颇……” 声音空明,回荡在佛堂。 她的血一直流,一滴滴的落入水缸中…… 在教徒们热烈而期盼的眼神中,小白莲的面色逐渐的变得更加的苍白…… 第255章 卢生法台揭真相 看着血滴一点点的滴落水缸中,卢生看得有些瘆得慌,他转头对陈家富说道:“你说这女孩能有多少血?” 没有人回应他,转头陈家富已经不见了身影。 佛堂前方,一个少年跳上高台,拉起圣女的手腕,:“你这样流血会死的!” 圣女木讷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里好像泛起一点泪光。她感觉到手腕传来的温度,把手往回缩了缩。 少年眼含热泪:“我们救你回到亳州,不是为了再让你来这里送死的!” 周围教徒投来怀疑的目光,似是在怀疑圣女的贞洁: “那男的是谁啊?” “好像认识圣女?” “臭小子,你给我下来!” “对,你这是在玷污圣女的贞洁!” “滚下来!滚下来!” 小白莲嘴唇有一些干裂,大声说道:“我身为圣女,为教友奉献一些鲜血,替他们消灾解难,这是应当应分的。你快走吧。” 少年拉住她的手不放:“不行!我带你一起走。” 白衣尊者,呵斥一声:“来人啊,去把那个无知的少年赶下台去!” 就见从人群中,窜上来好几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扑向少年。少年却是丝毫不惧,眼含热泪,拉着小白莲,一直不肯放手。 小白莲尝试着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只能木讷的看着眼前少年…… 卢生的惊呆了,一个不留神,陈家富怎么跑到台上去了,还开始演苦情戏!真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是个情种,而且胆子还这么大。 卢生看向无患子:“大师,看来咱们又得闯一次佛堂了。” 无患子念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卢公子先请!” 卢生抬脚便要闯出去,觉得大师这句话内有玄机:“如果我去,你也会去吧?” 无患子行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自然是要去的。” 卢生跨出去的脚,又收回来,他有些不放心:“出家人不打诳语,对吧?” …… 啰嗦了这几句,陈家富已经被四个大汉按翻在地,他死死的抓着小白莲的手,手掌按紧她腕间的伤口,不让鲜血再流出来。 壮汉用力掰他的手,掰不开,怒斥道:“你放手,再不放手,我就打了啊。” 陈家富只是死死抓住小白莲的手腕,他只是想在多按一会,或许伤口就愈合了。 他眼里只有小白莲,哪怕被按在地上,手还是拉着那个“圣洁”的女孩,女孩跪坐在他身旁:“你放手吧,你相信我,我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他需要咬紧了牙齿,才能不让自己叫喊出来。 陈家富抬着头,他的额头被冲拳打破了皮,流下血来,沾湿了眼眶,血水混着着泪水,沾满了脸颊。 他的眼神,却是那么坚定。此刻陈家富仿佛已经看不见别人,看不见打他的大汉,也看不见麻木的教徒。 甚至看不见神, 看不见佛, 看不见苍生…… 他眼里只有小白莲,他只想让这个苍白的女子活下去…… 小白莲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她不再去劝陈家富,只是和他四目相望…… 台下百姓有些动容…… 当然,也有不动容的,比如刚入教会的付姨,她就看不下去了:“这不是耽搁我们法事吗?这是对菩萨的大不敬啊,这样下去尸陀林主会抛弃我们的!” 她提起一根哨棒就就冲上台去!这女人要是发起狠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那几个彪形大汉,虽然力气大,但还有点分寸,都没有朝着陈家富要害招呼,只是想让这傻小子赶紧放手而已。 付姨出手就不一样了,她举起大棒子,就朝着陈家富后脑勺就砸去。 小白莲大喝一声:“住手!”付姨却一点不听。 小白莲整个人就扑向陈家富后背,把他完整的护住,替她挡下了这一棒,哨棒打在后背,小白莲直接被打得吐出鲜血来。 …… 卢生看得有些着急:“大师,你怎么一直不动手啊?” 无患子似在低头念诵佛经:“阿弥陀佛,陈施主需要自己去了断这因果,我们帮了这次,下次怎么办?” 卢生觉得,大师不愧是大师,这说话就是听不懂,一点用没有! 无患子也问道:“那卢施主,你为何一直不动手?” “废话,你不动手,我上去就得被打成第二个陈家富!” “阿弥陀佛!”估计是无患子看苦情戏,看过瘾了。也不废话了, 直接一跃跳上高台,听声辨位,一脚把付姨踢开,直接踢到了台下去。 又伸出双手,把一个大汉给举起来,丢了出去,也扔下了高台! 这战力真是不容小觑啊。 卢生也跟上,他就比较弱鸡了,尴尬的爬上高台。嗖嗖嗖飞出几针,剩下的几个大汉也吃痛,跪倒在地。 这下可是惹了马蜂窝了,教徒们群情激愤:“有人扰乱法事,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用他们的血献祭尸陀林菩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抓住他们,放他们的血!” …… 冲在最前的教徒,三拳两脚就被无患子打趴下了,剩下的也不敢往前冲了。 但白莲社教众太多,佛堂里围满了人,硬闯肯定是不行了,只能智取了。 卢生就大声喊道:“大家不要被这邪教骗了!他们用的都是障眼法!拜邪教没有用的!要想活下去,都得靠自己!” “狗屁,靠自己能活下去,我还拜什么菩萨?” “对!全靠尸陀林主,我一家老小才能活下去!” 一个小光头呵斥道:“就是!白莲社这么多神遗迹,你看不到吗?要是骗人的,那墙上的怎么会凭空出现尸陀林主的法相?” 卢生看了看最后说话的人,投去赞许的目光,这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定睛一看,原来这小光头不是别人,正是善堂的铁蛋。 卢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最近他都在研究这玩意呢,他直接把药粉撒在墙上:“大家看好了! 我刚才往墙上撒的只是姜黄粉,这是一种药材,墙面黄色的,你们根本看不出来,对不对?”(评论区有图) 卢生又端起神龛上的小鼎,鼎中装着沸腾的草木灰水,颜色比较浑浊,或许还加了别的,比如生石灰什么的。总之,就是碱性溶液,他直接就给泼到墙上。 只见墙上的“姜黄”粉末,不一会儿就变成褐红色。 卢生拿着瓶子:“这姜黄粉,它遇到草木灰水或者水汽,就会变成红褐色。这墙就是她们故意做成黄色的!你们真以为这是年代久远,所以墙变黄了?其实是故意做旧的,就是为了让姜黄粉画像平时看不见!” 台下教众,有的已经看明白了,这法相不过是姜黄画像而已。 但更多的是冥顽不灵的,信众从来不会轻易的让自己的希望破灭。 “狗屁,你能用姜黄作画,不代表法相就是姜黄作的画!反正我每次来佛堂都是欢欣雀跃的!几天不来我就心神不宁!” 反驳的又是小光头铁蛋,他怕不是无患子派进来的卧底吧?每次发言,都能说到点子上。 卢生指着两侧香炉:“这两个炉顶里,香料可是加入米壳和大火麻,这些药材闻多了,就会上瘾了,所以,你们离开佛堂就会心神不宁,到了佛堂就会欢欣雀跃。你们啊,这都是中毒上瘾了而已!” 教众们显然一时无法接受这些事实:“大家不要相信他!他就是骗子!打死他!” 付姨刚才被踢飞出去,此刻她才站起身来:“大家不要信他!反正我儿子,就是圣水治好的,我只认白莲教!哪有什么香能让人上瘾的?胡说八道!我就问大家,这法相你们看到没有?大家要跟随菩萨的脚步,不要跟随这些骗子的脚步!” 这付姨,还真是个人才,成功挽回了不少信众。 当然,也有聪明一点的教徒,此刻已经默默走出了佛堂。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6章 中秋月饼无虞楼 白莲佛堂里。已经没有人再喊打喊杀。很多教徒,恢复了一点理智,都陷入了思考。卢生已经在他们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见场面安静下来,卢生走到陈家富面前,把他扶起来。小白莲也跟着起身,也搀扶着他……陈家富的手,终于是松开了…… 白衣尊者在高台上,看着这一切,她倒是高人姿态,不像付姨那般死皮赖脸。 她没有为白莲社辩驳一句,没有解释法相,也没有解释香炉,她只是看向小白莲,问道:“圣女,是要跟他们走吗?” 小白莲停下了脚步,泪痕未干,看着陈家富,他已经疼得昏了过去。她把陈家富交给卢生,对他说道:“还望公子,能好好照顾他。” 小白莲放手,转身,回到法台上,盘腿坐下,开始默念佛经。 陈家富的一往情深,终究还是错付了。 佛堂里,教众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众人疑惑的看着三人:一个和尚,一个情种,一个地痞无赖……很轻易动摇了他们的佛心。 一个不和谐的女声再次响起:“不行,你们不能走!扰乱了法事,还想走?王恩!你去把他们拦下来。” 付姨究竟是什么不开眼的东西?就王恩那体格,还想拦住无患子?俗话说“家有贤妻,夫不遭横事”。娶了这样一个女人,王恩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王恩龟缩在人堆里,根本不敢出来。“不受妻子挑拨”这或许就是他的生存之道,他这样的,估计可以龟寿百年。 卢生玩味的看着跳脚的女人,他才记起,这就是昨天来回春堂义诊的那一家人,于是问道:“你儿子病好了?” “对,喝了圣水就好了!” “你没给你儿子喝药?” 付姨一脸傲然:“喝了,但屁用没有,多亏了圣水,我儿子才好起来的!” “你是用圣水熬的药?” “对,但都是圣水的功效!” 卢生听明白了,也不想再搭理这个妇人,就是突然手很痒,有一股想扇人的冲动! 付姨不知道长了几个狗胆,毫不畏惧,挡在三人前面,估计是家里撒泼惯了,以为自己真是母老虎,有些高估了自己的战力。 付姨看着卢生一脸怒容:“怎么着?你还想打女人,大男人打弱女子,你还想不想要脸了?” 卢生想要上去扇她,却被无患子伸手一挡,给拦住了。 付姨还在嘚瑟:“怎么样?不敢吧,大男人打女人,我让你名誉扫地!” 无患子向前行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 他把手往前摸了摸,刚好摸到付姨的肩膀,确定好位置,搂起袖子就给了付姨一耳光!直接把付姨打翻在地,付姨那是一声都没有哼出来,直接晕了过去。 无患子还觉得不解气,双手握住胸前佛珠,搂起袖子,冲上去又踢了两脚。当然应该是收了力的,不然付姨早就死了,他单纯只是想出气而已,一脚踢在付姨的屁股上,她又滑出去两丈远…… 卢生眼睛都瞪直了,这和尚反差也太大了吧:“大师,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吗?” 无患子把袖子放下来,整理了下凌乱佛珠和衣衫:“阿弥陀佛,宁动千江水,不动道人心。 宁愿她惨一点,不可扰乱贫僧的心境。” 这都是什么出家人啊?打了人,还整两句高大上的佛语。 “那我帮你再出出气!”无患子的气是撒出去了,卢生还憋着呢,他拿出银针,狞笑着走近付姨。 这时候王恩总算人堆里喊了两句:“你想干嘛?可不能在佛堂杀人啊。” 说完,赶紧退回人堆里去了。卢生转头看向人堆,没见着人。只能解释两句:“哎,这和尚下手太重了,我给她治疗一下。” 人堆里,王恩小声的“哦”了一声。 卢生模糊记得鬼门十三针的穴位,就学着安太医的手法,却“从后往前”行了针……这是逆行啊! 给她简单扎了五针,卢生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就当是做实验了吧。 等扎完针,卢生才觉得心情舒畅了,扶着陈家富离开了佛堂。 卢生回头望去,大约有一半的信徒,也埋着头,摇头低语,走出了白莲佛堂。 …… 翌日,便是八月十五,往年中秋,亳州城肯定是张灯结彩,灯红酒绿,开雅集,赋诗,赏桂,拜月。 今年,人们却没有这样的兴致,这场晚来的洪灾,让整个亳州城笼罩在愁云中。 白莲社不知昨晚出了什么问题,粥铺没有施粥了,城外饥民本来靠着一碗稀粥还能勉强度日。 本来想着,中秋佳节,粥铺是不是能多加一个糟糠饼子。却连施粥都停止了,灾民们那是怨声载道啊。 这就好像去茅房的时候,平时都放有厕筹的,今天突然没了。只能百爪挠心。 …… 而州府这边,也迟迟没有动作,难道这就是“无为而治”? 水灾之后,胡铜退除了派兵严防难民进城,维护城外治安,他是一颗粮食都没有发出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罗学政批阅了两日科考试卷,听闻亳州城外惨状,也是赶紧求见了胡铜退,打算为民请命:“胡大人,灾情已经如此严重,为何还不开仓放粮啊?” “你以为我不想?灾情伊始,本官就想开仓放粮的,结果下雨那几日,粮仓竟然塌了?” “粮仓塌了,粮食总还在吧?挖出来也能用啊?” “仓曹参军说粮食都被水冲走了!” 罗学政把桌子一拍:“狗屁,这是借着洪水,掩藏他们贪赃枉法!” 这手法吧,就跟上面盘货,库房突然失火,是一个道理。 胡铜退也无奈:“那又能拿他怎么办呢?没有抓到任何贪赃的证据,我只能按渎职把人先收押了!” “朝廷就没有拨下赈灾粮食吗?” “已经奏请官家了,还没有回音。” 看来,确实怪不了胡铜退,官府是真没粮了,胡铜退眼睛转了转:“这城里,倒是还有一个贡品粮仓,是张诚一在看管,我拿这个京城少爷也是一点办法没有。已经上门求过他好几次了,他就是不肯开仓放粮!” 罗学政低头思索良久:“胡大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如这样,我们把城门打开,把贡品粮仓有粮的消息,散播出去……?” 胡铜退双眼盯着罗学政。这读书人,心思就是歹毒啊,这是阳谋,是想要张诚一的命啊。 …… 一个时辰后,城门被打开,城门官兵没有任何的宣告。灾民们试着往城里走,守城兵丁并未阻止,于是大家伙就放着胆子涌进了城里。 无虞楼,陈墩哥也是老好人:“掌柜的,今天城外没有人施粥,灾民们都被放进城里来了,我们无虞楼要不要‘祸国殃民’,也开始施粥吧?” 都这种情况了,卢生也只能“赈济灾民”了,这要是被安上一个“为富不仁”的罪名,无虞楼分分钟得被砸了。 卢生也就拍板道:“也别只是施粥了,大过节的,把我们库存粮食都拿出来吧,整点干的,发月饼!” 眼下这光景,存着粮食都是原罪,还不如都施舍出去,酒楼库房搬空了,也免得人惦记。 陈墩哥好奇问到:“月饼是何物?掌柜的,你还真会整新词,你这就是‘标新立异’吧?” 卢生嘴角抽了抽:“陈墩哥,你要是再说成语,我就把你嘴缝起来!” 月饼的雏形虽然历史悠久,殷商时期就有馅饼用于祭祀月神的,但北宋初期,月饼一般被称作"宫饼"或"小饼",苏轼就曾写诗:"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 卢生拿起一个炊饼:“你们把炊饼做得小点,竹筒大小就可以,再搞点馅料,加点藿香、青蒿、枣泥……这样吃起来不仅清新爽口,还有点防疫功效。”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7章 举杯千里共婵娟 无虞楼,作为亳州城的第一酒楼,自然会成为灾民乞讨的首要目标。 卢生眼见灾民越来越多,起初做的“小月饼”根本不够发。他也就不挣扎了,如今形势,只能做个大善人了。 得把库房里所有的食物都贡献出来,反正也保不住,做个守财奴,过几天就得被抢光。 卢生只能对众人吩咐道: “陈墩哥,你把米面,粗面做成大饼,再切成小饼,这样可以节约时间,其他的食物库存,能做馅料的做馅料,能煮粥的煮粥,这两日都发出去。” “荷儿,你把无虞楼的药材,除了藿香、青蒿、大枣留下,可以用来做小饼馅料。其他的,都搬到回春堂去,每辆车上贴一张纸,写上:“回春堂治病药材。沿街叫喊,‘是药材不能吃。’不然,我怕人哄抢。” “陈家富,你好些没有?” 陈家富顶着个猪头,点点猪头。 “那你去门口贴个告示,就写上:’耗尽库存,共度中秋‘。把库房门打开,想进来看的难民都可以进来参观,一定让大家看到,我们已经把库房搬空了。” 陈蹲哥不明就里:“这是为何? 掌柜是大善人,这些灾民肯定感谢你’八辈祖宗‘,不会闹事的。” 卢生瞪了陈墩哥一眼:“你懂个卵,’升米恩斗米仇‘,你今天发了饼子,明天发不发?今天发饼子,明天只发稀粥,你看灾民闹不闹?只有趁着中秋,把粮食都发出去,一则灾民能记你的恩德,二则看见库房空空,也就不在惦记你了。” 卢生看着眼前乌压压的灾民,感叹道:“哎,这官府大开城门,是放的灾民吗?我看是放出了一头无法控制的怪兽……” …… 卢生是懂得顺势而为的,毕竟“堵不如疏”嘛。 而张诚一可不这么想,他作为亳州盐铁监当官,主要职责就是负责盐铁专营、收取转运贡品。 除了盐仓,他还负责看管城里的“贡仓”,里面全是亳州精选的大米和小麦,还有茶叶,特产,药材,都是一等一的食材。 为了防止被灾民哄抢,他直接把贡仓门口一条街给封了,街头两侧直接架起了木栅栏,派兵丁严加看管。 他坐在高头大马上,拿着皮鞭:“你们都给我看好了,只要有人靠近栅栏,直接用棒子招呼,打死人我负责,对付这些刁民,不用手软!” 灾民们刚入城,一切还很懵懂,都分不清哪是哪,见此地看管如此严格,就更想来看两眼。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难民们对这里都很感兴趣:“这地方是干嘛的?怎么看管得这么紧?” “听说这里可是皇帝的仓库,里面都是山珍海味!” “皇帝每天吃啥啊?” “那不得天天吃馄饨,早上吃馄饨,中午吃馄饨,下午吃馄饨,每天吃个饱饱的!” “皇帝是真会享受啊!” “那可不,据说皇帝挖地的锄头都是金子做的! “金锄头?那干起活不是老快了!” “那肯定快啊。金锄头挖地一点不费劲,皇帝干一天活腰都不会疼!” “我还听说,皇帝拉屎,都是用的玉瓦片擦屁股!” “嚯,那不得擦得老干净了” “你懂个屁,玉瓦片擦屁股,擦完屁股都是香的!” …… 难民们议论归议论,但还没胆子敢闯贡仓。毕竟还没有饿到那个地步,大家也只是隔着栅栏,咽咽口水,干看看。 栅栏里贡仓里兵丁一直在不停高喊:“滚开!滚开!胆敢靠近贡仓,直接杖毙!” 一个小男孩没听指挥,走近了栅栏,兵丁丝毫不含糊,抄起哨棒直接打在小男孩背上,半天爬不起身来。 “快走吧,别看了,这是给皇帝吃的,哪轮得到咱们啊,我听说城里最大的酒楼再发饼子,赶紧去看看吧,再不去,就没了。 …… 卢生在无虞楼门口,也放了几十米的栅栏,不过不是用来阻挡的,是用来排队的,为的是防止哄抢。 灾民们第一天进城,还很懵懂,感念无虞楼散尽家财,给灾民们过中秋。 尽管饥肠辘辘,却也还遵守秩序,自觉的拍起了长长的队伍。 卢生又让荷儿找了些凤仙花,加入明矾捣碎,调和成汁液,每领一个饼子,就在那人右手食指上涂上红色,算是做个标记。 荷儿大声招呼道:“提前和大家说明啊,指甲上有标记的人,不能再领第二次。不能多拿多占,让每个人都尝一尝月饼。” 这凤仙花(评论有图),又称指甲花,村里小女孩,常用此花涂抹指甲,就可以把指甲染成红色,可漂亮了。当然,想把指甲做得漂亮,这得靠手艺。小时候,多数女孩做出来的只是“魔爪”…… 这么一番忙碌下来,直到圆月从东方升起,无虞楼门口的灾民才渐渐散去,无虞楼的库存也终于是耗完了。 …… 夜深人静,卢生才得了空闲,与众人一同来到楼顶,吃一些剩下的月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好歹是中秋佳节,一家人也只剩下他和姐姐相依为命,中秋还是应该团圆一下。 陈家富多喝了两杯,一直哭,卢生想开解一下这个痴情少年:“你啊,你得往前看,这一辈子,你会遇到很多人,你的那个她,不一定就是小白莲……” 转过头,却发现,陈家富又喝了一杯“古井贡”,就已经醉趴下了。 卢生看着逐渐平静的街道,看着天上满月,照亮整个亳州城,街道上灾民熙熙攘攘,坐着或躺着。 灾民们也抬头看着这月亮。十多日前,一个家还是完整的,他们还在期盼粮食的丰收,期盼阖家团圆、共度中秋。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打破了所有人的期盼。 一些人,好歹一家人整整齐齐的,都逃了出来,一起蜷缩在亳州城冰冷的石板路上。 而更多的人,他们的至亲已经远去,被洪水冲到了远方……永远没办法再回来了吧……他们一路逃难,甚至没有时间去思念亡者…… 此刻,他们也看着圆月,希望明月也能照亮故人,替他们指明往生的路…… 一声清澈而悠远的男声,在无虞楼楼顶响起,那唱腔,不是大宋《水调歌头》的常见调子,却更婉转动听: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卢生本想唱一首冷僻的宋词,以彰显其格调,但回忆了很久,竟然发现:没有任何一首中秋词,能比苏轼作得更好,配上后世梁弘志的曲,王菲的嗓音,这首《明月几时有》甚至可以照亮他的人生路。 卢生有些想家了,他唱起这首《明月几时有》,歌声在空旷的亳州城上空飘荡。 他对月饮酒,他高声歌唱,甚至翩翩起舞,他只是又有些想家,思念黄粱梦里那些人,那些事…… 一轮圆月,可以照亮整个大宋版图,从最北雁门关到最南的崖州,从东海之滨到西北白干山……整个大宋,共赏着这一轮明月。 只是不知道:今日月是不是古时月?今月又可曾照古人? 明月啊,你可以“千里”照婵娟,那可否再等上“千年”,去照一照,一千年后的那些故人…… …… 胡铜退身着便服,一身黑衣,路过正阳大街,听得无虞楼上,有一男子起舞歌唱,抬头望去,那人好似醉了。 “这楼上是何人?这词是水调歌头?怎能唱得如此婉转动听?” 没有人回答他,老胡只是抬头仰望着明月,这诗词…… 他身旁的小厮提醒道:“大人,快走吧,再晚出城就不安全了。” 胡铜退一身黑衣,头戴一顶乌帽,他习惯的用右手把乌帽扶正,这才发现这乌帽并没有长翅,并不需要经常去矫正,他只是习惯了这个动作而已…… 主仆几人,脚步匆匆,趁着月色,走出亳州城门……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8章 灾民聚集守贡仓 中秋,后半夜,卢生喝醉了,睡得挺香。三更天,却有人敲门:“陈家富,卢公子,在吗?在吗?” 陈墩哥把门打开,看见一个光头被月光照的亮堂堂的,陈墩哥用手遮了遮睡眼朦胧的双眼:“你是?” 光头把头晃了晃,总算不那么耀眼了:“我是铁蛋啊,善堂的。” 陈墩哥这才把眼前小光头认出来,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一身白衣,像是一个女人:“这么晚了,你背个女人来无虞楼做什么?我们都打烊了!” 铁蛋背着女人,累得都喘不过气来了:“谁会大半夜来你们家吃饭?你先让我进去,我也不想来,是这个女人,她说要来找陈家富。” 店里人听见动静,都起来,卢生一眼就认出了小白莲,她躺在椅子上没有动弹,已经昏过去了。手腕处的衣服被鲜血浸染了,在昏暗的灯光里显出褐色的印记。 卢香给她号脉,查看口鼻:“似是吸入病气中毒,还受了惊吓,加之本身伤口流血过多,血气不足,昏过去了。” 陈家富急切的问道:“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卢香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先给她 喂点稀饭吧。但愿她能吃得下去。” 卢生又问小光头:“铁蛋,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前天走的时候,她都还好好的啊。” 铁蛋也是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半夜,佛堂又做了中秋法事,她献祭了好些血。这丫头也不知道什么体质,每次流这么多血,还是活得好好的,教众们现在都大家觉得她是灵猫转世,得有九条命吧,现在都可相信她了。” “那她就是放血太多晕过去了?” 铁蛋摇摇头,又把众人晃了一遍:“不只是这个原因,法事结束,圣女带着几个童男童女到了后堂,黑白尊者招见了他们。” 铁蛋口渴的很,也没人给他倒一杯水,只能提起桌上水壶直接喝了起来。 陈家富把水壶抢下来:“你快说啊!” 铁蛋这才擦了擦嘴:“过了半个时辰,后院里一阵吵闹。我打算去偷听一下,结果就看到圣女倒在院墙外,应该是翻墙出来的。我就赶紧背着她跑了出来,她有些神志不清,却总说要见陈家富,我就背着她来了。” “哦,对了,她手上还拿着这个东西。”铁蛋从怀里,取出一个黑色面具。 这是黑衣尊者的黑木面具,卢生在白莲佛堂看到过。 卢生把这个面具拿起来,仔细查看,发现这面具构思巧妙,在嘴周围有一个空腔,戴上面具发出声音会有共鸣声,给人一种悠远空明的感觉。 卢生带上面具,说了两句话:“喂,喂,切克闹,诶微锐波叠,切克闹!” 声音果然不同凡响,就像如来佛祖在搞说唱。 铁蛋一听,惊奇道:“卢公子,你这梵语太地道了,简直和黑袍尊者说话一模一样!“ 卢生拿下面具笑了笑:“我不会什么梵语,刚才说的是不列颠语。” 卢香捶了他一下:“不要瞎咧咧癫语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胡闹,赶紧把人送房间去……” 陈家富自告奋勇,背起小白莲:“送我房间去吧!” 卢香却不同意:“陈家富啊,你也不小了,该懂点事了,男女授受不亲,还是送我房间去吧。” 卢生小声嘀咕两句:“到底是谁不懂事啊,拆散人家苦命鸳鸯。” …… 翌日,乌云密布的天空,没有一朵云。 无虞楼门口,没有灾民再围着了,大家都知道,大善人已经散尽家财了,他们得找别的地方龟缩着,再看看亳州城还有没有大善人。 几个灾民小声议论: “你听说了没?皇帝陛下发善心,已经调拨了几万石粮食赈灾了。” “还是皇帝陛下仁厚啊,这粮食什么时候能到?” “还得等十天半个月吧。” “那我估计都得饿死了。” “那不会,皇帝说让亳州城先把‘贡仓’打开,让百姓先顶几日。” “真的假的?” “那俺们先去‘贡仓’门口守着吧,不然开仓放粮的时候,连一粒米都抢不着!” “对,对,对,到贡仓门口守着。” 灾民们纷纷涌向贡仓街道。 …… 近来,张诚一倒是难得鞠躬尽瘁,严阵以待:“娘的!怎么跑出来这么多灾民,都跑来贡仓门口守着,他们想干什么?” 一个吏员回复道:“今日街上都在流传,说官家已经决定打开贡仓、赈济灾民,他们都守在咱们门口,是等着开仓放粮呢。” “这是哪个鳖孙放出的流言?这贡仓里可都是上好的大米小麦,我都是花了功夫,让人一粒一粒挑选出来,就这些贱民,也配吃贡品?那皇室尊严还要不要了?” 他们老张家,能得到如今荣华富贵,靠的就是一心一意拍皇家马屁,给先帝找女人,帮先帝金屋藏娇……总之,只要陛下满意了,太后满意了,怎么都行! “你让人把街道两侧给我守死了!准备些强弓硬弩,胆敢靠近贡仓,一律射杀当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吏员有些犹豫:“大人,这样不行吧,杀了灾民,他们要是闹起来可怎么办?” 张诚一拍着桌子:“你懂个屁,对付这些刁民,你不杀一儆百,他们就会得寸进尺,只管杀便是,都是贱命而已!” …… 整整一天,灾民都守在贡仓街口,已经一日没吃东西了,大家都有些蠢蠢欲动:“你们这些狗官,皇帝都说要开仓放粮了,你们为什么不听!?” 吏员起初还耐心解释:“你们别信那些流言,从来就没有用’贡仓‘赈灾的道理!快散了吧,快散了,张大人已经下了死命令,但凡靠近贡仓的一律格杀,你们还是快走吧!” 灾民们见吏员好说话,胆子就更大了:“肯定是你们张大人把贡品贪了,如今无粮可放了吧?” “对!对!他把粮食贪了,回头说是灾民给吃了!这不就是白赚这么多粮食!” “打倒贪官张……张……”灾民也不知道他名字,只知道姓张。 还是有聪明的,直接跳过姓名:“打倒贪官,开仓放粮!” “打倒贪官,开仓放粮!” …… 百姓们纷纷呼喊起来,喊了半天,肚子就更饿了。 此时从栅栏里飞出一支弩箭,直接插入带头那人的脖子上,鲜血如注,那灾民应声倒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周围人赶紧倒退几步,不敢说话了。 一个小女孩扑上来:“爹爹,爹爹,你怎么了?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一支弩箭又射了过来,直接插入小女孩后背,人命如草芥啊,小女孩喊了两声:“爹……爹……”也就此断绝了声息。 张诚一拿着一张手弩, 骑在高头大马上,脸上丝毫没有波澜,大声喊道:“还有闹事的,此二人就是下场,两条贱命而已,杀了也是白杀!” 百姓们把两人的尸体抬走了,却没有散去,大家蜷缩在街头的屋檐下,双眼灼灼的看着栅栏里。 张诚一让人抬来一张桌子,一把躺椅,桌上摆上一个烤羊腿,倒上美酒,一边吃着,一边看着灾民:“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帮泥腿子,能翻出什么花来!” 他大口咀嚼着羊腿,觉着有些柴,火候过了,这亳州厨子果然不好用,他吐出羊肉:“呸,拿去喂狗吧。” 吏员回禀道:“大人,咱们这儿没有狗。” “反正不能施舍给这些泥腿子,你们拿去处理吧。”说罢,便把烤羊腿扔在地上。 …… 一直僵持到入夜,栅栏边上,衙役点起两堆篝火。火光里,守仓衙役吃着白米饭,还能吃上张诚一啃剩的羊腿,吃得还津津有味的。这剩饭那也是烤羊腿啊,有什么丢脸的。 灾民们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双双眼睛,都映射着两堆火光。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9章 黑衣高喊抢贡粮 入夜,明月高悬,从街口走来三人。 一个男子身穿一身黑袍,头戴乌帽,面上戴着一物,正是小白莲从佛堂带出来乌木面具。 黑袍人右边跟着一个女孩,白衣白冠,提着一盏白莲灯,画着浓艳的妆容,以至于看不清样貌。 左边则是一个和尚打扮的小光头,头上没有戒疤,这么亮的头,有了戒疤会影响反光的。 女孩手里提着白莲灯,极亮,照亮了前方的路途……和旁边的光头。 三人静谧的从远处走来,步步生莲,走得十分从容,小“和尚”闭着口,却从鼻腔里还发出厚重的呼麦声:“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这还是一个自带背景音乐的团体…… 气氛搞得十分庄严,灾民们都自觉的让开一条道路。 等三人靠近栅栏,小“和尚”指了指草席里的两具尸体:“尊者,就是这两人被射杀了。” 黑袍人走上前去,没有掀开草席,只是触摸他们手腕,体感已经冰凉僵硬,没有任何救治的可能,黑袍人低念几句往生咒,为二人超度…… 良久,黑袍人站起身来,行了个佛礼“南无阿弥……” 小和尚赶紧补充:“南无尸陀林菩萨。” 黑袍人咳嗽一声,从怀中取出三张黄纸符箓,右手高举,口中呵了一字:“燃!” 三张黄纸符就燃烧起来。 百姓们看到此情此景,都震惊了。白莲社的信徒更是兴奋:“是黑袍尊者!白莲社的黑袍尊者!他来给我们主持公道了!” “我怎么看着不像啊,这面具倒是一样,这袍子和帽子怎么和平时不一样啊?” “废话,你天天都只穿一套衣服?尊者那肯定更爱干净的!” 黑袍尊者听完这些,满意的点点头,也不用他解释了:“今天,我来到你们中间,是听闻我们的兄弟蒙了难,我来,是拯救你们。” 这话怎么有股“耶稣”味。 声音和平时有些差别,但依然空明悠远,信徒们倒头便拜:“尊者要替我们做主啊,这些贪官,守着满仓的粮食,就是不给灾民吃,是要活活饿死我们啊!” 很多民众还没有去过白莲社,但觉得这黑袍尊者,高深莫测,特别是徒手点燃符箓,这就是仙人啊,也赶紧跪拜下来:“仙人,救救我们啊!” 黑袍尊者徐徐开口:“我救不了你们……” 百姓们就慌了:“那谁能救我们?” “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冲过去,那栅栏是你们活下去的阻碍!冲过去,栅栏后面就是你们活下去的希望!冲过去!那里……那里……” 这是编不下去了?小和尚赶紧补充:“那里有粮食!” …… 百姓们还是很犹豫:“可是他们有弓箭,冲过去会死的。” 黑袍人转身,指着街面上的铺面:“那里,有门。” 百姓们更疑惑了:“尊者的意思是?那些门可以通向粮仓?” 黑袍人默而不语,百姓听了蠢蠢欲动。 白衣少女却听不下去了:“我家公子的意思,你们把门板拆下来,顶着就可以冲过去,你们那么多人,还能怕几十个衙役?” 光头小声提醒白衣女子:“荷儿,注意身份,下次不能说你家公子了!得说尊者!” 白衣少女赶紧咳嗽两声。 百姓们被点醒了:“对,皇帝都说要开仓放粮,这些狗官想贪污我们灾民的粮食,我们这就抬着门板冲进去,砸了他的仓库!” “对,抬上门板,就用不怕他们的弓箭了,大家齐心协力,冲过去!” “对,对,去拿门板,还有上面的牌匾也可以用!” 百姓就去取门板了,小门板一人抬一个,大门板几人抬一个,还有把店铺牌匾给卸下来的:什么“李记布店”、“平民小吃”……统统都给拆下来,每个招牌又可以藏三四个人…… 黑袍人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百姓跟着呼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有人小声问道:“这是啥意思?” “怎么那么多话呢!跟着喊就可以了!” 黑袍人又振臂高呼:“苍天已死,白莲当立!” 百姓们情绪都被调动起来,跟着大声喊道:“苍天已死,白莲当立!” “这句我倒是能听懂……” 黑袍人想了想,也想不出其他口号了,最后喊了一句:“白莲,永不为奴!” 百姓们更是兴奋了,这句话太提气了,跟着高喊道:“白莲,永不为奴!” 这古今中外的口号,都让黑袍人给改完了,这要是再不提气,他也没招了! 他又拿出一道符箓,燃烧了,火光大作,仿佛点燃了前方的路。 …… 张诚一听见动静,也从贡仓走了出来,站在大街上喊道:“你们这些刁民是想找死吗?” 看见黑袍人手上燃烧的火焰,先是吃了一惊,又镇静下来,但这种把戏,他在京城见得多了,无非就是些硫磺、硝石,袖中藏火而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少装神弄鬼!”他抬起手弩,就要射死那黑袍人。 黑袍人右手微动,手里好似飞出什么东西,有一点微光,从指尖射出,直至插入张诚一手腕。 银针从张诚一“内关穴”直接插透手腕,又从“外关穴”插出。 这“透刺”的银针本不太痛的,是大夫常用的针法。但张诚一眼看银针插在手腕里,直接把手腕给插穿了,吓得不轻,手弩直接掉落下来。 百姓们看到此情此景,黑袍人就如同天神下凡,隔空一挥,张诚一的手弩就掉了,这是会法术啊!灾民们抬着门板,高喊到:“我们有黑袍尊者保佑,还怕什么,都冲啊!” 几十个灾民抬着门板、牌匾在前面开路。几百个灾民,男女老少都在后面跟着冲。 衙役们起初还放了几箭,但都射在门板上,没有一点作用。百姓们冲到栅栏前,一脚就把栅栏给踢开了。 那栅栏看着结实,曾经在灾民眼中,那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坚不可摧。等踢上一脚,才发现,不过是一堆虫吃蚁咬、早已腐败不堪的朽木而已。 能堵住灾民的,只是灾民心中的恐惧,以及千百年来习以为常的逆来顺受。 当他们踏破藩篱的时候,才发现藩篱只是被蛀虫啃光的空壳。 百姓们长驱直入,衙役们见此情景,哪还想拼命,为了每月几百文的俸禄,压根不值得拼命,见百姓冲破栅栏,就四散而逃了。 更有甚者,把衙役服一脱,打不过,那就加入进来。 只有张诚一还在咒骂:“你们这些贱民,这是要造反吗?想被诛九族吗?都给我跪下!” 他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打小他就知道,贱民见着当官的,只有下跪的份。 他站在街头,岿然不动,等着这些贱民来给他下跪。 能让张诚一这么“无畏”的,不是勇敢,只是“无知”!他以为皇权永远高高在上,没有人敢动当官的一根指头。却不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一块牌匾朝着他冲过来,直接把他额头敲碎了,牌匾上还写着四个字“平民小吃”。 后面百姓乌压压的冲上来,有眼尖的,认出了张诚一:“这就是那个当官的,打死他!” 张诚一,此刻有些昏沉,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你们这些刁民,你们怎么敢……”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妇人直接按倒在地,直接啃食起来,啃了两口,才朝他高喊:“你还我女儿,还我丈夫!” 原来这女人不是别人,就是被射杀的那对父女的妻子和母亲。当父女被射杀的时候,她被吓得昏了过去。之后一直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她害怕极了,以至于不敢靠近父女的尸首一步…… 直到此刻,她已经彻底疯癫了,她啃食着张诚一的脸,啃食着他的胸腹…… 没有人去阻止她,就让张诚一悲惨的哭嚎! 就让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一个失去丈夫的妻子,彻底的疯狂,用仇人的血肉,来祭奠自己的至亲……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0章 呼延运粮困鹿邑 张诚一彻底断绝了生机,张家本想让他出来历练一番,回去继承爵位,继续光耀门楣,享受荣华富贵,却不料,死在了亳州城…… 女人还在痛哭:“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她才七岁啊。她做错了什么?只是想看看她爹。” 她手捶这大地,想唤醒阎罗。 “娃他爹又做错了什?他护着我们母子,护着乡亲们一路逃难过来,他只想要两口吃的而已,你们凭什么就杀了他!” 她拉起张诚一的尸体,想让他回答。 “你们当官的,在里面大鱼大肉,就施舍一点残羹剩饭都不行吗?娃他爹就这么死了,苍天不公啊……” 她朝着苍天嘶喊,苍天没有任何回应。 …… 眼前场景,让荷儿瑟瑟发抖,她想起了丽娘。想起了她们一起在林氏牙行的时候,丽娘也是一个温婉明媚女子。 她们一起困在小黑屋里,给了彼此希望,那个颇有才学的女子,后来活活被张某给逼疯了。 不过,丽娘也啃下了张某的耳朵,据说张某伤口化脓而死,也算是便宜了他…… 荷儿看着眼前妇人,她也是这般,就像当初的丽娘一样,满口鲜血,都是仇人的鲜血。 她蹲下,试着去抱住女人,说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女人终于是低头痛哭,不再发疯,她抱着荷儿,低声呢喃道:“过不去,过不去了啊,她才七岁,她才七岁啊……孩子你是不是很孤单,娘想去陪陪你。” 荷儿只能抱紧她:“他们都去了天上,她爹会照顾好女儿的。” 女人终于是平静下来,太过伤心,昏睡了过去…… …… 贡仓里。 黑袍尊者带着信徒,闯进了来,铁蛋高喊道:“大家能拿多少拿多少,拿了赶紧跑,一会守城官兵就来了,大家趁夜逃出城去,永远不要再回亳州城!” 灾民们一拥而上,把包袱取下来,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甚至把鞋帽也脱下来,只是想多装一些粮食。 他们是拼了命进来的,所以,拼了命也要多拿一些。 装得都拿不下了,就往外跑,陆陆续续消失在街道上,趁着夜色逃离了亳州城…… 荷儿把那个可怜的女人背回了无虞楼,悉心照顾…… 街道最终平静下来,整个贡仓街,空无一人,仓内粮食也全都被拿走了。 …… 后半夜,岳五环才带着州府衙役赶了过来:“哎呀,来晚了,我对不起你啊,张大人。” “哎呀,张大人,你死的好惨啊!” 他就只会干嚎,有本事你倒是流两滴眼泪啊,这岳捕头,演技是越来越差了。 小衙役查看了尸体,问道:“老大,这案子怎么上报?” “灾民暴乱,张大人以身殉职,找朝廷嘉奖他呗,还能怎么报!” “但是这尸体被啃成这样,这怎么解释?” “就说土狗咬了呗。赶紧把尸体收敛了吧,看着都恶心。” 这夜,才总算是安静下来。 …… 翌日,城门依旧大开,灾民们却不敢进城了。很多灾民明明没有参与昨晚之事。一觉醒来,听说贡仓被劫了,也只能赶紧逃出城去。 要是官府开始找替罪羊,他们这些人就得当替死鬼,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城外附郭街也安静下来。叶备睡眼朦胧打开大门,准备今天的义诊。却发现灾民一夜之间都不见了。 “奇了怪了,人都去哪了?” 他朝着街口望去,却见得一匹白马,驮着一个人,走到阿胶坊门口,停了下来。那人身穿将军铠甲,似是受了伤,连夜奔袭,人已经昏了过去。 叶备把那人垂下的头发撩开,惊呼道:“呼延小将军?” “卢香,你快来看,你弟媳妇回来了!” 卢香赶忙出门查看,还好呼吸还算匀称:“快把人扶下来!” 叶夏王这才一起动手,把人从马上扶下来,卢香又给搭了脉,查看了周身。 后背有两处棒伤,加之昼夜奔袭,估计是昏睡了过去,所幸并没有大碍。 “快去无虞楼,把卢生那傻小子喊回来,就说她媳妇回来了!” …… 一个时辰后。呼延静婉咳嗽两声,总算是醒了过来,房间里空无一人,只听见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声音:“你给我站住,看我不砍死你!” 声音很熟悉,她支撑起僵硬的身子,后背还隐隐作痛,昨晚她突出重围,赶去亳州城报信,醒来却在这个地方。 “这里是?阿胶坊?康康的房间?” 她蹒跚走到门口,就见得一个少年,手里拿着一只鸡,在那傻里傻气的跟鸡说话呢:“鸡兄啊,鸡兄,对不住了,那丫头病了,要补身子,就只能委屈你了!” 一刀下去,就把鸡脖子给抹了,脖子鲜血流淌下来,下面用一个小碗接着,这血也不能浪费了,也是大补之物。 呼延静婉咳嗽两声,卢生见她醒了,万分高兴,赶紧拎着鸡跑过来了:“丫头,你醒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这称呼倒是越来越暧昧了。 呼延静婉苍白的脸,愣是给烧出一抹红晕:“嗯,应该没有大碍。” 她突然想起什么:“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吧,我把鸡炖上,中午你就能喝上鸡汤了。” 呼延静婉一脸焦急:“还喝什么鸡汤啊,你快去救我爹爹,他们押送赈灾粮,被围困在鹿邑城外了。灾民暴乱,把驿站给围了,不让我们把粮食运走!” 卢生指着自己:“你说让‘我’去救你爹?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救?” 呼延静婉看着卢生手里,那正好有一只死透的鸡:“手无缚鸡之力?” 卢生赶紧把鸡藏在后背:“哎呀,这就是个借口,你不会真想让‘我’去救你爹吧?” 呼延静婉也知道自己是急疯了,卢生哪有那本事啊:“你快去找胡大人报信,让亳州官军去救人!” 卢生这才觉得挺靠谱,两个谈恋爱的傻子,还在这里磨叽了半天。 …… 军情紧急,卢生骑上呼延静婉的白马,直奔城内,这马也是够惨的……一刻不得消停。 到了亳州府衙,却见不到胡铜退。 一个小衙役回禀道:“卢掌柜,你还是回去吧,胡大人病了,任何人都没见,就连昨天贡仓被劫,他都没有露面,怎么可能见你。” “那可如何是好?朝廷运来的赈灾粮,在鹿邑县被暴民给围了!这可是大事!” “那也没办法,我都已经回禀过了, 胡大人不吱声啊。要不你找其他属官,让他们商量出一个章程?反正胡大人病重,是见不了您的。” 卢生还有啥办法,他也没其他熟人啊。 灵机一动,又去找罗学政了。这老夫子,这两天都窝在贡院里,批阅科举试卷。 贡院人手都被人调去赈灾了,就剩下他和覃教谕两个人,愣是把贡院给撑起来了。又是糊名,又是整理卷子,那是一步也没有马虎,全都按照规程,把试卷审阅得一丝不苟……就是慢了些…… 贡院也没个人把门的,也不怕灾民来抢东西? 算了吧,灾民又不是傻子,这贡院里边可没什么好东西,那些笔墨纸砚也都不好吃。 卢生长驱直入,没人阻拦,直接走到了罗学政面前:“罗大人,不好了!” 罗学政抬头一看:“卢生?你怎么来了,这里是贡院,我在批阅试卷,你一个学子跑进来,这是舞弊,你知道吗?” “还科什么举啊,不举啦,朝廷发的赈灾粮让鹿邑县的灾民给围在半路了,呼延将军都给围了,得赶紧去把人救回来!” 罗学政笔都不停:“我一个学政,手无缚鸡之力的,你让我去救人,你怎么想的?” 怎么都是这个借口?手无缚鸡之力很光荣吗?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1章 两百衙役待出发 罗学政埋头批阅,丝毫不想管这事。 卢生只能苦口婆心道劝道:“胡知州现在生病了,啥事管不了,闭门谢客,我寻思,你去把属官们都召集起来,看能不能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胡大人怎么了?” 卢生没好气:“我怎么知道,估计快病死了吧,一到重要的事情就找不到人!” “那你快找其他属官啊,我就一学政,这种事,轮不到我管,你看我这里都忙成什么样了。” 卢生苦口婆心:“罗大人,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啊,这‘文人‘要是立功,这可是永载史册的功绩啊。你看班超、谢安,这都是弃文从武,留下千古美名。这种好事,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说到建功立业?永载史册,罗学政就有点小激动了,是不是可以带兵打仗了?他们罗家人可都有一个从戎梦:“那……那行吧,走,跟我去找人,把赈灾粮抢回来!造福亳州百姓!娘的,朝廷赈灾粮都敢抢,真当我们亳州没人啊!” 罗仲匀一脸愤恨,把毛笔往笔筒里一投,这就算“投笔从戎”了吧。 …… 二人风风火火到了州府。此时的衙门,群“虫”无首,吏员都像没头苍蝇,到处乱窜。 罗大人说话还是管用的:“你们把手头的事都放一放,去把州府属官都叫过来,就说有紧急军务!” “是,大人。”吏员们都很激动啊,苍蝇总算有头了。 罗仲匀坐在公堂里,得跟卢生讲一下亳州形势:“这种军事,你应该去找兵马都监刘大人,但是那老头不顶事了,去年偏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朝廷一直没给派新人,这职位就一直是胡大人暂代的,如今胡大人也……哎……” 说得好像人都快死了一样。 …… 等属官一到,罗仲匀就开始拽文:“先帝创业已成,却中道崩殂,今涡河水患,亳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 这《后后出师表》,罗学政刚才等人的时候,已经编了好久,这得念出来,展现一下文采。 卢生只能插嘴道:“大人文采斐然,要不然我们直接说正事吧。” 罗仲匀不搭理他,不把这《后后出师表》念完,他出师无名啊:“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 卢生都急疯了,几句话的事,罗学政非得拽些“之乎者也”的,真是受不了这些酸儒。 他跳脚说道:“哎呀,我来和大家说吧,呼延将军运送赈灾粮食到亳州,却在隔壁鹿邑县被灾民围困了,现在急需救援,大家看看怎么派兵吧?” 属官们却很生气:“你是何人?为何打断学政大人训话?” 司理参军王大人得帮帮卢生:“这人啊,是县学的学子!” 这还不如不帮呢?县学学子算哪根葱? 果然有人就呵斥道:“我们官员议事,你一个县学的黄口小儿怎么能插嘴,来人啊,把这人撵出去!” 卢生得拉一张虎皮起来,吓唬一下这些老官僚:“泰山大人被围困,是他女儿托我给大家报信的!你们别扯这些上下尊卑的,赶紧想出个办法来!” 众人惊奇:“他管呼延将军叫泰山大人?这小子是呼延将军府的女婿?” “有什么奇怪的, 你看这小子,长得人模狗样,是个吃软饭的料。” “对,脸也白,又小。” 罗学政也是吃了一惊:发展的挺快啊,这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就成女婿了?看来我家那傻丫头是没戏了! 一个通判赶紧拱手,这可是拍马屁的好时候:“亳州城内,各个衙门,负责缉捕、押送、看管的衙役共有两百一十二人,这些兵丁可以供……供……”怎么称呼卢生,这可犯了难。想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个词:“可供’姑爷‘调遣。” 卢生也就当“爷”不让了:“这守城的官军,我们能调得动吗?” 罗学政摇摇头:“这官军要动,离开亳州,必须胡大人亲自下令,亲自用印,这要是乱了规矩,追究下来,可能就是造反大罪。” 卢生也只能放弃了:“行吧,两百人就两百人吧,罗大人,让人点齐衙役,咱们出发吧!” 他豪气的指了指远方:“发兵鹿邑。逐鹿中原!” 这么草率的吗?这就发兵了!?两百人就去解救呼延将军?要知道这灾民蜂拥而上,那可少说也有几千上万人吧? 这不是发兵,这是发病吧! 见众人不动,罗学政只能开口道:“如今形势,也没有别的办法,诸位如果不愿意同去,我和’卢姑爷‘带队前往即可。诸位,只需要把各府衙役通传过来!” 属官们如释重负,不用亲自去,那还怕什么,反正送死的又不是自己:“行,我等马上安排衙役过来……” …… 午时过后,罗学政打头,卢姑爷随后,身边带着三员虎将:叶备,夏羽,王飞。 后面还跟着生无可恋的岳五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两百个衙役也跟在他身后,老衙役们都垂头丧气。愣头青倒是挺兴奋,这是要建功立业啊,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一行人浩浩荡荡,骑着马,驴,或者赶着牛车出发了。牛车上还拉着几个麻布袋子,卢生让人去药市和医馆上收集一些硫磺和硝石,这可都是药材: 硫磺可以杀虫疗疮、助阳通便。 硝石可以清热解毒、通便泻下。 这大量的硝石可不是从厕所墙壁上刮下来,那才多少量啊。古代专门有“熬硝佬”,很多溶洞都有他们活动的痕迹,在溶洞中挖出硝石矿,然后可以熬制出来大量的火硝。(评论区有图) 又去市集上称了两麻袋木炭,这是有备无患嘛,到时候,一硝二黄三木炭,黑火药在大宋已经见怪不怪了。 就算炸不死人,也吓吓这帮鳖孙,敢抢他岳父大人的粮食,炸不死你们! 有些衙役,还找了铠甲、头盔穿戴身上。也不知道从哪搞来的,一看就不合身!而且都不全乎:有胸甲的就没背甲,能护住腿就护不住手。帽子也不合适,头大了一圈! 这一看就是一堆虾兵蟹将,卢生为首,骑着毛驴,扇着鹅毛扇,浩浩荡荡朝着西方赶去…… …… 亳州以西,一百五十里外,鹿邑县也坐落再涡河边。此次洪灾,周边也受了很大的波及,万顷良田被毁,估计今年将颗粒无收。 前几日,听说朝廷官军带着粮食来赈灾,一行运粮队伍就停歇在驿站。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官军第二日醒来,就被灾民给围住了,大家还都带着镰刀斧头, 不让官军走。 呼延将军下了死命令,不让动手杀人。而灾民们也忌惮官军,他们只是想要粮食,还没想着要造反。 灾民中,为首的是一个老头,身穿一声白莲社的白衣,绣着几朵白莲花,手上没拿兵器,却是拿着一柄拂尘。 老头复姓夏侯,百姓们都尊称一声:“夏侯尊者。” 驿站已经被灾民围困好几天了。 这天早上,一个副将正在和夏侯尊者掰扯:“老人家,你听我说,这粮食要先运到亳州的,本来也是要留一千石粮食在鹿邑的,到时候县衙会给大家发下去的!” 夏侯尊者说话十分硬气:“一千石粮食哪够啊,我们鹿邑县,灾民就好几万,这批粮食必须全部留下!” 灾民们纷纷叫嚷:“对,你们人可以走,粮食必须留下,你们在回去找朝廷要粮食,下一次运粮,我们绝不拦着!” 副将也很为难,他们都是皇命在身的:“乡亲们,你们的命是命,亳州灾民的命不是命吗?下游的涡阳、蒙城百姓的命不是命?” 夏侯尊者可顾不上这些:“那先救鹿邑的百姓,再没有粮食,我们都快饿死了!” 副将再好的脾气也得发威了:“你们再不让开,我们就要硬闯了,这些百姓都得被你害死!” 夏侯尊者也很硬气:“反正饿死也是死,被你们砍死也是死,来吧,看怕谁?” 场面僵持,谁也说服不了谁……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2章 王飞三声震天响 副将劝了半天,舌头都说干了,夏侯尊者就是不让,也只能回去禀报道:“将军,我们冲出去吧,一帮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冲出去,砍杀几个带头的,这些人就自然四散而逃了!” 呼延将军,本名呼延丕显,是开国功臣呼延赞的第四子,生的人模人样,胡子拉碴,孔武有力。 他一拍桌子:“冲个屁,这些人要是辽国鞑子,老子早就冲过去,杀他个尸横遍野。这都是大宋子民,这怎么杀?再等一等吧,等亳州那边官军一到,这些人自然就被吓散了。” 话音刚落,门外有一小兵叫就喊道:“大人,亳州城的援军到了。” 呼延丕显走出驿站,只见得前方树林,烟尘滚滚,脚步声,马蹄声奔腾而来,好似有千军万马在树林里备战。 “好!太好了,援军到了!” …… 树林里,岳五环骑着马,马尾上栓上树枝,在树林里狂奔,衙役们也都拿着树枝,骑着毛驴,赶着牛,把地面灰尘都扫到天上去。 遇到大树还晃荡几下,敲一敲。每个人鼻腔里发出厚重的共鸣音。 王飞长得黑胡子黑脸,东拼西凑,整了一副铠甲穿在身上,骑着一匹黑马,手上拿着一柄“丈二蛇矛”,短了点,但也挺唬人的! 树林和驿站间隔着条小河,河上建有一座石拱桥,这桥从侧面看,修的就像一条裤衩子,当地村民都管它叫:裆阴桥。 这三国的时候,张飞在“当阳桥“头吓退曹军,这里王飞却遇到一坐“裆阴桥”。 王飞骑着马,徐徐踏上桥身,站在桥顶。风吹乱的的秀发,还有胡子…… 他把蛇矛向地一杵,声音吸引了所有灾民的目光,大家都站起身来,看着远处的裆阴桥。 王飞在桥头,慌得一批,回头看看卢生:他正拿着鹅毛扇,躲在树林里,向他投来鼓励的眼神。 掌柜的刚才说的什么词来着?哦,想起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在桥面上大喊了一声:“吾乃鲁人,王翼德!谁敢与俺一战!?” 这表字“翼德”,是罗学政刚才给起的,顺便还给叶备起了表字,字玄德。夏羽的表字……哎……不提也罢,抄袭丢人啊! 这罗学政一看就是有文化的!怪不得当初雅集上能写出《兰亭集序》,昨天还编出了《后后出师表》,感情是一个抄袭惯犯啊。 卢生还好意思说别人,这王飞在“裆阴桥头大喊”的馊主意,就是他出的!罗贯中听了,棺材板子都得压不住了! 对了,那时候还没有罗贯中,那这怎么能算抄袭呢,卢生可是先出生几百年! 卢生想想也就释然了,他还有脸拿出“鹅毛扇”,一直扇,羽扇纶巾,谈笑间,装逼成功了。 真想拿扇子呼死他! 灾民们听得桥头大喊声,就像一大群土拨鼠,全都站起来,齐刷刷的看着桥头,眼里充满了疑惑?这是谁啊? 王飞见几千灾民如此反应,心里就更慌了,赶忙再大喊一声:“吾乃鲁人,王翼德!谁敢与俺一战!” 鹿邑县百姓见状,这后方烟尘滚滚,怕是有几千官军埋伏在后,吓得两股颤战,手上东西都掉落了,缩手垂腕放在胸前。 当头的夏侯尊者,更是吓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此人是谁?” 王飞好像听到了他的问题,使出吃奶的力气,第三次喊道:“吾乃鲁人,王翼德!谁敢与俺一战!?” 百姓们还是没有动静,都是站立原地, 缩手垂腕,抬头齐刷刷的看着桥头的王飞。 王飞就更慌了,咋还没动静呢?掌柜的不是说,这灾民 听见大吼肯定四散而逃吗? “这些人咋没动静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树林里响起两声惊雷,响彻寰宇。 别说灾民了,卢生都给吓得从毛驴上跌落下来! 对面夏侯尊者,直接给吓得一哆嗦,然后肝胆俱裂,吐出绿色的胆汁来! “尊者,你咋了?你咋了?咋吐绿水了?” 夏侯尊者翻了个白眼,背过气去了,断绝了呼吸。 这是直接给吓死了?也不奇怪,谁让他姓夏侯呢,活该被吓死! …… 树林里,岳五环被炸的满脸黑灰,头发眉毛全都卷了起来,卢生见状呵斥道:“我还没下命令,你怎么就放雷了?” 岳五环从嘴里吐出一口黑烟:“走火了,这威力咋这么大?” 卢生只能抱歉的笑笑:“估计……火药装多了吧” 岳五环耳朵都快震聋了,完全没听见,大声喊道:“你说啥!?听不见,大声点!” 卢生也只能大喊道:“火药太多了!” 岳五环摆摆手:“听不见!” “火药太多了!” …… 可是远处的灾民却听见了:“啥,还有火药!” “对对,树林里说还有很多火药!” “怎么还用上炸药了,相煎何太急,何太急啊!” “那我们还围吗?” “围个屁啊,就赈个灾,炸药都用上了!” “就是,夏侯尊者都给吓死了!对面树林还埋伏了千军万马,还围个屁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可咱们要是逃了,是不是就没有粮食了?” …… 见灾民还不跑,卢生让又丢出去几个炸药包。 这些炸药包都是把火药塞在衣服里,然后捆扎几层,一点燃,威力不大,但是声音特别响! 又听得几声炸雷,数千灾民,像土拨鼠一样,齐刷刷抬头看着河岸上,其中一人,终于是绷不住了,抬头尖利地高喊一声:“啊!” 几千灾民,本就是乌合之众,被这么一吓,就丢鞋弃履,四散而逃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驿站前的空地上,就没了人影,只剩下很多的破草鞋…… 罗学政也是一脸惊奇:“这就赢了?” 自己不动一兵一卒,对方就四散而逃了,有些不尽兴,不敢置信:“这就结束了?” 卢生回道:“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罗学政满意的点点头:“甚好,甚好,那我们去驿站接应呼延将军吧。” 卢生赶忙阻止:“不可!” 他可不敢带着两百人就从树林里冒出来,这不就露馅了吗?这灾民要是回头看见,树林里才一两百人,回头又给自己围了。 卢生派叶夏王前去驿站:“你让呼延将军迅速点齐兵马,带上粮草,从桥头过来,我们沿着林中小道,速回亳州!” 叶夏王三兄弟,骑着三匹快马,冲出树林,到了驿站。呼延军纪律严明,动作迅速,一盏茶时间,就收拾好了家当,从驿站走了出来。 待队伍全都进了树林,呼延丕显才找到了卢生:“你就是他们说得卢掌柜?什么料事如神,决胜千里的当世诸葛?” 叶夏王是这么夸他的吗?这就有些过分了,卢生都有些脸红了,赶忙作揖道:“将军谬赞了!” 呼延丕显冷哼一声:“哼,谬赞!?那他们还说你是我姑爷,这也是谬赞!?” 卢生吓得冷汗直冒,这叶夏王到底跟呼延将军说了什么啊?赶忙躬身答道:“这都是属下们胡说的,没有这事,没有这事。” 说完,弯着腰瞪了叶夏王一眼。 王飞此时功高震主,屁股翘的老高了,压根不把卢生放在眼里,顶嘴道:“掌柜的,这女婿可是你自己认的!可不是我们瞎编的, 罗大人亲口告诉我的, 不信你问罗大人!” 罗学政赶紧出来做和事老:“将军不生气,我这学生,虽然和呼延小姐没有名分,但事实上是两情相悦的,这结婚也是迟早的事嘛……” 不会说话,你别瞎说啊,什么叫“事实上”两情相悦!?你看呼延丕显那眼神,恨不得直接把卢生给吃了! 呼延将军咬牙切齿道:“哼,行啊,你小子,咱们回头再说!” 他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开路,先把粮草运到亳州,赈灾要紧,至于这傻小子,他如果只是逞口舌之快,也还罢了!毕竟救了自己一回,就算将功抵过了。 他要是真的和宝贝女儿有什么“事实”关系……哼! 越想越气,一刀劈出! 卢生见呼延丕显突然出刀,莫名其妙的,一刀就把碗口大的树劈断了!吓得两股一紧。 卢生赶紧骑着他的小毛驴,向后走几步,躲的远远的……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3章 回春密室小药房 到了亳州城外,卢生就赶紧和运粮队伍分开了:“各位大人,家师还在城外给灾民义诊,这也是大事,我就不陪诸位回城了!” 呼延丕显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的, 这小子什么时候都能收拾,这义诊还不是不能耽搁:“去吧,回头得空,我会去找你的!” 这话听着有些渗人啊?卢生假装没听见,他得赶紧回去,先见见呼延静婉,再不去就见不着了,他爹回头就得把她带走。 罗学政更加勤勉,也顾不上给自己论功行赏:“下官也要赶回贡院,批阅考卷了。” “去吧,这科举也是大事,这次辛苦罗大人了,老夫回头会给你请功的。” 岳五环终于有了拍马屁的机会,全心全意,鞍前马后的,把粮食全运到府衙去了。 …… 卢生到了阿胶坊,还是没见着呼延静婉,问道:“呼延静婉跑哪去了?” 阿胶坊里主事的是卢香,没好气的回到:“你这打仗回来,也不关心你姐一句,害我白担心几天!” 卢生哪有功夫关心卢香:“姐,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全须全尾的,呼延静婉呢?” 卢香拿这个没良心的弟弟也没办法:“呼延小姐跟着师傅去回春堂了,那里抓药调养都方便一些。” 卢生又往城里赶,他一脸担心的走进回春堂,心里还在担心呼延静婉伤势怎么样了。 结果进门就看见,有呼延静婉和罗茶言围在小白莲床前,有说有笑的,害她白担心一场。 他嬉皮笑脸的问到:“哟,罗小姐也在啊?怎么有功夫来回春堂,你又生病了?” 罗小姐转身,见到卢生,掩饰一些欣喜,回道:“哪能啊,托您得福,这段时间身子硬朗着呢。” 其实几人早就得到了官军凯旋的消息。此刻见到他,都装得丝毫不惊讶。 卢生只能又关心一下躺在床上的病患:“小白莲,你醒了?好利索没?怎么还躺在床上啊?” 小白莲看着还挺精神的:“已经没有大碍了,两个姐姐怕我累着,让我躺床上多休息。” 这怎么又成姐姐了,这女人间拉近关系,全靠认“亲戚”吗? 呼延静婉看了卢生一眼,也不搭理她,继续和罗茶言、小白莲有说有笑。 卢生只能厚着脸皮问道:“诶,那谁,你那两处棒伤没事了吧?” 呼延静婉一脸冷漠:“哟,您还知道问我啊,承蒙卢掌柜关心,我身子硬朗,早没事了。” 卢生一脸关心:“那你让我看看!” 说着就要去掀衣服。 呼延静婉脸颊一热:“滚,滚、滚、滚出去!” 说完便把卢生给轰出病房,门一关上,三个女人就发出一阵哄笑声。 “这人怎么想的,还想看姐姐的背?” “就是,哪能让他占这个便宜。” “就是一个登徒子……” “其实啊,你给他看看也不是不行,反正你们两人都……” “哎呀,别挠我呀,错了,错了……” …… 卢生没有办法,门被关上,只能垂头丧气的转过身来。 这才看见蔡氏半躺在院中躺椅上:“师娘,你也在啊?” “哟,你这年纪轻轻的,眼神就不好了?我都在这里坐半天了,你才看见我啊!” “这不是忙着去探望病人嘛!” “别往病房瞅了,你去抓只老母鸡,给那几个丫头炖了,补补身子吧,一个个,瘦个啷精的,一点也不富态,不好看!” 卢生只能去院子里抓鸡了,也好,运动运动,泄泄火…… 师娘坐在躺椅上唠叨:“这老母鸡可得算你的,回头把钱给我!” “放心吧,师娘,我像白吃的吗?” 师娘还正经思考了一下:“你挺像白痴的啊。” 怎么还有人会问这种问题? 卢生拿着刀,和小灰小白一起,围追堵截一只老母鸡…… 又是满院子跑,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 过不多时,卢生把鸡也炖上了,三个女人才从病房走了出来,也不搭理卢生。 呼延静婉拉着小白莲:“走,我带你到处看看,别老窝在床上了。” “就是,得多走动走动!” 卢生蹲在小炉子旁边,扇着火,炖着鸡,小声嘀咕道:“刚才让她躺着休息的,是你们,这时候让她起来走动,也是你们,倒是挺随心所欲的!” 三个女人可都听见了,却都懒得搭理卢生。 三人走到了余得胜的密室小药房外面:“咦?这个房间是干什么的?怎么从来没见开过!” “就是,我们进去看看吧。” 卢生听到这话被吓得一激灵,见赶忙阻止道:“不能进去!那是余得胜的秘密房间!” 蔡氏躺在院中躺椅上,慢条斯理的说道:“去吧,去吧,得胜走后,那房间天天都是卢生在用,能有啥秘密?” 还没等卢生阻止,三人就闯了进去。 这房间不大,三面墙都是橱柜,里面码放着各种瓶瓶罐罐,两张书桌,一张摆放着各种药材,各种碗碟,还有小火炉,是卢生做实验的。另外一张桌上,竟然真的有书!不知道是不是装点门面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三人进门,就看见书桌旁边好些宣纸,被搓揉成团扔在地上…… 卢生两个健步就冲了进来,一脸慌张…… 罗茶言好奇问道:“你扔那么多纸团在地上干嘛?” 卢生皮笑肉不笑:“擦鼻涕的。” 罗茶言“哦”了一声:“那倒是挺浪费的,你以后可以用手绢的。” 卢生皮笑肉不笑:“习惯了,习惯了!” 罗茶言说着又要去翻卢生的书桌,卢生眼疾手快,赶忙把一摞书藏在柜子里! 呼延静婉好奇问道:“你在柜子里藏了什么啊?” 卢生站在柜子前纹丝不动,他得吓唬吓唬这三女人:“里面可是我配置的火药,千万不能打开啊!万一走火了,这屋子都得玩完!” 卢生也没唬她们,这火药是真有一些的,卢生刚才把他的“宝贝书”真的藏在了火药包袱里…… 呼延静婉还不死心:“不就是火药嘛,我见得多了,让我看看!” 卢生站在柜子前,就是纹丝不动:“这可不是一般的黑火药,还有用甘油、硝石,提炼出来了一种新火药,动一动就可能爆炸的,总之是危险的东西,你们别碰了,回头炸毁容了!” 这招果然有用,三个女人想想那画面,果然不再纠缠了。 小白莲指着橱柜最上面的罐子:“卢公子,那些是什么罐子,怎么他还贴个骷髅头啊,是人骨头做得药吗?” 卢生见话题被转移,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哦,那个啊,那个是毒药的意思。” 卢生赶紧介绍道:“这个是川乌……草乌……狼毒……这个是砒霜……这个是马钱子,你们别告诉师娘啊,她不许回春堂用马钱子的……” 小白莲拿下来一个瓶子:“那这个呢?” 卢生赶紧解释:“这个你别动啊,这个是‘见血封喉’(评论区有图),可以强心、催吐、泻下。这是南方大理国贩卖过来的奇毒,我好不容易在药市买到的。” “听名字就很厉害,这药怎么用的?”小白莲对此药倒是十分好奇。 “这个是取用毒箭木的树脂,晒干制成的,乃是天下第一奇毒,你给他调点黄酒,抹在箭矢上,只要中了这淬毒箭,必死无疑!” 小白莲拿起药瓶,仔细观摩,不知道在想什么。 卢生抢过瓶子,放在高处:“走吧,走吧,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出去了,我给你们炖的鸡汤快好了,你们多补补,师娘都说你们各个瘦个啷精的,一点都不好看!” “你说谁不好看?” “我说我,我说我丑,你们都漂亮……行了吧”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4章 黑衣祭祀小白莲 老母鸡炖好,大家都在回春堂一起吃了晚饭。 毕竟卢生凯旋归来,还是要庆祝一下的,虽然鸡是他杀的,饭是他做的,甚至钱也是他出的…… 卢生也只能安慰自己:毕竟是大家的心都是“真诚”的!你看看一个个的都忙着啃鸡肉,都没人搭理他。 卢生只能给大家敬酒:“来,恭喜我自己,凯旋归来!干了!” 这一喝还就给喝多了…… 呼延静婉也觉得葛大夫泡的青梅酒很好喝,也就贪杯了,两人都有些醉意。 诗曰: 青梅酿熟,佳酿盈觞。 捷音已至,凯旋归乡。 庖厨火旺,炖鸡溢香。 围坐共饮,笑语飞扬。 …… 是夜,卢生就留在余得胜的房间睡下了。罗茶言天黑之前就回府了,小白莲则扶着有些微醺的呼延静婉回到了女病房。 半夜卢生却被敲门声惊醒:“卢生,你睡了没?” 听见外面声音,卢生一下子就兴奋了,这不是呼延静婉的声音吗? 卢生蹭得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上衣服都没穿,露着个膀子,火急火燎地打开门:“你大半夜敲我门干嘛?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呼延静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太柴了,不合我胃口,穿上衣服,跟我走!” 卢生拿衣服捂着胸肌:“干嘛去啊?” 呼延静婉看了看他的小腹,还是有几块腹肌的:“我刚才听见小白莲起床了,她去你的小药房捣鼓了一阵,然后偷偷出门去了,我们跟出去看看吧。” 呼延静婉带着卢生先去小药房查看一番。桌上果然留有一个碗碟,里面还剩一些黄酒渍,卢生端起来闻了闻:“是见血封喉!” 他把顶层的小药罐拿下来,果然空空如也,咒骂道:“这丫头也太缺德了,我好不容易买到的药,全被她嚯嚯了!” “走吧!跟上,她刚走没多久!” 果然,追出一条街,就见到了小白莲的身影,她背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 卢生疑惑道:“这包裹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快走,她转弯了!” 卢生也来不及思考,只能一路跟随而去…… 走过两条街,这地方卢生熟啊,这是府衙的后街,只见小白莲在府衙后街的一个宅子停下。 “三长两短”敲了五下房门。 门内传来询问声:“九泉碧池生白莲。” 小白莲回道:“二胡铜鼓退敌军。” 卢生躲在远处,夜深人静,他听得清清楚楚,小声问道:“这是接头暗号吗?对仗还挺工整,只是这第二句有些不知所谓。” 呼延静婉大眼睛转了转:“这句怎么还藏着一个人名啊。” 卢生这才反应过来!这名字?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呼延静婉,两人眼中都满是惊奇…… 宅内的教徒把门打开:“圣女回来啦?” 小白莲松了一口气,这个教徒还不知道她逃跑之事,行了一个佛礼,问道“今晚可有献祭法事?” “圣女来的晚了,献祭都快结束了。” “不妨事,我来找尊者忏悔。“ “那您快进来吧。” 说完小白莲往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背着包袱进入门内。 这竟然是白莲社城内的据点?竟然就藏在府衙后街上?真是灯下黑啊!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邪教脑子就是好使。 小白莲进门,街上变得空旷安静了,卢生就抓瞎了:“怎么办?还跟吗?我们也去对一对暗号?” 呼延静婉白了他一眼:“对个屁的暗号!这明显除了暗号,还要看人脸的!” 这感情还是个人脸暗号“双重认证”。 “那怎么办?我们一起回去睡觉了?”卢生想的还挺美。 呼延静婉指了指墙边一棵大槐树,卢生不明所以:“你要干嘛?” 话音未落,只见呼延静婉一个健步,蹬一脚墙,又蹬一脚树干,三两下就跃上了墙头。 呼延静婉坐在墙头,朝他做了个招手的动作,这是让他也上去? 呼延静婉显然高估卢生了,他又不会轻功,只能摆摆手,小声低语道:“你进去吧,我给你放哨……” 呼延静婉瞪了卢生一眼,天太黑,卢生也没看见。 他忽然感觉领口一紧,呼延静婉半挂墙头,伸出双手,把卢生后脖领一提,就提上了墙头。 卢生被吓坏了,心想,这要是以后成了亲,自己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就这武功,他不是怕“打不过”,是怕自己都“活不长”啊! 呼延静婉前头开路,沿着围墙,来到一间有灯的大房子,趴在屋顶,轻轻揭开一匹青瓦。 趴在洞口,屋内情景看的一清二楚,过不多时,旁边青瓦也被人揭开,卢生的头也露了出来。 只见得房屋很大,东方有一处祭台,立着尸陀林的雕像。 祭台上趴着四个童男童女,有光头,有乌发,都全身赤裸,趴在地上,腕口有血,不知死活。 卢生见那光头小孩,反光很耀眼,一眼就认出来是谁,这是铁蛋吗?他想去营救,却被呼延静婉给拉住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别说他打不过这么多教徒,就看看地上的四个人,似乎都没有救的必要了,远远看去,四人都已经断绝了呼吸。 卢生只能捏紧了拳头,不知道日后如何跟无患子交代。 …… 此时,有一二十人站在高台下,念诵着经文,和普通白莲教徒不同,这些人都是一身黑衣。 为首之人,头戴乌冠,戴着一个新的乌木面具。他在领诵经文,只是听不懂在念什么。 他一直用右手去扶乌冠,好像怕这个乌冠掉下来一样。 卢生想起刚才的暗号:“二胡!铜!鼓退!敌军”。知州大人的官帽长翅老是掉,他就会经常去扶它。 这黑衣尊者的乌冠,虽然没有长翅,他却习惯了这个动作,再把身高体型这么一对比……虽然声音差别很大,应该是被面具改了音色……卢生这才醒悟过来:我*,这人竟然是胡铜退? 这老匹夫埋得挺深啊,在亳州城黑白通吃?怪不得当初卢生好心提醒,这白莲社要是造反,那可是不得了! 胡铜退就一直替白莲社开脱,说什么白莲社赈济灾民,造福百姓,有功于社稷! 原来这这老小子早就心知肚明,他是一点也不担心白莲造反啊!人家直接掌控着白莲社的,这还怕个鸟啊! 此时,只见小白莲走上祭台,看了看祭台上趴着的四个童男童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似乎对一切都习以为常。 黑袍尊者见小白莲走上高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是他高冷,而是因为他带着面具! 他默念一句佛号:“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小白莲跪下,给黑袍尊者磕了一个头,动作十分的谦卑:“尊者,我错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黑袍尊者很满意她的态度,他对自己的“摄魂术”更有信心了,有了大火麻、米壳做的“摄魂香”,没有人能够逃脱白莲社的控制。 黑袍人低声命令道:“去吧,去用你的鲜血,献祭尸陀林主,开启我们往生的路……” 小白莲,把包裹放在祭台的地上,脱去身上所有衣衫……她皮肤白皙,给人神圣无暇之感,仿佛这躯体高洁,与乌七八糟的东西都没有关系,只是一种坦诚敬神的方式。 台下黑衣教徒们明显更兴奋了,念诵经文的声音也变大了几分,仿佛这一刻,他们的灵魂已经跃升到了更高的层次。 小白莲赤身走到尸陀林雕像前,从神龛中拿出一柄匕首。 呼延静婉在高处看得清清楚楚:这小白莲手中还拿着一个小药瓶,她在神龛里摸索一阵,把药瓶中的液体倒在了匕首上。 小白莲取出匕首,走回包裹旁,双手托着匕首,跪在尸陀林菩萨雕像前面。 黑袍尊者走近她,摸着她的头,给她灌顶,默念经文。 念完经,开口低语道:“开始你的献祭,用你的血,洗涤你的污秽……”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小白莲手中匕首方向一转,直直插进胡铜退小腹中……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5章 烈焰白火白莲花 小白莲右手一翻,用匕首抵住胡铜退的脖子,左手在锁住他的脖子,胡铜退彻底动弹不得。 他腹部流着鲜血,嘴巴还是能说话的:“白莲,你放过我,有事我们好好商量。” “我当初向你求饶的时候,你放过我了吗?这些献祭的童男童女,他们求饶的时候,你们放过他们了吗?” 小白莲又是一刀刺向胡铜退“下面”,插的还挺准,胡铜退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这一刀比插在小腹的那刀,疼了不止一万倍。 见血封喉看来起了作用,胡铜退喊叫两声后,变得十分萎靡,甚至没有了反抗的余力。 小白莲知道,她这次成功了,这个人面兽心,今天必然会死在她的手里。 她突然双眼含泪,视线变得模糊,她呢喃着,讲述自己的故事, 不是讲给眼前这些人面兽心,或许是将死之人回忆过往: “我家在鹿邑,本是城中小康之家,父亲是个书生,母亲温婉贤良,是鹿邑成出了名的美人。五岁的时候,一夜醒来,母亲被扒了衣服,暴尸庭园中,父亲也不知所踪。 胡大人。你当时还只是鹿邑县的一个小押司,当时的你,虽然快到中年,却也风流倜傥,头脑聪明,很快就抓到杀人凶手,把那个猥琐的邻居斩首示众了。 几日后,在河道中,又发现了父亲的尸体。 你跟村民说,这女孩孤苦无依,愿意收养我,村民们都夸你人好心善。 你把我带回家,那时候你夫人已经死了。你一个鳏夫却对我无微不至,亲自照顾我起居,让我衣食无忧,甚至教我识文断字…… 我起初也以为,我遇到了好人,又可以过上好日子。 直到六岁那年,我记得是一个夏夜,你冰冷的手,从我的小腿,一直往上滑,我害怕极了…… 从那以后,我们俩就同床而眠……我经常做噩梦……多么希望那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啊。 后来,你升官了,调到亳州。你认识了于华英,你们经常在一起聚会,有的时候你们也会带上我,听那些邪魔歪道“讲经说法”。 很快的,依靠商会的财力,或许也有你自己的勤奋吧。你又升了官,当上了亳州知州。 十一岁那年,我“初潮”便来了,你愤怒极了,把我拖去佛堂,把我的手腕划开…… 你说我已是不洁之人,要用鲜血洗涤我的灵魂。 从此,我经常在祭台上,放血献祭,你们看着血流下来,似乎能陷入另外一种疯狂…… 除了用我的血, 你们还不满足,你们从各地带一些小孩进来,同样的方式放血,仿佛放血就能让你们兴奋,让你们洗涤罪恶…… 那些小孩体质不好,很多小孩在哀泣声中,逐渐断绝的气息。 我每次看着那些“童男童女”被你们掩埋,整个身体就会变得冰冷,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我都会感觉全身冰冷,瑟瑟发抖…… 你不再执着于对我一个人施暴,而是带着不同男孩女孩到你的房间,我逐渐不被你喜欢,我以为我可以解脱呢。 可是有一天,我或许已经没有价值,被于华英拐带了出来,把我卖到了南方,在一次人牲祭祀中,我的血一直流,应该是流干了吧,我以为我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我又是如何醒来的…… 面前有一个男孩,他脸上写满了关切。他一直照顾我,无微不至。 我一直明白他的好意,我也明白他眼神中“喜欢”,那种不带一丝杂念的喜欢,那是对一个人灵魂的仰慕,而不是对躯体的亵渎。 我跟着他,回了亳州,他把我带到他的家人面前。那天,我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接纳这一大家人的热情。 我试过了,我也想过安稳的日子,我也想融入这个温暖的家……我也想……我也想啊…… 你知道吗?我真的试过了。 我试过去为他洗衣做饭…… 我试过去砍柴、放牛、耕作…… 我试过用针线给他缝补衣服,在灯下看着他算账、操持生意…… 我真的试过了,我试过去做一个普通人,去做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女子…… 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每天夜里,我都会被噩梦吓醒,在夏天抱着被子,却冷得瑟瑟发抖…… 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走出来了…… 所以,我回来了,我回来给你们做圣女,回来继续给你们献祭鲜血。 我第一次杀你,没有成功!我跑了出来,又被人救了。 可是我不会再放弃了,除了杀了你,杀了你们,我这辈子没有其他任何事情可以做。 你知道这刀上有什么吗?公子说着上面有‘见血封喉’,你不会在活着了,真好,人间少了一个恶魔,地狱会多一个恶鬼。” …… 小白莲终于又举起了匕首,胡铜退用最后一丝力气挣扎道: “你放开我,有话好说!” 她平静答道:“但我的话,已经说完了。” 然后,又是几刀,扎进胡铜退腹部,眼看胡铜退断绝了气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台下的黑衣教徒,见胡铜退也死了,没有了顾忌,朝着小白莲逼了过来。 她丢下匕首,从香炉拿出三支点燃的檀香。 扬天大笑三声:“可惜了,白衣尊者于华英不在,算是便宜她了!” 小白莲说完,突然抬头,看着屋顶,她冥冥之中有感应,看向屋顶…… 卢生和呼延静婉,没有躲避,也看着她泪眼朦胧。 这个“于华英”的名字,好像就是在告诉屋顶二人。 卢生看着小白莲得眼神,眼神决绝,没有一点生机。再看看她脚下的包裹,卢生终于是回忆起来了,娘的!这是他配置的新火药! 只见小白莲举起三只燃香,朝着火药包裹扎了进去。 卢生拉着呼延静婉就往后退,直接跳下屋顶,滚了两圈,又朝街上跑出两步,才喊道:“卧倒!” 只听得后面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一阵热浪从身后袭来,然后是瓦砾泥土溅射到他们背上。 卢生趴在呼延静婉背上,死死的护住她,直到瓦砾掉落的声音停止,他们才坐起身来。 烟尘散去,白莲社聚点被炸成碎片,一些椽子被引燃,大火逐渐的燃烧起来。 起先,还能听见几声哀嚎求救的声音,过不多时,也逐渐安静了,只听得烈火燃烧的声音,一些木头在火焰中轻微的爆裂开来…… 噼……啪……噼啪…… 卢生和呼延静婉,站起身来,看着这烈火燃烧。 说来奇怪,那场火不是红色,不是黄色,却是一场圣洁白色的火焰,他们仿佛在烈火中看到一朵白莲花。 她绽放过,可是却在在最单纯的年纪,遇上一个恶魔。 她被解救过,她被爱过,她被真诚包裹过……可惜她再也放不下过往。 那些遭遇,让她无法接纳任何爱她的人。 或许只有杀了那个恶魔,她的灵魂才能解脱吧。 …… 州府的衙役,听到后街爆炸声,很快赶了过来,卢生和呼延静婉不想惹麻烦,赶紧离开了。 据说,那晚,衙役没有能把火扑灭,只是把周围的木屋都拆了,让那场白色大火,足足燃烧了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只在焚烬中找到一些枯骨,无法分辨出任何人的身份,甚至不清楚到底死了几个人。 …… 卢生回村,把小白莲得遭遇告诉了陈家富。 陈家富想找一点东西来怀念她。可是,她在陈家生活了几个月,却什么也没有留下。没有找到任何信物,也没有朱钗,没有绫罗,甚至梳子上没有留下一根头发,仿佛这个女人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除了这个悲伤的故事,小白莲什么也没有留下。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6章 呼延丕显登门来 卢生和呼延静婉从龙山村回来,已经是下午了。 回来的路,不像往常那样有说有笑,却也聊了很多深邃沉重话题。两个人在一起,不能只是欢声笑语,也需要难过的时候彼此宽慰。 到了回春堂,卢生不搭理坐诊的葛老头,直接往后院跑:“师娘,我回来了!” 走进门一看,院子里坐着一个宽大的黑影,赶紧回头,装作没看见,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呼延静婉很疑惑:“你干嘛呢,绕一圈干嘛?进去啊!” 卢生表情痛苦地摇了摇头,好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只听得院子里传来一个厚重声音:“跑什么跑!给老子滚进来!“ 呼延静婉一听声音就知道,这是她爹到了,像一只小鸟,飞进了院子里:“爹爹,你来啦,女儿好想你!” 呼延丕显眼睛都不眨一下,冷哼一声:“想我?我进城都一天了,你可是一直都和这小子在外面野!回去再收拾你!” 呼延静婉装乖没成功,他爹还一直盯着门口看,她就知道,这是找卢生兴师问罪来了,只能先委屈地站在她爹身后去了。 “你!臭小子!进来吧!躲得过初一,你还能躲得过老子的手掌心?” 卢生怯生生走了进来:“伯父,您这俗语不能这样用,一样半句的,这样不合语法的。” 得,他还先挑上毛病了,这是嫌活得不够长啊。 呼延丕显眼睛一瞪,他可都找“打更人”问过了,昨天后半夜,这回春堂可是跑出去三个年轻人,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你们三个人,从昨天后半夜就出门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干嘛去了!?” 卢生脑袋一转:咦?怎么说三个人?哦,对了,还有小白莲。 见卢生不说话,呼延丕显就发火了:“说啊!你们总不能杀人放火去了吧?” 您别说,还真让他给说中了! 卢生只能厚着脸皮,低眉顺眼的回道:“确实是……去杀人放火了……不过!主要还是小白莲干的,我俩就看了看!” 呼延丕显站起来:“谁跟你开玩笑了!到底干嘛去了,说!” 卢生那个委屈啊,真的是“杀人放火”去了,咋还没人相信呢:“真的,伯父,府衙后面那声爆炸您听见了吧?就……就是……” 呼延丕显看向女儿,投来问询的目光。女儿也很委屈啊,确实是这么回事,也就只能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呼延丕显久经沙场,也是脚都给吓软了,直接坐在了椅子上,这些年轻人,胆子真是大啊:“真是你们干的?” 呼延静婉这才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父亲。 …… 听了小白莲的遭遇,就算是呼延丕显这样的糙汉子,也是唏嘘长叹:“哎,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至于什么亳州知州竟然是白莲社的尊者,还让人给炸死了,他倒是一点不在意。这么个小官,还用不着他费心。回头朝廷再派个官员过来就行了,大宋朝别的不多,吃干饭的官员,那是一抓一大把。 话锋一转,对卢生讲道:“你小子倒是有些本事,竟然还会配置火药?家里做什么营生的?” 卢生这下可不能谦虚了,得好好挣个表现:“我家现在经营着一个药膳酒楼,一个药坊,一个药妆作坊……” 呼延丕显抓了抓胡子,语气很清淡:“哦,明白了,就是个药贩子嘛。” 卢生还能说啥,他可不就是个药贩子嘛。 呼延静婉赶紧补充:“爹,他可能耐了,这些家业都是他自己打拼出来的!最近他们还打算开一家医院!” 他爹没听过这些新词,问道:“医院是什么?” 卢生只能解释:“就是开在大院子里的医馆。” 呼延静婉一脸骄傲:“对对,到时候,阿生就不只是药贩子了,也是医院郎中了。” 阿生?什么时候叫得这么亲热了,她爹肚子里的火就更压不住了!看卢生那是越看越不顺眼:“狗屁,那还不是一样,不就是雇了一帮大夫,来帮他卖药嘛,顶多是个大药贩子!” 卢生觉得呼延丕显还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本质。他还就是为了赚钱才开的医馆。反正,他是不敢说是为了救死扶伤,他脸皮还没这么厚。 呼延丕显还得拿住卢生的短处,又接着问:“你可有功名啊?” 卢生只能含糊答道:“快有了。快了,应该……问题不大吧。” 说起来,这两日就应该要放榜了吧,要是考过了发解试,他也是个“解进士”了,也就算是有功名了。 呼延丕显一眼就看穿他了:“ 那就是还没有!年轻人要实实在在,不要吹牛逼。” 这“牛逼”的新词是跟谁学的?不会是自己的徒子徒孙吧。 “你说你,连个功名都没有!就是一介商贾。以后不准和我女儿来往了!”这话倒是说的直接。 卢生听了却是一喜,这装逼打脸的机会不就又来了嘛,自信问道:“那我要是有功名了呢?” 果然,呼延丕显很上道,他就开始贬低卢生了,这是故意给卢生创造打脸机会啊。 轻蔑的看了卢生一眼:“你以为功名是什么?你想考就能考上?那些酸儒,寒窗苦读好多年,才能考上的!就你?一个药贩子?家里既没有门第,又不刻苦用功!还想考功名啊,做黄粱梦还差不多!” 卢生一点不生气:“诶,伯父,您别管我们怎么考的,要是我考过了发解试,我是不是就能和令爱做个朋友!” “哼,年轻人,不要只知道吹牛,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你要是几年后真考个功名,那就算老夫狗眼看人低了,我呼延丕显亲自给你倒酒赔罪!” 卢生笑笑:“那咱们一言为定!”这就算交易达成了。 …… 这时候,蔡氏走进了后院,看着呼延丕显说到:“这位患者,你怎么进院子里来了?老头子把你‘肾虚’的药抓好了,过来付钱拿药吧。” 呼延丕显老脸一红,咳嗽一声:“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找我女儿的!” 蔡氏没好气,这男的刚才进门,不是就说来看病的吗?一点礼貌没有,吆五喝六的。老头子给他把了脉,说他肾虚挺严重的,药都给抓好了,这人怎么跑院子里来坐着了? 蔡氏才不管他到底来干嘛的,就问道:“那这肾虚的药,你还要不要?我可说好,不要也得给钱!” 呼延丕显拉着女儿就往外走:“走!走!走了!什么破医馆,连个病都看不明白!” 蔡氏不依不饶:“诶,你别走啊,药都抓好了,得付钱啊!” 呼延丕显头都不回,赶紧跑。 过了一小会儿,呼延静婉跑了回来,放下一钱碎银子:“蔡夫人,你把药给我吧,我回去煎药给我爹喝!” 蔡氏把药递给呼延静婉:“那个人是你爹啊?一点也不像,他那熊样,怎么生出你这么好看的女儿?而且出尔反尔的,看了病又不吃药了。” 呼延静婉笑笑:“他脑袋不太灵光,年轻的时候,骑马摔了脑袋!” “这是摔到脸了吧?”蔡氏一如既往嘴毒。 呼延静婉也不接话,提着药就要往外追去。 蔡氏还得交代两句,跑出门外大声喊道:“一天喝三碗!服药期间要忌房事,要忌房事啊!不然这肾虚的毛病好不了!” 声音震天响,整个少阳大街的人都听见了……纷纷看向父女二人,呼延丕显老脸都丢光了。 蔡氏转过头,又看看卢生,讲道:“对了,早上蔡顺来过了,说府衙明日放榜了,他们约你一起去看榜。” 卢生嘀咕:“总算是放榜了,这学政大人有点尸位素餐啊,一天天不做正经事,这么久了,才把试卷给批阅好。” ” 第267章 城门张榜抬头望 一早,天还没亮,蔡顺就来叫门了:“厚朴,厚朴,快起来了,去看榜了!” 卢生睡眼朦胧,心里埋怨,这表字当初起的不好!这厚朴是什么东西?是一种树皮(评论区补个图),树皮是啥意思?是说自己脸皮厚?还是还是说皮糙肉厚? 但想了想,好像这两个词用来形容自己,倒也很贴切。 他朝屋外大喊一声:“已经起来啦,又不是要考状元,去那么早干嘛?” 蔡顺便送上两句美好祝福:“诶,厚朴兄,咱们是发解式,的确考不了状元,不过我看你考个‘解元’倒是有门的。” “解元”的“解”字,也就取自唐宋发解试的“解”。 卢生一脸无所谓:“我考个解元有什么用?不过是虚名而已,倒是你,要是考了解元,我就让顺牌阿胶坊,赶紧出一个限量包装“解元阿胶”肯定可以大卖的!” 你别说,卢生还真是人才,就连科举这事,他都能想着怎么把钱赚了。 卢生简单梳洗一番,就跟着蔡顺去看榜了。 …… 亳州的西城门,面向汴京,在真宗的时候被皇帝赐名“朝真门”,城门上建有高楼,名曰“奉元楼”。这是惯例,古代城郭,都会在朝向皇帝的方向,修上一座城楼,以彰显对朝廷的忠心。 此时,朝真门内墙下,已经站着很多学子以及亲眷。 “哟,首吟兄,您来了?” “来了来了,自尉兄,这次你必定能一举夺魁啊!” “哪里,哪里,例甲兄这次才是夺魁热门!” …… 卢生到了场坝,见各县书院的学子分开站着,泾渭分明。 光是这亳州城内,就有两个官办书院,顶尖的当然是“亳州书院”,也就是州学。 卢生所在的县学,全名应该是“谯县书院”。这“谯县”其实就是亳州的主城,单独做一个县的,还设有“谯县县令”等职位。但存在感太低,一般大家都说自己是亳州人,很少有人说是谯县人的。 亳州又下辖:蒙城、鹿邑、卫真……等七县,每县都设有县学。 每次科举,这八所书院都是要一分高下的。当然,根据过往的统计,“掐尖”的亳州书院每次都能拔得头筹。 卢生路过州学的人堆,却被卢轩文给喊住了:“卢生,卢生,你也来看榜啊,我看你就不必白费力气了吧,反正也中不了。” 他的前世记忆里,卢生本人就是不学无术,那辈子也就靠着“姐夫”飞黄腾达,根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姻亲纨绔。 卢生瞧了他一眼:“卢轩文,你怎么混在州学人堆去了?” 州学的小喽啰出来解释:“文兄这次是以州学身份报名科举的,若是此次一举夺魁,亳州书院将再次一鸣惊人,声名鹊起!” “就是,我们州学,多了文兄这一员猛将,必能再次霸占‘桂榜’前三。” “对对,你们这些县学书童,只能干瞪眼看着了!” 卢轩文被吹捧的很开心,指着卢生道:“大家可不要小看他,此人就是卢生。” 学子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据说就是他发明了什么“刷题”之法,带坏了整个县学风气。” “对,如今的谯县县学,那是乌烟瘴气啊!” “那书院里,学子读书都不是为了明理,不是为了传承圣人之道,只是为了功利,只为了考试,想想都可悲啊!” 卢生懒得搭理这些人,乌鸦笑猪黑,你们清高,别考试啊! 陈家才带着一众县学学子走了过来:“你们别扯这些没用的,考场上见真章,这次科举,谯县书院考中之人肯定比你们多!” 卢轩文干笑两声:“大言不惭,你们谯县书院的,去年就考中三个人,我们州学,去年考中二十人,你哪来的底气?” 陈家才自从刷题之后,信心大增:“那你们可敢赌上一赌,若是此次榜示,我们书院考中的人比州学多,你们州学学子就‘负荆请罪’,全文背诵《廉颇蔺相如列传》。” 这就是大宋版的跪着唱《征服》。 亳州书院的人大喊道:“有何不敢?” 谯县书院的纷纷应喝:“何惧之有?” 这算是杠上了。 当然,也不能泼妇骂街,亳州学子自然也来点文化的:“谯县县学,龙不吟,虎不啸,小小书童,可笑可笑!” 哟,这还对上对联。 卢生也就来了雅兴,顺嘴对一句:“亳州州院,凤无卵,麟无角,泱泱书院,太软太软!” “你……你们……哼!等着瞧!”说不过,可不是只能干瞪眼、等着瞧了呗。 …… “别吵了,别吵了,贴榜了!”众学子也顾不上叫板了,一窝蜂的围到了城墙前面。 一行衙役从贡院取了榜单出来,举着牌子,敲着锣,走到城墙前。 先把一张白色榜单贴在城墙上,榜上面取了三十七人,从第四名到第四十名。 州学学子那边先是高喊了起来: “中了,我中了!第二十九” “俺也中了!” 各县县学业都有高中的: “列祖列宗啊,我中了,我中了!” “嫂子,我考中了!” “小姨子,我也考中了!” …… 过了一会,等把榜单搜索两遍,才发出一些悲催的声音:“哎,又没中!” “别着急啊,一会还有红榜,你万一是前三呢?” “你看我这衰样,像前三的吗?” “也是,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 一个考中的学子高喊道: “轩文兄,有你,倒数第一名!也恭喜了!” “你会不会说话?那是第四十名,倒数第一可上榜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是吹牛说,这次科举肯定能拿第一吗?” “人家也没瞎说啊,榜上倒数第一嘛,也是第一的。” 卢轩文虽然是考中了,他毕竟是做过考题的,这考题和前世记忆丝毫不差,怎么还是没考到第一名?心里落差很大,那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的! 卢生,蔡顺,陈家才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名字,就连方仲永的名字也没有。心里就更是忐忑不安了。 这县学的四个佼佼者,至少有一个要名落孙山了。方仲永也没在县学人堆里,而是被他爹“护着”,在远处观望,他历来是不能合群的。 这时,有好事之徒开始算人数了:“一,二,三……州学这次只有十三人考中,有失水准啊。” “竞争太过激烈了吧。” “那也比谯县书院的好,你数数,现在才十个人!就算红榜全是他们县学的,那也不过打个平手!” “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他们谯县书院,过往就没有人考中过前三,我看啊,还是让他们早点回去准备荆条,过来‘负荆请罪’吧!” “就是,大言不惭的狂生,小小县学,也敢跟亳州书院打赌,亳州书院那可是把七县的“尖子”都掐走了,哪能是一个县学能比的?真是自不量力!” 众人吵吵嚷嚷中,衙役已经开始贴红榜了。 这些衙役还挺会来事,墙上刷上浆糊,动作慢条斯理,不急不忙的,这哪是在刷浆糊,这明明是在“刷存在感”嘛。 学子们看的心急如焚,衙役才把红卷自下而上推开,露出第三名:卢生,谯县书院,亳州龙山村人士。 “卢生,你中了,你中了!第三名经魁!" 这发解试,第一名是解元,第二名称为亚元,第三名便是经魁。 卢生对这个名次已经很满意了,他本就志不在科举,而且这“经魁”的名号也挺好听。 据说,这科举第三名都是要选品貌端正的人,这种惯例起始于唐代:新科进士放榜后,朝廷在杏花园举办“探花宴”。 宴前,需推选两年轻俊美?的进士担任“探花使”,亦称“探花郎”,骑马遍游长安名园,采摘鲜花,迎接状元郎,形成“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盛况。 探花的选拔标准很简单,就是要有仪容风度,需“少俊”且擅长赋诗。 这种惯例流传下来,就算是州府的发解试,虽然第三名不叫探花,也需要按照惯例,选俊美之人,游街摘花的。 卢生不才,恬不知耻,“探花郎”当不了,当个”采花贼”倒也绰绰有余。 第268章 解元亚元是谁人 红榜继续往上推,这衙役是专门培训了的吧,推得速度“不急很徐”,吊足了胃口,刷足了存在感。 过了十几息时间,这才露出了第二名: 陈家才,谯县书院,亳州龙山村人士。 学生们纷纷议论:“此人是谁?怎么没听过?” “这龙山村是什么风水宝地,前三名就有两个都来自此村?” “您听这村名就很厉害啊,定是有卧龙盘踞!” “改日定要去此处拜访一番,寻得隐士高人,拜其为师,他日定能金榜题名!” 他们哪里知道,这要是去了龙山村,除了削驴皮的,啥高人都没有!对了,要是按照倭人的叫法,倒是有几个技艺很纯熟的“削驴皮仙人”。 …… 而县学这边,大家更是高兴! “家才,你中了,你中了!”学子们走上前,恭贺陈家才! 大家手舞足蹈,奔走相告:“我们书院又高中一人!还是亚元!” 陈家才默而不语,在狂欢的人群中,他显得很落寞,眼中已含有热泪,他七岁离家,到县城求学…… 他一个村里富户,却在县学遭受了多少白眼,多少嘲笑,孤苦无依,只能埋头苦读……如今,终于也算有了回报。 是啊,“埋头苦读”,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是多少冬雪,多少寒风,多少头悬梁,多少锥刺股…… 卢生拍拍他的肩膀:“把你的‘马尿’收一收,别哭了,这是好事儿,你得笑!” 陈家才只能把嘴角尽量的往上抬,笑得满脸褶子。 “算了,你还是接着哭吧,笑得比哭还难看。” …… 红榜继续往上推,终于露出了第一名:蔡顺,谯县书院,亳州谯县人士。 “嚯,这不就是那个大孝子吗?” “对对对,就是他,他家门口还立着‘孝行牌坊’呢!” “这下蔡家可出息了,又是孝行牌坊,又是解元,这要是当了官,那不得步步高升啊!” “此子前途,不可限量,不知道他婚配没有?” “对,我倒是有个表妹,生的水灵,配他刚好合适……“ …… 而县学这边,大家更是高兴! “蔡顺,你中了,你中了!”学子们走上前,恭贺蔡顺! 大家手舞足蹈,奔走相告:“我们书院又高中一人!还是解元!” 蔡顺默而不语,在狂欢的人群中,他显得很落寞,眼中已含有热泪,他七岁离……(呸!写书的,你收敛一点!再复制粘贴,把你trol+c键给抠了!) 蔡顺七岁可没离开家。只是……那年他父亲死了,只剩下他和老母相依为命,他这样的家庭,本不该再读书,一般是在城里找个师父,当个学徒,要不做个厨子,要不就做个泥瓦匠…… 可是母亲很坚持,就算再苦再累也要让他读书。 他看着母亲帮人挑水洗衣,缝缝补补,手上早已布满了老茧和伤口,脊梁佝偻着,已经无法抬头看天…… 他多少次想过,辍学不读了吧,回家帮帮老母亲,替她挑担,替她劳作,替她把腰板挺起来。 母亲却说:“孩子啊,娘的腰板要挺起来,不是靠你帮我挑担……你要读书,你要考科举,你要有了功名,娘的腰就自然挺起来了!” 去年,母亲生病,他去捡猪皮的时候,因为“拾胶异器”,意外被大肆宣传,成了孝子,家门口还立了牌坊……酒宴那天,他真的看到,娘的腰板打直了很多。 他做不了别的,只能看着娘一直劳累,看着她青丝变白发,自己则只能守着寒窗“埋头苦读”!是啊,“埋头苦读”,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是多少冬雪,多少寒风,多少头悬梁,多少锥刺股…… …… 有人欢喜有人愁,一些落榜学子开始哭泣:“哎,彻底没戏了,我就不该抱有希望!” “你早就该死心了,就你那熊样,你还真以为能考中前三名啊,学政大人是胖了点,丑了点,但他不瞎啊!” 有好事之徒开始清点人数:“那谯县书院也考中了十三人,这两家书院不是刚好打了个平手?” “这怎么能算平手呢?前三名都是谯县书院的,州学这次是输的一败涂地!” 各县书院的人开始起哄了:“刚才是谁说的,输了要负荆请罪,跪着背诵《廉颇蔺相如列传》的!” “你们州学的人,我可数着的!一个别想跑啊!” 州学学子,自然是要死鸭子嘴硬的:“磕个屁!都是十三人,凭什么是我们输了!” “对,就是平手,下届再战,绝不磕头!” 一个破布青衣的书生,却从“州学”人堆里走了出来:“咱们输就是输了!这有什么好说的,谯县书院霸榜前三,就算是人数相同,我们州学也肯定是输了,读书人连这点气节都没有嘛?” 说完,他便倒头朝着卢生等人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明日我还会负上荆条,到谯县书院负荆请罪!” 卢轩文却十分高傲,嘲笑他两声:“这位兄台,膝盖确实软,这次谯县书院确实压我们一头,不过赌有赌的规矩,既然赌约是人数,大家都是十三人,这有什么好争论的。” 说完卢轩文抬腿就走了,谁爱跪谁跪,反正他脸皮厚,他是不会跪的。 …… 方仲永走到了卢生面前,方父已经走了,确认他榜上无名,便气冲冲的打了他两耳光,丢下一句:“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以后都别回家了!” 只留下幼童方仲永,孤零零的留在这里,他很委屈的说道:“卢生哥,对不起啊,要是我不交了白卷,我们书院肯定能多一个人考中,就能赢州学了。” 卢生疼惜得看着方仲永,有些惋惜,问道:“你怎么交白卷啊?” 方仲永却很平淡:“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天才,就是韵脚比较在行,能写两句歪诗。读书这条路我不想走下去了。” 卢生叹息一声:“没事的,你应该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不是“泯然众人”就是“伤仲永”!读不好书,从来就不该被人耻笑,他只是学习不好,又不是人不行。方仲永从来没有为非作歹,不该被后世当做反面教材,不该被遗臭万年。 方仲永低着头:“我自己倒是无所谓的,不过害得书院没有赢,对不起。” 卢生摸着他的小脑袋,蹲下来:“仲永啊,你从来不欠书院什么。不要总觉得你欠集体的,一个好的集体,就是让每个人能够勇敢做自己,让每个人去追自己的梦,而不是让人为集体做什么‘无私奉献’!” 这话方仲永听得似懂非懂,也只能点点头,他应该有他自己的人生。 …… 这时,州学人堆里传出一阵吵闹声:“娘的,考中了你不给钱,那好,咱们鱼死网破!” 有一人高喊道:“此人科举舞弊,他的试是我帮他考的!他舞弊,得除名!” 衙役们听见声音,赶紧跑了过去,只见两个州学学子正厮打在一块,一个人死命去捂住另一人的嘴巴,那人被按翻在地,却还在高喊:“娘的!帮你考中了!还不给钱,咱们鱼死网破!” 衙役把两人拉开:“带回府衙,先拷问清楚再说!” 见二人被带走,众人唏嘘不已,纷纷看向州学学子,看来他们考中的人数又得减一人了。 “不着急,明日还有鹿鸣宴,到时候结果确定,再负荆请罪磕头也不迟!” …… 见学子堆里尘埃落定了。突然!从人群中窜出几伙家丁,气势汹汹的指着榜单问到:“谁是蔡顺,谁是蔡顺?” 学子们还都年轻,没见过什么世面,见几人气势汹汹,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蔡顺,心中疑惑:这解元公是招惹了什么人吗? 那几伙人,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向蔡顺,走到他面前,大声问道:“你就是蔡顺?” 蔡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向来不招惹是非啊?被吓得都有些呆滞了,只是本能的点点头:“正是在下……” 第269章 榜下捉婿哪里逃 那位问话的人,一身管家打扮,确定眼前之人就是蔡顺,指挥手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把姑爷带走!” 手下几人,也是一点不含糊,两人抬腿,两人架着胳膊,就把蔡顺给架了起来! 蔡顺一个文弱书生,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挣脱不开,只能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朗朗乾坤,你们还想绑架不成!?” 年轻学子们也是一脸慌张:“怎么回事?怎么还绑人啊,这还是新科解元,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些人是想干什么?” “大家快去帮忙!帮人抢回来啊!” 最急的就是陈家才,他在书院和蔡顺最是要好,拖着卢生的手,喊道:“卢生,快快!你快用你那银针,把人救下来啊!” 卢生就只是笑笑,他已经看明白了,才不会去破坏人家好事。 见卢生含笑不动,又看看身后的一些老学子,也都一脸憨笑的看着他们,知道这事好像没那么简单,挠了挠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生好心解释两句:“榜下捉婿,你没听说过吗?” 陈家才一脸茫然:“榜下捉婿?” 卢生看着陈家才身后,那儿又跑来几伙家丁,拍拍陈家才的肩膀:“没事,没事,你一会儿就明白了!” 这“榜下捉婿”,在大宋朝可是很流行的。 起初,只有京城人这么玩,把殿试看榜的“新科进士”直接给绑了,带回家当女婿。 进士没有婚配的最好,那就直接定亲!要是已经婚配的,那也得找个庶女当小妾送出去……只要绑进了府门,这门姻亲是结定了。 后来,各个州府,也有富户效仿,得找一个有潜力的年轻人,拼一个光耀门楣的机会。 …… 说时迟,那时快,几伙家丁又赶到了榜前,见“解元”已经被人抢走了,看了看榜单,又开口问道:“这亚元陈家才是谁?” 众人又齐刷刷的看着陈家才,家丁们又顺着目光,找到了陈家才,走到他面前,也是声音粗鄙:“你就是亚元公?” 成家才自知在劫难逃了,只能顺从的点了点头:“那你们……你们……轻一点……” 管家一喜:“好嘞,姑爷!您放心,我们家‘铁牛’小姐,很温柔的!” 几个家丁便把陈家才也抬了起来,陈家才就懂事很多,反正也是白费力气,根本不挣扎一下。 假如生活“绑架”了你,与其挣扎,不如享受吧。 他被人架着,抬头看着天,刚才激动的泪水还没有散去,便从眼角滑落下来。 管家怕夜长梦多,指挥着家丁一溜烟,抬着亚元公,又跑不见了。 此时,其他的管家更着急了,这解元、亚元都被人捷足先登了,要是经魁郎也没抢回去,可怎么向小姐们交代。 于是管家们纷纷问道了:“这经魁是谁?” 大家又齐刷刷……齐刷刷……齐……刷刷……看向卢生! “咦,卢生呢?” “那个卢生怎么不见了?” “刚才不还在这儿吗?” 卢生多鸡贼啊,陈家才一被人带走,他就知道该轮到自己了,一弯腰从人群里钻了出去。 钻了大约一丈远,眼看就要挤出人堆了,却被一个不开眼的县学学子给认了出来:“卢生在这儿呢!” 众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几伙家丁哪里肯让金龟婿跑掉,一窝蜂的都朝着卢生追来。学子们也很懂事,主动让出一条大路来。 卢生站直腰杆,拔腿就跑,身后家丁都在喊:“经魁郎,你别跑啊,我们家’如花‘小姐很美的!” “经魁公,去我们家吧,我们孙家二娘最是温柔了!” “姑爷,留步啊,我们家十六姐会功夫的,会好好疼惜你的!“ …… 卢生听了这些虎虎生风的名号,哪还敢停歇,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外跑,这要是被抓住,下辈子只能“当牛耕田”了…… 跑了没几丈,却撞上一个大肚子男人,你别说,这人确实很壮实,卢生迎头撞上去,那大肚子纹丝不动,卢生却是翻了一个跟斗,给弹了回来。 滚了两圈,被人像拎小鸡一样给拎了起来。 见眼前之人气势汹汹,后面追赶的家丁也停下了脚步。 “你放下我们家姑爷!” “别以为我们不敢抢啊!” “这人我们小姐肯定喜欢,再不放,我们可要动手了!” 那大肚子男人,横眉倒竖,抬腿一踩,脚下石板便炸裂开来,高喊道:“都散了吧,这人我呼延家要了!” 这榜下捉婿本就是图个热闹,一般不会大打出手,你看蔡顺、陈家才被人捷足先登,大家不也没有争抢嘛,只是口嗨一下罢了。 “行,你们家厉害!” “这呼延家是哪来的,玩不起啊,我们都是派家丁,他们直接派武将!” “哎呀,说这些有啥用,赶紧抢别人去吧,今天必须带走一个!” 于是,家丁们都转身,又跑向榜前问道:“第四名是谁!?” 顺着目光众人目光,继续捉金龟去了…… …… 卢生坐在马车上,对面呼延丕显直勾勾的盯着他,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考中了?“ 卢生干笑两声,小心答道:“侥幸,侥幸!” “考中了就说考中了,侥什么幸!难道大宋的科举这么不堪,是随便来个人,运气好就能考上的?” 卢生只能自信一些,挺起腰板:“那晚辈就是真才实学,凭自己本事考上的。” 这回答倒还有点气势,呼延丕显比较满意,但还是阴阳一句:“这么说,我得给你倒酒赔罪了?” 不是磕头赔罪吗?是倒酒吗?好像是倒酒,应该是自己记错了! 当时也只是顺嘴一说,也没立个字据,早就记不得了。再说了,真要是磕头赔罪,他也不敢受着啊,害怕将来被雷劈。 卢生赶忙拱手作揖,站起身来:“不敢……” 头就磕到轿子顶了,捂着头,也不敢喊疼:“哪能让您赔罪啊,就是一句玩笑话,伯父不必当真!” “狗屁,我们呼延家向来一言九鼎,你找个酒楼,我和你喝两盅!” 这就是展示实力的机会了啊,卢生赶忙答应道:“那就去我的‘无虞楼’吧,现在是亳州城最大酒楼,正好也是晚辈的产业。” “嚯,挺能耐!”呼延丕显故作惊讶。 “哪里,哪里,一般,一般。”他还谦虚上了。 呼延丕显懒得搭理他,大声对车夫吩咐道:“走吧,去无虞楼,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家底有多厚实!“ 到了无虞楼,卢生让陈墩哥把好酒好菜都上来,什么淫羊藿肉羹,锁阳炖牛腱子,肉苁蓉牛鞭汤,海马海狗肾大拼盘,总之,都是些硬菜,这的“硬”,不只是菜硬,吃了也会更硬的! 再把古井贡酒抬上来几坛子!也别提什么赔罪了,把人先撂倒再说。 见菜上得差不多了,卢生把古井贡酒给倒上,小心询问:“婉儿,这两天可还好?” “婉儿也是你叫的!?”呼延丕显桌子一拍,吓得卢生不敢说话了。 “算了,我这次来也不是找你兴师问罪的,婉儿的事情,我回头再和你算账!” 卢生赶紧把酒杯举起来:“那将军这次来是?” 也不等呼延丕显反应,卢生一口把酒干了,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古井贡的滋味了。 呼延丕显也把酒一口干了,这是铁血真汉子,一点不含糊,表情虽然略微有些痛苦,却也硬生生把酒吞了下去。 “陛下知道我要来亳州赈灾,托了我一件私事,让我顺便来看望一下宗室女’志冲‘。” 卢生脑袋转了一圈,确定没听过这名字,问道:“宗室女’志冲‘是谁?” 呼延丕显吃了两口菜,脸上表情终于舒缓了一些:“我都打听了,她常来你这酒楼吃饭的,你们搞那个厨艺比拼,她还来当过裁判的。” 哦,原来是“大姊”,她是什么?“宗室女”是什么玩意儿? 第270章 呼延丕显聊大姊 卢香想起那个女孩子,说话“怪好听”的,她的“音容笑貌”还一直在卢生的脑海里。 也是好久没看见她了,自从黄三爷走的那天,牛逼带闪电的,后来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女孩,还是怪想她的。 卢生见呼延丕显大快朵颐,吃的很开心,就成心打扰道:“你说的人就是叫‘大姊’的小道姑吧?” 呼延丕显嘴里塞着一整根的锁阳(有图),画面有点不忍直视,好不容易把锁阳囫囵给咽下去,才解释道:“对,那妮子乳名就叫:大姊,是先帝唯一的女儿,本来先帝还想着有‘二姊’、‘三姊’的,结果也没要上!” 卢生好奇问道:“先帝孩子很少吗?不应该啊,这么多嫔妃,他老人家身子也不……” 就别瞎说了,再说就得诛三族了,卢生赶紧找了个根“药材”把嘴塞住。 呼延丕显也不在意,继续解释道:“先帝子嗣单薄,虽然陆续有过六男二女,但多数夭折了,只剩下官家和他妹妹二人。先帝怕这妮子还是长不大,就送去道观当’姑子‘去了,赐道号’清虚灵照大师‘,道名:志冲。” 怪不得没人叫她的道号,这也太难听了,一个小女孩叫人家志冲,这谁受得了? 小女孩说话这么“冲”,估计就是这个道号给闹的。 卢生想当然问道:“那大姊不就是当今的’长公主‘嘛。” 呼延丕显不屑:“没敢封公主,怕她命格担不住,都送去当道姑了,怎么会有爵位?一般也就尊称一声宗室女。” 原来是这样,所以大家既不能叫她公主,大姊也不喜欢叫被“志冲”道长,就都喊她的乳名“大姊”吧。 卢生也想知道这大姊去了哪里:“您等会,我给您找人问问。” 开门大声喊道:“陈墩哥,陈墩哥,你上来一下!” 陈家墩迈着厚重的步伐,走上了二楼,这厨子最近是越发富贵了,把楼板压的吱呀作响,卢生寻思着,得找人把楼板加固一下,这厨子天天这么蹦跶,无虞楼早晚得“垮”了。 就只是字面意思的“垮”了。 “陈墩哥,你近来可见过’大姊‘啊?” 陈墩哥仔细想了想:“你是说那个出手阔绰的小道姑吧?前段时间倒是‘略有耳闻’,这段时间就‘石沉大海’了,听说去虎塘村找了个道士了,拜师去了。” 呼延丕显听了有些激动:“你是说他们找到道士马志了?” 陈墩哥憨厚的点点头:“是啊,那天听见她们聊天,好像就在“虎塘村”,我老家隔壁的村子,那山上有个破道观,以前都没人住的,这两年搬来一个姓马的道士,带着一个小道童,崔忠听闻后,就带着大姊寻过去了。” 卢生吐槽两句:“这马道士,藏得挺深啊,就藏在咱们眼皮底下,看来咱们那三个村子,都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陈墩哥就迷糊了:“怎么就藏龙卧虎了?” 卢生给他清点一下:“你看凤溪村有安自良吧,这龙山村有我吧,这马道长竟然跑去虎塘村隐居了,你说咱这三个村子,是不是藏龙卧虎之地?” 呼延丕显冷哼一声:“这第二个就算了吧,简直就是厚颜无耻之人!” 卢生只能尴尬了的挠了挠头。 呼延丕显把嘴一擦:“行吧,吃饱了,那我就寻人去了!” 说完抬起酒杯,再给卢生也满上:“来,说好了,给你倒酒赔罪的,洒家也不能含糊,你小子争点气,好好考个进士!到时候……到时候……到时候就给老子滚远点,别碍了老子的眼!” 说完,一口气把酒喝完了,表情痛苦,还得装一句:“好酒!把那几坛子也给我送马车上!” 这就算赔罪了?这也不谦卑啊?哎,更复何求啊,能给你倒酒已经不错了! 卢生也只能躬身送客了:“那将军您慢走!” 跟陈家富交代两句:“把酒给将军带上几坛子!还有锁阳,将军这么喜欢,也带上几条……” 本来想把这老将军给撩翻的,他倒是跑得还挺快! 见呼延丕显走远,陈墩哥才问道:“掌柜的,今天这顿给您记账上吗?” 卢生转头,一脸惊讶地问道:“他没给饭钱吗?” 陈墩哥老实巴交地摇了摇头。 这到底谁给谁赔罪啊?还得自己掏腰包,吃吃也就算了,还连吃带拿的,真是给呼延家丢脸啊! 他心里烦乱:“记,记,记,别写我请客了,就写做菜损耗了,菜盘子打翻喂狗了,酒坛子掉驴圈里饮驴了!” 陈墩哥竖起大拇指:“掌柜的,您真是会’监守自盗‘啊!” 卢生大言不惭:“这点小钱算什么,等我过两天,我再开个大医馆,到时候赚钱不跟白捡一样。” …… 翌日,就是鹿鸣宴,正好也是重阳节,他都怀疑罗学政就故意的,九月初八放榜,九月九正好是重阳,为的就是让学子陪他过个节的。 卢生的去府衙,正好可以去找司理参军王大人,把查封的扁鹊阁给盘下来,这开医院的事情,也得提上日程了。 卢生心情还不错,总算是功名落地了,他也可以开始“大展宏图”了,一路上嘴里都哼着歌: “我们一起大展宏图!管他艰难险阻,我们全力以赴。 我们一起大展宏图!希望就在前方勇往直前……” 到了州府,王大人正忙着和罗学政一起筹备鹿鸣宴,胡铜退也“失踪”这么久了,通判又是个指望不上的老头,只能靠着这两个”劳模“顶着了。这鹿鸣宴,该办还是得办啊。 卢生故意早到了一些时间:“王大人,不知道胡大人走之前跟您提过扁鹊阁宅子的事情?” “经魁郎,你放心,胡大人早就交代过了,我都给你办好了!” 他从公廨?里取出一叠地契:“文书给你都签押了,你这里签上字,回头去账房把五百两银子交了,这扁鹊阁就是你的了。” 卢生接过地契,这用印、签章,都一应俱全,就差自己的名字了,赶忙签上,用嘴吹了吹,这宅子可就是自己的了。 “回头我就让人把银子送过来!” 王大人一脸笑意:“不着急,不着急,别人信不过,你现在是经魁,这还能信不过?” 是啊,从今往后,卢生也算是个“士人”了,大家都是一个阶级,说话办事都会更方便了,就算有了官司,这官老爷们也会多加照应的。 卢生心情很好,跟王大人闲聊两句:“对了,昨天城门场坝上,你们不是还抓了两个科考舞弊的?后来审得如何了?” “还能怎么样,我就和学政都会审了,这两傻子,互揭老底,就是替考呗!” “那不是要牵扯出很多人?这替考可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王大人摆摆手:“没有的事,这两人长得还真是像,略微乔装,他们夫子也在监考,都愣是没认出来。查来查去,就是他们两个人参与,还好没把事情闹大!” “那这二人如何处置?” “那州学的小子,被当场被割除了功名。那替考的也是傻子,为了几十两银子,自己不去考试,反而替考,脑袋不清楚啊!二人都判罚枷号示众,刺字流放了。” 意思就是,要戴枷锁在考场外公示,羞辱一番,脸上会刺“舞弊”字样,然后流放边军,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那岂不是说,州学就只有十二人考中?” 司理参军王大人笑了笑:“知道你们和州学打了赌,你放心,这赌约我帮你守着,州学那帮兔崽子,越来越不争气了,考不过不说,还想死皮赖脸不守赌约,文人风骨都喂狗去了!” 卢生拱拱手:“那就多谢王大人主持公道了。” 王大人冷哼一声:“这次他们一个都别想跑,特别是那个卢轩文,必须在鹿鸣宴上,乖乖跪着背《廉颇蔺相如列传》!” 第271章 荆条拦门鹿鸣宴 这鹿鸣宴,“鹿鸣”二字取自《诗经》:“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话说这鹿啊,找到草吃了,就会“呦呦”叫两声,招呼同伴过来一起吃。 这意思还不明显吗?就是说你们这些考中的的人,飞黄腾达了,别忘了我们这些没考上的,以后得提携提携。 自唐以后,从京城到地方,大小科举之后,监考官都会宴请学子搓一顿。有能力的地方,还搞几只野鹿来放旁边,这仪式感是有了,但吃饭的时候肯定有一股骚臭味。 这不,大亳州府,地大物博,尤以药材出名,这鹿也是上好的药材,自然是得搞了好几头来,放在鹿鸣宴旁边。 这鹿老可怜了,先不说这鹿茸,鹿鞭,鹿骨,鹿筋都可以入药。这鹿血放出来,喝两口也是大补,关键是“鹿胎”(图)都不放过,也是补虚生精的,你说惨不惨? 卢生看着州府院中的鹿,也有些食指大动:“王大人,你们这些鹿哪搞来的?看着挺肥美啊!” 王大人赶紧解释:“那不是用来吃的!借来装点门面的,回头还得还给商户呢。” “这东西哪搞的?回头我也搞些鹿来配种,在村里养些来玩。” “北方商贾带来的,为了保证药材新鲜,这商贾直接运送活鹿到亳州,到了药市现宰现杀,鹿血,鹿胎还能卖钱,也不必担心中途药材坏掉。” …… 两人正闲聊着,陆续又有学子到场…… 谯县书院的人也不忙进门,贴心的带了十二捆荆条,摆在门口,这是要在大街上准备搞事情啊。 各县书院的学子也守在门口,等着看热闹:这么多年,一直被州学掐尖,还总是被他们嘲笑,心中都憋着一口气了,到了府衙,也不进门了,都守在门口。 “今天必须让他们履行了赌约,才能进门!” “对,得背文章!还得磕头,” 卢生也跟着喊两句:“对!就在这磕,磕足一百八十息。” …… 只是,等了很久,也不见州学的人到场,一个都没来。 “这些孙子,不会不敢来了吧?” “那以后,州学的人就都是缩头王八! “对,亳州书院就是许愿池。” 眼见,吉时快过了,亳州书院还是没人来,府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罗学政只能叫来前三甲,吩咐道:“时辰快到了,咱先不等了,先游街吧,游完街,不管人有没有到齐,就开席吧。” 三人拱手作揖:“都听座师安排!” 罗学政驾轻就熟道:“蔡顺,你夸上红花,骑马游街,由西向东,绕城一圈。” “陈家富,你自东向西,也绕城一圈。” “至于卢生,你……你……就你撒丫子放开跑吧,看见城里哪有花,你就摘下两朵来!两盏茶时间后,你们都回到府衙门口,你把花给蔡顺插上!” 这规程都是仿照京城殿试来的,虽然没有探花郎,但是这探花的事情也得卢生来做。 卢生一马当先,先骑着马,撒欢地跑出去了,他城里晃一圈,到处寻花问柳,还忙里偷闲,去了一趟‘佰草集’,拿了一个新阿胶盒子。 城里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什么好花,只能去摘了几朵“白菊花”回来。还好,大宋朝这白菊花也不是专门送给死人,不然这笑话可就闹大了。 打马归来,府衙门口已经围满了人,蔡顺、陈家富也早就游街归来了。 卢生把白菊花插在蔡顺头上,陈家富就只配插一些菊花叶子了…… 再递上一盒“顺牌阿胶”,然后对二人耳语两句。两人听后,略有为难,却也不得不给卢生这个面子。 只见二人,一人一手托住阿胶盒子,然后互望一眼,含情脉脉地念出广告词:“顺牌阿胶,他好,我也好!” 等两人表演完,卢生才嚷嚷道:“乡亲们,父老们!为了庆祝蔡顺喜得解元,顺牌阿胶坊特推出“解元阿胶礼盒”。限量五千份,卖完即止……过节走亲访友,必备送礼佳品……收到礼盒的学子,他日定能高中……” 卢掌柜还真是个人才,好好的一个鹿鸣宴,让他搞成广告推介会了。 围观百姓里,他还专门安排了“托儿”,大声问到:“这阿胶在哪里卖啊?” “城外顺牌阿胶坊,城内回春堂,佰草集,天顺楼同期发售,卖完即止!” “这胶怎么样啊?” “听我给你吹……这阿胶真是美……” …… 亳州书院的人也真是给面子,广告都打完了,他们才姗姗来迟…… 好戏即将登场了,卢生赶紧撤下高台,隐没在人群中。 只见,亳州书院的学子,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走得抬头挺胸,丝毫没有斗败公鸡的样子,看来是有了什么依仗…… 一行人走到门口,就看见门槛上摆着很多捆荆条。 卢轩文走上前来,问道:“你们这是何意?” 陈家才答道:“昨日你们州学有人舞弊,已经被除名了,那你们亳州书院就打赌输了,自然是要履行赌约的!” 县学的人也都跟着起哄:“对,把荆条背上,跪着背《廉颇蔺相如列传》!” 卢轩文听了,却是不疾不徐:“既然你们欺人太甚,也别怪我们翻脸无情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 陈家才看了看,不就是他们县学常用的卷子纸吗?这家伙拿着他们县学考卷想做什么? 卢轩文把纸朝着众人扬了扬:“这是一张谯县书院的文章,早在一个月前,他们就写过《人之道赋》,所有学子都写过了,我怀疑他们谯县书院有人漏题,他们集体舞弊!” 这话讲得铿锵有力,让人不由得信了三分。 陈家才呵斥道:“胡说八道,我们的确做过这道考题,但这是我们押中的,不是漏题!” 卢轩文笑笑:“这么说,你是承认,你们谯县的学子全部提前写过这篇《人之道赋》了?” 蔡顺也很生气:“是又怎样?” “那我就要报请朝廷,让礼部来断一断,你们究竟是不是舞弊!总之,今天这个头,我们是不可能磕的!” 围观百姓也都纷纷议论:“难怪啊,这次谯县书院能考这么好?原来是提前知道了考题。” “怪不得,我就说嘛,州学怎么可能不如一个县学!” “这要是舞弊,那书院学子全都得流放吧!” …… 县学学子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只见远处,一个夫子赶着驴车,走了过来,驴车后面拉着一车的纸。“吁”一声,板板正正停在了府衙门口。 覃教谕显然也听到人群中的讨论,他跳下驴车,满脸怒容。 你说他的学生差,可以! 你说他不会教书,也可以! 但是说谯县县学集体舞弊?那就是闹翻天,也得把这名给正回来! 覃教谕走到卢轩文面前:“是你说我们县学集体舞弊!” 这“弊”字是闭口音,最容易喷出口水了,加之覃教谕情绪激动,喷得卢轩文满脸湿润了。 卢轩文也不生气,把脸抹了抹,还贱笑一下:“学生不敢,只是希望贵书院能解释清楚而已。” 覃教谕冷哼一声:“赶巧了,若不是我今天把这车的东西带来,想放在鹿鸣宴上展示一番,那我还真说不清楚了!” 覃教谕指着驴车后面的纸堆:“此物,名曰’书山题海”。是用学子今年所有习题堆成的。本想带来,给诸位看一看,我们县学学子有多努力的……“ 他拍了拍书山题海:“却没想到,竟然有人想污蔑我们谯县书院舞弊!?那我就让你们看看,我们谯县书院能取得如此傲人成绩,到底是靠的舞弊,还是靠的努力!” 覃学政情绪激动,抓起一把试卷,就朝着人群丢出去,直接砸在那些说风凉话的人的脸上! 第272章 为人师表打脸疼 覃教谕把纸撒出去……那漫天纷飞的纸片,在阳光下翻飞,留下黑色的影子在大地上游走…… 围观百姓纷纷捡起来看,但是他们也不识字啊: “这书院是真有钱啊, 这纸老贵了!” “就是,还得是读书人,这纸能拿回家擦屁股不?摸着好软和!” “这不行吧, 都写满墨的,这不得擦成黑腚了。” “哎,可惜这么好的纸了哟” 画风怎么不对呢…… 百姓们不懂,读书人倒是能看懂的…… 学子们也把纸张捡起来,仔细查看,这每张纸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考题: “这贴经题出的十分刁钻,考得很细嘛!” “这经义题也是有板有眼,一看就是可能要考的样子。” “我要是能早早做上这些题,今年也不止考第三十四名了!” 学子们看着这一车的卷子,感叹不断。再看看上面的内容,不止有押中的考题,更多的,是那些没押中的,得有几百题吧。 学子们感叹道:“他们能押中科举考题,也不过是‘几百取其一’而已!” “对啊,你光看见人家押中一个考题,那还有几百道没押中的呢?人家还不是都老老实实写了!” “这谯县书院能考中这么多人,都是他们一道题,一道题做出来的!” “就是,押中考题也不能算作弊啊。” 卢轩文身后,亳州书院的人也捡起地上纸张,又看了看这书山题海,自觉羞愧难当…… 考试打赌输了不要紧,污蔑同窗舞弊,这是想置同窗于死地啊!这哪是读书人能做出来的事情?想想都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一个还算有良知的学子,埋着头,走到门槛上取了一捆荆条,背在背上,跪到了府衙门口…… 第二个学子,唤醒了良知…… 第三个学子,羞愧难当…… …… 亳州书院十一个人,都背起了荆条,跪在府衙前……这是对强者的匍匐,对契约的践行,也是对良知的悔过…… 卢轩文站在原地,就是不动,他“脸皮厚,吃得够”,寻思着,就是不跪,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在一群跪地学子里,他显得鹤立鸡群,仿佛在厚颜无耻的嘲笑众人:你能拿我怎么样呢?来打我散?来打我散? 覃教谕哪容许他如此挑衅,直接冲上去,哐哐就是两耳光!这书生发起疯来,那是措手不及啊!打得卢轩文猝不及防,没有任何反应。 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向自恃“为人师表”的覃教谕,竟然会直接出手打耳光!口中还叫骂道:“让你脸皮厚,让你脸皮厚!” 两下把卢轩文都打懵了!左右脸上各画了两座“五指山”,妆容十分别致。 覃教谕还不肯收手,架住卢轩文肩膀,大腿抵住他膝盖后侧,往后一掰,卢轩文就直接磕到地上了。 陈家才打小就看卢轩文不爽。把门口的荆条取过来,直接给卢轩文绑上。几个学子也眼疾手快,把卢轩文按住了,任他如何挣扎也不能起身! 这也太强了吧,学子们这么暴力的吗?果然,知识就是力量,读书人还是有一膀子力气的。 跪地学子们左右看看,见人都到齐了,这才开始一齐朗诵:“廉颇者,赵之良将也。赵惠文王十六年……” 背诵完,一行人,才站起身来,纷纷向谯县学子拱手认错,这才低着头走进了府衙,这鹿鸣宴还是得参加的。 卢轩文脸皮也是厚到家了,被糟践成这个样子了,他还能站起身来,恬不知耻的跟着进了门。这鹿鸣宴,他还非参加不可了。 卢生走过去,得和“前堂哥”打声招呼,说句恭喜:“轩文啊,你这次也高中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啊!” 卢轩文脸皮够厚,但也有点生气了:“别光嘴上说,回头给我送点礼……” 卢生看了看,手上也没什么长物,倒是有几张地契,也不能送人啊,拿出一个新包装的阿胶盒子:“要不……这个……您拿着?” 卢轩文拿过盒子来,外观倒是挺好看,摇了摇,空的,不屑道:“拿个空盒子,有什么用?” 说完把盒子丢还给了卢生。 卢生左右又摸摸,对了,回“佰草集”拿盒子的时候,他看见旁边荷儿做得新样品:“鹿胎养颜粉”。想着可以逗弄鹿鸣宴上的梅花鹿玩,来了恶趣味,也顺手也带了一瓶出来的。 您看看,这不就用上了吗? 卢生拿出一个精美的瓶子:“来表哥,这是鹿胎养颜粉,老贵了!送你,当做贺礼了!” 听见东西比较贵,卢轩文看看,有了点兴趣:“这东西是什么?怎么用? 卢生倒出一些药粉来:“这个啊,“鹿胎”你知道吧,老贵了,用它调制出来的护肤粉,护肤养颜效果奇佳!可以内服兼外用的。” 卢生看了看卢轩文的脸:“你看你,脸上都被打花了, 我给你抹上,也能淡化疤痕的。” 说着,就给卢轩文脸上抹上去,红印子果然不在了!废话,这不是让粉葛盖住了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你别说,这味道还挺特别的。 卢轩文拿起瓶子,仔细看了看,闻了闻:“这东西倒是不错!” 满意地把瓶子踹了起来,不再搭理卢生,迈着大方步,走进了衙内。 …… 卢生去水池子边洗了手,把那药粉味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才走进了府衙。 只见,学子们都按名次安排了座位。前三甲坐主位,卢轩文挤手夹脚坐在门口,他也一点不生气,有吃的就行,反正他脸皮厚…… 卢生落座,这才得空问了前面两位:“家才,你昨天被捉走了,晚上睡好了没?没太累着吧?” 陈家才摇了摇头:“那铁牛小姐,真是……哎一言难尽啊,我三番五次推辞,总算是逃了出来……” 看来这金龟婿是没捉成,也就大家乐呵乐呵而已。 转头又问道:“顺子,你呢?也没结成?” 蔡顺确是有些脸红:“那范小姐倒是长得厨艺高超……” 你听听这形容词,形容一个小姐长得厨艺高超,这得什么长相? 蔡顺轻咳一声,自知是说错话了:“那个……不是长得厨艺高超,是她贤良淑德,厨艺高超!而且对父母很孝顺,范家老爷也说,可以先派两个丫鬟先来我家,先侍奉我娘。” 这范老爷看来是个精明的!能抓住重点,知道他是大孝子,只要抓住了蔡顺的娘,那自然就抓住蔡顺了。 蔡顺脸更红了几分:“我娘昨天也被请到了范府上,她也很是满意,老人家也不在乎别的,说范家小姐一看就是能生养的,也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还真成了?这一个姓蔡,一个姓范,这家人看来以后确实能吃饱喝足了。 …… 不多时,只听得府衙大院里,响起了丝竹管乐之声,几只梅花鹿“哟哟”两声鸣叫,只是这叫得怎么有些烦躁呢? 见众人都已经落座,罗学政命人把“书山题海”重新收拾了,摆在院中,算是这鹿鸣宴最华丽的装饰。 重阳节,这案桌上都摆上了菊花酒,插上了茱萸,重阳糕,羊肉面,糍粑等,都是寓意美好的佳肴。 华夏人的节日,就是主打各种吃食!重阳节除了登高就剩吃东西,当然了,登高也是为了到山顶吃东西。 今天登高是登不了,只能在这亳州府内,登一登题海书山了! 都是文人的聚会,自然是得先安排点有文化的事情。 宴会开始,罗学政扫视一圈,还是经魁郎最会搞事情,于是便邀请道:“厚朴啊,你先来给大家赋诗一首吧,助助兴!” 好嘛,谁让自己是经魁呢,就是个当花瓶的料!他明白自己定位,自然要先摆出来显摆显摆的。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3章 燃香袅袅鹿鸣宴 卢生站起身,略作寻思,这当“文抄公”的机会不就到了吗?他得找一首黄粱梦里脍炙人口的好诗,千古名句的那种, 直接把这些学子震惊当场! 卢生走到院中,心中已选好了诗句,重阳节嘛,肯定首先就想到《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他迈着大方步,假装略作思考,好似在认真的遣词造句,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晃脑,一会儿闭眼,一会抬头,仿佛在憋着一个响屁,马上就能一鸣惊人了…… 晃晃悠悠,走了大约七步,才高声念诵道: 独在异乡为异客, 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 遍插茱萸少一人。 念完整首诗,还闭眼抬头,仿佛在回味自己诗词之精妙!你看看,“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就是千古名句啊,日后黄口小儿都得背诵,逢考必考!这可是一首脍炙人口的好诗! 这诗文一摆出来,自己还不得声名鹊起,直接跻身文坛巅峰? 卢生装逼结束,这才眼睛睁开,抬眼望去:怎么回事,为何没有人投来赞赏的目光,这首诗写得不好吗? 陈家才赶忙提醒道:“厚朴兄,你莫不是误会了,学政是说现场赋诗,不是念诵古诗,是作一首新诗。” 怎么着,这黄粱梦白做了?这首诗不是新诗吗?大宋朝已经有人写出了同样的佳作? 对了,作者是谁来着,哪个朝代的?怎么想不起来的? 蔡顺也赶紧打圆场:“卢兄,你刚才念诵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的确感情饱满,把唐代诗人王维这首名篇,演绎的淋漓尽致……” 唐代的?王维写的?他这才想起来,他是大宋朝的人,不是什么架空朝代,不是随便拿一首诗就能装逼的。他一个宋朝人,想当“文抄公”却选了首旧唐诗……还在那迈着大方步,还略作思考,还装作遣词造句…… 地缝呢?地缝呢?这亳州府衙,地砖铺得挺紧实啊! 卢轩文开口讥讽道:“你不会以为我们都没听过王维的这首千古名篇吧?不会是想说是自己作(念zuo四声)的吧!” 您别说,还真让他说对了!就是自己作(念zuo一声)的!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罗学政咳嗽两声,发话了:“厚朴啊,你还是做一首新诗吧!” 怎么办,现编有些来不及了啊。要不改一下!? 卢生脑瓜子那也转的挺快的,先解释两句:“作正经诗多无聊啊?而且学生才疏学浅,也肯定比不过诸位,学生之所以念这一首诗,就是想把他改一改,图一个乐呵,你们来听听,我新改的这首诗如何?” 又摇头晃脑两下,这才念道: “独在异乡为食客, 每逢佳节胖三斤, 遥知兄弟得金库, 便拿茱萸插一人。” 这真是自己写的!卢生自鸣得意,改出了一首幽默的诗,看向众人,这些人怎么一点不懂幽默呢?每个人都很木讷。 他疑惑道:“笑啊,你们怎么不笑?” 陈家才赶紧拍拍手:“哦,对, 对,我来给大家做个示范:哈,哈,哈!” 这是硬捧啊! 蔡顺也附和两句“厚朴兄,真是风趣啊!” 学子们也夸两句:“你们谯县书院,还真人才辈出!” “这人是俳优吧,真是逗趣!” “确实和俳优说的一样有意思,大家赶紧笑起来!” 这夸得……卢生那叫一个无地自容…… 就连罗学政也赞许两声:“厚朴啊,你还真是个人才!” 卢轩文躲在角落里小声嘀咕:“人才个卵……他什么玩意儿,我还不知道?” 卢轩文虽多了一世记忆,但这智商并没有叠加,做人做事还是颇有老卢家的遗风。 这时,一只母鹿走到他跟前,一直嗅,一直嗅……卢轩文鼻子也闻道一股动物的骚臭味,有点影响了他的食欲。 一抬头,就看见一只母鹿在朝他吐口水,脚蹄子一只蹬,就好像卢轩文杀了它的孩子一样…… 它哪知道,不仅杀了它的孩子,还晒干了,打成粉,抹脸上了! 卢轩文见母鹿靠太近,就扔了一块青菜到远处地上:“滚到那边吃!” 母鹿不为所动,人家也不是什么嗟来之食都吃的。还是在他身边一直嗅,一直嗅…… 卢轩文急了,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打在母鹿脖子上, 母鹿吃痛落荒而逃,发出一声哀鸣…… 好在,这鹿性格还算温顺,不轻易发狂,只是看了两眼卢轩文,又回到雄鹿身边去了…… 这梅花鹿,历来珍贵,大宋朝也被称为“仙兽”、“神兽”。 为了体现亳州府雄厚的实力,王大人亲自去借了三头梅花鹿,个个长得膘肥体健,放在府院中, 那是真阔气。 学子们一边赋诗,一边品酒,还能一边赏鹿……好不惬意。 就是味道有些大,有学子抱怨道: “大家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是鹿的味道吧?” “那可是不是普通的鹿,那是‘班龙’,是神兽!” “你管他什么神兽,总之不是一般的臭!” 王大人听见学子们议论,有些愧疚,还是有些细节没有做好啊,他赶忙叫过府衙内侍,问道:“咱府衙里有没有熏香?” 内侍想了想:“胡大人的书房倒是有一些,他常用熏香的,只是胡大人不在,这……” “你尽管去取来,胡大人要是回来,我去跟他解释!” 王大人其实早有预感,这胡大人怕是回不来了,多半葬身后街那场大火中了。 内侍领了差,赶忙跑到知州书房,左右寻找,却没能找到熏香。 左翻右找,不经意打开书橱后面的一个暗格,往里一看,心头一喜:“这胡大人也真是,就一些线香,也值得放暗格里,真是抠搜!” 内侍把几捆线香都拿了出来,闻了闻:“这味道真不错,还有一股叶子的清香。” 什么叶子他并不知道,估计和“火麻叶”差不多吧。 内侍屁颠屁颠的拿着几捆线香跑了过来:“王大人,找到了,找到了,我给大家都点上!” 王大人很欣喜,这线香数量还真不少,应该够用了:“都点上,都点上,每个案几前都点一支!” 内侍清点了人数,感觉线香还有多的:“那剩下的香怎么办?” 王大人觉得需要正本清源,指了指“神兽:“在鹿吃草地方,放上一个香炉,把这些香都点了,别再搞出什么骚臭味了!” 内侍听命,先去找了“香插”,在每个人案几上都点上一支…… 卢生也没太在意,这味道他很熟悉,但他忙着和蔡顺聊“范小姐”的婚事,也没太注意线香的味道。只觉得骚臭味果然被盖住了,便和蔡顺多喝了两杯…… 等其他人都点上了,内侍最后才来到卢轩文案前。 卢轩文感觉自己被怠慢了,面子不好看。这顺序是最后,但这数量可不能比别人差:“给我多来几根,我这里味道太大了!” 这些学子,内侍也得罪不起啊,万一以后谁就飞黄腾达了呢。 反正剩下的线香还很多,给鹿用也是用,给卢轩文用也是用!在他案几上多摆了八个香插,案几都排满了,全都给点上。 顿时青烟袅袅升起,卢轩文闻着好闻的味道,脑海里突然飘出来很多幻象,仿佛自己就是天上神仙一般,那叫一个飘飘欲仙。 在鹿草边又放置了一个大香炉,把剩下的线香也都点上,这鹿鸣宴顿时就有了仙气…… 骚臭味终于被掩盖了,大家接着奏乐,接着舞,接着吟诗,接着唱…… 诗曰: 香烟袅袅绕堂前, 宴集贤才共举筵。 把酒赓歌同尽兴, 鹿鸣声里乐尧天。 等这线香烧完了,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鹿鸣宴! 那鹿,鸣得老大声了! 第274章 嗷嗷叫后终收场 鹿鸣宴,烟雾升腾,宛如仙境。 卢轩文闻多了“仙气”,已经进入一种如梦似幻的状态,他看着母鹿的屁股,左摇右摆,觉得这母鹿也变得十分魅惑…… 他晃晃悠悠走到母鹿后面,拍了拍母鹿的屁股,扒开鹿尾巴看了看:“这鹿腚怎么这样黄呢?” 他灵机一动,从怀里取出卢生给的小药瓶,把鹿胎粉全都倒了出来。一把扑在鹿腚上, 这鹿腚一下就变得白皙了! 另外两头雄鹿不乐意了,上前闻了闻味道。 这也忒不是人了!你们人类!不仅取了鹿胎,打成粉,这也就罢了,如今还拿来扑在母鹿屁股上! 士能忍,鹿可忍不了! 加之,它们也闻了这满院的“仙气”,雄鹿们也是双眼发红,十分的亢奋。 雄鹿把鹿头一埋,鹿角抵着卢轩文就插了过去,不偏不倚插在他“魄门”之中。 卢轩文捂着屁股就跳了起,“嗷嗷”叫了两声,他双瞳涣散,已经出现幻觉:学子们都变成了小小人,而那两头雄鹿也化作“金毛白斑”的巨兽。 他被吓得嗷嗷怪叫,头发都抖散开了:“怪物,有怪物,怪物发疯啦!怪物疯了!” 看卢轩文那张牙舞爪、头发披散的样子,学子们都怀疑是卢轩文发疯了,而不是什么“怪物”发疯了。 可是定睛一看,卢轩文身后,果然跟着这三头鹿,目眦欲裂、紧追不放,还发出“呦呦呦”的鹿鸣声,鸣得老大声了! 这下就热闹了,桌子挡道,它们就把桌子踢翻,板凳挡道,就把板凳踩烂。瓜果蔬菜,珍馐美酒无一幸免,都被嚯嚯得一干二净。 几个衙役壮着胆子,想上去阻止,直接被撞翻当场。 见有人还敢来阻拦自己,雄鹿就更发狂了,这下不止追着卢轩文跑了,谁挡路就追谁! 衙役拦路,就顶衙役,学子挡路,撞学子。总之,先杀它一个“三进三出”再说,场面好不热闹! 学子们见“三鹿一人”,双目赤红,势如破竹,横冲直撞,把鹿鸣宴给搅得天翻地覆,大家都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快跑啊,这四头怪物发疯了!” “拦住它,快拦住它!” “还拦个屁,跑啊!” “跑出府门去,把门关上!” “呦呦!” “呦呦!” 众人已然断了抵抗的心思!衙役们首先落荒而逃,每月几百文的俸禄,犯不着和怪物拼命啊,到时候抚恤金自己也享受不了。 学子们也纷纷跑出府门,这刚考中“解进士”,大好前途在前方等着他们,回头让鹿给撞死了, 那多划不来。 他们是想“禄”运亨通,但不想被鹿角给捅了啊!撒丫子赶紧跑吧! 卢轩文见小小人们都跑出府门了,看着身后的怪兽,更是害怕,也想跟着逃出去。 学子们哪里敢让这疯子跑出来,眼疾手快,赶紧去拉门,要把府门给关上了! 门内传来卢轩文凄厉的求救声:“你们等我!小小人,你们等等我!” 关门速度丝毫没有减少,大家可不止害怕这三头鹿,更害怕他卢疯子!把这门一关,两个门环用腰带给系上,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卢轩文跑到门口的时候,大门已经紧闭了,他只能转过身,背靠着大门,双眼恐惧的看着两头巨兽! 只见两头雄鹿,蓄了蓄势,脚蹄子一蹬,就朝着他撞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卢轩文,也是急中生智,突然平躺倒地。 两只雄鹿来不及刹停,直直撞在大门上…… …… 大门发出两声轰鸣,传来巨大的冲击力,吓得门后的学子一阵心惊胆寒,赶忙又取下两根腰带,把门环栓的结结实实,这才放心下来,又喘了一口气。 “哎,总算安静了!” “刚才两声巨响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估计是撞门上了吧!” “你听,里面还有哟哟鹿鸣声呢!” “赶紧再把绳子紧一下,别跑出来了!” …… 门内。 卢轩文躺在地上,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睁开双眼,却见两只雄鹿都无法再行凶了。 一只直接撞死在门上,瘫软在地,口吐白沫。 另一只倒是“幸运”,鹿角插在门缝里,拔不出来了,发出“哟哟”的鹿鸣声。 卢轩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吐出一口血唾沫:“呸,老子才不会死在你们两只怪物手里!” 他跌跌撞撞,找来顶门的粗木棍,握在手中,抬棒高举!一棒子把“幸运”的鹿也给敲死了。 他转过头,看着满院狼藉。提着木棍,双眼赤红,看着母鹿……提着棒子,慢慢靠近了它…… …… 卢生等人跑出州府,见府门关上,有人用裤腰带把门环锁了, 这才放心下来,喘匀了气息,拍拍胸脯:“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蔡顺则很关心同窗:“大家都跑出来了吧?” 陈家才气喘吁吁:“都出来了,都出来了,只有卢轩文还在里面,他也发了疯,根本不敢放他出来!” “大人们呢?夫子们呢?”蔡顺还是十分关心长辈的。 只见罗学政,王大人,覃教谕早就在府衙门口的茶摊坐着了,连茶都已经点上了,在那品茶呢。 陈家才撸了撸嘴:“不用你担心,雄鹿刚发狂的时候,这三位就已经跑出来了,动作可快了!” 感情这三位是最先跑的啊,以后可以叫他们“罗跑跑”、“王跑跑”、“覃跑跑”…… 过不多时,卢生又听得府门内,发出大声的“哟哟”鹿鸣声,好奇问道:“这鹿怎么叫的如此凄惨?” 陈家才哪知道怎么回事,他摇了摇头:“就是!这叫的也太惨了,这也不是‘呦呦’鹿鸣啊,得是‘嗷嗷’鹿鸣了吧。” 蔡顺则是吟起了诗: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陈家才点点头:“你看看,这诗写的多应景,什么嘉宾,鼓瑟吹笙……不都是写今日的场景吗?” 卢生倒是对这最后两句来了兴致:“这句:‘人之好我,示我周行。’是怎么解释的?” 蔡顺一本正经的说道:“人们善待于我,为我指明大道。” 卢生今日却有了自己的理解:“我看啊,这‘周行’二字,应该就是‘周公之礼’的意思,这句话就是说:人喜欢我!给我展示了周公之礼!” 卢生听着院内凄惨的鹿鸣声:“你们听!这声音是不是有鹿在行周公之礼?” 周公之礼?蔡顺脸皮薄,他一个童子,自然是没有行过“周公之礼”。只是听得院中“嗷嗷”鹿鸣之声,逐渐羞红了双脸。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人之好我,示我周行!”陈家才又念了两遍。 顿时觉得这一首《小雅·鹿鸣》,从今往后,也变得不干不净了! …… 等声音逐渐平息,众人才把府门打开一条缝,小心朝里面张望。 里面虽然凌乱,但却变得十分安静。大家就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两头雄鹿已经死了!王大人见状,直接扑在鹿尸上,大声哀嚎起来:“怎么就死了啊,这可怎么办啊!银子都不够赔啊!” 再往里走。这才看见卢轩文光条条的躺在地上,一头母鹿眼神已恢复清明,正在给卢轩文舔舐伤口。 州学学子赶忙跑上前去,把食指伸到他鼻子前,验了验呼吸,激动道:“还活着,还活着, 赶紧给送医馆去!” 州学的人还是顾念同窗之情的,三四个人,赶忙把卢轩文给抬了起来。 只是这些人读书都读傻了,也不知道给卢轩文遮个羞,赤条条的就抬了出去,这哪是救人,这是在遛鸟啊。 母鹿一往情深,还想跟着卢轩文走,被王大人给拦住,棒打鸳鸯道:“你还想跟着这男人跑?你要是跑了,你知道我得赔多少银子吗?” 这话说得,怎么像个勾栏的老鸨子! 谁也没想到,一场好生生的鹿鸣宴,竟然会以如此闹剧收场!卢生也是觉得挺惋惜的,他本来还想再写两首诗,做几个广告的, 这下没机会了。 第275章 瘸腿大夫正骨李 鹿鸣宴取得了圆满成功!至少这“鹿鸣”声街里街坊都听到了,起到很好的宣传作用。 而卢生,揣着他的“扁鹊阁”地契,欢欣雀跃地满载而归。 这要筹建“回春医院”,事情还是很多的。如今,有了功名,做生意更有底气了,可以再把摊子铺的大一些! 医馆的装潢陈设,自然是不用卢生来操心的,有卢香和荷儿去操持。 这两人,如今也算是可以独当一面了,对医馆布置也很在行。采买讲价,更是得心应手。于是就“东市买药罐,西市买火炉,南市买脉枕,北市买砂壶。” 桌椅,板凳,针灸床…… 火罐,银针,艾灸盒…… 铜盅,石碾,小药铡…… 榔头,斧子,大砍刀……咳,这个嘛,就算不能用来看病,修缮房屋还是要用的…… 其实用来治病也可以的,外科、骨科还真的是个力气活! 只是这坐诊的大夫怎么找?不能只靠葛老头顶着啊,就是算上卢香,也只有“一个半”的大夫,这么大一个医馆,这也说不过去啊! 还是得去搞点人才过来,至少装点下门面啊。 卢生抓破脑袋,也想不出去哪找大夫,便问卢香道:“姐,你说扁鹊阁之前那些大夫能用不?据说那些人都打发回家,当游医去了。” 卢香摇摇头,她看不上那些人:“算了,那些大夫,眼睛里只有钱!都不是真心给人看病的。” 听到钱,卢生心头一喜:“那不是正好嘛?那我们医馆就能赚钱了!” 卢香登了他一眼:“不行,这事得听我的,就算是赚钱,也不是赚这些蝇头小利,等医馆口碑好了,病人多了,自然就有钱赚了!” 卢生心里嘀咕:“回春堂口碑倒是一直挺好,也没见葛老头发财啊!” 可是,这话他不敢讲啊。 算了,就让姐姐去折腾吧,除了看病抓药,他有的是办法赚钱,大不了放过穷人,去赚那些富人的钱。 到时候等富人看病出来,就依据病情,给他们推荐些,石斛,虫草,燕窝,人参,鹿茸,西红花……不但得喝药,您还得养生啊,把滋补品这么一卖,照样堂堂正正把钱挣了! 至于请人,卢香倒是早就有了想法,最近她也认识一些有趣的大夫,便开口提到:“对了,前段时间,灾民围城的时候,认识几个大夫,也来帮回春堂义诊过。这些人,人品医术都还过得去,你陪我找找,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到回春医院来坐诊吧。 卢生听后,心里一喜。姐姐如今人脉这么广的吗? 识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看来她早已不是那个“吴下阿香”了。 “走吧,我随你去看看。” 卢生就被姐姐领着上了街,像一只小田园犬,跟在她后面。 在亳州城西北角,这里都是破旧的茅草屋。多方打听,拜访到第一个大夫。 卢香轻轻敲了门:“李大夫在吗?” 一个中年糙汉,杵着一个铁拐走了出来:“哟,卢香啊?你还真找过来了啊?” 卢香含蓄的笑笑:“多问问街坊,总能找到的。” 卢生上下打量着这个中年糙汉,大脸络腮胡子,头发凌乱,衣服也是破布补丁,实在不像一个大夫。 大夫嘛,你至少得会写药方啊,得长得像书生模样才行吧,而这人一看,就是个文盲糙汉。 卢香热情地介绍道:“这位就是‘正骨大师’,李洪水!” 卢生看着他的铁拐,再看看他的右脚,明显是个瘸子啊!估计是骨头断了,没接好,落下了终生残疾。 他心中疑惑,不禁脱口而出:“正骨大师?” 就这品相,自己都是个瘸子,要是还有人找他“正骨”,那就奇了怪了! 李洪水尴尬的笑笑,明白卢生的意思,只能解释道:“刚学正骨的时候,学艺不精,自己瞎鼓捣,自断腓骨以接之,给弄瘸了,后来医术倒是好了,可是为时已晚……” 好嘛,还是自己个儿给治瘸的,您倒是瞒着点啊,就说娘胎里带出的嘛! 你倒好,您这“断骨学医”的故事讲出去,更没人敢找你正骨了! 卢生打量着屋内陈设,破旧的锅碗瓢盆,缺角的桌椅板凳,破布补丁的床单被褥……就是一个破房子。 但他家竟然还有书案!还立着一个书柜。房子虽然破,但是不脏,这就不能叫“破房子”了,这得叫“陋室”。 墙上还挂着个一尺多高的大葫芦,上面写着“正骨李”三个字。柳体书写,笔力不俗,所谓“颜筋柳骨”,这柳体写“正骨”,倒是相得益彰。 估计平时这李大夫出门,就会背着这个大葫芦。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悬壶济世”的,也算是个行走的招牌。 正骨李招呼姐弟坐下,卢香就开门见山,说道:“李大夫,这次来呢,是我们回春堂打算开个大医馆,想找一些‘能人异士’过来帮忙,邀您来我们医馆坐诊?您看可好?” 正骨李厚道的笑了笑,但还是拒绝道:“我自己一个人习惯了,姑娘若是有事需要帮忙,随时来叫我就行,至于这坐诊,我看就算了,我有痔疮,不太坐得住。” 卢生赶忙解释:“不用都坐着,您站着看病也可以的。” 正骨李又笑笑,他还挺爱笑的:“小卢掌柜说话倒是风趣。” …… 正说话间,一个樵夫抱着小孩跑了进来,小孩大哭不止,:“李大夫,李大夫,你快给看看,我带娃上山砍柴,这娃摔下兽坑,腿给摔折了!” 李大夫瘸着腿,却健步如飞,一把将小孩抱了过来,放在床上,把裤腿撕开…… 卢生这才看见,这小孩腿骨弯折了,有些吓人。虽然没有流血,但有些许肿胀, 正骨李仔细查看,上手捏了捏:“这骨头都摔碎了。” 小孩被这么一捏,疼得冷汗直冒,哇哇乱叫。 卢生也凑近看了看,按正骨李的描述,这是粉碎性骨折了。黄粱梦里,这一准得开刀,把骨头拼上,再打钢钉固定才行。 正骨李却是一脸的自信:“没事,能治!” 他看看卢生,指了指灶旁的筷子:“你去拿两根筷子,把娃嘴堵上,一会儿别咬了舌头。” 卢生依言照办,把孩子嘴给堵上了。 “你有力气不?”正骨李又看了看卢生,瘦个浪精的,肯定没力气,一脸鄙夷。 又对樵夫说到:“一会儿,你们俩,把娃上半身和膝盖都按住,按紧了!我一会儿会用手法把他骨头捏好,可能会很疼,你们得按住了!” 只见正骨李洗了洗手,观孩子小腿有些肿胀,取来一张热帕子,浸了一些红色草药酒,热敷了一会儿。 等肿胀稍微消了一些。 先“拔伸牵引”定向:正骨李凝神屏气,把小腿外拔。 再“捺正推挤”归位:看似轻缓,实则暗劲连绵。 再“摇摆试探”固稳,治完收工,他已经额上渗汗。 就告诉你们嘛,这骨科就是个力气活! 最后,再给小腿上敷上他独家的黑色药膏,用两片竹板给捆绑固定了…… 这一顿操作猛如虎,小孩叫得像拨浪鼓…… 待正骨李停止动作,小孩气息随即一松,痛感如潮水退去,便不再哭喊了。 卢生直接震惊当场!这么严重的粉碎性骨折,直接用手法给捏好了!?这正骨手法使得真是出神入化。 他对卢香低语道:“姐,这人一定要搞……要请!过来来,有了他,我们医馆生意肯定能日进斗金!” 正骨李洗了洗手,小心叮嘱樵夫:“百日之内,勿跳跃,勿负重,忌生冷食物,三日后来清理换药。若孩子高烧不退,可能是‘骨内有邪’,也带孩子过来,我给他开药煎服,问题应该不大……” 第276章 糙汉情债找上门 樵夫见自家小孩也不再哭喊了,或许是精气耗损太多,已经睡去, 呼吸很平稳…… 他这才千恩万谢,心里忐忑问道:“李大夫,这诊金?” 正骨李见他一脸为难:“就收你个药钱,给二十文吧。” 二十文就能接骨?还只收药钱?合着这手艺是一点不值钱啊,难怪他这么穷…… 谁知道樵夫还是一脸为难:“那我回去去凑一凑,改天给您送来。” 正骨李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算了,你们走吧……” 也不知道这“算了”是什么意思?是不用给了?还是可以改日再给?估计樵夫理解的是前者,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苦涩,喜笑颜开,抱着孩子就要跑。 卢生却听不下去了,哪有这样的!他朝中年怀里一摸,就掏出来几十个铜板!刚才一起按住孩子的时候,他都听到了,兜里铜板叮当响,他还好意思说自己没钱。 卢生别得声音听不仔细,这铜钱的声音,就算再小,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把手摊开,大约有四十来个钱,没好气的呵斥樵夫:“这手艺也得收费!治好你家孩子,还想赖账,这些钱,我看啊,都还不够!” 说完,便把钱全部递给了李洪水。 正骨李接住钱,也是一脸怒容:“滚吧!” 好心当成驴肝肺!他那“三七接骨膏”可是选用的大理国“三十头”的三七(图)制成,本身价格就不菲,就刚才给孩子用的那些,成本都要二十多文。 樵夫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话,赶紧抱着孩子走了, 也不知道几日后还有没有脸来换药。 正骨李低头叹息一声:“哎,人心不古啊……” 这“人心不古”,一般用来形容:人心奸诈、刻薄,没有古人淳厚。卢生就嘴贫两句:“古人能有多淳朴?尧被囚、舜被杀,古人做得恶事可比现在狠多了!” 正骨李,低头不语……把手摊开,数钱去了。大家哪有闲工夫听这些诡辩之语。 …… 卢生亲眼见识了正骨李的医术,招揽之心就更盛了。只是,以后得找个账房,专门替他们算诊金,该收的钱,一分不能少!不然,这不是又招来一个散财童子。 这一个医馆,要是有“两个半”散财童子,再厚的家底也得败光了! 卢生厚着脸皮,打断正骨李数钱的节奏,再次邀约道:“先生,别数了,您要是想赚钱,我们回春堂帮你,先生到我们医馆,每月三两月钱,您看怎么样?” 正骨李抬头,看了看卢生,见他一脸真诚,却还是摇了摇头:“我一个人搞惯了,不喜欢被人管着。” 哎……又是一个要自由,不要富贵的,这些人怎么这么拎不清呢?你有了钱,花天酒地,天南海北,那才是自由…… 困在这茅草屋里,想出个门,盘缠都凑不够,这算哪门子自由? …… 这时,只听得门口,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李洪水,你给我出来!” 卢生心里寻思,你看看:“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瞌睡有人送枕头!” 自己还再想办法,把大道理给叔讲一讲,论一论“自由”,好生劝劝李洪水,他这麻烦就找上门了。 要是遇到个看病找茬的,或者要债的……俗套情节这么一上演,自己再把待遇提一提,月钱涨一涨,这李洪水不就乖乖跟着自己走了吗? 于是,卢生赶忙去开门,动作迅速…… 正骨李则是赶紧找地方,想躲起来…… 卢生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泼妇,双手叉腰,虽然生的膘肥体健,但是样貌还算端庄,有些徐娘半老的意思。 她指着门口一直叫嚷:“李洪水,你给我出来!给老娘滚出来。” 卢生挺开心,看热闹又不给钱!赶忙引导两句,尽快把矛盾铺开:“哟,这位大婶……咳,这位姐姐……这是怎么啦?是不是李大夫没把你病治好啊?” “关你屁事,你才有病没治好!李洪水你给我出来!” 卢生赶紧说两句风凉话,煽风点火:“那是不是他欠了你钱啊!“ 妇人人插着腰:“他欠我的,可不止是钱!” 妇人一把把卢生扒拉开,卢生一个趔趄,差点摔一个狗吃屎。 妇人走进屋里,没见着李洪水,却见一小姑娘坐在桌前,心里更是火大:“好你个李洪水,把老娘肚子搞大了,不管不顾,又在这里勾搭小姑娘……” 卢生赶紧进屋,把姐姐拉到身后:“您别误会,我们医馆的,来请李大夫去坐诊的!” 妇人这才放过了卢香,没见着李洪水,喊累了,也只能坐下,端起茶壶就开始喝水,喝完才问道:“去你们医馆坐诊?给钱吗?” 你看看,这机会不就来了吗?之前答应给每月三两银子,现在这情况,只能出到二两银子了。 卢生笑着伸手,比出一个“耶”。 妇人面露遗憾:“二百文?也行吧,毕竟旱涝保收,比他每月亏钱看病要好。” 卢生就知道,这些妇女好糊弄:“婶子,不是两百文,是二两银子,我们每月给二两银子!” 妇人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李洪水,李洪水,你给我出来!把我肚子给搞大了,你得娶了老娘!” 说完,便满屋寻找,势必要把这个“赚钱工具”给找出来! …… 卢生想过讹诈的,想过要债的,愣是没想过,这胡子拉碴的中年糙汉,竟然还能欠情债,也是开了眼了! 妇人把屋里翻了一个遍,找累了,还是没见到人,可能因为怀孕,精力不济,又坐下来,端起茶壶又喝水。 她开始讲述她和李洪水的故事,想让姐弟给评评理:“不怕你们笑话,我是一个寡妇,但夫家走得早,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我被赶出了家门,但我自己能挣钱,给城里人操办一些红白喜事,自己日子过得也还行,没想着再嫁的,谁知遇到这个没良心的……” 她摸着自己下巴,给二人展示:“你们看我这下巴,不知道为何,就经常脱,一脱就没办法骂人,没办法吃饭!我就经常来找他,让他帮我复位……这经常脱,我就经常来,经常来,我就经常脱……脱来脱去,这脱的就不止是下巴了……” 卢香好奇问道:“那你还脱了啥?” 卢生赶紧把卢香的嘴给捂住,那还能脱啥!? 妇人倒是一点不脸红:“如今,孩子也怀上了, 眼看月份就大了,这可让我怎么见人哟!我前几天找到李洪水, 他倒好,给我熬了一副药,让我把孩子打掉!” 说到这里,妇人抹了抹眼泪,竟然是哭了起来:“我一个人容易吗?这些年风里雨里,我一个人好累啊。我就想要个家,有个孩子能喊我一声娘,冬天夜里有个男人能暖暖被窝,我有错吗?我有错吗?你们这些臭男人!” 说完还瞪了卢生一眼,卢生赶紧躲到姐姐身后:“你别骂我呀,我也没干嘛呀,我连女人都没碰过!”反正梦里碰的不算。 卢香也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好在,这时候李洪水终于是良心发现,从窗台 妇人一个健步冲过去,就把李洪水给抱了起来,提溜进了屋里!这力气,还真是挺大的,卢生都怀疑,当初是不是李洪水主动的。 卢生见此情景,赶忙把卢香给拉出门去,把房门给关上了,临走还叮嘱两句:“孕初期,不宜房事,你们悠着点!” 只听得门内传来两个声音,异口同声:“滚!” 好像还有一只鞋子砸门的声音传来…… 卢生嬉笑两声,又喊了句:“李大夫,要是愿意到回春堂坐诊,我们给您开月钱,二两银子,二两银子!” 喊完也不做停留,对卢香说到:“走吧,走吧!” 他还挺高兴,摇头晃脑的。 卢香疑惑道:“那我们改天要不要再来劝一劝!?” “不用劝了,过两天他自己就来找你了。” “为何?” “为何?”卢生冷笑两声:“他一个老光棍,想要自由倒是可以,这又有媳妇,又得养娃了,我看他还怎么自由!呸!” 这话就说得,有些扎心了,老铁。 卢生推着姐姐往前走:“走吧,走吧,他不出三天,就会来回春堂找你的。” 第277章 回春堂前踏踏歌 二人回到回春堂,却见一个乞丐堵在回春堂门口,正在找蔡氏讨钱。 蔡氏那嘴本来就毒:“你说你这人,好脚好手的, 你干点什么不好,非得来当乞丐?讨钱是能给你家十八代祖宗都长脸吗!?” 那乞丐身穿一件破旧的蓝色长衫,上面绣花,看似一件女式衣装。再观其面,虽然脏污,却唇红齿白、童颜乌鬓,头发也梳成少女的发髻。 腰间系着一条三寸多宽的黑色木腰带,脚穿一只靴子,另一只脚则赤裸着,左手拿快板,右手却提着一个竹篮。 乞丐看着是一身女装,发出声音却是个老爷们,原来还是个乞丐版的女装大佬! 他拿着快板,唱着《踏踏歌》: 红颜三春树,流年一掷梭。 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 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 …… 这《踏踏歌》唱得随意,却有一股阅经千帆,沧海桑田之感。 卢生听着挺对胃口,蔡氏听着却十分厌烦,回屋取了扫把出来,比划两下:“唱,唱,唱,你家里谁死了?唱得跟号丧一样?” 乞丐也不在意,打着快板,带着节奏:“当,当,当里个当…… 你这妇人真猖狂,嘴毒泼辣世无双。 你若给我仨铜板,我帮你阎王殿前,哭个丧。 阎王见你行了善,免你拔舌地狱去遭殃。 老妇你听着顺了耳,记得把钱给我打个赏。 当,当,当里个当……” 这乞丐,破衣烂衫,这顺口溜倒是编的挺好的。 蔡氏脸都气绿了,她一辈子叱咤风云,称霸少阳大街!街面上哪个妇人敢和她顶嘴!她还没见过嘴比她更快更毒的。 今天总算是遇上对手了,关键是人家还特别押韵,你说气不气。 蔡氏自知不是对手,也不骂了,直接破防,拿起扫把:“滚,滚,滚,老娘没钱,赶紧滚!” 卢香正要上前阻止,却被卢生给拉住:“你别忙过去啊,我还想看看师娘吃瘪呢,这真是铁树开花——千载难逢啊。” 卢香也就停住了脚,她……她其实也想看的…… 卢生好奇问道:“你认识这乞丐?他什么来历?” 卢香点点头:“此人姓许,名博通。义诊的时候,他也来帮过两次忙,看着破衣烂衫,却是个’小方脉‘圣手,他给小孩子看病可有一套了。” 这元明时期中医分为着名的“十三科”,然而在宋朝,中医却没有分得这么明确,却也大致分为: 大方脉科:相当于成人内科。 小方脉科:即儿科。 风科:主治因“风邪”引起的疾病,像中风、风湿这样的。 金镞科:专门治疗金属利器、箭簇所伤。 还有眼科、齿咽科、正骨科、针灸科…… 而眼前这个蓝衣乞丐,女装大佬,竟然是所谓的“小方脉圣手”? 卢生好奇问道:“他看儿科病很厉害吗?” 卢香点点头:“不仅是医术厉害,他都不用问诊,只靠搭脉触摸,就能确诊病症的,反正小孩子问也问不明白。 关键是小孩子们都喜欢他,别人给小孩看病,都是开一些苦药硬灌。他呢,三言两语,就能骗小孩把药吃了,并且他开的方子也是奇特,都是做成蜜丸,或者甘汤。” 卢香指着他手里提着的竹篮:“你看见他手里那个篮子,经常能变出一些小玩意,逗得孩子们都可喜欢他了!” 卢生一听,这眼前的许大夫,再也不是什么乞丐了!这就是一只行走的貔貅啊。这儿科可赚钱了!父母见孩子病了,都老舍的花钱了! 卢生观他破衣烂衫,心中疑惑,便问道:“那他怎么成了这番模样,以他的本事,随便开个医馆,也不至于沦落成乞丐啊。 “哎,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据说他少年学医,年纪轻轻,就进了太医院。 当年,二皇子赵佑,九岁染了天花,他就参与其中,给皇子看了病,或许是劳心劳力,一夜之间便白了头,皇子还没走,他却突然就疯了。 大半夜,他穿着一只鞋就跑出了皇宫。太医院命人抓住他,却见他疯疯癫癫,也成不了什么事了,只能由他流浪街头了。” 卢生很喜欢这种宫廷秘闻,就问道:“那后来二皇子救回来了没有?” 卢香左右看看,轻声耳语道:“你也不想想,要是二皇子活着,当今陛下可是先帝的第六子,能让他当皇帝?” 卢生这才点点头:“那他倒是挺有先见之明,跑得还挺快,要是先帝怪罪下来,这许大夫,说不定还得获罪受牵连。” 卢香也很认可:“自从他逃离的太医院,逃离了京城,这许大夫还真就越活越年轻了,据说他常常去树林找些茯苓,灵芝为食。夏天往衣服里加棉花,也不嫌热!冬天呢,反而躺在大雪里,也不嫌冷!” 卢生很鄙夷这种做法:“这就是贱皮子啊,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折腾自己。“ 卢香抿嘴一笑:“你还真别看不起他,或许这样,反而锤炼了筋骨,这人倒是越活越年轻了,头发也变黑了,皮肤也紧绷了,就是爱随时打扮成女人模样。也不正经找个营生,偶尔给小孩看看病,到处打着快板行乞,这人倒也活的挺开心的。” 卢生听完,有些担忧:“这种人最不好搞了,不图钱,也不缺钱,想让许大夫安心坐诊,比登天还难啊。” 二人这头一直嘀咕。而乞丐却还站在回春堂门口,就是不走! 怼着脸给蔡氏打快板,接着唱道: “当,当, 当里个当。 嘿,你这老妇好奇怪,你家女徒弟倒不坏。 说我只要缺了钱,回春堂就给钱快。 怎的,说话不算数,真无赖!” 说着话,还一直打着快板,他倒是一点不累。 蔡氏疑惑问道:“我家女徒弟?你是说卢香?她自己每天吃三碗饭,把回春堂都快吃垮了,我还没说她呢,她倒好,还有心思撺掇别人来家里讨饭?” 卢香在远处,听到这话,一阵脸红。确实,自打来了回春堂,她从一个干瘦的丫头,变成了如今这样:长得白皙丰韵,虽然还不算胖,但也是该有的地方都有了。 这每天吃三碗饭的事情,也是事实,但怎么师娘就随口说出来了?!女孩子还是要脸面的!这以后婆家要是知道她这么能吃,肯定聘礼都得减一半。 卢香赶忙走到门口,劝和道:“师娘,您消消气,这人确实是我答应他的,说他只要缺衣少食了,就可以来回春堂找我。” 蔡氏没好气的看了卢香一眼:“那行吧,你自己招惹的麻烦,你自己打发!” 说完把扫把一扔,看也不看蓝衣乞丐一眼,赶紧回屋去了。 她得回去复盘,怎么如今功力这么差了!连一个乞丐都吵不赢了?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卢香拿着扫把,把它立在门边,搓了搓手,才热情的打招呼道:“许叔,您来了?” 蓝衣乞丐媚眼一笑,拉住卢香的手:“叫什么叔啊,叫姐姐。” 这说话的语调,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女装大佬,这拉手的动作也不是咸猪手,就是纯粹的姐妹亲热。 卢香不搭他这茬,赶忙把手缩回来:“我正有事想去寻你,你就亲自走上门了。” 许博通打着快板,回复道:“哟,我就生来一乞丐,找我有事您别见外!” 这是动不动就上才艺啊,顺口溜编的是真快。 卢香把他的快板捂住:“您别忙唱了, 我们说正事,我们要开一家大医馆,想请你来坐诊,你看可好?” 快板被捂住,也捂不住许博通的才华,不用快板也是能唱的:“不好,不好,替人卖命真麻烦,偷闲躲懒还惹人嫌,不如要得三文钱,快快活活做神仙。” 第278章 大家都去虎塘村 蓝衣乞丐顺口溜念完,就把竹篮伸了出来,竹篮里空空如也,意思很明白了:坐诊是不可能坐诊的,但是讨钱还是得讨的。 卢香无奈,只能从袖中拿出一把钱,也不数了,直接都放到他篮子里。 乞丐看了一眼,喜笑颜开,伸出右手在篮子里捡拾一番,只在篮子里留下三文,其他的都捏在手中。 他看看见周围有小孩,他们都围着看热闹,朝着他们“喂”了一声,就把手中铜钱往外一撒。 一群小孩围过来,动作迅速,如“恶娃扑食”一般,就上来抢钱。 抢钱这种事情,大人是拼不过小孩的。一是,小孩重心低,出手快。二是,大人顾忌太多,面子抹不开。 只一两息时间,几个小孩就把地上的钱捡得一干二净了。 一个个喜笑颜开,还没高兴一会儿,回头就被自家大人给揪住耳朵:“把钱交出来,回头给你留着娶媳妇。” 你看吧,虽然抢不过他们,但是大人自然有大人的“捡钱之道”。 蓝衣乞丐见大人开心,小孩哭闹。也只是笑笑,转头对卢香姐弟说到: “谢谢妹妹今日赏,无边功德自无量!“ 许博通左手提着竹篮,右手拿出一块蓝帕子,把竹篮这么一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障眼法,帕子拿开,就从竹篮里变出一朵红菊花来,他递给卢香: “菊花千瓣红艳艳,不及姑娘千般善!” 篮子里,空留下三文钱,许博通转身离开了,打着快板,继续唱着《踏踏哥》,逍遥而去: 昧人寻云路,云路杳无踪。 山高多险峻,涧阔少玲珑。 碧障前兼后,白云西复东。 欲知云路在,云处在虚空。 …… 卢香看着弟弟,好奇问道:“这人也不用再去劝劝?要是能留下坐诊就好了。” 卢生苦笑:“不必了。” “那三日之内,他也会回来找我们?” 卢生嘴角抽了抽:“你想多了。” 他叹息一声:“一切都得靠机缘,强扭的瓜呀,它不甜!” 卢生别的本事没有,顺口溜倒是学得挺快。 …… 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卢生的肩膀:“嘿!你在看什么!?” 这声音,卢生听得耳熟,心头有点小激动:“咦,你怎么来了!” 转过头,果然是呼延静婉,就追问道:“你被你爹放出来了?” 呼延静婉撇撇嘴:“他要去找赵志冲,哪还有心思管我?” “这是长公主的道号名讳吧,不能乱叫的。”卢生小声提醒,怕呼延静婉惹出什么麻烦, 卢生对大宋的认知,还很粗浅。反正只要是古代,就应该“男女授受不亲”,“不敬皇家就得杀头”。 其实,那都是元清之后的玩意儿,宋史多处记载,皇帝经常被拽着袖子骂,口水都喷到他脸上,皇帝也没能把大臣怎么样,只能拿着袖子遮挡面部,少喷点是点吧。 所以,呼延静婉才不在乎:“哎呀,那丫头就是一个道姑,都没有封爵,不叫道号叫什么?我们都这样叫她的。” 身后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你这丫头,对皇家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呼延静婉只能低头认错,不情不愿的埋头说到:“知道了,师父。“ 卢生抬眼望去,只见一老头骑在毛驴上,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毛驴鞍子上,还挂着一个褡裢,看着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呼延静婉赶忙介绍道:“这个是我师父,张彦明,一直在军中行医,尤擅金簇科,什么刀伤,箭伤,斧钺钩叉伤,他都能治。” 卢生赶紧作揖拜道:“久仰,久仰,先生之名,如雷贯耳!” 呼延静婉鄙夷的笑笑:“得了吧,你明明是第一次听到我师父的名字。” 卢生尴尬得笑笑:“我哪里是客气?师父的名字我早就听过了,“金簇圣手”嘛,如雷贯耳,如雷贯耳的!王大夫,您里面请,里面坐!” 呼延静婉扭住他胳膊,咬牙切齿,小声低语:“张!我师父姓张!” …… 张彦明见年轻人打闹,也觉得颇为有趣,骑在毛驴上,也笑了笑:“小兄弟,进屋就不必了,我这次来还有要事,要去求见呼延将军。还请你领个路,带我去虎塘村走一走。” 卢生指着呼延静婉:“她不是认识路吗?她当时去过凤溪村的啊,虎塘村就在那儿隔壁,问问就找到了!” 呼延静婉瞪了卢生一眼,这没眼力见儿的玩意儿。 张彦明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呼延静婉一眼:“哦,原来如此,那大概是我这徒儿,想与你同行吧,一起看看山,看看水也挺好!” 呼延静婉得辩解两句:“师父,您别瞎说啊,这亳州哪来的山!我是真不知道虎塘村在哪!” 她转头又问卢生:“那你到底要不要一起去?” 卢生只能认怂:“去,去,去,我还怕你们两个走丢了呢!” …… 于是,呼延静婉骑着她的高头大马,还带着两个人,一个骑着毛驴,另一个也骑着毛驴。 一路风尘仆仆,你是风儿,我是沙……两个小年轻在前头开路,交头接耳,你侬我侬的。 回头一看,却见张彦明跟在后面,竟然倒骑着毛驴。 呼延静婉疑惑道:“师父,你倒骑着毛驴干嘛呀!” 张彦明回道:“前面有股酸臭味,眼睛被熏到了!倒着骑,眼不见为净啊。” …… 到了虎塘村,多方打听,终于在村外树林里土坡上,找到一个破道观,这道观,破屋烂瓦,实在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在门外,就听见门内一阵吵嚷之声…… 呼延静婉,一马当先,跳下马来,进门一看。院中还真有三人,呼延丕显肩膀上插着一支红缨飞镖,伤口流着血,坐在石凳子上,龇牙咧嘴,十分疼痛的模样。 两个亲兵围在他左右,转圈圈。 “大虫,二龙,怎么回事?”呼延静婉自然是认识二人的。 二人见呼延静婉来了,倒头便拜:“属下有罪,没保护好将军,刚才将军中了一支冷镖!” 大虫又看到身后的张彦明,心头一喜:“张大夫,您也来了!” 二龙也是高兴:“将军这飞镖中的太是时候了,正巧赶上张大夫也在!” 说得这叫人话吗?合着你家将军这一镖,是专门给张大夫送功德来的。 呼延丕显头上冒着冷汗,脚步也有些虚软了,要不然,非得把二龙这个二货直接踹出门去。 张彦明看清状况,赶忙跳下毛驴,蹒跚跑到呼延丕显面前,用手触摸了他的伤口:“钩肠镖?” 呼延静婉急切问道:“师父,这钩肠镖是何物?” “这镖上有三面倒刺,如果摄入腹部,要是硬拔的话,能直接能把肠子拔出来!” 呼延静婉急得都快哭了:“那师父,这可有办法?我爹的肠子还保得住吗?” 张彦明白了她一眼:“这射的是肩膀!” 又叹了一口气:“算了,你也是关心则乱,你父亲这伤,应该问题不大!” 张彦明走到小毛驴跟前,从鞍子上取下那个褡裢,铺在桌子上,那就是一个工具袋子。 先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刀尖弯曲,细长。 又拿出一个陶瓷小瓶,倒出一些香油,点燃布条,把匕首炙烤一番。 把竹板往呼延丕显嘴里一塞,嘱咐道:“将军忍着点,我立刻把飞镖给你拔出来。” 呼延丕显嘴里含着竹板,嘴里有些含糊:“来吧!快点。” 这胆气倒是一点不含糊。 只见张彦明趁着匕首还微微发烫,直接将匕首顺着飞镖刺入呼延丕显的伤口,左右晃动三下,再用力往外一提,飞镖就被拔了出来。 卢生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是肉被烤香的味道…… 呼延丕显却是神情一松,长舒了一口气。 第279章 地下暗藏药龙骨 张彦明大夫把飞镖放在桌子上,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些金疮药,扑在伤口上,再取出麻布给包扎。 一切处理干净,他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将军可以了。” 呼延丕显点点头,看向桌面飞镖。 张彦明把飞镖拿起来,仔细查看,嗅了嗅,甚至直接用嘴尝了一口,松了一口气:“将军放心,没毒的。” 众人听到这话,也跟着放松下来。 呼延静婉急切问到:“爹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在这个小村子里,还能被暗器所伤?” 不等她爹回答,继续追问:“赵志冲那丫头呢?她还在村子里不? 呼延丕显疼痛没有精神,于是二龙抢答道:“大姊他们一直在道观里大作修炼,遇到一伙土夫子,不知道从哪里打了洞,直接打到院中井里来了。” 二龙指了指院中,果然有一口老井。卢生上去查看,古井不深,却已然枯涸了,井底都是枯树叶子,隐约可见从旁打了一个洞出来。 二龙继续讲道:“大姊听见洞里有人,怀疑是土夫子,就想设计抓了这伙贼人。让崔忠和杨孔明等人埋伏在院子里,等这些土夫子出来就一网打尽。 谁知道,这些土夫子倒是都出来了,却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竟然直接把大姊劫持了。 崔忠怕他们伤了大姊,也不敢“贸然行动”,任由他们把大姊拖回井中了。” “那爹爹这飞镖是怎么回事?” “贸然行动了呗!”二龙说话有些没大没小的。 大虫赶忙赏了他一个爆栗子:“将军行事也是你能置喙的?” 二龙就不敢说话了。 呼延丕显嘴唇发白:“这几天大姊都不让我们进道观,我听见观中声音,就赶忙进去查看,眼看着大姊被人抱下井中,一时着急,追了上去,刚到井口就被这穿肠镖给击中了!” 见将军说话实在很累,大虫只能帮忙补充道:“后来,我们和崔忠问明了情况,他就带着几个侍卫就下井去追了,走了没多久,你们就来了……” 卢生疑惑道:“大姊不是来找道士马志的吗?他人呢?” 二龙回道:“一来就没见着人,说是安排让大姊在观中打坐修行……我估计,大姊肯定被骗了,那老头肯定早跑了!” 呼延静婉拉上卢生:“走,我们跟上去!把赵志冲救出来!” 她到井口,也往里看了看,井底不深,只约有十尺,但她也不敢一跃而下,怕井底有什么东西。 左右蹬了两步井壁,双腿劈叉,倒立,用手试探了井底,那儿已经被枯叶垫了起来,十分软和,这才翻转一圈,站立起来。 井底确实被人挖出一个盗洞,能容纳一个人进出。 卢生本来不想跟上去的,呼延丕显瞪了他一眼:“你还不快跟上去?” 卢生只能使出了缓兵之计:“我见那殿中,有些蜡烛,我去取来。” 南侧“三清殿’里,确实还燃烧着蜡烛,想来也是崔忠等人置办的。 卢生也不给“三清”说一声,直接就把一根最大的蜡烛给拔了。 拿着蜡烛,卢生又看了看呼延丕显,见他投来要挟愤怒的眼神,也没有办法了,只能护着烛火,从井口一跃而下。 他一屁股蹲儿坐到了井底,好在烛火还没灭掉。你别说,这陈年枯井,下面全是树叶杂草,还挺软和。 卢生看着黑黝黝的洞口,心里冒出一股寒意:“咱们真的要进去?里面可能是个墓穴啊?” 呼延静婉一脸鄙夷:“怕什么,人家崔忠一个太监都敢进去,你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太监?” 话都怼到这份上了,卢生还能说什么:“那走吧,你开路,我跟着。” 呼延静婉也不磨叽,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身后烛光照来,照亮了前方的路,把她的影子给拉得很长,很长…… “这盗洞挖得也太宽了,这不像是’土夫子‘的手艺啊。”卢生小声得嘀咕。 “一般盗洞能挖到直径一尺,容一个’缩骨瘦子‘进入就算不错了,这洞倒是好,挖得不像是个盗洞,倒像是……” 前方呼延突然顿住脚,只见此处“盗洞”被挖出一个稍大的空间,周围都是白骨。 呼延静婉也顺着烛光仔细查看,疑惑道:“这是人的骨头?” 卢生把烛光凑近一些,只见这些骨头生的块头巨大,粗细约有拳头大小:“是龙骨吧。” 呼延静婉问道:“你是说真龙的骨头?还是药房常用的那个龙骨?” 卢生白了她一眼,反正光暗,也看不见他的眼白:“当然是药材龙骨!” 呼延静婉常年军中行医,这龙骨自然是认识的,此药材具有很强的吸附干燥力,打粉之后,撒在伤口处,可立刻止血。(图) 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龙的骨头,就是上古时期,象、三趾马、犀、鹿、牛等动物的骨骼化石。 跑了半天呼延静婉也累了,找了地方坐下,取出皮水袋,把袋中清水一饮而尽,随便扒拉了两块骨头:“咦?你看,这还有龙齿?这可比龙骨还值钱呢” 卢生拿过那块骨头,果然光洁,略带反光,尖锐如梭,一看就是一颗兽牙,也是感叹道:“看来这是一个巨大的“龙骨矿”啊,也不知这些动物为何都扎堆死在了这里,这要是都挖出去,那不得发大财了!” 这龙骨历来珍贵,黄粱梦里,卖的几十元一公斤的玩意,压根不可能是正品。能把牛骨头埋个几年再挖出来卖的,都已经算良心药商了。 更别提,还有些小作坊加工出来的玩意儿,那更是害人不浅。黄粱梦里的真龙骨基本已经快绝迹了。 卢生嘀咕两句:“这龙骨应该是真品了吧,也不知道年份如何?” 说完,他就取下一小块龙骨,习惯性的用舌头舔了一下。这是梦里养成的习惯:这真龙骨是“黏舌”的,正品舔在舌头上就不会脱落,通常年份越正的龙骨,黏舌力道就越大。 谁知道,这一舔不要紧,刚开始还好好的,卢生大舌头高兴呢:“嗯,正宗,对味!” 谁知道,拔不下来了!就像在北方大冬天舔了铁柱子!一用力拔,舌头还疼,只能含糊道:“娘的,这是多少年份的龙骨,也太黏舌了吧?” 卢生急得团团转,把龙骨含入嘴中,想用口水润一润,可是跑了几十里路,又被逼着跳入坑洞中,早就口干舌燥了,根本润不下来。 卢生看着呼延静婉腰间的水袋:“你刚才不还在喝水吗?给我喝点。” 呼延静婉抖了抖水袋:“早就没了。” 见卢生不相信。呼延静婉就把水塞子打开,往下倒了倒。 你别说,还真剩下一些水。但是也全都到地上了,呼延静婉摊开手:“这次真没了。” 卢生没办法了,又只能硬拔!舌头被拉的跟”白无常“一样,拉出来老长了,也没能把龙骨给拔下来。 呼延静婉见卢生着急上火,急得团团转,便用两只手,把卢生头扶正,二人四目相对,她开口道:“你别动,我看看!” 卢生看着呼延静婉好看的眼眸,在烛光下闪烁着光,突然也就不慌了。 呼延静婉也看着卢生:“你把舌头伸出来,我再看看。” 卢生依言,把舌头伸了出来,上面一小块龙骨,没有丝毫掉落的迹象。 烛火朦胧间,呼延静婉把嘴直接伸向了卢生,卢生就感觉到一阵湿润从她的嘴里传来…… 卢生睁大双瞳,想要挣脱,却被呼延静婉双手死死按住头,动弹不得。他也就不挣扎了,安然的享受着这舌尖传来的湿润…… 这么接吻的!大也是开眼了。 诗曰: 烛影摇曳共此窑,鼻端相触气微撩。 唇先轻合如沾露,舌渐交缠似逐潮。 焰动应知心跳乱,光凝不照语声消。 龙骨坠处余温在,勿许旁人再尝娇。 第280章 格虎大戟魏武王 龙骨被“沁润”,总算是脱落下来。呼延静婉轻轻含住龙骨,把它吐出来。 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起身就走:“好了,好了,没事了,走吧!” 只是烛光照不到的地方,她的脸,也是羞红…… 那卢生还能怎么说呢?人家女悍匪如此放荡不羁,难道自己还扭捏两句?也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继续用烛火照射着她的背影。 她身材本就修长,影子被烛火拉成一条线,指向前方。 又走出三丈,坑洞尽头,却看见一个方方正正的空间,石条搭建。 二人走进去一看,这地方像是一个墓室,两侧还各有一个门,通往耳室。呼延静婉疑惑道:“你不是说,这些人不是土夫子吗?这里明明就是一个墓室啊?” 卢生把烛火在前面晃了晃:“先看看再说吧” 火光照亮,墓室正中建有一座石床,上面棺木已经腐朽坍塌,这里果然是一个墓室。 这盗墓的事情,卢生也是一知半解,手上正好有蜡烛,赶紧撇了半截,在墓室东南角把半截蜡烛点燃。 他倒不是迷信,就是单纯想给“天下霸唱”致个敬。 好在,烛火没灭,也没个“鬼吹灯”什么的。 卢生拿着剩下的半截蜡烛,又仔细寻找。这墓室空空如也,不知道是被人搬空了,还是本来就没东西。 中间石床上,主墓棺椁已经腐朽,但看着就是自然坍塌的样子,周围没有碎削。 看来,虽然有人进过墓室,墓主人却不曾被人打扰。 北侧耳室,无非是一些生活器具,陶罐,漆器,无金银。 而在南侧耳室中,也有很多朽木渣子,铁锈壳子。隐约可辨,这里本来应该有木架,陈列了一些兵器铠甲。 卢生只是用手触摸,就都化为齑粉。他也是个天生土夫子的料,进入墓室,卢生是一点不怕。 耳室南侧正中,还放着一个石墩子,中间有孔,看来此前这里插着一件兵器。俯身查看,他倒是捡到两个东西,品相完好。 一个是石制手牌,巴掌大小,火光照亮,刻着几个字。 另外一样东西,却是一件未朽的兵器:戟(ji),外观酷似一把直角的镰刀再拼上一根茅。(图) 这戟身虽然已经腐朽,却留下一个金属戟头,也看不出材质,似铁非铁,似铜非铜,虽然年代久远,但是用衣袖擦去表面尘土,却依旧光洁如新,透着寒光! 呼延静婉先把手牌拿过来:“你把蜡烛移进一点!” 卢生只能依言,把烛火凑近了些,她睫毛在烛光下,显得格外修长。 呼延静婉念道::“魏……武王……常所用……格虎大戟!”(评论配个图) 她突然像是得了宝贝:“这是魏武王,曹操!这是曹操的墓!” 卢生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你别扯了,曹操墓不是在邺城以西吗?古书有记载的。” 况且,黄粱梦里曹操墓在安阳出土的时候,可是轰动不小,只是由于证据较少,怀疑者众多。 呼延静婉也是有点文化的:“这你就不懂了吧,据说曹操死后留下七十二个疑冢,他那么奸诈一个人,大肆宣扬坟墓修建在邺城以西,那肯定是故布疑阵啊,他能那么蠢?” 呼延静婉擦拭着那块石制的手牌:“再说了,曹操祖父曹腾,父亲曹嵩都安葬在亳州,亳州那可是曹操故里!他落叶归根有什么奇怪的?” 卢生放眼望去,墓室寒酸,一脸不屑:“这墓也太过寒酸了,先不说什么黄肠题凑,金缕玉衣,这金银器你得搞两件吧,马蹄金得放几个吧?连个铜钱都没有?曹操那可是魏王,这墓一点不像啊?” 呼延静婉也都看见了,这墓中陪葬之物,多为铁器与陶器,且陶器之上未施彩绘,尽显素色之质朴。 这倒是和古书记载颇为吻合,曹操历来反对汉朝的厚葬习俗,不仅不让自己厚葬,这以前厚葬的也得给老子吐出来! 于是专门设立了“摸金校尉”一职。把富人带进坟墓的金银又都给挖了出来…… 呼延静婉还想看看卢生手中之物:“你还拿着什么? 卢生展示出来,说到:“应该是大戟吧!” 呼延静婉疑惑道:“这‘大戟巴’是何物?” 这算是墓中唯一的宝贝,卢生手里的这把大戟,光洁如新,上面用鸟篆刻着几个字,他也不懂,依稀能猜出应该就是“格虎大戟”四个鸟篆文。 那个时代,能有如此神兵利器,千年不腐烂,真乃神物也。卢生把大戟擦了擦,藏到身后。 呼延静婉看出卢生起了贪念,劝道:“放着吧,看看就行了,别拿走了,曹操就就剩这点好东西了,就别拿了,走吧!” 卢生还有些不舍得:“这么好的东西,不带出去给大家看看,给大家开开眼?” 黄粱梦里的人可都是这么干的,这古墓一发掘,修个博物馆,这就叫旅游资源,可以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呼延静婉摇了摇头:“盗掘祖先陵寝,在大宋乃十恶不赦之大罪!” 其实呼延小姐不知道,盗墓被抓,宋朝也有赦免的,例如后来有人把秦桧的墓给盗了,当时就被赦免了。曰:“减其罪,恶桧也”。 …… 卢生拿着大戟,十分不舍:“这地下的东西,不是谁捡到就归谁吗?” “你还是放下吧,你娘不就姓曹吗?又都是亳州人,说不定曹操还真是你祖宗,偷拿祖宗陪葬物,你也不怕遭报……” 话未说完,墓中莫名刮起一阵阴风,墓室东南角的烛光晃动几下,突然就熄灭了。 “鬼吹灯?” 卢生被吓得不轻,真有这种怪事?赶忙把大戟放下,俯身朝着棺椁磕了一个:“我错了,我错了,老祖宗,东西还你,我马上走!” 起身,拉着呼延静婉就往外跑。 跑入洞中丈许,后方石洞就突然坍塌了,土石滚落,吓得二人又赶紧往前跑。 墓室洞口坍塌,扬起灰尘,呛的二人一阵咳嗽,只能捂住口鼻继续向前。 这通往墓室的矿洞,看来只是一个分叉,那些土夫子本意也不是盗墓。只是无意之间扰了孟德兄的清静,难怪墓室中并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当然了,卢生翻的不算数,他也不是盗墓的,他只是在“考古”。 呼延静婉想拉住卢生快点离开,却摸到手里还捏着东西,是那块写着“魏武王常所用格虎大戟”的小石牌? “你怎么把石牌给带出来了?” 卢生也很疑惑,他不是都放回去了吗?一时慌乱,忘记放了? 此时,洞里似有低吼之声传来,应该是卢生被吓得幻听了。只见盗洞又开始继续坍塌,呼延静婉只能拉着卢生继续往前逃去。 二人在前面跑,落石在后面追,险象环生…… 又跑了五六丈,忽见前头有火光!两人一喜,这是到洞口了?二人一个飞扑,总算跳出洞口,逃出生天…… 后面的矿洞彻底坍塌了,扬起漫天的灰尘,二人回望一眼,劫后余生,都是会心一笑,激动不已…… 情到深处……得,又抱上了! 也理解下吧,这要是再晚出来半息时间,二人就得给曹操陪葬了!小年轻人,干柴烈火的,又很激动,抱一抱不停正常的吗? 二人刚想温存一下,脖子上却被几把兵器给抵住了脖子:“别动!” 卢生这才看清眼下情景,周围还围着十多个人呢!都是当地村民打扮,举着火把,个个手持兵器,顶部弯刀茅尖,应该都拿的是铁戟吧? 第281章 许虎虎痴虎卫队 铁戟把卢生脖子架着,他怀里还抱着呼延静婉,场面有些尴尬。 卢生只能干笑两声,用食指把兵器拨了拨:“那个……那我先把她放开可以不?你们这么多人看着,我们这样抱着,有点害羞……” 持戟者嘲笑道: “哟,你还是个要脸的?不就是盗墓贼嘛!男盗女娼的狗男女!” “这人怎么看着还挺眼熟的?” “你是不是隔壁村,卢家的?” “好像就是,叫卢生吧?以前经常来村边捡柴的!” 怎么?!还给认出来了? 这龙山、凤溪、虎塘三个村子,本来就挨得挺近,村民们也多有走动,卢生小时候也是经常来虎塘村的。 这下脸丢大了,这下十里八村就都知道:卢生抱着女人,刀架着脖子,被村民打着火把给围观了! 他赶紧把脸捂住,有点羞愧。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尖锐的中年男声:“许耆长,这两个人我认识,跟那些盗采龙骨的不是一伙的,放了他们吧。“ 卢生循声望去,果然见崔忠和大姊就在身后站着。 村民听言,放下戒备,把铁戟从二人脖子上松开。 卢生这才看清周围情况,这里是一座小屋,修在土丘边上,那盗洞就是从这小屋里挖出来的。 小屋门口围着十几个手持铁戟的村民,这些汉子比一般村民长得高大威猛,个个孔武有力,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其中一个中年汉子更是高大,“身长八尺馀,腰大十围,容貌雄毅,勇力绝人。” 这人卢生倒也见过,就是三村的耆长:许虎。是村里负责缉捕盗贼的村佬。 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两个头的汉子,这压迫感一下就上来了,卢生赶忙拱手作揖:“许叔好!” 许虎轻蔑的看了卢生一眼:“你们怎么也跑去盗洞里了?” 卢生得赶紧解释:“听说大姊被劫持,我和呼延小姐顺着盗洞过来救人的。” 呼延静婉见许虎高傲,也懒得搭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耆长而已,有什么好狂的?目光直接跳过他,却见到另一个熟人,也是一喜:“呀,赵志冲,你这小妮子,果然还活着呢。” 大姊白了她一眼:“男人婆姐姐,我都说了别叫我道号了!” 看来这两人还是挺熟,说话完全没有个长幼尊卑的。大宋朝这皇室,那是相当的平易近人啊。 呼延静婉顺便对崔忠也拱了拱手:“崔叔,别来无恙啊?一点没见您老啊。” 大姊接话道:“他都没有那玩意,皮肤如女子般细腻,不显老的。” 这大姊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 崔忠看来已经习惯了,嘴角抽动两下,也不能和大姊计较,却是对呼延静婉客气道:“呼延小姐别来无恙,您也是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 想起刚才年轻男女相拥一幕,看看卢生,却又感叹一句:“可惜啊,呼延小姐也要擦亮招子,不要什么人都搭理,好好的菜,别被猪给拱了。” 卢生就不乐意了,心里暗骂一句:“死太监!” 也懒得和他计较,毕竟人家一句话给自己解了围,得感谢他两句:“刚才谢谢崔公了,您这样助人为乐,就在给后世子孙积福啊!” 恭维话谁还不会两句?看来也不只是大姊说话好听,卢生说话也挺“好听”的。 呼延静婉摸了摸大姊的头:“你们没事吧?不是说被贼人劫走了吗?那伙贼人呢?跑哪去了?” 大姊指了指小屋的墙根下,五花大绑了几个年轻人,体格比许虎等人明显瘦弱不少。。 呼延静婉问道:“这些人是盗墓贼?” 许虎不屑,解释道:“他们哪有那能耐!就是村里的几个小辈,之前洒家还教过他们一些拳脚暗器,没想到这些小子不学好,还跟着人家挖龙骨,还敢挖这么深的坑洞!被你们发现了,做贼心虚,就想绑着这位小姐逃出来,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是一伙小毛贼,不算什么大案子。听许虎这意思,他应该还不知道地下墓穴的事情。 呼延静婉便提醒道:“许耆长,他们如果只是挖龙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许虎冷哼一声:“你懂个屁,虎塘村千百年的规矩:掘地不过三尺!就算家里死了人,挖坟坑也也只能挖两尺九!” 持戟村民纷纷附和: “就是!这些外姓村民,一点也不守规矩。” “白瞎我们许家对他们这么好!” “耆长之前还教过他们功夫,一群白眼狼!” “这次必须得给他们点教训。” “对,把他们赶出村去,那龙骨我们自己挖,不能便宜这些外姓人!” “哎呀,不是都说了嘛!不让挖,不让挖!” “那就放着钱不赚啊,你想过穷日子,我可不想!” …… 卢生算是听明白了,这虎塘村里,对龙骨一事,现在也是分歧很大啊。 虎塘村,多数人都姓许,当然沧海桑田,也有些外姓人侨居过来。但规矩还是的许家人说了算,村里规矩确实是比较多,卢生是知道的。 例如,村里沟渠不能改道!不准修池塘储水!也不能拦河取水!村里土丘上的树也更是绝对不能砍! 卢生小时候捡柴来过虎塘村,就掰了土丘上几根枯树枝,都差点被村里“虎卫队”给打了。 许虎见他年纪小,捡柴也不容易,放了他一马,又见他瘦弱无力的样子,把卢生领去许家,还送了他一捆柴。 卢生知道,这汉子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卢生也就好心提醒:“许叔,你可问过,这些人在坑洞里有没有挖到墓穴?” 此话一出,许虎双眼圆睁,似是有大秘密被人戳破:“你在坑洞里发现了什么!” 许虎这气势,哪像一个小乡村的耆长,就是比起久经战阵的呼延丕显也不遑多让。 卢生看了看周围,示意:人多眼杂,耳也杂。 许虎把卢生手拉起来,十分急切:“你跟我走!” 拽着卢生,飞奔几十步,来到树林边:“说吧,你在坑洞里发现了什么!?不会进到墓穴了吧?” 卢生从怀里拿出那个石牌,递给许虎:“先说好,这就是我在坑洞里捡到的,不是故意要拿出来的,实在是坑洞垮塌太快,我没来得及还!” 许虎接过石牌,又仔细辨认石牌上的字迹:“魏武王……” 他情绪激动:“快告诉我!底下到底什么情况?” 卢生把墓中情况跟许虎说了一遍。当然,他把自己包装成拾金不昧的大英雄:“放心,墓室虽然被打开,但是棺椁肯定没有动过,耳室陈列也都齐全……至于这石牌,我总觉得是天意,是曹公故意让我带上来的!” 这理由编的,真有人会信?卢生有点忐忑,心里寻思:要不要再给他加点料?就说昨晚魏武王就给自己托梦了,让我去墓中取一物给许虎? 许虎却一点没责怪卢生的意思,反而看着石牌有些激动:“是真的,是真的,先祖没有骗我,我们许家真的是丞相的守墓人!” 他有些激动,一辈子的辛苦,似乎总算是找到了理由。 卢生忐忑问道:“你不怪我?毕竟这也是魏武王墓中之物?这算不算对他不敬啊?” 许虎抚摸着这块石牌:“不怪你,不怪你,若是这东西再不面世,我们许家可能也要分崩离析了!” “此话怎讲?” 许虎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村里陆续挖出一些龙骨,好些药材商人闻讯就来村里收购,能出到五六百文一斤!不少外姓村人都动了心思,都在自家地里挖掘,确实也挖出很多骨头,卖出去,那些人都发了小财,顿顿能吃肉。” 他眼里似乎也有羡慕之情:“许家族人恪守祖训,不敢掘地,但见外姓村民都发了财,哪有不眼红的。 但我们许家一直有个说法,咱们许家是北魏大将许褚的后代,在这里村里给曹丞相守墓,守了快八百年了。” 许褚,字仲康,深得曹操信任,与典韦一起统领曹操的“虎卫军”。人称“虎痴”,曾拼死保卫曹操。后被封为“虎侯”。 看来这“虎”塘村和许褚的确关系不浅。 第282章 村外画圈挖龙骨 许虎杵着铁戟,从山丘上眺望着虎塘村,叹了一口气:“现在许姓人,都把这守墓一事当做传说,信的人越来越少,这些年,走的走,逃的逃。留下的人,勉强维持着祖上留下的规矩,学一些祖上传下来的功夫。只是这守墓一事,已经没几个人当真了。” 是啊,细算起来,曹操已经故去八百年了,还能有许褚后人坚守,已然不易了。 许虎把石牌擦亮了:“有了这石牌,把它供奉在祠堂里,我就能说服村里人,重新把守墓之责挑起来!把那些不老实的外姓人都赶走,还丞相一个清净的长眠之地!” 卢生从怀中又掏出一物,是呼延静婉在坑洞中拔下的那块“龙齿”,这牙齿生的尖锐,流畅弧形,布有两条血槽,倒像是一颗虎牙。 卢生把龙齿递给许虎:“耆长,如今时过境迁,你光给村民画饼充饥也不行了。若不给村民一些好处,光靠祖训,恐怕他们也难以坚守!” 许虎抚摸了摸那块的龙齿,把他还给了卢生,他猜到卢生要说什么:“你是说可以让村民们去挖龙骨?” 卢生点点头:“你就说这龙骨是曹丞相留给大家的福缘,奖励大家守墓之功,如此,至少可以让许家再多守几百年的魏王墓……” 许虎点点头,但他心中还是顾虑重重:“可是,这祖上留下的规矩……” 卢生又苦口婆心:“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丞相已然仙去了,虎塘村还这么多人,都想让你带着大家吃饱和暖啊!想来魏王也不想看许家后人吃苦,这才给你们这价值连城的龙骨矿。哪怕是为了虎塘村村民不在挨饿受冻,这龙骨也是得挖的。” 许虎听了十分动容,卢生这一番话,都是在为虎塘村村民着想啊,他也是一番好意。 卢生继续嘱咐道:“这村中龙骨若是挖了出来,也不能再卖给外地商贾了,以免走漏更多的风声,回头要是再来一些盗掘的人,扰魏王安宁。” 许虎有些为难:“那可如何是好?” 卢生指了指自己:“你全部卖给我啊,他们出多少,我出多少,我来负责者龙骨龙齿的售卖,保证村民不吃亏!还能帮你们隐匿来源,一举两得啊。” 得,图穷匕见,难怪卢生这么苦口婆心,一副烂好人的样子,合着就是为了当这虎塘村“龙骨总经销”。 哎……黑心商贾,哪有什么好人! 许虎听了,还频频点头,一脸激动:“谢谢啊!” 这耆长,回头要是被卢生卖了,肯定会帮着他记账,数钱的…… 卢生仔细回忆了地下情况,他方向感历来不差,哪怕是在洞穴之中,他也没有迷失方向。 许虎命人去取来一罐生石灰,二人走到了虎塘村南边。 卢生抓出一把石灰:“这里大概就是发现龙齿的地方,此处龙骨最为聚集,想来就是传说中的兽类坟冢!” 自然界中,很多兽类都有聚集死亡的现象,例如着名的“大象坟墓”,也没人能解释清楚原因。总之就是,大家都整整齐齐死在一块了…… 而这,却给虎塘村留下一笔财富。当然了,给卢生也留了点。 卢生用脚丈量,在虎塘村的南边,画了一个圈,从此这里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卢生指着南边那一个圈,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意味,就是圈小了点,鹅毛扇也没带…… “此处,你们可以先修上一座围墙,墙修高一些,建成一个庄园。修好之后,自上而下,挖一个矿坑出来,你们虎塘村的福缘了。” 许虎有些不放心:“那丞相的墓在何方?别挖岔了。” 卢生又向东走出几丈,这次他没有画圈,保险起见,他只是点了几棵树:“这几棵树范围内就是墓穴,此处范围千万不可挖掘!” 许虎疑惑道:“丞相墓不在那土丘 卢生笑笑,摇摇头:“这或许就是故布疑阵吧,曹丞相向来奸………咳……向来思虑周全!” 许虎点点头,转身,拿上石灰,把卢生那个圈的东面切去一角,靠近陵墓的方向被划掉了,这算是对丞相的敬重。 哎,当了那啥,也得立个那啥吧…… 许虎又当又立的问到:“这样挖一个大坑,夏天会不会聚集雨水?别影响了魏王墓的风水。” 卢生点点头,解释道:“旱季挖,雨季再回填上,也不能竭泽而渔,一年挖个百来斤,价钱还能稳定,要是挖太多,行情就垮了,也给子孙后代都留点吧……” 许虎听得频频点头:“卢兄弟真是思虑周全,真乃诸葛转世!” 你一个许褚后人,不会夸人就别夸!还诸葛转世!?诸葛亮要是真转世了,第一个就把曹操墓给挖出来! …… 二人画完圈,这才回到坑洞口的小屋,卢生指着地上被绑的外姓村民:“许耆长,我还有事想问问这些人。” 许虎走上前去,踢了一个瘦子,一脚把他踢正了:“王九,起来!” 这王九看来是个领头的。 等他坐正,许虎把他嘴里塞的抹布拔出来。这抹布塞得挺紧,那人牙齿差点被拔出来。 王九下巴已经麻木,却还是赶紧求饶:“耆长,您就放过我们吧,以后我们再也不敢挖地了,就算死了,坟坑都不刨了,您就放过我们吧!?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许虎像看死人一般,丝毫不想跟他多话:“卢兄弟有话问你,你照实说,要是嘴里有一句假话,我直接挖坑给你活埋了!” 王九被捆缚着,赶忙又磕头,只是……磕下去的时候好好的,起不来了!匍匐在地,一直蠕动,求饶。 许虎一脚又把他踢起来,倒在墙根上。 卢生这才问道:“那通往墓穴盗洞是你们挖的?” 王九十分委屈:“天地良心啊,那洞真不是我们挖的,我就是挖龙骨,挖到一处全是白骨地方我们就停了!” 卢生看着他表情,倒是不像说谎的。 王九又继续竹筒倒豆子:“头一天还只有一个洞,第二天我们一进去,就见前方多出了一个洞。我们大着胆子进去,确实看到了一个墓穴,也没敢进去啊,里面有什么我们真的不清楚。” “还听见墓里有鬼哭声!吓得我们赶紧就跑了,谁知道跑错了方向,出口竟然是一口古井。” 王九看了看大姊方向:“这古井外面还埋伏了人!那丫头不问青红皂白,就说我们是盗墓贼,让人来抓我们!当时也是一时心急的,怕事情败露,见这小女孩瘦弱,就把她拉了下来,当了人质,赶紧逃回井中了。” 呼延静婉怒目问道:“那我爹肩膀那支飞镖,是你飞出来的!?” 王九磕头如捣蒜:“天地良心啊,我那时候两只手都抓着那丫头,哪里能飞飞镖?” 王九指了指身边一个 头长得像乌龟的男子:“是他!是老八!是他干的!老八和耆长学过飞镖!” 乌龟男听到此话,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可是嘴被堵着,只能一直摇头,一直摇头。 呼延静婉二话不说,拔出手中岫玉剑,一刀扎向乌龟男的肩膀:“哼,这一剑算是给我爹报仇了!” 乌龟男倒地,把头缩进了衣服里,眼里流出泪水,喉咙里发出闷哼声,似乎还在说:“不是我,不是我……” 管他呢,反正仇报了,他们都是一伙的,是谁不重要! 第283章 宫闱隐事调军医 呼延静婉把岫玉剑在乌龟男身上擦了擦,收入楠木刀鞘,这才问道:“许耆长,这些外姓人您打算如何处置? 许虎笑了笑:“那还能怎么办,都放了吧!回头我就给他们发几十吊钱,让他们带着一家老小,重新找个地方安家吧。” 卢生却不放心,劝道:“许耆长,这事您还得慎重,不可妇人之仁,若是走漏了丞相墓的消息……” 许虎摆摆手:“卢兄弟不必担心,这些事我们祖上做过很多次了,向来没有纰漏。” 卢生这才放心下来,总之,只要消息不外漏,虎塘村和曹操都能享受一些安宁。 卢生看着许虎明媚的笑容,身上虽然是破衣烂衫,看来却掩盖不了他仁慈的心啊…… 等等,破衣烂衫!?这虎塘村都这么穷,哪里能拿出几十吊钱让外姓人安家?除非……是纸钱? 想到这里,卢生看看许虎,那一脸笑容变得冰冷,他背脊发寒,冒出冷汗来…… 都是狠人啊。 在这偏僻的乡村,只要一村人齐心协力,想让几户人家凭空消失,也不是什么难事,神不知鬼不觉,丝毫不会溅起任何波澜。 …… 呼延静婉心中还有疑惑:“你说这古井中的盗洞,既然不是王九他们挖的,那会是谁?” 卢生脑海中飘过一个道士的身影,他飘逸绝尘,行踪飘忽不定。难道他才是挖通曹操墓的人? 那他去曹操墓究竟想做什么呢?总不会是去老友家里走走,和老朋友聊聊天吧? 他既然去过墓穴,为何曹操墓里一点翻动痕迹都没有?除非道士轻车熟路,不用翻找,直接找到某个位置,把一件东西拿走了?这倒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一层,卢生又对老道士多了几分忌惮,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行踪飘忽,却总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卢生这次还想见他一见,就又跑掉了。 这戳一下,又跑一下,再戳一下,这老道士倒是个挑逗高手,挠的卢生心痒痒。 卢生走到赵志冲面前,好奇问道:“大姊,你拜师成功没有?马道长到底有没有来过虎塘村?” “嗯,倒是见了两面的,他也教我了一些呼吸吐纳之法,让我自己去三清殿里修炼,不过……已经几天不见他人影了……” “呀!”大姊忽然惊呼一声:“他不会遭遇不测了吧,可别死了啊,我刚拜的师傅……” 许虎对这老道士没有一丝好感:“卢小兄弟,你说这井底挖洞的人,会不会就是这臭道士!” 卢生没有回答他,不想让许虎去自找麻烦!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这道士飘忽不定,让虎卫队去搜寻,也只是劳民伤财。 …… 辛苦了一天,天色已晚,卢生婉拒了许虎的邀约,回到破道观中。 他这才注意到,道观门楣上还挂着一块旧牌子,上面写着“伏虎观”。 大姊指着观内一处破殿,挂着《财神殿》的牌子:“马道长之前就住在这间殿里。你们就去那里休息吧,我和崔叔回三清殿休息,明日一早,我们还是回亳州城吧。” 卢生也困了,带着呼延静婉走进财神殿,打眼望去,破殿供奉着财神“赵公明”的泥像,他身下还匍匐着一匹黑虎。 传说,财神赵公明在终南山吾老洞修炼时,得知一头黑色猛虎祸害百姓,赵公明出手收服黑虎,虎遂感不杀之恩,成为了赵公明坐骑。 果然,能降服猛虎的还得是财神!能让许虎后人继续守墓的,也得靠财富才行。 财神殿内,呼延丕显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副围棋。张彦明一把老骨头,大半夜还在那跟他“手谈”呢。 大虫、二龙已经在一旁睡下。 呼延丕显肩膀捆绑着麻布,一脸淡定。此情此景,倒是像极了“关云长刮骨疗毒”的情景,可惜了,那根钩肠镖上没有毒…… 张彦明见二人进来,也不声张,继续下棋。 呼延静婉走近,看了看棋局:“爹爹,你就不必装了,你这四个角全是假眼,没有一块活棋,中间大龙也活不成了,这棋还不投子?” 呼延丕显,尴尬咳嗽一声:“你懂什么?这棋精妙的很!老夫不会输的!” 呼延静婉撇了撇嘴:“您就嘴硬吧,对了,师父,你不是说来找爹爹有事商谈吗?” 张彦明这才缓缓说道:“将军,这次来,确有一事相商,太医院颁下来一个调令,想调下官入京,官封太医局金簇科教授,但下官自知年事已高,无法担此重任,想请将军恩准下官‘乞骸骨’。” 这是想要避世退休了? 呼延丕显不顾肩膀疼痛,愤怒的拍了棋台:“胡闹!”棋子被震落一地。 看吧,这棋果然精妙,这样的局势,呼延丕显愣是没有输! 呼延丕显肩膀吃痛,疼的龇牙咧嘴:“你一个军中大夫,擅长不过是金簇一科!只有在军中才能发挥所长,让你去宫中干什么,难道官家还能被人砍了?” 这话说得有些大不敬,呼延丕显拱手朝西,拜了拜,算是给官家道了个歉。 大家都看向张彦明,他却是一脸为难,卢生就好奇问道:“难道官家真的受了外伤?” 张彦明叹了一口气:“哎……官家近来的确是常受外伤,只是宫中讳莫如深……我也是听老友提及:官家近来身上总有抓挠之伤,嫔妃则是更甚,常有棍棒钝器伤。乃是……乃是郭皇后所为。” 卢生听到这话,倒是一点不奇怪,郭皇后向来泼辣, 后来《宋史》还记载一事: 赵祯与“尚充仪”卿卿我我,郭皇后闻讯赶来,无视赵祯的存在,进门后就对尚充仪下了手。赵祯见势不好,上前阻挡郭氏。 结果郭氏“误批上颈”。赵祯也就破罐子破摔,直接带伤上朝,把伤痕给大臣们看,“以爪痕示执政”。 郭皇后打得他着实不轻,看着皇上脖子上几道血痕,朝臣皆惊诧。 最后,这事闹了几个月,宋仁宗颁下诏书:“皇后以无子愿入道观,特封其为净妃、玉京冲妙仙师,赐名清悟,别居长宁宫以养。” 您看看,皇帝也是要脸面的,被打了提也不提,就说是郭皇后没孩子,才给废了的! 不过,这废后也七八年后的事情了,没想到这皇帝新婚燕尔一两年,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皇帝肯定不止一次被打,被史官记录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哎,这皇帝老惨了! …… 呼延静婉却一点也不同情这个皇帝:“就算官家、嫔妃受一些抓挠棍棒之伤,那也都是小伤吧,他们太医局就没有人了吗?非要调你这个军中之医入宫,这不是“逼良为娼”吗?” 这成语她是跟陈家墩学的…… 张彦明把棋子一颗颗捡起来:“倒不是太医局不能治,而是不敢去。你想想,要是医官知道太多宫闱隐事,为了保住皇家颜面,太医可能这辈子都走不了。估计就想从外面挑一个来顶缸吧。” 呼延静婉可不想让师父离开:“那我们怎么办?不如让我爹爹上书,就说军中离不开您,让您留下。” 呼延丕显摇了摇头:“张大夫是呼延军的医官,更是官家的医官,官家要是下了调令,却调不动军中之人,这乃是大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驳了皇家调令。” “那可如何是好?” 张彦明把掉落的棋子都捡入棋篓中:“为今之计,只能是称病推辞了,毕竟我也一把年纪了。” “要不然直接就说死了吧,一劳永逸。”这主意是卢生出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众人看向卢生,呼延静婉揪了他的腰子:“不会说话,就别瞎说!” 张彦明倒是大气,笑了笑:“也好,也好,张氏有一祖先,名果,当初也是诈死避世的。” 此话不假,《大唐新语》载:则天女皇曾经听闻张果老的名声,派人传召过他,可张果老不肯面圣,诈死于妒女庙前。 呼延丕显见当事人都不在乎,也就拍板道:“那行吧,我们回军中演一出戏,就说你手指受伤,高热不退,最终殒命,我们把丧事给您办了。” 卢生听了倒是喜笑颜开,这个“人才”可以抢一枪的。 第284章 被抓流民许博通 卢生得把张彦明诓骗住,留下来给回春堂坐诊。他赶紧拱手问道:“那不知张大夫‘诈死’之后,想去何处安身?” “哎,我在军中待了一辈子,家人早也没了消息,老朽也不知何去何从。”张彦明眼里泛着泪光,似是迷茫。 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张大夫,您看这样,我们回春堂准备筹建一座大医馆,到时候请你来坐诊,我给你养老送终,你看怎么样!” 张彦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显然,医者早就看惯了生死,“养老送终”并不能打动他。 “容老夫在考虑一下吧,劳累了一辈子,想清闲一下,不想再替人卖命了。” 卢生继续抛出诱饵:“我再给您找几个人当下手,我们佰草集工坊有好几个小寡妇,个个都是徐娘半老,热情大方……” “咳……这个……有几个?”张彦明眼神里突然有了神采…… “两个?……三个?……”卢生观察着张彦明的表情,由“波澜不惊”到“心潮澎湃”,卢生继续数到:“四五六个总是有的,到时候都派来医馆,给‘你们’当下手……” 这奸商说的是可是“你们”,反正医馆到时候的确需要派很多护工过来的。 张彦明却理解岔了,他本来想拒绝,奈何卢生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哎,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张彦明也不贪心,心里盘算,到时候诓骗一个当了媳妇,就带着媳妇赶紧离开,趁着还能走两步,陪他一起游山玩水,比翼双飞。 交易谈妥,众人都是高兴,一起又畅享了未来,描绘了医馆的宏伟蓝图,吹着吹着牛皮,就各自睡去了…… 翌日,呼延丕显就带着一行人回到亳州。 城门口,他先跟卢生“道别”:“你滚吧,别再跟着我们了!” 呼延静婉依依不舍:“我们先回汴京城外驻防处,把师父“假死”演了,回头我就带着师父来亳州找你,你要等着我。” 大姊掺和两句:“卢生啊,你可得好好等着男人婆姐姐回来, 不要勾搭别的小姑娘,虽然你可能会遇到比她好看的,比她温柔体贴的,但是一定要守身如玉,不然男人婆姐姐会伤心的!” 呼延静婉真想拿针把他嘴给缝起来! 卢生看着大姊,好奇问道:“你还不走吗?” 大姊摇摇头:“不走啊,我新师父跟我说了,你那无虞楼是我的福地,让我在亳州天天好吃好喝,每日配合呼吸吐纳之法,我这病自然就好了,死是死不成了!” 也是,这好吃好喝,呼吸吐纳,再弱的身体也得变强了! 不过,你说这马志,你走就走吧,还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祸害。 大姊指了指无虞楼:“你在无虞楼给我安排一个房间,我包上三个月,一日三餐都在你们楼里吃!” 这倒也是可以的,毕竟“有钱不赚王八蛋”嘛。虽然她是宗室女,但是这钱还是要说清楚。 卢生装作一脸为难:“只是这包月……价格着实不便宜。这一顿饭就算您两百文钱,一天三顿,这一个月可就是二万四千文。” 大姊对钱是一点概念没有:“没问题,崔叔拿钱砸他吧。” 崔忠听了不乐意了,大姊是有钱,你也可以拿她当傻子,但他崔忠可不是傻子:“卢掌柜这账是怎么算的?你们家一个月有四十天不成?怎么就二万四了?” 卢生尴尬的笑笑,这马虎眼没打着啊,得现编个理由搪塞一下:“这还算了包间费的!您看大姊这身份,我不得单独安排个包间?以后这一间房,只对大姊一个人服务,这就叫包间费,这是身份的象征!” 崔忠不情不愿的把银子交给卢生,转身对赵志冲说道:“大姊啊,这次出门盘缠带的不够,您就在无虞楼待着,我回京,再带些银两过来。” 哎,这时候还没有“交子”银票,出个门,都是真金、白银、铁铜钱,也是把这老小子给累坏了。 卢生这边刚把大姊安顿好,卢香却找上门来:“你快想办法,去救救许博通,他被人抓走了!” “他犯什么事了?” “他能犯什么事情?无非就是太穷了!” 卢香坐下喝了一杯水,这才解释道:“前两日,枢密院新派了一个知州前来赴任。这人一进城,就见街道上到处都是乞丐,说是有碍观瞻。” 哎,古往今来,官员们都要个面子,这乞丐就仿佛是他们面子上的痔疮,想方设法都想把他们挪走。在桥下钉木桩,墙角砌石头,街边凳上都得镶上隔栏,就是不想给任何乞丐躺平的机会。 “新知州让衙役四处抓捕流民,说要把病残妇孺全都赶到村里去,健全男子要募去做湘军……这许博通就被抓了,他手脚健全,肯定要征他入湘军的。” 宋朝的湘军,可不是“湖南兵”的意思。这中央兵叫禁军。而地方军,不管湖南湖北,山东山西的都叫湘军。 卢生拍了桌子:“这不是胡闹吗?他一个儿科大夫,送去军营干嘛?军营里有小孩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说话的语调,倒是和呼延丕显越来越像了。 卢香早就想好了主意:“你快去找岳大哥说说情,就说许大夫不是什么流民,是我们回春堂的大夫,让他把人放了吧!” 姐姐开口了,卢生也不能拒绝:“行吧,你给我拿二十两银子,我这就去把他救出来。” 卢香有点舍不得:“怎么还要银子啊?你跟岳五环关系不是挺好吗?” “我的好姐姐!这人情越用越薄,只有钱能加其厚!” 卢香似懂非懂,也只能乖乖的把银子拿出来。反正如今,二十两银子,对她也不是大事了,可以随心所欲,想给谁花,就给谁花,这才是赚钱的意义。 卢生一路打听,找到了城门口,一堆乞丐流民,被押在瓮城之中。 卢生先在门口找了岳五环:“岳哥,岳哥,又有事找您帮忙!” 一边拉手,一边就递过去五两碎银子。 岳五环掂量手中银两的重量,有些惊喜,又有些为难:“看来这忙……还不好帮啊。” “不难的,岳哥,就是你们抓流民的时候,抓错了一个人,那是回春堂新请了个大夫,名叫许博通。他这人不修边幅,可能穿的破旧了一些,被你们给抓过来了!” 岳五环故作惊奇:“还有这事!?那是我们失职了,你快去找找吧,领回去换身衣裳,好歹也是个大夫,别打扮得跟个叫花子一样!” “那就谢过岳哥了啊!” 卢生进入瓮城,这里女老少都有,看来官老爷只是把人都“收集”过来了,还没有来得及“分类处理”。 这流民啊,在当官的眼里,真的就像是垃圾。 找到许博通倒也不难。别的流民都是一脸苦相,抱膝而坐,对前途无比担忧。这许博通倒好,一点儿也不沮丧,在城墙边上,给小孩变戏法玩呢。 卢生走近他,只见许博通拿出一块蓝布,往花篮上这么一盖…… 花篮里就开出很多花来,一朵一朵取了,递给围观的流民小孩,孩子们也个个喜笑颜开。 或许,这瓮城之中,只有小孩子和许博通是开心的吧。 卢生刚要上去打招呼,就见一流民妇人,抱着一个婴孩跑了过来:“您是许大夫吗?您快看看我家孩子,几个时辰前就一直不哭了,饭也不吃,尿也没有,就一直呆呆傻傻的。” 许博通放下花篮,伸出三根手指,指甲缝里虽有泥垢,指尖却异常灵活。 他三指轻轻按在孩子的膻中、天突几处穴位上,又摸了摸孩子的手脚,这才缓慢开口道:“寒气入肺,痰浊阻络,气脉堵了。” 瓮城高处,亳州湘军巡检史也注意到了这边状况:“此人是谁?是懂医术吗?” “应该是一个流民吧,这次抓来的,都是要充入湘军的。” “那先看看吧,要真是个大夫,这人倒是务必要留在军中。”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5章 官气霉运许博通 瓮城之中,虽然聚集了很多流民,但却异常安静,大家都没有心思说话,甚至能听清篝火燃烧的噼啪之声。 许博通把婴儿病症跟妇人讲清了。 妇人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孩子。” 许博通没答话,从竹篮里取出一个破旧的木盒子,里面放了一排银针,针身虽有些斑驳,针尖却亮得刺眼。 从竹篮里,又掏出一块干净的粗布……他这竹篮里,倒是什么都有! 仔细擦了擦孩子颈下和胸口的皮肤,去取来一块篝火里燃烧的柴,将银针在火上烤了烤,动作熟练,面容淡定。 “小孩小孩不必怕,三针两针就行啦。”尽管孩子听不懂,他还是用顺口溜安慰两句。 手腕轻转,动作有些妖娆,第一根银针落在孩子颈侧的“扶突穴”,针尖浅浅刺入,只留半寸针身。 接着,他又在胸口“膻中穴”、喉间“天容穴”各下一针,手法又快又稳,银针微微颤动,竟像是在引着什么。 妇人不敢出声,只见许博通又伸出拇指,轻轻捻转针尾,每捻一次,孩子的小鼻子就翕动一下。 一盏茶的功夫,他忽然快速起针,三根银针稳稳落回盒中。 就在此时,孩子忽然小嘴一张,发出一声清晰的“哇……” 声音很大,像惊雷般炸响在瓮城中…… 百姓们本已麻木,死气沉沉。大家都很安静,这声惊雷,就仿佛在人群里点燃了一丝希望。 妇人惊得捂住嘴,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孩子像是舒服了,咳嗽几声,小脸渐渐透出红晕。 许伯通收拾好银针,又从篮子里拿出纸笔,一边写一边嘱咐道: “想法去找苦杏仁,再加桔梗也能行。 俩药熬水给娃喝,喝他三次差不多。 若是没这俩药材,花钱药房把药抓。 到时文火煎了药,每次喂娃七八勺 一日喂他三四次,不到三日病可消。” 虽然没有快板,这顺口溜还是能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的。 “谢谢许大夫,谢谢,许大夫,这要多少诊金?” 他看着王氏感激的眼神,轻微一笑,紧了袄子:“算鸟,算鸟,留着给娃去抓药,老夫也能有福报!” 瓮城高处,亳州湘军新任巡检史吴金,他也看着瓮城中的一切:“这人倒是有些本事,务必要留下他,军中大夫实在太过紧缺了。” 卢生见许博通一直忙于治病,也不便上前打扰,反正岳五环已经同意他把人领走了,等他看诊结束再说吧。 过不多时,瓮城内墙下,却走下一队兵丁,为首之人,身负武官甲胄,头盔。穿的一丝不苟,外行人都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当官的,一身官气都快溢出来了。 巡检史这是亲自下来要人了,他眉眼高傲,指着许博通,指挥亲兵道:“把此人领回营房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以后就到军中行医吧!” 手下一个狗腿子兵就走到许博通面前,先介绍两句:“这位是我们亳州湘军巡检史,吴大人,他看上你的医术了,你跟我们回军营吧!算你运气好!” 许博通坐在原地,露出女子仪态:“这兵老娘不会当,军营那种破地方,处处都是男人脏,不当!”你说说,这一般故事里,男扮女装就是再丑,都能骗个一两集。但许博通这样的,说是女装大佬,但所有人都一眼就看出是个男的,从来不会让人误会…… “去不去不是你说了算的,大人看中了你的医术,今天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那我倒要看看,你们可有这本事,若是老娘发了威,几个小兵变成灰!” 许博通顺口溜说完,便从盒子中拿出几根银针,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看来,这许博通还有所依仗,一点也不惧这些臭丘八。 但这么拼个鱼死网破,一点也不值当啊。卢生灵机一动,赶忙冲了上去,给许博通递了个眼色:“师父,师父,徒儿终于找到你了!你快跟我回去,张大人腿又摔折了,要找你赔钱!” 狗腿子兵本来见着许博通发威,就有些胆怯了,正好来个捣乱的,赶紧岔开话题,问道:“他是你师父?” 卢生赶忙回话:“可不是嘛,我这个倒霉哟,摊上这么个师父。” 狗腿子兵还得训斥两句:“你这小徒弟,怎么说话呢?怎么一点不懂得尊师重道!他毕竟是你师父!” 卢生指着许博通:“你是不知道啊,我摊上这个师父有多倒霉,他这个人,简直就是有“克官病’,一沾到官老爷就犯病!” 狗腿子兵疑惑道:“还有这种病?” “可不是嘛,上回一个捕快,跟他同桌吃了席,别人都好好的,那捕快拉了三天稀;上个月,税吏过来催税,他给人倒了一杯茶,人家长了一后背的疹子!” 狗腿子兵不太在意:“这些事,都是巧合吧,未必是什么克官病。” 卢生继续解释:“期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压根没把这些病和我师父联系到一块儿。只是这种巧合实在太多了,就仔细回想了一番,却越想越是靠谱,跟街坊四邻都讲了。街坊也回忆来,但凡让我师父占了官气,那人准的倒霉!” 卢生看狗腿子兵和吴巡检,一脸不屑,就当个笑话在听,没一个相信的。 卢生只能继续举例子:“前两个月,师父去帮驿站的官差出了诊,师父前脚一走,后脚驿站的马蜂窝就掉了下来,一整个驿站全给端了,各个头肿得跟猪头一样!你们是不在城里,那是不知道啊!我师父名声老差了,现在根本不敢有当官的来找他看病。” 狗腿子兵冷笑一声,却有点忌惮了,离许博通远了一些。 卢生继续吹牛逼:“你们要是胆子大,你们尽管把我师父请到军营去,怕是要把什么霉运传给将军,再让马惊了踩塌营房,那可就闯大祸啦!”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卢生这么一说,周围流民里有人也开始指认许博通了,有的没的,全部瞎联系到了一起。 “对、对、对,上次他给我娃看病,娃是好了,第二天我遇到一个捕头,或许就是沾了官气吧,莫名奇妙被他打了一巴掌!” “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他给我孙子治咳嗽,结果孙子好了,我遇到一个当官的,想去要两个钱,被他让人抓起来,坐了两天牢!” 刚刚给孩子看病的母亲,听到这些,却是都信了,她一脸畏惧,赶紧抱着孩子就要跑。一个不注意,踩到一个泥坑,脚下一滑,吧唧一下就摔倒了,屁股摔在泥坑里,赶忙站起身,头也不回啊,继续奔跑…… 有这么神奇吗?其实这都是巧合,心理学上这叫,说证实性偏差,或者说“雨神效应”:黄粱梦里,某人一开演唱会就下雨,后被百姓追封为“雨神”。只要你开了个头,产生了一点巧合,就会有人自动脑补,这就是“证实性偏差”。 妇人一屁股摔下去,可把狗腿子兵吓着了,真有这么灵验?他转头看了看吴巡检。 吴巡检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锃亮的盔甲,官气有些侧漏啊。他又瞥了瞥远去的妇人,她那屁股一扭一扭的,全是泥。 心里自行补充道:这妇人本来应该没事的,看来也是沾了自己的官气,害了她。 吴巡检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开始扭动背脊…… 卢生见他浑身不自在,就赶紧趁热打铁:“军爷,您是不是感觉后背有些痒啊,您可得防着点,” 吴巡检还真就感觉到痒了,后背奇痒难耐!可是他身穿铠甲,又抓不到,痒的越来越难受,直接把铠甲半解开,开始当着众人面抓挠起来“ 有人说了,这不是怪力乱神吗?那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不信?各位看客,那你感觉下你的后背,仔细点……再仔细点……感觉你肩膀……感觉你的背……感觉你腰……细细感觉背部的皮肤,衣服可能摩擦着你的后背,有些干燥……是不是你也痒了,赶紧挠一下吧! 第286章 抱歉终于改好了 发错了,发错了,删不掉。白天有事,手机字,发出去草稿了,晚上才能改吧。到时候再看哈,12点前, 将军将军勿忌惮, 不过将军也不用怕,我有办法。卢生,说着往他手里塞了块黑乎乎的东西,“这是我今早捡的马粪蛋,晒干了戴身上,能挡霉运!” 吓得手一甩,马粪蛋滚进草堆里。他看着阿福那张笑得一脸“真诚”的脏脸,又想想灾民说的“牛掉井”“鸡全瘟”,突然觉得这医生活像个扫把星。“晦气!谁爱要谁要!”他捂着胳膊转身就走,军卒们也赶紧跟着跑,生怕沾到半点“霉运”。 回头你去查一查。总感觉这事有些蹊跷。 要是让我发现这小子骗我。 你这说的好像一点也严密, 要留亳州城,你这人挺有意思, 领着徐博东回乌云楼住下。 进门的时候,他看着对面的天顺楼。那里竟然新挂了一块牌匾。上面用红布遮盖。 徐博东笑笑。 都说掌柜生意好,却有人眼红有人搞。 这边生意有起色,对门儿就能把事找。 不是你看明白了,这天生了一句说是商会的产业,看来虞夫人也不打算放过自己,这是要开一个什么生意? 第二天早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被人截胡了,林大,大肆招揽医馆,要新开一个医馆叫华佗楼, 开门送茴香。拿一个盅,装一些茴香。 卢长贵说了这是茶盅, 这人也是够狠的。 狗肾 改名了,林下参 肚子疼?你往里面找陈大夫。” 李大夫可是外科圣手,包您药到病除……抓紧时间去筹钱吧,别耽搁了病情,在拖下去,你这腿估计神仙也保不住。” “你是什么病症?哟,不好意思说?明白,明白,您最里边往擎天阁走,擎天阁包您一柱擎天,金枪不倒”。 一柱擎天阁。 天顺楼,本来就是商会的产业,也打算改成医馆。白掌柜把门关,也交代过,绝不可再办酒楼,这房子却是带不走的, 现如今什么最赚钱?除了吃喝。那就是看病。 看着无虞楼对面都挂起了招牌。卢生有些着急。你不是说三天之后李洪水就会来吗?怎么没见到人呀? 门口却见到一个人。 猫正在喝枸杞和桑葚的茶,就顺便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狗剩。 姓也改了。现在姓林, 狗剩本家就姓吕。 到了王敖那地方直接给改了姓。叫王狗肾, 如今又改性了林 说你是三姓家奴,都有点侮辱吕布。 对了。李洪水大夫已经答应来我们华佗楼坐诊了, 他让我转告你。回春堂的心意他领了, 茶盅,伞,鞋,临走前我说家里还有些梨,你也拿走吧 山奈 天气干燥,炖个梨,别离 木贼,又抓了一斤当归给。这个你带给你洪水。 草寇 志同道合。 有的!“鬼见愁”是一些中药的俗称,不过并非单一药材的正名,不同地区可能指代不同植物,最常见的有两种: ? 地锦草:这是最常被称为“鬼见愁”的中药之一。找了荨麻,搓揉成粉。从后背撒了进去。 伤敌一千自损八。赶忙群了,酸浆草叶子流程只搓在手上。 直接来硬的吧。 上绝招。光是嘴上说你没意义。 直接端来几片干叶子。 荨麻叶能拿来做菜,你敢相信吗? 本来天圣年间,他应该出任卫州知州,可能是因为胡铜退意外失踪,临时出缺到了这亳州来。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7章 对门医馆华佗阁 卢生看了看手中的茴香,有些不明所以:“你们东家送我茴香做什么?他是闲得没事了?胀气了?” 陈家墩在一旁清点食材,听了墙角,帮卢生点明道:“茴香,茴香,就是‘回乡’嘛,就是让掌柜你赶紧回乡下里待着!别在城里‘尸位素餐’了,这都听不明白?掌柜你真是“掩耳盗铃”啊。” 他哪里是掩耳盗铃,他是真没听懂。 卢生把头伸出门外,见对门牌匾已经揭开,写着三个金漆大字:“华佗阁”。 行吧,这名字取得,扁鹊都干不下去,换成华佗就能好使吗? 这林老大还真会挑时候,卢生刚打算开医馆,他就先开一个大的,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啊。 你说说,林大这么个“不学医术”人牙子, 带着枸葚这种小杂鱼,竟然就敢开医馆了? 卢生不得不佩服林老大的魄力啊,他看了枸葚一眼:“你现在也是这华佗阁的大夫了?当大夫门槛都这么低了吗?” 林枸葚嘴角一直上扬着,解释两句:“其实,在下也不用坐诊看病的,主要就是负责这医馆的经营,算算账,请请人,买买东西,算起来应该是医馆掌柜吧。” 原来是华佗楼的职业经理人,卢生好奇问道:“医馆还需要掌柜的?你们还真当它是一门生意啊。” 枸葚轻笑两声:“卢掌柜难道没把医馆当成生意?咱们半斤八两而已吧?” 卢生感觉脊梁骨被戳了一下,他真没有高尚到哪去!一时无法反驳。 林枸葚舔着个逼脸继续说道:“我知道卢掌柜看不上我,但我这好歹学了几年医术,这望闻问切,开方抓药都是懂一些的。不过,我听说卢掌柜也想开医馆,据我所知您连把脉都不会吧?您都能当医馆的东家,我当个医馆掌柜,又有何不可呢?” 卢生竟然被他鄙视了?被一个三姓家奴给鄙视了! 不行,越想越气,不能叫他“三姓家奴”,实在是抬举他了,心里暗骂了一句:“呸,三姓家畜。” 林枸葚又拿出另外一个包裹,递给卢生:“对了,卢掌柜,还有个事,我们东家让告诉你,那李洪水大夫,已经到答应到我们华佗阁坐诊了。” 此话一出,卢生是真给气到了,再也不能云淡风轻:“什么?正骨李让你们给挖走了?” 他给回春医馆规划了“八科大夫”,这李洪水要是不来了,严重打乱了他的计划。 狗肾见卢生破防,就笑得更开心了:“卢掌柜,您别急啊,李大夫也觉得辜负了您一番好意,让我转达一点歉意,他给您带了礼物。” 卢生接过包裹,打开一看,是一包藜芦(图)。这卢生倒是懂了,他也不是一点文化没有,这藜芦就是谐音梗:“离开姓卢的”,就是表明心意,不打算到回春堂坐诊了! 枸葚还解释两句:“不知道李大夫送此药为何意。这是涌吐药,吃了就能吐出来,大概是说:卢掌柜让他恶心想吐吧!” 他倒是会挺挑拨离间。 卢生不气反笑,好歹还得回个礼,就去药材展示柜里,抓了一把“当归”, 递给林枸葚:“你把这个转交给李洪水大夫。” 林枸葚看懂了,也只是笑笑:“卢掌柜,没用的,当不当归,可不是你说一句就顶用的。” 也是,天天喊当归,别人也不可能回来的。 只能丢下一句:“交给他就可以了,那么多废话!” “那卢掌柜,你可还有什么要送给我们东家的!” 送什么呢?送个钟?送个鞋?送个药罐子?他把不能送人的东西都想了一遍,都觉得有些浪费钱。 又去药材展示柜里翻找,他这药膳楼的药材还是挺齐全的,又翻出木贼草(图),选出两根最长的,满意点点头:“就这两根吧。” 狗剩嘴角抽了抽:“就送两根木贼草?秀才送礼还得半张纸呢。怎么?大夫送礼就两根草?” 卢生哎呀吧唧了一下嘴:“这不是有两根木贼嘛,这“双木为林”,送给你们林家,不是刚好合适吗?这就是我的贺礼了!” 卢生只解释了木字,这“贼”字是一点没提,这么明显的脏话,不用解释的。 林枸葚继续礼貌的微笑,没有破防,也没有骂街,这人能当上“三姓家畜”,这涵养还是极好的。 “卢掌柜,就这两根草,是不是有些寒酸了?” 卢生又从药柜里抓出几个小团子:“那这些草寇,你都拿去,你们华佗楼,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草蔻。” 又指着后院厨房一堆药材:“对了,这山奈、鬼见愁,还要不要?也抓一些带走?” 跟卢生玩谐音梗,这“三姓家畜”还嫩来 一些! 林枸葚干笑两声:“那就不必了,卢掌柜还是自己个留着吧,你的心意我都会转达给我们东家的。“ 卢生看着眼前此人,一脸猥琐的笑着,却不得不心生佩服:他一个乡下小子“狗剩”,进城来,先在扁鹊阁做了门童“狗肾”,又去天顺楼的负责采购,如今作为“枸葚”掌柜,竟然筹建了一个医馆……一步步走过来,也算是个人才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果然只要脸皮厚,到哪都能吃得够!这反派也是能有所成长的。 卢生“好心”的把当归包好,两根木贼草捆在药包上,递给枸葚:“我一番好意,让你们东家不要嫌弃!” 林枸葚接过药包,还是收了起来:“对了,卢掌柜,还跟您打听一个人,据说许博通大夫,被您请到无虞楼,在下可否见一见? “见一见?!我看你是犯贱!赶紧给老子滚!”卢生每次见到枸葚,总是能率先破防,他多了一世记忆,这涵养功夫,竟然还比不上‘三星家畜’! 林枸葚不疾不徐,站起身来:“见总是能见着的,许大夫也不能一直不出门啊。” 说完,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枸葚走后,对门又开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林大的狐朋狗友纷纷前来祝贺,送上礼物都写上巨大的贺词: 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开工大吉,先赚一亿。 虎虎生威迎新店,针灸药房全是钱。 医馆大门开,财源滚滚来。 祝福华佗阁,蒸蒸日上,门庭若市,高朋满座…… …… 林大亲自站在门口,披着红花,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枸葚估计偷学了卢生得营销术,直接在门口挂出一道横幅: “新店开业,扎针半价。” 把别人送的对联也贴上了,上联:好生意招财进宝,下联:大财源日进斗金,横批:生意兴隆。 林大迎来送往间,还不时看看无虞楼这边,见卢生也在看热闹,远远朝卢生拱了拱手,一脸笑容。卢生也拱手回个礼仪。这就算是宣战了! …… 这么一闹腾,来医馆看诊的人还真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请了托儿,真的是门庭若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不多时,枸葚又让人挂出第二道横幅:“热烈祝贺我医馆,开业一个时辰,接诊病人突破一百人!” 这横幅一挂出来,围观百姓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就恨自己今天没病,要是有病这扎针可是半价啊! 林枸葚也是尽职尽责,今天亲自在华佗阁门口,又当起了门童: “哟,您肚子疼?你往里面找陈大夫。陈大夫那可是内科圣手,” “哟,您腿摔折了?你进去找李洪水大夫,正骨李那可是正骨大家,没有他治不好的腿!咳……除了他自己的。” “哟,你是什么病症?哟,不好意思说?明白,明白,您最里边往擎天阁走,擎天阁王大夫,包您一柱擎天,金枪不倒”。 …… 逝去的记忆,仿佛在这一刻复苏过来,去年秋天,卢生还是一个食不果腹的少年,背着背篓到扁鹊阁卖药,为第二天吃什么发愁。 而林枸葚,那时候也只是一个看门分诊的小徒弟,为了几十文钱的好处,想坑罗小姐一笔,却害怕被师傅发现…… 一年河西,一年就河东…… 莫欺少年穷,少年穷起来是真拼命啊……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8章 新任知州刘从德 华佗阁生意红红火火,卢生看的有些眼红,还是赶紧选了个黄道吉日,把新医馆也开起来了。 扁鹊阁的原址本就是医馆,也不用太多的改造,重新粉刷墙壁,添置些东西,也能将就用了。 重点是把王敖被砍死的那房间,改成了“药王菩萨”的佛堂,塑了一尊典雅古朴的木佛,以后每日香火供奉,以安众人之心。 卢香这两天一直埋怨卢生:“你不是说三天之后!三天!李洪水就会自己找上门来吗?怎么没见到人呀?被人挖走了吧?抓瞎了吧?” “哎呀,我知道了,姐,本来十拿九稳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挖了墙角!林枸葚太不是东西了!” 卢香恨铁不成钢:“哟,还怪别人!还十拿九稳,看你给狂的,人狂必有祸!我看以后还敢不敢这么狂!真以为自己是诸葛转世,料事如神啊!” “我知道错了,你就别说了!那李洪水跟林大不是一路人,和扁鹊阁那些老大夫也凑不到一块去的!过几天我再想办法把他给挖回来!” “那还过几天!现在就去想办法! 那李大夫就算是一朵白莲花,在染缸里泡久了,也得变成黑心肝的!赶紧想办法先把他给捞起来。” 卢生低着头,也不敢说话了,都说长姐如母,卢香这“娘”骂起“娃”来也是相当的狠!绝对是亲生的! …… “黄道吉日”这一天,卢生还是很低调的,这医馆不比其他地方,开业真的搞不出什么营销。 你看华佗阁那洋相,还出的不够吗,百姓们看得挺热闹,背后没有不骂娘的! 鞭炮这么一放,招牌这么一揭,新医馆也就算是开张了。 这招牌还是找罗学政写的,这老学究,也没给写“回春医院”,他还教训了卢生两句:“万事不可标新立异,老成持重才是立业的根本,靠耍小花招,毕竟走不远,还是别叫医院了!” 只给写了“回春医馆”,卢生也只能认了,回来让人打好牌匾,就给挂上了。 本以为这么低调的开业,卢生也没请什么宾客,不会有什么意外了吧,谁知道竟然还来了大人物。 岳五环前头开路:“卢掌柜,你还在这瞎忙什么呢?新任知州刘从德,刘大人一会就到了!” 卢生站在门口,也是一脸诧异:“他来做什么?” “那谁知道,总之你医馆开业,来了个大人物,你不得“蓬荜生辉”一下子,赶紧准备迎接吧!” 卢生有些不知所措:“那需要我准备些什么?” 岳五环见他不开窍的样子就来气:“你自己琢磨吧!” 丢下这一句,他就赶紧往回跑,他还得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呢。 卢生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出来:“哎,只能准备了一颗恭敬的心了!” …… 很快,岳五环就领着两个人,轻车简行而来。 岳五环前头开路,后面又跟着一个年轻人,油头粉面的,看着就年纪也就十七八,大概也是开路的。 后面跟着一个“中老年”,大约五六十岁,气定神闲,迈着大方步,看着很威严的样子,手上拿着一把扇子,很有气派! 卢生站在门口,赶忙迎了上去,弯腰,拱手作揖,上去就是一通夸,把他的“恭敬的心”给摆了出来:“刘大人,刘大人,您看您,身为一州的父母官,那得多忙啊,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来出席小店的开业庆典,小店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中老年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往前伸了伸:“那……那……那个” 这人不开口还好,那是气定神闲,老成持重。这一开口竟然是个结巴! 卢生见他把扇子指向自己,他就明白意思了,顺手就把扇子拿了过来:“您看您,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又顺手把扇子打开,只见扇面写着两个字,龙飞凤舞的,还不太好认,卢生从左往右,估摸着给念了出来:“荡妇?” 场面一时尴尬,岳五环赶忙解释:“你这个莽夫,一点学识都没有呢?这得从右往左念,这两个字念:坦荡!”(有图) 卢生不得不佩服岳五环:“岳哥,你怎么就能认识这两个字呢,看来您得学识比起我这个经魁也不遑多让啊!” 岳五环捂着自己的脸,那儿好像有点疼:“你就别问了,我肯定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两个字了,就是一个教训啊……” 中老年直接把扇子给抢了过来:“不,不是给……你的!” 卢生见闹了笑话,为了缓解尴尬,这彩虹屁又拍了起来:“您看看!刘大人这气度,所谓大音希声,大人您一看就气度不凡,老成持重,到了您这把年纪,老当益壮,德高望重,才能把这养气功夫修炼到如此境界,我等晚辈真是望尘莫及啊!官家把您这样的老将派来,是对我们亳州的恩典啊。” 中老年憋的眼睛都红了,用手中扇子指着前面的油头粉面的年轻人:“那……那才是……” 卢生赶紧接话:“对,对,对,那才是个没眼力见儿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赶忙上去拍拍年轻人的肩膀:“你看你,你们大人扇子都举累了!你也不知道搭把手!你一个人急急忙忙的往前冲什么冲!也不知道等一等!” 少年却不搭理他们,径直走到医馆门前,那正好放了一把椅子,他就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卢生。 中老年这才喘匀了气息:“他……他才是知州大人!” 众人皆惊,观此人长相,年纪不过二十,怎么可能就当了知州大人? 话说,这刘从德,乃是太后哥哥“刘美”的长子。也就是皇帝的大表哥。 此人虽然少年,却仕途显达。从乾兴元年宋真宗驾崩开始,刘从德就历任过:恩州刺史,和州刺史,蔡州团练使,卫州知州,恩州兵马都总管,再知相州…… 这就是人中龙凤啊!年纪轻轻就当了知州!日后仕途必定畅通无阻,飞黄腾达了吧! 谁知道这短命鬼,二十四岁就死了。 不过那是天圣九年的事儿。 天圣四年的刘从德,这时候精力正旺盛着呢!历史上,他本来和亳州没什么交集,奈何卢生掺和之下,亳州知州死了,牵一发而动了另外一发,刘从德这才迁任了亳州知州。 围观百姓也是惊奇,他们也是第一次见新任的知州。谁能想到,官家竟然派了这么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来做一州的父母。 卢生刚才彩虹屁给拍错了,得赶紧补救两句:“哎呀 !刘大人果然少年有为,风华正茂,也不怪我眼拙,您实在的太’年轻有为‘了,官家把您这样的新人派来,是对我们亳州的恩典啊。比那霍去病‘少年冠军侯’都不遑多让!” 岳五环踢了卢生一脚:“没事提什么霍去病啊,那短命鬼十九岁就死了,你看看我们刘大人这眉毛,浓密绵长,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 这岳胖子,看来也是个乌鸦嘴。 少年也不生气,不发一言,嬉皮笑脸坐在了主位上,也拿了一把扇子,扇了扇风,指了指“中老年”。 中老年会意,又站出来,结结巴巴说道:“各……各位好,老夫乃……乃是州府师爷,刘……刘全!我们大……大人向来亲民,每到一处上……上任,都会与民同乐。这次来……来给你们这怡春……院,咳!不是院……是怡春……春医馆,是来送……送开业贺礼的!” 这一段话听下来,卢生都有些着急了! 话说完,他就拿出一张卷轴上,递给卢生:“这是我……我们大人的开……开业贺礼,你……你打开看看!” 卢生感觉这卷轴里没憋什么好屁,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缓慢的把字轴打开,给众人展示,围观之人也有识字的,念诵道:“乐善好……” 字轴还没有完全打开,卢生赶紧给收了起来,真想把字塞回去。 想撤回一个成语,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在场读书人却已经念诵道:“乐善好施!是说卢掌柜乐善好施?”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9章 劝捐完了又科配 卢生虽然收回了卷轴,可是百姓都看见了,议论开来了:“这卢掌柜做了什么好事,知州大人竟然如此夸奖他?” “我听说那卢掌柜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啊。” “就是!听说阿胶坊的伙计出门住客栈,他都不给别人钱!” …… 卢生听到这里,嘴角抽了抽,他名声现在这么差了吗? 那些人明明知道卢生能听见,却一点也不避讳,继续大放厥词,贴脸开大:“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这些人对自己伙计十分抠门,却想把钱都给捐给外人,博得一个好名声,这种人才是沽名钓誉!” “就是,之前水灾,回春堂搞义诊,别的大夫忙前忙后的,也不见这个人出来搭一把手!” “还有啊,他其实也没捐钱,官府的功德榜上,于夫人带头都捐了一百两银子,可没见到卢生这号人!” “你不也一文钱没捐吗?怎么舔着脸逼别人捐?” “那能一样吗?他一个亳州经魁,家里又有钱,开几家铺子,他凭什么不捐?” “钱是人家的,人家愿意捐就捐,哪用的了你置喙?” “那他就是为富不仁,我还不能说两句了!?” …… 百姓们吵吵嚷嚷……卢生手上拿着卷轴,已经明白姓刘的在打什么主意,却一时也想不到应对的办法。 荷儿站在一旁,有些看不明白:“公子,刘大人送这幅字是什么意思?您这铁公鸡什么时候也算乐善好施了?” 卢生一脸颓然:“这都看不明白,这就是捧杀啊,等等吧,匕首还没有亮出来呢。” 果然,那个叫“刘全”的师爷,摇了摇他的“荡妇”扇子:“卢……卢掌柜,亳州水灾,今……今年好多田地颗粒无收,灾情虽缓解,朝……朝廷也调集了赈灾粮,多数难民已……已然回乡,可是光靠官府,也实在无法赈济亳州全境近十……十万户,百万人口。” 这人虽然结巴,但是话却是一点不少。 “所……所以,此次后续赈灾,州府只能仰仗诸位了,大家慷慨解囊,筹……筹集一些银两,粮食。卢掌柜作为经魁,在亳州城又……又坐拥四五庄买卖,想必……必不会吝啬吧!” 刘全把卢生手里的卷轴拿过来,直接给抖开了。这才露出“乐善好施”四个大字,文末落款是刘从德的表字:复本。 卷轴末尾,还掉出一张《劝捐契》。 宋朝在遇到灾荒的时候,就会征收“劝捐银”。说是劝,其实就是给富人、士绅、甚至学子强行摊派,这种事情,也不新鲜,古往今来,从未断过。 后来,官家也觉得叫“劝捐银”有些沽名钓誉,就把“捐”字给改了,直接改成“劝分银”,也别捐了,就大家分摊吧。 卢生看着地上的《劝捐契》,那些字刺的他眼睛疼,不仅眼睛疼,心还滴血呢。 这才叫图穷匕见,一张纸做匕首,杀伤力那是相当强…… 刘全把文书从地上捡起来:“我……我就说怎么找不着了,原来被藏在卷轴之中了,那……那卢掌柜,我们就一起把这认捐文书给填了吧。” 卢生一百个不情愿,却被刘全拉起手来,走到案桌前:“你看卢……卢掌柜,这州府印章我都给您盖好了,就……就只是这数字还没填,您把这里填上,在盖个手印,这文书就算是成……成了!” 他又拿起那一幅“乐善好施”的字:“至于这一幅……幅字,您可以装裱起来,放在这怡春院……怡春医馆,也算是一块金字招牌嘛?” 卢生想把手缩回来,却发现这老匹夫,力气还挺大,把他手都掐红了,愣是没把手抽回来! 刘全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只毛笔:“卢掌柜,这金额我们是先写一百两银子,还是还是两百两?” 卢生赶紧伸出另外一只手,摆了摆。 刘全看到卢生的手,上面也没少一根手指,嘴里一乐:“哟,卢掌柜认捐五百……百两白银!真是慷慨大方,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啊!” 卢生看看自己的五根手指,真想自己一耳光,没事他伸什么手啊,手贱啊:“刘师爷,刘师爷,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五指空空,实在没钱啊!” 刘全笑笑:“卢……卢掌柜,您这话说出来谁信啊?您这是又开酒楼,还乐开胭脂坊,现在又开了医馆,这整个亳州城,想必没有比您更大的商贾了吧?” 这是要给卢生安一个“首富”头衔啊,这头衔谁爱当谁当,古往今来,当某地首富的,几个能有好下场? 刘全也不等卢生再狡辩了,大笔一挥在认捐文书上写下“伍百两白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裤裆里掏出一个印泥盒子,把卢生大拇指掰过来,直接给按了手印。 刘全这个人,除了说话结巴了一点,其他动作那都是雷厉风行,一点不磕巴。 他把签好的文书,用食指弹了弹,又用嘴吹了吹,等墨迹差不多干了,就叠起来,揣入怀中:“卢……卢掌柜,这大家伙可都看见了,这五百两白银可是您自愿……愿认捐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全还笑着,伸出五根手指,学了学卢生刚才的动作,惟妙惟肖,颇具神韵。 卢生都没有回过神来,心里嘀咕:“这怎么回事?没有功名之前,也没有官员来讹诈啊?这怎么考了个经魁,这官府反而找上门了?这功名也不好使啊?” 刘全狞笑两声,低声对卢生说到:“卢掌柜,我都查……查过了,州府往日账目里,您这回春医馆,还有那佰草集,可都……都是便宜从官府购得的!过去你使了什么招数,我无从得知!但如今,州……州府财力紧张,你得吐一些出来!” 二人正说着小话,门口却走来一中年夫人。 于夫人来了,她也不跟卢生打招呼,直接拱手拜道:“贫妇见过刘知州,刘师爷。” 她近来口音收敛了很多,说话语也调轻柔许多。 刘从德对她颔首点头,还是不说话。吊儿郎当的坐在太师椅上。 刘师爷站立一旁:“于……于夫人到了?正好,你……你来宣布一下‘科配银’的摊派吧。” 这“劝捐银”刚摊派下来,这“科配银”又来了?所谓科配银,就不是“劝捐”了,官府会按户或者资产直接强制征收的。 于夫人让人拿过来一本账册:“卢掌柜,今天刘大人正好也在,这朝廷赈灾,我们商会责无旁贷,每家商户都要缴纳的,卢掌柜这里摊派金额就是八百四十三两白银!” 八百多!?这数字有整有零的,也不知道到底怎么算出来的!这要是一口气都交。卢生得现金全得耗光,债务还不起,欠款又收不上来,他这生意估计全得黄了。 卢生想拿过账本,亲自复核一下:“怎么会这么多,于夫人这账是怎么算的!?” 刘全却抢先把账本夺了过去,一本正经的翻看起来:“于夫人这账目做得细致,老夫很满意,刘大人也是放心的。” 卢生见账本夺不过来,只能开口质问道:“那敢问于夫人,您这次摊派了多少银子?” 于夫人莞尔一笑:“贫妇生意没有卢掌柜做得大,这次核算资产,按律当缴白银四百三十八两,不过贫妇之前主动捐过银子了,也参与了施粥,这次摊派,按律可以抵扣,当缴白银二百五十两。” 荷儿逮到个机会,赶紧插嘴道:“那我们回春堂义诊不算吗?出人出力,前前后后,算个一千两银子不过分吧?街上挂的红色回字招牌,哪个灾民不认识!?” 荷儿的话刚说出口,就听刘全呵斥道:“这是哪家的丫鬟!” 卢生已经有些生气了,硬气回话道:“这是我家的丫鬟!” “还真是个丫鬟!”说话间,猝不及防的,刘全直接给了荷儿一个耳光,力道不轻,荷儿嘴角立马冒出血来! 刘全朝着荷儿啐了一口:“主家说话,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丫鬟也敢插嘴了!?”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0章 呼延发小刘从德 卢香赶忙去扶住荷儿,眼神狠厉的看了刘全一眼。 刘全却还冷嘲热讽道:“看来你们卢……卢家还是没有规矩啊,要是这种丫鬟放……放在我们刘府,主家说话,下人敢这么插嘴,说一句话就得……挨一巴掌!” 卢生笑了笑:“哦,刘家规矩这么森严的吗?那敢问要是下人一直插嘴呢?” “那就……就一直打!” 这句结巴卢生没听懂,疑惑道:”为什么是舅舅一直打?只有舅舅能打吗?舅娘能不能打?” “不只是舅舅能打,就……就算主家不动手,别人也可以替主家管教的!” 卢生狞笑一下,有这句话就行,这次换做卢生去牵着刘全的手:“那敢问,刘师爷官居几品啊?” “老夫虽然没……没有品,但是一直陪侍在……在我们大人左右,所谓宰相门房七品……品……”还没品完,他却“品”出点别的味道了,这卢生怎么把他的手抓得死死的? 卢生高呵一声:“原来,你也是个下人!” 说完就把刘全给按在地上,两只手都空出来了,左右开弓,大耳刮子狠狠地抽在刘全脸上! 卢生打了两下,先停下来,冷笑一声:“刘师爷,你主家是谁?” 刘全双手护着脸:“自……自然是知州大人!” 卢生有样学样,原话奉回:“主家说话,什么时候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师爷也能插嘴了!” 又是一巴掌呼过去,打得刘全直接吐出一颗黄牙来:“你……你……你!” 这不是结巴,是真找不到词往外蹦了! 卢生继续大耳刮子呼上去,说一句就打一巴掌: “让你插嘴,我和你家大人说话,轮得着你插嘴!”……啪! “我就替你们刘家,好好管管你这个碎嘴子!”……啪! “都结巴了!你还不老实,话怎么这么多!”……啪! “还规矩森严?你嘴怎么不严!”……啪! “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吗?你还不是个下人!”……啪! “比丫鬟好很多吗?你有品吗?有几品?”……啪!啪!啪! …… 卢生是打得爽了,发现竟然没有人来制止,刘从德只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干看着? 岳五环没有刘从德的吩咐,自然也不会出手,看热闹高兴着呢。 这让人琢磨不透啊,这下彻底得罪了刘家怎么办?那可是太后的亲戚! 管他呢,先爽了再说,不打脸怎么能爽呢? 刘全被抽的眼歪嘴斜,嘴里彻底结巴了:“住……住……” ……啪! “住你大爷!”卢生继续抽,他刚才插嘴了那么多句,他自己说的,一句话一巴掌,这耳巴子是打不完了! 刘全抽到空隙就赶紧说话:“停……停……” ……啪! 没有人听他的…… “救……救……”总之就是蹦不出第二个字,卢生这节奏卡得还挺准的。 见卢生打得都有些累了。刘从德终于开口说话了,喊了一句:“有意思!你这人真有意思!行吧,差不多得了,别真给打死了,还指着他做事呢!” 卢生这才停手,赶忙对着刘从德拱手道:“学生失礼了,奈何这家仆实在太爱插嘴,学生只能替您教训一下了!还望知州大人不要怪罪!” 刘从德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副慵懒的姿态:“卢生啊, 我家师爷确实话多了一些,我也想早就想教训一下了。” 对下人的事情,他倒是大度,却话锋一转:“不过,这钱可是一文别想少,一千三百两银子,明天得送达州府,我还等着赈灾呢。” 卢生一脸为难,就是有钱他也不能这样白掏出来呀。 况且这人是打了,一时冲动,还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报复呢?得找个人帮忙啊,找谁给自己撑腰呢?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果然,人群中又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刘大人,您看这银子能不能不交!”说话的是呼延静婉,后面还跟着个小姑娘。 刘从德看见来人,噌的一下的就站起来了:“大姊,婉儿?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哟,德哥哥,你鲜够威风的啊,这都当上知州了?自从你爹死了,你官运挺亨通的啊,你爹可真是死得其所啊。”这大姊说话,不是死爹就是死娘的。 刘从德显然也习惯了大姊这样说话,也不生气:“大姊说得对,这不是我爹死了,我们刘家也没个顶梁柱,太后就早早让我来当了官吗?不然我在京城逍遥快活的,不比亳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强?” 说完,一泡鸟屎就滴在了他头上,亳州这么富庶,竟然说是鸟不拉屎的地方,鸟都听不下去。 刘从德这人向来爱干净,甚至是洁癖。用手摸了摸额头,又闻了闻,发现竟然是鸟屎:“这地方怎么还有鸟拉屎啊!” 这下可把他急坏了,赶忙掏出帕子使劲擦,额头都给蹭红了,最后把帕子丢的远远的,这才作罢。 大姊看这刘从德作怪,也只是笑笑,不搭理他。 走到卢生面前,疼惜的看着卢生的手:“手给打疼了吧,你看你,也不知道爱惜自己,回头手给打残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卢生都听的有些膈应,赶忙把手收了回来。 嬉皮笑脸说到:“大姊,手没事,主要是心疼。” 大姊好奇道:“这心怎么又疼了?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卢生得赶紧抱大腿!他指着地上嘴歪眼斜的刘全:“他们要收我们劝捐银子五百两!科配银子又要八百多!太强人所难了,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 呼延静婉见卢生装可怜,踢了他一脚,别演了,这事我替你找回公道。 她直接伸出食指,指向新任知州大人:“小德子,这事儿你怎么说?” 二人在京中早就相熟,说是“发小”也不为过。这童年昵称一喊出来,这知州大人就威严扫地,直接从一个五品正堂官员,变成个小太监名字了。 刘从德咳嗽一声:“咳,大庭广众,呼延将军注意下自己言辞!” 虽然小时候,在京城,她经常欺负这小子,毕竟这里人多,呼延静婉还是要给刘从德留点面子:“那刘大人,这事你说怎么办吧?” 卢生也有点眼力见儿,赶忙从刘全怀里把那张《劝捐契》给拿了出来,递给刘从德:“大人这劝捐金额,我是不认可的。” 刘从德看了呼延静婉一眼,赶忙把《劝捐契》给拿了过来,看了看:“这五百两确实不妥……” 他瞄了一眼呼延静婉,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五十两?” 呼延静婉眼睛睁得更大了,刘从德怕她眼珠子掉出来,赶忙补充道:“应该是认捐五两银子!” 又看看呼延静婉,她还是没收回眼神,小声低语道:“姑奶奶,总不能我倒给他五两银子吧?” 呼延静婉点点头,觉得这主意似乎不错。 卢生赶忙上前,这亳州受灾,他“一毛不拔”确实有点说不过去,装作十分大方的喊道:“五十两就五十两吧,亳州百姓受灾,我这善心也是发散的厉害,这钱我今天必须捐,不捐我是彻夜难眠啊!” 百姓们纷纷发出一声冷哼,摇着头走了一大半。 卢生看着有人撑腰,继续趁热打铁:“于夫人,你看看我那‘科配银’,你是怎么算的,你给瞧瞧!” 于夫人见势头不对,赶忙把账册藏在身后:“肯定是贫妇算错了,我回家再算算,改日再来府上收取!” 刘从德赶紧补充两句:“人家‘怡春院’不是之前也赈灾过吗?那丫头说出了一千两银子赈灾,都给算上!” 于夫人嘴角抽了抽:“刘大人,这么算下来,按照之前的账目,我们也得倒贴二百两给卢掌柜……” 刘从德干笑两声,对呼延静婉道:“呼延将军,您看这官府还得倒贴,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那就再交五十两?意思一下?” 呼延静婉还在思考,卢生又大义凛然道:“五十两就五十两吧,亳州百姓受灾,我这善心也是发散的厉害,这钱我今天必须缴,不缴我是彻夜难眠啊!” 百姓们纷纷发出一声冷哼,摇着头,剩下的一半也走了。 好家伙,这都捐了一百两了,换算成铜钱,那也是七八十万钱了,这些人是一点不知足啊。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1章 卢生从德不对眼 这一番讨价还价,呼延静婉成功的把一千三砍价砍到一百两,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拍拍刘从德的肩膀:“你小子可以啊,这事办的不孬!” “婉儿见笑了!”说话他还羞涩一下,卢生见他表情不对头啊,这是有情况啊!看这小子是越看越不顺眼! 呼延静婉倒似乎习以为常,拍了拍刘从德的头,一副大姐大的姿态,笑道:“你现在挺能耐啊,听说你这才入仕几年,这都当上知州了?有什么秘诀啊?” 刘从德看看外面,大庭广众的,他面子有些抹不开,小声对呼延静婉说道:“走走走,我们进去说,这秘诀是有的,不能让外人听了去。” 卢生嘀咕:“搁这儿哄小孩呢!他能有什么秘诀?最大的秘诀就是有个太后“姑妈”撑腰呗!明明是个二世祖,却还想立功德牌坊!” 其实吧,太后刘娥也不是他姑妈,而是他的……这词还真不好找,也不能叫“后妈”,就叫“前妈”吧! 何谓“前妈”? 刘从德他爹“刘美”,那可不是太后的什么哥哥,而是太后的前夫! 这事说起来是不是不可思议?要不是正史记载,都没有人敢相信。 刘美本名叫“龚美”是一个银匠,年轻时候就娶了刘娥,两人因蜀地战乱,生计艰难,辗转去了汴京谋生,龚美生意失败,就把刘娥卖入襄王府。 这襄王“赵恒”后来就当了皇帝,就是宋真宗! 刘娥虽然被卖,但也不恨龚美,想必当初也是生活所迫,你情我愿的。她得势之后,以“无族人”为由,认龚美为兄,改姓刘,并授官职。 所以,刘从德实际上是太后“前夫哥”的儿子,这关系……是相当惊人啊。 而这些往事,可能连刘从德自己都不知道,只当刘娥是自己的“亲姑母”。 …… 大家在茶室落座,这“发小”间的私下聚会,刘从德话就多了起来:“我这当官还真有秘诀,我的秘诀就是不说话!我发现,只要当官的别瞎捣乱,靠着老百姓自己玩,他们就能过得衣食无忧。” 呼延静婉揪着他耳朵:“那之前赶走城内乞丐的事情是你做的吗?这难道不是瞎捣乱?” 刘从德有些慌乱,有了些少年姿态:“你也知道的,我打小就这毛病,见不得太脏乱,但这事不能都怪我,我就进城的时候说了一句:‘这些乞丐有碍观瞻’。谁知道就一句话的事,下面的人就搞这么大阵仗,把乞丐都赶走了。” 呼延静婉点点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么说我还冤枉你了?” 刘从德给大家都倒上茶,就像普通朋友一般:“反正说这一句话,我是长了教训了,这官员有了权利,能不说话,最好别说话。一句话没说明白,下面的人就能搞出大乱子。” 呼延静婉赞许的看着刘从德,似乎还挺欣赏他。 卢生喝着茶都是酸的,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醋给腌起来了。 刘从德呢,见呼延静婉很感兴趣,就继续眉飞色舞吹牛逼:“我之前在相州,有个知县不知道脑袋抽什么风!亲自下田带着老百姓种中药材白芨(图),说是白芨值钱,比种粮食强,能带着大家过好日子!结果白芨种出来了,价格暴跌,卖出去还不够人工钱,那个县直接闹了饥荒。” 他悠然自得的喝了一口茶:“我到任后,直接把那县官员都给撤了,就留了个捕头缉拿盗匪,维护治安。这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也没派新的官员过去!” “那不是更糟糕了?” “哪能啊!第二年,一个县粮食大丰收,百姓这才过上了好日子,太后亲自颁下懿旨,表彰我政绩斐然,我这才右迁到了亳州……” 呼延静婉竟然莞尔一笑:“可以啊,你小子!” …… 见二人相谈甚欢,卢生又插不进去嘴,给大姊递眼神,大姊却一直啃着桌上的南瓜子,只要是卢生家的东西,她都吃得都挺带劲的。 不行,看着两人聊越聊越热络,卢生看不下去了:“刘大人,远道而来,既然来了医馆,我这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我请你看个病吧!” 这有请客吃饭的,有请客喝酒的,或者请人逛青楼的,这请人看病倒是稀奇。 卢生阴阳怪气的,继续蛊惑道:“刘大人,你看,你来了医馆,这门口百姓也都不敢进来了,反正医馆大夫闲着也是闲着,就给你看看病吧?” 呼延静婉也是挺疼惜这个“发小”:“对对,来都来了,就顺便看看吧,你看看你,最近都瘦了。” “我没病,身体好着呢。”当着呼延静婉的面,他总不能说自己身体不行吧。 “来都来了,顺便看看呗!” 二人就把刘从德架到了葛老头的诊室里。 葛老头正闲得发慌呢,刚才门口闹腾,他也没出去看看,一心等着病人来看病,等了半天,终于盼来自己第一个病人。 葛大夫不认识什么知州大人。见一个油头粉面的瘦弱男子被架着进来,心里不太高兴,长叹一声:“卢生啊,这生意不好,也不能拖着病人强行就诊啊,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呼延静婉掐了刘从德腰子一下,刘从德赶忙哎哟一声:“是我自愿的来的,我病了!” “是哪不舒服啊?” 刘从德编不出来,只能捂着刚才被掐的地方:“我腰子疼!” 葛老头一听腰子疼,就了然了:“观你面白无须,一看就是肾气不足,腰子疼也正常,你这脸也太白了?还有这头发,油光水滑的,是不是湿气太重?” 卢生赶忙提醒两句:“师父这脸上是白铅粉,头上是擦了油的。” 葛老头一脸骇然,这老古董一点也不懂潮流:“堂堂男子怎可如此打扮?” 卢生撇撇嘴:“那有什么不可以的,京城就流行这样的!” 葛老头冷哼一声:“男不男,女不女的。《内经》曰:丈夫二八岁,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阴阳和,故能有子!这男做女装,如何能阴阳和?乃是不寿之相啊!” 这倒是让葛老头说准了,刘从德确实是个短命鬼。 刘从德听了也是一阵脸红,可惜白铅粉扑得太厚,看不出脸红。 葛老头指着卢生,命令道:“你把这公子领下去,把脸上污秽之物都擦了,如此打扮,如何面诊?这中医看诊,讲究’望闻问切‘,望都望不到脸色,如何诊治?” 卢生得了吩咐,那叫一个开心,拖着这个瘦弱知州,直接去了院子,打了一桶井水。 把头直接按在桶里,差点把人给憋死!就这么闷了三四次,不知从哪扯了一块帕子,递给知州大人:“擦一擦吧,以后别涂这些铅白粉了,真的会减寿的。” 刘从德把脸一擦,也有些生气了,见呼延静婉不在,就警告道:“卢生,你别忘了,我可是亳州知州,呼延静婉可以这样对我,你不行!” 卢生这才有点后怕,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呼延静婉可以对他没大没小,卢生可没有这么近的关系。 只能嬉皮笑脸道:“哎呀,你是婉儿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嘛!” 婉儿这个称呼似乎刺痛了刘从德:“你也敢叫她婉儿?我警告你,你离她远一点!” 看来,不只是卢生看刘从德不爽,对方看他更不爽。 二人在院中对视,眼神交锋,谁也不肯先收回目光,一时竟然没有分出高下来。 时间静止。刘从德这才闻着脸上有一股味儿,又闻了闻刚才擦脸的帕子:“你这是什么帕子?” “不知道呀,擦脚的?” 刘从德听了。差点直接跳井里去。 …… 此时,大厅传来吵嚷之声:“快来人,快来人救命啊!” 这是有急患上门了,卢生也不搭理刘从德了,赶忙跑向大厅。 只见一个管家,指挥几个家丁,抬着一个妇人,跑进了医馆大厅。 妇人头上竟然扎着一柄匕首,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脸。 为首的管家一直在呼喊:“快来个大夫!来个大夫!出人命,要出人命了,大夫,大夫,快来给我家姨娘看看啊!” 这管家卢生竟然认识!正是罗学政府上的吴管家,再看那地上的妇人,不是林姨娘又是谁? 是谁这么大义?竟然敢在林姨娘头上扎窟窿?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2章 凶手疑似罗茶言 林姨娘被放在门板上,头上插着一把匕首,这珠钗还挺别致。就是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家丁也累了,气喘吁吁了,把门板撂在地上。 卢生疑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家林姨娘受伤了。”吴管家赶忙解释。 这不是废话吗?长了脑袋就能看出来,姨娘受伤了,被人扎了脑袋。 “她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是谁把刀子插他脑袋里面了?” 吴管家支支吾吾:“这是……这是……哎呀,你还是别管是谁扎的了,赶紧让大夫给看看吧,这人要是死了,麻烦可就大了!” 卢生可不想救这个妇人,找了个理由想搪塞过去:“我们金簇科的张大夫,还没过来,你别家看看吧,她们林家不是开了个‘华佗阁’吗?你把人抬去那儿啊!让林大找人给他妹治疗。” 吴管家支支吾吾:“不能去找林大,找她娘家,这事不就闹大了吗?” 却见人群中走出来一头毛驴,上面倒骑着一个老头,一直在埋怨:“这丫头也真是,不是说带我来做郎中,怎么一去就不回来了, 等半天,毛驴都着急了!” 呼延静婉见到张彦明,这才拍了一下额头:“怎么把师父给忘了!” 刚才三人是一起过来的, 见卢生这边有麻烦,两个女孩就丢下师傅,先帮卢生解了围。 “师父,怎么把你给落下了?” 赶紧把卢生叫过来:“快快,我师父来了!” “这来得真不是时候!”卢生也远远就看见张彦明了,小声的嘀咕一声,马上挤出一个笑脸来。 “张大夫,您总算来了,翘首以盼,望眼欲穿啊!” 张彦明跳下毛驴,见地上躺着一个妇人,头上插着一把匕首,心里一惊:“这是入门考验?” 卢生赶忙把张彦明拉进屋里:“您误会了,哪敢考验您啊,再说了,也不能为了考验您,专门杀个人在这等着啊,这人是抬错了,他们是要去华佗阁的!” 张彦明查看了妇人伤情,有些难度,来了兴趣:“这伤有意思,老夫恰好能治。” 他眼里哪有什么医者仁心,仿佛是在看一个精巧的玩具,询问一旁管家道:“可否让老夫一试!” 吴管家赶忙点头:“可以,可以,不仅可以一试,您可以一直试!” 听到这话,地上躺着林姨娘,身下门板都动了动,有些压不住啊,她直接咳出一口老血来。 “这里人多眼杂,你把人送进诊室,我给她拔刀医治!” 吴管家赶忙让人人把林姨娘用门板抬了,送到后院诊室里。 张彦明跟了进去,毛驴也想跟着进去,被卢生给拉住了:“怎么着,你也想看病?牲口不能进去!” “荷儿,你去写张牌子,‘牲口禁止入内!’,赶紧把这头毛驴牵走!” 牌子刚挂出去,林大就闯了进来,看来这牌子是白挂了。 “妹妹,我妹妹呢?她人在哪呢?” 林大左右环顾,没有见着林秋环,揪着吴管家衣领子问道:“我妹妹人呢?” 吴管家把衣领子扯了扯:“您别着急,已经送到后院诊室医治了!” 林大说着便要往里闯,卢生看热闹不嫌事大:“快进去,快进去,不过我可得说好,要是耽搁了张大夫疗伤,人死了,你可别想讹我们医馆!” 林大这才止住了脚步:“要是我妹妹没救活,我一定告你们,把你们回春医馆给告到关门!” 这时候后刘从德从后院走了出来,也不知道用什么搓了脸,脸都搓红了:“是谁要告官啊?” 林大这么个善于钻营的人,显然早就见过新任知州了:“刘……刘大人,您也在这里?是在下!在下妹妹嫁入罗府多年,却被人伤了性命!?” 说着他就匍匐在地,涕泪横流:“刘大人,您可得替我家妹子做主啊,她是被罗府那个不孝女给伤的。听随嫁丫鬟说,罗小姐用一把匕首直接插在了她脑袋里,这是要杀人啊,这杀人必须得偿命!”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罗茶言?她怎么会做这种事情?这女子虽然有点腹黑,但表面上还是挺和气的,就算是想报复林姨娘,肯定要玩阴的啊,断然不会直接把刀子直接捅人。 罗学政也气喘吁吁的跑进回春医馆:“人没事吧?” 吴管家回道:“张大夫正在给姨娘疗伤,情况未知。” “一定要让大夫竭尽全力啊,人千万不能让人死了啊!” 他这才注意到地上跪着的林大,朝着他跪的方向看去,看到一旁站立的红脸年轻人,大概是换了皮肤,白的换成红的了,他一时没认出来:“您是?刘大人?刘大人您这脸?” 刘从德脸有些红肿,但在下属面前,却不能失了威严:“罗大人,说说吧,怎么回事?” 大家都是士人,按宋朝规矩,一般不用磕头请安,罗大人只是拱了拱手:“刘大人,这事还有些蹊跷,等下官查明了,再向大人禀告。” 林大却不干了:“知州大人,您得替我妹妹做主啊,罗府小姐杀自己的姨娘,这也算不孝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姨娘和孝道没有什么关系。”刘从德说话变得简洁很多。 林大只能咬了咬牙:“那行,就算不牵扯孝道,那她杀了人,知州大人不能不管吧,不能因为他是罗学政的女儿,就能肆意妄为,枉顾性命吧?” 刘从德坚持少说多听:“罗学政,你怎么说?” 罗学政也不善撒谎,据实道来:“今日在家里佛堂,确实是发现了受伤的妾室,和昏迷的小女,室内确实只有她们二人,但此事必有蹊跷。还望大人给我一些时间,容我调查清楚。” 林大此刻也是撕破脸了:“让罗大人自己查?那能查出来什么,还请知州大人做主啊!回头他们把人送走了,我妹妹的的仇找谁报?” 由于太过激动,林大口水都喷到了刘从德的衣服上,年轻知州躲了躲,有些烦躁:“这么着,罗大人,这么多人看着,本官也不能徇私舞弊,还是先将罗小姐收押了!” 罗大人赶忙拱手哀求:“刘大人,小女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这监牢污秽之地……” 呼延静婉却又来插嘴道:“罗小姐毕竟是个女子,去监牢肯定不合适,就送去州府吧,找两个衙役看着。您说这样可以吧?刘大人!” 刘从德本能拒绝道:“这不合……” 话没说完,就被呼延静婉瞪了他一眼:“刘大人!您不是应该大音希声吗?“ 刘从德咳了一声,不说话了。 “那就这样定了,案情查明之前,把罗小姐关押在府衙!” 林大也无法反驳,倒不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而是觉得确实得罪不起。 刘大人只能咳嗽一声:“这样最好,人也跑不了,也免得污了罗小姐清白。” “来人啊,去把罗小姐收押到府衙去!” 等了半天,也没有人回个话:只能开口问道:“刘全呢?” 岳五环听见喊声,赶忙把刘全从妇科诊室牵了出来。 卢香刚给他头上敷了药,又用麻布包裹,彻底变成了一个猪头。 “大……大……人我在这儿呢。” 把猪头伸过来,刘从德被吓了一跳!这头包得只剩三个窟窿露在外面。 看来他也做不了什么事了,只能看向岳五环:“你去吧,带人把罗小姐请到府衙去,动作轻点,只要人不跑就行,别吓着人家。” 岳五环得令,有了表现机会,酒窝都笑出来了,拱了拱手:“得嘞,大人您放一百个心,我这就去请罗小姐,保证她一点皮儿都不会破。”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3章 到了罗府查案子 见岳五环挎着腰刀就要去罗府拿人,呼延静婉还是不放心:“我跟着你去看看吧,回头到了府衙,我来负责看管罗小姐,交给你们这些糙汉,实在有些不放心。” “行吧,就让呼延小姐随你去吧。”刘知州既然吩咐了,岳五环只能照做。 当然了,卢生也肯定得去的。他这么一个富有正义感,勤劳勇敢,乐于助人,关心同伴,讲义气的人!罗小姐那是自己恩人和朋友,她要落难了,卢生怎么能不帮忙呢?他可是一个正面人物! 途中,岳五环又遇到五六个巡城的衙役,也都招呼上,风风火火的朝着罗府赶去。 到了罗府,表明来意,被门房直接带到了罗茶言的闺房。 “几位差爷,小姐就在这间屋里,应该已经醒了,你们有话尽管问。” 这小小的门房,竟然也有幸灾乐祸的意思,看来罗茶言在罗府确实过得不好。 呼延静婉把门房撵走,换了一副笑脸,跟捕快商量道:“岳捕头,这抓人之事,不着急吧,我先进去问问罗小姐情况,一会儿我就把人给你带出来。” 岳五环哪敢说不啊,点头哈腰道:“姑娘,您想聊多久聊多久,信得过,信得过的。天黑前把人带出来,小的能交差就行。” 呼延静婉便领着卢生进去了。 岳五环赶忙交代几个衙役:“ 快去,把房间所有窗户都安排上兄弟,别真让人跑了。” 他嘴上一百个放心,行动上却是一百个小心,这胖子能当上捕头,倒也不全是靠凭溜须拍马,做事还是挺谨慎的。 …… 此时,罗茶言已经醒了,半躺在床上,神情呆滞。 “言儿,到底怎么回事?”女人间这称呼,怎么都这么腻歪。 罗茶言轻咳一声:“婉儿,你怎么来了?” 卢生听得都起鸡皮疙瘩:“还有我,我是‘生儿’!我也来看你了!” 呼延静婉想踹人,这人真是烦,无时无刻的抖机灵:“生儿?那还‘生女’不?你生得出来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 卢生一副玩世不恭得姿态:“反正事儿都出了,愁眉苦脸的有什么用呢?跟着你们哭一场也解决不了问题!” 卢生拿起一个梨,又往罗茶言床尾一坐,大口的咬了起来:“你这种肺气弱的人,就该多吃梨。所谓‘怒伤肝,喜伤心,悲伤肺。’你这种人啊,就得多补肺。” “我是哪种人?” 卢生拿起一个杯子:“就是个‘悲人’啊,平时没少背后偷偷抹眼泪吧。” 卢生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却好像把罗茶言给看透了一般,她都不敢直视他赤裸裸的目光。 罗茶言叹了一口气,她一直觉得自己掩藏的挺好的,“逢人三分笑,茶言对茶语”,没想到,还是被卢生给轻易看穿了本来的样子。 呼延静婉懒得搭理卢生:“言儿,别听他胡说八道,说正事吧,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那林姨娘真的是你杀的?” 罗茶言这才回过神来:“她死了吗?” “没死呢,有我师父在,就那种刀伤,她还死不了,我师父医好过好几个!” 罗茶言这才放心一些:“人没事就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做的。” 她还是流下了眼泪来,似是有无尽的委屈,需要哭诉:“我已经很小心了, 家里的饭食,我都只敢和大家一起吃;喝的水,我只要离开过,就都要重新打的,就算是这样小心,还是被暗算了……” 说着她又开始哭,呼延静婉赶忙劝慰道:“你别忙哭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中毒了?” 罗茶言把眼泪擦干:“应该是熏香吧。早上,我发现娘留给我的所有东西都不在了, 一整个箱子不翼而飞。我也是气急了,就去找林姨娘质问,她竟然还有心思在佛堂礼佛,跪在蒲团上一动不动,我问她,她也不说话,我气急了,好像还闻到一股怪异的香味,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昏昏沉沉,昏了过去……” “我好像做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打打杀杀的,我害怕极了。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梦境,好像确实杀了一个人。 等我真正清醒的时候,我躺倒在佛堂里,保持手握匕首的姿势,昏倒在地,而匕首的那头,却插在林姨娘的脑袋里。 卢生抓住一个细节问道:“你是怎么醒过来的?是药效过了自己醒的?” 罗茶言仔细回想,有些不确定:“我听到一声尖叫声,好像是林姨娘的贴身丫鬟。她推门进来,看见地上这样的情况,就尖叫了出来,我就醒了,醒来看到那场景,又给吓晕了。” 呼延静婉站起身来:“走,跟我去佛堂看一下。” 罗茶言精神已经大好,简单的梳洗一下,穿上鞋,跟着二人出门而来。 三人一打开门房,就见岳五环趴在门口偷听,直接扑进了屋子。 “岳哥,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听墙角啊?” 岳五环瞪了卢生一眼:“我这是听墙角吗?我在查看脚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旁边衙役也赶忙作证:“对,对,我们岳哥那可是州府第一看脚高手!” 卢生把自己脚伸出来,笑道:“那看脚高手,你看我脚上有什么啊?” 岳五环一脸厌恶:“有脚气!” 别说,看得还挺准。 “走吧,岳哥,一起去佛堂,这下你不用听墙角了,一起进佛堂去吧,有你在,寻到了证据,也可以证明不是我们瞎编的。” 岳五环咳嗽一声:“对,我正有此意,确实要去案发地点查看一番!” 卢生还不忘嘱咐道:“对了,把那个林家的陪嫁丫鬟叫过去,她可是重要的证人。” …… 罗府特别大,绕了好几个拐,这才到了佛堂。 佛堂的大门已经被关上,卢生把门推开,门柱发出吱呀的声音。 此时,夕阳斜射进来,门口卢生的影子被拉长,影子太阳穴的地方,刚好有一摊血迹。 陪嫁丫鬟此时也被带了过来,她见此影子,就喊道:“对,对,当时我家夫人就躺在黑影这个位置。” 府里下人都管林小妾叫“夫人”,看来她地位还是不低的。 “那罗小姐呢?她躺在哪?” 丫鬟指着自己的黑影:“差不多就是我影子这个地方!” 丫鬟把手抵着卢生的脑袋,手影就插在他的身影头上:“罗小姐的手就捏着匕首,插在夫人的脑袋里。” 那两个影子,就仿佛变成了两个女人,在地上具像起来。 卢生轻蔑一笑:“这人都倒下了,罗小姐还拿着刀子不放?跟着她一起倒地了?这罗茶言,也是够执着的啊?” 丫鬟显然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对,对,对,我们小姐做事一直比较执拗。” 卢生也不去搭理她,用鼻子嗅了嗅,房间里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走到香炉前,翻看了香炉中的灰烬,已经了然了,是白莲社的“米壳火麻香”。 “你们家姨娘这熏香也不便宜吧?” 丫鬟很骄傲:“那可不,这熏香有钱也买不到的!还是我们家老爷给白莲社捐了好些银子,白莲社才送给我们家老爷的!” “老爷?是罗学政?”卢生疑惑问道。 丫鬟假装扇了自己嘴一下:“说错嘞,说错嘞,是林家老爷,以前在林府叫习惯了。” 原来是林大,他从白莲社弄来这香想要干嘛?这东西怎么到处都有?有的人闻了发狂,有的人闻了昏睡,这效果也不太好把握啊。 佛堂中并没有泥塑或者木雕,而是挂着一幅幅的画像,画像被香熏得有些发黄。 佛堂正中,则挂着一幅巨大的弥勒佛像。 卢生走近了,仔细观察,在弥勒佛画轴后面,竟然还有一个画轴。 他把弥勒佛掀开,果然!还是“尸陀林主”的画像。 林姨娘也入了白莲社?只是明明在自家佛堂里,为何要藏着掖着的,还找来一幅弥勒佛像欲盖弥彰?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4章 丢失梳子羚羊角 林姨娘入了白莲社,这卢生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她哥哥林大就是白莲社的竹竿子。 卢生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家姨娘也是白莲社的?” 丫鬟有些犹豫,支支吾吾,这似乎还是一个小秘密:“我们家夫人,这……这事吧……罗老爷不让夫人信白莲社的,夫人只敢偷偷在家里拜神。” 岳五环一进门,就一直朝着地上看,见石板撒了一些香灰,留下很多人的脚印,他果然是个“看脚高手”,一下就分辨出这脚印出自不同的人,于是就问道:”今天很多人来过佛堂?” “对啊,我一喊夫人遇害了,家里管家、家丁都过来了,得来了七八个人吧。” 岳五环有些不耐烦:“不是说家丁,今天府里有没有来过其他人?” 岳五环说话声音很大,自带一股捕头的威严,把陪嫁丫鬟给吓得都哆嗦了,她很慌张,摇了摇头:“不清楚的,奴婢确实没见着外人来过。” 眼神闪躲,看来被岳五环给吓坏了! 卢生见陪嫁丫鬟如此作态,呵止岳五环道:“你这么大声干嘛呀,别吓着她。” 卢生指了指院子外面:“岳哥,你不是‘看脚高手’吗?你去佛堂周围看看,我估计会有可疑的脚印。” 岳五环瞪了丫鬟一眼,这才去佛堂周围转了一圈。 卢生则是在佛堂里仔细寻找,除了地上的血迹,在神桌角下面,还看到一些血点,只是血量不大,不是大伤口留下的血渍。 桌角则露出一些磕碰的痕迹,漆被碰掉了,能看到一些白色的木渣滓。 …… 岳五环在小院里也有了新发现,在侧门口真找到了一些脚印。 他把卢生喊过来,才开始专业讲解道:“这是两个人的脚印!一大一小,应该是一男一女的。他们走出去一趟,又回来了一趟。” 卢生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是一男一女?就不会都是男的吗?像狗肾那样的,瘦柴一些、个子小一些的男人?” 岳五环用手摸着下巴,又是一番分析:“不会的!女人的鞋子前脚掌略宽,通常习惯前脚掌落地,你看看那边的脚印……” 岳五环指了指侧门的泥地,那有一个脚印:“你看吧,这脚印前侧的压痕更深一些,足弓一侧压痕也更明显!这绝对是一个女人的脚印!” 这岳五环竟然还真有些门道,卢生都得佩服一下了。 他又指着另外一个脚印,那是往回走时留下的:“他们回来的时候,肯定还拿了重物。” “你怎么知道拿了重物?” “这出去的脚印略浅,而回来的脚印却深陷了很多。” 卢生看向陪嫁丫鬟的脚,她用左手捏着衣服下角,似是有些紧张,右手则是插着腰,看来这丫鬟平时伙食挺好,肚子都有些发福了,体重应该不轻:“你过来,比一下!” 丫鬟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把脚放在脚印旁边,也留下一个更深更大的脚。 岳五环十分肯定:“不是她!都不用比我就知道,这女人的脚,大了半寸,不可能是她的。” “那是谁呢?” 这次岳五环也只能摇了摇头,他上哪知道去。 卢生见侧门外连着一条小道,曲径通幽,便问道:“这条小路通向哪里?” 丫鬟这才回神过来:“这路通向老爷书房的,前些年,他经常看书累了就到佛堂坐坐,以前佛堂里还立着‘前夫人’的排位,后来也移去庙里了,老爷就很少再过来。夫人自从入了……入了社,这半年倒是经常来的。” 这条石板小径,显然很久没有人走过,两侧杂草已经长得很高了。 岳五环带着众人,一直沿着小径前行,很快就到了罗学政的书房。 大门紧闭,落了锁。 只能叫来看守的小厮,岳五环亮明身份,问道:“你们家老爷呢,怎么一直没见到人?还没回来吗?” “老爷听说林姨娘受伤,还有得救,就着急忙慌去医馆了,一直没有回来。” 这罗学政也真是,自己女儿出了这么大事,他也不赶紧回来看一眼,安慰一下。 估计他还一直守在回春医馆呢。是等着他的姨娘赶紧醒过来?看来姨娘似乎比女儿还重要? “小哥,我们能进去看一下吗?” 门口家丁有些为难:“这是老爷书房,他不在家,这样不合适吧。” 岳五环一副威严的样子:“我们到佛堂看过了,有人从佛堂小径出来,一直到了你们老爷的书房,今早肯定有人来过这里,这事你知不知道?“ 家丁一脸茫然:“这事小的怎么会知晓?” 卢生却出其不意的问道:“今天早上林姨娘来过老爷书房吧?” 家丁一脸惊奇:“您怎么知道的?” “她是不是还把你支走了?” 家丁支支吾吾,也只能老实答道:“姨娘说,前院在发这个月的香油,让我快去领油,我就……我也没走多久……可能也就一炷香时间。“ 岳五环看家丁很不爽:“一炷香时间还不久?要是遇上贼人,这房间都能搬空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家丁嘀咕两句:“那可是夫人啊,夫人要是想拿东西,那还不是随便拿,家都是她的。” 和这家丁多说也无益,书房是进不去了。也不可能直接砸锁,罗学政回来也不好交代。 “那也行,我们先去林姨娘房间看看吧。” 这次轮到陪嫁丫鬟阻止了:“这也不太好吧!“ 岳五环呵斥道:“有什么不好的!这罗大人的房间进不去,那是我不敢得罪他!这林姨娘头上都插了一把刀了,人都快死了,我还怕她!快点,前头带路!” 陪嫁丫鬟就不敢吱声了,赶忙扶着腰前头带路。 四人进得林姨娘的房间,仔细寻找一番,真就在床底下发现一个小箱子。 林姨娘看来也不打算好好藏这件东西,直接就放在这床铺底下了,箱子角还露在外面。 卢生爬到床底,把箱子取了出来,招呼罗茶言道:“你快看看,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罗茶言擦了擦箱子,把里面东西都拿出来清点:首饰、镯子、珠钗、步摇、大金链子……应有尽有。 卢生把大金链子拿起来,挂在自己脖子上比了比:“你娘眼光挺别致啊,这大金链子!那叫一个霸气!是不是挺趁我气质的?” 罗茶言看了看卢生,他还在那美呢,也是被逗笑了:“是挺趁你的,那是给狗带的!我娘之前养了一只宫廷狮子狗。” 卢生不情不愿把金链子给取了下来,有些依依不舍的,还是放回盒子里,狗链子那也是金的啊,他就是说不出的喜欢!可惜了,也不能厚着脸皮索要。 他赶忙岔开话题:“你看看,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罗茶言一番清点,最后才说道:“其他东西都在,一把羚羊角梳子不见了。” “羚羊角这么细,还能做梳子?是牛角做的吧?你们别被忽悠了!” 一般的羚羊角宽不过二指,用来做梳子确实窄了些。 “那梳子确实长得窄,每根梳齿也做得特别粗,我爹说,那是一把按摩梳,可能只有七八个梳齿吧,是一件老旧的东西,保存的也不好,还断了几根,凹凸不平的,没法用。” “你确定是你娘的东西?你见过她用了,你娘不是老早就走了吗?” 罗茶言摇了摇头:“确实不曾见我娘用过,这箱子一直是我爹保管的,见我喜欢这些首饰,到我及笄的时候,就都给我保管了,我一直十分爱惜的。爹还交代过我,这把梳子千万要保存好,不要弄断了,特别是梳齿,万不能毁坏。” “你不是说,这梳子本来就是残破的吗?还讲究什么。” “是啊,七八个梳齿,长短不一,我当时也纳闷,这东西怎么梳头嘛。一点也不好用。” “奇怪了,这么多值钱的首饰都好好的放着,怎么就少了一把梳子。”呼延静婉也很疑惑。 卢生撇撇嘴:“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反过来想想,她是偷了整个箱子诶,人家只是把便宜货给扔了而已!” 卢生说娘的遗物是便宜货,罗茶言就不干了:“你懂不懂,你不是卖药的吗?那可是羚羊角的梳子!哪怕那梳子残破了,刮了角粉拿来入药,也得卖几百文一钱呢!” 这话倒是不假,羚羊角粉可以治疗小儿高烧抽搐的,也是一味疗效奇佳的神药。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5章 枸葚挖人掉进坑 清点完毕,确实只少了一把梳子。罗茶言把首饰都收进了箱子里,卢生赶忙把它抱起来:“你一会得被关到府衙去,这些东西我帮你保管着吧!” 被呼延静婉给伸手拦住了:“别,回头那大金链子得弄丢了!还是我帮你保管吧!” “你说你们两个,怎么不相信人呢?” ……总之,箱子还是被呼延静婉给拿走了。 三人又在林姨娘的房间里一番查找,也没找到其他线索。 天色已晚,岳五环搓着手,小心询问道:“呼延姑娘,您看这天都黑了,是不是得把罗小姐带回府衙去了?” 罗茶言双眼含有泪,似有不舍:“能不能等我爹回来,我跟他说一声再走。” 岳五环演出一脸为难:“那肯定不合适吧,咱们说好的天黑就走的……您看这天儿都已经黑了。这罗大人要是今晚不回来,那也不能一直不走啊。” 岳五环这乌鸦嘴!还真挺灵的!罗学政当晚真就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回来,人直接失踪了…… 案子一下子陷入了绝境……没有知道那天在佛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姨娘受伤昏迷,罗茶言也说不清楚,学政大人更是直接失踪了…… 府里人都问过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卢生问什么都是说不知道!仿佛罗府就是一块铜墙铁壁,找不到一点缺口…… 这几天,卢生又是跑州府,又是跑老罗家,挨个询问家丁、管家、丫鬟、婆子,还雇人搜寻罗学政的下落,却都是无功而返。 卢生忙着仗义救人,林枸葚可是没闲着!不知道从哪搞来一大笔钱,开始和回春医馆针锋相对。 卢香也只能抱怨道:“阿生,这医馆生意可能开不下去了。” “怎么回事?” “病人在咱们医馆开了方子,都不在医馆抓药。华佗阁简直就是赔本赚吆喝,搞了一个大优惠!只要拿着别的医馆的方子,到华拓阁去抓药,就能半价买药。也不知道去哪儿请了个神人,不管哪个医馆的药方,字写得再潦草,变了独门异体字,他都能看懂。” “林大这招够阔气的啊,他是想把别的医馆都挤垮?他哪来这么多钱?” 卢香叹了一口气:“城里的很多小医馆已经举步维艰了!光开方子,不卖药,哪个医馆能坚持下来?” 宋朝,很多“游医”确实只看病不卖药,光靠诊金养活自己。但是如果开了小医馆,这房租、官税,人吃马嚼的,只靠大夫的诊金是难以为继的,多数还得靠卖药赚钱。 “华佗阁还在大肆的招揽大夫。很多大夫本来生存都成问题,但只要愿意去华佗阁坐诊,华佗阁每个月都给开一二两银子,旱涝保收,很多大夫就直接投奔华拓阁了。” 卢生能怎么应对呢?要打价格战,他银子不够多! 回春医馆这几个大夫,医术没得说,但是光看诊,不卖药,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啊…… 哎……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的…… 卢生午饭都吃不下,让荷儿买了两个包子,随便对付两口,就赶忙去清点账目,看看有没有能开源节流的地方。 张彦明却从外面哼着小曲,悠然进门而来,一看就红光满面,中午不仅吃得好,肯定还喝了点小酒的,两颊泛红,有点微醺。 卢生只能小心翼翼点他两句:“张大夫,大中午的就出去喝酒了?下午不是还要坐诊吗?” 张彦明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这也没什么病人。” “那您老可得保重身子!”这些老大夫,卢生是一句重话也不敢说的。 张彦明凑近卢生,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掌柜的,得当心一点了,你知道中午是谁请我吃饭的吗?” “还有人请你吃饭?病人?” “是华佗阁的小林掌柜!” “林枸葚!?卢生心里咯噔一下:“他请你吃饭干嘛?” “自然是来挖人的。据我所知,许大夫也跟他吃过饭的,都蹭了他好几顿了!今天中午,葛大夫也一起去了, 还去的无虞楼,我们在一起相谈甚欢!相谈甚欢啊!“ 竟然还是去的无虞楼?这就有些不厚道了!不仅挖他的人,还明目张胆的跑到他的酒楼去请客?都不避着点人吗?简直欺人太甚! 卢生往门外望去:“那葛老头呢?怎么没见他回来?不会真让人挖走了吧?” “在后面吧!枸葚跟他聊得挺投机的。” 卢生气得把包子摔在桌上:“有没有搞错!葛老头可是回春医馆的东家!有两成股子的!他怎么好意思跟对手去吃饭的?!” 话没说完,林枸葚就扶着葛老头进门来了,两人真是相谈甚欢,都开始称兄道弟了! 这一幕,连狗都看不过去了!小灰和小白,朝着他们直叫唤。 林枸葚把葛老头扶进门坐下,两只狗就一直朝他叫。 卢生瞪了林枸葚一眼:“出去吧,这里不欢迎你,没看见狗一直叫吗?” 林枸葚也有些醉意,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纸都沁出油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对两只大狗招招手:“来,来,来,给你们也带了,你看看这‘牛蒡根烤鸭’,肥得流油,论烤鸭还得陈师傅做的最好!” 两只狗能有啥品味,只要是肉,纸包一打开,跳上去就开始啃。 卢生赶忙阻止:“诶,诶!你们两个狗东西,别人给的东西能随便吃吗?这要是给你们下毒了怎么办?” 按理说,这两只狗非常有灵性,是能听懂卢生说话的,小灰、小白却不搭理他。 小白继续吃,头都不抬。 小灰听了卢生招呼,倒是用鼻子闻了闻,瞪了卢生一眼,好像在说:“胡说八道,能骗过我的毒药还没现世呢!” 也再没有顾忌,又大口的啃食起来! 卢生抓过桌上包子,他可都还没吃上一口呢:“小灰,小白,过来吃包子,皮薄肉厚的大包子!” 两只狗根本不搭理卢生,继续埋头啃鸭子。 卢生看着手上两个包子,这才是真正的“狗不理包子”! 食欲也是一点没有了,卢生把包子递出去:“林枸葚,你吃不吃包子?” 林枸葚也不介意,顺手拿起一个,打了个酒嗝:“刚才光顾着喝酒,还真有点饿了。” 说完就把包子往嘴里一塞,这“狗都不理”的包子,倒是很对林枸葚的胃口。 卢生看他那悠然自得的样子,十分不爽:“枸葚,你这图个啥啊?你讨好,张大夫,许大夫我还能想通,不就是想挖墙角吗?这葛老头你巴结他干嘛?他还能跟你跑喽?他可是回春医馆的东家!” 枸葚有些罪熏熏的,嘻嘻笑道:“古人云:“若持锄深耕,纵坚墙亦未有不破者也!” 这古文,卢生仔细琢磨了两遍,也算听懂了,翻译过来就是: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这医馆小学徒,应该读了不少书吧,还怪有文化的。 枸葚醉意更浓了:“卢掌柜,我跟你坦白了吧,我们东家是吃定你们医馆了!” “怎么个吃法?” “就……就是把你们大夫都挖走!病人全都低价抢走!再逼……逼你把楼卖了!最好赶出亳州城去!”枸葚说话有些磕巴,看来是真醉了。 “不弄得再惨一点,不把我搞得‘家破人亡’,‘曝尸荒野’什么的?” 林枸葚摆了摆手:“那……那没必要,咱们这是商战,又不是杀父之仇,搞那些干嘛!” 还算他良心未泯,日后卢生倒也可以放他一马。 卢生又询问道:“枸葚啊,林老大最近出手够阔绰的啊?这又是半价卖药,又是高禄聘医,林大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钱?” “那不能说!都是东家自己的门路,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看来这酒还没有喝到位啊,得再灌一点,他早就怀疑罗府这事跟林大脱不了关系! 这送上门来的“酒醉二五仔”,不审白不审。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6章 再探罗府去书房 “你到底还能不能喝?” 对付喝醉的人,这个问题具有极大的杀伤力。 “那……那有啥不能的,我还能再喝两碗!”林枸葚嘴上说着“两”碗,手上却比出“一”根手指。 这让卢生想起来,当初,狗肾给罗小姐找白茅根的时候,也是手上比着一,嘴里说着:“二百文一斤!” 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回旋镖,击穿了卢生的回忆,从他黄粱梦醒,时间已整整一年了。 罗茶言那几百文钱,算是卢生的第一桶金……这得算恩情吧,得还! …… 卢生去取了一坛子古井贡,给林枸葚倒上,谁知道这狗腿子喝了一口,就吐出了来:“这什么破烂玩意儿,怎么这么辛辣苦涩!” 哎……糟践好东西啊!他能品出来什么好酒!只能给换了普通米酒,这样也好,直接撂倒了,那还审个屁,米酒好,慢慢灌,咱们慢慢聊。 “你别光顾着喝酒啊,你跟我说说,你们林老大怎么突然那么有钱了?” 枸葚有些醉意,人也就更嘚瑟了,从怀里拿出一张金色的小薄片:“给你看看,这东西你认识不?” “不就是一张金叶子吗?” “一张?呵呵,我告诉你,我们东家那里有一食盒的金叶子!他还想藏起来,被我都看见了!” 卢生听了两眼放光:“要不?我们去把那箱子偷出来吧!五五开怎么样?” 枸葚一脸醉笑:“卢掌柜,你……你消遣我?我枸葚别的没有,就是对主人家一片赤胆忠心!就拿上次天顺楼采购那事说吧,我采购的药材确实出了问题,还吃死了人,但最后查下来,我枸葚一文钱没贪!我真就是为了给白掌柜省钱,最后还不全身而退了!” 这么说来,这林枸葚倒真还是一条忠犬,就是主人稍微多了点。 “你还没说呢?林大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钱了,还有一盒的金叶子?他上哪弄的?” 林枸葚顶着红眼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们掌柜的以为我不知道,他那食盒是她妹妹给他的……” “他妹妹?林秋环?罗府的姨娘?” “对对对,就是那个小妾,那天我驾着车,载着他亲自去罗府取的!你别看食盒不大,那金子可重了,林老大差点搬不动。” “就是林秋环受伤那天?” 林枸葚眼睛转了转,好似认真回忆才道:“对,就是那天,我亲自赶的车!他出来就提了个大……大……” 林枸葚突然瞪着卢生,把嘴蒙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忙把嘴闭了起来。 “你捂什么嘴啊,不该说的,你都已经全说了!” 林枸葚这酒才又醒了几分,心想自己说错话了, 已经挽救不了,这可怎么办?覆水难收啊。 “不是我说的,我什么也没说!” 卢生把他肩膀按住:“对对对,我都没听见!” 但是卢生演技不行,还诡异一笑,明明就是在嘲笑他。 这可把林枸葚吓坏了,那能怎么办呢?要不然装死吧。 说做就做,一不做二不休,林枸葚直接站起来,朝门外跑去,跑偏了,撞到门柱上,白眼一翻,晕了过去,怎么喊也喊不醒了! 卢生直接让人把他丢门外去了。 反正也不是冰天雪地,入秋有点冷,也不会冻死人的。 他还朝枸葚啐了一口:“呸!还想挖我的人!偷鸡不成,还留下了一地鸡毛,我顺着鸡毛就能摸着瓜了。” 这熟语……卢生学的有点乱啊。 他回到房间,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张人物关系图,已经罗列了很多线索: 佛堂地板有血迹,桌角有磕碰,桌角下也有少量血迹。 罗茶言在佛堂与“她”争吵,“她”没有回应,点燃香薰后,罗茶言昏迷。 陪嫁丫鬟行为可疑? 佛堂侧门有两人脚印,一男一女,出去轻盈,回来负重。 侧门通往罗学政书房。 罗茶言的箱子在林姨娘房间找到,仅仅丢了一把羚羊角破梳子,梳齿参差不齐。 这些线索凌乱,找不到太多关联,总觉得少了一个环节。 在关系图的中间,卢生又加了一句话:林大,得了一大盒金叶子。 他把“金叶子”三字圈起来,又把脚印旁边的“负重”也圈起来,把两个圈连上…… 他脑中似乎出现一幅清晰脉络。 想到此处,卢生觉得自己是提刑官附体,这聪明劲儿是压都压不住,决定再去罗府一探究竟。 他兴冲冲的朝门口跑去,卢香在门口却把他拦住:“又想跑哪去?一会儿吃饭了!” “我发现了重要线索,得去罗府一趟”。 卢香把围裙解下来:“我跟一起去看看吧!你太粗心了,很多细节注意不到,我去帮你看看!“ 卢生嘴里嘀咕:“带你?还不如带小灰和小白。” “你是想说,我不如两只狗是吧!?我看你是皮子痒痒了!” 扫把已经飞过来,卢生赶忙窜出门去:“我可没说啊!我是说,狗都没有你厉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 一阵鸡飞狗跳,姐弟二人这才来到了罗府。 此时的罗府,一片萧条。秋风扫落叶,落叶却无人扫。 门房无精打采,打扫的婆子也偷懒,门前、院内全是枯树叶子,毕竟都不知道下个月月钱找谁领,谁有心思好好的扫地啊。 吴管家还算个实在人,听了禀报,赶忙出门相迎:“卢掌柜,卢掌柜,是不是老爷有消息了?” 卢生摇摇头:“还没呢,当晚最后见到他的人,说他去了涡河边,后来就不知踪迹了。” “河边?那老爷会不会掉……”吴管家扇了嘴巴一下, 千万不能乌鸦嘴啊。 “放心,知州大人很上心,已经派出全城官兵,去河边找人了。” 一州学政突然失踪,这刘从德敢不上心吗?罗学政的姨娘受重伤,他才懒得问,但是罗学政本人丢了,这可不是小事。 “吴管家,这次我们想进学政书房看一下,您看可以不?” “去吧,去吧,州府的衙役都来过两三次了,想看看有没有大人失踪的线索……” “可发现什么?” “没有,把家里都翻得乱七八糟,好在没丢什么东西。” “那您带我们去书房看看吧。” 吴管家前面带路,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家里实在没什么事做。 学政书房,此时没有上锁,门口的家丁也是埋着头,打着盹。 他留着哈喇子,嘴角带着淫笑,已经开始说梦话了:“冬梅……冬梅……别走嘛。” 卢生看了看他的下面,都支起了小帐篷了,疑惑道:“冬梅?什么冬梅?” 管家没听清家丁的梦喃,却听卢生说出“冬梅”二字,面色一变,有些发怒,走到家丁面前,哐哐就是两耳光:“你给我起来!起来!” 家丁被吓的一激灵,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捂着脸颊,怒喊一声:”谁啊!” 抬头看见吴管家,怒气一下子就泄了,连着裆下帐篷也瘪了下去,低头咕哝:“吴……吴管家,您怎么来了?” 吴管家见有外人在场,家丑不可外扬,狠狠说了一句:“回头在收拾你!卢掌柜有话要问你,你好好回话!” 这次,家丁可就听话很多,就好像捉奸被抓,那叫一个老老实实。 卢生却不问林姨娘的事情,微微一笑:“冬梅是谁?” 家丁愣了一下神,眼里有慌乱,好像耳背了一般:”什么……什么冬梅?” 他又看了吴管家一眼,吴管家知道“家丑”肯定得外扬了:“卢掌柜,冬梅就是上次您见过的,林姨娘的陪嫁丫鬟。” 难怪吴管家这么生气!原来是家丁惦记上丫鬟了,还是个陪嫁丫鬟,这可不就是家丑吗? 这陪嫁丫鬟,也可以说“通房丫鬟”,要是姨娘有什么不方便的时候,是可以伺候罗学政的。运气好,怀上了娃儿,就可以当小妾了,这好歹也算罗学政的女人啊。 冬梅要是和家丁有点什么,这话说出去,罗学政头上也有点发绿啊。当然了,只是一点点,一丢丢,微微绿。 这种事情卢生就懒得管了,哪家大宅门没有点腌臜事。“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无非是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7章 学政书房藏锁眼 这些大宅门的腌臜事,卢生听得挺来劲儿,露出一脸淫笑。 他脸皮厚,听听倒是没什么。但有点污了姐姐的耳朵,随便敷衍两句,把卢香推进了书房。 这书房还是挺整齐的, 就算被翻动过,也很快被丫鬟重新整理好了。 书房的东侧墙是一整排的木架书橱,陈列着各种古籍善本,金瓷摆件,看着就价值不菲,这罗学政家底倒是确实厚实。 架子中央留出一面木墙,贴着一幅画像,画的是一女子,亭亭玉立,站在荷塘旁边,右下角还点缀着一些山石假山,却显得有点画蛇添足。 这女子画的惟妙惟肖,面容十分精致: 月白绫罗舞,玉簪青丝绕, 美目峨黛俏,愁眉依旧笑。 这人是极美的,眉眼间跟罗茶言倒是有七分相像,只是这眼神中却带着淡淡哀愁。 卢香都看得有些呆了:“这想必就是茶儿的娘亲吧?” 吴管家也看着画像:“这画的正是秦夫人,可惜,在下也未能目睹过夫人真容。” “哦,吴管家也是后来才跟的罗大人?” “是的,在下是老爷到了亳州之后,随林夫人一起进府的。” 原来如此,看来林夫人能在罗府这么嚣张,与这吴管家也脱不了关系。 不过,他倒是不似林夫人那般飞扬跋扈,做事老成持重。看着也有点忠心,罗大是失踪后,他几次三番找卢生打探消息。 卢生仔细打打量着这幅画像,又从侧面看了看:“奇怪,这一般书画,不都是用画轴装裱,然后挂于墙上吗?这画怎么直接贴在木板之上?” 吴管家轻轻一笑:“小姐年幼时经常说想念母亲,就把画像取下来玩耍,你看右下侧,其实都损毁了一些,后来才又画了山石给补上的。” 卢生仔细看了又下角的山石,确实有些污损,甚至还有一块修补的纸张翘了来了,显得有些多余。 “后来,有一年,大概是小姐及笄之前吧,老爷专门请了京城匠人,重新修葺了书房,打了这组木柜子,这画像就直接给贴了上去,免得小姐再偷拿出去玩。” 卢生仔细看了着木柜子:“这做工倒是精巧,亳州确实少见这么细工的柜子。” “那可不!那些京城的匠人个个‘抱残守缺’的,老夫想监督他们如何组装,都被他们给赶了出来,生怕别人偷学了他们看家本事。” 卢生又仔细看了这组木柜,木柜和东墙完全的贴合,已经看不到墙壁:“吴管家,这柜子好像内藏玄机啊?” 卢香也敲了敲木柜的后板:“也不像空心的啊。” “只要木头足够厚,敲上去就不会是空心的。” “那也是,就像你这脸皮,要是够厚的话,也不容易看出心虚。”果然是近墨者黑,卢香也变得有些牙尖嘴利了。 …… 卢生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从东走到西,默数着脚步,丈量起来:“一共是八步。” 又走出门外,从西往东丈量:“一共是十步。” 他这才唤过吴管家:“你们老爷这书房……重新装了柜子,长度少了两步,你就没有发现过?” “在下愚钝了,毕竟上了些年纪,老眼昏花。” 卢生轻微一笑:“恐怕你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没有点明而已。吴管家能当这么多年的管家,看来还是有分寸,知进退的。“ 吴管家再次拱手作揖:“卢掌柜确实是抬举在下了,确实是没看出来。” 卢生又在这个木架子前仔细寻找,看看能不能找出这丢失的空间。 他把善本古籍都挪动开,仔细排查。甚至木架上的三彩古瓷,都要拿起来看看底儿,再看看面儿。 “你看出什么来了?” “看出这罗学政喜欢收藏假货。” …… 卢香却发现了一些端倪,她指着画像,右下角假山的地方:“阿生,你看,这修补的纸上好像有个洞。” 卢生凑近了一看,用中指抠了抠,果然,这画面上假山洞窟处,还确实是一个黑洞,和画面配合着,基本看不出来。 洞口上圆下方,卢生用手指往里面戳一戳:“这像是一个锁眼?” 吴管家也赶忙凑上前查看:“确实是一个锁眼,就是有些大了” 卢生又捣鼓了两下,用中指伸进锁眼里,试探着上下左右都抠了抠,感觉湿润润的,赶忙把指头缩了回来。 上面已经沾满了油,拿在鼻子前面闻了闻:“好像还放了桐油润滑,我可以确定这就是个锁眼。可惜了,也没办法打开呀,要是有钥匙就好了。” 卢生看向吴管家,他也只是摇了摇头:“在下也是第一次知道这里有锁眼,更不知道有什么钥匙。” “要不?我们把这木柜给砸了吧?吴管家,你有斧头吗?” 吴管家赶忙把柜子挡着:“不可,卢掌柜,能让您进书房,已经坏了规矩了,就是官府的人来了几次,他们也未曾弄坏家里一件东西。” “也是,不能主人不在家,把他家拆了,确实不合适,不太礼貌,对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卢掌柜,知道就好。”看来吴管家也有点生气了。 卢生装作没看见,谁让他脸皮厚呢:“物证查不到,那我们再问问人证吧?那个陪嫁丫鬟‘冬梅’,还在府里不?” 吴管家却是面有难色:“她……这几日不太舒服,你们要不然先问问别人吧?” 卢生一听这理由,面上却是一喜:“不舒服?那不是正好吗?你看看这人是谁?” 他把姐姐拉出来:“这就是回春医馆的妇科圣手!人送外号:卢仙姑!但凡是妇人有疾病,找她准没错!” 卢香掐了卢生腰子一把,对吴管家笑笑:“这‘圣手’、‘仙姑’都是我弟弟胡说的,不过既然冬梅生病了,我倒是可以去看看。” 吴管家一脸为难,却好像搪塞不过去,只能带着二人到了丫鬟房。 这冬梅看来地位也不低,别的丫鬟都是住大通铺,她倒是在房里有一张单独的木床,拉着帘子。 吴管家也确实没有说谎,冬梅“生病”了,大白天的,躺在床上,都睡着了,看面色确实有些发白,嘴唇干裂。 吴管家刚要把人喊醒,卢生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先让我姐姐给她把个脉吧。” 趁着冬梅还没有醒过来,卢香把手搭了上去,只过了两息时间,突然收回了手,似有些惊讶:“是……” 她对卢生低声耳语道:“是滑脉。” 卢生了然:“有多久了?” 卢香看了看她的肚子:“估计快四个月了,已经能看出身形了。” 吴管家见二人低语,也听不清,只能干着急,干脆直接问道:“卢大夫,冬梅是生什么病了吗?” 声音很大,冬梅终于苏醒过来,见一只手搭在自己手腕上,赶忙收回了手,很慌张:“你们干什么?” 卢生也就摊牌了:“冬梅姑娘,哦,对了,不是姑娘了,冬梅嫂子,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此话一出,可是把吴管家吓的不轻:“你是说冬梅怀了孩子?” 冬梅开始还慌乱了一下,见事已至此,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只能“母凭子贵,狐假虎威”道:“吴管家,我怀的是罗大人的孩子,前几个月,林夫人身子多有不适,都是我服侍的老爷。” 这话也没办法求证,罗学政搞没搞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偏偏又失踪了。 这就叫“失踪无对证。” 那还能能怎么办?只能相信她了。 这通房丫鬟有了孕,罗学政又子嗣艰难,至今都只有罗茶言一个女儿,说不定她会生下罗家这一脉唯一的男丁,这身份地位可就不一样了。 吴管家只能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说?我去给你单独安排一个房间,你好生养胎。” 他吩咐了两个粗使丫鬟,帮冬梅收拾了衣物,准备搬家。 在收拾到枕头的时候,冬梅突然阻止:“别碰枕头,我自己来收。” 这人确实聪明不到哪儿去,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卢生眼疾手快,把枕头翻开,见枕头下面有个布包,一把抢了过来,翻开一看,果然!是一把羚羊角的梳子。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冬梅有些慌乱:“是……是林夫人给我的。” 反正现在林姨娘昏迷了。这就是“昏迷无对症”。 当事人都不在,只能隋冬梅胡说八道了。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8章 卢生三人进密格 卢生先是仔细看看那个布包,上面好似绣着一个小人,白描简笔,小人摆着一个动作,像是八段锦里第三式“调理脾胃需单举”。右手朝上翻举,左手朝下托抵。 卢生又拿起那把梳子,“左右端详”,再“上下端详”,最后“前后端详”。这么盯着一直看,终于是发现了端倪。 “这形状怎么和书房的锁眼很像啊?” 也顾不上冬梅了,卢生直接拿起梳子,顺手把包梳子的布包往兜里一揣,就朝着罗学政书房奔去。 到了书房,卢香和吴管家也跟随而来。 卢生拿着钥匙,又是左右捣鼓一番,却怎么也塞不进去,似洞内有东西堵住了,总有阻塞之感。 这时候吴管家拍了拍卢生的背:“我来试试吧。” 他接过钥匙,一边捣鼓一边解释:“这锁眼通道应该是略有弯曲,羚羊角自带一些韧性,我们稍微用力弯一下,这不就进去了吗?” 只听见咔嚓一声,木板后面,发出锁眼松动之声。 吴管家朝门内一推,厚实的木板墙就打开了。 卢生都不得不夸两句:“吴管家倒是挺会用巧劲的。” 吴管家脸上略有得色:“家父健在的时候,是一个‘细作铁匠’,专门就做一些铁锁、铁钗,匕首,铁镜……虽然父亲早亡,我们兄妹几个还是都懂一些铁锁构造的,这算不得什么!雕虫小记,雕虫小记而已……” 他忙着谦虚,卢生、卢香却完全没有听,已经直接步入了密室。 这是一个狭小而闭塞的空间,宽度只有大约两步,十分细长,墙上还镶嵌有木柜,只能允许一个人进出。 吴管家取来烛火,三人这才走了进去。内部堆放了很多物品,比较显眼的是一件红色嫁衣,折叠放着,没有人动过。 另外还有很多绫罗绸缎,首饰头面,巾帕绣图,锈鞋步履,茶器酒具等等……但都被翻得凌乱不堪,甚至几个酒杯已然落地损毁。 借着吴管家手里的烛光,卢生仔细翻看:“这是被偷盗过了?你看,这些地方之前还放了东西,也都被拿走了,只留下灰尘印记。” 卢生走到那件华丽的嫁衣前,上面还摆着一个纸包。 卢生问也不问,直接打开。 是一些京城汴梁的田契、地契:“这东西怎么没人要?” 吴管家解释道:“又不是拿到田契这田产就是自己的了,上面还写了主家姓名。就算是偷了田契,还得去官府换碟之后,这地才是自己的,偷这些东西不是自找麻烦吗?” “也是,谁家田契也不会写‘谁捡到就归谁’,地主又不是傻子。” 卢生把地契一一查看,却还发现夹着一封信,信未封口,卢生也就直接取出来看了,反正是为了查案子,有什么不能看的…… 吾女茶言: 娘或未能见汝之出嫁,虽属遗憾,但娘为汝筹集嫁妆,待汝及笄之时,汝父会转交之,吾之憾,未能见汝之成人。 …… 第一段便是煽情言语,半文言半白话的,也符合妇人行文的风格。 卢生果断跳过了,怕看哭了,惹人笑话。 翻走两页,直至信末,这里记载了嫁妆的名录。 卢生拿起名录一一对照,果然!少了一箱金叶子,还有纯金朱钗、头面,步摇若干。 至于什么宝石,玉器,那些东西不易“变现”,也可能是时间仓促,都被留了下来。 借着吴管家手里的烛火,卢香和卢生匍匐在柜子前,仔细检查,一一对照。突然!卢生斜眼瞟去,背后烛光投射出一个黑影,好似举着一把匕首,朝他后背插来! 卢香也大声喊道:“小心!”。 卢生本能地头往左侧一偏,只感觉耳旁一阵风刮过,险象环生!差点把小命交代在这里,却也好运躲了过去。 卢生接着就是一个翻滚,逃离一人多远,想转头看看是什么情况,烛火却是熄灭了。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等眼睛稍微适应一些黑暗,首先见到黑暗中两个眸子反光。这次可容不得他丝毫留手,飕飕就射出两只银针,针尖直接插入那人双目之中。 发出一声惨痛的哀嚎。 此时,卢香也爬到了密室木门处,她把木门推开,光线从书房射过来。 这才看清,吴管家双手捂着眼睛,在地上翻滚,紧接着用手直接把银针给拔了出来!两只眼睛里流出了鲜血,闭目不能睁开。 而身旁掉落着一把匕首,卢生眼疾手快,迅速把匕首捡起来,握在手中,有了武器傍身,这才算心安一些。 只是他看着这把匕首,却觉得十分眼熟。 吴管家还在地上哀嚎:“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卢生冷笑一声:“吴管家,你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动手了吗?" 这是话里有话啊!卢香也很是疑惑:“你早知道他要袭击我们?那你为何不防?” 防个屁啊,卢生也就是装逼,他哪知道这管家突然会发疯,要置他们姐弟于死地!卢生也就是诈他一诈。 吴管家捂着眼睛,比卢香还疑惑:“你早就知道我要杀了你?” 卢生咳嗽一声,装作高人模样:“从你故意引我们到密室,我就猜到了!早防着你这狗贼呢!" 吴管家也不哀嚎了,冷笑两声:“呵呵!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其实也没小看,只是没猜到他这么能装逼。 卢生还得调侃两句:“不管小看、大看吧,我估计你以后都看不到了!你这眼睛估计是废了……“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你便,林夫人头上那一刀也是我插的!有什么招你都使出来的吧。” 卢生哪有什么招,她最怕这种不要命的!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滥用私刑可是犯法的!不可能把他“就地正法”了吧。 姐弟二人只能把吴管家给绑了,把他押出书房。 门口家丁见状,赶忙拿起了手边哨棒:“你这是干什么?快把吴管家放开!你别动手啊,我誓死效忠吴管家!” “关你屁事!”卢生丢出一锭碎银子银子:“快去,快、去衙门报案。就说我们抓到了罗府内奸,他有罗学政失踪的线索,让官差快到府里来拿人!” 门口家丁本也谈不上什么忠诚,白花花银子,不要白不要,反正是去报官,这银子那拿着还有什么负担?这是他一身正气的福报啊!赶忙弯腰捡起银子,就朝州府衙门跑去。 他还挺开心,好似得了报仇的机会,一边跑一边喊:“吴管家是内奸,吴管家是内奸!” …… 过不多时,岳五环就带着衙役风风火火地赶到了罗府,见地上绑着的人,有些困惑:“卢生,你这不是胡闹吗?你把吴管家绑着干嘛?” “你还是仔细审一审他吧,他想在密室里杀了我和姐姐,这人和罗学政的失踪定然脱不了关系!” 岳五环还是有些踌躇,在他的印象里,吴管家一向为人厚道,怎么会突然有了杀人的想法:“吴管家,你真的想要杀了卢生姐弟?为什么啊?” 吴管家闭口不言。 卢生却替他解释了:“因为我们查到了陪嫁丫鬟冬梅呗!她才是想杀林姨娘的凶手吧?那天出现在佛堂的人,除了罗茶言,冬梅的嫌疑最大。” 吴管家终于是急了:“胡说八道!府里上下都知道,林夫人最是看中冬梅,冬梅对林夫人也最是忠心!她怎么可能去杀林夫人!” 卢生对着吴管家笑笑,发现吴管家也没个反应。 这才反应过来,他如今跟无患子一样,都是瞎子。 只能笑出声音,以展示自己的张狂:“哈,哈,哈!我最开始也一直在想,她为何要杀人呢?但如果她怀孕了,那可就不一样了!林姨娘入府这么多年,也没个孩子,会让自己的陪嫁丫鬟率先怀孕?以她的心性,恐怕会让她去打胎吧?倘若就在此时,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轻易结果了林姨娘,而且有一个现成的替罪羊,你觉得冬梅会不会杀人?” 第299章 酒楼又遇林枸葚 吴管家见卢生猜出了事情原貌,心里更是着急:“胡说八道,林夫人那一刀,是我捅进去的!你们不要冤枉好人!都是我干的!” 卢生也不搭理他的“歇斯底里”,又拿出吴管家的那把匕首,递给岳五环:“岳哥,你再看看这把匕首,看着眼熟吧?” 岳五环接过匕首,又是一阵端详,看看底儿,再看看面儿:“是插在林姨娘头上的那把匕首?那物证可是在府衙呢?怎么又会出现在他的手上?” “不是那一把,但是却一模一样。” 卢生又拿出包裹羚羊角的布包,上面绣着白描简笔的小人,也递给岳五环:“您再看看,这是在冬梅枕头下发现的。你能否看出这上面绣的是什么? “这不是八段锦第三式‘单举’吗?”看来这岳五环也是个懂养生的,他竟然也知道八段锦。 卢生指着那个图样,没好气:“这个是字,吴吴吴!” 这三个字排在一块,更像是一排老头老太在练八段锦了! 这布包上绣的繁体“吴”字,上面的“口”字还特别的圆,确实像一个小人的头。 这繁体字的“吴”,比简体“吴”字,是不是灵动很多? 虽然岳五环跟自己一样,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卢生却还是痛心疾首:“没事儿你多看看书啊,这不是什么小人在练八段锦!这是个吴字?!你说说,这个吴字说明了什么呢?” 岳五环不明所以:“你是说……” 卢生鼓励地点点头:“你猜‘冬梅’的本家姓什么?” 岳五环又是不明所以:“难道姓马?” “驴唇不对马嘴!她姓吴,他叫吴冬梅!” 岳五环一脸不屑:“这又能说明什么呢?管她姓马还是姓吴,跟这案子能有什么关系?” 卢生只能循循善诱:“所以!吴管家和吴冬梅是?” 岳五环看了看地上的吴管家,突然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是奸夫淫妇!” 卢生差点被气吐血:“是兄妹!是兄妹!” 岳五环镇静了一下:“哦,对对对,应该是兄妹,都姓吴嘛,对对对!“ 卢生拿着那把匕首,在吴管家面前晃了晃,又想起他看不见,有些遗憾,小人“不”得志啊。 “想必这把匕首……就是你那铁匠父亲,给你们亲自打造的吧?每个兄弟姐妹应该都有一把?” 吴管家又默而不语了。 岳五环显然不关心这些,直奔主题:“那罗学政呢?罗学政去了哪里?是不是你已经把人杀了?” 吴管家咬死了:“反正林秋环是我杀的!其他事情休想赖在我头上!” 岳五环也就站起身来:“行吧,把人先带回去吧!” 卢生疑惑道:“这就不审了?岳哥拿他也没办法?” “你这人怎么不开窍呢!办法我有的是!但是要回去先禀报一声,要是我直接都审完了,知州大人怎么办?功劳不得留点给他?” 卢生了然,这官场真是门道挺多的:“对了,你们去把冬梅也带回去吧,小心点,人有了身孕了!刚才我已经让姐姐去她门口守着了,想必消息还未泄露,她也不会逃跑的。回头审明案情,你们先去把林大抓了,他和林姨娘偷盗罗府财物,这应该是板上钉钉的!” “知道了,那些贼人跑不了的,先把此人嘴撬开,把罗学政找到才是要紧事!” 见岳五环将吴家兄妹带走,卢生姐弟只能先回去了,忙了一天了,下午饭还没吃呢。 “去无虞楼把饭吃了吧!” 进门却看见林枸葚和许博通在大厅吃饭,卢生赶忙把卢香拉到屏风后,开始“听墙根”。 枸葚递过去一张纸:“许大夫,您看这是一份契约,月钱这里可是空着的,我们林东家说过了,这数字您随便填!” 许博通还是穿着蓝色女装:“哦?既然你要随便填,那我就把话说全,若是我填了你不给?可没完!” 这三句半,倒是挺顺口。 枸葚把笔也推过去:“你随便填,填了我回去找东家!肯定能答应!” 许博通把纸笔拿过来,一边写一边念:“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不行,不行,你这格子这么短,这可让我怎么填?写不完!根本写不完!” 枸葚这么好的脾气,也是快翻脸了,把契约夺了过来:“许博通!你说你都蹭了我多少顿饭了?怎么?故意消遣我?” 许博通直接拿出了快板:“诶,枸葚、枸葚,你别见外,生气你可老的快,不是我嫌你钱少开,只是老娘看病不图财,单单只是图自在,若是签了卖身契,哪里还能如此乐开怀?当……当……当里个当!” “你不愿意来,我每次喊你吃饭你怎么都来?” “坐诊不愿去,吃饭我要来,只要有人请,顿顿乐开怀!” 卢生算是看明白了,这许博通就是专门来蹭饭的! 就像“黄粱梦里”领鸡蛋的老太太,要是遇上一窝精明的,鸡蛋可以领,保健品一样都不会买的!薅羊毛能把店给薅秃了! 卢生见火候差不多了,终于绕过屏风:“哟,两位,喝着呢?” 许博通忙着喝酒吃菜,也不搭理卢生,这要是再不吃,两边掀了桌子,这可就没得吃了! 枸葚此时心情也很低落,把桌上契约藏了藏。 “别藏了!都听见了,我说你,能不能一天别老搞事情!天天想挖我墙角,我劝你啊,这钱省着点花!过几天说不定林大就吃牢饭了,你那医馆没钱撑着,关门也是迟早的事情。” “卢掌柜这就多虑了,我们林老大,叱咤亳州十多年,如今财力又如此雄厚,正是扩大生意的好时候,我已经跟东家说了,打算药价在便宜三成!直至把你们这些医馆都挤垮!然后统统收购过来!” 枸葚看来也多喝了两杯,又开始露底牌了。 “诶,对了,我能问下,怎么所有医馆的方子你们都能认识?听说请了个神人?改天领我去见识见识?” “怎么?卢掌柜也想挖墙角,没用的,那人我们直接签了长契的,没有十年八载是挖不走的。” “那也不一定,要是你们华佗阁垮台了呢?到时候连楼带人,我都要了。” 枸葚轻蔑的笑了笑:“那就等着瞧吧,看看卢掌柜有没有这本事了。” “你先跟我说说哪个神人,他怎么那么厉害?” “说就说,反正也不怕你挖人,此人姓韩,名清夫,本是一位书生,天天拿根笛子,也没见他正经吹过!不过这书生的确是学富五车,他有一爱好,就是到处寻找龟板龙骨,辨识上面的文字。” 卢生了然,据说这“甲骨文”,就是王懿荣在鹤年堂抓药时,买“龙骨”的时候发现的,看来北宋的时候,早就有人”刨活儿“了啊,这叫韩清夫的人,人家早就在研究了。 龙骨不仅是大型动物的骨骼,这龟板,鳖盖,只要年生久了,也能叫龙骨的。 枸葚又小酌一杯:“这韩大夫研究’龙骨文字‘倒是颇有心得,有此技能,他也能辨别各家的药方,不管你写得再草,如何用独家字体,他只要结合病症、药理都能辨别而出!你说这人是不是大才!” “确实有两把刷子!” “岂止两把啊?他那龙骨箱子里,又好几把刷子!你你说说,这人是不是有能耐,是不是咱们华佗阁的聚宝盆!” “还聚宝盆?这盆得多大个窟窿,有了韩清夫,你们医馆半价卖出去这么多药?亏了不少钱吧?” “那都是暂时的,迟早会赚回来的!” “我估计啊,你是等不到那一天喽!” 第300章 拷问管家救学政 林枸葚既然又送上门,那自然是要好好询问一番的。 “对了,那林姨娘被林家接走了对吧?” “是的,张大夫把匕首给取出来了,我们东家见妹妹已无大碍,就接回华佗阁继续医治了,方子还是用张大夫给开的,我们华佗阁自己再抓药煎煮。张大夫那医术真是了得!我们日后也是一定也会请过来的。” 卢生咳嗽一声:“诶,要挖人你避讳着一点,说正事。” 枸葚又小酌了一杯,才说道:“林姨娘应该是性命无虞了,我看过那伤口,处理得可好了!伤口用桑皮线给缝上的,一点没红肿化脓。” 在汉唐之间,中医都有过外科缝合手术的记载,采用有孔银针配合“桑皮线”(图)缝合伤口。 这种线取自“桑白皮”,也就是桑树根的皮。去除黄色表层,留取洁白柔软的长纤维层,用锤子敲打,加工成纤维细线。这线具有清热解毒(也就是防止感染),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 可是,自唐末以后,再无文献记载此法,在民间大约流传至北宋,也就没有了踪迹! 张彦明也算是硕果仅存的传人了。 “那林姨娘现在醒了没有?” “人是醒了,就是还不能说话,勉强能喝点稀粥,这命估计是保住了!” “你可得当心一点,我估计有人不想让她开口说话的。” “卢掌柜放心,他是我们东家的亲妹妹,东家不可能让她出事的!” 卢生轻蔑的一笑:“恐怕……最该防的就是你们东家……” 枸葚显然也没听进去:“卢掌柜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竟然还敢说他是小人?好心当成驴肝肺!那他就懒得多话了。 “那行吧,我也饿了,上楼吃饭了,你们接着吃。” 枸葚还挺热情:“卢掌柜,要不将就在我们这桌吃一点?” 他转头望去,也是一阵尴尬。一桌子菜已经被许博通吃的一干二净,盘子都差点被舔了。不愧是乞丐出身,难怪许博通刚才一直没插嘴,感情是忙着吃去了! 卢生拍拍枸葚的肩膀:“以后别请许博通吃饭了,他就是想蹭饭吃,不会跟你走的。” 他这可都是良心建议,枸葚这一年被他害得也挺惨的。跟谁谁倒霉,还都是卢生的对手。 林枸葚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可不一定,有志者事竟成嘛。万一许大夫就被我诚心所打动了呢?” 许博通坐在一旁,拍着肚子,打着酒嗝,合着节拍:“对……对……对那个对!金石所能致,万物都能开!只要铜钱落,小鬼能拉磨。” 卢生还能说啥?对着许博通比出一个大拇指!果然脸皮厚,到哪都能吃得够,吃饱了还没事做,这才有功夫编这么多顺口溜! 他又同情地拍拍枸葚肩膀:“哎……勇往直前吧!少年!你可以的!” …… 卢生向柜台喊了一声:“陈墩哥,再给这桌加两个凉拌菜,算我请的!” 这凉拌菜历来是无虞楼最便宜的小菜,卢生也就厚道一回,许博通一直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他都有点过意不去了。 陈墩哥赶忙跑了过来:“两位,稍安勿躁,那咱们拌点什么小菜呢?” 枸葚确实也没吃饱:“先凉拌一盘‘冬虫夏草’吧!挑点大条的!对了,野山参还有没有?至少得五十年以上的,也切了拌上五根……“ 话没说完,被卢生给赶了出去:“滚!滚!滚!也不怕吃死你们!以后挖墙角再敢来无虞楼,别怪我翻脸!” …… 当夜,卢生也不得闲着,刚想睡觉,岳五环就差人过来,需要他帮忙。 问明来意,卢生也就带着一些家当,去了州府牢房。他得帮着岳五环把吴管家的嘴撬开,先找到罗学政下落才行。 到了牢房,岳五环已经在用刑了,吴管家后背已经皮开肉绽。卢生看着都是一阵膈应:“你们衙役还真是暴力!怎么样?招了没有?” “这人嘴硬的很,一直说罗学政的失踪跟他没关系,你会不会是搞错了啊,我觉着这人不像撒谎啊?” “那是你没有用对方法!”卢生拿出带来的“家当”,再带上粗布做的手套,从食盒里拿出好多叶子。 这次他可是带了好东西的,他拿出一片片新鲜叶子,还撒了水保鲜:“这是张大夫在院子里种的荨麻,我新摘的。”(图) 岳五环也不是没见识的,荨麻他还能不认识:“你这不是玩嘛?这荨麻我试过啊,确实是碰着一点又痒又疼,但是这种疼痛和鞭子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啊” "那是你碰得太少了!这玩意,要是脱了衣服周身都沾一遍,特别是身体毛多地方,你懂得……只要轻轻沾上一沾,那叫一个舒爽。到时候你放开了手脚,让他挠!我就不信他能扛得住!” 岳五环想想,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还是你们商人最歹毒!” 卢生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瓷瓶:“这是漆树汁液,也就是‘大漆’,要是沾了荨麻还没有作用,你再把它涂于皮肤表面,二者相加,奇痒无比,这痒就算是‘十八铜人’来了,也得磕头服软。” 岳五环这才觉得靠谱一些,对卢生拱了拱手:“那我们就等着卢掌柜高招了!” 卢生才不干这些脏活,把手套给退了下来,递给岳五环:“嘿嘿,岳哥,我也就出个主意,提供点药材,我这人心善,这具体操作,还得你们来,我在外面等着。” “卢掌柜正是当了……还要立……”不该说的词被他自己给消音了。 卢生也不在乎,自觉退出了牢房。岳五环也是无可奈何:“来吧,兄弟们,这脏活累活,还是得我们自己来!” 卢生在牢房外坐着,找了一壶茶,给自己倒上,听着里面吴管家不时发出呼喊声: “痒,太痒了,啊!” “啊!有种你们杀了老子!”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招,我招了……” 说实话,要不是为了把罗学政找出来,他是不会出这些阴招的,有伤人道,他都怕折寿。 一盏茶时间后,岳五环就出来,带上了其他衙役,看见卢生怡然自得坐在门口,便喊道:“走,吴管家招了,你跟我们去,就在城内,涡河边的大杂院里!” 岳五环带着衙役一路奔袭,很快就到了一处杂院中,先敲了一家房门,轻声问道:“衙门办案,吴老二家住哪里?” 那人龟缩着指了指一处房门,卢生寻着方向看去,那屋子里还亮着灯。 跟岳五环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顺着小道摸了过去…… …… 吴老二是一个瘸子,面容枯槁,丝毫看不出他比吴管家还要年轻两岁,佝偻着背,更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此时,他拿着一把精巧的匕首,手有些颤抖:“罗老爷,对不住了,下午我哥和妹妹都已经被衙役抓走了,我哥交代过,要是他们被抓走,就得杀了你,对不住了……” 罗仲匀被绑缚住,嘴被堵着。此时,他也只能闭上双眼,他是后悔的,要不是为了救女儿,他本不该想这些歪主意,还找冬梅顶罪?最终也是害人害己…… 突然!门被大力踹开,岳五环一马当先冲了进来!后面飞出三根银针,直插吴老二的手腕,银针很准,穿透手背,吴老二吃痛,匕首掉落下来。 岳五环三步并做两步,一个飞扑,直接把吴老二给按翻在地,吴老二本就行动不便,三两下就被岳五环给绑缚住了。 卢生也帮不上其他忙,先把罗学政身上的绳子给解开了,从嘴里把抹布取了出来。 “是我,是我救的你!”卢生倒是会抢功劳,刷好感。 罗学政刚得了喘息,就干喊到:“水,给我水!” 卢生见地上有个盆,赶忙把盆递给他。 谁家好人端水用盆儿的! 罗学政明明很口渴,却一点没打算喝,甚至还气得吐干血,把盆一摔:“那是他昨晚洗脚的!” 这吴老二也真是,洗完脚为什么不倒水?留着喝吗?! 看来,罗学政不够渴。要是再渴他两天,看他喝不喝! 第301章 清晨起来看闹剧 把罗学政送回州府,岳五环押着吴老二,进去禀报了,卢生不想掺和这些事,就在府衙门口,找了个石凳子坐了下来。 等着呗,他都跟岳五环约好了,他一会就能出来,跟卢生说一说案情的进展。 他蜷缩在石凳上,看着这轮皎洁的明月,思绪万千…… 卢生赶忙呸了一口:“这节骨眼,抒什么情啊!” 半个时辰后,卢生已经昏昏欲睡了,岳五环终于提着一壶酒走了出来:“来,累了一天了,咱也喝口酒,歇一会。” 卢生看看岳五环胳膊上,包扎着麻布,还沁着血,就问道:“你什么时候挂彩的?” 岳五环没听过这词:“挂彩?” 卢生只能改口道:“什么时候受伤的?刚才没见你伤着啊,那吴老二根本不经打,怎么可能把你弄伤了?” 岳五环神秘笑了笑,喝了一口酒,也不隐瞒,小声说道:“这都是老规矩了,办了大案子,特别是救了大官,你好歹得负点伤吧,这样功劳就跑不了。” 卢生笑笑,这小人物总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岳五环把酒递给卢生,灌了一口:“吴家兄妹到底为什么要绑罗学政?” “还能为啥?吴管家为了保护她妹妹呗!罗学政也真不是东西,他想救自己女儿,就想让人逼着吴冬梅去顶罪!谁知道这吴管家和吴冬梅是亲兄妹,以前一直都瞒着罗府上下,连林姨娘都不知道。” “为啥要隐瞒身份啊?” 岳五环看来也挺烦躁的,又喝了一口酒,这才把吴家兄妹的事情娓娓道来: 吴家兄妹的爹,以前杀过人,在亳州朝真门前给斩了,当时闹得还挺大!这三兄妹从小就受人唾弃,相依为命,只能改了名、换了面,到各个府里做丫鬟、伙计。” 吴老二被人认出来过,诬陷他杀了主家的猫,说“杀人犯的孩子就是坏,就是会杀猫。”让人给打断了腿,赶了出来! 从此,三兄妹再也不敢当众相认。 机缘巧合,老大和三妹都进了罗府,明面上一个是管家,一个是陪嫁丫鬟,却也不敢相认,怕查出身世,让主家给赶出来,只是私底下互相照应一点,每月给残疾的老二几百文钱过活。 罗学政安排吴管家去指认凶器,让他说那把匕首就是吴冬梅的! 结果歪打正着!那匕首还真是吴冬梅的!你说巧不巧? 吴管家听罗学政这么一说,以为妹妹被罗学政抓了铁证!也是病急乱投医,让吴老二下闷棍,把学政先给绑了。 两兄弟也没有杀人的胆子,只能把罗学政先关起来。 …… 岳五环讲完,一坛子酒已经见底,起身揉了揉肩膀,想驱散寒意,却驱不走这世间的苍凉。 他挪动了肥胖身躯,伸了一个懒腰:“诶,这都后半夜了,你先回吧,估计今晚我又得通宵,还得把吴冬梅的嘴撬开,那天佛堂的事情还得问清楚。” 佛堂里的事情,卢生也猜得七七八八了,但确实也需要一个人证,这种小审问,岳五环肯定没问题了,一个女人还能比吴管家硬气? “行吧,那我先回医馆睡觉了,明天如果要升堂,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还想看看刘大人如何英明决断呢。” 回到医馆,已经是后半夜,卢生实在是困得不行,倒头就睡。 …… 翌日一早,回春医馆又响起了鞭炮声! 卢生把门打开,刚想骂两句,就见门口摆着一口黑漆金字大棺材。 这是要升官发财?想多了呢,这是又有人上门找晦气了!赶忙把头一缩,门闩给合上。 林大站在医馆门口,破口大骂:“卢生,张彦明有种你们给我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卢生朝医馆内院看了看,见张彦明已经梳洗完毕,在喝早茶了,他倒是挺悠然自得的。 “张大夫,你是不是把林姨娘给治死了啊?你要不要出去承担个责任?” 张彦明吐出一口茶沫子:“卢掌柜,你说我为啥不自己开个小医馆?要加入你这回春大医馆?“ “为了更好的救死扶伤?解救百姓于水生火热之中?” 张彦明呷了一口茶:“不就是图个保障吗?什么是保障?这治死了人,有掌柜您给擦屁股,不用我操心,这就是保障。” 卢生一想,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医馆就是大夫的避风港啊,于是也就不磨叽了,主动出去挡了灾。 出门先是一笑,不管多大事,出手不打笑脸人嘛,拱了拱手:“林掌柜,昨晚挺忙吧?没听到什么消息?” 林大见卢生还有脸笑!自己妹妹死了,他还笑!伸手就要打他! 好在卢生躲得快,诶,没扇着! 扇了两下,林大也是累了,也只能喘着气回道:“什么消息?我妹妹死了,就是最大的消息!” 听到这一句,卢生就放心了,看来林姨娘突然死了,林大确实疏忽了外界消息,还不知道吴家兄妹被抓的事情,那他就不担心了,可以好好陪他聊会儿天。 “没消息就好,没消息就好,那您接着演……” 林掌柜这次雇佣的出殡队伍,看着挺眼熟,就是上次来无虞楼闹事那一伙人。 您看,这又省了不少事:他们吹着唢呐,敲着鼓,排头几个人穿着孝服,批着麻,哭得撕心裂肺的…… 其他流程都一样的,只是这次,又多了画龙点睛之笔:安排了一个人给林姨娘摔了盆! 卢生就纳闷了,这林姨娘无儿无女的,上哪找的摔盆的?定睛一看,原来是林枸葚,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披重麻、戴全孝,自己死了爹也没这么全乎的打扮过。 他何必这么难受呢?来都来了,摔个盆怎么了?给谁当孝子不是当,至少还有工钱拿。 把盆重重的摔下来,碎渣子溅了卢生一脚,看来怨气还不小! 林大亲自下场,开始宣战:“卢生,你们回春医馆开的方子有问题!吃死人了,今天必须给一个说法!” 那几个孝子贤孙,见了卢生出来,本能得向后退了退,小声对同伙嘀咕:“这人不是开酒楼的吗?上次都闹过一回了啊。” “上次我们还没有经验,但这次不同了,我们得了高人指点,咱们招数已经改良了,这次得闹他个天翻地覆,倾家荡产!” 他倒是挺有雄心壮志的!道具也准备得更充足,光是上吊的绳子就准备了八根!到时候齐刷刷往房梁上这么一挂,让八个“孤苦无依的弟弟”都吊上去,那叫一个壮观。 林大出手阔绰,钱给的够够的,足足三张金叶子,这事儿还不得办的热热闹闹的? 领队的还专门请了“猴戏”班子,到时候人往门前一挂,在派点猴子猴孙上去,演一出“猴子摘桃”!把上吊的弟弟们裤子一扒,我勒个去……那得多吸睛啊!亳州城估计得万人空巷,全都聚集到回春医馆来看热闹。 等亳州百姓都到了,搞七八个“说书人”,排出八卦方位,每个方位摆上一个方桌,把醒木这么敲,把话本子这么一说: “林姨娘的那个惨哟,当后娘那多么的不易啊,那个狠毒的继女!用刀子直接插在她脑袋上了!” “就这样严重的伤,华佗阁愣是给治好喽!”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却听信谗言,又去回春医馆,张大夫给乱开了方子,这药吃下去,不到一个时辰,人就没了啊!” “那个惨哟!少奶奶青春年少,真是风华正茂,当打之年,那是一位乘风破浪的大姐啊!就让庸医给治死了……” 这些词光是想想,都解气啊。 说做就做,八个“弟弟”拿着绳子就开始往房梁上挂。 林大刚死了妹妹,却是一脸狞笑:“卢掌柜,这次我看你怎么收场!” 卢生一点不带怕的:“一会儿你就知道怎么收场了。” 第302章 案发当日佛堂内 送葬队伍本来想搞个大的!谁曾想!这阵仗刚铺开,就来了一队衙役…… 岳五环顶着两个黑眼圈,看来昨夜劳累过度了。 虽然萎靡了一些,但林大见了,还是本能的往后躲一躲,就像老鼠见了猫:“岳……岳捕头怎么来了?” 见了到这一伙人,岳五环一下就趾高气昂起来:“林大,怎么着?正经生意又不想做了?想做回‘溜门撬锁小偷小摸’的老行当?” “岳捕头,看您说的,我早就改过自新了,这正经生意都做了十几年了,我那么大买卖,怎么还可能去溜门撬锁嘛?” 当初,岳五环刚当衙役的时候,抓的第一个小贼就是林老大。 不过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人家早就洗白了!这人口买卖又合法,又赚钱,比溜门撬锁可是来钱快多了。 岳五环瞪了他一眼,转头又对着送葬队伍呵斥道:“王二!怎么又是你!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再做这奔丧敲诈的买卖!快点滚,不然把你们全都抓起来,吃牢饭!” 王二见了岳五环,也像老鼠见了猫,赶忙答应道:“得了您,我这就麻溜滚!”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这都还没闹起来呢,就被岳五环给搅黄了。 这一队人马,送葬不行,“跑路”还是专业的! 枸葚想拦都拦不住:“别走啊,我这盆都摔了,你们好歹把纸钱撒了啊……” 孝子贤孙们哪里还敢留下!个个都十分专业,赶紧收拾家当,灭火的灭火,还不忘记把八根“上吊绳”也收了下来。 几十息的时间,就收拾的干干净净,烧纸火灭了,灰都给扫了,把地上撒的纸钱都给捡得干干净净。 卢生看着这场景,十分眼熟……能不熟吗!?跟之前一模一样,字都没改。 当然了,棺材是留了下来。 卢生走到林大面前,两手摊开,十分欠揍的模样:“你看吧,就是这么收场的!我早见过了。” 林大直接被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岳五环也不磨叽,见送葬队伍已经收场了,这才走到林大面前:“林掌柜,林掌柜!您先别忙吐血了,收一收。” 林大把这才把血咽回肚子里。 岳五环捡了一张纸钱递过去:“把嘴擦一擦,跟我去府衙吧,罗学政也回来了。这案子也该了结了,刘大人要升堂审案,让我来拿人,一起走吧。” 林大也不挣扎,把嘴擦了擦,乖乖跟着岳五环走了。 岳五环回过头,指着棺材:“尸首就别送府衙了,先送义庄吧,就刘大人那德……德……德高望重的品行,肯定不喜欢这玩意儿的,送义庄查明死因,再来禀报吧!” 几个衙役领了命令,赶着车把棺材给运走了。 卢生看着岳五环突然如此霸气侧漏,也对此人有了改观,其实岳五环也不是小官了,这职位在黄粱梦里,那也算是市局局长了,这可不算小人物。 于是突然敬佩之情如涛……呸……反正就是跟着岳五环,屁颠屁颠的也去州府看热闹了! 这次是刘从德上任第一次公开审案子,阵仗自然不小,“回避”“肃静”的牌子都抬了出来,左右两排十八个衙役,提着杀威棒。 刘从德穿上官服,戴上长翅乌纱帽,坐在正位上,一言不发。 刘全还健在的,只是顶着个猪头,也是挺惨的,都伤成这样了,还得继续给主家卖命,也是一头好牛马啊。 案件相关之人都送上公堂,罗大人和罗小姐、呼延静婉都赏了凳子,坐在公堂左侧。 林大,吴家三兄妹则是跪在堂下。 刘从德坐在正位上,也不说话了,刘全把惊堂木这么一敲:“升堂!” 左右两排十八个衙役,提着杀威棒,齐声喊道:“威……武……!” 看看堂下,该跪的已经跪下了,该坐的也坐着了,就剩卢生一人站在那里,有些鹤立鸡群,于是便问道: “卢生啊,你站那干嘛呀?” 岳五环赶忙站出来,陪着笑脸回禀道:“师爷,此人乃是今年发解式的经魁,按律可以不跪的。” 刘全本想怒目而视,眼睛肿了,怎么怒目都是一条缝:“我说让他跪了吗?!我是说,他站那干嘛?这案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岳五环也就不说话了,再帮腔就有些不知轻重了:“那行,小的现在就把他赶走!” 呼延静婉却开口阻止道:“此人是罗府请的讼师!” 刘全阴阳怪气的说道:“什么时候请的讼师,为何不提前报上来!” 呼延静婉也不搭理他,直勾勾的盯着刘从德。 刘从德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咳,她说是就是吧!” …… 刘全也是懂进退的:“那行,那就升堂吧!” 却还得嘱咐卢生两句:“一会儿没问你问题,不许胡乱插嘴,不然可是要挨板子的!” 卢生懒得搭理他。 刘全站着,把惊堂木这么一敲,腰杆都直了几分,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就是脸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 “先说第一个案子吧,林大状告罗家长女罗茶言刺伤其妹,哦,对了,人已经死了,那就是杀人案。岳捕头,如今调查结果怎么样了?” 岳五环出列拱手:“知州大人,师爷,容我把证物先呈上来!” “准了!” 一个捕快拿着托盘,上面放着三把一模一样的匕首,还有一个青铜香炉,都依次放在了案桌之上! 刘全问道:“这香炉也是罪证?香炉还能是杀人工具不成?” “师爷有所不知,案发当日,这香炉中燃放了一种熏香,回春堂的大夫说:这里面有米壳,火麻叶等物,比起那白莲教的邪香,还多了夹竹桃,相思子等药材,此香闻多了,能让人昏迷。” 岳五环拿出一个火折子:“要不然我先点燃,咱们都闻一闻?” 刘全赶忙用“荡妇”扇子遮着口鼻:“那就不必了!” …… 岳五环绘声绘色地讲述了案情。众人都看向青铜香炉,仿佛回到了案发当日: 青铜香炉同样摆放在案桌之上…… 林秋环拿着一个火折子,点燃香炉中的一盘香薰,青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腾…… “冬梅,你就在佛堂守着,我和家兄去书房一趟。” “是,夫人。”冬梅虽然已有身孕,但她自觉掩饰得很好,林姨娘定然还没有发觉。 林姨娘轻柔的一笑,嘱咐道:“不要让外人知道我们离开过,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和白莲上师一直在佛堂礼佛,不曾离开。” “夫人放心,奴婢历来嘴严的。” 林秋环递给她一件衣服:“我最信得过就是你了。你把我这披风穿上,若是有人找到佛堂,你可以假扮一下,先把人搪塞走。” 冬梅把披风接过来:“好的,夫人。” 林大此时穿着白莲教的法袍,戴着一个黄木面具,他是借着做法事的身份,驾着马车进入罗府的。 兄妹二人从侧门离开,踩在泥地里,留下两排浅浅的脚印…… 走到石径之上,林大才把面具取了下来:“一会等那丫头被迷晕了,你想怎么处置?” “那就看家兄的了,到时候随你的马车运出去,卖给勾栏也可以,或者给人配冥婚都行,只要不让她把野种生下来,怎么都行!” “妹妹放心,她一个陪嫁丫鬟,也配生下罗府的子嗣!想和妹妹争宠,下场注定会很惨的!” “那就拜托家兄了!” 林大却更着急另外一件事:“咱们还是先去那密格看看,要是打开有值钱的东西,也能解了我燃眉之急,这段时间开医馆花钱太多,我都已经捉襟见肘了。” 林秋环从怀中拿出一个羚羊角梳子:“这就是那密格的钥匙,孔隙完全能合上,可我却怎么也塞不进去!家兄早年学了开锁的手艺,肯定能把门打开的!” “要是密格打开了,真有好东西,我们如何分?” “三七开,你三我七如何?” 林大虽然略有不满,也决定先不计较,东西还没到手呢,忙着分赃也没有必要。 “只是这密格被盗,妹夫肯定能发现啊,妹妹今后如何在罗府待下去!” 林姨娘鬼魅一笑:“那家兄猜一猜,我明明早就知道冬梅怀了罗仲匀的孩子,却迟迟不愿动手?偏偏等到今日才在佛堂迷晕她?” 林大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妹妹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既发卖了争宠的丫鬟,还能栽赃她偷盗,这样你就能完美脱身了!妹夫最多怪你一个御下不严的罪过。妹妹真是高明啊!” 第303章 认出匕首吴管家 案发当日,佛堂。 这佛堂坐落在一个小院之中,院子正门口守着两个丫鬟,林家兄妹从侧门走出,沿着石径去了罗学政的书房。 冬梅披上林秋环的披风,心里总觉得不安,而且头越来越昏沉,也开始念起佛来:“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突然,从正门外传出一个女子的喊声:“林姨娘,你给出来,往日你怎么作威作福我都懒得理你,你倒好,竟然直接偷到我房里来了!把我娘的遗物还给我!” 这罗小姐向来温和,就算是有不满,也只是阴阳怪气的揶揄,怎么今日竟然发起疯来了? 院门口两个丫鬟都没有把她拦住,径直冲入了佛堂。 佛堂门被踹开,一束光射了进来,投射出一块方形的白光,刚好照在冬梅的披风上。 冬梅不想暴露林姨娘离开的事情,就背对着挥了挥手,两个丫鬟看明白,也就行了个礼,自觉离开了,临走把房门关上。 见林姨娘稳如泰山,罗茶言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问道:“敢问林姨娘,我房中有个箱子,是不是你让人拿走了?” 林姨娘一言不发,嘴中好像是念着佛号。 “你倒是说话啊,你别以为不说话,这事就过去了,等爹爹回来,肯定得搜遍家里,你还能瞒得过去?” 披风下的女人,口念佛号,稳如泰山。 罗茶言走上前去,想看看她干什么?那女人却也站起身来,走到神龛前,去拨弄香炉。 罗茶言自恃身份,也不好直接动手,这要是大打出手,传出去,爹爹面子上也不好看。 只能找了个蒲团也坐下来:“那行,我就等着,你也别想跑去藏赃,咱们就这么耗着,等爹爹回来!” 逐渐的,罗茶言也觉得头顶朱钗十分沉重,二人竟然是昏睡过去。 …… 等香燃完,冬梅是先苏醒过来的。之前,她好像就如此这般、莫名其妙昏睡过几次,所以每次醒来时间都有缩短。 她听到两人在争吵,也不敢有动作,继续装晕。 “妹妹,你看这金叶子足足有一箱,你留在身边,肯定会被发现的,不如都交给兄长,我拿出去,替你融成金块,在还给你。” “这就不必兄长担心了,我自有方法能掩盖这些东西,家兄还是快点把这小浪蹄子背出去,把孩子先打掉,再卖的远远的,这也是要紧事!” 冬梅听得心里一沉,原来她怀孕的事情,还是没有瞒过林夫人的眼睛,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夫人,或许夫人会看在她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的份上,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哪怕是过继给夫人也没有关系。 可是,她竟然如此狠心,不仅要打掉小孩,还要让林大把自己卖了? 她不敢动弹,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 林家兄妹争吵越来越激烈:“妹妹,今天这金子要是不让我都带走,冬梅的事我可就不管了!到时候府中被盗,没有了替死鬼,我看你怎么收场?” “哥哥,你要是这么说,这箱金叶子,我可以就一张都不会给你了!冬梅扔井里就行。” 冬梅背对着二人,瑟瑟发抖,耳边又传来两人争抢的声音,突然,好似一个东西撞到了桌角,盒子掉落地上,佛堂突然安静了。 争抢中,林秋环的头撞到了桌角,力度还不小,桌子都碰出一个痕迹,太阳穴流出一些鲜血来,人也昏了过去。 林大赶忙捡起盒子,还有一些散落金银,回头看看了冬梅,也顾不上什么发卖丫鬟了,抱着盒子赶忙离开了佛堂。 冬梅听了一阵,佛堂里确实没有声音了,这才敢慢慢爬起来,她看了看林秋环,试探了她的鼻息。 人还活着,可是如果她醒过来,必定还是不会放过自己和腹中胎儿。 她摸出怀中匕首,近来她总觉心里不安,便时常把匕首贴身带着,希望父亲在天之灵,也能保佑她。 她想到了一个主意,杀了她,嫁祸给别人,比如眼前这个大小姐,这个衣食无忧的罗府独女,她和林姨娘本就恩怨深重,若是说她杀了林姨娘,府中上下都会相信吧。 她把匕首沿着林姨娘太阳穴的伤口,左手持刀狠狠的刺了下去,林姨娘好像发出一声闷哼。 刀落下去那一瞬间,她竟然出奇的平静,好似多年怨恨有了一个出口,随着匕首泄了出去。 她把罗茶言拖到林姨娘的身边,把她的右手拿起来,握住刀柄。她想的很简单,这样伪造一番,人人都能看出来,是罗茶言杀了林姨娘。 可是,谁杀人,还会死死握着刀,随她一起倒下呢? 做完这一切,冬梅把披风解下来,又穿回林秋环的身上,走出佛堂,长舒了一口气。 见到院子外的两个丫鬟:“夫人和小姐在谈事情,我在这里等一会吧?” 过了一盏茶时间,一个丫鬟疑惑道:“都这么久了,怎么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 “要不进去看看?” 三人这才壮着胆子,走进院子。 轻轻敲了房门:“夫人,夫人?你还在里面吗?” 没有人回应,冬梅把门打开,惊讶的尖叫一声:“杀人了!罗小姐杀人了!” …… 紧接着府内上下开始躁动起来。 吴管家还算冷静,他被叫来佛堂,先探了探林秋环的鼻子,还有呼吸。 看到匕首却是一惊,这事看来和冬梅脱不了关系,她怎么蠢笨到用自己的匕首杀人?好在,这匕首平时不太示人,也没多少人见过。 林秋环此刻还有呼吸,或许还有得救,他可不想妹妹就此铸成大错, 他想取下匕首,却怕拔出匕首,林秋环直接就死了。 见林姨娘还有气息,赶忙叫来家丁:“先送医馆去!” 众人把林秋环抬到回春医馆,那张彦明大夫果然神医,竟然说能治好此外伤。 …… 等多数人都走了,张大夫才走出诊室,拿着一把匕首:“已经无碍了,这把凶器,你们谁要?” 罗学政抢先接过来,看了一眼,叫过一个衙役:“还是送到州府去吧,这算是证据,我家女儿可没有这样的匕首。” 林夫人还在昏睡,也问不出什么,夜已经深了,罗学政和吴管家却还是守在医馆。 罗学政脑子里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无论善恶,他都必须救女儿,他想到可以找人顶罪,谁最合适呢?那天佛堂都有谁? 就冬梅吧!想办法逼她去顶罪,吴管家肯定有办法! “这把匕首是冬梅的吧?”罗学政为官多年,习惯了拐弯抹角,就等下属来揣测自己的意思。 他以为只要这么轻轻点拨一下,吴管家就能明白他得意思,就会想办法去逼冬梅顶罪。 吴管家却不是这样理解的,他以为罗学政已经猜到妹妹就是凶手。也是心里一惊,不知如何作答。 “那冬梅有没有什么亲属,能逼迫她认罪的?”罗学政这是要找软肋了,是人就会有软肋的。 吴管家只能答道:“这冬梅有个兄长,是个残疾,我们可以从他兄长入手,或许可以逼冬梅认罪! “他哥哥住在哪里?” “就在涡河边上,少阳路尽头的大杂院里。这样,今天太晚了,您先回去休息,我现在就去她兄长那里看看,有没有能拿捏住冬梅的把柄!” 罗学政点点头,算是默许了。为官多年,他也默许过很多恶事,但都只是默许,从来不会主动去做,读书人的牌坊还是要立的! 等吴管家离开,罗学政也就心不在焉的回府去了,一路上他脑子很乱,他不该怀疑女儿,女儿也许真的没做这些事? “不行,不能让吴管家去逼迫吴家兄长!”他知道吴管家是有手段,为官多年总有一些脏活,吴管家都处理得相当干脆。 但这一次,或许真的没有必要,还有别的办法救女儿…… 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悔了,于是赶忙朝着涡河边走去,希望吴管家还没有铸成大错! 第304章 枸葚指认林东家 罗学政沿着涡河一路打听,终于是找到了吴老二所在的杂院里。 他刚走进大门,就挨了一闷棍,直接晕了过去。 大半夜不回家,这不是上门送人头吗?逼得吴管家也不得不动手了! 吴管家把木棒丢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罗学政拖进了房内。 罗仲匀毕竟是一个“不懂文化的胖子”,确实还挺沉的。 吴老二见到这被敲晕的人,也是很震惊:“大哥,这是罗府的老爷?你把他打晕做什么?” “得把他杀了!不然妹妹就得死!” 吴老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大哥要做的事情,总没有错的!两人先把罗学政给绑了起来。 吴管家把匕首递给二弟,语气清淡:“来,动手吧!杀了他。” 吴老二双手颤抖,把匕首接到手中,手抖得更厉害了,怎么拿也拿不住,这杀人哪是那么容易的? 匕首掉落:“大……大哥,要不然还是你来吧,我有点害怕!” 吴管家把匕首夺过来:“你说你能有什么出息!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他拿着匕首,手倒是一点不抖。却是一直僵直,动弹不得。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甚至隐约能听见水流的声音,是涡河水吗? “大……大哥,你尿了!” 被杀的一点皮儿没破,杀人的先给吓尿了。 吴管家手脚已经僵直,无法动弹。 “大哥,要不然还是算了吧,就算是杀了他,咱们也得夜不能寐,估计得吓出毛病来。” 吴管家拿着匕首,瘫坐在地上:“先把他绑起来,每天喂他一些吃的,你不要暴露身份,千万不要让他认出你!我出去多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行吧,大哥,我会看紧他的。” “若是有一天,你听闻我和妹妹被抓,你就必须杀了他,他若是活着,我和冬梅就活不了!” 吴管家只能先行离开,把匕首丢在了地上…… 这把匕首,如今作为呈堂证物,被摆放在公案之上…… 吴家三兄妹跪在公堂上,此刻他们反而是坦然了,该招的也都招了,并无隐瞒,只能等待知州大人的裁决。 林大却率先跳脚,狡辩道:“大人,冤枉啊,我最近都没有去过罗府,何来偷盗一说。” 岳五环冷笑一声:“哦,真的吗?我不信!你等等吧,我已经派人去你府中了,一会找到了金子,就有’偷盗‘一说了!” 林大只能提前解释道:“就算我府里有金子,那也是我这些年辛辛苦苦打拼,积攒下来的,不是罗府的金叶子的!” “林大?你怎么知道罗府丢的是金叶子,我刚才可没说过!” 卢生就纳闷了,岳五环刚才讲述案情的时候,一口一个金叶子,早就说过了啊,这也能唬住林大?林大驰骋商场这么多年,又不是傻子。 谁知道,林大还真被唬住了,头上冒出虚汗,他太紧张了,扇了自己一耳光,嘴里念叨:“此地无银三百两!多说多错,多说多错啊!” 最后,也只能瘫坐下来,开始哭诉道:“金银子是我妹强塞给我的,是我妹妹偷的,是我妹妹偷的啊……” 刘全敲了一敲惊堂木:“那……那你把金子藏哪了?” 林大只能招供:“就在华佗阁,我房间床下的柜子里,钥匙在我身上。” 他倒是挺坦诚,把钥匙直接给交了出来。 岳五环拿过钥匙,会心一笑:“你看看,这样大家多省事。” 安排了几个兄弟,到华佗阁去取金子了。 …… 过不多时,仵作却先到场了。 刘全是知道知州大人秉性的,直接让仵作在堂外回话:“你……你就别进来了,我这个人爱干净,不喜欢你身上那味道!” 这人倒也是忠犬,这种骂名,他心甘情愿帮刘从德扛下来了。 仵作拿着一个纸包,站在堂外,大声喊道:“启禀大人,罗府姨娘林秋环的死因已经查明,是喝药的时候,被此物卡了喉咙,气绝而亡!” 刘全去接过纸包,回头看看了知州大人。 刘从德用扇子遮住鼻子,他才不想看这死人嘴里扒出来的玩意儿。 刘全只能全权代劳,仔细查看,只见纸包里是一块沾满血迹的锥形小石头,约莫枣核大小:“这……这是何物?” “启禀师爷,这应该是牡蛎,就是牡蛎壳,一般外伤方子倒是会加入一些,可以‘软坚散结,化解血瘀。’但是多以药粉入药。这大颗粒却是卡在林秋环的脖子里了。”(图) “大人,这都怪张彦明,这药方就回春医馆开的!”林大赶忙撇清责任。 卢生就得解释两句了:“林掌柜,仵作都说了,是你们华佗阁的药有问题,你是听不明白吗?本来该用粉的,你们直接找些锥形的牡蛎颗粒放在药汤里。就算你是无意的,那也不能怪我们啊!况且……这要是故意的……你可就是杀人了……” “胡说八道,那可是我亲妹妹?我怎么可能杀她!” “那可不一定了,她的头撞了桌子,你也没有救她啊,抱着金子就走了!为了钱,我觉得你是做得出来的!” …… 而就在此时,两个衙役押着枸葚,抱着一个箱子也来到了公堂。 把箱子这么一打开,果然里面码放着一箱金叶子,还有一些纯金纯银的首饰。 刘全恭敬的对罗学政拱了拱手:“学……学政大人,还请你查看一下,这箱子里的金银,可……可是你府上之物!” 罗学政走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才走到正位上,躬身作揖:“知州大人,这正是我夫人留下的嫁妆,她曾嘱咐我,在小女及笄之时,都交给她作为日后的嫁妆。 但小女那时候有些叛逆,性格乖张,我不放心把这么多金银交给她,于是,我命人打造了一个密阁,将贵重嫁妆都藏于其内。 只把一些夫人常用之物交给了小女。当然,为了履行对夫人的承诺,我一并将密阁钥匙也给了她,只是未言明用途,也算守了对夫人的承诺。 没想到却惹出这么多祸事,下官实在羞愧。” 刘从德还是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至于罗学政想要冬梅顶罪的事,这算什么罪过?至少在罗学政还听话的时候,这就不是罪过。 不过……要是哪一天罗学政不听话了,或者遇到政敌想要对付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 堂下还跪着一个枸葚,他可不是来送盒子的。 衙役把枸葚押了跪在地上,对岳五环耳语两句,岳五环又对刘全耳语两句,刘全又对刘从德耳语两句……四人竟然是在公堂上玩起了“传小话”的游戏。 刘从德对刘全点了点头,刘全又……又把惊堂木这么一敲! “林大,你……你还不快快招来!现在我们现在有了人证,指认你伙同林秋环,亲自到罗府行窃,并且事后用牡蛎杀死了林秋环,你招还是不招?” 林大被吓得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大人冤枉啊!” 他指着枸葚:“肯定是他!他在胡说八道!都是没有的事啊!” 刘全也不听他狡辩了:“枸葚!你把你知道的统统交代出来!” 枸葚还是那副胆小懦弱的神态:“启……启禀大人,那日,我们东家林大,确实是乔装成一个白莲社的术士,潜入了罗府,我亲自赶的马车。出来的时候,就提了一个很重的食盒,我见过,里面都是……” 林大突然暴起,一脚就踢到枸葚身上,枸葚连忙求饶:“东家,您不能怪我,我要是不说实话,衙役就要对我动刑,我扛不住啊!” 刘全让衙役把林大按住,继续审问枸葚:“那你再说说那林秋环遇害之事!” “东家那些天专门交代我,准备药材的时候,牡蛎一定要选锥形的颗粒!我当时还不明白是何用意,只能着办。 昨天晚上,东家又端了药材去喂林姨娘,后来就听到屋内传来呛咳之声,我们也不知道屋内到底放生了什么……过了一会东家就走出来,说林姨娘已经死了!他应该是害怕林姨娘分走金子,所以才……” 卢生看着枸葚懦弱的表情,突然背脊有些发凉…… 他回忆起,枸葚三番两次在他面前“酒后吐真言”,当时他只以为是枸葚喝酒醉了,在犯蠢!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他被枸葚给利用了!看来,林枸葚这只忠犬,是想置林大于死地啊。 第305章 浮滑郎中韩一名 林大跪在堂下,他也不是没脑子的,这都要被砍脑袋了,好歹也得派上一些用场。 慌乱中,他还是抓住一个漏洞:“大人,就算是我故意让人准备了大颗牡蛎,我又如何能确保林姨娘服药的时候就一定呛着呢?还刚好被牡蛎卡住喉咙呢?这也太多巧合了吧?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是哦,还有点道理,刘全结巴的毛病就更严重了:“这……这……这个嘛……嘛……” 没见过最后一个字还结巴的,这明显是在故意拖延…… 众人目光竟然都投向卢生,是觉得他最聪明?最有主意。 但很明显的,卢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从升堂到现在,他这个讼师,可是一句话都没发挥出来,活脱脱立了一个摆设…… 好歹得说点啥吧?刚想说话,却被枸葚给“刨活儿”了。 林枸葚唯唯诺诺、结结巴巴道:“这个……确实小的也有责任,小的确实告诉过林东家一个杀人之法:有些人熟睡的时候,会长大嘴巴。若是此时,用筷子,把枣核大小的东西,塞入咽喉,随着此人吸气,这东西有九成会塞住喉咙,瞬间无法出气。如果此人恰好不能动弹,必死无疑。用此法可以万无一失,若是被人查出,也就说是喝药呛死了,自然可以脱身。” 林大回忆起过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圈套,每当他有什么想法的时候,总是会被人引导,逐渐掉入深渊。 他是如何知道牡蛎容易卡住喉咙的?好像也是枸葚告诉他的。 他指着林枸葚:“是他,这些主意都是枸葚告诉我的!是他在诱导我!是他!狗肾,他是只疯狗!是他故意引导我做这些的!” 枸葚站起身来:“东家,您这话说的,我不过是博学了一些,却没有想过真的用这些办法来害人。就好像,我就是一个大夫,要是把毒药卖给您,也是想治病救人,您拿去害人,这怎么能怪我呢?” 林大彻底愤怒了。直接扑在枸葚身上,大拳头朝着枸葚鼻子就砸去。 枸葚鼻子一下就“双龙出洞”,流出好大一片鲜血来。 岳五环这才把人拉开:“林掌柜,你如此愤怒,看来枸葚所言非虚啊!” 林大突然瘫坐在地,再也无力辩驳了,他刚才那些话,已经相当于承认自己就是凶手。 刘全把惊堂木这么一敲:“林……林大,你还有何话可说!” 林大脑子已经没办法用了,再也无力辩驳。 ……这就算结案了? 刘全在公案上快速书写,把每个人的判罚都写上了,交给刘从德过目。 刘从德只是随便瞟了两眼,抬着下巴,指向公堂上的府印。 刘全心领神会,拿过那方印章,盖了上去。 吴氏三兄妹被判了流放,他们虽有杀人意图,然并未直接造成死亡。学政也没追究,三人被判“流三千里”,到西北苦寒之地。这辈子估计无法再回亳州了,不过好歹三兄妹还是在一起。 林大偷盗罗府财物,杀害亲妹,天理难容,判斩刑。一般来说宋朝除“恶逆”以上罪名,立春至秋分都不得奏决死刑,这就是后来的“秋后问斩”,但林大比较倒霉,秋分都已经过了……直接就奏请了死刑。 罪罚公布,犯人都给拖下堂去了。 刘全见场上还有两人,又拿过纸笔,一边写一边念道:“枸葚你……你举报有功,回头府衙会给你奖励一块牌匾,再……再……” 刘全找来一张公签,大笔一挥,奖:牌匾一块,赏钱五百文! 他最后看向卢生:“你……你不是讼师吗?为何一言不发?是来混日子的?” 卢生那个惭愧啊,就是,刚才听得挺来劲儿,案情挺精彩,他都太入迷,忘记说话了。 卢生也不知道如何回话,只能结结巴巴问道:“额……刘……大人知道酱油是……是什么东西吗?” 他好像是在故意模仿刘全。 刘权却没有听出来:“岂会不知?北魏《齐民要术》早有记载,豆酱清是也!” “对,我就是来打“豆酱清”的,刚想出门,就被岳捕头带到了公堂,光顾着看热闹,把正事给忘了,那我先去酱料铺了,无虞楼还等着豆酱清凉拌菜呢!” …… 卢生打完酱油,便回到无虞楼。 这几日也没怎么出去,每天都盯着对门:“你说这林大都倒台了,这华佗阁是不是也该被查抄了?会不会也像之前,一样把华佗阁贱卖了啊? 荷儿在一旁也很无聊:“掌柜,你想多了,我都托人打听了,这华佗阁是林大租的,如今这座楼的地契可是在于夫人手上呢。” “那不是又没戏了?我还想着开一间“再回春医馆。” 荷儿掩嘴一笑:“那要是开第三医馆叫什么呢?” “第三间叫:又回春医馆,第四间叫:还回春医馆……后面还可以取名:总是回春医馆。” 荷儿觉得这掌柜太喜欢抖机灵,真是让人厌烦,只能说点正事:“ 对了,‘林氏牙行’到是被官府查抄了,不知道掌柜有没有兴趣接手啊?” 卢生摇了摇头,这人口买卖的生意还是算了,他还想多活两年,买卖人口要折寿啊。 “林氏牙行被查抄出来些什么东西?” “那可是大有发现,他们买卖“非贱籍”的女子就有二十九人,不明身份孩童有十三人,另外,还在林氏牙行院花园地下,挖出几具骸骨,这次林大死定了!跟这些罪名相比,杀害他亲妹妹都不算事儿。” 卢生望着对门,也是一阵感慨: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此时,从华佗阁内走出一个青年,生得一副好皮囊,手里拿着一把笛子。 “你快看那人!” 荷儿看过去,脸上却是一红:“你说的那人,他名叫韩一名,他就是华佗阁请的神医,据说任何方子的字迹,他都能认出来的。” 这韩一鸣长得高挑身材,俊朗的外貌,说是貌比潘安也不过分,卢生有些自惭形秽:“他长得真俊啊!” “就是,就是,公子也这样觉得?”荷儿眉飞色舞,一点也不矜持,突然看着卢生得表情,就羞得不行。 “公子又调笑人家!” 卢生见韩一名走出华佗阁,几个女子就悄悄的靠近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韩一鸣司空见惯了,大方的朝着她们挥了挥手,向女子抛了一个媚眼,一只眼睛还眨了一下,暗送了一个秋波过去……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那些女人,被韩一鸣看了一眼,赶忙害羞的转身离开,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看他。 “韩……韩相公!”卢生赶忙走出门去,这人挺有才,他倒是要结交一番,看能不能挖个墙角。 见是卢生,韩一鸣也有些惊奇,他虽然对男人没什么兴趣,却还是礼貌拱手:“卢掌柜,有礼了。” “你认识我?” “您可是亳州城的今科的‘经魁’,打马游街的时候,我们这些人可都被你抢了风头啊!” 卢生抹了一下头发:“哦,那倒是,我这人平日比较低调,就显摆了那么一回,还让你给看见了。” 韩一鸣捏了捏笛子,心里很是不爽,竟然有人比他还要“浮滑”,便没了好脸色:“卢掌柜找我有何事?” “我想挖你啊,你来我们回春医馆坐诊啊!”他倒是挺直白。 韩一鸣得意一笑:“我这个虽然很有才华,但我与林掌柜已经签了长约,卢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 卢生还得劝劝:“林掌柜如今身陷囹圄,估计也活不成了,你这长契也该作废了,不如来我们回春医馆吧。” 韩一鸣却是摇了摇头:“那就不必了,我在华佗阁受人敬仰,大家都很喜欢我,并不打算离开。” “你们医馆都快倒闭了。”卢生直话直说,却过于直白了! “这就不用卢掌柜担心了,华佗阁已经被于夫人接手了,于夫人对我更是……” 也是,哪个中年寡妇会不喜欢韩一鸣这样的油滑小白脸呢。 第306章 大夫施针除翳障 卢生看着韩一名那张俊美的脸,心里就来气,而且他还是必须要招揽的人才,光是这“辨识百家药方”的本事,放哪个药房那可都是香饽饽。 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韩公子,你看于夫人也不懂医术,她如何能经营好一个医馆?这华佗阁迟早得垮台,你不如跟我混吧?” 韩一名油腻地笑了笑:“卢掌柜不也是不通医术吗?还不是开起来这么大一家回春医馆。你不过是…… 卢生也是不介意的,展现得很大气:“你是不是想说“乌鸦笑猪黑”,想说就说,我受得住。” 韩一名听到这句新鲜的熟语,乐的不行:“在下只是想说五十步笑百步,不过这‘乌鸦笑猪黑’,的确更为刻薄,卢掌柜真是文采斐然。” 卢生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不是自己找骂吗?别人都没想到的好词,自己帮他骂出来了! 卢生只能冷哼一声:“韩公子也别得意,你看看我们回春堂,如今名医荟萃,我敢说只要是我们回春堂说治不好的病,你们华佗阁也别想治好,我看啊,你还是早日弃暗投明!” …… 卢生这狠话刚放出去,卢香就带着一个少女走了过来。 也没搭理卢生,带着那个女孩,径直朝着韩一名走去。 先是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您就是韩大夫吧,这女孩说他爷爷眼睛看不见了,一团白絮长在了眼孔里,想让我们回春医馆大夫去出诊,但我们医馆几个大夫问了病症,都说不擅长此症,许大夫知道您擅长眼疾,就让我带过来,让你给看看!” 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卢生刚夸下海口,姐姐就亲自带着人来打他脸了。 他赶忙把姐姐拉到一旁,语气责备:“姐!你们这是干什么?生意找上门容易吗?能治就治,不能治你就打发走就可以了,怎么还能把病人介绍过来?” 卢香瞪了他一眼:“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病人来看病,不是生意上门!看病开药不能有门户之见!能看好病才是要紧事。” “行行行,就你们大气,合着就我一个人是小心眼呗!” 卢香也懒得搭理他,而是对韩一鸣微微一笑:“让韩大夫见笑了。” 韩一名拿着笛子拱了拱手:“哪里哪里,令弟毕竟不通岐黄,哪能懂我们这般医者仁心,他毕竟年纪还小嘛,我看你回去随便打两顿,也就算了吧,不必太过苛责。” 卢生听了这话,现在就想冲过去,先把他打两顿再说! 碍于姐姐威严,一时也不敢造次。 卢香大力拍了拍卢生背脊:“放心,韩大夫,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他!还是先说正事吧,听闻韩大夫有‘家传绝学’,尤善眼疾,还望公子可以为她爷爷诊治。” 韩一名这才看向面前另外一个少女,姑娘姿色倒也不差。 韩一鸣眼睛就眨啊眨,就像天上的小星星一样:“敢问姑娘芳名?今年芳龄几何啊?家住何方?” 小姑娘刚才就一直看着韩一名,已经眼神呆滞了,脸颊泛起红晕,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男人,就像被摄魂了一般,不由自主的回答道:“小女子名叫金花,今年十六了,我家就住在涡河出城口‘造纸坊’里。” 韩一名轻轻拍拍少女的头,十分宠溺的模样:“那你爷爷眼睛怎么了?” 少女脸面娇羞,若是寻常男子,这么拍她的头,她早就暴跳如雷,大喊非礼了。 奈何眼前之人,却是一个貌比潘安的小白脸,人家还拿着笛子,一看就是个才子,哪里还能发出火来。 “爷爷,这两年越发看不见东西,眼孔中似有白絮,他又不愿意来看大夫,我只能来医馆问问,能不能请到大夫,到家中给他诊治。” 韩一名见卢生一直挺不服气的,于是就问道:“卢掌柜,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病症?” 卢生轻蔑回道:“不就是白内障嘛!” “哈,哈,哈,卢掌柜倒是确实会取名字,不过却有些贻笑大方了,我们懂行的人都称其为‘障翳’。” 金花赶忙夸赞道:“公子真是神医,之前有几个大夫看过,确实是说的这个名字!” 卢生已经无力辩驳,这个时代,谁能证明他说的是对的!? 于是也直接无理取闹,硬怼道:“就你这小白脸?你还会治疗眼疾?我还以为你只会吹箫呢?” 韩一名最恨别人说他拿的是’箫‘,每个人都有痛点嘛,就像黄粱梦里跟重庆人说:“你们重庆是不是四川的?”。跟甘肃人说:“你们是不是天天吃洋芋?” …… 这笛子就是韩一名的禁忌,有可能他真的不会吹…… 于是也破防道:“这他娘的是笛子!横吹笛子,竖吹箫,你懂不懂?” 卢生得意的点了点头,装成受教的样子:“原来如此,韩大夫果然厉害!我见那些青楼女子,拿着那根东西都只会竖着吹!你倒是厉害,会横着吹!” 突然,卢生感到背脊一寒,被卢香给揪住了耳朵:“你什么时候还去过青楼了?” 卢生赶忙求饶:“没有的事,姐姐,我就是随口一说!” “没去过青楼,你怎么知道人家是竖着吹的?” “话本子里写的。我听说书人讲的!” 韩一名看卢生挨揍,心里怒气消了一大半,也不搭理卢生了,对金花又抛去一个媚眼:“金花姑娘,你在此等我,容我带上一些器具,我们同去姑娘家里,为爷爷诊治你看可好?” 这话说得十分暧昧,姑娘心跳都快了几分:“那可太好了,我在这里等你。” 卢生也想跟上去看看的,想知道这韩一名到底有没有真本事:“金花姑娘,我们也跟着去看看可以不?” 金花这才注意到卢生这号人,刚才一直看着韩公子,他实在是太俊美了,此刻看卢生竟然有些不顺眼:“那位女大夫跟着去自然是可以的,你跟着去干嘛?你又不会看病!” “我是回春医馆的掌柜啊,若是韩大夫开了方子,需要药材,我可以代劳抓药的。给你优惠,算半价。” “那行吧,可说好了半价,不能反悔啊!” …… 到了涡河的出城口,这里果然坐落着一个造纸工坊,已经有些破败,工坊里也没有什么工人,就一个汉子在纸浆槽里筛纸。 那大汉见金花带着三个人走进来,急切的问道:“妹妹,你回来了?爷爷的眼病能治吗? 金花赶忙把韩大夫给让进门来,手竟然很自然的拉起了韩一名的衣袖:“你看我把大夫都请来了,韩大夫说他能治的。” “这大夫长得好生俊朗,跟个娘们一样。”汉子也是个不长脑子的,有这么说话的吗? 卢生抢先握住汉子的手:“大哥你说的太对了!独具慧眼啊!” 金花对两个臭男人十分鄙夷:“你们懂什么,这叫公子温如玉,不是叫娘们!” 傻大个这才憨憨的笑笑:“妹子说得对,妹子说得对,还是先去给爷爷看看吧。” 金花把老爷子从房间里搀扶出来,老爷子还不愿意:“我都说了,不用看,不用看,都快入土的人了,花那冤枉钱干嘛?” “大爷,不用给钱,我就是和金花有缘,免费给您看诊。”此话一出金花脸上又泛出一脸红晕。 “那就好,那就好,不花钱就好!” …… 韩一名倒也不藏私,一边把工具摆出来,一边还给卢生介绍道:“这根针明叫‘拨障针’,乃是黄金制成,所以我这手法也叫‘金蓖决’,家传的。这手法极为细微,我拨障的时候从来不避讳外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学得会,卢掌柜若是想看,尽管凑过来!” 卢生一脸不屑:“没兴趣!” 头却是越凑越近。 “看可以,麻烦不要挡光!” 只见韩一名拿出那根金针,一只手撑开老汉眼睛,另一手直接朝眼睛里戳了进去,一番巧妙的手法,手是一点不发抖,竟然将浑浊的白絮分离出来,使其下沉至眼后,便不再遮挡视野了。真是神乎其神! 第307章 重新开业华佗阁 韩一鸣医术确实了得,长得也俊美,除了油腻一些,简直就是完人啊。 他一番胆大心细的操作,一盏茶时间就已经完成了施针,此时老头已经能看见东西了,兴奋不已:“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 韩一名轻轻一笑:“大爷,您还是先闭上眼睛,这眼睛开了口子,还是要先将养几日,我再给你敷上药膏,三日之后拆下即可。” 卢香见韩一名如此神技,也是羡慕的不得了,她虽对此人相貌无感,但这医术她却是喜欢的紧:“韩大夫,您才真是配得上‘妙手回春’四个字啊,这‘金针拨障’之术,我也是第一次见,真乃神技啊。” 韩一名一点也不谦虚:“我这针法确实是精妙了一些,但是如果卢大夫想学得话,改日你来我房间,我也是可以亲自指导你的。” “真的吗?我可以学吗?”卢香是一点没听出韩一名的话外之音,一心只想着要是能学会这医技,定然可以造福百姓啊。 卢生咳嗽一声,提醒道:“学医干嘛要去你房间?” “这《金蓖诀》手法比较精妙,一般都是手把手才能学会,为了不被人打扰,自然是要到房间里学的,卢掌柜不必想太多。” 卢香竟然还觉得挺有道理:“那改日,韩大夫也可以到回春医馆来,我们医馆几个大夫,都想见见你呢。”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改日我们一起切磋交流一番。” 卢香竟然含羞一笑。 卢生心里那个五味杂陈哟:“余得胜啊,余得胜,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姐夫可能就要换人了。” 说曹操,曹操还真就要回来了。 荷儿竟然小跑着找来了造纸工坊:“小姐,小姐,姑爷回来了!在无虞楼等您呢。” 卢香听到“姑爷”,自然知道是余得胜回来了,荷儿在私底下经常拿这个来调笑卢香,她一脸尴尬:“什么姑爷,撕了你的嘴!” 荷儿赶忙把卢香推出去:“是余大哥,余大哥行了吧,他从蜀中回来了,你快去吧,这里我来陪着韩公子就好。” 看来荷儿也是见色起意了,韩公子用得着你来陪? 姐姐也来不及道别,直接跑了出去。姐姐一走,卢生也赶紧跟了上去,临走还对韩一名喊道:“是我姐夫,就是卢香的男人,他回来了!你没机会了!” 见荷儿还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卢生没好气问道:“你不走吗?” “我……就在这里等等韩公子,他拿这么多工具,你们都走了,他回去多不方便……我留下来帮韩公子提东西吧。” “女大不中留啊”。这叫“荷儿”的能是什么好人,都是她娘的“白莲花”。 …… 姐弟二人回到无虞楼,余得胜已经叫了一桌饭菜,陈家墩已经陪着他吃了起来。 看来这小半年,余得胜也是吃了不少苦,人都瘦了一圈,也变黑了,倒有了些男子气概,一路上估计吃不到什么好的,无虞楼的饭菜那可是让他食欲大动。 见姐弟二人赶来,余得胜先是抱了抱卢生:“想死你了!” 然后想去抱卢香,被一个不开眼的东西给拦住了:“还没到那一步,等成了亲才能抱!” 卢香只能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水:“都是你的,都是你的,慢点吃,别噎着。” 卢生就疑惑了:“什么叫都是他的?到底是人是他的,还是菜是他的?” 卢香敲了他的头:“菜,我说的是菜!” 姐弟二人也拿起筷子,倒上酒,陪着余得胜喝点。 诗曰 故人归来话不休,一杯烧酒又重添。 笑声漫过窗棂去,佳肴也似醉中甜。 …… 陈家墩问:“这次去蜀中,肯定爬过很多高山吧,你肯定‘好高骛远’了吧,风景好不好?” 卢香问:“蜀道很难走吧,累不累?” 卢生问:“这次出去赚了多少钱?” 别人都关心他爬得高不高,姐姐却关心他爬得累不累,只有卢生,关心他赚了多少钱! 说到钱,余得胜也来了劲儿,从怀里拿出几张纸:“这次去蜀中,赚了好些钱,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卢香你帮我保管着。” 卢香拿过纸张:“这就是你赚的到的?” 她虽然不满意,却也没有表现出来,这出去小半年,竟然只赚回一些纸,看来这人也注定赚不了大钱,也认了吧。 毕竟,自己还有个能赚钱的弟弟,别人都是“扶弟魔”,她可以当“坑弟姐”啊,回头再嫁给一个“坑弟姐夫”,生活还是能过得挺好的。 卢香不明白这些纸的价值,卢生却瞅见这纸有些与众不同:一些铜钱印在上面,中间印着一些字,下方则印着一些背包的商贾。(图) 卢生一把将纸抢了过来:“这是交子?” 陈墩哥也很好奇:“什么角子?那有没有馄饨?尚能饭否?这些纸能当饭吃?” 卢生扬了扬手中纸:“你们这就孤陋寡闻了吧,前两年,也就是天圣元年,益州官府设立“交子务”,民间钱庄都被官府收编了,银票生意改做“官营”,定其为蜀地“官币”,这纸和铁钱一样,都可以交易流通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卢生还以为这“交子”要流通到北方,还的等一些年,没想到这就带到亳州来了。 “这交子在亳州花不出去,我就是换了一点给你们看看。用这玩意儿做生意可真是方便,我在蜀中的时候,一个人能带几百贯钱在身上,这要是换成蜀中铁钱,我腰都得给压弯了!“ “你说我们也印点“亳州交子”出来怎么样?亳州药材交易这么大,这要是也能用上交子,那肯定十分方便啊。” 卢生捏着交子,也是动了心思:“容我在想想,我们没有钱庄,最多能印一些“药材劵”出来,也不知道别人认不认,再想想,再想想吧!” …… 四人正把酒言欢,林枸葚却走了进来:“哟,卢掌柜,吃着喝着?” “你来做什么?” 这枸葚倒也运气好,帮林大做了那么多事,竟然完美脱身,还领到了牌匾和五百文钱。 枸葚从袖中取出一封请柬:“我来给你们送请柬了,明天华佗阁重新开业,想邀请你们来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谁还没有家医馆。”卢生如今说话,也是财大气粗。 枸葚只是笑笑:“卢掌柜,你那回春医馆应该不赚钱吧?” 卢生就被噎住了,这是他心中的痛啊,就算是加上“细贵药材”的售卖,他这回春医馆还是入不敷出,花了大价钱开业,却是个赔本买卖。 特别是前段时间,林大这么一闹,医馆更是赔本赚吆喝。 “明日华佗阁重新开业,你可以过来看看,我们于夫人是如何让医馆赚钱的。” “我对钱没有兴趣!”装逼嘛,这卢生还是会的! 枸葚还是把请柬递了过去:“明日亳州商界翘楚,各个衙门的大人,甚至下属县衙的官员,也都会来,卢掌柜还是可以过来看一看,多结交一些朋友,对卢掌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卢生倒是有些疑惑了:“于夫人干嘛要把开业搞这么隆重?” 这个问题,显然也是问到了症结,枸葚只能打个马虎眼:“这个嘛,小的就不清楚了,夫人要做大买卖,自然是要热热闹闹才好。” “恐怕不只是这样吧?我都听岳哥说了,这林氏牙行被查抄,有很多罪证都指向于夫人,恐怕于夫人也是想趁着开业,好好展现一下自己在亳州的势力,让新知州不敢轻易动手吧?” 枸葚尴尬的笑了笑:“卢掌柜都在说些什么啊?小的可听不懂这些,东家让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卢生就了然了,这请客吃饭也是有门道的。比如于夫人先请到一个五品官,她就可以到七品官那里说:“某五品也要去,你也来吧,可以交流交流。” 七品为了巴结五品,自然是要来的。 于是于夫人又可以请到很多的七品官来。 吃席那天,五品官一看,竟然这么多七品都来了,就对于夫人有了忌惮:“看来此人在亳州的势力不容小觑啊。” 这就是权利的本质,人情世故,盘根错节,形成了一个权利网! 这网线交汇得越多,这个节点就越让人忌惮,从而又能交汇上更多的线,如此循环往复,权利就会越来越大。 于夫人竟然能在亳州府请到这么多官员,就算新知州大人想动她,恐怕也得掂量掂量了。 喜欢北宋大药商请大家收藏:()北宋大药商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8章 开业送礼摆宴席 既然枸葚诚心诚意的邀请了,这“开业宴”也好,“鸿门宴”也罢,卢生自然是要去的,不去的话,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再说了,这白吃白喝嘛,卢生最喜欢了,到时候反正不送贺礼,就硬吃,看他拿自己怎么办! 枸葚恭敬的点点头:“对了,卢掌柜,明日我们打算把无虞楼包了。我们在对门揭牌,挂红,放鞭炮……然后到无虞楼来吃席,你看没问题吧?” 余得胜有些不高兴,这可是直接上门来打脸:“我们也不是什么钱都赚的,这席我们不……” 卢生赶忙把余得胜拉在身后,接话道:“我们不……不会推辞的,于夫人想要定多少钱一桌的席面?”有钱不赚,那才是王八蛋。 “就按二两银子一桌的标准吧,卢掌柜觉得可还体面?” “体面,体面得很啊!保证给您办的热热闹闹的!” “于夫人说了,也不怕卢掌柜使坏,毕竟砸的可是您自己招牌。” 卢生这次只是想赚钱,至于怎么使坏,以后有的是机会。 …… 翌日,于夫人开业倒也是大气,这边接牌,挂红,放炮竹,请了两个杂剧班子,唱了几出好戏,把亳州城大小官员都请到了,半个城的百姓也都跑来看热闹,把正阳大街挤得水泄不通。 知州刘从德不喜欢这些热闹,自然是没来的。 不过,师爷刘全肯定得来:“于夫人,我和知州大人初……初到亳州,很多事情还需要于夫人鼎……鼎力支持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您看王大人,李大人都来了……” “哦,这附近县……县城的知县都来了?” “那是,那是,大家都给贫妇一点薄面,一起过来高兴高兴,热闹热闹。” “于夫人这薄面可……可是不小啊!” “哪里,哪里,刘师爷还是快快里面坐,几位大人都久等了。” 刘全看了于夫人今日的阵势,看来林氏牙行的那些线索,也没办法再彻查下去的,他可不想一来亳州,就闹出什么乱子。 不过是一些买卖妇孺的事,还有几具无人认领的尸骨,又何必牵扯这么广呢?查到林大这一层,已经有了替死鬼了,案子能结也就可以了。 于夫人给每个到访官员都准备了礼物的,是名贵的药材,用普通纸包包上,进门就递到官员手中:“陈大人,这就是我们“家乡的一点土特产”,一点心意,一点心意。 陈知县把纸包打开,是一株雪莲:“于夫人,家乡可是够远的啊?你是天山上来的?” 于夫人尴尬一笑:“几个亲戚家住在西北,带回的一点特产而已。陈大人,您就拿着吧,刘全师爷都拿了,你怕什么?” “也是,也是,于夫人从家乡带来的一番心意,我怎么好推辞。” 于夫人又对陈县令耳语两句:“陈大人要是用不上这些药材,也可以转送他人,再不济,您看见我们医馆那个小门了吗?” 于夫人指了指华佗阁大厅的一个小门,不起眼,拉着帘子,门口写着“药材回收”四个小字。 陈县令似是懂了意思:“若是我把这些药材,送给别人……他们也可以到华佗阁回收,换取现钱,是这个道理吧?” “那是当然!保证都是现银,随时到,随时换,只认货,不认人。” 陈县令就懂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还是于夫人会做生意啊,这样以后我们来亳州城走动,可就方便多了。” “陈大人,不止在亳州,我们在汴京也开了些小药铺,同样可以回收药材的,陈大人就算到了京城,这些‘特产药材’也是可以回收的。” 陈县令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于夫人会做生意啊! …… 卢生虽然拿着请柬,却被枸葚安排在最门边座位上,连把椅子都没有,只能找了一个小板凳,勉强算是有个位子。 位子虽然不好,却刚好隔着屏风,听见于夫人迎宾,这于夫人的“生意经”可是全被卢生给听了去。 于夫人每桌都敬了酒,把大人们都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这才端着一个酒杯,走到卢生面前。 “卢掌柜,怎么坐这里?枸葚,你怎么做事的!连把椅子都没有吗?好歹找个靠背啊,连个撑腰的都没有,把卢掌柜腰累着了怎么办?” 枸葚赶忙点头哈腰:“我这就去给卢掌柜安排!” 卢生把腰杆打直了几分:“别装了,不用椅子,我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需要那些撑腰的!” 于夫人微微一笑,十分和蔼可亲:“卢掌柜,招待不周啊。饭菜还合胃口吗?” “厄,于夫人,这是我家的酒楼的菜。” 于夫人掩嘴一笑:“哈哈哈, 你看我,问得多余了,喝多了,喝多了,卢掌柜的无虞楼,这药膳那是亳州一绝啊。” “哼,那还用你来说!” 于夫人把酒杯端起来:“不过,卢掌柜,你可要把酒楼经营好,以后我接手的时候,生意也得和现在一样好才行啊!” “于夫人,看来你真的是喝多了!不会有那一天的。” “卢掌柜,你还是太年轻啊,你纵有万贯家财又如何?在权柄面前,财富都是不值一提的。” 她把酒杯放在桌上,找了个椅子,也坐了下来:“卢生,你猜,这一年来,你为何能频频抢走我们商会的生意?而官府却放任不管?” “因为我行得正,坐的直,何来抢生意一说?” 于夫人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是胡铜退,他不想看着我在亳州城做大……” “你们不都是白莲社的吗?他不帮你?” 于夫人略显讶异:“看来卢掌柜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不过,你还是不了解白莲社,我和老胡不过是黑白尊者而已,你见过一个教有两个头目?” “见过啊,道教,那三清观里,还有三个头目呢?” 于夫人被噎了一下,直接解释道:“我们上面还有一位,他可是在汴京城呢,而我和老胡去年确实有一些纠葛,他想挤垮我,而我自然也没有让他活太久……” “你是说小白莲刺杀胡铜退,是你的手笔?” “多凑足一些条件,总有人能致他于死地的。老胡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管不住下半身。我只要把苦主都带来教会,没有小白莲,也会有小黑莲,小红莲,再递两把刀子,总有人能把他送走的。” 看来这于夫人,也就是只是在卢生面前运气差,总是吃瘪。而对付别人,她的手段还真是高明。 于夫人把话说完,就轻轻站起身来:“哦,对了,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罗学政要回京了,这次他家宅不宁,让罗家丢了很大的面子,京城罗家稍微运作,他就被调回京城了,这就是权势。” 于夫人拍拍卢生的后背,卢生突然感到后背空空,在亳州官场, 他唯一的靠山要走了? “还有一件事,太后听闻大姊的病已经大好,也要让大姊回京了。至于呼延小姐,她估计也得一路护卫,也得回京城了吧。” 卢生有些惊讶了,他站起身来,疑惑道:“大姊和婉儿也要走?” 于夫人微微一笑:“卢掌柜,是不是感觉后背空了?光是‘行得正,坐得直’没有用的,还是得有靠背给您撑腰,这样才能坐得稳。” 于夫人喊过枸葚:“这板凳不好,还是去看看,能不能找一把椅子过来吧?” 枸葚赶忙把板凳撤了:“好的夫人,我这就去办!” 卢生突然意识到,他在亳州城竟然真的无人撑腰了! 他颓然的坐了下来……刚才不是说了吗?枸葚把板凳都撤了……卢生直接摔了一个大屁蹲,惹得周围宾客一阵哄笑。 …… 等于夫人走远了,枸葚才提着板凳,跟上她,问道:“于夫人,为何要提醒他这些?让他再狂几天,以他横冲直闯的性格,到时候莫名其妙得罪了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夫人把杯中酒饮尽:“得让他出招,他不出招如何会有错漏?没有错漏,如何有软肋呢?” “夫人真是深谋远虑。” 第309章 不是你撞为啥扶 宴席结束,这吃席的都拍拍屁股走了,卢生还得带着人把盘子刷了,地扫了,又忙到下半夜。 这赚钱也没有那么容易的!卢生还是很勤恳辛苦的。 “掌柜的?掌柜的,别睡了!我们都收拾完了,要不你回房去睡吧?” 卢生这才从躺椅里坐了起来:“都收拾好了?哎,赚这钱也太不容易了。” 荷儿埋怨道:“你从吃完饭就一直在这躺着,就随便动两句嘴,看把您给累的!” 卢生有些尴尬,赶忙转移话题:“对了,我姐和余得胜还在不?” “姑爷被小姐拉着去洗碗了,估计也该收拾好了!” 卢生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那行,我去找他们,还有点事找他们商量呢。” …… 到了后厨,卢生见到二人还在打情骂俏,就赶忙过去打搅道:“姐,我刚才做梦的时候,想到一个好主意,我觉得这‘药材送礼’的生意,我们还是可以跟于夫人抢一抢。” 卢香把洗碗的帕子晒好:“还真是幸苦卢掌柜了,都睡觉了,还谋划着医馆发展呢!” 卢生一脸正气:“那是当然,他们抢我的人才,我就要断她的财路。” 余得胜也是累直不起腰了:“说得轻松,人家于夫人,人缘广,路子宽,这‘药材送礼’说白了就是靠人缘,你凭什么跟人家争?” “药材回收,我们拼不过她,但是“送礼”这个大市场,我们还是可以创新一下的,有了更好的送礼方式,还怕没有人买账?” 卢生又蹦出许多新词,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 “你又有什么好主意?” 卢生拿出余得胜带回来的几张“交子”,拿在手里晃了晃: “我们可以卖‘药材代金券’。你看大家走亲访友,给人送礼,带着一大堆东西,哪怕是一串串铜钱,一坨坨银子,也是不好拿的,总归是太扎眼了。我们直接像印“交子”一样,印出一些纸质的凭证,买了‘药劵’,送出去,别人就可以到医馆换药材,多方便!” 这发行货币有“金本位”,“银本位”,卢生倒好,来了个“药本位”的。 卢香先是摇了摇头:“药劵?这名字不好听,哪有送礼是送药的,这不是送病来吗?不吉利,不吉利。” “那也是,那就叫‘回春劵’吧,可以把‘回’字招牌印在劵上,反正那招牌洪灾的时候就已出名了,亳州百姓也都是认可的。” “要是收礼的人不想要药材怎么办?” “就可以折算成现钱啊,一百文的劵可以购买一百文的药材,如果直接换钱,只能折九十七文。我们收三文的‘火耗钱’。” 余得胜觉得“火耗钱”也太少了:“才三厘的火耗?这也太少了,我觉得至少可以收‘一成’!” “你这就见识短了,这‘火耗钱’收的越少,这买劵的人才会越多,存在我们手里的钱也会越多,那赚钱的机会才会越多!” 后世的钱庄,可是宁愿给利息,也要把现钱骗到钱庄来的。 “那我们不如直接印“交子”吧,这样存到医馆的现钱不是更多?”余得胜这步子迈得还挺大。 “我们没有官方支持,直接印‘交子’那就是找死,官府不会放任不管的,但是‘回春劵’就不一样了,明着是兑换药材,暗地里也兑换铜钱,这样风险会小很多的。” 卢香皱着眉头,她总觉得有很多不妥的地方:“要是别人随便印一些假劵出来,你又如何应对呢?” 这才是“回春劵”的症结所在,必须要印出别人无法仿制的纸劵。 卢生大包大揽:“这就交给我了!明天一早!我就去金花家的造纸坊看看。想办法做出一些特别的纸张出来!” …… 翌日,说是一早,太阳都照屁股了,卢生晃晃悠悠到了起床,到了造纸坊,已经是中午了。 卢生上次来都没有注意到,这造纸坊破破烂烂的,竟然还有名字,牌匾用纸糊的,已经积满了灰,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彭记纸坊”四个大字。 此时,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街坊,院中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这人真不是我撞的,怎么还说不清了?” “就是你撞的,你把我娘扶起来,就跑了!还好有街坊认识你,你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 金花的哥哥声音很特别,一听就很“憨厚”。傻大个的声音很着急:“我就是看她摔倒了,好心扶起她的!不是我撞的。” …… 卢生挤进了院子里,里面聚集的人更多,街坊四邻都来看热闹了。 院子中央摆上了一张桌案,一个中年人,身着九品青色官服,那衣服十分破旧,一点也合身,他却正襟危坐,很有派头,看样子是来主事的。 卢生找了个街坊问道:“中间那个当官的是谁啊?” “那算什么官?!就是鼓楼街道司的市吏,细算起来的话,也可以叫‘勾当官’。” 勾当官:这可是大宋朝正儿八经的官名,全名是“勾当公事”,老百姓都叫勾当官。 如今大家所用的“勾当”一词,在宋朝并无贬义,不是“地下勾当”的意思。本意是“处置,料理”,宋朝也用作官名的。 “这勾当官是谁?” “不知道到名字,好像姓王吧。” 旁边一个街坊:“是姓王,单名一个‘浩’字,是我舅家二儿媳妇的亲娘舅。” 这关系,倒是挺近的。 “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呢?审案子?” “对啊,今早,大春用板车拉着他爹出去换药,结果路上撞了个老太太!” “你没看见别瞎说啊!大春今早推着车,带他爹去换药,路上见到那老太太摔倒了,他也就是傻,跑去把老太太给扶了起来,结果让人给讹上了!” 原来金花的哥哥叫“大春”啊,长得呆呆傻傻的,看着还挺眼熟,这不就是“大傻春”吗? 这热闹可就有意思了,卢生就找了个栏杆,坐了上去,掏出一把南瓜子,开始一边嗑,一边看热闹。 王浩这个勾当官,看着年纪也不大,却也是很有官威的,听了双方辩解,捡了块石头当做惊堂木,往桌案上这么一拍,对大傻春问道: “彭宇春啊,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 这问题问得很好!把大傻春给难住了!是啊,不是他撞的,他为什么要扶呢?为了做好事不留名?这不是给自己招灾吗? 大傻春的对面,坐的是一对母子,卢生看得也挺眼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了。 那老太婆瘫坐着,她裤管宽大,此时裤腿被挽了起来,故意把包扎部位露在外面。包伤口的麻布,已经有些陈旧了,浸染出一些黄色的污渍。 旁边站的是他儿子,这时候听见‘勾当官’偏袒自己,明显更兴奋了, 跳着脚问道:“对啊,不是你撞的,你为啥要扶啊!?” 大傻春就回答不了,这勾当官问的问题,根本无法用逻辑来反驳,何况大傻春根本就没有逻辑! 见大傻春默认了,那儿子就跳着脚:“赔钱,今天必须赔钱!” “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大傻春也只能耍横了,彭家现在是真拿不出钱了,生意不好做,纸也卖不出去,反正是没钱! 受伤的婆子一脸哀怨:“那就要命吧,不要你的,就让你妹子来我家伺候我,什么时候我腿好了,就让她走!” 大傻春的要求得到了满足。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一个姑娘家,你们家还有个老光棍儿子,怎么能去你家里待着?” 老太太恬不知耻的笑了笑:“那不正好吗?要是我儿子看上你妹子,那不是她的福气?正好可以嫁到我们家来!” 原来这老太婆打得是这个主意,别人都是讹钱,她这才叫“讹人”啊,直接想讹个女人娶回家! …… 卢生这位置离老太太还挺近,他在空气中闻到一股熟悉中药的味道,他看了看那麻布包着的腿:“这是包的茜草?这颜色不对啊?” 看着那沁出的黄色痕迹,他心里已经有的计较,决定站出来帮着彭宇春一把。 第310章 茜草变色露马脚 卢生要找彭氏纸坊帮忙,自然是要匡扶正义的!他把瓜子壳往地上一扔,站了出来:“这位勾当大人是吧?” “你是何人?没见这儿正在审案子吗?没事别插嘴。” “在下正好有些‘拙见’,可以帮勾当大人查明此案。” “既然是“拙见”,就没必要说了,你有没有‘好见’?” 这人还挺会造新词的,确实好贱。 “有好见,有好见的,我就是’好见‘。” 卢生走到老太婆跟前,颐指气使命令道:“你把麻布拆了!” 卢生这架势把卢老太给唬住了!竟然鬼使神差的把麻布给拆开,拆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你谁啊,我干嘛听你的!?” 卢生也不跟她废话,把麻布这么一扯,绕了两圈取下来,疼的老太婆龇牙咧嘴的,发出大声的哀嚎:“哎哟,杀人啦,杀人啦!” “小兔崽子,你想做什么!?”他儿子大声呵斥道。 卢生指着她的伤腿,上面还敷着草药酱:“你这敷的是茜草吧?”(图) 茜草具有凉血止血、活血化瘀的作用,民间有些偏方,这受伤之后,用新鲜的茜草,捣成酱,确实可以治疗外伤。 “是又怎么样?受了伤,还不让敷药?” 卢生看着老太婆腿上黄褐色的药酱:“你这药膏刚敷上去的时候,不是这个颜色吧?” “对啊,刚敷上去是红色的。”老太太不明所以,还是本能的回答道。 “是不是第二天就变成了橘红色,今天是第三天了,已经变成了黄色了?” 他儿子还挺得意:“对啊,我们老钱的偏方,茜草不都这样嘛!” 他突然才意识到什么不对,赶忙把她娘裤腿给放了下来。 原来,她娘露的不是人脚,是露的马脚。 “别遮了,新鲜茜草捣碎是红褐色的,会随着时间逐渐褪色,药材逐渐变黄!你这茜草酱都敷至少三天以上了吧!?我记得你们刚才说大傻春是早上撞的你?” “大傻春是谁?” 完了,说漏嘴了,希望大傻春不要介意。 卢生恶人先告状:“谁说他傻了!我说的是大春!你竟然说大春傻,你们不仅讹人,还说他傻!勾当官大人,此二人其心可诛啊!” 王浩身为鼓楼街道司的勾当官,虽然逻辑自成体系,但这人话还是能听懂的,时间顺序也能明白,把桌上石头这么一拍:“钱演!你个狗日的,你娘明明早就受伤了,你却还跑来讹人!” 钱演自知事情败露,也无法狡辩了,只能跪下来:“王哥,王哥,我错嘞,我错嘞!” “谁是你王哥?还不带着你娘快滚!” 大傻春,这时候也不傻了,追问道:“滚?往哪滚?这讹了人,跑了就可以了?” 王浩还想和稀泥:“哎呀,这老太太嘛,年纪大了,你跟她计较个啥,过几天就入土的人的,算了吧!” 老太太也是一脸歉意:“对对对,我就是人老了,脑子些糊涂了,什么时候受伤的,我也记不住了,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大兄弟!” “记不住事儿就能讹人?就可以敲诈勒索?”大傻春依旧不依不饶,钱家母子,今天算是遇到“轴人”了。 …… 卢生好奇问周围邻居:“这母子二人什么来头?” “这人我认识,就住东郭旁边,家里姓钱,儿子好像叫“钱演”吧,经常碰瓷敲诈的,半年前他爹碰车的时候,真的让人撞死了!讹着了好些钱,消停了半年。如今,老太太想给儿子娶媳妇了,又讹上人家闺女了。” 看来是个惯犯啊,这招数卢生挺熟啊,一时却也想不起这号人物了。 大傻春此时很气愤:“勾当大人!不能因为人老了,就可以胡作非为!” “那你还想怎么办?” “我要告钱家母子敲诈勒索!” “那行,那行,你去告吧,不过这赔钱的事情,我可以调解,你要想他们坐牢,我可就管不了,你去州府敲鼓吧,这事我管不了了!” 王浩拍拍屁股就走了,钱演带着他娘,也跟着出门而去:“要告你就去告,我就不信了,知州大人还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让我娘坐牢,敬老尊贤,你懂不懂?” …… 等三人走后,卢生拍了拍大个子的肩膀:“大傻春,你今后还扶人吗?” “大傻春”这称呼他算是默认了,想了想,看看自己年迈的爷爷,“要扶的,如果我爷走路摔倒,我也希望有人扶一扶!” 周围百姓听了,都齐声叫好,拍着巴巴掌,大声喊道:“大春真是仗义!” “大春人真好!我们街坊就需要你这样的好人!” …… 底下却小声嘀咕:“怪不得,那人叫他大傻春呢,真是不长记性!” “就是啊,你扶了别人,你爷爷出门也不一定有人扶!没有必然关系嘛。” “就让他扶吧,好好夸夸他,等我摔倒了,他才会来扶。” 大家可以喊“明面上的口号”,却阻挡不了“私底下的想法”。 大宋朝这个世道,口号喊得越来越多,道德却逐渐开始滑坡。 等众人散场,彭老爷子也劝道:“大春啊,就别去告了,一点小事,不值当,还是抓紧赚钱吧,眼看过两个月就要年关了,家里还欠着不少看病钱……” 大傻春埋着头,一言不发,拿起扫把和金花一起扫着地,他不想回答爷爷的话。 爹娘这两年接连病故,家里欠了好些看病钱,如今,纸张生意又差,家里少了他爹,人手也不够,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金花则是一边扫,一边抹眼泪,看到地上的瓜子壳就更来气了:“谁啊,这么缺德,把瓜子壳磕的一地都是,也不知道收一收,到处扔!白看热闹,还乱丢东西,真他娘不是人!” 卢生赶忙把剩下的瓜子揣兜里,咳嗽了一声:“那个大傻……咳……大春兄弟,我想找你谈一笔生意。” 兄妹二人,这才看见,还有人没走了呢。 金花一看,是刚才替他们解围之人:“你是那个卢掌柜吧,前两天跟着韩大夫来的那个小掌柜?” 卢掌柜站直了腰杆,看来金花对他还是很有印象的。 金花却往他身后看去:“韩大夫今天没来?” 卢生挺直得腰杆一下子又萎了下去。 金花看了看他身后,又跑到门口看了看,还是没见到那个俊俏的“吹箫男”。 失望的回到院中,一边扫地,一边骂骂咧咧:“到底是谁这么缺德,磕这么多瓜子壳!让我抓住,把他屁眼缝起来!” 大傻春还是挺厚道的,见到卢生也是一脸感激:“刚才谢过小兄弟了,要不是你仗义执言,我家又得被讹上了!” 说完倒头便拜,给卢生磕了一个,这汉子表达情感的方式倒是挺直接的。 卢生赶忙把大傻春扶了起来:“大春兄弟不必客气,我这次来,是有生意想跟你谈一谈。” 大春赶忙把桌椅擦了擦,安排卢生坐下,又对金花吩咐道:“你别扫了,客人在这里,你扫什么地!快去端一碗茶水过来!” 金花这才把扫把丢下来,去厨房煮水去了。 …… “卢掌柜,您是有什么生意?我们这个作坊可是只能造纸的,卢掌柜是要买纸?” 卢生笑了笑,嘴有点干:“我这里有个纸浆的方子,我想请你们造纸坊专门帮我做一批纸出来,工艺比较复杂。造纸中途,我还有一些特殊加工,可能要用铁印压模,总之比较复杂,你看你能接这生意不?” 大傻春满口答应,十分笃定:“那肯定没问题啊!只要是造纸的生意我都能接!” 第311章 毕叔雕刻骨牌卖 彭老爷子虽然眼睛还看不见,心里可跟明镜似的,在一旁听了卢生的要求,又仔细问道:“卢掌柜,这纸张如此特别,想必您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吧?” “那是自然,首先,这造纸之法绝不能泄露:其次,造出来的纸张,只能供给我一家,就算是破损的纸张,也需要收起来,一张也不能外流出去。” 彭老爷子听后,思量一番,摇了摇头,似是想起一些往事:“这生意我们还是不接了。” 这倒是挺出乎卢生意料的:“为何?” 彭老爷子眼睛蒙着麻布,却抬头“仰望”远方,在眼前无尽的黑暗中,回忆起过往。 “我年轻时学艺,拜师在一家小作坊里。没多久,隔壁纸坊承接“贡纸”的制作,但产量不够。 他们就想让师父的工坊也来造纸,先是把工人都买了,最后逼迫着我师父也签了卖身契,为的就是秘方不能外流,师父一家最后都入了贱籍。 我们老彭家,如今虽然落魄了,但也还不至于要把自己卖了。” 原来彭老爷子是担心这个,卢生耐心解释道: “您那都是老黄历了, 如今有很多方法可以避免技艺被盗的。我打算把您这院子一分为二,租我一半,我派一些人过来,你教他们制作纸浆,配料还是我来掌控。 做好纸浆干料再搬过来,大春把干料混水筛纸,加压水印。这样就不会让一个人掌握全部技艺,自然也就不怕被盗。不一定非得买人,我卢生最不喜欢就是买人了!” 荷儿远在无虞楼,还打了一个喷嚏。 卢生话说多了,干得嗓子疼,却还是坚持说道:“咳……咳……当然为了保险,我还得跟您签一个’保密契约‘,您看怎么样?” “何为保密契约?” “也很简单,就是一封契书,我们把规矩写得严密一些!首先,这造纸之法绝不能泄露,其次,造出来的纸张,只能供给我一家,只要你们不违约,规矩做事,绝不会惹麻烦的。” 彭老爷子仔细思量,还在犹豫。 大傻春倒是很急切,很想促成这笔买卖:“爷爷,就答应他吧,反正不用为奴为婢的,这生意要是再接不到,年底还不上钱,我估计纸坊都要保不住了。” 彭老爷子终于妥协了:“行吧,那卢掌柜你把契约先写出来,我们斟酌斟酌!” 大傻春打开老爷子房间,翻找出一些笔墨,这笔许久未用,沾了很多灰,上次用完应该也没有清洗,笔毫已被墨凝住了,费了好大劲才化开。 卢生仔细斟酌,尽量把责任定得细一些,不因断句而产生歧义。 只要不是老彭家泄露技术、纸张,卢生是不会找他们麻烦的。 但是如果违反契约……卢生还是定下了百万钱的赔偿,那不仅要卖作坊还债,还得把彭家人都卖给卢生,这条款可容不得他心软,谁知道这“回春劵”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卢生写完,自觉没有错漏了,才把契书递给了大傻春。 大傻春把契书拿起来,频频点头:“我觉得行!我觉得行!” 彭老爷子杵着拐杖:“行个屁!你都不识字!” 大傻春这才把契约递给了老爷子:“那爷爷你给看看,您不是识一些字吗?” 彭老爷子把拐杖杵得更响了:“看个屁,我这眼睛上包的是什么?” “药膏啊,还有麻布!” “那你让我用哪只眼看!?屁眼吗?” 金花一直在厨房,一边烧水沏茶,一边听墙根,也走出门来,插嘴道:“哎呀,直接签了吧,这卢掌柜虽然鬼头鬼脑的,但本性还可以的,要不然也不会帮大哥解围。” 卢生实在口干得不行:“姑娘,您沏的茶要好了吗?我有些口渴。” 金花有些不好意思:“水烧好了,就是没茶了,我刚在后面河边摘了新茶尖,你等我炒一炒,一会沏好就给您端出来!” “现摘啊?” “怎么?你不想喝?” 卢生咽了咽口水,发现没有口水:“想喝,想喝,那幸苦姑娘快一些!” 彭家爷孙又耳语商量一阵,彭老爷子才发话道:“这契约我们想找个中人看看,然后再签。” 这也是人之常情,卢生抿了抿干裂得嘴唇:“那行,你们要找谁,我陪你们去,到时候有需要修改的,直接修改了,早点签好吧。” “那找谁呢?” 金花脑子还是比较灵醒一些:“就找印书坊的毕叔呗,他刻字的,肯定识字啊,他还欠着我们好些纸张货款呢。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还上!” “行吧,那咱们去‘印书坊’吧。” 卢生口渴难耐,嗓子都要冒烟了:“要不?我们等等金花姑娘。” 心想好歹让他喝口茶再走啊。 大傻春却一点没明白卢生的意思:“也是,把妹子也喊上吧。” “金花啊!走了,你还在忙啥?” “还在炒茶呢?” “别弄那些了,做生意才是要紧事,赶紧把火撤了,别忙了,先走!” “好嘞,哥哥。” 卢生看着厨房烧开的水,有些恋恋不舍,却只能跟着三人出门而去,还是生意要紧…… 毕叔的印书坊也坐落在涡河边,随着波涛,逆流而上,便到了印书坊。 进得院子,一个中年人正在作坊里拿着刻刀,像是在刻一个小方块。 “毕叔,我们来了,最近生意好不好?”这就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问候。 毕叔听来却不是这个意思,抬头一看,彭家一家三口都到了,还带了个帮手,赶忙站起身来。 看来这‘债’是躲不过去了。 “大春啊,你家那些纸的货款,我确实还还不上,书印好了,拿过去书坊,人家也没给钱呢,可不可以再宽容一个月?我把这些骨牌都卖出去,就有钱了。” “毕叔不是印书的吗?怎么开始刻骨牌了?” 这“骨牌”在北宋初年还挺流行, 类似于后世的“推牌九”,民间娱乐,赌坊经营都用的上。 毕叔叹了一口气:“这年景,看书的才几个人啊,印书生意是做不下去了。我见城里大家都在打骨牌,我这刻字的手艺也不能浪费了,我打算刻些‘骨牌’来卖,等卖出去就有钱了!” 卢生拿起一方骨牌,这雕刻手艺确实精湛,入刀精准,线条流畅,疏密有致,气韵生动。 又看了看一旁堆放的成品,几十张骨牌被码放在一个木盒子里,木盒上面刻的字也是苍劲有力、铁画银钩。 只是这文字内容,卢生一看就傻眼了:“毕叔骨牌”。 卢生好奇问道:“毕叔啊,你这骨牌卖出去过吗?” 毕叔正为此事发愁呢:“还没呢,我才开始做这买卖,前两天倒是摆去门口试了下,本来人家都挺想买,问我盒子上刻得什么字,我回答了。他就走了……也不知道为啥?不过我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坚持不懈,肯定能卖出去的!” 就这名字,卖出去就闯鬼了! “毕叔啊,你还是改个名字吧,不能叫’毕叔骨牌‘啊,买回去打牌能打赢吗?还是叫你的本名吧” “那叫‘毕昇’骨牌?” 卢生听这名字挺耳熟:“是哪个’升‘字?” “上曰下升!” 卢生蹭得一下就站起来了:“你是毕昇?” 《梦溪笔谈》记载毕昇是发明活字印刷术的人,约出生开宝五年,如今就是五十来岁,和眼前之人年纪也对得上。 “毕先生,是哪里人啊?”卢生称呼都变了,带了一些敬意。 “淮南路蕲州人。”也是能对上的。 只是《梦溪笔谈》里并未说明毕昇是在何地从事印刷,多数史学家认为是在中原汴京周边,商贸发达之地,才有大量使用印刷术的基础。 没想到吧,他竟然跑到亳州来了。 大傻春又介绍两句:“毕叔本来是在卞京城做事的,生意做得好好的,却被京城权贵排挤,这才到了亳州来。” 第312章 毕昇心疾得获救 其实像蔡伦、毕昇这样的人,他们发明、改进的造纸术、活字印刷术,才是改变了文明走向。而不是王侯将相征战沙场,建立所谓的丰功伟绩。 卢生看着毕昇很是尊敬,这可都是挂在墙上的名人啊。 谁知,毕昇开口却是一副老赖的语调:“姑娘,你们能再赊我一些纸吗?” 被金花给严词拒绝了:“毕叔,不是我不赊给你,你老是赊账不还钱,你看我们彭家这光景,你不能指着我们一家人坑啊!我们家年关也是难过的。” “哎,也是,也是……” 卢生倒是挺想帮帮毕昇的,便问道:“毕叔,你又要赊纸做什么?” 毕昇脸上泛起一抹希望:“还想做些‘叶子牌’,街头巷尾好多人玩‘叶子戏’,我印一些叶子牌出来,肯定好卖的,要是卖出去了,就能还彭家钱了。” 这‘叶子戏’跟‘骨牌’也差不多,都是民间娱乐工具,画一些虫鸟在厚纸上,类似后世纸牌游戏。 哎,这发明活字印刷术的人,如今连印书都印不了,只能刻骨牌,印虫鸟,这雕版的绝技,真成了“雕虫”小技了。 卢生口干舌燥,却还是调笑两句:“也叫‘毕叔’叶子牌?” 毕叔这才哈哈大笑起来:“不会了,不会了,让卢掌柜一点,我就明白了,是我脑袋不开窍。” 转头对彭家两兄妹交代道:“以后不许叫我‘毕叔’了,难怪我自从三十岁之后,我这日子就总是输,都是让着后辈喊‘必输’给闹的。” 都喊二三十年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就毕昇这脑袋,也就别寻思做买卖了,安心做个匠人比较合适。 毕昇找到了这辈子失意的症结,显得十分开心,以后只要没人再叫“毕叔”,自己定然可以时来运转! 毕昇好似打开了心结,都有些放浪形骸了:“大春,大春,你还是赊一些纸给我,这次我信心十足,这叶子牌,改成‘必赢’叶子牌,我肯定能大卖!哈哈,时来运转了,要发财了!” 所谓怒伤肝,喜伤心,毕昇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突然捂住胸口,表情难受。 大傻春是真不想赊账:“毕叔,你不必这样吧,真没办法在赊账了,你哪怕是装病也没用啊。” 卢生看着毕昇脸色逐渐发白,嘴唇发紫,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我操,不像是装的啊!毕叔,毕叔,你是不是有什么旧疾? 毕叔捂着胸口,已经十分痛苦了,却还是纠正道:“不要叫我毕叔!” “哎呀,毕掌柜,你是有什么毛病?” “心疾,心疾……” 大傻春还是不明所以,以为毕昇结巴了:“你是想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毕昇咳出一口血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大傻春给气得:“我是说,我有心疾!老毛病,心口疼。” 毕昇捂着胸口,都快被气死了! 还好,卢生随身带着防蚊醒脑的“白花油”,里面含有冰片。 后世“速效救心丸”里主要成分也是冰片和川芎提取物。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直接把毕昇的嘴掰开,把白花油滴在他的舌下。 运气比较好,不多时,毕昇就缓解过来,用手舒缓着胸口。 他看着卢生手里神奇的小药瓶,两眼恢复了神采,甚至有些两眼放光:“你手里拿的是何神药?” 卢生赶忙把白花油藏了起来:“这东西可不对症的,这只是应急之法。” “可否卖我一瓶……咳……赊账最好,我近来心疾经常发作,要是有了此药,我也能多活几年。” 卢生也不是不想帮他,确实是白花油不对症,刚才只是运气比较好:“等我会回医馆,重新给你配一些‘救心丸’吧,搞些川芎冰片捣鼓一下,到时候配好了再给你!” 虽然没有后世的提纯技艺,但搞出个七分药效的“速效救心丸”,卢生还是有把握的。 毕昇又是一脸为难,忐忑的问道:“此药贵吗?” 卢生突然眼前一亮,自己要做回春劵,还得找印刷匠人啊。 这匠人好找,但是要信得过就很难了。 但是毕昇有心疾啊!可以用救心丸把他牢牢的拴住! 于是心中也就有了计较:“毕叔……咳……毕掌柜,你看这样,我有些要紧印刷活,正想找一个信得过的匠人,我觉得你就合适,只要你能答应我的要求,今后你的救心丸我就包了。不要钱,你用完一瓶,就可以去回春医馆免费再领一瓶。” 毕昇一听,哪还有不乐意的:“没问题啊,只要卢掌柜我这救命的药,我这命不就是卢掌柜的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倒也不必赴汤蹈火,你先给我端一碗水来,我慢慢跟你讲。”卢生已经口干的说不出话来了。 “对对对,你看你们都来半天了,都忘记给你们沏茶了,你们等我,去给你们沏茶!” “茶就不必了,水就可以,也不要热水,井水都成啊!” 毕昇直接拿瓢舀一瓢水出来,卢生赶忙接过来,如驴饮水,喝了个饱。 这才对毕昇说道:“这印刷之事,我们一会再详谈,彭老爷子,想请你做个中人,帮他看看这份契约。” 彭老爷子这才把契约掏了出来。 毕昇把条目一一读给彭家祖孙听了。彭老爷子虽有疑虑,却也认可了。 卢生还是宽慰两句:“老爷子放心,只要你负责的那部分技艺不外漏,我绝不会找你们麻烦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密,您多见谅。至于这生产出的纸张,我都会派人过来看管,你们担不了多少责任的。” “行吧,我觉得卢掌柜是个厚道人,不会坑我们可怜人。”彭老爷子把卢生架得高高的。 …… 送走彭家祖孙,卢生留在印书坊,继续和毕昇商量一下印刷的事宜。 “毕掌柜,你懂套色印刷吗?” “会的,会的,很多书都要套红的!” “不只是套红,我要做得这种纸劵,还要套黄,套青,甚至要加一种反光的油料,加上基本的黑色,可能得五色套印” “这有些难度,需要雕刻五块木版,黑,红,黄,青……得一模一样,很考技艺。” “不用木板,木板不够细致,我想用铜板,把铜块磨平之后雕刻花纹,要做到纤毫毕现。” 毕昇仔细思量:“其实铜板我也做过,雕版是没问题,主要是油墨和纸张,既要附着稳当,又要不侵染才行,这要求是极高的。” “这个你就放心,油墨和纸张的问题,我自会解决,毕掌柜只需要雕版,在印刷的时候,也要把控油墨厚度,这就全靠您得经验了。” “那肯定没问题,掌柜想要刻什么图样?” 卢生就在纸上画出四张图样,不仅有“回春医馆发行”几个大字,一些神州的风光也被搬了上来。 什么三潭映月,桂林山水,泰山观日峰,三峡夔门……这些图样,寄托了卢生对梦中“人民币”厚重、浓烈、又朴素的思念…… 他还还画了历代医家的想象图。 扁鹊头像是面值一千文的。 华佗,五百文。 张仲景,二百文。 孙思邈,一百文。 注:排名不分先后…… 毕昇拿着几张草稿,赞叹不已:“不说别的,就这栩栩如生的图样,要想仿制,至少也得再学十多年,卢掌柜真是大才啊。” 做完这些,已经是晌午了,腹中饥肠辘辘。 “卢掌柜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卢生都饿扁了,也不推辞。谁知道毕昇也真是够穷的,端上来两个粗糠面团,卢生一咬,牙都差点嘣掉。 “这食物,怎么如此……如此特别?” 毕昇哈哈一笑:“你得沾水,一边沾,一边吃!” 卢生依言照做,咽了下去:“毕掌柜啊,你换了称呼,好日子也该来了!今后必赢!” 第313章 夏羽单刀去赴会 卢生在毕昇家里,勉强对付了一顿,和他也签了个契约,今后这雕版印刷的活儿,就都委托给他了。 卢掌柜此刻事业心爆棚,“马不停蹄,牛不歇脚”,又赶到了佰草集。 今天跑来跑去,终于像一个掌柜了:累的像牛马一样。 “荷儿,我有几个东西要你来做。” 卢生带着荷儿,先去了库房,翻找了些朱砂,石黄,青黛,青金石。这些东西都是可以配色的矿石药材,佰草集倒也常备。 卢生指着花花绿绿的石头:“你把这四种石头,分别做出四种油墨来,很简单的,先研磨,过筛,再水飞,拌入明胶和桐油,这印刷油墨就可以。” 说得倒是特别简单,卢生一脸自信的看着荷儿:“都学会了吧?” “掌柜,这做油墨哪有这么容易?你倒是上嘴唇碰下嘴唇,你知道我们有多难吗?就您上次说那个‘眼影’,你倒是两句话就说完了,我带着姐姐们试了一个月才试出来。” “很难吗?” 荷儿点点头:“再说了,这“桐油”佰草集倒是有,这“明胶”又是什么东西?” “这你别管,我会让阿胶坊制好送来的。” 明胶可以用动物皮革熬煮而成,可以增加油墨的粘性,比熬阿胶简单多了。 到时候也让叶备保密生产,又多一道分工!相当于又多了一道防伪!想到这里,卢生不得不佩服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瓜。 “还有,这明胶和桐油、矿石粉的比例是多少?”荷儿对“比例”这样的新词,早已经熟悉。 卢生略微尴尬:“这得你自己去试……我怎么知道……你先做一些样品出来,到印书坊,去找毕掌柜调试,明胶和桐油的比例依照他的建议调整,但是不能告诉他颜色矿石原料是什么。” “行,行,行,掌柜一张嘴,荷儿跑断腿。” “行吧,你把这些矿石先收下去吧。” 荷儿一边收,一边疑惑道:“掌柜,你不是说朱砂有毒吗?” “得烧了才有毒!” “那如果别人把回春券烧了呢?” “那他活该中毒!再说了,你没事会烧钱吗?” “会啊,中元节烧了好些……” …… 荷儿这边刚交代完,阿胶坊的夏羽也到了,是卢生派人去叫来的。 “掌柜,您找我?” 卢生招呼夏羽坐下:“你来得正好,先坐。” 卢生觉得有些困乏,于是端出一坛子酒来:“咱们一边喝一边说,不耽搁事的。” 夏羽捋了捋胡须,这段时间在阿胶坊养着,药气养人,这胡子越养越长,已经到肚脐眼了。 夏羽喝了一口“古井贡”,这脸噌的一下的就红了,他酒量不差,只是一喝就容易上脸。 卢生也喝了一大口酒:“我打算派你去造纸坊,去那里配置纸浆,这秘方不能外传。寻思了一圈,只有你最合适了。” 夏羽一脸为难:“掌柜的,阿胶坊离了我不行吧!” “别装了,上次你们去盯梢,阿胶坊还不是一样转。叶备那些小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 夏羽有些脸皮薄:“什么都瞒不过您。” “你们三个,跟着我这么久了,虽然叶备油滑了一些,但本性不坏,所以我才一直把阿胶坊交给你们。” “为何是我去呢?大哥和三弟也可以啊?” “轮到你了啊,叶备演过商人,用契约坑过王敖,王飞搞过档阴桥,轮也该轮到你了。 夏羽却有些失望:“这轮到我的,感觉不是啥好事啊!无非就是做粗料加工,是个人都能干的脏活累活。” 卢生一想也对,这活儿确实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只能来点实际的:“给你涨工钱!” 反正就是画饼,工钱就是最好的大饼。 夏羽一听,喜笑颜开:“那没问题,再苦再累,只要能帮上掌柜的,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我夏羽别的没有,就是对掌柜一片忠肝义胆。” …… 卢生不想跟他客套,于是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上一些药材: 回春劵的纸张,主料还是桑树皮,楮树皮,据说“交子”也是用这两种树皮制作的,千锤百炼捶打成纤维桨料,造出的纸,表面光滑,透光可见独特纹理,很难仿制。 卢生打算在其中加入“杜仲”、和“桑寄生”两味药材。 杜仲皮,含大量天然胶质和坚韧纤维,浸泡、捶打可得到细长且富有弹性的纤维。(图) 桑寄生,胶质丰富,有天然的蜡质层,处理后混入纸浆,造出的纸张能简单防水。 两人一边讲,一边喝了点小酒,这才把纸浆原料的事情给敲定。 酒过三巡,卢生越喝越清醒:“这楮皮和桑皮是常规的造纸料,这个不用买,彭家应该就有。但你得抽空去趟药市大集,买一些杜仲和桑寄生来。” “这些东西陈家富那儿不是都有吗?”夏羽也是懂些药材了。 “我不都跟你说了吗?是秘方,秘方!你去陈家拿货,那还叫秘方?” “行,那我这就去办!”眼看就要天黑了,夏羽只能起身告辞。 夏羽拱了拱手,却站在那里还是没动。 “怎么着,还有什么事儿?”此话一出,卢生才反应过来,这问题挺耳熟啊。 也不用夏羽开口,他懂规矩的,又得掏钱了! 让人采买原料,哪有不出钱的道理,他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布包,里面都是银子:“这钱你可装好了,别让人抢了去!” 夏羽把银子往肚子前面一揣,又从后背拿出一把柴刀来:“掌柜放心,丢不了,我随身还带着刀呢,这段时间阿胶坊活不多,我得空学了点刀法,颇有心得!” 卢生看看他那把小柴刀,有些太过小巧了:“你这刀不行,佰草集铡药的刀都比你威武。” 卢生有些微醺,带着夏羽来到加工坊,直接把铡刀从铡座上卸了下来,递给夏羽:“你看这刀!威武吧?” 夏羽拿过大铡刀挥舞两下:“这重量果然很趁手!掌柜,送我吧!” 卢生又拿过一根六尺长的粗木棒,把刀把取下来,换上长木棒。 这刀就有了点儿“青龙偃月刀”的气势了,他挥舞两下,这才又递给夏羽:“你看看,这刀才衬你嘛。” 夏羽接过这把“乞丐版”的偃月刀,挥舞两下,却觉得十分称手,十分喜欢:“那掌柜的,这刀我就拿走了啊。” “去吧,去吧,这两天早点把杜仲和桑寄生买回来。我在佰草集后门专门给你留了个库房。” “行嘞,掌柜,这就去办!” 夏羽拿着大刀,揣着银子,出门而来。 门口还有少年等在外面:“羽叔,你总算出来了,我们回去吧?” 夏羽把大刀扔给少年:“这刀你帮我扛着!” 小仓是夏羽最近新收的徒弟,这少年虽然愚笨一些,但做事勤劳,这熬胶的本事,夏羽也是都教给了他。 小仓接过大刀:“羽叔,天都快黑了,我们赶紧出城吧,早些回去。” 夏羽面色红润,有些酒气:“这天不是还没黑嘛,你前头带路,我们先去药市大集一趟,掌柜要采买些药材,我先去看看!” “夏叔,这天都快黑了,估计大集摊子都收了吧?” “哪那么多废话,先去看看,错过今天,还得三日才能赶集,不能耽搁了掌柜的正事。” 小仓只能前头带路,到了大集,果然还有一些摊位没有收拾。 小仓一眼就瞅见一个卖杜仲的摊位,摆出一些样品出来,赶忙问道:“你这杜仲可有大货,我们要的多!” 那老板长得五大三粗,有些匪气:“有的,而且我们卖得急,别人都是十五文一斤,要是客官能全部清空,我们只卖您十文一斤!”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夏羽一听很开心:“还有这种好事?你有多少货?” “大约五百斤!” “那行,我都要了,你直接带我去看货!” “我们那库房可有些偏僻……” 夏羽看看小仓手中的长刀,胆气很足:“去就是了,某家不怕!” “那我们老大可是要现钱的。” 夏羽拍了拍肚子,那里可都是现银,发出清脆的响声。 汉子一听,两只眼睛放出光来:“那客官,您随我来!” 小仓扛着长刀,随夏羽迈步而去,先去会一会这些人。 第314章 先过三关斩四将 夏羽和小仓跟着卖药汉子,七拐把绕,竟然来到城外一座偏僻的院子。 这是一座“两进”的农家小院,户主应该就是乡下收购药材的普通药商。 “一进”院子里,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很多杜仲的板皮,这家人只主营“杜仲“这一味药材。 又走进一个院门,这才来到了“二进”院子。 正厅里摆上了桌案,五个大汉正在喝酒吃肉。 带路的汉子走进门去,朝为首大哥拱了拱手:“秀哥,真的有买主上门了!” 秀哥看看了眼前二人,还拿着一把铡刀:“怎么还拿把刀啊!” 夏羽一脸傲然:“大集上刚买的,家里铡刀坏了,换一个刀头!” 秀哥见夏羽气质不凡,看来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带了多少银子啊?” 夏羽拍了拍自己肚子,里面发出金银碰撞的声音:“银子有的是,只要杜仲货好,有多少,我就能收多少!” 秀哥大笑一声:“好!生意咱们慢慢谈,壮士来陪我们吃点喝点。” 夏羽不疑有他,刚踏入大厅门内,小仓就扯了扯他衣袖:“羽叔,当心,这里好浓的一股血腥味!” 夏羽鼻翼微动,果然是有一股血腥味,但此时要逃,似乎也来不及了。 他踢了小仓一脚:“你还跟着干嘛!你配上桌吗?门口守着!” 小仓这才一脸委屈,走出门外,还把正厅的门给带上了。 夏羽把刀立在柱子边上,坐在了秀哥旁边:“秀儿,咱可是大主顾,来给某家倒酒!” 秀哥听夏羽如此称呼,有些生气,只有他相好的才能这样叫他,刚想发作,却被一个汉子给拦住了:“秀儿,何必动粗,我们吃好喝好,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他给秀哥眨了眨眼睛,不是暗送秋波,这意思是:把夏羽灌醉再动手,免得多费力气。 “客官,如何称呼啊!” “某家夏羽!” “来兄弟,喝酒,喝酒……” 夏羽今天已经是第二场了,但丝毫不露怯,“古井贡”都喝过来了,这些浊酒更是不在话下。 酒过三旬,小仓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他此时腿已经发软了,尽量装的语气平静,对夏羽耳语两句:“羽叔,后院茅厕里有五具尸体,一个老婆子,一对夫妻,还有两个孩子。” 夏羽心里一沉,一下子酒就醒了八九分,这哪还看不明白?! 这是遇到一伙盗贼了,杀了人家满门,光抢劫了现银还不够,还想把货也卖了再走! 这是闯进了犯罪现场了啊,夏羽还算镇定,站起身,抚了抚自己的长髯:“小仓,取我刀来,我给大家舞一套刀法,给六个好汉助助兴!” 带路汉子刚想阻止,却被秀哥给叫住了:“让他舞,我倒想看看他能舞出什么花儿来!” 小仓颤颤巍巍把大铡刀递了过来。 夏羽拿起刀,拉起小仓,就逐渐朝门外走去。 秀哥把嘴里骨头一吐:“客官……这是要跑吗?” 夏羽嘴角抽了抽:“想去院子中,方便给你们舞一套刀法。” 秀哥一脸冷笑:“你那小徒弟,刚在家里乱跑了吧?茅厕那几具尸体都看到了?” 小仓被吓得两股又颤颤,差点瘫软下来,被夏羽给提住了,他毕竟还是小孩子。 秀哥把碗中浊酒一口饮尽:“本来想把这里的药材卖给你们,拿了钱我们就走,反正这药材我们运不走的,也是累赘,洒家只想要银子!没想到你这徒弟这么不开眼!到了别人家还到处乱跑!那就只能把你们二人留在这里了。” 六个汉子直直向前逼来,在他们眼中,二人就是盘中煮熟的鸭子。 夏羽是练了几天刀法,但只是路边摊买了一本“小人书”,跟着胡乱比划了几下而已,哪里是这帮悍匪的对手! 事到临头,也没办法了啊。 只能砍一刀了!拼一下,生存希望才会多多! 夏羽在大厅门口,把刀舞了起来。 六个悍匪站在大厅里侧,隔着夏羽还有一丈远。见他挥刀十分生疏,发出一阵嘲笑:“就你这三脚猫功夫,就别丢人现眼了。” “还是回去绣花吧!” 夏羽把刀举得高高的,一边舞,还一边念叨着招数:“回!看我的‘天地一刀斩’!” 这招数是直接把刀劈向地面,夏羽寻思着把地板先劈烂,震慑一下这帮宵小。 眼睛一闭,大力就朝地板劈下……并没有传来金器撞击地面的声音,而是一声闷响。 夏羽心里一沉,娘的!铡刀飞出去了!当初卢生给他刀的时候,也就随手这么一插,就图个样子好看,至少钉上两颗钉子啊,这也太不结实了! 而秀哥这边,却是发出几声大喊:“秀儿,你怎么了?秀儿?” “秀哥,秀哥!你说话啊,秀哥!” 那把大铡刀,直直劈在秀哥脑袋上,已经陷进去半个刀身!这秀哥双眼上翻,没发出一声哀嚎,就已经动弹不得了! 小仓一脸震惊,大赞一声:“羽叔,好刀法啊!” 只见一个汉子,抱着秀哥,把头上铡刀一拔:“秀儿,我用这刀,给你报仇!” 本来秀儿还有一口气,这刀一拔走,他脑袋上就鲜血直喷,本来还没有死透的,这下彻底挂了。 余下四人也各自拿上武器,就冲了过来! 夏羽拉上周仓,提着木棒,就跳出大厅正门,把门这么一关! 这门是外开的,小仓拿起夏羽手中木棒,把棒子穿过一个门环。 刚想穿过另外一个门环,把门扣住,却发现另外一扇门没有环! 小仓只能用两只手推着木棒,还好,另一端已经穿过门环,有杠杆之力加持,门内之人竟然一时没把门撞开。 小仓用力抵住厅门:“我抵住门,夏叔你快跑!” 五个汉子使力往外推,但由于门的宽度有限,只有两个人能用上劲儿,一时也是僵持不下。 夏羽如此仗义之人,怎么可能让小仓留下来,自己先跑了? “你赶紧跑,这门我来守着。” “我来吧!” “我来吧!你走吧” 他们倒是还挺懂得谦让,搁这儿玩“孔融让梨”呢! 夏羽一气之下,把棍子一拔:“那就都不走了,咱俩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正在此时,屋内两个大汉,互望一眼,都往后退了五六步,一个汉子提着大铡刀就喊道:“你们仨都闪开,我二人把门撞开,哇呀呀!” 夏羽刚把棒子拔出来,那二人就冲向大厅门,门板完全没吃上力,直接飞扑出去,绊到门槛,都摔了个大马趴。 拿刀那汉子最惨,刀直接抵住胸口,扑在地上,直接穿透了。 另外一个汉子,倒是运气好,有点偏移,直接撞在门前的石墩子上,摔得头晕眼花。 夏羽见状,赶忙踢了地上的人一脚,翻了个面儿,把大铡刀拔了出来,又是一阵鲜血直冒! 拿起铡刀,跨出一步,朝另一人后脖子砍去,直接把这悍匪也给结果了。 鲜血溅了夏羽一脸,他拿起砍刀,站起身来,扬天大笑! 此刻,他竟然有了些杀神的气势。 屋内三人见到如此情景,都给吓傻了!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扮猪吃虎,三两下竟然就已经杀了他们三个大哥。 夏羽把木棒重新插入刀把里,用力杵了杵,一会可不能再飞了。 他持刀而立,大喝一声:“还有谁!” 这逼装的很好,三人都被吓坏了,手里拿着武器,竟然不敢走出大厅一步! 夏羽拉着小仓,面向三人,逐渐后退,眼看就要退出二进院子了。 其中一个人,似是感念好大哥们昔日恩情,也是下定了决心,左脚踏出一步,沿着院子墙角就飞扑上来,辗转腾挪,脚步变幻莫测,看来还是会点轻功的! 这速度太快了,夏羽吓的丢下大铡刀就要跑,这铡刀刚好丢在院门台阶上。 轻功汉子,这脚步快得连自己都没有预料,直接踩在了那悬垂台阶上的刀把上,来了一个“坐地炮”!大铡刀被踩得立了起来!直接拍在轻功汉子的面门上。 铡刀掉落,那汉子面门被拍出巴掌宽的红印子,口鼻都拍出血来了! 也是直接晕倒过去,夏羽赶忙把大刀捡起来,一刀戳在他的丹田上! 又是飙出来一泡鲜血!为什么是一泡血呢?因为有股尿骚味!估计是扎到膀胱了! 这膀胱和丹田也挨得太近了…… 第315章 再过两关斩两贼 夏羽连砍了四人,加上又喝了好些酒,这时候酒劲彻底上来的,满脸通红……都是血溅的……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啐了一口:“你们这些土匪,血就是不干净,还他娘有股尿骚味!” 剩下的两个匪徒,站在门内,这哪里还看不明白,这是踢到铁板了啊。 他们“五关寨”,一共有六个当家的,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哪一个不是绝顶高手。 这次也没带什么小喽啰,本是到亳州城游玩一番的。 路过城外这个小宅院,本只想讨口水,奈何这家主人露了财,他家夫人也有些美貌,这色也露了。他们也是冲动得没了办法,只能顺便打家劫舍了! 本想着以他们的身手,那在亳州还不得横着走!就是官差来了,他们都有信心能脱身。 所以也不着急逃跑,打算把这家里的药材都卖出去,把这一家吃的干干净净,再点火烧了。 便派了一个兄弟,带了点杜仲样品,去了药市大集,准备找个冤大头,把货处理了再走…… 哪知道,一盏茶时间不到,就已经折损四人!这哪是找的冤大头啊,是找了个冤家! 剩下两人见夏羽余威不减,直接给跪了下来:“好汉,好汉,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夏羽把刀这么一杵,很是得意:“哈哈,就你们几个毛贼,某家杀你们跟切瓜一样……” 谁知那跪地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还不死心,竟然突然发难,射出一支飞镖:“受死吧!” 夏羽一个侧身,还是躲闪不及,飞镖直直射在他左边臂膀上。 那人这才站起身来:“哈哈,你中了我的‘蝎子镖’,镖上不仅有倒钩,还淬有蝎毒,你必死无疑,哈哈哈。” 这贼人话挺多啊,有毒就有毒,你嚷嚷什么?解释两句显得很能耐吗? 夏羽虽然手臂受伤,却还能活动,拉着小仓赶紧往外跑,大铡刀也不要了,直接丢在地上,只顾逃命。 那飞镖男,见这杀神已经受伤,这是想要逃命了? 这么好的机会哪里还肯放过:“大福,走!我们一起追上去,砍了这厮!” “大福”就是带夏羽过来的人,此刻,他却吓得两只腿软了:“哥,你先去吧,我的腿使不上劲!” 飞镖男低头一看,这哪是使不出劲啊,劲儿都使到膀胱上了,尿了一裤兜啊! 也不管大福了, 迈开步子就追了出去。 路过院门,又把那大铡刀捡了起来!势必要拿此刀为大哥们报仇! 他就不觉得,这把刀有点不吉利吗?甚至有点邪性? 夏羽冲出内院门。那飞镖男已经提着刀追了出来。 外院中,除了堆放杜仲皮,还有一台石磨,一些农具也堆放在那里。 夏羽赶忙拿起一把竹钉耙,哐……就被大铡刀给劈成两半。 跑两步,又拿起一把扫把,哐……就被大铡刀给劈成两半。 又拿起一把锅铲,怎么还有这玩意儿?哐……这次没有劈成两半,直接给就劈飞了。 夏羽和小仓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绕着石磨转圈圈,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飞镖男追了两圈,瞅准机会,拿起大铡刀,就朝着夏羽的头砍去。 夏羽脚下踩到一泡鸡屎,这么一滑,堪堪躲过了这致命一刀。 刀砍砸到石磨上,迸射出火花,然后木棒就断了,断了…… 这木棒质量也不怎么样啊,看来荷儿买的都是歪货!当然,铡刀还是很好的…… 铡刀给弹飞回来,直接把飞刀男的脑袋给开瓢了! 飞镖男势大力沉,这一刀之力,铡刀回弹极快,不仅给他脑袋开了条大口子。又飞出去一丈远,直插在大门的横梁上,入木半寸,钉在了门梁正上方。 而飞镖男,头上斜切出一道红线,沿着太阳穴,连到后脑勺,逐渐渗出鲜血来,也是白眼一翻,直直躺倒在地…… 人肯定是不行了……这就已经是五杀了。 夏羽和小仓这才从石磨旁探出头来……见飞刀男也死了,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相拥而泣。 “羽叔啊,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我娘了!” “我也以为我差点就死了!” 大难不死,两人都是十分激动,相拥而泣。 哭到一半才突然想起点什么:“等等,羽叔,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二人这才看向内院,只见内院摸爬出一个人影,裤腿已经湿透了,脚上一点力气没有。 就这么软手软脚的往外面摸索。 此时,六目相对,谁也不敢动手。 大福是真被吓得一点力气没有了,六人之中,就数他武功最差, 平时在寨子里基本就是“狐假虎威”,这才混上一个当家的位置。 三人互望着,各自都想朝大门口逃跑。 爬到大门口,就发现越走越近。双方显然都是误会了对方,以为是想堵着自己逃跑呢。 大家都逃无可逃了,也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赤手空拳扑向对方! 抓头发,薅脸,挖鼻孔,猴子偷桃……两根手指头可以插眼,一根手指也可以插眼……只是捅的不是同一个眼……总之什么招都使出来了! 大福就算是软脚虾,这功夫也要比夏羽强上一些,搏斗两下,竟然占据了上风,把夏羽头按在外院门槛上。 捏住他脖子,把夏羽的头抬起来,撞向门槛…… 刚撞了一下,还没使上劲儿,那门槛晃动,带动门框,再带动门梁…… 门梁上,不是还插着一把大铡刀吗…… 这大铡刀直直掉落下来,插在了大福的后脖子上。 大福白眼一翻,六杀! 大福突然失去了力气,直接压倒在夏羽身上,压得夏羽喘不过气来…… 幸好小仓及时赶到,这才把大福给推开,算是救了他夏叔一命。 夏羽腿上是一点力气没有了,把大砍刀又拔下来,抱在胸口,才勉强觉得安全了些,喘着粗气:“你快去官府报案,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小仓又四下查看一番,确定再没有歹人了,这才跑出门外,去官府报案了。 …… 翌日,一早。 杀人的事情还没有传进城,卢生很忙的,一大早又到了毕叔家里,还得跟毕昇讨教一下油墨的调配。 他倒是知道油墨的配方,但“纸上学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只能事必躬亲,鞠躬尽碎,到了印书坊,还得多跟毕昇请教请教: “毕叔,你这骨牌挺有意思,怎么卖啊?” “那名字不吉利,赶明儿,我磨平了重新刻,刻好再给你!” “那多费事啊,我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卖给我两盒吧!” “掌柜,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我如今人都是你的,两盒骨牌随便拿去玩就行了。 “那行,回头给算两天工钱。” 卢生刚想好好玩一玩这骨牌,王飞却是跑了进来:“掌柜的,掌柜的,你真的在这儿啊?” “你跑来做什么?” “我二哥出事了,胳膊被飞镖扎到了,他说还有毒,您快去看看他吧!” “怎么回事?” “官府今早才把二哥给送回来的,说二哥昨晚上歼灭了一伙盗匪,他们过了堂,这才把二哥给送回来,可是二哥受伤,好像是中毒了!” “那赶紧送回春医馆啊!” “已经送过去了。” “行行行,赶紧走,先去医馆看看。” 临走还顺走一盒“毕叔”骨牌。 …… 到了医馆,张彦明已经在给夏羽诊治了。只见夏羽的胳膊被简单的包扎过,这飞刀扎了一晚上了,还没有取下来。 张彦明一脸愁容:“这是蝎子镖,不好弄啊!” “这镖比那虎塘村的钩肠镖如何?” “那个是双钩,这个却只有单钩,取下来倒是方便,但这镖上有毒。” “那可如何是好?” “只能‘刮骨疗毒’了。” 卢生一听也是愣住了:“怎么还有这一出?” 第316章 苟慎登门要秘方 张彦明取来一个出诊箱,里面放着各种刀具。卢生也算是开眼了,这古代诊疗刀具竟然也能如此精巧。 一边看,一边闲聊两句:“张大夫,东汉末年有个关羽您知道吧?” “你当老夫是白痴吗?街头小儿都知道。” “那你肯定知道这‘刮骨疗毒’的典故吧?咱们这样算不算抄袭啊?” “怎的?关二爷疗过毒,夏羽就不能疗毒了,关二爷还拉屎,你就不能拉屎了?” “能拉,能拉……那张大夫,你知道关二爷当初刮骨疗毒,是中的什么毒?” “不知,史书没写啊!不过据我所推断,这书上说关二爷“青肿疼痛,毒气入侵”,想来也不是什么大毒,要是砒霜,‘见血封喉’这样的大毒,二爷早就死了!想来也就是蝎毒或者污锈而已。” 那倒是和夏羽中的蝎子毒都挺像的。 张彦明,先拿出一把刮骨刀,烘烤了一阵,想起点什么,把刀放下,把盒子提过来,又拿出一块木板,递给夏羽:“来咬住!” 夏羽看了看木板,上面有一排排的牙齿印,也不知道这木头是不是被“千人啃、万人咬”过,看得一阵恶心,便装的很傲气的模样:“某家用不上那玩意!” 张彦明心生佩服,他在军中行医多年,这么“无畏”的汉子倒是不多见。 卢生想着给夏羽转移下注意力,人家关二爷,一边刮骨,还一边下棋呢,那可是一段佳话。 “夏羽,你会下棋吗?” “不会!会那劳什子有什么用?” 不会下棋?这可咋整?没办法装逼啊! 想起刚从毕昇那儿拿的一盒骨牌:“要不我们推骨牌吧。” 卢生把那一盒“必输骨牌”给拿了出来,夏羽明显很感兴趣。 张彦明则是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先用麻布把伤口上端包扎紧实,问道:“疼吗?” 夏羽一脸淡然:“挠痒痒呢?” 张彦明点点头,佩服之情又增添了几分,这人要是从了军,定然也是一方枭雄。 卢生则是忙着推骨牌。 “霍……天杠!” …… “哎呦,他娘的,是个杂九!你这不行啊,小牌” …… “诶!看老子的,至尊,这牌大了吧!” … 污言秽语往外喷了一大堆,本来“刮骨疗毒”一段佳话,全让这骨牌给糟践了。 夏羽聚精会神,完全没感觉到张大夫在动刀,这骨牌也太有意思了。 …… 牌过三轮,夏羽感觉手臂都有些麻了,张彦明把麻布缠得太紧了,便有些不耐烦,问道:“张大夫,是要结束了吗?” 张彦明则是一脸尴尬:“还没开始呢……我刀呢?我刀怎么不在了?你们刚才是不是看见我烤刀了,明明都烤好了啊。” 张彦明又到处寻觅,卢生把诊疗箱这么一抬,刚才取咬舌板的时候,刮骨刀被箱子给盖住了…… 张彦明这才拿起刮骨刀,用火炙烤了一会儿。 …… 这第一刀下去,就听夏羽大喊了一声:我操!“ 原来夏羽的“无畏”,全是出自“无知”,他压根不知道,这刮骨能这么疼! 吓得急忙躲到桌子底下:“我不刮了!我不刮了!” 张彦明大声喊道:“快把他摁住,不可半途而废!” 然后…… 屋内又传出金铁碰撞的声音…… 奔跑跌倒的声音…… 用力捆绑,挣扎的声音…… 之后就是两声杀猪般的尖叫声“撅儿……撅儿……” “按住,按住!” “嗷!” “拿麻布把嘴堵上,别咬了舌头!” “嗷……卢生,你个狗日的,把我放……唔……唔……唔!” ……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张彦明和卢生总算是走出了房门,浑身都是汗,拿袖子扇着风,衣服都湿透了。 卢生一脸笑容:“张大夫好精湛的医术,这次多亏你了,。” “卢掌柜力气也挺大的,要不是你把他按住,这刮骨也不会这么顺利!” “今年回龙山村,准备杀一头猪,我们可以再配合一下!” “是极,是极,那得先找两只小猪仔,骟了,练练手” “一言为定!到时候,咱俩好好配合,再多吃两碗猪肉!” …… 而夏羽在屋内,伤口已经处理好,用麻布包上了,只是嘴还用麻布堵着,上衣也被扒光了,五花大绑着……眼里的泪已经流干了…… 王飞有些不忍,问道:“掌柜,要不要先把二哥放开……” 卢生心有余悸:“等他冷静冷静吧,我刚才打算放开的,一放开,他就要咬人,还是再让他冷静一会儿。” 王飞也很无奈:“好的,掌柜。” …… 卢生带着张彦明走出诊室,来到大厅,打算歇一会,喝口茶。 岳五环就带着两个衙役走了进来:“卢掌柜,夏羽的伤可治好了?” 岳五环表情严肃,有些为难,卢生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岳哥,出什么事了?” “本来昨晚案子都问清楚了,那城外的命案,夏羽肯定是只有功,没有过的。可是今早……司理参军王大人一到了衙门,非说得把夏羽给带回去,要把他先收押起来。” “他明明是惩奸除恶,见义勇为,你们怎么还能抓他呢?” “王大人说了,这就是夏羽一面之词,就算有他那小徒弟作证,那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得再收押,审一审再说。” 卢生换了个思路:“王参军是怎么个意思?要使钱?” “这次可能钱都不好使了。我看是有人先打了招呼!” “是谁?于夫人?”卢生想来想去,只有她了,于夫人可是放了狠话的。” 岳五环点了点头:“依我看,夏羽这事吧,只是个开始,如今罗大人走了,呼延家的人也走了,你在亳州城没了倚靠,我估计于夫人也该出手了,夏羽只是个前菜,你还是要早些做准备啊。” 卢生也就不能拦着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岳五环已经算仁义了,只能拉住王飞,让岳五环把夏羽带走了。 岳五环进入诊室,夏羽还五花大绑着呢,嘴也塞着,倒是挺省事。直接把夏羽给提了出来。 临走,卢生塞了二两碎银子给岳五环:“夏羽伤势还没好,到了监牢就全靠您多照应。” 岳五环犹豫一阵,还是把钱收下了:“卢掌柜,以我老岳的原则,这种没把握的忙,我是不该收钱的。但我还是收下了,你能安心一些。” 卢生明白,岳五环只要收了钱,能帮的他肯定尽全力:“那就先谢过岳哥了!” …… 这边岳五环刚把人带走,林枸葚后脚就走了进来。 “哟,卢掌柜,看您满头大汗的,刚才这是忙什么去了?” “有屁快放!”卢生说话倒也干脆,连“有话快说”都给省了。 枸葚先递上来一张自己名帖,是一张巴掌大的签纸,对折起来,正面还就写着“名帖”两个字…… 卢生瞟了一眼:“拿这玩意儿装什么象?我还能不认识你?” 枸葚还是保持着递出的姿势,卢生只能一把接过来,打开一看,他还真不认识这名字,这三姓家奴居然又改名字了! 枸葚得意一笑:“在下现在叫苟慎了,姓回了本家姓氏‘苟’,苟利国家的’苟’。这‘慎’字嘛,也是我自己取的,君子慎独的‘慎’。” 他倒是“找回自己”了!姓也是本家的了,名也是自己取的。还生拉硬扯一些典故,搞得自己很有文化一样。 卢生把名帖一丢:“你就是来告诉我你改名字了?” 苟慎也不生气,能屈能屈的,弯腰把名帖捡起来,“我们华佗阁,近来卖的细贵药材比较多,很多人想要阿胶,于夫人就想从您这里进一些货。” “不卖!” “那我们只能去牢房问问夏羽大哥了,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把阿胶的配方交出来,要是华佗阁也开个熬胶的作坊,那不是赚的更多?” 原来他们抓了夏羽,是打的阿胶的主意。 第317章 带回夏羽卖鹿茸 卢生听出了苟慎的意思,把桌子一拍:“你是想威胁我?” “不是威胁,不是威胁,就是告诉您,这阿胶卢掌柜不管给不给,我们都能得到的。” “那我把阿胶配方交出来,你们就能让王大人把夏羽放了?” 苟慎一听,十分惊讶,脸上的笑都快压不住了。 他也没想要秘方啊,于夫人的意思,用夏羽换一些阿胶来卖就不错了。 苟慎压住激动的心和颤抖的手:“那也行吧,我们就吃点亏,本来是想用他换整个阿胶坊的。” 他也没想到,夏羽的分量竟然这么重。 卢生之所以这么爽快,想法也很简单:夏羽在他们手里,以他刮骨疗毒的那种阵仗,都不需要怎么动刑,别人只要问他配方是什么,估计就全招了,那还不如自己主动给了。 卢生并不打算去考验夏羽。 有的老板,自己没本事护住属下,反而是怪属下不忠诚。人家跟着你是来吃肉喝酒的,你天天想让别人跟你吃苦,哪有这么厚的脸皮。 卢生拿出笔墨:“配方我写给你,不管于夫人用什么方法,总之让王参军先把人放了。” “那卢掌柜可要好好写,夏羽是可以放出来,也随时可以再抓进去,重新审一审的。” 卢生提笔写下阿胶的熬制过程:砸油,吊猴,发泡,醒酒,挂旗……他倒也没有胡乱编造,无非就是模糊一些,多尝试几个月,总是能熬出来的。 拿到了菜谱,就一定能成为好厨师吗?反正方子是真的,让他们慢慢去熬吧。 苟慎把方子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觉得还挺靠谱,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把纸折叠好,揣入怀中。 “卢掌柜破费了,您对下属真是好,等下次我没人投靠了,也来投靠您。” “那我可无福消受,你可以滚了!我明天就要见到夏羽!” 苟慎一点不生气:“明天,保证您可以到府衙提人。” …… 翌日一早,卢生就带着叶备和王飞到了府衙。 王参军坐在高堂上,却是一脸和气:“卢掌柜,你也别太介意,毕竟是十多条人命的大案子,把人多审一审,也是公事公办,你说对吧?” 王参军的做官原则:能不得罪人,尽量不得罪人。哪怕是一个匹夫,万一得罪了,来一个“血溅五步”,那也不划算啊。 何况卢生这样的,他只是暂时在亳州失势而已,犯不着和卢生闹翻。 墙头草,总要给自己留一些后路。 卢生也得跟着客气两句:“王大人说的话,句句在理,那还是请先放人吧。” 岳五环这才把夏羽给领了出来。夏羽看着精神还不错,没吃什么苦,吃得也挺好,嘴角的油还没擦干净呢。 王参军又让人拿过来一个盒子:“我这里刚好还有半截鹿茸,夏羽兄弟受委屈了,拿回补一补。” 这是打了一巴掌,再赏一个甜枣呗。 “王大人,这鹿茸可是够贵重的,现在得五六百文一两吧?” 王大人轻蔑的看了卢生一眼:“就算是回收,一两鹿茸也可以换一两银子!” “回收?上哪回收?” “卢掌柜,你还想套我话?告诉你也无妨,就是去华佗阁回收。我和于夫人确实有“礼尚往来”的,整个亳州官场和她都有礼尚往来,这也不用藏着掖着,我劝卢掌柜还是早日和她化干戈为玉帛。” “好的,在下明白。” 卢生还是把鹿茸收下了,王大人既然拿出鹿茸赔罪,那肯定他得到的好处,比鹿茸要多上千百倍。 …… 岳五环把卢生、夏羽送出府衙,好心提醒:“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于夫人要是一直和你作对,我看你在亳州也待不下去了。” “那岳哥帮我指一条明路呗。” 岳五环略做思考:“我看知州刘大人也不是坏人,你想办法巴结巴结他?” 巴结刘从德?卢生可没想过,那人虽然不坏,但肯定对呼延静婉有意思,他是不会帮自己的。 卢生还是拱手:“先谢过岳哥了,我再想想。” “再过半月是寒食节,据说正好是刘大人的寿辰,府衙要办“寒食宴”,亳州大儒名流,各府县衙的大人,估计都会来贺寿,你也好好准备准备。” “他年纪轻轻办什么寿宴?” “为了收礼呗,总之,你好好准备就行了。” “那要准备什么?行贿?” “你这话说的,这怎么能叫行贿呢?那官家过寿,不也收礼吗?还有专门的“生辰纲”呢,知州过寿就不能收点礼?” 卢生觉得他说得还挺在理,心里冒出很多馊主意:“行吧,小弟知道了,会好好准备一份大礼的!到时候好好给知州大人贺寿。” 岳五环拍拍卢生肩膀:“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 夏羽从大牢回来,自然是要沐浴更衣,跨火盆,除一除晦气。 夏羽把那一盒鹿茸递给卢生:“掌柜,我们把这鹿茸炖了吧,一起吃吧!” “别吃了,就你那大红脸,还吃什么鹿茸?回头补多了,我都怕你脸渗出血来。” “那这鹿茸留着干嘛?” “王大人不是告诉你了吗?可以拿到华佗阁去换钱啊。” “这东西能换多少钱?” “不知道,不过,我正想去华佗阁看看呢。”卢生倒是想知道,于夫人的回收生意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掌柜你可不能去,那苟慎见到你,肯定得提防。” “那我化个妆不就行了。” “是要化女妆吗?我去找荷儿借胭脂!”夏羽想想那画面,竟然有些小激动。 “不化女妆,把你胡子借我一些,我粘个大胡子,他们就认不出来了!” 夏羽赶忙把自己的胡子搂起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 “要你身体了吗?要你头发了?要你肌肤了?身体!发!肤!我占你哪一样了?就只要你半截胡子。”卢生把这句古训解释的很准确。 夏羽点了点头:“好像有些道理。” 趁夏羽愣神思考的时候,卢生直接拿出剪刀,剪了一大把胡子下来。 “去哪找胶水能粘住胡子呢?” 什么糯米饭,面浆糊,肯定不行,那是做笔用的。那玩意儿粘在脸上,再粘上毛,自己像不像一支笔?胎毛笔?或者大傻笔。 卢生只能从无虞楼药柜里翻出一些花胶,也就是鱼鳔(图),这可是滋阴的佳品。 这玩意熬煮之后,可以熬成的胶水,算是自然胶里黏性最好的了,常用来修补木器,漆器。 “陈墩哥,你去把这几块花胶先熬上,一会我拿来粘胡子。” “好嘞,要熬到什么火候?” “能拉丝才行。” “懂的,懂的,如胶似漆,藕断丝连嘛。” …… 卢生坐在门口,一边把胡须码放好,一边观察着对门。 见苟慎出门了,赶忙叫来陈家墩:“墩哥,胶熬好了没有?” “差不多了吧,只‘差之毫厘’了。” “差不多就行了,拿我先粘上!” 把胡子都沾好,还真像换了一个人,一下子年长了十岁。 这才带着夏羽去了华佗阁。 …… 进门一个小徒弟就问道:“客官,是看病还是买药啊?” 夏羽把鹿茸盒子给拿了出来:“你们这不是回收药材吗?你看看这鹿茸,是不是你们家的,能回收不?” 小厮只是看了看盒子,便很热情招呼:“是我们家的,您里面请。” 把二人带进了那个回收药材的小屋里。 一个师傅简单验了验货:“好的,这货没有问题,我给您登记一下。” 那老师傅从柜子里,拿出一本红色的账本。这华佗阁还挺讲究,卖出货是用蓝账本,这回收是红账本。 老师傅提笔,先问道:“客官是第一次来?敢问是哪个府上的?” 卢生挺疑惑,怎么还问这种问题,便揶揄道:“难道不是高门大户,你们就不打算收了?” “能收,能收的,只是客官看着比较眼生,我们小店收购的价会略低的,如果府邸我们比较熟悉,这价格可以更高的。” “门第越高,回收价格越高,对吧?” 卢生也不在乎这点钱,他更看重那本红色账本。 这要是都登记了府邸,这可就有意思了。 这可就是官场诸公的大把柄啊。 第318章 毕叔手熟刻铜印 卢生一边看着红色账本,一边捋了捋胡子,却从下巴上抓下一大把来,看来这花胶的火候确实“差之毫厘”了。 “呀,客官,你胡子怎么掉了?” 卢生看着手上的胡须,赶忙再往脸上糊,这也糊不上去啊,这胶都干了。 只能解释道:“鬼剃头,哦,不是,鬼剃胡,最近思虑比较重。” “客官,您一会儿可以买我们家一款侧柏叶泡的酒,早晚涂一涂,这胡子肯定能长回来。” “我谢谢你,不说这个了,还是快点算钱吧。” 收药师傅把鹿茸称了:“这鹿茸是二两三钱,公子既然不愿报家门,这只能给您算钱一千六百五十文,如果要折银子的话,给您算二两银子。” 卢生捂着胡子:“那就赶紧拿银子啊。” …… 卢生把二两银子拿着,就揣进了自己兜里。 出了华拓阁,夏羽想把银子要回来:“掌柜,这不是我坐牢的补偿吗?” 卢生没好气:“你就坐了一天牢,吃得好,睡得香,那是因为我花了银子的!刚好二两,都给了岳五环,这就当你还我钱了!” 夏羽还能说什么,捋着半截胡子,回了无虞楼。 卢生一走进大厅,就把手里胡子往地上一砸:“陈墩哥,你这熬的什么破胶啊,一点粘性没有,这都掉了。” “我看看,我看看。”他用手在卢生脸上拔了拔:“这不挺粘的嘛,稳如泰山啊。” 卢生一拔,还真是拔不下来,这可怎么弄,嘴角都是胡子,就是下巴缺了一小块,倒立的地中海发型啊。 “可能是刚才时间太短了,这‘日久生情’,现在就拔不下来了。” “那可怎么办?你快帮我取下来。” 陈墩哥看看卢生胡子上的缺缝,觉得还挺个性的,中间就像有一个山谷:“要不然就先粘着吧,这胡子挺“虚怀若谷”的。” 卢生又硬拔了两下,揪得皮肤生疼,也只能作罢了。 “对了,夏羽,你回去跟你大哥、三弟想想办法,把华佗阁的红色账本给偷出来,就是今天你看见那记账的红本。” 夏羽一脸不情愿:“掌柜,这违法的事我们可不能做,我们跟着你可是做正经买卖的!” “人都杀了六个了,你跟我说这个?!又没让你偷金偷银,就偷一个本子,官府抓到了能把你怎么招?” 再不走点歪门邪道,怎么可能是于夫人的对手。 夏羽只能勉强答应下来:“哦,那行吧,我们兄弟商量商量。” …… 卢生则又跑去老毕家的印书坊了。这造“回春劵”的事情得加快了啊,能不能和于夫人掰手腕,就全靠这“回春劵”了。 到了印书坊,卢生直接走进院子,差点被老毕给赶了出来:“你谁啊,谁让你进来的!?” 卢生把胡子捂住:“是我!” 毕昇这才把卢生给认了出来,古代没有经过“戏剧”的洗礼,这认人的本事真的是很弱。 “掌柜,是你啊,你是用了什么秘方,这胡子长得挺快啊,就是不太整齐。” 卢生也不搭这茬:“雕版刻的怎么样了?” 毕昇先是拿出五块雕版:“五块板子都雕好了,一共四套,四种金额。保证套上去严丝合缝,五个颜色都不会错开。” 卢生接过一看,果然五块板子各有凹凸,但整体轮廓竟然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毕昇是怎么做到的,技艺竟然如此精湛。 毕昇从木架印机上取出一张纸:“你看,这是刚印的样品,我用荷儿送过来的黑色油墨,试了下,效果确实不错。” 卢生看了一眼,确实很精细,没挑出什么毛病。但身为领导,总得指导两句吧:“还行,回头抓紧时间把其他颜色套印上去!” “那没问题,等彭家把劵纸送过来,我在磨合一下,这五色劵要是印出来,十年之内,我敢保证没人能仿制出来。” 卢生拿着样品,也是很满意,笔风细腻,错落有致:“那行,你抽空还要刻一个黄铜芍药花铜印,阳文,刻痕要极深才行。” 卢生又给画了个图样。 “这还不简单。”毕昇拿起一把小刀,刚好有磨平的铜字模,夸夸就是一顿刻。 也不知他手上哪来那么大力气,竟然硬生生从铜面上刻下一串铜屑来,阳文的芍药花跃然纸上。 卢生拿起他的刻刀,很感兴趣:“你这是什么刀啊,削铜如泥啊!” 毕昇还装两句文化人:“《诗经》有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它山之石,就是此物。” 毕昇给指了指刀头。那里镶嵌了一颗极小的晶莹剔透的小石头。 “这刀是不错,不过,还的是你老,这指力可是得够强才行啊。” 毕昇摆摆手,谦虚两句:“无他,惟手熟尔。不是跟掌柜你吹牛,这样的铜印,我一口气能刻百八十个的。” 卢生拿起这铜印章,爱惜不已:“那行,你今天再刻一版,差不多六七十个同样的,最好一模一样,我晚上让大春过来取。” 毕昇听了,手都有点抖了,这是求锤得锤啊。 “掌柜,要这么多铜印有什么用?” “你刻就是了,造纸要用的,这你就不必多问了。” 见毕昇有些为难,于是就问道:“怎么有困难?” 毕昇点点头。 “你不是手熟吗?不要怕困难!我回头让荷儿再给你送二两银子过来。“ “那没困难了,我这手熟的很!” …… 卢生拿上铜印,又去了彭家,彭家院子已经被一堵墙给隔开了。 院墙那边是纸浆加工,中间连接了一根管道,这纸浆直接从那边就可以流过来。 金花还在埋怨:“你说这卢掌柜也真是,非得修这么一堵墙,我要是成心想看他的配料,爬墙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大傻春见卢生正好走进门,赶忙把金花的嘴给捂住了。 卢生在院子里坐了下来,问金花道:“你知道我修这墙有什么用吗?” 金花把大柱的手拍开:“不就是防着我们呗!” “是保护你们!” 金花一脸疑惑:“此话怎讲?” “前两天,我一个阿胶坊的兄弟被人抓走了,就是想拷问出阿胶的秘方。你想想,我印的回春劵,要是以后值钱了,你们又知道这劵纸的全部手艺,会不会有人也打你们的主意?” 金华似懂非懂,大傻春则是完全不懂。 卢生只能继续解释道:“所以我修了这堵墙,就算是把你抓了,把筛纸方法说出去,而纸浆怎么做,你们就说不知道,把院墙拿来做挡箭牌,他们难为你也没用。” 呼呼悠悠,把金花听得还挺感动:“原来掌柜都用心良苦,是为了我们着想。” 卢生这“精神控制”玩的是明明白白的。 他又拿出那一方铜印:“大春,你去筛一张纸出来,在劵纸未干的时候,拿这方铜印大力压在纸张上,然后再二次浇筑纸浆,这样就会形成密度不同的花纹,你拿去试试。” 大傻春好赖话没听明白,但让他做事还是很勤恳的,依照卢生吩咐,不多时就筛出来一张厚纸,在铁板上快速烘干了,递给卢生。 卢生拿起纸张,对着天空看了看,果然见到一朵轮廓清晰的芍药花,这就是水印了。 他很满意,对大春吩咐道:“回头你做一个木板,晚上去毕叔那里取六七十方铜印来,横向间隔四寸,纵向间隔两寸,排列好,筛第一遍纸的时候,都用大力印上去。 再把排列的细节一一说明,这水印这一工序,也就算有着落了。 第319章 水印五色回春劵 卢生回到无虞楼,就见两只毛驴,拉着两车杜仲皮停在门口。 卢生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好事找上门了啊。 岳五环一脸得意:“卢掌柜,我可是给你送便宜来了。王大人让把两车杜仲卖给你,都是那命案院子里留下的。大人说了,与其留给那些穷亲戚吃了绝户,不如拿来卖给卢掌柜,反正你们也用得上。” “卖啊?不是送吗?”卢生还有点小失落,和他想的还不太一样。 “你就别想好事了,兄弟们大老远运来,你也的给点工钱吧。这两头驴的饲料你得出吧?王大人说了,算你五文钱一斤。” 五文一斤,这王参军还真是挺会做人情的,相当于市面价格的三成。 “行,那我就都收下了,反正我们做菜都需要的。”卢生还知道玩个“掩人耳目”。 “做什么菜要用得了这么多树皮?” “你就不懂了,我们店新研究了杜仲烤鸭,吃了能强筋健骨的!” “哦,还有这等美食,改天我一定要过来尝一尝,把杜仲用来当柴烧,无虞楼果然是财大气粗。” “这菜还在研究,等研究好了,我第一个让岳哥过来尝一尝。” 看来,这杜仲烤鸭怎么也得做一份出来了。 …… 把钱结清,单独给岳五环又封了二两银子红包,这点人情世故卢生还是懂得。 …… 今日正好又是药市大集,见天色已经不早了,还得去采购一些桑寄生,夏羽受伤,是指望不上了,卢生又得亲自出马。 这次,卢生也没杀个人,轻轻松松就把桑寄生买了回来,先运回无虞楼。 入夜之后,又换了一帮伙计,把杜仲和桑寄生一装一麻袋,分别运到了彭家造纸坊。忙忙碌碌,感觉自己人都瘦了一圈。赶回无虞楼,已经是深夜了。 刚打算好好吃点夜宵,就听见对门鸡飞狗跳,那院子里狗还挺多,一直狂吠,还有人喊:“抓小偷了,抓小偷了!” 卢生拿着鸡腿,啃得正香,听见动静,就从二楼张望出去。 只见三个黑衣蒙面人,身手不矫健,动作不敏捷,被狗追咬着从华佗阁院子里爬了出来。 他把鸡骨头往楼下一丢,还骂了两句:“你这些不开眼的小贼,华佗阁有什么好偷的?” 那三个小贼抬头看一眼,听到此话,直朝着无虞楼后院就奔逃而来,既然华佗阁没有好东西,无虞楼肯定是有的! 三人对地形还挺熟悉,后门还没有落闸,直接从后门钻了进来。 卢生赶忙跑下楼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陈墩哥,后门进贼了,快去抓住他!抓到把腿打断!” 结果下楼一看,那三个小贼进了院子,竟然就不跑了,坐在地上大喘气。卢生上去就是一个飞腿,那汉子一晃,卢生腿直接给劈叉了,可能还扯到蛋了,有点疼。 卢生劈着一字马,大喊一声:“你们这些贼人,好大胆子,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啊,你是掌柜的啊。” 卢生这才定睛一看,原来三个小贼是叶夏王三兄弟。 “你们跑对门干嘛去了?” 夏羽一脸无辜:“您不是让去偷账本吗?” “偷到了吗?” “没呢,他们院子里竟然养了好多条狗,白天都没有发现!” “人没事吧?” “大哥让狗咬了。” 卢生把叶备的裤腿打开,果然有两排牙印子。 “应该问题不大,你先用井水仔细清洗干净,在找一瓶’古井贡‘把倒上半瓶在伤口上,也就差不多了。” 夏羽还是不放心:“上次葛大夫被狗咬,听说还吃了斑蝥。” 这是怕得狂犬病?卢生也觉得还是得预防一下:“那你明天去回春医馆,找葛老头,让他给你找点斑蝥吃。” 说完不忘又叮嘱两句:“哦,对了,上次有人说斑蝥七只太多了,你吃一只就可以了,还得分几次吃,不然怕你中毒身亡!” “是谁说得啊?” …… 前门大厅,又传来一阵敲门声:“卢掌柜,在吗?” 卢生一听就知道是苟慎,慵懒的回道:“不在!” “卢掌柜,我们家伙计说,有三个小贼跑到你们院子里了,你可要当心啊!” “我用不着担心。”这可是大实话,那三个贼就是自己派过去。 “卢掌柜,要不然,你让我进去,我帮你搜一搜!” “用不着,人没搜着,回头东西再丢了!” …… 门外安静一阵,枸葚没能进门,还是想说点卢生不爱听的,气一气他:“哦,对了,我们阿胶已经熬上了,于掌柜打算取名叫’顺加阿胶’。卢掌柜觉得这名字怎么样啊?” 这命名方式,卢生挺熟啊,黄粱梦里经常用。 两人隔着门开始吵架,得特别大声才行,相当费嗓子: “你们于夫人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是吧?” “对喽,就是这个意思,一山不能容二虎。” “那要是一公一母呢?” “正好可以决一雌雄啊!”苟慎竟然还把这话接住了。 卢生也不能落了下乘:“不用决,这谁是雌的,谁是雄的,不是很明显吗?” “我们于夫人肯定是女中豪杰,卢掌柜到底是不是男人,这可就不一定了!毛都没几根吧?” …… 直接一句话戳到卢生痛处,他这人一直体毛比较浅,宋朝可不流行什么奶油小生…… 他直接爬上二楼,端起陈家墩的洗脚水,直接倒在了楼下:“去你奶奶个腿儿!” 苟慎被淋个通透,舌头伸出来舔了舔,也破防了:“卢生你个鳖孙儿!你敢拿水泼我!” “还是洗脚水!” …… 折腾对骂了一晚上,两个人就像泼妇,喊到嗓子都哑了,才总算是消停下来。 第二天,把叶备先送去医馆吃了斑蝥。 然后带着夏羽和小仓,去了彭家造纸坊。 大清早的,也不用打扰彭家兄妹。直接从另外一道门进去,到了副院里。 三人把杜仲和桑寄生熬煮,捶打,分拣,再搅拌捶打,混上原有的纸浆…… 再回到彭家主院中,让大傻春把纸筛出来,压上水印…… 铁板烘干之后,总算是做出一版成品纸张,这纸张厚实,折损不明显,略微防水,吃墨不易掉…… …… 把这版纸送达毕昇的印书坊。 毕昇也是一脸兴奋:“掌柜,你让人送来的那个胶是真好用,加在油墨里,上墨太结实了,这胶是什么做的啊?” “当然结实了,你看我这胡子,沾上去两天了,扯都扯不下来。” 这明胶和华胶,虽然不同,但忽悠毕昇还是可以的。 毕昇上手在卢生脸上拔了拔:“这是胶是怎么做的?” “毕叔啊,不该问的别问?记得吧?” “明白明白,掌柜真乃天圣下凡,什么都会啊!” …… 把各色油墨套印上去,特别是青金石油墨,在阳光下还能呈现出独特的反光,呈现出星星点点,甚至弯折还有“猫眼光线”。 卢生拿着回春劵也是特别满意:“最后一步。在套模具,刻上数字:一二三四……弄九个数,按我给的编码,依次印上去。” 毕昇听了,手有点发抖:“掌柜,您是说每张编码都要不同?这也太麻烦了,那岂不是每一张劵都得雕一块板出来?我这手……” 是有点抖、… “拜托,你可是毕昇诶?这你都想不出来吗?” 卢生拿起一盒骨牌,把九张骨牌这么一排列:“你看,找个模具,把纸张和骨牌固定好位置,纸反着放上面,印一张,你就换几张骨牌,这样印出来,是不是就都不一样了?” 毕昇恍然大悟:“对啊,把数字雕刻成一个个小方块。就不用每张纸都单独雕版了啊!” 毕昇突然开窍了:“掌柜,我想到了,我想到了,不仅这个数字可以如此印刷,我们把汉字都刻成骨牌,那印书就不用再雕版了,只用把骨牌排列出来,这样多方便!” “对,对,毕昇,咱们给这个发明取个名字吧?” “叫骨牌印刷术?” 卢生有些气竭,这怎么还引导不出来呢? “你看这字,这可不是死板的刻在木板上,这字是活动的,所以可以叫……” “活动字模印刷术?” “再简化,简化……” “活字印刷术?” 卢生赶忙把毕昇的手握住:“恭喜你啊,毕昇,你发明了活字印刷术!” 第320章 送券发售回春券 毕昇听说自己发明了活字印刷术,一脸震惊,还有些不好意思:“掌柜,这不是你发明的吗?这功劳不能算我的。” “诶,不对,不对,我只是说可以用骨牌印数字,确实是你发明的用活字印书!不一样,不一样的, 何况还有很多细节,等你忙完印券之后,还需要你这个匠人去慢慢完善,这事我可帮不上忙。” 卢生可不想贪天之功,做了一个黄粱梦,抢两首辛弃疾的诗就可以了,不能连四大发明都抢啊,做人还是得要点脸。 毕昇也就领情了,依言再刻出几个方形数字印章,排列整齐,印在了回春券上。 这“零零一”号回春券,终于给生产了出来。 五色套印,青金石反光,透光可见水印,纸张独特纹理,独一无二的数字编码。 一共五项防伪,就这技术领先了当时几百年,估计要仿造出来,至少也得十来年吧。 回到无虞楼,卢生又交代荷儿:“你把这识别防伪的细节,前三条贴出去,让任何人都可以识别。至于这后面两条,鉴别纸张纹理和编码数字,我们保留,只教授给信得过的账房先生。” …… 东西印出来,就赶紧发售吧,婆婆妈妈搞了这么久,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回春医馆也被装饰一新,摆放了各类名贵药材:人参,鹿茸,吐蕃的虫草,西域的红花,天山的雪莲…… 但凡优质客户,消费满了一千文的,卢生就给人先送一张回春劵。一百文就可以,毕竟是赠品嘛。 “这是何物?纸做的?” 卢生指了指回春劵上的汉字数字:“对的,只要您下次到我们店,这就可以当一百文用。” “这纸也印刷得太过精巧了吧,下次来就能用?” “是的,客官。” “这纸太好看了,我都想留着一直不用了,太好看了,太好看了!” 那客官往门外走了一圈,刚踏出门,就回来了。 “这样,算下一次不?”说着就拿出那一张回春劵。 卢生嘴角抽了抽:“算的,算的”。 “那你先给我换一百文的石斛。” “客官,您跟着卡漏洞呢?”这话术以后还的改,得要第二天才能使用。 “我就想试试,这劵好不好用?” 卢生把劵收下:“那我马上给您换,只要咱们回春堂开门,您随时可以来用。” 随即,麻溜地给称了石斛,故意多抓了两把:“你看这是一百六十文的,您看可以吧?去掉一百文的劵,您再给六十文就可以了。” “是不是多了点?”顾客有些犹豫。 “您看我都给您装好了……”一边说,手里也不停,直接拿线都给捆上了,完全不给客人反悔的机会。 那人这才不情不愿把劵给递了过来,又数出六十文铜钱来。 卢生看出对方有些不情愿,宾至不如归?这可不行,还是得要回头客。 “您看您,这劵不是我白送的嘛,相当于今天您只花了六十文,却买一百六十文的石斛,您可以赚大了!” 那客户一听,喜笑颜开,这下“宾至如归”了,才满意离开。 …… 回春券虽然出师不利,没有流通起来,但并没有打击卢生的信心。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他都送了劵,并且都嘱咐两句: “回春劵不仅我们回春医馆能用,城里的佰草集,火烧店,无虞楼……都能用,到了城外阿胶坊,买阿胶,买古井贡酒,屠苏酒都能用。” 卢生已经让人打了招牌,几个店铺门口都给挂上了:“您看见门口那个红色’回‘字招牌了吗?只要挂了那个木牌的店铺,这劵直接能当铜钱用。” …… “就算您不想买东西,您跟账房说一声,也可以直接用回春券换铜钱、银子的,不过嘛,我们得收三厘的’耗损钱‘,一百文收三文,这不过分吧?” …… “觉得耗损钱太高了?一千文确实是要三十文。不过,您也可以转让给别人用啊,别人买药的时候就当一千文用,实打实的,多划算。” “什么怕收到假劵?您看下回字招牌下的说明啊,一共三点:这劵对光可以看见水印,青色墨料可是泛着光的,就单说这五色印刷的纸劵,恐怕一般人也造不出来吧?” …… 一番解释说明,大家也都颇为认可。 城里的回字店铺,还都搞了活动:只要使用回春券结账的,无虞楼给送一盘小菜,阿胶坊给多送半块阿胶,佰草集送一盒胭脂,就连火烧店都给你多加一勺驴肉…… 一百文用不完的,还能直接找零,消费十文以上都不收“消耗钱”。 逐渐的,开始有人先换劵再结账,多余的劵直接先揣兜里。 “你还别说,这回春卷揣兜里,可比铜钱省事多了,一点不重。” “就是,我平时花销大,得带点银子,结账那叫一个麻烦,还得又切又剪,用戥子称,这回春劵还真挺方便。” “方便?那我回头也印一些出来,当钱花。” “就你?你先配出个五色颜料来看看?这钱对着光还能看见芍药花呢,那叫一个神奇。” “就是,那青色颜料,看着会反光,一眼就能看出来真假。” “据说,人家回字店铺可还藏着绝招呢,反正你拿着假的钱,人家账房一眼就能认出来。” 逐渐的,人们开始把回春劵揣进兜里,放进钱匣子里,有些药商之间的交易,也都可以直接用回春劵了。 “老杨,今天这批货得结现钱了吧?” “黄掌柜,我这只剩两张回春券了,您收吗?” “收啊,我明天自己去换成现钱就行。” “其实你也不用换。换了不得还亏三里钱吗?” “你在亳州买货,下次一般都有人收。要是去外地买货,再换不迟。” …… 这日,卢生正在无虞楼数钱玩:把回春券弯折,食指拇指轻轻撵动,是有多久没有这么数过钱了?还挺有快感…… 一个打扮十分精致的老头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余得胜。 余得胜像个狗腿子,跟在后面,轻咳一声,声音都学得有些尖细:“卢生!郑公找你有事儿。” 听着这音色,就像一个小黄门在介绍大总管,十分的尖锐,果然是近墨者黑。 卢生抬头一看,赶忙起身相迎:“哟,郑公,您回来了?得胜不是说您出海了吗?” 郑公如今可是余得胜的老板,余得胜去蜀中跑的买卖,全走的是郑公的路子。 郑公看看凳子,上面有些水滴未干,余得胜眼疾手快,赶忙用袖子给擦了。 郑公这才把双手顺着臀部下滑,把长衫捋平,坐了下来,这动作大方得体,却尽显妖娆。 “卢掌柜,按照你上次给指的暖流,我带人出海,真去了趟海对面,给你带回一点东西。” 他给狗腿子递了个眼色,余得胜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只特别短小粗壮的“人参”。 “西洋参?郑公真给找到了?” “不瞒卢掌柜,这东西,那里的山林,漫山遍野到处都能挖着,不过我也找了几个药铺问过,他们都不识得此药,可能只有卢掌柜能收了。” “那是他们不识货,我回头给你包装包装,保证能打开销路,这人参吃了虽然提气,却很上火。这西洋参就不一样了,不仅提气,还不上火。您给加一句:’怕上火,吃西洋参‘。这销路定然能打开。” 郑公点点头,捋了捋……也没胡子,捋了捋鬓角的秀发:“卢掌柜这主意听着就靠谱,这次运回的西洋参,我都卖给你吧,价格保证便宜又公道!” 卢生有点犹豫:“要是价格低到‘不公道’,这西洋参我就都收了,这宣传包装可都要成本,郑公想必不会让我吃亏的。” 郑公轻蔑一笑,他可不想跟着小朋友计较这些:“这次来,我还带了一个东西,你也给看看。” “我也有事,想和郑公合作。”毕昇听说自己发明了活字印刷术,一脸震惊,还有些不好意思:“掌柜,这不是你发明的吗?这功劳不能算我的。” “诶,不对,不对,我只是说可以用骨牌印数字,确实是你发明的用活字印书!不一样,不一样的, 何况还有很多细节,等你忙完印券之后,还需要你这个匠人去慢慢完善,这事我可帮不上忙。” 卢生可不想贪天之功,做了一个黄粱梦,抢两首辛弃疾的诗就可以了,不能连四大发明都抢啊,做人还是得要点脸。 毕昇也就领情了,依言再刻出几个方形数字印章,排列整齐,印在了回春券上。 这“零零一”号回春券,终于给生产了出来。 五色套印,青金石反光,透光可见水印,纸张独特纹理,独一无二的数字编码。 一共五项防伪,就这技术领先了当时几百年,估计要仿造出来,至少也得十来年吧。 回到无虞楼,卢生又交代荷儿:“你把这识别防伪的细节,前三条贴出去,让任何人都可以识别。至于这后面两条,鉴别纸张纹理和编码数字,我们保留,只教授给信得过的账房先生。” …… 东西印出来,就赶紧发售吧,婆婆妈妈搞了这么久,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回春医馆也被装饰一新,摆放了各类名贵药材:人参,鹿茸,吐蕃的虫草,西域的红花,天山的雪莲…… 但凡优质客户,消费满了一千文的,卢生就给人先送一张回春劵。一百文就可以,毕竟是赠品嘛。 “这是何物?纸做的?” 卢生指了指回春劵上的汉字数字:“对的,只要您下次到我们店,这就可以当一百文用。” “这纸也印刷得太过精巧了吧,下次来就能用?” “是的,客官。” “这纸太好看了,我都想留着一直不用了,太好看了,太好看了!” 那客官往门外走了一圈,刚踏出门,就回来了。 “这样,算下一次不?”说着就拿出那一张回春劵。 卢生嘴角抽了抽:“算的,算的”。 “那你先给我换一百文的石斛。” “客官,您跟着卡漏洞呢?”这话术以后还的改,得要第二天才能使用。 “我就想试试,这劵好不好用?” 卢生把劵收下:“那我马上给您换,只要咱们回春堂开门,您随时可以来用。” 随即,麻溜地给称了石斛,故意多抓了两把:“你看这是一百六十文的,您看可以吧?去掉一百文的劵,您再给六十文就可以了。” “是不是多了点?”顾客有些犹豫。 “您看我都给您装好了……”一边说,手里也不停,直接拿线都给捆上了,完全不给客人反悔的机会。 那人这才不情不愿把劵给递了过来,又数出六十文铜钱来。 卢生看出对方有些不情愿,宾至不如归?这可不行,还是得要回头客。 “您看您,这劵不是我白送的嘛,相当于今天您只花了六十文,却买一百六十文的石斛,您可以赚大了!” 那客户一听,喜笑颜开,这下“宾至如归”了,才满意离开。 …… 回春券虽然出师不利,没有流通起来,但并没有打击卢生的信心。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他都送了劵,并且都嘱咐两句: “回春劵不仅我们回春医馆能用,城里的佰草集,火烧店,无虞楼……都能用,到了城外阿胶坊,买阿胶,买古井贡酒,屠苏酒都能用。” 卢生已经让人打了招牌,几个店铺门口都给挂上了:“您看见门口那个红色’回‘字招牌了吗?只要挂了那个木牌的店铺,这劵直接能当铜钱用。” …… “就算您不想买东西,您跟账房说一声,也可以直接用回春券换铜钱、银子的,不过嘛,我们得收三厘的’耗损钱‘,一百文收三文,这不过分吧?” …… “觉得耗损钱太高了?一千文确实是要三十文。不过,您也可以转让给别人用啊,别人买药的时候就当一千文用,实打实的,多划算。” “什么怕收到假劵?您看下回字招牌下的说明啊,一共三点:这劵对光可以看见水印,青色墨料可是泛着光的,就单说这五色印刷的纸劵,恐怕一般人也造不出来吧?” …… 一番解释说明,大家也都颇为认可。 城里的回字店铺,还都搞了活动:只要使用回春券结账的,无虞楼给送一盘小菜,阿胶坊给多送半块阿胶,佰草集送一盒胭脂,就连火烧店都给你多加一勺驴肉…… 一百文用不完的,还能直接找零,消费十文以上都不收“消耗钱”。 逐渐的,开始有人先换劵再结账,多余的劵直接先揣兜里。 “你还别说,这回春卷揣兜里,可比铜钱省事多了,一点不重。” “就是,我平时花销大,得带点银子,结账那叫一个麻烦,还得又切又剪,用戥子称,这回春劵还真挺方便。” “方便?那我回头也印一些出来,当钱花。” “就你?你先配出个五色颜料来看看?这钱对着光还能看见芍药花呢,那叫一个神奇。” “就是,那青色颜料,看着会反光,一眼就能看出来真假。” “据说,人家回字店铺可还藏着绝招呢,反正你拿着假的钱,人家账房一眼就能认出来。” 逐渐的,人们开始把回春劵揣进兜里,放进钱匣子里,有些药商之间的交易,也都可以直接用回春劵了。 “老杨,今天这批货得结现钱了吧?” “黄掌柜,我这只剩两张回春券了,您收吗?” “收啊,我明天自己去换成现钱就行。” “其实你也不用换。换了不得还亏三里钱吗?” “你在亳州买货,下次一般都有人收。要是去外地买货,再换不迟。” …… 这日,卢生正在无虞楼数钱玩:把回春券弯折,食指拇指轻轻撵动,是有多久没有这么数过钱了?还挺有快感…… 一个打扮十分精致的老头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余得胜。 余得胜像个狗腿子,跟在后面,轻咳一声,声音都学得有些尖细:“卢生!郑公找你有事儿。” 听着这音色,就像一个小黄门在介绍大总管,十分的尖锐,果然是近墨者黑。 卢生抬头一看,赶忙起身相迎:“哟,郑公,您回来了?得胜不是说您出海了吗?” 郑公如今可是余得胜的老板,余得胜去蜀中跑的买卖,全走的是郑公的路子。 郑公看看凳子,上面有些水滴未干,余得胜眼疾手快,赶忙用袖子给擦了。 郑公这才把双手顺着臀部下滑,把长衫捋平,坐了下来,这动作大方得体,却尽显妖娆。 “卢掌柜,按照你上次给指的暖流,我带人出海,真去了趟海对面,给你带回一点东西。” 他给狗腿子递了个眼色,余得胜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只特别短小粗壮的“人参”。 “西洋参?郑公真给找到了?” “不瞒卢掌柜,这东西,那里的山林,漫山遍野到处都能挖着,不过我也找了几个药铺问过,他们都不识得此药,可能只有卢掌柜能收了。” “那是他们不识货,我回头给你包装包装,保证能打开销路,这人参吃了虽然提气,却很上火。这西洋参就不一样了,不仅提气,还不上火。您给加一句:’怕上火,吃西洋参‘。这销路定然能打开。” 郑公点点头,捋了捋……也没胡子,捋了捋鬓角的秀发:“卢掌柜这主意听着就靠谱,这次运回的西洋参,我都卖给你吧,价格保证便宜又公道!” 卢生有点犹豫:“要是价格低到‘不公道’,这西洋参我就都收了,这宣传包装可都要成本,郑公想必不会让我吃亏的。” 郑公轻蔑一笑,他可不想跟着小朋友计较这些:“这次来,我还带了一个东西,你也给看看。” “我也有事,想和郑公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