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别跪,夫人她重生不要你了》 第85章 久重逢 第八十五章 久重逢 “此药名为苏合香,东陵国特有,前一阵子东陵国使者来峣州,觐见燕王,送了一些,被二公子带去京城,我也只能从黑市上购买。” 只是自从朝廷推行一系列商业改革,整顿走私贸易后,黑市上的货源也越来越稀缺了。黑市的神秘幕后老板一再推脱,说过几日便有货,她也只能一日日耐心的等。 江明珠知道她难处,也没有再问,心里琢磨着,自己有没有什么门路能拿到东陵国的药,可想来想去,都不认识东陵国的人。 或许,燕王那还有。 那么珍惜的药材,萧晋札不可能全部带走。 就在江明珠琢磨着明日要不要给燕王府下拜帖,见一见燕王时,林雨薇突然道:“其实,还有一种办法治疗法子,只看你愿不愿意用。” 江明珠眼睛一亮:“你说。” “此为情蛊,只要和男子阴阳相合,蛊虫便不会发作。甚至还会有助兴之效,体验过后,叫你舍不得把它从体内取走。” “可我听道长说过,与男主欢好,虽能解我蛊毒,但蛊虫会转入那男子的体内。” 而男人若撑不到林雨薇寻到苏合香,研制出解药,便再没有机会把蛊虫转给别人,只能替她去死。 此举太自私,也有违人道。 林雨薇却拿出一个瓷瓶:“这里是情蛊,如果你能找到一个男子,愿意为你在体内中下情蛊,你二人阴阳调和,互相采补,有双修的效果,只有百利一害。” 江明珠虽然不想用这个办法,可也知道比起性命,清白并不算什么。 她上辈子嫁过人,知道男女之间就你们点事。 在生死面前,都无足畏惧。 她结接过手,犹不放心地问:“哪一害?” “从此你们二人便彻底绑定彼此,再也不能与其他人行夫妻之事。”林雨薇轻声道。 她研制情蛊,可不是为了让它当不入流的春|药来用。 她最初的想法就是拿它考验有情人之间,对彼此的忠诚,是否有信心不会背叛对方。若连情蛊都不敢用,谈何相守一生? 江明珠接过药瓶,第一脑海里想到的人便是沈岚。 无论是萧晋权,还是太子,或是她身边的其他异性,都是高高在上,这辈子都不可能独属于一个女人,自然不会为了她服用情蛊。 唯有沈岚,出身女尊国的男子,又曾经和她亲密无间过,若这次陪同她来峣州,恐怕也是愿意的。 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 而她也不应该再执着于他了,毕竟他没有护送她来峣州,选择听从萧晋权的命令,留在京城的那刻,就已经给了她答案。 “听闻你曾经有个退婚的未婚夫,就在雁谷关、”林雨薇突然把脸凑到她的跟前,颇为八卦地说,“那里距离峣州不远,快马加鞭的话,三日左右便能到。” 江明珠疑惑地看着她。 林雨薇却像妖精般蛊惑人心:“比起陌生男子,你真不考虑他?听说他击退东陵敌军无数,骁勇善战,和这样体力旺盛的男子行鱼水之欢,想来也不会吃亏。” 江明珠被她说得脖子都要红了:“林姑娘别开这样的玩笑了,既已退亲,又怎能如此祸害人家。” 林雨薇却突然凑近她:“你怎知此事对他来说,是祸害,不是梦寐以求?” 江明珠道:“因为我心有所属。” “是太子?”因为深仇大恨,林雨薇自然对皇室的动向十分关注,关于相府千金差点成为太子妃一事也是有所耳闻。 江明珠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林雨薇则意味深长道:“如今皇后临盆在即,与太子必有一争,你若卷进去,只怕一着不慎,连累家人。嘉言帝也不是什么明君,别看他现在做的事,似乎利国利民,那是因为有燕王在,他才不敢落得昏君名声,彻底失去民心。” 可他暗地里做的龌龊事,却令人发指。巫族与皇族的仇恨,也不共戴天。若江明珠以后真当太子妃,便也是她的仇人。 江明珠隐约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道:“太子心中亦有更合适的太子妃人选,我和他缘分已尽。” 林雨薇得此保证,才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林雨薇提议由秦淮林来为江明珠解蛊之事,太过荒唐,但又确实提醒了江明珠,秦淮林常年与东陵敌军打交道,或许有什么门路,能拿到东陵国的苏合香。 去雁谷关,快马加鞭要三日,但飞鸽传书只需一日。 江明珠原本还打算解了蛊,去雁谷关看望秦淮林。 谁知秦淮林收到她的书信,得知她急需苏合香,便知她出了事,立即骑着马离开军营,连夜奔袭,跑死了一匹马,临时从驿站又借了一匹,赶到了峣州。 三日的行程,他硬是只走了两日半。 听闻秦淮林就在山谷外等她,江明珠连忙跑出去。 不过一年未见,面前的男人简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还有几分稚嫩的少年气,如今通通变成了阳刚坚毅的大将风, “秦淮林,你好像又长高了。”江明珠笑了笑。 秦淮林皱着眉,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要苏合香做什么?” 苏合香虽然是制作顶级媚|药的药引,但也能让人在濒死之际,获得力量,减轻痛苦。只是稍加处理不好,对人而言,便是慢性毒药。 东陵国视为禁药,不允许百姓私自种植,由东陵国皇室统一管理种植,作为重要的物资和大邺换取粮食钱财。 “我中了蛊,需要它解蛊。” 江明珠不想秦淮林担忧,没有具体说是什么蛊。 秦淮林虽然来之前,就猜到江明珠会在巫族定居的山谷中住下,又与他打听苏合香的下落,可能中蛊了,可亲耳听见还是不可思议。 “是何人所下?” “萧晋札,不过我没有证据。” 秦淮林一听萧晋札的名字,便知道她会中蛊,肯定又和萧晋权通过不了关系,不由皱眉道:“那他呢?他就让你一个人来这,不怕你在路上出什么意外?” 江明珠知道秦淮林值的是谁,解释道:“他是质子,没有身上准许是不能离京的。” 更别说,还是回峣州这么敏|感的地方。皇帝深怕纵虎归山,更轻易不敢松口,让他回来。 “他不能来,还不能派个人护送你来?”秦淮林眉眼压得很低,仿佛酝酿某种怒气,似冲着她来,因她还在为萧晋权说话。 而江明珠也被他这么一提醒,才发现从早上醒来,自己就一直没有看见过徐回。 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刚要寻人,江明珠突然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迷雾深处缓缓走来。 第86章 短命蛛 第八十六章 短命蛛 刚这么想,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迷雾深处缓缓走来。 秦淮林打量着来人,虽是女子,可身高却丝毫不输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江明珠的身边,不卑不亢的气场,看上去就不是普通之人,不由问道:“这位是……” “她是我表姐,沈岚。”江明珠答。 秦淮林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他和江明珠青梅竹马,也曾见过她的霖州的两个表哥,表姐倒是第一次见,可这表姐看他的眼神实在古怪,防贼一样,带着毫不遮掩的厌恶。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她,但他并不想江明珠的表姐留下不好的印象,是以主动问候:“沈姑娘好。” 沈岚淡淡的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江明珠似乎意识到什么,又仔细看了眼沈岚,越看,嘴角的弧度便越大,最后语气欢快地问秦淮林:“你擅离军营,跑我这,不会只是为了问我几个问题吧?” 秦淮林这才把注意力从沈岚身上收回,看向江明珠:“当然不是,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苏合香?”这是江明珠第一反应,可她又不敢相信,自己运气真那么好,一问一个准。 秦淮林摇了摇头:“苏合香,我要已经让副将用抓来的几个俘虏去换了,最多三天,便能送来。” 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子。 江明珠这才反应过来,时间过得真快,明日就是乞巧节了。 她接过喜子,颇有些无奈:“我今年不在京中,也不会参加乞巧礼,你何必跑这么远,就为了给送我喜子。” “上次约定元宵节看花灯,没来得及。你明日可有空?我想在回军营前,和你过个乞巧节。” 江明珠怔了怔,想到欠他的,便道:“好啊,明日还是这个时候,我出来找你。” 巫族的山谷本就不欢迎外人,秦淮林又是大邺的将军,皇帝的人,更不可能随她进去。 秦淮林来雁谷关一年,自然也听说了一些巫族的传闻,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和江明珠约定好后,便识趣地离开,去驿站下榻休息。 苏合香有了着落,江明珠再无性命之忧,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灿烂许多。 而这笑容,落入身边沈岚的眼里,便不是那么有滋味了。 江明珠察觉到沈岚的异样,但他不说,她便也不提,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转身进了山谷。 回到房中,江明珠打开木匣子,里面的喜子个头大得惊人,绝非南方的喜子可比,饶是江明珠的胆子在女君里算大的,也被吓得丢开盒子。 喜子落地后,乱窜,顺着江明珠的鞋面往上爬,一下子就钻入她的裙子里。 江明珠双腿发抖,面色发白,一边尖叫,拍打裙面,一边又蹦又跳,试图把喜子从她的腿上抖落。 身边的沈岚被吵得头疼,不明白这喜子又没有毒,有什么好怕的,冷声道:“别动!” 江明珠哪里听他的,眼见喜子还没掉出来,她正要解开腰带,把裙子脱下来,人就被一只大手按坐在竹塌上。 “你干嘛?”江明珠刚问,就看见沈岚在她的身边蹲了下来,很快,他那骨节分明的手便探入她的裙子里。 江明珠的脸蓦然一红。 因为她知道,此刻的沈岚并不是徐回,而是她的兄长徐达。 虽然不知道他们二人何时碰面,又何时换的身份,可她就是能一眼认出他们两个人的区别。 感受到他的手掌顺着她的小腿肚一路往上摸,江明珠呼吸急促了几分,下意识并拢双腿,羞嗔道:“你,你摸哪呢!” 明明情蛊没发作,可她却感到一身的热意。 沈岚却未言语。 确认前面没有,手便绕到她腿后,察觉到什么东西爬上他的手背。 他刚要把手拿出来,门就被人推开。 林雨薇是听说今日江明珠出去见了一个人,好奇她在峣州还有什么熟人,才过来打听到,结果就看见她和她的表姐十分亲密的挨在一起。 尤其她表姐的手还…… 林雨薇只想入非非了一下下,便很快恢复医者该有的态度,正色道:“江二姑娘,若是蛊毒发作,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你寻个相貌清秀的男子,你表姐虽然身材魁梧,可到底是女子,帮不了你。” 江明珠见她误会,还把这种事说得一本正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林姑娘,你误会了。我表姐只是帮我抓喜子。” “喜子?”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沈岚已经把喜子从江明珠的裙子里抓出,冷漠地捏死。 江明珠看着喜子的尸体,总觉得历史惊人的相似。秦淮林送她的喜子仿佛没有一只是长寿的,不是叫人踩死,便是捏死。 林雨薇见沈岚面无表情地把喜珠的尸体丢出窗外,不知道为何莫名觉得面前的人很熟悉,可一下子又想不出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沈岚关上窗后,见林雨薇发愣,淡漠道:“那日让人拿给林姑娘看的玉扳指,林姑娘似乎忘记还给我了。” 林雨薇没有忘,是故意不还的,想着日后亲自还给萧晋权。 而这个沈岚,此前不提要回扳指,在谷中住了一个月,今日突然提这事,实在有些奇怪。 林雨薇不由问:“为何突然找我要扳指?” “燕王府还有最后一点苏合香,要用这个扳指,才能拿到。”沈岚淡漠道。 林雨薇更奇怪了:“你既知道燕王府有,何不早说?” 江明珠却很清楚,徐回并不知道燕王府有这药,甚至还为此,写信给萧晋权求助。 定是萧晋权收到了信,了解这边情况,告诉了徐达,燕王府有苏合香,叫他拿玉扳指去燕王府取药。 而萧晋权懒得编理由,直接道:“忘了,刚想起。” 林雨薇闻言,也不好说什么,把玉扳指还给沈岚后,又交代了一句:“临近中元节,我父亲的脾气会变得格外暴躁。江姑娘若没有事,不要到处乱跑,若是冲撞了我父亲,萧世子也保不住你。” 江明珠这边还想着明日乞巧节怎么过呢,不曾想林雨薇竟想的那么远,已经想到中元节了。 而且她住在谷中一个月,虽然只见过巫族族长两回,只是远远的打个照面,连招呼都没有打过,但也能察觉出对方不是个脾气暴躁之人。 怎么林雨薇说得那么可怕? 江明珠收回思绪,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沈岚,感觉到他似乎也因为林雨薇的话,陷入一股淡淡的愁绪中,不由问:“你怎么来峣州了?” 这话一出, 便不打算继续演戏,直接戳破他不是徐回。 第87章 听谣言 第八十七章 听谣言 萧晋权并不惊讶她能发现自己不是徐回,淡然道:“家母祭日将近,我回来祭拜她。” 江明珠一愣:“你不是长娣国的人?” 一时失言,萧晋权连忙补救:“我母亲是大邺人,娶了我父亲,我在峣州出生。” “那你也算半个峣州人,难怪你和萧世子的气质那么像,都似雪雕一般。” 他微微迟疑:“像雪雕?” “冰清玉洁,不染凡尘,叫人见之心喜,想焐热他,却总被冻伤。”她失笑,“只是个比喻,你虽然像他,可比他好说话太多了。” 萧晋权沉默,如此被夸,也不知该不该高兴。 “不知道你母亲是什么样人的?”江明珠突然有些好奇,能教养出这样出色的儿子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人。 毕竟不惧流言蜚语,说她嫁不出去,能在大邺能自立门户,娶夫婿上门的女子绝对不会是寻常女子所能做到的。 “我母亲吗?”萧晋权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隐隐有了一丝笑意,“她和江二姑娘一样,看似娇软,实则浑身长满了刺,不像菟丝花一样依附男人。” “听起来,你母亲是个很厉害的人。” “她确实厉害,可惜红颜薄命,拼死才留下我一条命,后来……后来……”萧晋权也怎么也想不明白,母亲是因何而死的。 他只觉得身边的每个人都是刽子手,在把他母亲往死路上逼。 “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江明珠下意识打断,她虽然好奇他的身世,却不想他自揭伤口。如今沦为下人,他家里必然是发生重大变故。 萧晋权一笑,往日他是世子,对母亲的事总是避讳颇多,不敢多谈。 如今他换了身份,与人聊上一两句,也是难得的体验:“这事,在峣州很多人都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大户人家勾心斗角不可能断,我遭人陷害,险些被父亲打死,是我母亲护我周全,想办法把我送去京城……” 没有人知道,他入京当太子伴读并不是皇上的意思,是他母亲主动求的,希望借助皇权,让他远离峣州的是非。 若换个心眼多的人听了,恐怕这会儿已经猜出萧晋权的身份,知道他前面说了谎。 父亲差点打死孩子,怎么也不可能是上门女婿能有的权利和底气。 可偏偏江明珠光顾着心疼他,没反应过来,只在听他说入京时,微微愣住:“你当年是跟着萧晋权一起进京的?那为何这些年,我都没有见过你?” “……”萧晋权一下子被问懵了,不知道如何回答。 “难道你和长庚一样,此前一直在别处当暗探,近日才回到世子身边?” “没错。” 她思索一会儿,说道:“那徐回呢?你来了,她又去哪了?” “近日白莲教盛行,世子派她去查一些事。” 江明珠一听徐回是办差去了,便没有再多问。 . 峣州过乞巧节,与京城大同小异,唯一叫江明珠觉得新鲜的,便是这里的女子受北方游牧民族影响,喜欢在这一天采凤仙花染指甲。 江明珠跟着林雨薇学染指甲,也不知时间太久,还是用料太足,染出来的红色有些发紫,虽不及预期,但也有一种稳重的古典美。 江明珠满意地吹了吹指甲,顺口问:“我今日要去茶楼听戏,你要同我一道吗?” 林雨薇知道她是约了人的,不想当多余的那个,便摇头:“你表姐今日去燕王府取苏合香,我要等她回来,给你做解药,就不去了。” 江明珠也是随口一问,见她拒绝,便一个人出了山谷。 为了展示辛苦了一上午的成果,见到秦淮林时,她特意用手捋了捋头发:“不好意思,有事耽搁,来迟了,你没等多久吧?” 秦淮林从小和她玩到大,哪次出门不等她? 早就习惯了,只是见她指甲颜色,他不由一脸惊慌:“你体内的蛊毒已经这么严重了?” 说完,他也没心思看什么戏了,连忙要回雁谷关,拿到苏合香,尽快给江明珠送来。 江明珠见他误会,连忙解释:“我这是染的,染的!你看清楚!” 秦淮林一脸无语,他也不是没见过女子染指甲,可她们的指甲都是红色的,十分好看。 像这种中了毒一样的紫,他生平第一次见。 他终究没忍住吐槽:“这么丑的颜色,你也染得下去?” “……”江明珠觉得,好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看来,有些人直到她死,都孤身一人,也是有原因的。 江明珠对秦淮林的嫌弃,是毫不遮掩的,一路上脸臭得要命。 秦淮林也习惯她这样发莫名其妙的脾气,也不在意,只路上看见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全给她买了,拿在手里,等她气消了,自然会找他要。 “哇,这是谁家的儿郎,长得这么好看,身材威武,一点也不输给燕王呢!” 江明珠和秦淮林刚踏进茶楼,就听见坐在床边的一个女主打趣,目光逗留在她身边的秦淮林身上。 北方女君素来彪悍,看上什么男人,都会大胆示爱,今日又恰好是乞巧节。 这位说话的女子一点也没压低声音,反而像是故意这样说,想引起秦淮林的注意。 可惜她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秦淮林全程都在找座位,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空桌,便带着江明珠过去,似乎压根就没听见她对他的夸赞。 “嘻嘻,人家那么英俊潇洒,肯定早就有人了,哪里还等得到你。”旁边的女子揶揄一笑。 江明珠还是第一次因为秦淮林,感受到这种被人艳羡的滋味。 京中的人,无论男女,都重文轻武,对秦淮林并不在意,在他们眼里,只有萧晋权那般神仙一样的男子才值得夸赞,吹捧,喜欢。 而在峣州这边,秦淮林这类型的阳刚猛男,心思单纯,略有些一根筋的性格,反而成了她们的香饽饽。 此时的茶楼,唱戏的人还没有登台,说书先生正说到燕王与去世的燕王妃的风月事一二。 江明珠对燕王的事,并不感兴趣,倒是边上有个人不满意,提出了质疑—— “若燕王真如先生所言,那么喜欢燕王妃,何以燕王妃的祭日,从不见他去祭拜?” “就是,就是,当年燕王可是差点失手,把世子打死,这哪是恩爱夫妻所能做出的事?” 此时,说书先生则一脸高深莫测地笑意:“这自然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燕王多爱先燕王妃,便有多恨她的背叛。你们可知,那位远在京城的世子并非是燕王的亲骨肉。” 江明珠骇然地瞪大眼,不敢相信在峣州,有如此荒唐的谣言,还有人敢在茶楼里,公然拿出来讲。 第88章 私生子 第八十八章 私生子 “又在想萧晋权的事?”秦淮林敲了敲桌子。 江明珠扭见他一脸平静,并不惊讶说书先生所言,不由道:“你早听说了?” “燕王从不管这些流言蜚语。”秦淮林平静道。 他去雁谷关的路上,就听说先燕王妃和巫教教主的一些风月传闻,自然也知道很多人怀疑萧晋权是先燕王妃和林无潭所生,所以才叫萧世子认他做义务。 而会有这样的传言,除了有燕王妃在背后煽风点火,意图为自己的儿子夺世子之位造势,更因为林无潭在先燕王妃死后,便彻底和燕王决裂,在任何场合,都是有我没他。 可按理说,巫教的遗脉起初能在峣州定居,都是因为燕王的庇佑,林无潭作为教主,自然也应对燕王十分感恩才对。 然而事实却是,他只忠心与先燕王妃,甚至因为先燕王妃和萧世子的一些事,多次和燕王顶撞,在先燕王妃死后,彻底隐居山谷,不再踏出山谷以外半步。 “这山谷遍布瘴气,外人也不好进去,更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林无潭为何要选择这么个地方隐居?”茶馆里有人突然感慨。 说书先生摸了摸山羊胡:“你们可知,当年先燕王妃下葬,燕王埋的是一具空棺?” 空棺? 江明珠瞪大眼,再次把注意力从秦淮林身上移开,看向说书人。 “难道燕王妃没有死?”有人和江明珠想得不谋和合,并直接问了出来。 “非也,非也。”说书先生说完,沉默许久,等他把观众的好奇心都吊起时才接着道,“那山谷,是燕王妃给自己选中的埋尸之地,她宁死在荒野也不入萧家祖坟。林无潭作为她的守墓人,便隐居在那。” 为了不让外人打搅燕王妃死后的安宁,他养毒蛇虫蚁,制造瘴气,抵御外人进谷,连燕王都不得入内祭奠她。 江明珠一愣,回忆自己在谷中住了一个多月,似乎并没有见过谁的什么墓,但林无潭又确实深居简出,别说出谷,连他自己的院子都很少出来走动。 曾经,她以为是他眼睛看不见,不方便。如今听说书人这么一说,顿时对林无潭所住的院子感到无比的好奇。 该不会,萧晋权的生母真就埋在那里面吧? 秦淮林见江明珠的心思又一次被萧晋权的事吸引走,若是往常,早在她第一回走神时,就要数落她,与她争吵,为自己找存在感。 可如今他深知和女人打交道,俘获她的心,并不亚于他行军打仗所需要的耐心和沉稳。 他静静地饮完手中的茶,放下茶杯:“明珠,我明日便要回军营了,今日一别,也不知下次何时能再见,光坐着喝茶没意思,走,我带你喝花酒去。” 江明泉虽然还想听说书先生后面会说什么,可秦淮林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拒绝,刚要跟着他走,茶楼里突然冲进几个蒙面的黑衣人。 “啊!有刺客!” 人群中不知道谁先喊了这么一嗓子,瞬间所有人逃难似,朝着茶楼的门口方向挤,把江明珠和秦淮林冲散开。 秦淮林刚打飞一个刺客,逆着人群流动的方向,一路来到江明珠的面前:“你没事吧?” 江明珠摇了摇头,就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她回眸看,只见说书先生的喉咙被刺客一剑刺穿,鲜血喷在雪白的墙壁上。 而这几名刺客的目标似乎就是这个平平无奇的说书先生,在把他杀了之后,并没有再伤害其他人的意思。 为首的那个刺客,又砍下说书先生的头颅,挂在茶楼的门口,恶声威胁道:“以后,谁要再敢乱说先燕王妃的一句闲话,诽谤她的名声,便是和我们阎王殿的人过不去。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再次再敢有人乱说话,我连听闲话的人耳朵都一并割了。” 说完,便带领着几个手下,离开了茶楼。 江明珠看着血淋淋的脑袋,吓得面色发白。 得知这群刺客又是阎王殿的杀手时,她忍不住想,上辈子她和家人惨死后,他们的人头是不是也被这样无情地割下,挂在某处,或是拿给他们雇主验货。 想到这些,她心中涌现无数种情绪,却不知道该把这样的恨投射在谁的身上。她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秦淮林察觉到江明珠身子在打颤,以为她是害怕,连忙把她拥入怀里:“别看,我带你走。” 虽然江明珠与秦淮林自小认识,两个人十分的熟悉,可这般亲密的近距离接触,却还是第一次。 这也是江明珠第一次意识到,秦淮林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不再是她记忆中的莽撞少年。 他有着萧晋权一样宽阔坚硬的胸膛,可不同于萧晋权的冰冷,他的身子和他的性格一样风风火火,似有浇不息的热情。 她的脸埋在他的怀中,下意识跟着秦淮林的脚步,一步步离开了茶楼。 直到大街小巷的贩夫走卒叫卖声传来,确认已经离开了,她才从他的怀中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问,“你以前不是说,佩戴香囊的男人都是娘娘腔,你最讨厌吗?怎么如今也开始佩戴了,还挺好闻的,清清冷冷的,叫什么香?我娘应该会喜欢,我买一点回去。” 秦淮林低声道:“以前在家常年有丫鬟小厮伺候,我又不出汗,自然不用带香囊。如今在军营里,和那些臭男人呆久了,我怕沾了他们的味,让你不喜欢,才特意选了一个香囊。” 声音传入她的耳畔,又随着风散开,那种温柔中的妥帖感,与秦淮林的性格极不符合。 江明珠某根迟钝的筋一下子被触到,听着他的含情细语,本该圆场,随便说些什么,把这暧昧不清的气氛给搅了,可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秦淮林被她这样看着,面色微微泛红:“我今日就赶回去,给你取苏合香。若和东陵人交易顺利,我后日便能把药带过来给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没有拿到药,我,我也可以……帮你。” 虽然昨日他和江明珠分开后,就去打听了情蛊的解法,得知除了找圣女要解药,还有一种办法就是让男子引蛊入身,以自己为解药,替中蛊的女子去死。 可要引蛊入身,就必须与江明珠行夫妻之事,他即便有这个心,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怕她以为,他是在趁人之危。 江明珠听他说得越来越离谱,连忙打住:“不用了,我已经有苏合香的下落,不出意外,明日便能拿到解药。” 秦淮林不解:“苏合香是禁药,你从何处得来?不会是假的的吧?” “是燕王府收藏的,应该不会有假。”面对他的担忧,江明珠温柔的笑了笑,笑容明亮灼丽。 秦淮林抿起唇,似乎有些不高兴。 大概是他也准备了药,可最终却没能帮上她的忙? 不远处,有官府的人过来验尸查案。 茶楼出了这样的事,今日也听不了戏了,江明珠看了看昏沉沉的天空,担忧道:“这天,看着要下雨。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你要是不急的话,今天在驿站休息一夜,别连夜赶路了。” 她怕他在骑马的半路上淋雨。 “嗯。”他应了声。 回到山谷的入口,江明珠再次和秦淮林做了告别:“别送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不会有事的。你自己注意安全。”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被身后的秦淮林拉住了手,将她整个人又拽了回去,牢牢地抱住她的腰肢,把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 那么高大雄伟的男人,此刻却像飞累了的小鸟寻求一片栖息之地,叫人不忍心推开他。 而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也瞬间淹没了她的感官,让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江明珠,你我虽然没有婚姻了,但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身边永远都有我在。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为你去做,哪怕让我死。”他的声音低哑,却又带着笃定。 江明珠的心乱成一片,若是往日,她一定会推开他,与他说清楚,她并不喜欢他,叫他彻底死心。可此刻的她却那么喜欢这样的碰触,仿佛寻求了很久的东西终于得到了,舍不得推开。 “秦,秦淮林,你松,松开……”江明珠的声音变了个调,娇娇软软的,像肉钩子一样勾人的魂。 秦淮林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江明珠面色微红,随着那股熟悉的热潮涌来时,她整个人彻底慌了。 糟糕! 蛊毒竟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她想推开秦淮林,可双手却违背她的想法,最后搂在他的脖子上。 她的唇擦过他的脖子,感受到唇下的男人身子一颤,她便更难受了。 可再难受,她也要忍住。 他是秦淮林,不是沈岚,她不能再对别的男主做出格的事了! 尤其对方是秦淮林,她最最最不能辜负的男人。 忍受着蚂蚁钻心的瘙痒,江明珠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快,快送我去找林雨薇。要快!” 第89章 自己人 第八十九章 自己人 忍受着蚂蚁钻心的瘙痒,江明珠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快,快送我去找林雨薇。要快!” 秦淮林意识到不对,连忙把江明珠打横抱起,直冲树林里。 从外面看,这个林子似乎并不大,以他的憋气功力,应该能一口气跑出这片充满瘴气毒雾的树林。 然而,他却不知道树林还布下了阵法,若非精通奇门遁甲,或有熟人带路,都会被活活困在这里。 “奇怪,这里我好像刚来过。”秦淮林咕哝了一句,垂眸看向臂弯里的人,“江明珠,你还清醒吗?” 问话的功夫,他似乎已憋不住气,不小心吸入了瘴气。 江明珠感受到抱着她的人身体紧绷,脚步渐渐变得有些虚浮,但抱着她的双手始终那么有力坚定。 “你再不说往哪走,我们就都要交代在这了。” 江明珠听他这么说,想到第一次发作蛊毒时,沈岚用银针放血,便拔下头上的金钗,狠狠心扎了自己的手一下,然后给秦淮林指路。 有江明珠的指引,秦淮林很快便带着她走出了树林。 可不知是她哪个岔路指错方向,还是秦淮林走错,江明珠并没有见到熟悉的小路和泉溪。 “这是哪?”秦淮林看着面前一大片花海,如梦似幻。 江明珠摇了摇头,第四次蛊毒发作,是前三次的累积爆发,她已经维持不了多久的清醒时间,不能再给秦淮林指路,便示意他往前走。 万一运气好,在这碰见巫教之人呢? 穿过这片花海,秦淮林看见一个小木屋,立即带着江明珠走了进去。 然而,木屋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连桌子椅子都没有,并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样子。 秦淮林见江明珠面色红得不行,身体也烫,把人放在床上,道:“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江明珠见他要走,连忙拉住他的手:“别,别走。” 虽然她此刻蛊毒发作,身边有个男人十分不安全,可她更清楚,此刻的自己若是一个人留在这更危险。 屋子虽然没有长期住人的痕迹,可不代表不会来人。 若秦淮林没有及时赶到,她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把任何一个闯入这里的人看错成萧晋权,与他发生关系。若是寻常男子,发生了便发生了,她也一会寻死觅活。 可这里是巫教的地盘。她若和巫教的人扯上关系,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只怕还会连累整个相府。如果真那样,她宁愿选秦淮林,至少知根知底,不用担心他事后拿此事拿捏她,算计她。 秦淮林看着她,逆着光,明白她眼神里的想法,心里顿然一喜,忍不住亲近她,在她耳边低于,似满足,又似恳求,带着几分诱哄:“江明珠,你知道我留下的后果吧?” 他不会趁人之危,可也不想当柳下惠。 若江明珠愿意,他必然付出一切,叫她满意,永不后悔。 江明珠却无法在这一刻回答他。 这一瞬间,她甚至怨恨自己的清醒,若她能像上次一样,把秦淮林也看错成萧晋权,放纵欲|望,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不行。 她怎么可以这样想? 若真这样,她和上一世的萧晋权又有何区别? 在这种事上,把别人当替身,是多侮辱人的事情! 想到这,江明珠决定当机立断,趁自己知道发生什么,还有意识的时候给秦淮林回应。 她看向秦淮林:“你若帮我解蛊,不能及时服用解药的话,会死,你也愿意?” 秦淮林道:“我以为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江明珠又说,“哪怕我不喜欢你,只是拿你当解毒的工具,而你却因为这事,又不得再找一个真心爱你的女人做你的妻子,你也不后悔?” “江明珠,从我懂事起,还不知感情为何物时,我就已经明白,此生的妻子唯有你,不会有其他人。”秦淮林说完,俯下身吻了下来。 他是那么虔诚,如信徒一般,闭上了眼,睫毛轻轻颤着,高|挺的鼻梁几乎贴着她,滚烫的唇轻轻地落在她额头上。 江明珠的身子一颤,还是抵不住内心潜意识的排斥,想推开他。 可她的手刚碰到秦淮林的胸口,便感受到他身体瘫软,整个人跌倒在她的身上,露出他身后站着的一道高大的人影。 他们刚刚说话太投入,竟然没有察觉到屋子里不知不觉来了第三个人! 江明珠慌张地抬眸,看见了沈岚。 他的表情很冷,明明是一张没有情绪的脸,可她就是能感受到他眼底山雨欲来的危压感。 江明珠想,若她第一次见他时,他若是这样的表情,即便穿着女装,她也不会相信他是长娣国来的女子。 他这样的眼神,是男人才会有的占有欲,是雄性领地被他其他雄性入侵后,不可控制地愤怒和暴躁。 可按理来说,她虽然表示过要娶他,可他也同意啊。 两个人至始至终没有名分,甚至连夫妻之实也不算很实,毕竟那次中途紧急停下,她至今还是黄花大闺女。 她今日差点没命,要和秦淮林做什么,也是出于自保,沈岚没理由和她生气,她也不应该心虚。 江明珠艰难地开口,“他为何突然昏迷,你对他做了什么?” 萧晋权的脸上瞬间变得更难看:“嫌我打搅你们的好事了?” 江明珠知道他误会了,虽然也不算误会,他若没出现在这,她最后能不能保持清醒,彻底推开秦淮林,她也不敢保证。 “我蛊毒发作了,他只是想帮我而已。”她气弱地解释,声音有些虚。 萧晋权讥讽一笑:“怎么帮?我若来晚一步,他是不是帮你解了衣裳,想上次我帮你那样,帮你?” 他的话,每个字带着刺,扎人心的同时,又透着一丝调|情的暧昧。 又或许这种暧昧,只是在她听来如此。 是她此刻情蛊发作,才听什么都忍不住浮想联翻,往那种事情上想。 就在她沉默不语时,萧晋权吹了一声口哨。 徐回闻声,走进屋中。 江明珠躺在床上,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同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虽然是一样的打扮,可萧晋权的气质更冷,更威仪:“找林雨薇要几颗解瘴气的药丸,喂下后,就把人送回驿站。” “是。”徐回遵命,把秦淮林从江明珠的身上扶起后,便把人带走了。 江明珠见徐回轻轻松松把高大的男人扶走,便知道长娣国的女子不仅高大,力气也不小,丝毫不输男儿。 见江明珠目光还盯着秦淮林看,萧晋权再次冷笑:“舍不得?要不把人弄醒了,再喊过来伺候你?” 得知秦淮林只是吸入瘴气才昏迷,江明珠放心不少,也不管沈岚的冷嘲热讽,直接拉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床上带。 “你这是吃醋了?”她把他压在身下,假装看不见他眼底的怒火,想着自古夫妻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什么事,不能在床上解决,“你要是早点答应我,做我的男人,我又怎么会碰别的男人呢。” 萧晋权见她如此作死,对他说的话,活像哄小倌的嫖客之言,不由气笑了:“江明珠,你是在玩我?” 江明珠亲了亲他的耳朵,声音轻轻柔柔的:“没有,我才舍不得呢。我对你是认真的。今日是乞巧节,我还要唱求爱曲给你听。” 萧晋权黑亮的眼眸定住,盯着她。 江明珠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打退堂鼓,可身体又实在舍不得离不开,贪婪地贴着他,红着脸道:“那,说好了,听了我的曲,便是我的人了,以后你只能有我一个,我也不会再和别的人……” 萧晋权眼神瞬间一变,还未开口,木屋的门被人推开,杀气毕现。 江明珠反应不及,被他从身上推下,推进床的里侧。 他以身相护,手腕一档,微地刺痛。 来人带着匕首! 江明珠四肢发软,想帮忙也使不上劲,这次意识到,她刚刚能推倒沈岚,不过是他愿意罢了。 看沈岚与那个黑衣人交手,她越看越心疑:他的武功招式为何和萧晋权一模一样? 是萧晋权搅他的? 就在她困惑不已时,她听见门边站着的人低喊:“住手,自己人!” 声音,似乎在哪听过。 见巫族少年已经停止攻势,江明珠这才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看向门口的方向。 只见林无潭一身素色长衣,站在门口,连平日蒙眼的红色绸缎,今日都改成了白色,一身如雪堆般,清清冷冷地站在门口。 不知为何,江明珠的脑海想起了说书先生说的话,又想到林雨薇之前对她的警告,说这几日她父亲心情会不好,便觉得或许先燕王妃的祭日就快要到了,所以林无潭今日才这样打扮,像披麻戴孝的鳏夫一般。 只是,林无潭为何会觉得沈岚是自己人? 他不是看不见吗? 江明珠心里百转千回,决定主动开口:“林族长,不好意思,我和我的表姐误入你的屋子,不是有意冒犯的。” 林无潭虽然看不见,但萧晋权的武功,一招一式都是他所传授的,听打斗声,呼吸声,都可以确定屋子里,和阿木动手的人是自己的义子。 虽然听闻萧晋权受伤,在永州养伤的消息时,他就怀疑有假,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萧晋权如此胆大,竟借养伤名义,偷偷回到峣州。 而他震惊的事,还不止这一件,顺着江明珠声音传来的方向,他诧异地“看”向江明珠:“你表姐?” 扮作女装的萧晋权扫了一眼床上的江明珠,似乎怪她乱开口。 江明珠一脸无辜,试探问:“那林族长以为他是谁?” 第90章 死相逼 第九十章 死相逼 林无潭智多近妖,又岂是她这粗劣的套话手段所能忽悠。 对她的提问,他沉默不语。 而江明珠也从这份沉默中,体会出他对沈岚的维护之意。 其实从巫族少年刚才招招要命的攻势能看出,这里应该是禁地,不允许外人闯入。而林无潭却因为认出沈岚,愿意放过他们一马…… 她心里好生遗憾。 眼下峣州局势复杂,燕王对朝廷有反心,巫族对皇室有恨意,而他们两个人看似合作共存,实则也是矛盾不断。她不在意沈岚出身低微,可他若是…… “你……”她回头看向他,低声问:“你是巫教的人么?” “……不是。” 江明珠松了一口气:“那他为何认识你?” “我……曾陪着世子在这住过两年。” “我能相信你的,对……” “江明珠!”萧晋权惊慌打断。 江明珠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只见沈岚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的面前。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孔里流出,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发现是血。 很快,眼睛也变得滚烫,有血泪流出。 还以为道长说,蛊毒不能及时解除,最后会七窍流血,爆体而亡是夸大其词,吓唬她的,谁知竟是真的。 之前她就发现体内的燥热已没以前那么汹涌,对男人的渴望也在她能控制的范围内,还以为是自己扛过去了,谁知是蛊毒进入末期,不要她阴阳交|合,要她的命。 江明珠惨淡一笑:“我现在一定很丑,很吓人吧?” 萧晋权皱了皱眉,似乎没料到她这次蛊毒发作会提前,还直接略过了蛊虫漫长的情潮期,直接完成发育,即将要破体而出。 而林雨薇制作出解药,至少还有几个时辰,根本等不及。 念及此,他看向门口的林无潭:“救她。” 林无潭一脸淡漠:“我发过誓,今生不会再救治任何一个人。” 可蛊毒已进入末期,除了林无潭,没有人可以救江明珠。 萧晋权垂眸,看着怀中已经意识不清醒的女子,沉默了许久,也权衡了许久。 起初,他只是不愿意一个了解他那么多秘密,疑似他前世妻子的女人这辈子嫁给别人,成为他日后的敌人,又不想伤及无辜,才对她多关照了一些,把她纳入眼底子底下,好控制。 如今,她若真这样死了,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 至少她不会再有背叛他的机会和可能。 他也能安心做自己的事。 可此刻,她真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他怀里,对比方才她调皮荒诞,把他压在身下调戏亲昵,他似乎有些舍不得她就这样死了。 那风云诡谲的京城,若少了这么个江明珠,该多无趣啊。 萧晋权握起她的手,下定决心道:“皇上已经派人在查白莲教的事,早晚会查到你这里。只要你救她,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会想办法抹除痕迹,保证整个巫教不受牵连。” 林无潭微微挑眉,他深知这个义子多反对他创建白莲教,当年也因为这件事,理念不合,才大吵一架,致使他们义父子多年没有联系。 若不是江明珠中蛊,恐怕萧晋权至今也不会想起还有他这个义父。 想到这,林无潭便更不能留江明珠的性命:“你不该有任何的软肋。” 若有,那就由他这个义父为他处理掉。 萧晋权却不赞同:“她活着,也不会是我的软肋。” 林无潭却是过来人,有些事情,看一眼便知晓大概,并不与他争论。 萧晋权只想救活她,也没时间再细细琢磨,从江明珠的怀里取出一个药瓶,将里面的一颗药丸吞下。 “不可!”巫族少年面色大变。 这是圣女炼制的情蛊,给江姑娘,是为了让她寻求合适的男子欢好用的,可眼下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她注定一死,此刻任何人服下这个情蛊,都救不了她,还会白白搭上自己的命! 林无潭看不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见阿木惊呼声,便问:“怎么了?” 阿木连忙把萧晋权吃了情蛊的事告诉教主。 林无潭听闻义子竟然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做威胁,也要他出手救人,震怒道:“你母仇未报,如今为一个女人,以身犯险,可对得起你枉死的母亲?” 江明珠此时意识已经模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隐隐约约听见林无潭质问的声音,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一颤。 她这一生,从未想过真有人会为了她,豁出自己的性命。 此时此刻,她多想在临死之前再看他一眼,把他的样子牢牢记住,下辈子投胎,不要再爱错人,却怎么也睁不开眼,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只能感受此刻握着她的手的大手,是那么的温热,有力,充满安全感。 萧晋权自然不至于真的为江明珠冒险至此,不顾自己的性命。 他敢这么做,所倚仗的无非是他有十足的把握,林无潭不会放任他这样死掉,一定会出手救人。 他是他母亲留在世上唯一的孩子,若此刻死了,日后林无潭即便成功替他母亲报仇,没了他的见证,也犹如锦衣夜行。 而林无潭也确实被他拿捏住了。 他再气恼萧晋权,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尤其快要到他母亲的祭日,怎么能让她在九泉之下都不安心。 可他想为萧晋权解蛊,就必须破除自己的誓言,先救下江明珠。 他长叹一口气,缓步走到床边,在阿木的帮助下,在江明珠的几个要穴处扎了几下银针,很快就止住了她七窍所流的血,又随身掏出一瓶药,让萧晋权和她,一人一颗服下。 阿木见了,不由心疼地阻止:“教主,这是我们巫族的圣药,怎么可以给外人服用。” 这个药不仅可以解蛊,还会让服用这个药的人拥有百蛊不侵的体质。以后任何巫族的蛊虫对他都没有威胁。 为了制作这么一瓶药,整个巫族举全族之力,耗费了十几年时间才收集齐药材。其中有几味药材更是已经绝迹于世,随着当年巫族被灭,被皇帝的一把火烧得干净,绝根。 只是他的心态,在场的两个人并不在意。 林无潭确认江明珠已无生命危险,剩下的余毒已不需要他出手,才淡声吩咐:“阿木,送她去雨薇那。” 巫族少年要接过手,却发现江明珠一双手却紧紧握着她表姐的衣衫,不肯松开。 江明珠像缺乏安全感的孩子,紧紧依靠着身边的人。 萧晋权垂眸,沉默了片刻,在她耳边低语:“二姑娘,已经没事了。现在带你去睡舒服一点的床。” 林无潭虽然看不见义子此刻说话的神情,可听他声音里有着他所陌生的温柔和耐心,不由皱了皱眉。 在萧晋权的哄骗下,江明珠才松开他的袖子,把自己的全身重量都靠在巫族少年的身上,由着他扶着自己离开。 整个木屋,顿时只剩下林无潭和萧晋权,没了外人,两个人说话也不再遮遮掩掩。 林无潭在床畔坐下,冷声问:“圣上遇刺的事,是你一手安排的?既栽赃了白莲教,让皇帝和朝廷重视白莲教,又玩了一手金蝉脱壳,借着养伤的名义,跑来峣州。” 萧晋权没有否认。 那个刺客,确实是他的人。刺伤他的匕首,也正是之前江明珠借走的那一把,有机关弹簧。 因为事先就计划了要假受伤,所以连随行的御医,他都提前安排了自己人,替他说谎,骗过皇帝的耳目。 “晋权,我不知道你不赞同我愚弄百姓,煽动百姓造反。可要推翻这个朝廷,杀了这个狗皇帝,让你平安回峣州,光靠你爹燕王,是不可能的事。”林无潭看得很清楚,燕王拥兵自重,性格骄傲自大,并不得人心。 燕王一心想等嘉言帝什么时候出了错,叫他抓住把柄,再以正义之师,攻进京城,他并不在意自己的长子在京城过得好不好,反正在峣州,他有娇妻稚子陪伴,快活得似神仙。 燕王日子顺遂美满,等得起,他等不起。 他巫族流落峣州,这么多年寄人篱下,日日盼着早日回归故土。他身为族长,必须谋划好一切。 牺牲百姓的性命,又如何? 自古朝政更迭,皇权交替,哪次政变不流血? 萧晋权平静道:“眼下东陵国虎视眈眈,若京城大乱,北方必有兵祸。为母亲报仇,殃及无辜的百姓,即便报仇,母亲也不会开心。” “所以呢?你要做大邺的好官,为这个狗皇帝出谋划策,安邦治国?”林无潭听到这,心中生出一股怒火,冷笑道,“我看你这些年在京城呆久了,已经被狗皇帝驯养成他的狗。” 萧晋权听到这,不由问:“我母亲不是为燕王妃害死的吗?为何你一直说,是圣上的错?” 林无潭一顿,道:“你以前就问过。” “而你说不知道,是我母亲临死之前说了嘉言帝的名字,叫你替她报仇。”萧晋权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林无潭道:“你既然记得,为何还要问?难道你怀疑我说谎?” “我没有这么想。”萧晋权顿了顿,又道:“只是你曾经和我说过,我父王和皇上不合,是因为一个女人,可你从不告诉我,那个女人是我母亲。” 而这,也是他找到舅舅后,从舅舅的口中得知的真相。 舅舅说,害死他母亲的,是他的义父。 义父却说,害死他母亲的,是皇帝。 似乎没人在意,燕王妃对他母亲所做的事,每个人都在拿他母亲的死,在自己仇恨的人身上发泄怨恨。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究竟是谁在掩藏真相? 第91章 掉马甲 第九十一章 掉马甲 “我说不说,也改变不了你母亲被狗皇帝害死这一事实。” 萧晋权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可我有权知道真相。” 林无潭沉思片刻,缓声道:“你跟我来。” 说着,他便起身,不用人搀扶引路,走出木屋后左拐。这条路,他每日都会走上一遍,对周遭的地形十分清楚。 很快,他便带着萧晋权来到花海的另一头,来到一块无字碑前。 不立墓碑,不想被人打搅,是萧晋权生母的遗愿。 周围种满的蓝紫色鸢尾,还是当年萧晋权把母亲埋在这时,随手撒下的花种,如今已经开得正艳,生机盎然。 一阵风吹过时,林无潭的声音冷冷响起:“你当着你母亲的面发誓,会为她报仇,永不认贼作父,我便把真相告诉你。” …… 江明珠彻底清醒,能睁开眼时,第一眼看见的人是秦淮林。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一脸担忧,语气也是十分愧疚,“我不知道我佩戴的香囊离的肉蔻豆,有催|情效用,会诱发你的蛊毒发作。” 这些也是他醒来后,从林雨薇口中得知的。 而林雨薇说的时候,眼中的怀疑,更是让他羞愧难当,仿佛他明知江明珠中情蛊,才故意带这香囊,想趁机占她的便宜一般。 江明珠却不在意这些,她急切问:“沈岚?他怎么样了?” “你表姐没事。”秦淮林安抚她,伸过手,想她帮整理睡乱的鬓发。 江明珠却下意识躲了躲,他的手便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若是往常,她绝对不会躲闪排斥这样的亲密,她和秦淮林真的没有异性的界限,两个人似兄妹一样的相处,已成习惯。 可眼下的江明珠不能再装糊涂了。 此前她差点没把控好,铸成大错,同时也意识到秦淮林对她的感情,绝非只是兄妹之情。 她将心比心,今日若中蛊之人是秦淮林,她做不到为他去死,和他做夫妻之事。 想到这,她又想起了沈岚。 同样义无反顾,愿意为她而死的两个男人,秦淮林对她的好,她除了感动之外,更多的是愧疚,无法承受的心虚。 而沈岚对她的好,却治愈了前世里萧晋权对她的冷落,让她意识到,她也值得被一个男人好好珍惜,以命相护,她心中有欢喜和甜蜜,恨不得加倍地对他好。 “秦淮林,在我心里,我一直都把你当哥哥的。之前,我蛊毒发作,若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江明珠说着,垂下眼睑,不敢看他。 秦淮林沉默片刻,弹指打了她一个脑瓜崩儿:“要不是怕你死了,你以为我愿意亲你?现在你醒了,我也该回雁谷关了。” 听他语气颇为轻松,想来真不受这次事的影响,江明珠松了一口气,关心道:“那你路上小心一点。以后打仗也不要太拼命,什么军功都比不上你的性命重要。” “放心。”秦淮林笑了笑,“我说过,我的命是你的,就不会轻易交出去。” 江明珠闻言,眼神又微微浮现一丝迷茫。 秦淮林对她究竟是什么态度? 说男女之情,可他不像太子那样表现明显,话里话外都想娶她,甚至对于她的退婚,对她刚刚那种直白的拒绝,他也不在意。 可若说兄妹之情,他对秦怀玉并不是这样的态度,有很难让她不多想。 “秦淮林,你有时候真的挺一根筋的。我们的婚约早就作废了,可你好像还是会把我当做你的责任,处处照顾我。”她想来想去,也只能这么解释,不由着急提醒,“这样可不行。你应该好好想想,你以后的妻子到底该是什么样的人。” “国土未收,何以家为。”秦淮林正色道。 如此大义凛然的说辞,倒衬得江明珠只顾儿女私情了,不懂他的鸿鹄之志。 秦淮林不想再听她劝他娶别的女人的话,立即转移话题:“对了,你上次来信,托我帮你找的人,我这边有一点眉目了。” “真的?他在哪?”江明珠精神一振,眼神欢喜。 秦淮林见她开心,心底也高兴,失笑道:“别急,只是有人见过他,据说他带着他病重的母亲四处求医,两年前就已经离开雁谷关,一路南下,如今在哪,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查,你等我消息。” 即便没见到人,江明珠的心里也踏实了许多:“那就麻烦你了。” “和我还客气呢?”秦淮林虽然舍不得,可也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 擅离军营已是大罪,若再晚归,恐怕会连累弟兄们。 …… 送秦淮林离开山谷后,江明珠实在快意至极,不仅解了蛊毒,有了兄长的消息,最重要的是,她寻到了自己的终生眷侣。 哪怕她对沈岚的身份,来历一无所知,可他都愿意为她,主动吞下蛊毒,她还有什么好怀疑他的真心? 回去的路上,她掩不住地灿烂一笑,喜孜孜地到厨房,亲自盯着厨子熬了一碗汤,再端往沈岚的房里。 自从嫁给萧晋权,被冷落了五年,彻底心死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体会到爱人,和被爱的滋味。 哪怕重生归来,和太子表哥相处得再和谐温馨,不断说服自己,这样就很好,不需要爱情,可终究还是骗不过自己的心。 其实,是她因噎废食了。 她上辈子不幸福,源于她嫁给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这不代表爱情本身不值得她期许。 只要遇见那个值得的,对的人,她还是可以勇敢爱一次的,对不对? 江明珠像个傻子呢,她想着,仍是止不住的傻笑。 她来到房门,注意到屋内烛光映在窗户上的人影有两个,不由停下脚步。 那一抹高大的身影,怎么看都是沈岚,而和他站得极近的那抹身影,凹凸有致,显然是个女子。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找沈岚? 江明珠抿抿嘴,有些不乐意,想到自己和沈岚的关系,又觉得自己很有立场走进去,以正房的姿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敢勾引她的男人。 可她刚要推开门,就听见林雨薇的声音传来—— “你既然来了峣州,为何不与我相认?一只扮作女人,瞒着我?若非父亲告诉我,你是不是走了,都不准备和我说一声?” 江明珠眨眨眼,怎么听上去,林雨薇比她更有正房的气势。 可林雨薇不是喜欢萧晋权吗? 那玉扳指一直攥在手里,不肯还的态度,她可一直都记着呢。 “她并不知道我是谁,我若和你说了,难保你对我的态度不会让她起疑。”沈岚低声道。 江明珠推门的动作一顿,心里清楚,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自己。 “她起疑又如何?”林雨薇不解,“萧晋札给她下蛊,你把她送过来,已经仁至义尽,难道还要做她一辈子的表姐?晋权,瞻前顾后,不是你的性格。” “……她还有可用之处。” 至于江明珠重生,可能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就不方便透露给林雨薇了。 江明珠隔着门,听这声音低沉沙哑,不同于萧晋权泠泠清透的嗓音,可仔细听,又有着那个峣州世子与生俱来的锋芒语气。 ……原来……原来是……萧晋权啊…… 原来……到最后……只是美梦一场啊。 她不禁有些恍惚,自己怎么可以这么的傻,在不同时期反复爱上同一个男人,还都被他骗得团团转。 忽然想起上一世的一些事,一开始是她满心欢欣,主动纠缠,可到后来,都是一场空。如今她都主动避开了,他却易容,换了个身份来撩拨她, 而最后被辜负的,永远是她。 毫无例外。 她退后一步,怔怔看着这房门,不甘心就这样逃跑。 她想确认,或许是她误会了,沈岚真的只是徐达。 “你先走吧,明天一早我还要去一趟燕王府。” “是。” 脚步声接近,江明珠却仍是傻傻地发着呆,无法回神。 林雨薇一打开门,见到正要推门而入的江明珠,不由一愣,不确定她听见了多少。 江明珠掩下失落,故作惊讶:“林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在我表姐的房里?” 林雨薇几不可见的眼神一暗,似乎失望她没有听见方才的谈话。 江明珠抬手举了举手中的汤碗,催促道:“这汤烫得很呢,我先进去了。” 林雨薇这才避开身,让她走进房。 江明珠把碗放在桌上:“表姐,听说你忙了一天,没胃口吃东西。我特意让人熬了一碗鸡汤,你尝尝看。” 林雨薇微微蹙眉:“他不喜欢喝鸡汤。”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也很真诚,可怎么听都有种炫耀的成分,仿佛表明,她最了解他。 江明珠忽然想起自己给太子做的手笼,也是这样被江明泉比下去的,不由觉得搞笑极了。 “林姑娘记错了,我表姐最喜欢喝鸡汤了。”她说完,抬眸看向萧晋权:“你说是不是,沈岚?” “沈岚”这两个字,咬音极重,正竭力遏制自己即将失控,暴走的情绪。 萧晋权察觉到她情绪有异,微微挑眉,却没有反驳她的话。 江明珠冷笑了下,端起鸡汤递到他面前,要他表态。 萧晋权确实不太喜欢鸡汤的油腻,但这一碗明显被人用勺子细心地撇去了油,便接过碗,浅喝了一口。 林雨薇见他喝了,面色一白,又不由打量了江明珠一阵,才悄然退去。 她走后,江明珠便“砰”地把门关上,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目光灼灼地看向萧晋权:“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第92章 摊牌了 第九十二章 摊牌了 萧晋权不慌不忙地在她边上坐下:“我余毒未清,林姑娘过来把个脉,有什么要解释的?” 搬出自己余毒未清,引发她的内疚,叫她不好再与他计较。 江明珠最不喜欢萧晋权没理也要争三分,不禁反呛道:“我中毒时日更久,余毒更深,怎么不见她来关心我?” “那明日起,我让她早晚都给你请一次脉。”他看着她道。 江明珠笑了笑:“沈公子好威风啊,堂堂巫族圣女都要听你使唤。这些日子,让你跟在我身边真是委屈你了。” 萧晋权听出她语气里的讽刺,微微抬眸:“一进门,你就怪里怪气的,到底想说什么?” 江明珠思忖片刻,改口道:“你我相识数月,你对我的事,无一不晓,而我对你却是一无所知,这不公平。” “你想知道什么?”他打量着她的表情。 “你之前说,你回峣州是祭拜你的母亲。她是怎么死的?你和巫教又是什么关系?” 萧晋权没有立即作答,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简单的问题,若都难以回答,那我们的关系也要重新考虑一下。”江明珠含笑道。 她不信,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以他的聪明机智,会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在给他机会解释。 他若执意要装傻,那她也不会拆穿。 心理上的博弈,从来都是谁先按捺不住,谁就处于下风。 萧晋权却从容反问:“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 本身一句寻常的疑问,可在江明珠耳里听来,却是讽刺的反问。 毕竟即便他乔装打扮成沈岚,几次蓄意撩拨她,也从未亲口允诺过她什么。至始至终都是她一厢情愿,以为他只是碍于身份低微,对萧晋权太过愚忠,才不敢回应她。 江明珠压着好痛的胸口,深吸口气,笑道:“你若觉得没有,那便没有吧。我来找你,也只是和你辞行。” 她的蛊毒已解,也是时候回京,省的母亲为她忧心。而他此次来峣州,必然不只是祭拜先燕王妃那么简单,短时间内肯定不会走。 萧晋权勾起嘴角道:“江二姑娘这么快就过河拆桥?” 江明珠可不背这个锅:“我有心对你负责,是你一直在推辞,隐瞒。” 萧晋权眯了眯眼,半侧这身体趴在小茶几上,拉过她的手抵在他的脸上,状若她的手正轻抚他的脸。 江明珠能感受到手掌下的那一层皮,毫无体温,如胶状物贴合在他的脸上。 她想将手抽回,却被他紧紧握住,丝毫也动不了。 “你不是怀疑我,怪我隐瞒你吗?”萧晋权骨子里的孤傲不经意地流露出来时,就显得格外有恃无恐,甚至咄咄逼人,“现在给你这个机会,只要撕下来,你要的答案便有了。” 江明珠却迟疑了。 她所要揭开的,可不仅仅只是一张人皮|面具,更是她和萧晋权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一旦确认和她有肌肤之亲的人不是沈岚,而是萧晋权,那她还能和以前一样,对他敬而远之吗? 不能。 她清楚的知道,萧晋权若拿她的名节做文章,以世子的身份强娶她为妾,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此前,她只是太生气,太不甘心,才不管不顾地闯进来,只想问个清楚。可眼下,他不仅不解释,反而演都不演了的态度,更是暴露了他本性里的霸道,不讲理。 萧晋权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她的迟疑,不由冷笑了下,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不敢么?” 听出他声音里暗戳戳的挑衅,引|诱,江明珠心底一慌,见他将她的手从他的脸上,渐渐下移,落在他的侧颈,她的拇指也抵停在他的喉结处。 随着他喉结一滚,他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晦暗。 江明珠有种不好的预感,趁着他恍神的功夫,连忙抽回手,要跑,却在距离大门几步路的地方被他追上,拦腰抱回了床榻上。 这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前世的那一夜。 那次,中了蛊的萧晋权也是这般二话不说,把她抱上床,让她喊他“夫君”。 “你是不是余毒未清,被蛊毒影响了?你冷静点,我去找林姑娘。”江明珠被他压在身下,想到萧晋札说过,平日越是克制冷静的人,一旦中了这种蛊便比正常人都要容易失控,药效时间也更长,便心慌不已。 萧晋权见她惊慌得脸色惨白,微微有些不爽:“此前拿我当解药,现在我讨回点利息,你这是什么表情?” 见他还能说话,便知他还有理智,不似上一世那样,江明珠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不一样,你别吓唬我了,快放开我。” 萧晋权却不答应:“之前不是说要唱求爱曲儿?” 江明珠笑得勉强:“我想了想,曲子还没练好,贸然唱给你听,是折辱你,还需要多练练,等我练好了再唱。沈公子明日不是还要去燕王府吗?还是早点休息吧。” 萧晋权听出她的悔意,也清楚她至始至终要的只是沈岚,而不是他,沉默了许久,才沉声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母亲的事吗?” “不了,我觉得故人既然已故去,还是不要打扰她在底下的安宁……”江明珠像泥鳅一样,从他身子底下滑走,坐起身来,“你和巫教的关系,我也不在意,我此次来峣州就是为了解蛊,什么也不知道,没看见。” “江明珠……”他开口,似乎有话说。 她再次打断他的话:“说来也是我运气好,虽然荣国公府一团糟,但我父亲却没有小妾,我母亲不需要和人争宠,我也是相府唯一的掌上明珠,从小千娇百宠地长大。” “我的性子不算柔和,将来恐怕很难和谢家大姑娘一样相夫教子。而沈公子的家世颇为复杂,并不适合我,想来日后所娶的女子也必然不会是我这样的。” “我只盼着日后你大权在握时,不要高处不胜寒,能找个贴心人,急你所急,忧你所忧。” “贴心人么?我可以娶。”萧晋权轻笑,何尝听不出她在婉拒他,伸手摸了她的脸,“可你觉得,你的身子被我那样亲过,摸过,这辈子除了我,还能嫁给别人么?” 江明珠脸上的笑容一僵,盯着黑暗里模模糊糊的人影。 他这语气,哪是问她还能不能嫁给别人,分明是不允许她嫁给别人! 床幔早在他将把她抱上床时,就被撞落,垂挂下来。 如此私|密的空间,唯有她和他细细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沈公子,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抛开我受蛊虫影响,对你过那些亲密的事,只论人,如果今日谢宛芸,林雨薇,我,都想唱求爱曲给你听,你会选择听谁的?” 第93章 说清楚 第九十三章 说清楚 “如果今日谢宛芸,林雨薇,我,都想唱求爱曲给你听,你会选择听谁的?” 萧晋权不语。 江明珠等了等,以为他不会答时,他终于温声道:“自是二姑娘。” 她浅浅一笑,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萧晋权的呼吸一顿,下意识俯下身,想亲她,继续刚才未做完的事,却发现她只是解下他系在腰间的同心结。 这是他到峣州的第二日,她送他的。 江明珠握着同心结,沙哑道:“沈公子选择我,我很欢喜。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住在荣国公府里,总是会被人拿来和江明泉做比较。无论走到哪里,周围的人都会吹捧她,说她是才女,处处比我好,久而久之,我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学什么都不如她,如果这样,那我又何必读书学习?” “直到后来,我父亲当了丞相,围绕在我身边,奉承我的人渐渐多了,我才意识到,我并未比旁人逊色多少,从前不起眼,不过是因为我父亲是庶出,名声远不及大伯父。” “而那些和我示好的女君们,我都视为朋友,她们被谁欺负了,都喜欢和我告状,让我给她们出头。我每次为她们打完架,回家被父亲责备,也从不后悔。 “我有什么好东西,也都给她们。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们都在背后笑话我是草包,不学无术,只会打架。要不是我也算荣国公府的小姐,太子对我诸多照顾,她们根本不想和我做朋友。” “她们以我为跳板,真正想接近的人是太子。从此以后,我便再也不和她们往来,也不再相信任何与我示好,想和我做朋友的人。” 这也是为何她活了十六年,身边却没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只有秦淮林这么一个青梅竹马的原因。 江明珠说到这,微微一笑:“不瞒沈公子,我曾经确实仰慕过萧世子,不仅仅因为他长得好看。” 萧晋权眼眸一沉:“还因为什么?” “其实我很敏|感,不爱学习,爬树捣蛋,只是害怕被人拿来做比较,便假装什么都不在意。” 仿佛这样,她才不会太丢人,即便是输给别人,也只是因为她懒,不没兴趣,她没好好学,不是因为她笨,她不行。 “萧世子第一年入京做伴读,东宫设宴,我无能,被六公主刁难嘲讽时,是太子和萧世子出面为我解围,我惦记在心。只是连太子表哥往日也没少打趣我,唯有萧世子不同,他是唯一一个,不曾配合他人笑话过我的人。” 萧晋权一愣。 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其实他并无多深刻的印象。 今日她提前,他才隐约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当时是太子想保护他表妹,便出面说了六公主几句话。而他也只是见被刁难的女君写不出诗,憋红了一张脸,仿佛随时都羞愧地晕倒,便顺手帮她写了一首诗。 至于那个女君姓谁名何,他根本不在意。 江明珠虽然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但结合上一世,她嫁给他后所遭遇的一切也知道他那次帮她并没有任何意义。 真是一厢情愿啊,她这么想着,嘴上却笑道:“那时我便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如玉的公子。我一心想嫁给他,折下这高枝。可直到这高枝真被折下,我才发现它并不如我以为的那样美好,上面布满荆棘,总扎得我血流不止。” 上一世的婚后五年里,他给她的冷漠,时常让她怀疑自己,他那样美好的人,为何不喜欢她,也跟着别人一起嘲笑她,是不是她哪里做的不对,不够好? 她拼命学谢宛芸,想得到他的认同,却忘了最初,她喜欢他的原因,便是他没有嫌弃,笑话过自己。 “这便是你突然改变态度,不再对他热情的原因。”说到这个话题,萧晋权仿佛自己真的只是沈岚,以旁观者的角度分析,“你发现他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便要放弃他?” “没错。当我想通,想明白后,我便放手了。”江明珠美目眨了眨,“其实今天,你为我服下蛊毒的那刻,我真的很高兴,高兴自己终于遇上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说完,她淡淡一笑,要拆了这个同心结,却感觉他的手掌覆盖在她的手上,及时阻止。 良久,萧晋权才轻声问:“既然高兴,又为什么要拆?” 江明珠将同心结紧紧攥在手里,心口阵阵抽痛,她笑:“你可能忘了,我曾经送过你一个一样的,后来你要定亲,便叫人退了回来。但我不喜欢给一个人送同样的东西。” 这一次他沉默更久,才柔声道:“你说完了你的故事,就想不想听听我的?” 江明珠其实真的不是很想知道他母亲的事,知道的太多,牵扯的便越深,可有一件事,她确实不放心。 她抬眸看向他:“林无潭,是你的生父吗?” “不是。”萧晋权毫不迟疑地回答。 江明珠紧绷的身子瞬间松了下来,他和林无潭没有血缘关系,便够了。 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可从徐回在林府捡到阎王殿的令牌,加上今日茶楼里,说书先生不过说了几句林无潭和先燕王妃的几句八卦,便引来阎王殿的杀手,她完全有理由怀疑林无潭就是阎王殿幕后的操控者。 甚至上一世,害死她全家的人也极有可能是林无潭。 若萧晋权真是林无潭儿子,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江明珠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我与你说我的这些事,不是为了和你拉进关系,也不是想知道你的什么秘密,只是想告诉你,我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利用,也永远无法原谅那样伤害过我的人。” 萧晋权一听,便明白是他之前和林雨薇说“她还有可用之处”叫她听见了,难怪进屋后一直阴阳怪气。 “我说你有可用之处,是因为你这个人,不是因为你父亲是江承庭,或是你表哥是太子,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他立即解释。 江明珠淡漠道:“无论怎样,我想,我们还是保持纯粹的合作关系更好一些。”很多事情,原本可以很纯粹,一旦牵涉进感情里,就会变得很复杂。 萧晋权不知为何,眼下也生出了几分躁意,微微拧了下眉心:“不和我谈感情,想和谁?” “这就不牢你操心了。”江明珠思绪飘远,轻声道。 萧晋权顿了顿,有那么一瞬,真的忽地生出几分戾气,想把她要了,不在止步于最后一刻,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占有她。 他就不信,把她变成自己的人,她的心还能飞多远,还能心心念念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沈岚”,和他作对。 而之前,他也确实差点就这么做了。 是林无潭告诉他的真相,是他母亲的遭遇,让他及时悬崖勒马。 他无法允许自己也变成嘉言帝那样卑劣的男人,用这样的手段逼迫一个女人留在身边。 “世子,你让我查的事情,我查到了。” 屋外,响起了徐回的声音。 江明珠下意识推开发愣的萧晋权,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衫。 虽然她知道,没有萧晋权的领命,徐回不敢擅自开门进来。 可不等她整理好仪容,萧晋权便冷声道:“进来。” 江明珠吓得,连忙把另外一侧的床幔放了下来,赶在徐回进来的前一刻,彻底遮住床上的自己。 可萧晋权仿佛故意给她添堵一般,当着她的面,又撩起床幔,吩咐徐回:“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先送江二姑娘回去。” 徐达看着床上的男女,瞳孔地震。 她不过离开了几日,调查白莲教和巫教的关系,怎么一回来,这两人就滚到一张床上了? 江明珠知道估计是后面的事,不方便她听,所以萧晋权才不让她继续躲在床上,要赶她走。 可看见徐回那一脸震惊又八卦的表情,她还是忍不住狠掐了萧晋权腰上的肉,解了气后,才下床离开。 萧晋权险些又被她掐得,身体起了反应,好在他擅长忍耐,硬是维持着表情的淡漠,目送她离开后,才慢慢地合上眼眸。 …… 江明珠回到自己房间后,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感觉周围还是萧晋权的味道,自己还在他的床上,未曾离开过。 她的身体虽然回来了,可她的魂还留在他那。 直到天明,她一刻也等不了,立即去找林雨薇,和她告辞:“林姑娘,我出来已有些时日,既然蛊毒已经解了,我也要回去了,这些日子,多有打扰。” 林雨薇看着江明珠,面色微微复杂。 她不清楚江明珠和萧晋权的关系,是否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只是对萧晋权有救命之恩,直觉告诉她,萧晋权能男扮女装,呆在她的身边,对她绝对不一般。 萧晋权对男女之间相处的分寸感一直都很强,即便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也未曾私下牵过她的手。 即便他男扮女装,可终究是男子,那日竟然为了帮她抓喜子,伸手入她的裙底…… 想到这,林雨薇便觉得江明珠能识趣,早点离开也好:“你服用过我族的圣药,体内的余毒会自动清除,平日多喝些水变好,一个月内少沾荤腥。” 江明珠说了声多谢,便离开了山谷,没有和萧晋权告别。 该说的,昨日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燕王世子呢,她要不起,他也不会娶她。 树林外,江承庭派来的侍卫长日复一日地到点,准时守在山谷的入口处,等候江明珠的吩咐。 今日他见到人,得知小姐已经解了蛊,可以回京城了,十分高兴。 驾着马车,来到云浮客栈,和丫鬟轻菱,十几个手下汇合后,一行人便浩浩汤汤地驾着马车,从正安门的方向,驶离峣州。 然而往日畅通无阻的城门,今日不知怎么回事,一直紧闭不开,更有无数官兵把手,严格检查每一个想要出城的马车。 即便检查过后,没有发现异常,也不允许离开,除非拿到官府签字文书,确保身份无疑,才放行。 江明珠诧异,看向轻菱:“你下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轻菱刚要下车,马车帘便被一个小兵粗鲁的掀开,冲着她们喊道—— “燕王遇刺,我们正在抓刺客,要检查这辆马车,不配合的,格杀勿论!” 第94章 面具男 第九十四章 面具男 燕王遇刺…… 那不是六年后的事吗? 江明珠闻言,连忙下了马车:“燕王的伤势如何?” 上辈子她死的那一年,燕王遇刺,命在旦夕,若此次只是轻伤,便不是同一场刺杀,那就还好。否则这一世的变数就太多太多了,即便她重生,知道很多的未来之事,也没有任何优势。甚至连相府被污蔑通敌叛国,也可能随时都会发生。 没有时间让她慢慢筹谋了。 江明珠一脸焦急,官兵却十分谨慎:“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明珠正要解释,忽然看见街头有人策马逼近。 来人目光冷然,俯视着她:“你就是京城来的江明珠?” 江明珠认出这人身上穿的衣服,只有燕王的亲兵才能穿,不由道:“正是。” 那人看向驻守城门,排查疑犯的官兵:“来人,把她送去燕王府。” 轻菱内心惊恐,却护在江明珠的前面:“大胆!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堂堂相府千金,岂是你们的脏手所能碰?” 来人听到江明珠的身份,却依旧不肯改口令。 燕王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区区一个丞相,他更是不会放在眼里。 江明珠眼看父亲安排的侍卫已和官兵交手,怕再闹下去,彻底得罪燕王,自己真就被扣留在峣州,主动道:“燕王有请,我不敢不从,只是麻烦官爷说一声,所为何事,好让我府上的侍卫放心。” “我们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路引,上面写的身份是江姑娘的表姐,虽然查证后,确认这份路引是假的,但在没有彻底洗清你是共犯的嫌疑前,不得离开峣州。” 江明珠傻住,沈岚是萧晋权,如何会刺杀自己的父亲?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瞪大眼,急切道:“我要见燕王!” 莫急莫急,她宽慰自己,萧晋权和他爹关系再不睦,也干不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他肯定是怕消息走漏,叫皇帝知道他在峣州,会定他欺君之罪,才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叫燕王府的人抓了起来。 而她只要见到燕王,把沈岚的真实身份告知他,一切误会都会迎刃而解。 “燕王重伤昏迷,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亲兵皱眉。 江明珠心尖咯噔一声,哑声问:“那刺客呢?” “刺客被擒获时,只剩一口气,燕王昏迷前下令要活口,正用参汤吊着命。” “他在哪?” “王府私牢。” 江明珠心里乱成一团,喊道:“借我一匹马!” 她翻身上马,使力踢向马腹,直奔出街。 “小姐!”被扔在原地的轻菱大叫一声,惊动了街边醉香楼二楼的几间窗子打开。 其中一个窗边,伫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他略略开了一个缝儿,正巧看见江明珠远去的背影。 他脸上带着银色面具,面具仅露出一双眼,眸色幽深如淬火的黑曜石, “主子,如今燕王被白莲教的人重伤,正是我们刺杀的最佳时机。燕王死了,大邺必定大乱,还怀疑不到我们东陵国头上。主子带着这样的功劳回东陵,国君必然欣喜,一定会恢复主子的皇子身份。” “不急,再观望一阵。”红衣男子抬手调整面具边缘时,指节苍白修长,像一柄未出鞘的刀,优雅,暗藏杀机。 燕王遇刺,发生的太突然,仿佛精心准备的陷阱。 他在大邺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急这一时。 …… 江明珠策马直奔燕王府,马蹄未歇,她就自马背一跃而下。 “什么人?燕王府都敢闯!”看门的侍卫呵斥道。 “让她进去。”紧随追上来的燕王亲兵下令,“这是方总管的意思。” 方总管,是燕王府的老人,追随燕王三十多年,在王府的地位仅次于燕王妃。如今燕王妃和世子,二公子都在京城,整个王府的大小事务,都是方总管在打理。 得到放行,江明珠疾奔入王府,直通私牢。 王府的私牢是一座地牢。 她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腥臭,接着,她看见倒卧在草席堆上的……血人。 第95章 见王爷 第九十五章 见王爷 那人身上十几个血窟窿,虽然止了血,可衣服上全是未干涸的血迹,唯有胸口处的那一箭射得极深,至今还扎在那,似乎拔了便会流血不止,当场毙命。 可任由箭插在那,人又能撑多久? “萧……”江明珠看着奄奄一息的人,眼泪一下子流下来,怕隔墙有耳,不敢喊他的名字,连忙蹲下身,小声问,“你没事吧?” 对方听闻她的声音,缓缓睁开眼:“江二姑娘。” 眼神对上的瞬间,江明珠便确认她是徐回,不由问:“徐姑娘,你不是在帮他查消息吗?怎么卷进白莲教的刺杀案里?” “世子命我潜入白莲教,打点消息。这些时日,我一直呆在他们的峣州据点,意外得知他们刺杀燕王的计划,昨日便告诉了世子……” 徐回说的话断断续续,但江明珠还是听明白了。 昨日徐达送她回屋后,便和萧晋权说了白莲教要趁燕王上山祭神时,刺杀燕王。萧晋权得知后,让徐回混在刺杀队伍里,暗中保护燕王,配合燕王的亲兵,对白莲教来个瓮中捉鳖。 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 谁料,白莲教的刺杀队伍里,还混进了另一股势力的暗探。他们黄雀在后,包围了白莲教和燕王的亲兵,在暗处放冷箭。 徐回为护燕王,身中数箭,只留一口气在,其余白莲教教徒和燕王的十几名亲兵均当场毙命。 今日燕王亲兵在城门口拦截江明珠,故意放话说燕王重伤,昏迷不醒,就是为了钓鱼,引那群刺客再次出手。 “燕王府的人,我一个不信……我拼着一口气,等姑娘过来,是想托姑娘给世子带句话,白莲教里混进的暗探,应是东陵国的人。今日的刺杀,虽是白莲教所为,但难保不是有东陵国在背后推波助澜。” 江明珠又急又恼:“那萧晋权呢?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他人呢?” “世子有要事在身,一早就出了峣州。”徐回张大眼,吃力地望着江明珠,“我这条命是道长所救。如今为世子而死,也算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只是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希望江二姑娘日后……”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帮你。” “我确实有个兄长叫徐达,并不是骗你的。他三岁时,被人贩子拐卖到大邺国……” 那时的徐回也只有一岁半,并没有这事的记忆,也是两年前父亲病重,在床榻上思念长子,才告诉了女儿这件事。 徐回为了让父亲能在死之前,见到兄长,便坐船漂洋过海,来大邺寻亲,谁知路上遇见暴风雨,差点命丧大海,幸得云清道长所救。 她追随道长来大邺,既是为了报恩,也是想寻找她的兄长。 “他的腰腹处,有一颗朱砂痣,若是日后江二姑娘有缘见,和他说一声,让他回去探望父母,别把我的死讯告诉他们,免得他们伤心,就说我在这成亲生子,不回去了……”她到这,喉口阵阵刺痛,吐出一口血来。 江明珠虽然不觉得自己能找到她的兄长,可她自己也有个兄长流落在外,十分理解这种心情,为了让徐回走得安心,连连答应:“好,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他。” 徐回松了一口气,把怀中染了血的长命锁交到她的手中。 江明珠刚接过手,就感觉到徐回的手从她手中滑落。 再看徐回,此时已闭上眼,没了呼吸。 …… 徐回受伤,被抬回燕王府后,无论燕王的人问什么,都不肯说,只道要见江明珠。如今见了江明珠,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江明珠便成了关键人,刚出地牢,便被燕王的人带到了正殿院。 厅门外头,王府禁卫军林立,江明珠恍若未见,步进大厅。 有一中年男子立于堂前,一袭玄色暗金云纹蟒袍被暮色镀了层苍青,身形如松柏孤拔,下颌蓄着寸许短髯,修剪得极齐整,眉骨嶙峋如险峰,偏生了一双眼眸深得骇人。 江明珠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重伤昏迷的”燕王,不仅这一身王者气度,更因萧晋札容貌和他有七分相似。 难怪燕王如此偏爱幼子,更胜萧晋权这个嫡长子。人嘛,总是不能免俗地偏爱容貌上,与自己更相似的孩子。 “参见燕王。”她眼底锁住那个中年男子。 燕王看着她,沉声问道:“那刺客曾经拿着世子的扳指来王府拿药,今日却混在白莲教的刺客里,他到底是谁?死之前,又和你说了什么?” 江明珠深深看他一眼,又慢吞吞扫过厅里的另外一个人。 那人留着三寸长的美髯,双目有神,看衣着打扮,身份不低,应该是之前亲兵口中的方总管。 “此事关系甚大,可否容我私下禀告?”她又看向燕王。 燕王轻声道:“方威,你先退下。” “是。” 待厅里只剩江明珠与燕王二人时,她才把萧晋权派徐回护送她来峣州解蛊的事缓缓道来。 徐回不信任燕王府的人,江明珠没见到萧晋权之前,也不好擅自把东陵国暗探的事告诉燕王,只说了她在临终前,托付自己寻找失散的兄长一事。 然而燕王却不是轻易可以忽悠的人,他锐目一扫,凝声问:“世子是不是也来了峣州?” 江明珠装傻:“他不是在永州养伤吗?” 燕王没有吭声,只平静地凝视着她:“前一阵子,世子才来信,要求娶谢家女儿。如今谢家却突然和我的小儿子定了亲。这里面的变故,可是因为你?” “当然不是。” “那他为何要派人护送你来峣州?你的死活,与他何干?” 江明珠有时候也觉得很莫名其妙。 上辈子她嫁给萧晋权,可没有一个人把她当世子妃来看,都觉得是她和萧晋权是两个世界的人,是她这个癞蛤蟆强吃了天鹅肉,人人为萧晋权惋惜。 如今她和萧晋权没有任何关系,可走哪里,都会被人质疑她和萧晋权的清白。 “我和世子确实没有任何关系。他派人护送我,只因为我中蛊之事,是受他所累,他出于愧疚……” 燕王嗤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我这儿子是什么性子,我知道。他冷血自私,愧疚这种东西,从他出生那刻起,就没有过。” 他这个儿子就和他的母亲一样,看似温和从容,见谁都带着三分笑意,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可相处久了,便知道那只是他笼络人心的手段。 他们母子俩一模一样,内心是冷的,谁都捂不热。 江明珠听出燕王对萧晋权的厌恶,控制不住地为他鸣不平:“王爷此言,未免有些失之偏颇。” 燕王听到一个小女君敢反驳质疑自己的话,不由眯起眼:“本王哪里说错了?你要说不出所以然,本王便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第96章 父与子 第九十六章 父与子 “王爷觉得世子冷漠,不近人情是天生的,可我却相信人之初性本善。若非世子的童年过得不幸福,得不到王爷的一丝父爱,他的性格也不会是如今这模样。”江明珠平静地对视着燕王。 她虽然一直呆在谷中,除了乞巧节在茶楼听到一些传闻,对别的事情并不清楚。可她的丫鬟轻菱却在峣州的客栈住了许久,今日在马车里说了不少她在峣州听说的一些传闻。 其中就有一个八卦,是关于巫族族长林无潭的眼睛因何而瞎。 以前江明珠在京城,只听过谣言,八岁的萧晋权曾经因为嫉妒弟弟得燕王喜爱,故意在上元节那日,把弟弟带出王府,丢在大街上,差点叫人贩子拐走之事。 当时她觉得是无稽之谈,并没有再多加打听,而峣州与京城相隔数千里,很多细节,后续自然也传不过去。 如今她到了峣州,才知道当年萧晋札差点被拐卖进南风馆,差点当了小倌倌,燕王震怒,不仅放火烧了整座南风馆,还让萧晋权当众下跪,给萧晋札认错。 萧晋权不肯,坚持咬定是弟弟自己要跟着一个男人走,不听他的话,不是他的错。 燕王震怒,拿出又粗又重的军棍,打在年仅八岁的萧晋权身上,打了十几棍,都打吐血,打得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都不肯停手。 原燕王妃心疼,却护不住儿子,以死相逼都不管用。 其妹,也就是如今的燕王妃却在边上假惺惺的劝,实则火上浇油。 最后,是客居在燕王府的林无潭出面,顶下了所有的罪责,说是他带世子和二公子出门,却没有看好二公子,叫人拐走,他的这双眼睛不要也罢,便自废双目。 如此狠绝自残的行为,连震怒中的燕王也被镇住,不再追究萧权晋的责任。 也是在这件事后,燕王妃和燕王的夫妻感情彻底破裂。 燕王妃为感谢林无潭对儿子的救命之恩,便让萧晋权认他做义父。谁知,却被其妹拿来做文章,传出萧晋权是林无潭和燕王妃的私生子,所以不惜废掉自己的眼睛也要保住世子。 而燕王本就疑心林无潭为何如此维护自己的长子,在听闻谣言后,或多或少也是信了的,从此和巫族之人不再往来。 流言蜚语,在整个峣州传遍,萧晋权每次出门都遭受他人暧昧,非议的目光,渐渐地不爱出门。 燕王妃忧心不已,郁郁寡欢,也不爱出门。 直到她病的很重时,京城传来圣旨,叫萧晋权去京城当伴读,她也没有反对,甚至还主动帮儿子收拾行李,亲自选了几个忠仆护送萧晋权去京城。 江明珠听到这,便猜测燕王妃宁愿骨肉分离,也不想儿子留在峣州这个是非之地,她所求的,大概只是儿子能远离这些流言蜚语,不要在她病死之后,活在继母的苛刻中。 而燕王府也在接过圣旨后不久,传出了燕王妃病逝的消息。 江明珠甚至能想象,年仅十二岁的萧晋权刚刚丧母,就被父亲舍弃,任由他孤身一人,背井离乡地去京城当质子的心情。 如果是她,她估计会恨死这个世上所有的人。 江明珠想到这,便忍不住接着说:“世子虽谈不上温暖纯良之人,却也绝非自私薄情之人,他对自己所在意之人并非无情无义,甚至很有责任和担当。只是这世间,能让他在意的人已人不多。” “王爷只道世子的不好,却不知养不教,父之过。” “放肆!”燕王听完时,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一巴掌排在桌子上,把茶杯震动地晃了一圈。 “你好大的胆!你可知,即便是你父亲江承庭见了本王,也不敢说方才那样的话!” “是王爷让我说,我才说的。” “好!既然你说,是因为本王的不是,他没把本王当父亲看,才在本王面前显得铁石心肠,对他在意之人并非也如此。那本王倒要看看,你如此维护他,他又会如何待你!” 燕王说完,大吼一声:“来人,把这个刺客同党给我绑起来!她一日不说出幕后主使者,一日不给水食!” 很快,方总管便带着手下的人走了进来。 “江姑娘,得罪了。”他说完,让身边之人动手。 江明珠被绑了双手后,并没有转送到别处,而是被押送到一旁的偏殿,与正厅只隔了一道门帘。 她的嘴巴被棉布堵着,发不出一丝声音,除了双手被捆,整个人也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江明珠也不知道被绑了多久,只感觉双腿开始发麻,不由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 明知燕王性格刚愎自负,不听人劝,她又不是萧晋权的什么人,凭什么要帮他鸣不平,搞得自己得罪了燕王,落得眼下困境。 她绝对是被自己蠢死的吧? 江明珠虽然这么想,可内心深处又并不是非常后悔。 前世,她其实就一直希望有机会能去峣州,见一见传说中的燕王,和她的公公好好谈一谈,他到底是怎么教育儿子的,害得她所嫁非人,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见了,若是不能一吐为快,她也会被憋死。 她只是不想留有遗憾,给上辈子的自己一个交代,和萧晋权无关。 江明珠这么想时,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此时的萧晋权没有用变嗓的药,恢复了他原本的声音。 他办完事,赶回峣州城内后,听闻江明珠被燕王的人带走,便赶来了燕王府。 方总管起初看见他和刺客一模一样的脸时,还以为自己见了鬼,直到萧权晋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立即下令,把王府周围的侍卫家丁全部驱逐到外院,不允许放一只苍蝇飞进来,才战战兢兢地带着私逃回峣州的世子来见燕王。 而萧晋权在见到燕王的瞬间,没有请安问候,一句客套话都没有,直接冷声问:“她人呢?” “你说谁?”燕王明知故问,目光深深地扫视着多年不见的儿子,心中的滋味亦是十分复杂。 送走儿子的那年,儿子身高不过他的胸口,如今竟已然超过他,不仅是身量长高不少,连五官也比他少年时硬朗了不少。 唯有那双眼睛,还是和他的母亲一样好看。 “你把人骗到王府,还问我是谁?”萧晋权冷笑。 “不这样,怎么把你引出来。”燕王也不兜圈子,“但你会来得这么快,却是我没想到的。看来,你确实很在意那个女人。” 江明珠虽然不相信燕王所言,萧晋权会在意她,可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颤,拳头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