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侄崇祯,打造大明日不落》 第1312章 盛世,应当是普天之下黎民之盛世 第1312章 盛世,应当是普天之下黎民之盛世 大堂内外,全都被周显民的举动给惊呆了。 知州大人突然间抽什么风? “你认识我?” 云逍迈步来到周显民身前站定。 周显民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下官,下官有幸在扬州城,一睹国师仙颜!” 云逍第二次下江南的时候,在扬州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不认识他的官员,实在是不多。 大堂内外的人们顿时‘轰’的一声,纷纷跪伏在地上。 不同的是,所有官吏、衙役以及那讼师,都是面如土色,惊恐万状。 要知道,国师云逍子在扬州的淫威,可是用刀子杀出来的! 堂外的众多百姓,则是恰恰相反。 在他们心目中,云逍就如同曾经膜拜的神仙,此刻从神龛上走下来,来为他们做主了。 云逍俯视周显民,淡漠地说道:“见了我,你慌什么?” 周显民硬着头皮答道:“下官乍见国师,兴奋难耐,因此失态,望国师见谅!” “兴奋难耐?” 云逍笑了笑,来到公案后面坐下,拿起惊堂木掂了掂。 “给人干活丢了性命,不仅拿不到赔偿,家人反要世代给人做苦役。” “周大人,你这用的是哪一朝的律法?”“下官,下官……”周显民能找到一千个理由来为自己辩解,可此时却一个都说不出。 原因无他,眼前这位,可是个不讲理的主儿。 再说了,即使说的天花乱坠,又怎么可能哄的了无所不知的谪仙人? 讼师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强辩道:“周大人审案,依的是大明律,持的是公心……” “掌嘴!”云逍漠然开口。 跟国师辩论? 不好意思,国师今天心情不佳。 况且这种靠着一张铁嘴扭转黑白、颠倒是非的诉棍,段位还远远不够。 两名侍卫上前,抄着专门用于掌嘴的板子,朝讼师的嘴巴猛抽。 讼师满口牙齿被打落,一张嘴肿得跟猪嘴一样。 然后被拖出大堂,跪在堂外的空地上。 百姓们齐声叫好。 这样的一幕,显然是他们最为喜闻乐见的。 倪元璐和刘理顺相视苦笑。 国师行事,总是这么简单粗暴。 不过挺管用的。 原本就惊恐万状的周显民,越发的惊恐了。 “如果本国师所料不错的话,你之所以做出如此荒唐判决,不光是因为一个梁氏盐场。” “你是收了泰州盐商集团的好处,要借此案,来恐吓泰州的所有盐工,让他们乖乖听话,跟以往一样,任由盐商们盘剥。” “以前有史可法镇着,你们还不敢这么放肆,如今你们以为史可法要倒台了,这才如此肆无忌惮。”“知州大人,本国师说的可对?” 云逍看着周显民,目光冷的跟刀子一样。 “下官……”周显民有心狡辩,最终还是磕头认罪:“国师英明,下官有罪!” 事情再也明显不过。 如果仅仅只是盐场想要赖掉补偿金,直接就判吴盐生输掉官司就是了。 可他却判处吴家世代为盐场的苦役,这就离大谱了。 因此云逍很容易就能推断,他收到的好处,绝不止梁氏盐场一家。 吴盐生这时候也醒了过来,不过整个人都是懵的。 云逍让人把其扶起来,然后挥手让堂外百姓起身。 接着他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惊堂木,一边寻思起来。 众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都不敢作声。 “我身为国师,不便随意插手地方官府的案子,扬州府归南直隶管辖,那就让南京刑部的官来审理。” “此案倒也不是毫无价值,可以办成一个官商勾结欺压百姓的样板,公之于众,让天下官员引以为戒!” 云逍放下惊堂木,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然后朝乙邦才吩咐道:“派人去扬州,请陛下移驾泰州,让史可法和扬州的官员,以及昆山县令陈子龙、上海县令夏允彝,也一并过来!” 周显民两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地上。 被当做天下官员的反面教材,丢官帽是最轻的,遗臭万年都极有可能。 倪元璐和刘理顺连连点头。今天的这个案子,虽然十分离谱,对于偌大的大明而言,却不算什么大案要案。 国师却能从这个地方小案,上升到朝廷的高度。 接下来,肯定要利用这个案子,来推动早在上海、昆山试行的地方司法、政体革新。 这就是国师,高屋建瓴,不得不让人佩服。 ------------------- 第二天早晨,崇祯御驾抵达泰州。 先是由南京刑部尚书主审,将吴盐生一案进行重审。 崇祯、云逍以及众多官员旁听。 案情并不复杂,当堂就有了结论。 吴盐生获赔双倍工亡补偿金。 梁氏盐场被抄没充公,知州周显民被罢官,流放辽东。其他勾结周显民的盐商,以及涉案官吏,也都受到严惩。 众人当然清楚,国师如此兴师动众,绝不会只是审这么一个小案子。 果不其然,云逍开口道:“泰州乃大明重要产盐之地,陛下既然驾临泰州,何不去盐田看看?” 崇祯事先与云逍有过沟通,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于是欣然答应。 御驾启动,浩浩荡荡来到一处叫西溪的地方。 西溪这地方可不简单。 此处是泰州著名盐产地。 自汉代起,就以“煮海为盐”被誉为“天下盐仓”。 (螨清时划归东台县)更为有名的是,北宋时三位名相吕夷简、晏殊、范仲淹,都曾经在这里担任盐官。 因此人称西溪盐仓监,是通向宰相之路的驿站。 崇祯、云逍与群臣先是参观了制盐的过程。 这时候的制盐,很多地方采取的是“晒曝成盐”的晒盐法。 而两淮依然采用煮盐法。 接着众人又走访了禁墙之中的盐丁。 所谓禁墙,就是绕着盐池一周修筑而成的高墙,成为一个盐业城堡。 以前为了防止盐丁偷盐,大明实行团煎法,就是将几十户灶户,轮流禁锢在禁墙内劳作。 如今朝廷虽然革新了盐政,盐场为了防范盐丁,依然采用团煎法。 目睹盐丁劳作的场面,崇祯以及官员们无不侧目。 盐丁之苦,没有任何一个行业能比。 “终日熬波煎淋卤,食不充饥衣不补”,这就是盐丁生活的真实写照。 以至于经常发生盐丁逃跑,甚至是发起暴动的事情。 远的不说,在崇祯三年,通州、海门等地灶户因不堪忍受重负,焚劫地方富户,波及整个通州城。 “陛下,诸位大人,看后有何感想?” 走出禁墙之后,云逍向崇祯和众臣问道。 崇祯叹道:“国师常说,大明之盛世,不应只属于官员、士绅、富商们,更应该是普天之下黎民之盛世。今日所见,朕心难安,惭愧啊!” 官员们‘哗’的一下跪了一地。 第 1313 章 大明版安监局和劳保局 第 1313 章 大明版安监局和劳保局 “朕本次南巡,要看的,可不是层层粉饰的太平盛世,想要听到的,也不是你们的歌功颂德!” 崇祯从进入扬州府之后就憋了一肚子火,这时候终于发泄了出来。 天子怒火之下,大臣们无不战战兢兢。 “扬州知府史可法何在?”崇祯目光落在史可法的身上。 “微臣在!” 史可法摘下官帽,伏地叩首。 孙传庭等来自朝堂的大臣们,在心中一声叹息。 扬州府的地方官,却是暗自窃喜。 这个祸害扬州的史阎王,总算是完了! 崇祯冷冷说道:“扬州府在你治下,闹出这么多的荒唐事,司法、吏治败坏,你可知罪?” 史可法彻底绝望,老老实实地说道:“微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孙传庭、熊汝霖等人看向云逍。 谁知云逍却依然风轻云淡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开口求情的意思。 崇祯又开口道:“既然知罪,那就好,罚俸一年吧!” “微臣领罪……啊!” 史可法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崇祯。 本以为要丢掉官帽,没想到只是落了个罚俸一年的处罚,大大地出乎了他的预料。众多官员也都是目瞪口呆。 扬州府的官员们心都是沉入到了谷底。 王承恩喝道:“还不谢恩!” 史可法连忙磕头谢恩:“微臣叩谢圣恩!” “平身吧!” 崇祯摆摆手。 “朕可不是什么糊涂皇帝!” “朕从不会亏待为忠心国事的臣子,稷安伯有功于社稷,朕的御舟可以为他让行、降半旗。” “你这些年治理扬州,政绩卓著,朕早有耳闻,又怎会因为一些小过,而重罚于你?” 史可法眼圈泛红,哽咽着说道:“陛下圣明啊!” 大臣们也都纷纷称颂。 孙传庭偷偷看了一眼云逍,心中雪亮。皇帝初到扬州,召见扬州府官员,唯独让史可法跪在行宫之外。 今天对史可法的态度却是判若两人。 除了国师,还能有谁让皇帝做出如此巨大的改变? 崇祯接着又道:“朕之所以罚你,是因为你昏聩,被下官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毫不知情!” 史可法面红耳赤,讪讪说不出话来。 崇祯看向扬州府官员,漠然开口:“江都知县何在?” 江都知县膝行上前,“微臣江都知县胡怀仁,叩见陛下!” 崇祯问道:“你来给朕说说,邵伯镇的千古奇观,还有国师找瘦……” 说到这里,他赶忙打住话头。 叔父找瘦马,险些被差役抓,这要是传扬出去,实在是有损他的声誉。 云逍笑着接过话头:“不就是我在扬州找瘦马,差点被官差抓的事情吗?” 大臣们一阵骚动,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 胡怀仁战战兢兢地说道:“邵伯镇换招牌、店幌,是微臣奉知府大人之命……” “史知府让你,专门把邵伯镇弄成丧葬一条街,以此来迎接圣驾?”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欺君之罪可是要处以肉刑、抄家连坐的!” 云逍不温不火的话,让胡怀仁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暗地里给史可法使绊子、上眼药,顶多也就是个罢官。 欺君可是大罪,要被处以肉刑,甚至祸及家人。再说了,想蛮也蛮不住啊! 事情看似做的巧妙,却是经不得细查。 他本来以为,自己就是一只小小的蚂蚁。 皇帝雷霆震怒之下,直接回治罪于史可法,又怎么会在意他这个小蚂蚁? 万万没有想到啊,漏算了国师这一关。 崇祯冷哼一声,“自己摘下官帽,去扬州府的大牢里等候处置。” 胡怀仁如释重负,摘下官帽放在地上,磕头谢恩后退了下去。 云逍朝史可法说道:“你自己去查清楚了,扬州府的哪些官员和商人勾结,写个奏疏上奏陛下。” 史可法大喜,赶忙应承下来。 下面的官员和商人串通一气,在背后捅他的刀子。如今国师给了他这样的权力,那些人还不任由他来揉捏? 扬州府的地方官却是个个惶惶不可终日。 “县令大人一句话,邵伯镇就变成了丧葬一条街。” “泰州的知州大人,可以凭着一张嘴,就可以把持律法,让百姓世代给商贾做苦役。” “我还听说,江南有个知府为了威风,竟然效仿陛下,搞起了阅兵仪式,难不成是想造反?” 云逍发出一声嗤笑。 崇祯跟着开口:“这股歪风,是该好好杀一杀了!” 大臣们感到后脊一阵发凉。 皇帝和国师果然是要借扬州府的事情,搞一次大的,以此来震慑江南官绅。云逍接着说道:“还有如何来维护盐丁等工人的权益,也是个问题。” 朝廷早就出台了相关的律法。 可商人为了利益,卖祖宗的事情都干的出来,又哪里会把律法放在眼里? 别说是现在,朝野上下都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即使是在后世,克扣工钱,乃至黑井一样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不过现在能做一点是一点,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陈子龙、夏允彝,商贾压榨工人,在昆山、上海应该同样存在。官府又是如何作为的?” 云逍看向站在官员队伍后面的两名七品官,正是被云逍专程叫过来的陈子龙和夏允彝。 二人顿时精神一振。 他们当然明白,这是国师给他们机会,在皇帝和大臣面前展现政绩。“上海县的棉纺、航运、印染等企业众多,从业工人近三十万之众,商家刻薄工人的事情,以前也常有发生。” “为此,上海县按照国师以前的吩咐,特意成立了工安监,在各工厂也专门成立了工会。” 夏允彝上前作答。 崇祯顿时来了兴趣:“工安监,工会?” “工安监主要为防止商家逼迫工人过度劳作,以及安全隐患导致伤残的事件频发而设。” “工安监除了负责实地检查工坊、矿场、工程的通风、防火、防护器械,记录工伤事故,管理工匠户籍,监督工厂主是否存在超额役使或克扣工食。” 还培训专职医师,储备应急药材,处理工伤救治。另外还开展劳动仲裁,对违规工厂主进行惩处,严重者移交官府依律处罚。” 夏允彝侃侃而谈。云逍微微一笑,所谓工安监,其实就是大明版安监局和劳动保障局。 第 1314章 将就活着,能喘口气就成 第 1314章 将就活着,能喘口气就成 崇祯对工安监十分感兴趣,将夏允彝叫道身前,“夏卿,将这工安监细细与朕道来!” 夏允彝事先做足了功课,此时如数家珍。 崇祯兴致勃勃地听着,很多大臣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如今这世道,虽说不是什么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可依然是等级森严。 那些个靠出死力气糊口的工人,能给口饱饭吃就十分不错了,竟然如此优待他们,将来岂不是要上天? 工人们的待遇好了,就意味着商人赚的银子就会少,孝敬官员的自然会缩水。归根结底,最终损失的还是官员的利益。 并且自古以来,朝廷对待底层百姓采取的就是防民、愚民政策。 像上海、昆山这么搞下去,以后朝廷和官府该怎么控制百姓,怎么放心地撸羊毛? 云逍将众人的神色收在眼里,会心地一笑。 大明版的安监局和劳动保障局,与后世相比,还远远不够完善。 也不能完全指望,仅凭出台几条律法,设置几个机构,就能完全保护底层工人的利益。 可总归是开了一个头,终久会有一天,会成为天下人的共识。 “上海、昆山两地,设置的这个工安监,好倒是好,可却暗藏着一个隐患,陛下不可不察!” 开口的官员是南京工部尚书于世忠。他见崇祯和云逍有把工安监推行天下的意图,于是站出来泼凉水。 崇祯问道:“于卿有何高见?” 于世忠答道:“工安监固然可以保护工人的权益,若是被不法之徒利用,煽动工人对抗商贾乃至官府,必会酿成大患,万历年间的苏州织工暴乱,就是前车之鉴啊!” 崇祯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很多官员开口附和。 “于大人所言极是!” “不可不防啊!” “关系到江山安定,需慎之又慎!” …… 崇祯看向云逍,“国师以为如何?” 云逍没有答话,笑了笑,朝王承恩吩咐道:“让人去将吴盐生叫过来!”吴盐生的家距离此地不远,不多久就被带了过来。 “草草草民……给万岁磕磕磕头……” 吴盐生不过是个老实巴交的盐丁,以前见过最大的官儿不过是泰州府的胥吏。 此时面对如此之多的朝廷大官儿,其中甚至还有皇帝、国师,他几乎是瘫在地上,浑身都在抖个不停,话也说不利索。 “你起身回话!”云逍笑着摆摆手,“随意问你一些话,不管说的对错好坏,都会有赏!” 王承恩让两名太监上前,把吴盐生搀扶起来。 接着云逍十分随意地跟他唠起了家常,问的都是盐丁的一些日常。 吴盐生有问必答,虽然说的磕磕巴巴,却勉强能听得懂意思。 云逍又问:“你死了儿子,家里没了劳动力,以后该怎么维持生计?” 吴盐生嚅嗫了半晌,最后结结巴巴地道:“将就活着……能喘口气就成……” 云逍叹了一声,朝王承恩说道:“赏他五十两银子,安排地方官府妥善安置。” 吴盐生感激的说不出话来,被太监搀扶了下去。 “将就活着,能喘口气就成,这就是咱大明的百姓!” 云逍目光从众多官员脸上掠过,语气陡然变得冷厉:“可你们有些人,却连气都不想让他们喘,要榨干他们身上最后一滴血,一两油!” 众人如针芒在背,纷纷躬身俯首。 于世忠后心被汗水湿透,心中后悔不迭,自己这是吃错药了不成,怎么当起了出头鸟? “在你们看来,他们就是牛马、草芥,生来就该被上位者敲骨吸髓!”“可你们却不会想到,这些卑贱的牛马、草芥,有朝一日会站出来,一声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时候你们就会失去一切,包括你们权位、银子,乃至身家性命!” 云逍的声音冷的跟刀子一样,让官员们一阵不寒而栗。 崇祯的脑海中,浮现出紫禁城中的熊熊大火,以及自己悬挂于歪脖子树上的画面,瞬时通体冰凉。 叔父这是在敲打自己呢,可千万不要因为大明中兴了,从此就忘乎所以。 “保护百姓的权益,百姓反倒会起来造反?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大明的富强,不是建立在百姓的血汗和累累白骨上,总要让他们能喘口气,有个活路才行啊!” 云逍冷哼一声,接着又道:“陛下此番南巡,要看的可不是什么粉饰的太平盛世,还要施恩于天下百姓!” 崇祯点点头,沉声说道:“责成工部、户部,将上海、昆山的经验加以总结,适时推行天下!” 夏允彝和陈子龙率先跪下,高声道:“此乃恩泽天下苍生的仁政、德政,陛下圣明!” 其他大臣也都纷纷附和,然后是一阵歌功颂德。 “国师,无愧为当世圣人也!”站在众多官员后面的熊汝霖,心中一阵狂赞。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谁都懂。 可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古往今来,历代王朝在大厦将倾的时候,有多少能臣干吏,想要力挽狂澜? 可能成功又有几人?要想碰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他们就会跟你拼命。 王安石、张居正,就是再好不过的例子。 因此一个王朝的中兴,难度甚至要高于打江山。 可国师不一样啊! 苦口婆心给讲道理你不听,那好办,他直接就砍掉你的脑袋。 偏偏任何明的、暗的手段,都奈何不得他。 大明有如此国师,何其幸甚? 云逍看向于世忠,“于尚书的担心,倒也不无道理,百姓的正当权益要保护,却也必须守住律法这条底线!” 之所以这么说,是吸取后世西方世界工会的一些教训,绝不能把保护工人权益当做幌子,拿来谋取私利。于世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国师这句话,等于是挽救了他的政治生命啊! 众人都以为就此结束的时候,熊汝霖突然站了出来:“下官还有一事,关系社稷民生,请国师指点!” 崇祯眉头一皱,又是这个铁头! 第1315章 新盐政是害民的恶政? 第1315章 新盐政是害民的恶政? 孙传庭连连朝熊汝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莽撞,显然知道他的意图。 熊汝霖却是熟视无睹,目光炯炯看着云逍。 孙传庭压低声音,喝道:“熊雨殷,此地哪有你一个小小七品给事中说话的资格,还不退下!” 熊汝霖昂然开口:“关系天下百姓福祉,下官虽然位卑言轻,身为户科给事中,却是不得不为民请命!” 云逍却是不认识熊汝霖,见他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却让崇祯、孙传庭等人都是有些头疼的样子,不由得一阵诧异。王承恩在一旁低声解释:“此人是户科给事中,名为熊汝霖,此前曾在御前诋毁国师!” “熊汝霖?” 云逍听着有些耳熟。 仔细想了想,立即想了起来。 这不是历史上的抗清名臣吗? “什么事情,关系到天下百姓福祉,熊大人直言不讳!”云逍和颜悦色地道。 对待忠臣,他总是另眼相看。 可他的神情落在众多官员眼里,却都为熊汝霖捏着一把汗。 国师可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人啊。 这个户科给事中,药丸! 熊汝霖大声说道:“下官要说的事情,正是朝廷的盐政革新!” 云逍诧然道:“盐政革新?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何止是出了问题?” “朝廷的新盐政,如今已经成了害民的恶政、弊政!” “若不及时整治,将来甚至会危及大明国本!” 熊汝霖的话,如同巨石落水,引起官员们一阵骚动。 新盐政,惠及千家万户,关系到每一个百姓的福祉。 这也是崇祯登基以来,最大的仁政。 盐政革新,为崇祯赢得巨大的声望,被他视作是成为千古一帝的重要举措。 并且新盐政,还是国师力促而成。 崇祯推行新盐政,特意为国师之子请福,为的就是天下亿万百姓,都要念及他的恩情。国师长子的乳名,就叫‘新盐’。 此时熊汝霖竟公然宣称,新盐政是害民的恶政、弊政! 这不是当众打皇帝和国师的脸吗? 孙传庭无奈地叹了一声,心说‘熊雨殷,今日休矣!’ 崇祯满脸寒霜,厉声喝道:“朕曾三令五申,不得捕风捉影、风闻奏事,你却置若罔闻,在这里危言耸听,诋毁朝廷新政,当真以为朕的天子剑,斩不得你?” 熊汝霖面不改色,撩起官袍跪在地上,摘下官帽放在身旁,朗声说道:“微臣死不足惜,然而还请陛下听微臣把话说完,然后再杀臣不迟!” 崇祯气得浑身发抖,正要下令,云逍摆摆手,“先让他把事情说清楚!” 然后对熊汝霖说道:“陛下虚怀若谷,你要是说的都是实情,不仅不会责罚你,还会褒奖于你。” “可你要是沽名钓誉,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来为自己博取名声,光时亨就是你的下场!” “多谢国师成全!”熊汝霖拱手称谢,“下官所言,并非是捕风捉影,也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在查阅户部盐政官文,并走访多处盐场,得出的确凿定论!” 云逍看了孙传庭一眼,眉头一皱,开口道:“据实道来!” “旧盐政,苦了盐丁和百姓,肥了盐商和盐道官员。” “陛下和国师体恤黎民,一改古往今来盐业专营,推行新盐政,的确是惠及天下苍生,堪称千古未有的仁政、德政!” 熊汝霖说到这里,满脸敬服。 崇祯神色稍霁,这就对了嘛!谁知熊汝霖接着却是话锋急转:“然而新盐政推行以来,却并未让百姓得到实惠,存在重重弊端!” “其一,盐业交由商办后,商贾苛刻盘剥,盐民惨状,不堪入目,流失严重。” “下官曾到吕四海边查探,看见一人臂上挂着一蓝草籽,下官问他家有多少人,回答说六口。问他家人为什么不出来,回答说全家只有一条裤子,只能轮流穿了才可以出来。” “下官还曾亲眼目睹,外面是赤日炎炎,而盐丁却光着全身,围着通红的炉火烧盐,肌肤被炙烤开裂。” “下官问他们吃什么?答曰:吃大麦粥和咸萝卜,若不够,就在海滩上采嫩蒿枝煮吃。” 说到这里,熊汝霖眼圈泛红。 崇祯和百官沉默下来,云逍也是眉头紧皱。 这一点,熊汝霖说的是实情。吴盐生就是再好不过的例子。 熊汝霖接着说道:“盐丁生活如此困顿,又如何不逃亡?以前因为朝廷限制,盐丁逃亡之事时有发生,如今朝廷废除户籍制度,盐丁纷纷四散!” 众人纷纷看向云逍。 废除户籍制度,恢复匠户、灶户等自由,正是国师的杰作。 这下子捅出大篓子了吧? “其二,所采用的草煎盐工艺落后,每灶一亭所用烧草之地,多之数十亩以至数百亩,严重浪费田地。” “盐与垦,矛盾尖锐,盐政不易,垦荒也难,而盐有害于垦。” 熊汝霖显然是经过严密调查,说的这些都是一语中的。 别说是崇祯,绝大多数朝廷大臣,都没有想到这些弊端。 而地方官员向来喜欢报喜不报忧,况且是皇帝和国师极力推行的新政,即使有问题,也不敢上报。 至于云逍,他向来只管大局,微操是大臣们的事情,也就更不清楚这些了。 崇祯向史可法问道:“熊汝霖所奏,当真?” 史可法答道:“句句是真,扬州府的情况要稍好一些,其他盐场尤为严重。” 云逍点点头,向熊汝霖接着说道:“继续说下去!” “下官从户部的官文中得知,正因为盐丁流失严重、煮盐消耗巨大,天下产盐量骤降!” “为此下官曾特意前往淮南盐场通州分司所属的吕四场,进行实地查验。” 两淮盐场,是大明最主要的产盐地。而通州的吕四场,由于产出的盐品质极高,被当做贡盐。 “吕四场原有煎盐用的锅敝1584只,灰亭卤池792付,草荡地2290余顷,年产盐约9万桶。” “至去年底,吕四场年产盐量锐减,仅有5万桶左右!” 熊汝霖列举的这些数据,让崇祯和官员们的神色全都变了。 盐,是跟粮食一样重要的民生物资。 如今盐产量锐减,意味着盐价暴涨,很多百姓面临吃不上盐,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问题。 第1316章 又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 第1316章 又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 听了熊汝霖的陈奏,崇祯满腔怒火被担忧替代,紧皱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难道推行新盐政,错了?”崇祯不由自主地开始自我怀疑。 接着看到一脸从容的云逍,他的心中顿时大定。 开玩笑,叔父又怎么可能会犯错? 熊汝霖还没完,又道出新盐政引发的第三个弊端。 “盐生利,利生枭,枭生害,此为新盐政弊端之三!”熊汝霖接着一番详细解释。 他所说的‘盐枭’,并非是指私盐贩子。 新盐政推行之后,打破了就有的利益链条,却又重新组建了一个全新的利益链。 如今整个盐业生产领域,一共有三种人:盐丁、垣商(制造商)、运销商。 盐丁就是吴盐生这种出力气的苦哈哈,当然不可能是盐枭。 熊汝霖所说的盐枭,指的是其他两类人。 也就是盐在运输和销售过程中的各种霸头。 当然了,这些盐商的背后都是有背景的,官商勾结,沆瀣一气。 盐枭,把持着整个盐业从生产到销售、定价的全过程。 而且所有制盐的生产资料,都被他们把持。 举个栗子。制盐,需要卤池、盐灶、锅、敝、柴草、草荡、草木灰的基本资料。 这些东西都被盐商持有,盐民生产盐,必须向他们租赁或购置。 盐民生产的盐,也必须卖给垣商或运销商。 盐的价格,由官府统一定价,叫做‘牌价’。 据熊汝霖调查,两淮盐民卖给垣商的盐,每桶(200斤)牌价仅700文左右,每斤不到4文钱。 这是朝廷的统一定价,按理说,卖到百姓手中,再贵也贵不到哪儿去。 然而事实是,垣商把盐运到扬州的十二圩港,卖给运销商的所谓‘岸价’,每桶高达3500文左右,整整高出了五倍之多。 这还不算完。 盐运到指定的销地,如湖广等省,零售价又暴涨到120文到150文之间,比岸价又高出8倍左右。 也就是说,百姓买盐实际要花的钱,比朝廷定价整整高出了40倍! 这样的价格,比起新盐政推行之前,也相差无几。 由此可见,盐枭从中获取的暴利,是何等惊人? 由于朝廷不再对盐专营,自然也就少收了巨额的盐税。 而辛苦劳作的盐丁,生活也并没有多大改善。 唯独肥了盐商和贪官污吏。 熊汝霖特意计算过,盐民生产盐一桶卖给垣商,仅合小麦一斗数升。 而每生产一桶盐,平均要化5个工,折下来每个盐丁劳动一天,净得小麦2升左右(折合3斤)。 这样的收入,一家人连饭都吃不饱。 同时,盐民烧盐成本,也日益加大。 如今每煎一斤盐,约耗柴草一斤。 盐民向垣商购买柴草,每石定价200文,甚至更高。 这样盐民每生产一桶盐,就要多出成本数十到100文。 除此之外,盐民还有许多额外负担。 盐场有官府派遣的巡监、总巡、巡役。 每个灶户每月,要给他们孝敬的供俸,高达3000文以上。 盐民累死累活,生产的盐,往往连成本都收不回,不逃亡才是怪事。 盐产量锐减,也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 “陛下、国师明鉴!”“国之大利在于盐,大害在于枭。盐生利,利生枭,枭生害,害进则利退,而国计穷,民生敝矣!” 熊汝霖声泪俱下,朝着崇祯和云逍重重磕头。 四周一片寂静。 孙传庭无奈苦笑。 熊汝霖曾经专门找他,痛陈新盐政弊端。 而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于是只能将这件事搁置,等崇祯南巡之后,再奏报上去。 没想到这次国师直接把皇帝叫到了泰州盐场。 而熊汝霖这个铁头,又当众把这个脓疮给挤破了。这下子该如何收场? 官员们也都动起了心思。 很多跟孙传庭一样的实干官员,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当中牵扯的矛盾太多,哪有那么轻松解决? 也有一部分官员,在暗中幸灾乐祸。 大明的盐政,是从宋、元旧制的基础上,不断改进完善的。 打破一个旧的体制,建立一个新体制,哪里会有那么容易? 自古以来,盐税就是朝廷最主要的财政收入。 国师和皇帝脑袋一热,直接就砍断了朝廷的这条财路。 还惹出了更大的乱子。 旧盐政有什么不好?朝廷有税收,官员、商人有银子赚。 也就是苦一苦盐丁和百姓而已。 这下好了吧,活该! 崇祯像是被当头一棒。 闷了许久,他才强打起精神向众人问道:“熊汝霖刚才陈奏的盐政之弊,诸位可有良策解决?”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人开口。 不是他们没担当,也不是怕事。 而是真的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啊! 李标硬着头皮说道:“要不,重新恢复灶户制度?” 站在朝廷的高度,当务之急是要确保盐产量。 盐枭、盐丁的事情,反倒不是什么大事。 要想保证盐产量,就只能增加人力。问题是,人从哪儿来? 当然是重新把盐丁关进禁墙,实行团煎法,让他们成为煮盐的奴隶。 孙传庭看了李标一眼,心说:“李阁老怕是有些老糊涂了,陛下和国师刚才还说要保障盐丁的权益,现在又要让他们重新成为灶户,这让陛下和国师威严何存?” “不妥!” 果不其然,崇祯当即就否决了李标的提议。 这时熊汝霖抬起头,看向云逍。 孙传庭知道他的意图,抢先出声道:“盐政关系到社稷民生,需慎之又慎,陛下何不等回京后再议?” 他是怕熊汝霖不知道天高地厚,逼云逍出主意。 刚才说的这些,哪里有什么两全之策?到时候非把国师给逼到南墙上不可。 如今也只能暂时放在那儿,下来再另想办法。 云逍摆摆手,“又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就在这儿说清楚了,尽快解决掉。” “的确不是什么……嗯?” 崇祯话说到一半,立即打住话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逍。 刚才叔父说,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 大臣们也全都愣住了。 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到国师这里,成了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 孙传庭苦笑,自己还是低估国师了啊! “下官所料不差,国师果然胸有良策!” 熊汝霖目光灼灼,抚掌大笑。 第1317章 板晒法,产量不是问题 第1317章 板晒法,产量不是问题 “新盐政,是惠及天下百姓的仁政,这一点毋庸置疑,也必须推行下去!” 云逍首先给新盐政定下基调。 崇祯点点头,新盐政,就是自己成为千古一帝的重要政绩之一,这一点是绝对不能推翻的。 再说了,叔父的儿子乳名‘新盐’,新盐政要是行不通,那他岂不是还得改名? “问题不在于新盐政,而在于推行过程中,事先未能预料到出现的各种问题和矛盾!” “我之前一再说,用科学的方法,可以解决很多难题,国家大事也是如此!”云逍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分析症结所在。 “我大致总结了一下,新盐政推行过程中出现的矛盾,无非有三个。” “盐产量与市场需求之间的矛盾,制造生产商与工人、消费者之间的矛盾,以及煮盐与耕地之间的矛盾。” “归结成一句话,也就是生产关系不合理,阻碍了盐业生产的发展,和新政的推行。” 经云逍这么一说,崇祯和官员们的思路变得清晰了许多。 云逍竖起一根手指,“问题的主要根源,就在于盐场产量的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了,其他的就好办多了。” 孙传庭思索片刻,开口道:“要想维持盐产量,一是需要增加大批盐丁,二是改进制盐工艺。” “不错!”云逍赞许地点点头,“那又该如何增加盐丁人数?跟以往那样,把灶户当成是牛马一般役使,与朝廷的恤民政策相悖,显然是行不通的!” 李标面红耳赤,你干脆直接点我的名字得了。 “为什么江南各地的丝绸、棉纺行业,以及北方的建筑行业,能够轻易招收大批工人?” “无非是商家给的工钱高,合法权益有保障,工人愿意去干活。” “盐业也是如此,只需提高盐丁待遇,把他们当人对待,而不是当牛马役使,那些祖祖辈辈都从事煮盐的盐丁,又有几个会放弃旧业,逃亡异乡?” 官员们苦笑。 国师说的这些,都懂,可那得有银子往进啊! “你们肯定会说,商人逐利,给盐丁开太高的工钱,就会无利可图,盐商也就没了积极性,盐产量还是上不去。” 说到这里,云逍一声冷笑,面露杀机:“数十倍的暴利,还无利可图?甚至不肯给盐丁一口饱饭吃,看来本国师前次下江南,杀的奸商、贪官还是少了!” “还是之前我说的底线,盐丁也是我大明百姓,他们的合法权益,同样受大明律法保护。” “不管谁来开办盐场,赚多少银子,也不管是官员、盐商,谁让盐丁喘不过气,本国师直接断了他的气!” 众多官员一阵不寒而栗。 崇祯微微一笑,心中直呼‘痛快’。 有些话,他这个当皇帝的不能说,可叔父却可以无所顾忌。 “如何整顿制造、销售环节,稍后再说。言归正传,如何提高盐的产量!”“提高盐丁的工薪待遇,只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要改进制盐工艺。” “必须压低制盐成本,同时要提高产量,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说到这里,云逍微微一笑。 “国师能够压低成本,盐产量却不降反增?”孙传庭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逍。 熊汝霖笑道:“国师说了这么多,才入正戏呢!”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一名南京户部的官员提出质疑。 话一出口,他立即意识到失口了,慌忙闭上嘴巴。 云逍问道:“有何不可能?” 那户部官员硬着头皮说道:“下官以前打理过盐政,深知其中关节,要想降低制盐成本,同时又提高产量,其中难度……极大!” 大明的盐场,主要分布在环渤海和黄海、东海一带。 其中以淮北和淮南盐场最大,占全国产量的近三成。 淮北以晒卤法生产,淮南以煎卤法生产。 如今制盐的工艺和工具,数百年来几乎就没变过。 延续了几百年的工艺,可不是嘴巴一张就能改变的。 云逍笑道:“巧了,我恰好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不光是能降低成本,还能将盐的产量和品质提高数倍!” 崇祯微微一笑,叔父又要人前显圣了。 孙传庭抚掌大笑:“国师有点石成金之能,给的制盐新法,必定能够造福大明百姓。”云逍开口道:“我的这个法子,名为板晒法,至于能不能成,还需要反复试验才行。” 后世制盐主要是以结晶法、离子交换法,以现有的科技水平,显然是没办法用得到。 云逍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用了板晒法。 这个法子,是清末光绪年间著名的实业家张謇发明的。 工艺并不复杂,不过是旧法改进而来的,完全可以适用于现在。 虽说工艺算不上多么高大上,却极大地降低了制盐成本,产量反倒倍增。 并且这种板晒盐的品质出奇的高。 张謇通过板晒法制出的新盐,多次在国外举办的世界博览会荣获大奖,这在那个积贫积弱的年代,可是相当了得的成就。 对于云逍提出的板晒法制盐,没有官员提出任何质疑。开玩笑,你可以质疑国师的人品,却绝对不能质疑他的能力。 如今大明出现的那些新鲜事物,哪一样不是国师拿出来的,又有哪一样不是利国利民? 盐的产量解决了,也就不会再有‘盐荒’的事情发生,崇祯和大臣们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云逍却并不轻松。 古往今来,最难解决的从来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新盐政虽好,可依然出现这么多弊端,归根结底还是吏治和管理上的问题。 “新盐政之所以存在这么多的弊端,是在生产、销售个环节出现了漏洞。” “你们仔细想想,该怎么堵住这些漏洞!” 云逍把问题抛给官员们。 王承恩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第一个开口道:“可从东厂廉政司派人,对制盐、销售进行监督!” 云逍点头道:“加强监管,不错!” 王承恩得到表扬,顿时感到每一个毛孔都是舒坦的。 孙传庭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能否跟皇家水泥公司一样,盐业也实行股份制?” 第1318章 股份制,集约化经营模式 第1318章 股份制,集约化经营模式 崇祯和很多官员顿时眼前一亮。 云逍投以赞许的目光,不愧是孙传庭啊! 当然也是自己教导有功,如今有了大明财神爷的风范了。 云逍微笑着说道:“孙大人见地非凡,不愧是大司徒!” 孙传庭振奋不已。 他可是当今世上最顶尖的聪明人,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厉害,当然清楚云逍的心思。 国师做事,向来是与众不同。 他一旦要动盐业,那肯定是走一条以往从来没走过的路。 而这次,自己成功跟上了国师的节奏,在国师心目中显然是要加分的。 兴奋之余,孙传庭连忙拱手道:“不敢当国师大人夸奖!” “下官也是聆听国师教诲,学来一点皮毛。盐业股份公司具体要如何做,还得要靠国师您来补全。” “孙大人不必谦逊,能想到按股份制的办法改革盐业,见识已经是非比寻常了。” 云逍点点头,然后道出了自己的设想。 “盐业公司,要按照皇家水泥公司那样实行股份制,由朝廷占大头。” “另外,户部要统一制定销售价格,统一调配运输。” “而其他股东,只有分红权和经销权,没有决策权,这才是最佳之策。”官员们有人点头称赞,有人却沉默不语。 原因无他,这样一改,又要触碰很多人的利益。 这时,有人泼了一盆冷水:“不妥!” 此前质疑云逍降低成本同时提高食盐产量的那名南京户部官员皱着眉头站了出来。 “新盐政改革之根本,就是将盐业从官营下放到民间私营,但若是实行股份制,由朝廷参股并控股,那岂不是又变相将盐业收归了国有,重新回到了以前官营盐业的局面?” “实在是动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如此以来势必会影响到无数盐商以及靠盐为生的百姓……下官并非是想要替那些商贾说话,” “商贾也是我大明之子民,况且如今朝廷重视工商。他们此前响应盐业新政,积极出资开办盐场,给朝廷上缴了大量的税收,投入的心血并不少。”“如今朝廷一句话,便要入股,还要拿下大部分股权,岂不是等于谋夺百姓家产?” “这是与民争利啊陛下,一个处理不当,很可能让如今整个盐业市场,进一步大乱啊。” “请陛下三思!” 说话间,此人朝着崇祯深深一拜,端的是语重心长,满腔肺腑之言。 在场一众文武公卿尽皆面露凝重之色。 此人所说,并非是危言耸听。 换位思考一下就知道,假如是他们自己的家业,皇上一句话就要拿走控制权。 纵使“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又有几个人心里乐意呢? 众人下意识看向了云逍。 就连端坐在主位上的崇祯,也朝着云逍这边投来了征询的目光。见状,云逍嗤笑了声。 随即毫不客气地说:“诸位别忘了,我刚刚才说过,盐丁也是我大明百姓,谁让盐丁喘不过气,本国师就直接断了他的气。” “将盐业按照大明皇家控股的方式进行监管、把控,是因为这些盐商先犯了错,并且是大错,若不加以整改,必将祸国殃民!” “他们不感谢陛下,没有追究他们欺压盐丁、草菅人命的罪责,还敢抗拒盐业往股份制方向改革,是想用自己九族的脑袋,试一试天子剑锋利否?” 众官员顿时麻了。 果然,国师大人最在意的还是那些泥腿子。 这谈笑间便要九族消消乐,若是让那些盐商看见了,怕是要连夜出海逃走。 崇祯满脸微笑。 叔父要是被区区一些盐商给掣肘了,那才叫笑话。 说起来,那些盐商也真是贪得无厌,若非要顾全大局,真想抓几个出来杀一杀。 一想到自己天天在宫里殚精竭虑,满脑子都是如何要让大明百姓生活好一点、轻松一点,结果下面这些蠹虫却处处使绊子。 堂堂大明皇帝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事物,被这些盐商“站起来蹬”,崇祯心头的火气,那是蹭蹭往上冒。 “还好有叔父在。”崇祯心中暗道。 等这次商定好了盐业股份制改革的计划后,朕就试试天子剑试试是否锋利……万一真有不开眼,正好杀几个泄愤。 云逍回头望着崇祯,说道:“陛下,似盐、铁、粮食这等事关全国民生大计的基础物资,通常而言,是必须要由朝廷进行掌控的。不仅仅是监管,而是要彻彻底底的掌控。”“基础民生物资,堪称国家命脉,可以借助商贾的资金。也可以让借商贾之手帮忙打理,但万不可彻底放给他们,所以,您可千万别被某些人用‘与民争利’这种说法给道德绑架了。” “商人,自古以来便唯利是图,这等事关全国民生的基础物资,若是由他们把持,轻则让百姓水生火热,重则,甚至能威胁到朝廷的统治、颠覆皇权!” 轰! 官员们一阵骚动。 “什么?区区商贾,还能威胁到朝廷统治、颠覆皇权?” “国师大人,这……言重了吧?” 云逍哂然一笑:“言重?我已经是在往轻了说了。” “有句话叫‘一倍的利润,商人便会疯狂;十倍的利润,他们会为了争抢这些利润而失去理智,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无视法律,包括犯罪,哪怕冒着被绞首的风险也要去做’。” “而盐业的利润,从方才熊大人禀报的情况来,那些盐商所赚取的,何止十倍利润?” “但凡有人告诉他们,将来盐业可以全部交给他们私营,甚至降低税收,诸位可以看看,他们到底敢不敢卖国卖祖宗。” “所以,盐业,必须由朝廷重新掌控,哪个盐商不听,那就用刀子让他听话!” 说到这里,云逍身上已经是出杀气腾腾。 众官员尽皆沉默。 大明向来以德治国。 国师倒好,完全是以刀子治国。 动辄就拿刀子,谁都没脾气。 “当然了,朝廷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大棒之后,云逍开始给甜枣。“纵使朝廷控股,盐场也是需要赚钱的,所以就算我们把价格定得很低,也一定是在保证足够收益的情况下定价,不可能亏本做买卖,盐商们大可以投资入股盐业。” 孙传庭思索片刻,开口道:“如此盈利怕是不多,盐商未必肯入股。” 云逍点点头。 从不无原则的讨好上峰,这就是孙传庭。 “这就要求,要最大限度的控制盐场的成本,提高产量和品质!” “除了完善体制,改进制盐工艺,另外还有要提高管理。” 孙传庭问道:“国师可有良策?” 云逍不假思索地道:“有,这个法子,叫做集约化经营模式!” 第1319章 大明国运所系,造船业 第1319章 大明国运所系,造船业 集约化经营模式? 众官员面面相觑。 国师又冒新鲜词儿了。 老毛病,习惯了。 “敢问国师大人,这个集……集约什么模式,具体要如何施展?”熊汝霖站出来问道。 “是集约化经营模式。” 云逍再次强调了一遍这个名称,然后侃侃而谈。 “这是一种通过优化资源配置,从而提高效率和经营效益的商业发展模式。其核心,是技术进步、管理创新等手段。”“正常来说,做一个买卖,想要获得更大的收益,定然是扩大买卖的规模,或者是削减一些不必要的开支成本,对吧?” “而集约化经营模式,却是做了个变通,通过集中人力、物力、财力等商业要素,统一配置和利用商业资源,提高生产效率,从而达到获得更大收益的目的。” 啊? 众人不明觉厉……不明白,但是觉得很厉害! 其实如今大明大部分官员,对经商的事情都是一窍不通。 毕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嘛! 所以即便云逍精简提炼了集约化经营模式的关键,他们依旧是觉得云山雾罩。 唯有孙传庭等精通财税政务的少数官员,大致听懂了一些。孙传庭道:“下官听着,似乎还是扩大规模、降本增效的那一套?” 云逍点了点头:“大司徒这么说也没错” “!天下之路,殊途同归嘛,本质是扩大规模、降本增效,但方法却不一样。” “就拿盐业来说,如今大明民间的盐商们,各自为战,从盐场开辟,到晒盐、**、运输、销售,几乎都是独立运作,彼此互相之间为竞争关系。” “我还听说如今民间那些有数的大盐商,都是拿刀子一个个杀出来的,每个人都对自家盐场里的技术,食盐生产出来的销路等,看得死死的,决不允许他人随便插足。” “这使得他们在保护盐场、保护销路和市场这些地方,投入了太多的人力物力,无形中便增加了大量成本。” “如果由民间自由竞争,这些成本是降不下来的。” “但如果由朝廷牵头,将整个大明的盐业市场都进行集约化经营,那么至少在这些保镖人员身上的开支,就能节省许多了。” 说到这里,云逍口干舌燥。 王承恩赶忙递上水壶,云逍接过来喝了一口。 其实云逍所说的集约化经营模式,后世的人都知道,用于制盐业也是出自张謇。 这位清末著名的实业家,把耗草多、成盐慢、成本高、产量低、品质差的晒灰淋卤、蓄草煎盐的传统旧方法,改为“板晒代煎”和“以煤代草”新工艺,大幅提升了盐产量。 另外一个成就,就是采用股份制管理企业,整顿规章制度,实行集约化生产、管理经营,从而获得巨大成功,使制盐业有了质的飞跃。 不过张謇的改革,仅限于淮南一处,再加上螨清朝廷的极度腐败,盐的产量、品质再高,也无法改变整个国家的盐业,无法惠及天下百姓。 而如今的大明却是不同,一旦集中力量区做一件事,获得的效果自然不是张謇一人之力可以相提并论的。 “盐业市场一旦集中管理,在朝廷户部牵头主持下,这些盐商们手中的资金,便可以集中起来进行利用。” “比如抛弃那些盐产量、质量一般的盐田,集中资金用来扩大优质盐田,这就避免了资金的分散浪费,效益自然也就增加了。” “此外,盐业集约化经营管理,每年扣除那些入股盐商们的股份分红后,盈利的资金便可以由皇家牵头,继续用来投资开发其他行业,从而做到钱生钱、利滚利。” 说到最后,云逍打住话头,给崇祯和官员们思考的时间。在场诸多官员的眼睛,都是炯炯发亮。 尤其是崇祯,前面云逍所讲的那些专业内容,他可能不甚明了。 但最后那句钱生钱,利滚利,他懂啊! “叔父这是打算从盐业入手,为朕的国库增添许多新的进项啊。” 崇祯握紧袖袍中的双手,暗暗激动。 “国师,方才朕听你说,皇家盐业公司的盈利资金,可以继续用来投资开发其他行业,大概是哪些行业呢?”崇祯忍不住问道。 到底是穷怕了,盐业改制才刚刚商讨出个大概,他已经将名字都定好了,直接加了‘皇家’二字。 一众大员直呼内行。 一些官员在心里琢磨着,盐业可不能变成皇帝的内帑,必须纳入国库。经过云逍方才这样一番阐述,众人对于大明盐业市场进行股份制改革的事情,已经再无抵触的心思。 只要能丰盈国库收入,同时还能平衡好与民间盐商的利益分配,做到大家都有好处拿,那这改革,自然就很容易能推行下去。 用国师以前的话来说,这就叫“把蛋糕做大,蝇头小利上的斤斤计较,自然就没有了”。 此刻顺着崇祯的意思,众人的目光同样落在云逍身上,他们也想听听,还有哪些行业能由朝廷进行大规模的开发。 “陛下,诸位堂官,在我说出答案之前,你们不妨先猜猜看?” “我给诸位一个提示,此地是泰州,可以结合泰州当地的风土人情、地理环境,来大胆猜测。” 关键时刻,云逍卖起了关子。众人相互看了看,小声议论起来。 熊汝霖率先开口:“敢问国师大人,你既然提到了要结合泰州当地的风土人情,那我斗胆猜测,可是蚕桑?或是丝绸纺织等方面?” 云逍微微摇头:“熊大人所说,算是一个不错的选项,但并非我所想的。我建议诸位眼光放宽一点,往大了想。” 丝绸纺织和蚕桑可是江南的支柱产业,这还不够大? 许多官员都忍不住挠头。 “可是制茶?”有人问道。 “非也。” 孙传庭试探着开口:“那是海河漕运?” “小了,格局小了。” “铜铁冶炼?”另一名官员又问。 云逍还是摇头。崇祯心痒难耐,没有了耐心,直言道:“国师还是别卖关子了,诸位臣工都猜不对,想来又是一个大家都不曾了解的行业,还请国师给大家解惑,朕也深感好奇。” 云逍笑着揭开谜底:“答案其实很简单,就是泰州历来都有的……造船业!” 顿了一下,他笃定地说道:“造船业,将来不仅会成为大明的支柱产业,还将是大明国运所系!” 第1320章 不出一年,南洋成大明内海 第1320章 不出一年,南洋成大明内海 大明的造船业和航海技术,曾经辉煌一时,独步世界,没有之一……郑和下西洋,际天极地云帆竞的时候,欧罗巴的白皮们还正在忙着内斗呢! 甚至船队连跨越地中海,都是极具风险的事情。 只可惜,由于种种原因,大明的航海中断,造船业也随之一落千丈。 不得不承认,直到现在大明的造船和航海,还落后于白皮,这还是这几年得到荷兰人的造船技术,奋起直追的结果。 当然了,造船和航海的落后,并不意味着会在海战中吃亏,毕竟大明水师战舰开挂了……装备了数量最多、威力最大、射程最远、精准度最高的神威逍遥炮。 “随着大明工商业的蓬勃发展,各类商品在大明境内难以全部消化,加上海外贸易的暴利,将来与其他国度,尤其是泰西之地的海上贸易,必定会倍增!” “另外,海外还有很多无主之地,广袤肥沃的土地,金矿、银矿、香料等等宝物,等着大明去掠夺……咳咳,去开发!” “造船业,势必会成为最具潜力,也关系大明国运的支柱产业!” 云逍的一番话,让崇祯和官员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说了这么多,其实归根结底就一句话,大航海时代已经到来了,在这场征服大海的竞赛中,谁能真正制霸海洋,谁就能主宰整个世界。”“昔年,钦差总兵太监郑和率宝船下西洋,威服四方,没道理我们这些后辈子孙,反倒是在大海上,要输给那些蛮夷。” “大明如果在这时候落后于人,将来就会世代受制于人,会被子孙后代戳着脊梁骨骂的!” 孙传庭振声说道:“国师所言,尽皆金玉良言!” 他当过大明的海事总督,自然是最有发言权。 崇祯听得热血沸腾,叔父所描绘的,正是日不落的蓝图啊! “陛下,国师大人,下官觉得,关于造船、开海贸等事,还需三思。” 这时有官员站了出来,他先是朝崇祯拜了拜,而后便看向云逍。 “国师大人既然对弗朗机人的事情知之甚多,那想必也知道,如今朝廷通往南洋的海路,全都处于这些弗朗机人控制和封锁之中吧?” “开海贸,好处多多,我等都能看见,这几年也为朝廷带来丰厚利润。。” “然而海上贸易,不仅要面对风浪的威胁,还要面临红夷、海盗贼寇的袭扰。这几年朝廷入场,分润海贸巨利,已经与弗朗机人势同水火。” “如今佛郎机人经常扣押我大明商船,甚至伪装成海盗洗劫,海贸已经大幅萎缩,即将陷入困境了啊!” “下官以为,在朝廷水师没有击败弗朗机舰队,掌控南洋航道,不宜继续扩张海贸,造船业务也应当暂缓行之。” 这官员说的是事实,众官员闻言纷纷点头。 当然了,这番话当中,有没有为海贸既得利益集团代言的意图,那就不得而知了。 崇祯风轻云淡地一笑,云逍也跟着笑了。熊汝霖问道:“陛下与国师为何发笑?” “陛下和国师在笑你杞人忧天!”王承恩笑着开口,“不出一年,南洋,必是我大明之内海!” 全场哗然。 不少官员都下意识瞪大了眼睛。 这话未免也狂的没边了吧? 如今大明的官员,不是历史上那些对海外一无所知的小白,对于南洋的局势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西班牙人在那里经营多年,大明要想将其逐出南洋,又何其困难? 一年之内,南洋就变成大明的内海了? 这牛皮吹的有些大了吧? 云逍扫了眼在场众人,缓缓说道:“诸位恐怕是忘了,上次攻打缅佃,郑芝龙水师一直停留在缅南海域,就等着朝廷下令,就能万舟齐发,攻占吕宋岛!” 顿了一下,他接着又道:“另外,朝廷还准备了一件海战大杀器,击败佛郎机人,掌控南洋,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熊汝霖好奇地问道:“是什么大杀器?” 云逍习惯性地卖起了关子。 接着他细数泰州造船的种种优势。 在后世,泰州的造船业便十分发达,世界闻名。 著名的国产第一艘LNG船,就是在这里建造的。 可以说,泰州这个地方,从古至今,便是一个非常适合发展造船业的天选之地。 如今在泰州民间,本就有非常发达的造船厂,以此为基础扩建造船业,事半功倍。另外,就是造船原料的问题。 若是在缅佃没有被征服之前,朝廷要造船,特别是造海船,确实有些头疼,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如今以富贵商团为首的朝廷勋贵、军方势力,在缅佃所行之事,只能用“疯狂掠夺”这四个字来形容。 自缅佃被朝廷收归治下,各种适合造船的木材源源不断地运往大明,其中有许多都是造船所必须的百年巨木,彻底解决了建造海船的原料。 至于造船技术,以我大明如今的生产力和发展潜力,只要愿意下功夫发展造船业,追上甚至超越欧逻巴,也不过是数年的时间。 别忘了,如今造船技术世界第一的荷兰,对大明不能说是跪舔吧,也能说是言听计从。 “即日起,责成工部、吏部、户部联手督办,尽快将盐业股份制改革落实下去,并按照那集……集……” 话说一半,涉及专业名词,崇祯不由卡壳了。 “陛下,是集约化经营模式。”孙传庭适时提醒。 崇祯继续说道:“对,集约化经营模式。” “按照集约化经营模式,让大明皇家盐业公司以最快的速度投入产出,有什么不懂的,便多向国师请教。” “泰州以及江南各地船厂扩大规模,内阁和有司要尽快拿出章程。” “一年之后,当国师如约将南洋变成我大明之内海时,朕要亲眼看到朝廷的船队再次出海下西洋,服威八方,镇压四夷!” 说到这里,崇祯有些亢奋了。 “陛下圣明!”大臣们纷纷歌功颂德。 云逍微微一笑。 大侄子的野心算是被成功勾了起来。 皇帝有进取之心,下面的官员、商人又有利益驱动。 大明这艘巨舰,只能是越走越远,势不可挡。 欧罗巴的白皮们,准备好迎接来自东方巨龙的蹂躏了吗? 第1321章 大侄子微服私访上瘾了 第1321章 大侄子微服私访上瘾了 御驾在泰州府停留了三日。 这期间,崇祯不仅主持了盐业改制、发展造船业等国政,还客串了一把泰州府知州,御审了几桩民案,过足了青天大老爷的瘾。 搞得云逍都有些担心,大侄子会不会在百姓一声声“皇帝圣明”、“万岁万万岁”中迷失了自我。 当御驾启程,离开泰州,前往下一站苏州府时,《大明日报》上刊登了关于大明盐业股份制改革的相关消息。 盐业这一次深化改革,算是把旧制的根子都彻底给改掉了,想必很快就会出成效,成为真正惠及苍生的德政。 在报道的末尾,关于集约化经营模式的文本介绍中,还顺带提了一笔崇祯与官员商议泰州府造船业及海运贸易等事项。 《大明日报》是朝廷喉舌,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带过,却透漏出了朝廷的风向。 很多嗅觉敏锐商人立即捕捉到了朝廷的下一步动向,对海运商贸、造船等业务蠢蠢欲动。 御舟队伍浩浩荡荡而去。 崇祯站在御舟之上,目视着泰州府的码头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眼神逐渐失焦,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忽然回头,对云逍说:“国师,你说,既然泰州的官吏会联合起来给史可法下绊子,那朕这样大张旗鼓的去往苏州,具体又能看到多少真实的情况?” 云逍心头暗笑。大侄子刚过完青天大老爷的瘾,微服私访的瘾又上来了。 云逍不动声色地道:“自古以来,一向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陛下此番南巡,若想看到真正的江南民间之风土人情,乘御舟而去,多半是看不见的。” 崇祯冷哼一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国师所言不差。” “朕此次南巡,即便严令沿途各方州府不得专门迎送,怕也只是一趟面子工程了,看不见真相,自然也起不到什么巡视的作用。” 云逍笑道:“倒也不是全无作用,陛下南巡,不仅拜祭了皇陵,安抚了江南民心,也处置了一些蟊虫,杀鸡儆猴在前,那些霍乱国法的贪官污吏,总归会收敛一些的。” “他们的手指缝随便松一松,漏下去的东西,便能让无数穷苦百姓狠狠地喘上一口气了。”一旁侍奉的王承恩也开口附和道:“是啊,万岁爷,您天恩浩荡,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震慑宵小,何况如今亲自南巡呢?” “就像之前在泰州府处置的盐丁案那样,若无陛下亲至,那姓吴的盐丁,还有跟他一样在盐场备受盘剥的黎民,还不知道要苦熬多久才能拨开云雾见天明呢。” 王承恩这话,本意是想恭维崇祯的,但却不料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话音未落,崇祯便冷哼了声:“说得倒是轻巧,下面那些臣子,一天到晚都称呼朕为圣明天子,可做的事情,却是不断在抹黑着朕的名声。” “此次也是国师恰好碰上了那盐丁案,又有熊汝霖这等刚直之臣,站出来捅破这个脓包。” “若是没碰上呢?怕是朕在泰州府,什么也看不见吧!”王承恩被自家主子这语气吓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奴婢失言了。” 其余在场的几名大员也都纷纷下跪,叩首称罪。 崇祯不由摇摇头,挥手道:“朕没怪你们,都起来吧,诸位都是朕和国师亲自挑选出来的,自是极好的,与下面那些蟊虫不同。” “不过,此去苏州府,朕想换个方式了。” “朕决定了,御舟正常行往苏州府,但半路上,朕要改乘小船,先一步前往苏州府,微服私访。” 云逍摇头一笑。 大侄子虽说是皇帝,可毕竟也才是二十来岁,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 微服私访,扮猪吃老虎,可比整天当泥菩萨一样供着要爽多了。 大臣们吓得面如土色。皇帝微服私访,安全保障是个巨大的问题。 毕竟既然是白龙鱼服,那就不可能带着大批禁军随行,万一遇到了什么冲撞御驾的事情,身边人手不够,搞不好就很可能出大事。 如今大明好不容易出了个圣明天子,若是意外驾崩,那如今这中兴的局面,怕是全都要化作泡影了。 况且江南不比京城,南下途中还险些遇刺,到苏州城微服私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 “陛下,大可不必如此啊。” “是啊陛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身系社稷,万不可出现任何意外。” “请陛下收回此念。”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 几名大员尽皆叩首请愿,不愿意让崇祯微服私访。 见状,崇祯不禁恼火道:“朕乃大明天子,难不成在我大明的国土上,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何况,朕又不是独自一人前往,有国师陪同,还有侍卫乔装随行,能出什么事?” “行了,朕意已决,你等无需再劝。”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由得,就将目光投向了云逍,祈祷这位国师能够帮着劝一劝。 云逍笑道:“孙传庭等伴驾随行,扮做外来的商旅,多带一点人手,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崇祯连忙点头,果然还是叔父懂他,“可都听见了?” 孙传庭等人无奈苦笑。这是把他们也都给拉下水了啊! 也罢,既然不能反抗,那就默默享受吧。 微服私访,倒也是件趣事。 苏州,大明第一膏腴之地,第一大城市,没有之一。 《红楼梦》的开头,就是从苏州阊门写起的:“这东南一隅有处曰姑苏,有城曰阊门,最是红尘中一二等的风流富贵之地。” 前朝王世贞称,苏州城无论就“财赋之所出”(农工商总体),还是“百技淫巧之所凑集”(手工业),“驵侩譸张之所倚窟”(商业),都堪称举世无双。 这一日,崇祯、云逍等人乘坐的商船,缓缓在码头靠岸。 崇祯踏上码头,目睹繁华景象,情不自禁地开口赞道:“不愧是天下第一繁雄郡邑!” “三十年以内,上海县定会超越苏州,成为我大明第一城!” 开口的是夏允彝,他身为上海县令,自然要为自己的治地鼓吹。 谁知这下子闯祸了,话一落音,立即引来无数道刀人的目光。 第1322章 乡巴子也懂银行银券? 第1322章 乡巴子也懂银行银券? 夏允彝的一番话,算是捅了马蜂窝。 苏州自古以来就是天下一等一富庶之地,如今更不必说。 近年上海随风风生水起,又是扩建海港,俨然已是海贸第一商港,又是开发浦东,新式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可上海毕竟只是一个县,自然无法跟苏州相提并论。 夏允彝的豪言壮语,就如同一个乡下的农民,在魔都大街上,公然宣称家乡的县城要超过魔都一样。 于是乎,各种嘲讽、谩骂声,如潮水一般袭来。 夏允彝作了一圈罗圈揖,这才平息了众怒。 云逍笑道:“上海县要想在十年内超越苏州,可不容易!” 他倒不是给夏允彝泼凉水。 此时的苏州,名头可不少。 云集大明乃至外洋货物的商品中心。 全国丝绸生产、加工和销售中心。 全国最大和最为集中的棉布加工和批销中心。 江南最大的粮食消费和转输中心。 全国的金融流通中心,刻书印书中心,金银首饰、铜铁器以及玉器漆器加工中心。 开风气之先和领导潮流的服饰鞋帽中心。 设施齐备、服务周到的生活中心。交通便利的运输中心…… 而上海县,不仅是经济实力比不过苏州,最缺的还是时间沉淀形成的底蕴。 在苏州面前,上海县就如同一个暴发户。 “苏州还是独步天下的美味美食饮食中心!” “走,我带你们去苏州,乃至大明第一酒楼!” 云逍大手一挥,举步朝阊门走去。 崇祯诧异地问道:“大明第一酒楼,朕……真没听说过!” 王承恩笑着道:“黄公子,萧公子说的大明第一酒楼,自然是厨神居啊!” 崇祯恍然大悟,随即大笑。 他当然知道,厨神居就是云逍家开的,所谓‘厨神’,正是董小宛。并且在京城的时候,崇祯也多次去厨神居。 不过因为地域不同,苏州城的厨神居,和京城的自然是相差甚大。 一行沿着山塘街而行,沿途所见,让崇祯都是目不暇接,孙传庭等人也都是赞叹不已。 孙传庭低声向云逍问道:“敢问国师,‘那边’……是否也有此繁华景象?” 云逍当然知道,孙传庭所说的那边,指的是未来。 “在那边,哪怕是寻常小城,也比此时所见,要繁华百倍!” 云逍笑着说道,接着心里却是一阵感慨。 再也回不去了啊! 孙传庭震撼万分,随即心驰神往:“想不到我华.夏,将来竟会有如此盛世!” 云逍心中又是一阵感叹。后世的繁华盛世,是经历了涅槃重生,数以千万计的华.夏人以血汗累积起来的。 “我华.夏没有异族入侵后的三百年沉沦,那时候又该是如何兴盛?” 云逍想到这里,不由得一笑。 照现在的局势发展下去,估计等到四百年后,华.夏已经在征服星辰大海了。 一行边走边看,经过路边的一个烟摊,崇祯朝王承恩挥挥手:“拿银券来!” 王承恩赶忙从怀里取出一沓银券。 崇祯从中抽了一张一两面值的,朝摊主说道:“这逍遥牌香烟怎么卖?” 摊主答道:“二钱银子一包!” 云逍不由得一阵咋舌。 如今的一钱银,相当于后世的60到80块钱。一包烟二钱银子,差不多要150一包了,这可是高消费。 当然了,与那些一支烟就要几百块相比,还是差的太多。 崇祯道:“来两包!” 摊主取了两包烟,找了几张毛票,一起递过来。 崇祯给王承恩使了个眼色,王承恩立即会意,接过烟和零钱。 随即拆了一包,给崇祯、云逍和大随行臣们一人一支,然后又一一给众人点上。 云逍抽支烟,感到极为怪诞。 大明皇帝、国师和朝廷重臣,站在大街上吸烟,这场面不要那么喜感。 应该不会有戴红袖头的来罚款吧? “这银券好使吗?”孙传庭向那摊主问道。 他是户部尚书,大明财政部长,对于当下流通的货币自然是十分关心。 其实云逍也刻意观察过,一路走来,绝大多数商家、百姓,在买卖交易的时候,使用的都是银券,因此老怀大慰。 如今在南方,银券的流通比北方要畅通多了。 摊主答道:“如今家家户户都用这个,怎么不好使?这要是以往,光是来山塘街做生意的用来拉银钱的车子,把整个街都给堵死了,哪里像现在,几百上千两银子,直接揣兜里就走了!” 孙传庭点点头:“银券的确是方便了商贸往来!” “可不止方便商贾!”崇祯接过话头,接着看了一眼云逍,感叹道:“银券,可是国师逆改大明国运的良策啊!”云逍通过大明商业银行,推行银券,为大明解决‘银荒’的事情,在他从江南返回京城后,曾经与崇祯有过深谈。 因此崇祯现在也算是大明顶级的金融专家……当然了,放在后世,随便拉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比他强。 那是因为,传授他金融知识的某个道士,也是半罐子水。 孙传庭十分客气地朝云逍说道:“银行及银券之事,在下还多有不明之处,还望萧公子不吝赐教。” 还真不是客气,对于大明的官员而言,金融的确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全新课题。 包括孙传庭这个户部尚书在内,真正懂金融的没几个。 “自是言无不尽!”云逍点点头。 他虽然不太懂什么高深的金融理论,但是一些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 以华.夏人的智慧,只要弄懂了基本原理,很快就能玩出天际。 如今大明的经济,已经与整个世界都连在了一起,金融如果不能与时俱进,对大明将是相当危险的。 孙传庭正要致谢,一个路人忽然一声嗤笑,“一帮乡巴子,也敢大言不惭地谈什么银行和银券?” 那是一个身穿绸缎的青年,面皮白净,不像是官宦子弟,反倒像是一个商人。 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后世魔都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跟穷山沟出来的农民工说话。 第1323章 国师要贷款? 第1323章 国师要贷款? 王承恩大怒,被云逍挥手阻止。 孙传庭见状,笑道:“听这位兄台的口气,莫非对这银行、银券之事,颇有见地?” 那青年闻言更是得意,手中折扇“唰”地一声打开,轻摇着说道:“高见谈不上,只是尔等连银行银券的门道都没摸清,便在此大放厥词,不免贻笑大方!” 顿了顿,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见云逍等人不似本地大户,只当他们是外地来的土财主。 “瞧你们这模样,怕是连大明商业银行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吧?” 云逍轻笑一声,朝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王承恩当即会意,上前给那青年上了根烟。云逍开口道:“依兄台所言,这大明商业银行,想来是极了不得的所在了?” “那是自然!” 青年点燃烟,下巴微扬,如同谈论自家产业一般。 “就说这苏州府的吴县分行的周行长,那可是连县令乃至知府大人,都得礼敬三分!” “哦?区区一个分行行长,竟有如此能量?” 孙传庭配合着问道。 青年见崇祯等人似乎被镇住,愈发得意。 “你们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 “这大明商业银行,是国师云逍子首创,当今天子参股。银行的主事、管事,都算是国师门下,地方上的官员,自然也要敬着银行的人三分。”云逍与崇祯相顾愕然。 “那位周行长,堪称是富可敌国。在咱苏州城的园子,比周百万还要奢华。园子里亭台楼阁,水榭假山数不胜数,堪比是神仙住的地方!” 青年说得眉飞色舞,仿佛自己也与有荣焉。 云逍脸上的笑容未变,眸子深处却闪过一抹寒芒。 创办大明商业银行,本该是利国利民,没想到短短数年工夫,竟成了贪腐温床。 孙传庭摇头一笑。 贪腐无处不在,何况是银行这种地方? 大明商业银行的蠹虫们,这次要遭殃了。 那青年兀自吹嘘着,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诡异变化:“告诉你们,也就是我跟周行长的内侄有些交情,才能知道这些内幕。” “你们啊,以后别不懂装懂,这苏州城水深着呢!” 云逍淡淡一笑:“多谢兄台指教。我们确实是初来乍到,对苏州城许多事情都不甚知晓。” “不知兄台可否再指点一二,这苏州城中,除了大明商业银行,还有何处值得一去?” 那青年见云逍态度谦和,倒也多了几分耐心:“要说苏州城最值得去的地方,那自然是‘厨神居’了!” “那可是如今大明第一酒楼,里面的菜肴,啧啧,神仙吃了都得流口水!” 崇祯在一旁听了暗笑。 厨神居不正是董小宛开的吗? 云逍点头道:“既如此,我们便去厨神居,也尝尝这‘神仙菜肴’是何滋味。” 说罢,便不再理会那青年,当先迈步。 崇祯和孙传庭等人紧随其后。不多久,一行人便来到目的地。 此时正值中午,厨神居的生意非常火爆。 用于招待普通食客的第一进楼阁,早就被人占据,门口还有好些排队等候的客人。 “味压神州南北地,舌上日月天下先!” “也只有胸怀星汉的国师,才能写出如此气魄的对联!” 崇祯看到大门上的对联,直接对云逍贴脸狂吹。 云逍‘呵’了一声。 没营养的马屁,差评! 站在门口迎宾的店伙计笑道:“这位客官好眼力,这对联的确是国师的手笔!不过眼力好也没用,该排队的,还是得排队!” 一名女子恰好走出厨神居,看到云逍后,先是一愣,随即面露狂喜,快步走了过来。云逍刚要进去,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公子,你什么时候到苏州来的?” 这女子,正是苏州厨神居的当家人胡翠翠。 说来这女人的经历也是极具传奇。 她本是扬州的一个船娘,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云逍,被安排到厨神居做事。 由于能干,被董小宛委以重任,掌管苏州分店。 厨神居生意能有如此火爆,也足见此女的能力不凡。 云逍笑道:“胡大掌柜,别来无恙啊!” 胡翠翠忙回道:“托公子的福,奴家近年过得极好。这几位公子是……” “我们是萧公子的朋友。”崇祯笑着接口。 “原来是公子的贵客,快请上座!”胡翠翠当然明白,能当公子的朋友,又岂是寻常人物? 于是躬身邀请,然后搀扶着云逍进了厨神居。 门口的店伙计和排队的食客,见状无不目瞪口呆,随即一阵窃窃私语。 胡翠翠将云逍等人带到第五进院子,安排在临窗的雅座,然后吩咐后厨安排酒菜。 自有侍卫前往后厨,盯着厨师们的一举一动,防止有人下毒。 酒菜端上来之后,王承恩一一试毒,这才退到一旁:“没问题,黄公子、萧公子可以用膳了。” 在屋内伺候的胡翠翠心头突突直跳。 这样的排场,那黄公子竟然还排在国师之前,莫非是…… 云逍笑着对崇祯说道:“苏州厨神居的菜肴,与京城大不相同,黄公子不妨多尝尝。”崇祯拿起筷子,加了一块鱼送到嘴边,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噪杂的声音,接着是一阵骂声和砸东西的声音。 云逍皱了一下眉头。 胡翠翠吓了一跳,赶忙出去查看。 过了片刻,她返了回来,小心翼翼地解释:“出了一点小岔子。” 云逍眉毛一挑,“怎么回事?” 周皇后宠信的太监、苏州织造太监秦祥,因为对厨神居下手而掉了脑袋。 如今竟然还有人敢在厨神居中闹事? 胡翠翠只得如实道:“是商业银行的周行长,每次到厨神居,都要奴家去服侍。这次没见到奴家,在那边大发脾气!” 听到“周行长”三个字,云逍、崇祯和孙传庭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还真是巧了! 云逍沉吟片刻,朝胡翠翠说道:“请那位周行长过来,就说有从京城来的萧公子,想在苏州城投资做大买卖,手头有些紧,想找他贷笔款子,条件随他提!” 胡翠翠匆匆而去。 孙传庭摇头苦笑。 堂堂国师,戏耍一个小小的行长。 国师也有恶趣味。 崇祯顿时来了兴致,这才有意思嘛! 孙传庭见状,默默收回刚才的念头。 好吧,不光是国师,陛下一样是恶趣味。 第1324章 萧公子始乱终弃 第1324章 萧公子始乱终弃 不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就见一名中年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这男子身形微胖,面色油光,穿着一身簇新宝蓝色湖绸长衫的,一双眸子不时闪过精光,显然是个精明却又张狂的货色。 胡翠翠看了一眼云逍的神色,陪着笑介绍道:“萧公子,这位便是周行长。” “京城来的?想在苏州城做生意?” 周行长见云逍以及崇祯、孙传庭都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顿时满脸不悦。 他大咧咧地在座位上坐下,接着道:“苏州城的水,不比京城的浅。大明商业银行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好贷的!” 他显然是喝了不少酒,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胡翠翠的臀部摸了一把,浑然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胡掌柜的姿色平平,想不到油水倒是十足。” 周行长把手放在鼻尖闻了闻,一阵大笑。 “听说胡掌柜是船娘出身?” “这样,今晚胡掌柜若肯赏脸,陪本行长到画舫上一叙,本行长便做主,批给你厨神居一笔三万两的贷款,利息嘛,好说,给你按最低的算!” 崇祯等人无不眉头大皱。 王承恩摇头一笑,这货该准备后事了。 胡翠翠看了云逍一眼,故作惶恐地说道:“周行长说笑了,厨神居是谁的声音,你难道不知道?奴家如何做得主?周行长舔舔嘴唇,“听说厨神居的东家,是当年名动秦淮河……咳咳,不说这个。” 他总算是还知道深浅,及时打住话头。 云逍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崇祯眉毛一挑,瞥了王承恩一眼。 王承恩在心中一声叹息,这货该为自己九族准备后事了。 国师的女人,万岁爷的婶娘,你也敢口花花? 孙传庭也是摇头一叹,这朗朗乾坤之下,竟有如此蠹虫,实是可恨之极! 周行长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忙转移话题:“萧公子准备做什么生意?做多大,准备贷多少银子?” 云逍淡淡说道:“周行长能放多少银子,有什么条件?”周行长道:“照咱们银行的老规矩,熟人的话,贷出去的银子,利息另算,另外还要拿出一成作为‘茶水钱’。” “一成的茶水钱?”云逍笑了笑,“周行长的赚头不小啊!” “你以为这一成银子,是本行长一个人全拿了?”周行长冷哼一声。 崇祯冷冷地看了孙传庭一眼。 意思很明白,这一成银子的‘茶水钱’,户部的官员肯定会分润不少。 孙传庭无故躺枪,心中恼怒之极,开口问道:“不知这一成的茶水钱,都孝敬了何方神圣?” 周行长四处瞅了瞅,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本行长在此,乃是奉了国师的钧旨,为我大明聚敛财源,最终有多半是落在内帑的。” 云逍和崇祯面面相觑。他们在大明商业银行中都有股份。 可一成的‘茶水钱’,与他们有一文钱的关系? 周行长见几人神色不对,越发的得意:“本行长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了国师大人,为了当今圣上,乃至我大明江山社稷,可不是为了一己之私!” 崇祯闻听此言,已然怒火翻腾,要不是云逍连连以眼神示意,怕是早已按捺不住。 云逍为难地说道:“本公子要贷的款子数额巨大,直接拿出一成……” “在本行贷款,照例是要抽三成这可是行里上下都默认的规矩,少一分都不成。今天是看在胡掌柜的面子,才只收一成。” 接着他的话锋一转,“若是萧公子能有些‘额外’的孝敬,倒也不是不能降一降。” 云逍奇道:“什么额外的孝敬?”“本行长没什么别的嗜好,也就两点,一个银子,一个女人。” “若是萧公子能请得动江南十二金钗之一,如今这江南地界上艳帜高张的陈圆圆,来此陪本行长小酌几杯,贷款的事情自然好说。” 周行长满脸贪婪之色。 他的一名随从插话道:“也是巧了,陈圆圆今儿个正好就在苏州,听说被周百万重金请去唱戏。” “陈圆圆么?”云逍也是颇为意外。 这次南巡,在南京就听过陈圆圆的事情,却并没有刻意去见她。 王承恩笑道:“也是巧了,陈圆圆在京城的时候,与萧公子有些深交。” 云逍一眼瞪过去。 这个老王没安好心,又想拉皮条了。周行长以及随从们一阵哄笑。 “陈圆圆如今,可是江南娱乐公司最炙手可热的歌姬,声名直追十二金钗!” “别说是寻常人,就连苏州知府,甚至是咱们周行长,想听她一曲都难如登天,更别说请来陪酒了。” “京城来的生意人,能请得动陈圆圆?” “今儿个风大,可别闪了舌头!” …… “也罢,便依周行长所言。” 云逍对王承恩淡然吩咐道:“你周本才那儿一趟,便说萧某在此小聚,欲请陈圆圆姑娘前来共饮一杯清茶。 崇祯露出玩味的神色。 “另外……” 云逍压低声音,又吩咐了几句。王承恩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周行长见云逍竟真的派人去请陈圆圆,也是十分意外。 随即认定了云逍不过是个为了银子,不惜下重本的纨绔子弟。 于是他寻思着,下来要狠狠地从云逍身上刮上一层肉来。 未过多时,只听楼梯处传来一阵环佩轻叩的悦耳声响,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雨过天青色缠枝莲纹襦裙的女子。 其容色之美,眉梢眼角皆是风情,正是那位名动江南,引无数王孙公子竞折腰的陈圆圆。 别说是其他人,就连云逍也被其绝代风华所吸引。 周行长更是看得双眼发直,连忙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声音都发了颤:“哎呀呀,是陈姑娘驾到了!快请上座,快请上座!” 陈圆圆却似未曾看见他,目光直接就黏在了云逍身上,快要拉出丝来。 周行长被无视,顿时大怒。 正要开口的时候,陈圆圆径自绕开他,对着云逍盈盈一福。 “奴家陈圆圆,拜见萧公子!” “在京城的时候,萧公子把奴家含在心尖上,怎么到了江南,却连个照面都不打。” “还以为萧公子再也不要奴家了呢!” 陈圆圆说着说着,泫然泪下,人见人怜。 第1325章 银行大扫除,清理蛀虫 第1325章 银行大扫除,清理蛀虫 崇祯神情自若,却不住掐自己的大腿。 孙传庭、王承恩等人,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真是万万没有料到啊,国师竟然也会始乱终弃! “是吗?” 云逍淡淡地回了一句,心里却对陈圆圆刮目相看。 原本以为是个傻白甜,没想到这么有心机。 陈圆圆见云逍的神色冷了下来,立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了。早在来这里的途中,她就生出了别样心思。 在京城的时候,陈圆圆最开始以为,这位萧公子不过是个兔爷。 后来云逍屡次救她,又惩治了她的姨夫,安排她到江南娱乐公司。 陈圆圆才醒悟,对方的身份深不可测。 回到江南之后,陈圆圆总算是知道了云逍的真实身份。 江南的青楼,都供着云逍的画像。 再加上接触到的层次高了,听了不少关于云逍的传闻。 这要是还不知道云逍的真实身份,那可真的叫眼瞎了。 今天云逍主动相召,陈圆圆喜从天降,意识到自己的天赐良机到了。 国师也是男人不是?缠一缠,磨一磨,也就水到渠成了。 不过事情要适可而止,不能操之过急。 万一惹他不高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周行长见这位京城来的‘萧公子’,不仅真的叫来了陈圆圆,并且还是她的恩客,不由得重新打量起云逍。 这是一头肥羊啊! “陈姑娘,过来坐!”周行长拍拍自己的大腿,招呼陈圆圆过去。 陈圆圆却是不知道周行长是个什么来头,还以为是朝中的权势人物。 叫她过来,是供其玩乐消遣的。 陈圆圆心中一沉,笑容变得僵硬起来。 没想到,自己在萧公子心目中,也是个玩物。 她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云逍淡淡地说了句:“本公子还没有让女人陪客的习惯,到边上候着。” 陈圆圆顿时大喜,魂儿都险些飘了出来。 国师这是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女人啊! “萧公子这是在消遣本行长?” 周行长顿时怒了,伸手指着云逍,语气凶狠,唾沫横飞:“小子,你的贷款,没了!想在苏州城做生意,也没门!” 他的一名随从说道:“你是若是识相的,立即让陈姑娘过来陪周行长,否则让你在这苏州城里吃不了兜着走!” 云逍朝崇祯笑道:“无趣的很。” 崇祯摇头一笑,“早知如此,还不如在街市上走走。” 这时,楼梯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商业银行高经理到!”随着酒楼伙计拉长了的唱喏声,一位收拾的干练利落的中年女子,快步走了上来。 正是大明商业银行的铁腕总经理,高福丽。 高福丽甫一眼瞥见安然端坐于窗边的云逍,立即三步并作两步,然后跪在云逍面前,惶恐地说道:“属下高福丽,拜见国师大人!” “不知国师大人到了苏州,属下有失远迎,万死难辞其咎!” “国……国师大人?!” 这石破天惊的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直直地劈在周行长的天灵盖上。 他脸上那嚣张跋扈的神情瞬间凝固,随即迅速褪尽血色,化为一片死灰。 高福丽看到周行长,诧异地问道:“周行长,你怎么在这儿?莫非,莫非你与国师是旧识?” “旧识?那我可高攀不起。”云逍‘呵’了一声。 周行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身子如同筛糠一般剧烈颤抖起来。 他的那些个随从,也都纷纷跪地。 云逍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方才说,你搜刮来的那些民脂民膏,都是用来孝敬本国师,以及当今圣上?” “我……我……小人……” 周行长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哪里还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高福丽的脑袋‘嗡’的一声,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云逍漠然问道:“陛下与本国师都在这里,你说清楚了,你搜刮的钱财,是入了清华园,还是入了内帑?” 崇祯笑道:“朕的内帑,早就并入国库,更不曾收过一文钱。”胡翠翠和陈圆圆头皮一阵发麻,慌忙跪地拜见。 高福丽头晕目眩,险些昏厥过去。 周行长对着云逍和崇祯连连叩首,语无伦次地哀求:“陛下饶命,国师大人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罪该万死!” “那些话都是小人胡诌的,是小人为了抬高自己,信口雌黄啊!” “求陛下明鉴,给小人一条活路吧!” 胡翠翠看到他的丑态,心中说不出的快意。 这位周行长,看似没多大权势,又不是官面上的人。 可他平日里在苏州城中,打着国师的旗号,飞扬跋扈,鱼肉乡里,不知多少人对他敢怒不敢言,今日总算是踢到铁板了。 云逍冷哼一声,并未理会周行长,转向王承恩,语气冰冷地吩咐道:“交给你了,命苏州知府协助,连夜审理此獠!” “他这些年所犯之事,桩桩件件,都查个水落石出,务必深挖到底,绝不许有任何遗漏!” 崇祯冷哼一声,“此等蠹虫盘踞地方,败坏朝廷声誉,荼毒百姓,实乃国之大害!” “务必严查,彻查!不仅要查他本人,更要查清他背后是否还有牵连!” “奴婢领旨”王承恩躬身领命,看了周行长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这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贪银子倒是次要,败坏国师声誉,连带影响了大明商业银行的信誉,诛他九族都不为过。 周行长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高福丽也是面色铁青,颤声道:“国师大人,陛下,此事皆因属下监管不力,识人不明,以致银行之内出了此等败类,败坏了国师大人亲手创立的商业银行的声誉,属下罪责难逃,恳请国师大人降罪。” “你当然有罪!” “大明商业银行内部,怕不只是这一个蛀虫吧?” “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不可能一无所知吧?你不是失察,是纵容!” 云逍冷冷地看着高福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高福丽不敢争辩,“属下知罪!” 云逍冷冷说道:“户部和东厂,彻查大明商业银行,有多少蛀虫,就抓多少,绝不姑息!至于你……” 第1326章 自断财路,归权于国 第1326章 自断财路,归权于国 不等云逍拿定主意,孙传庭抢先说道:“清查银行,需要有熟知银行的人通力配合,此人非高行长莫属。” 他可不是要为高福丽求情,两人根本就不搭界,没必要。 而是要维护云逍的颜面。 高福丽是大明商业银行的元老,也是精通银行业务的干将。 将她杀了,那岂不是说国师识人不明,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云逍瞥了孙传庭一眼,淡淡说了句:“准了。” 高福丽跪地谢恩,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当夜,苏州城一改往日的旖旎、喧嚣,陷入一片肃杀气氛当中。 王承恩领衔,南京各部、应天府、苏州知府衙门,对大明商业银行各大分行,尤其是总行和吴县分行进行了彻查。 那位周行长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 不等东厂的人上刑,就已经精神崩溃。 接着就是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的罪行和盘托出,只求王承恩能给他一个痛快,当然了,能留、一条狗命是最好的。 其贪腐的数额之巨,令人咋舌。 这些年来,他利用大明商业银行吴县分行行长的职权,勾结地方官吏,违规放贷给那些资质不足的商户,从中抽取高额的“好处费”。 对于那些急需资金周转的正经商人,则是百般刁难,索要巨额的“茶水钱”,否则便不予批贷,或是故意拖延。 单是这些年他私下置办的田产、宅院、古玩字画,便已价值数十万两白银。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还不是什么。 地方上贪腐几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屡见不鲜。 周行长的贪腐案,如同拔出萝卜带出泥,竟牵扯出了一桩涉及上海海关官员,以及江南部分富商的惊天走私大案。 为了活命,周行长将所有与他有所牵连的官员、富商的名字、罪证,以及他们之间往来的密信、账簿等,尽数供了出来。 犹如一张巨大的黑网,盘根错节,其中不乏在江南地界名声显赫的士绅望族。 甚至还有上海海关、海事总督衙门的高官,与商人勾结,走私谋取暴利的事情。 只不过以周行长的层次,只是隐隐知道有这么回事,却无法接触到核心的机密。 王承恩一边记录,一边暗自心惊。 他知道,这次江南又要掀起一场天大的风暴了。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 王承恩便将厚厚一叠审讯记录、相关的账册以及搜缴上来的密信等物,悉数呈交到了云逍的面前。 “好,好一个大明商业银行!好一个苏州吴县分行!” 云逍随意翻看了一下,然后漠然一笑。 “我呕心沥血,欲以银行为国聚财,为民生息,却不成想,竟养出了这等吞噬民脂民膏、蛀空国家根基的硕鼠!” “着实该杀!这些无法无天的蠹虫,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儆效尤!”崇祯帝亦是面色铁青。 别的不说,他就是大明商业银行的股东。 贪银行的钱,就是偷他的钱袋子啊! 更何况他的身份是皇帝。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吴县分行,不过是冰山一角,此事背后牵扯之广,已然动摇国本。” “这些蛀虫已然深入骨髓,若非施以雷霆手段,用重典加以清除,大明危矣!” “此事,不仅要查,还要一查到底,挖骨疗毒,绝不可有丝毫姑息!” “要让这商业银行,真正成为大明富国强兵的利器,而不是某些人中饱私囊的工具!” ------------------- 翌日,行辕花厅。 这里曾是前朝某位巡抚的书斋,如今权作云逍的临时议事之所。 次辅李标、户部尚书孙传庭、司礼监掌印王承恩,以及大明商业银行总经理高福丽,并几位随驾的户部郎中、主事,早已正襟危坐,气氛不免有几分压抑。 高福丽一身素色衣裙,不施粉黛,眉宇间带着几分难掩的倦意和忧虑。 虽然并未查出她直接贪腐的证据,但是包庇、纵容之国,肯定是逃不掉的。 云逍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开口道:“诸位,大明商业银行自创设以来,通货银、便商旅,于国计民生,确有裨益。此非虚言。” 众人闻此开场,心中略定。 孙传庭微微颔首,作为户部尚书,他对商业银行带来的财税增长与经济活力,最有切身体会。 然而,云逍话锋一转,便如平地起惊雷:“然则,权柄若无缰锁,则如猛虎出闸,利弊之间,旦夕可变。且问诸位,如今这商业银行,尤其遍布各地的分号,其权责是否已然过重?” 他转向高福丽,目光锐利如剑:“高掌柜,你执掌银行中枢,当知我所言非虚。” “地方分行行长,手握千万银两之调度,俨然一方诸侯。” “上欺总号,下瞒官府,勾连豪绅,鱼肉百姓,此等情弊,难道还少吗?” “便如此番吴县分行一案!” 云逍声音陡寒,“区区一分行行长,竟敢鲸吞国帑,藐视法度!” “若非同陛下微服至此,偶有所察,还要祸害多少良善,侵蚀多少国本?甚至危及我大明江山社稷!” “长此以往,这商业银行,究竟是朝廷的钱袋子,还是养痈之所?”高福丽闻言,娇躯微颤,霍然起身,对着云逍深深一福:“国师明察秋毫!” “都是属下督导不周,用人不明之过。” “银行地方之权泛滥,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若不加以整饬,他日必生大变。” “属下……属下恳请国师示下,如何匡正时弊,重塑银行之纲纪。” 云逍见高福丽能有此认知,神色稍缓,颔首道:“高掌柜能明此理,善莫大焉。” 他目光沉凝道:“我决定了,大明商业银行今后之本,当在储蓄、借贷、汇兑、结算四事。” “至于其银券发行之权……” 他的目光转向孙传庭,一字一顿地说道:“必须从商业银行手中尽数收回!” “此权当归于朝廷,由户部统一印造、发行、监管!”此语一出,满堂皆寂! 花厅中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第1327章 大明国家银行 第1327章 大明国家银行 银券的发行权,该有多重要,即使是傻子也知道。 那就是摇钱树啊! 真摇钱树,绝对没有丝毫夸张的意思。 在朝野上下的观念中,只要老百姓相信这个,大明商业银行想印多少,就能印多少,也能换成相应的银子。 云逍的决定,不啻于将摇钱树拱手送给朝廷了。 那可是他自己的产业啊! 高福丽本能地想要开口分辩。 然则迎上云逍那双、眸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她明白,这位年轻的国师,一旦做出决定,便是九鼎之重,不容任何人置喙。 纵使心中有万般不舍与为难,此刻也只能俯首听命。 倒是户部尚书孙传庭,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满脸都是敬服之色。 他霍地站起身,不顾仪态地在花厅中来回踱了几步,大声赞道:“国师高风亮节,视钱财如粪土,无愧于当世圣人之称!” 崇祯心中一声长叹。 古往今来,不恋权位,不贪钱财,唯有叔父也! 云逍摇头一笑。 发行银券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大明‘银荒’的问题,而不是为了自己敛财。因此他早有打算,一旦银券为天下百姓接受,就把发行权交给朝廷。 开玩笑,掌握着泱泱大明的货币发行权,有几个脑袋不够砍的? 这是大侄子在当皇帝,换做其他皇帝,即使不被砍脑袋,也会因此心存疑忌,迟早会来个‘杀人越货’。 到时候赚再多的银子,又有个毛的用? 然而银券发行数年,因此也产生了很多既得利益者。 直接将银券发行权交出去,肯定会招致不满,进而引发一系列的问题。 这次吴县分行的事情,正好给了他一个契机,顺势把银券发行权交出去。 云逍的这些用意,孙传庭这种人精当然清楚,只不过不会说破,反倒盛赞他的品行。 “国师此策,真乃经天纬地之大手笔!”孙传庭兴奋难耐,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哦?”云逍微微一笑,有心考较孙传庭,“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经天纬地?” “银券者,国家之信也!其发行之权,若操于商贾之手,则商贾趋利,必有滥发之虞。” “若由户部统之,以朝廷之信为基,以天下之财为本,则银券之行,方能稳如泰山,畅行无阻!” 孙传庭朗声说道。 随行的几位户部官员,议论片刻后,亦皆面露喜色,连连称是。 他们主管国家财政,自然明白将货币发行权,牢牢控制在朝廷手中的极端重要性。 熊汝霖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银券发行权归于朝廷,自然是大利。然而也有大弊。” “若是银券跟洪武、永乐年间那般发行无度,不仅毁了国师辛苦建立的信誉,更是会祸及百姓,让朝廷信誉一落千丈!” 云逍不由得朝熊汝霖竖起大拇指。 千万不能低估皇帝、官员的贪婪。 要是银券跟后世的津巴布韦币一样,也就等于是彻底毁掉了大明的金融。 这是云逍决不允许出现的事情。 “银券归户,不过是第一步。” “在此之上,我大明更应设立‘国家银行’,总揽天下金融,以为国用!” “国家银行?” 崇祯帝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孙传庭、高福丽等人更是面面相觑,这“国家银行”四字,对他们而言,比之方才的“银券归户”,还要来得新奇,来得震撼。 云逍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此‘大明银行’,非同寻常商行。” “其位,当在所有商业银行之上;其责,非为牟取分毫之利。” “其首要之务,乃是代朝廷统筹天下之金融,稳定钱法币值,督查各商行之经营,以防其逾越本分。” “再者,便是承办国债,经理国库,为朝廷兴修水利、赈济灾荒、整军经武等一切国家大政,提供财力之源泉,调度之枢纽。” “若以浅显之言论之,大明商业银行及往后或有之私营钱庄,皆为‘营生之行’,以逐利为本。” “而这‘大明银行’,则是‘掌印之行’,‘监国之行’!它是我大明金融之基石,社稷之柱石!” 孙传庭眼眸中精光闪动。 他宦海沉浮数十年,自问也是有些见识的。但今日云逍所提出的这“国家银行”之构想,其格局之宏大,用心之深远,依旧让他感到心神剧震。 这已然超出了单纯的财政方略,而是涉及到了国家根本的治理之道。 一时间,他竟有些痴了。 崇祯帝听到此处,心中已是通透。 那些繁复的金融条陈,他或许不甚清楚。 但云逍所描绘的这个“国家银行”所能起到的作用,及其对巩固皇权、充盈国库的莫大好处,他却是听得真真切切,心里也是明明白白! 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家庭,没有钱是解决不了的问题。 若真能将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庞然大物建立起来,那他梦寐以求的开创万世基业,岂非又多了一大臂助? “国师之远见,实非常人所能及也!”崇祯帝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由衷赞叹道,“若此‘大明银行’得以设立,则国用可足,民心可安,何愁天下不定,社稷不兴!” 财政之困,钱法之乱,乃至那如附骨之疽的“银荒”,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勒在大明脖颈上的绳索,令他食不甘味,夜不安枕? 叔父刚才说的这些,又哪里仅仅是钱袋子的问题? 这分明是为他万历之后再造乾坤,铺就了一条前所未有的煌煌御道! “国师,请受下官一拜!” 孙传庭朝着云逍长身一拜。 “下官执掌户部,碌碌数载,自诩于钱粮一道,也算略窥门径。然今日得闻国师金玉之言,方知萤窗小吏,焉敢与日月争辉!” “国师之宏才伟略,经天纬地,匡扶社稷,下官今日得聆此大道,真如拨云雾而见青天,有此擎天之策,何愁我大明不兴?何愁四海不定?” 言罢,又是低首鞠躬,其声锵然。 “过了啊!”云逍笑着摆摆手,“我只是纸上谈兵,真正落到实处,还要靠你们。” “国师所言,我等此前闻所未闻,今日一见,方知天外有天!” “国师大才,亘古未有!” 其他几位户部官员此刻也如梦初醒,纷纷离座,向云逍躬身长揖,彩虹屁乱飞。 第1328章 叫花县的巨变 第1328章 叫花县的巨变 “着,户部尚书孙传庭为总揽,即刻会同内阁辅臣,并司礼监掌印王承恩,再召大明商业银行总经理高福丽,以及一应于算学、商贸、钱法诸领域有专擅之能员。” “务必以最迅捷之日程,拟定出设立‘大明银行’之详尽典章!” 崇祯重重地一拍椅子扶手,斩钉截铁地说道。 接着他看向云逍,“至于这所有典章之最终审可,一应新政事务之最后决夺,皆由国师一人总揽其纲。” 云逍皱了皱眉头。 大侄子这是想把自己累死啊!每天勾栏听曲,难道就不香吗? 崇祯道:“国家银行,关系大明命脉,这开天辟地、扭转乾坤之重担,也只有国师能够承担。” 云逍见他眼神中的恳切,无奈地叹了一声,“领旨。” 崇祯顿时大喜,朝大臣们挥手道:“干系重大,勿负朕望。” “臣等遵旨!” 孙传庭、王承恩等人齐齐躬身。 “这‘大明银行’之策,诚然是富国强民、经纬天下之根本大计。” “然而擘画构建,绝非朝夕可成之易事,需得如琢如磨,细细打点,方能尽善尽美。” “另外,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需要陛下和各位大人铭记。”说到这里,云逍加重了语气。 崇祯坐直了身子,孙传庭等人都是神色一凛。 云逍缓缓说道:“以宝钞为前车之鉴!” “请国师不吝赐教!”孙传庭向云逍拱手道。 大明宝钞的名声,可谓是臭不可闻。 人人都知道,那是朝廷用来骗老百姓钱的。 可真正能说清楚其崩盘的深层原因,却找不出几个人。 时至今日,朝野上下都将宝钞贬值,归咎于“民间违禁用银”,而不是超发问题。 “也罢,那就跟大家伙儿说说货币金融。” 于是乎,云逍开启了授课模式。 结合大明宝钞,跟崇祯等人讲了什么叫朝廷信用,什么叫市场信心,以及财政与货币的共生悖论。 云逍侃侃而谈,等结束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他喝了一口茶水,润了一下喉咙,然后继续说道:“宝钞的崩溃,本质上,是朝廷试图以行政权力,驾驭经济规律,却又缺乏配套制度支撑的结果。” “宝钞给我们的教训就是,要想一个货币稳定,需以坚实的财政基础、持续的政府信用、灵活的市场调节为前提。” “因此,大明国家银行接手银券发行后,必须恪守以下几条,当做是红线,绝对不可逾越分毫!” 众人的神情都凝重起来。 “其一,确立银券信用锚点。” “什么意思?按1:1比例,建立准备金制度,公开国库白银储量,允许百姓随时兑换。”“例如,若国库储银100万两,初期仅发行100万两银券。” 说到这里,云逍有意盯了崇祯一眼。 崇祯讪讪一笑,叔父这是要敲打自己以及将来的皇帝的。 云逍斩钉截铁地说道:“严禁皇室、官府,直接调用准备金,设立独立机构监管发行,由六部与地方乡绅代表共同监督。” “否则,银券必定会如宝钞一样崩溃,朝廷信用一落千丈,甚至因此亡国!” 崇祯神色一变,沉声说道:“朕会下旨告诫天下官员及后世,以此为永例!” “其二,实施量化发行与回收机制,年度发行银券数量实行限额,强制回收渠道。” “其三,建立独立监管体系……就叫货币政策委员会,由户部尚书、都察院御史、地方商会代表、学者组成,每季召开听证会,根据物价调整发行策略。” …… “最后就是风险对冲!” “预留白银战略储备,渐进式融入海外贸易,直至将银券流通是整个世界!” 没错,这才是云逍的终极目标。 军事征服的手段太低级,老米的金融霸权,才是最高级的。 说完这些,云逍丢下君臣,径自离开花厅。 有些乏了,找陈圆圆听曲儿……纯粹的欣赏音乐,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 ----------------- 大明商业银行的贪腐案,以及大明金融革新,都没能让崇祯南巡的步伐停滞。 南巡的下一站,昆山。 “昆山?”御舟上,崇祯合上《昆山县志》,脑海中勾勒出昆山的大致形象。 从县志中可以得知,从古至今昆山都不是什么膏腴之地。 甚至在人文荟萃、富甲一方的江南诸县之中,其名声,颇有些令人一言难尽。 国师安排陈子龙、顾炎武,在昆山进行试点革新,使得昆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过那些都是停留在字面上的,具体会是什么状况,让崇祯心中颇为期待。 崇祯看向随行的官员,目光落在熊汝霖身上,笑问道:“朕听说熊卿籍贯余姚,幼年曾在苏州府求学。你跟朕说说昆山旧事如何?” “微臣领旨!” 熊汝霖心中颇为激动。 之前一再惹恼皇帝,本以为仕途黯淡。没想到皇帝不仅没有降罪,这次反倒特意点名他这个小小的七品官。 肯定是国师在皇帝那儿美言了几句,国师还真是虚怀若谷、慧眼识英才。 “苏松坊间,曾有民谣流传:金太仓,银嘉定,铜常熟,铁崇明,豆腐吴江,叫花昆山,纸长洲,空心吴县。” “说的便是苏州府下辖各县之景况,这昆山县,在苏地八州县之中,向来是以贫瘠凋敝、水患频仍而著称的……” “哦?竟还有‘叫花昆山’这等谑称?”崇祯帝眉头微蹙,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堂堂大明,天子脚下不远的江南腹地,竟还有被冠以“叫花”之名的州县? 熊汝霖继续奏道:“陛下,那早已是老黄历了,当不得真!您有所不知,数载之前,国师初下江南,在昆山一地小试牛刀,大力推行新政,如今昆山已是天翻地覆之巨变!”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朝廷也正好以此为契机,将昆山巨变展示于世人,让某些对新政心存疑虑之人,开开眼界,知晓何为民心向背,何为事在人为!” 崇祯心头越发热切起来。 一些京里来的大臣心中暗笑。 所谓昆山巨变,不过是为了给国师脸上贴金,吹嘘出来的罢了。 提前布置一番,皇帝带着大臣们走上一趟。 然后下至褒扬,报纸上再大肆吹捧一番,你好我好全都好。 老套路了。 第1329章 你祖宗十八辈儿都是要饭的 第1329章 你祖宗十八辈儿都是要饭的 数日后。 御驾离开苏州城,御舟船队浩浩荡荡地朝着昆山方向驶去。 与此同时,一支由十几辆新式马车组成的车队,也悄然启行。 车队离开苏州城后,从官道径直往昆山县方向而去。 马车中坐着的,正是微服私访上瘾的崇祯皇帝,以及云逍等人。 他们乘坐的马车,是当下在江南还十分新奇的的四轮马车。这种新式马车,是由皇家科学院研制,昆山机械制造厂制造。 马车上用上了“复合板簧减震”,车轮之外也包裹了一层厚实的古塔胶。 马车行驶在平整的官道之上,颠簸感大减,比之过去那些硬邦邦的马车,简直是天壤之别。 云逍坐在马车上,心情十分愉悦。 可别小看这小小的马车,这可是代表了当世最顶尖的科技……用后世的话说,也就是科技黄冠上的一颗明珠。 别笑,这可是真的。 别的不说,光是一个减震装置,就是一个很难攻克的难题。 云真人骄傲一下,没毛病吧? 一路上,崇祯惬意地欣赏着沿途美景。 初看之下,与先前在其他州府乡村所见,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异。 阡陌纵横,绿野无垠,间或有行色匆匆的商旅队伍擦肩而过,一派典型的江南水乡田园风光。 崇祯帝心中那份期待感,不免略略降了几分。 说好的天翻地覆呢? 崇祯忍不住掀开车厢的锦缎帘幕,带着几分疑惑,问道:“这昆山左近似乎也并无甚么出奇之处啊?” 云逍正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开双眼,摇头一笑。 他抬手指着窗外。 一片片稻田,被规划得如同棋盘般整齐划一,沟渠纵横交错。 “你细看那些田亩,那就是之前所说的家庭农场制的产物!”崇祯帝忙凝神细观。 果然这一看之下,便看出了端倪。 窗外那些田亩,与寻常所见之农田大相径庭。 每一块田地,都被精心规整得方方正正,大小几乎完全一致,田埂笔直如线,沟渠纵横如网。 更有无数小型水闸、提灌设施点缀其间,显然是经过了极为专业的统一规划与水利改造。 田间劳作的农人,虽衣着依旧朴素,身上打着补丁,然其精神面貌却与往日所见那些面带菜色、愁苦不堪的佃户、流民迥然不同。 他们个个面色红润,身形健朗,挥汗如雨之间。 他们的神情间洋溢着喜悦,还有人大声哼唱着昆曲。 “这便是国师所独创之‘云氏模式’的成效么?”崇祯帝眼中异彩闪动。 “臣此前也曾听闻昆山之事。” 孙传庭在一旁适时接口,声音中带着几分由衷的赞叹。 “国师大人当年在此,不仅投入巨资,修筑防洪大坝,使一方泽国化作了沃野千里,得良田近百万亩。” “更是将这些良田,采用‘家庭农场制’的经营模式,堪称是神来之笔!” 所谓‘家庭农场制’,也就是由当地士绅、商人以及外来资本,共同出资组建农业股份公司,对农田进行集中管理,科学种植。 公司会根据区域、面积,将这些土地,划分为若干个农场。 又将农场分成若干块,承包给百姓,以家庭为单位进行生产。 公司对生产、种子、农具、肥料、技术指导等各个方面,进行统一安排,统一规划。 “此举一出,昆山当年就收获超500万石,彻底摘掉叫花县的帽子。” 崇祯听得心驰神往,便提出要实地去看一看。 恰好马车行至一处村落入口。 一阵清脆的孩童嬉笑打闹之声,伴随着几声“叮铃铃”的金属脆响传来。 眼前这一幕,怎么都无法与“叫花昆山”的联系在一起。 车轮碾过官道,缓缓驶入村口。 放眼望去,整个村落的布局疏阔有致,一排排青砖黛瓦的房舍。 脚下的村道,虽仅是寻常黄土夯实而成,却出乎意料的平坦坚固,路面微拱,两侧还掘有浅浅的排水沟渠,显然是日日有人精心洒扫维护,绝非敷衍了事之举。方才那阵阵银铃般的嬉闹之声,正是从十几个梳着冲天小辫、虎头虎脑的总角小儿,正呼朋引伴,笑闹着追逐一只在地上滴溜溜急转的红绳陀螺。 “盛世乡村,莫过于此!”崇祯龙颜大悦。 他看了一眼云逍,心中一阵叹服。 他要将这位总能化腐朽为神奇、屡屡颠覆他认知的叔父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叔父果然是有点石成金之术,在昆山这么一点,叫花县变成了桃源。 云逍笑道:“毕竟耳闻终不如目见,陛下何不到村子里走走看看?” “走,去看看!” 崇祯来了兴致,举步下了马车。 一行刚进入村庄,一众男女老少村民的簇拥着一名老者迎上前来。老者衣着虽然朴素,然眉宇间的气度却不卑不亢,应是此地的里正,抑或是族中耆老。 老者趋行数步,深深一躬,“草民陈六吉,叩见上差各位大人!” “不知是哪阵香风将各位贵人吹至鄙村,有失远迎,还望各位大人老爷们恕罪!” 孙传庭上前扶住老者,“老丈无需如此多礼,我等一行偶然途经此地,并非什么劳什子的上差。只因遥遥望见贵村风貌鼎新,故而特来叨扰一二,老丈放宽心便是。” “贵客驾临,乃小老儿与合村之幸,但凡垂询,定当知无不言!” 陈六吉笑呵呵地说道,心里却直犯嘀咕。 这帮子当官的坏得很,根本没说实话。 京城的皇帝老爷,要到昆山来混吃混喝,事情早就传开了。 这几天来昆山的官儿,比田里的老鼠还要多。 这帮人即使不是当官儿的,也是苏州府来的官差。 崇祯帝也在打量着老农,见其虽双手老茧,面容风霜,眼神却清明有神,迥异于寻常农夫的麻木。 崇祯很随意地问道:“老丈,今年的年成如何?” 陈六吉叹了口气,答道:“今年雨水少,年成比不得往年。” 崇祯心中一沉,“那岂不是要饿饭?或是跟往年一样,去外县要饭?” “你才要饭,你祖宗十八辈儿都是要饭的!” 陈六吉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顿时急眼了。 崇祯怎么也没料到,就这么一句话会刺激到他,被他这么一通骂,顿时面红耳赤。王承恩及随行太监、侍卫顿时大怒。 崇祯挥挥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云逍忍不住笑了。 这老头儿说的还真没错。 大侄子的祖上,不正是要饭吗? 第1330章 不是见鬼,是见国师了 第1330章 不是见鬼,是见国师了 陈六吉猛地意识到,对方不是寻常乡民。 吓得这老头儿顿时脸色苍白,连连作揖谢罪。 崇祯摆摆手,“以往年成不好的时候,昆山县的百姓不都是外出讨活的吗?” “那都是陈年老黄历了!” 陈六吉咧嘴一笑。 “往年,别说是灾荒年,即使是风调雨顺的年份,江湖一发大水,昆山准会被淹。” “老百姓不得已,也只得外出讨活,背着破三弦,领着娃儿出去唱昆曲讨活命,因此落得个‘叫花县’的名声。” “如今可不一样了!” 陈六吉脸上笑开了花,打开了话匣子,激动地挥舞竹杖。 “如今咱昆山,简直是天翻地覆,做梦也不敢想哩!” “可几年前,咱昆山来了位活神仙……云真人可真是活神仙啊!” 陈六吉满是敬仰与感激。 云逍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粉丝多,到哪儿都能遇到。 “云真人带着咱们兴修水利,一道大坝,硬是把太湖洪水给拦住了,硬生生地从龙王爷嘴里,给咱昆山夺了近百万亩上等好田!” “这还不稀奇。” 陈六吉眉飞色舞,吐沫子飞了崇祯一脸。“云真人推行了个‘家庭农场制’!” “如今啊,家家有余粮,每天能吃上白米饭,逢年过节还能添身新衣裳!这在以前,做梦都不敢想啊!” 孙传庭等人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此时才意识到,此等变革彻底激发了农民的积极性,对云逍的经世之才越发敬佩。 崇祯不动声色地说道:“那老丈为何刚才还叹息年成不好?” 陈六吉道:“小老儿是在叹息,以前一天一顿白米饭,今年啊,怕是得搭上红薯、玉米了!” 王承恩差点想上去踹上老头儿一脚。 你这不是在炫耀吗?红果果的炫耀! 陈六吉接着说道:“几位贵客若不信,尽管在村里转转!如今咱们昆山县,早不是那个‘叫花昆山’喽!要是谁再提‘叫花县’,昆山人准会跟他急!” 崇祯等人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崇祯刚才一说是外出要饭,老头儿就急眼了。 云逍含笑接口:“老丈,除了田地出息,村里可还有其他营生?我见村口孩童精神饱满,想来家境殷实。” 陈六吉笑道:“道长好眼力!托云真人的福,咱们昆山县如今不仅地里打粮,县里还跟上海县合办了好多大工厂!造什么‘黄包车’、‘自行车’。” “村里不少青壮年,农闲时都去厂里做工,一个月也能挣回不少银钱呢!这日子,怕是比神仙过的也差不离了!” “工厂?”崇祯帝眼神一亮。 “可不是!” 陈六吉谈兴更浓,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咱们村里如今还行了‘乡村自治’。村里的事,大伙儿商量着办。” “县里还派来了‘皇家公务员’,都是年轻有学问的好后生,隔三差五来村里转转,帮咱们出主意,宣讲朝廷政策,从不吃拿卡要,跟以前那些衙役,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番话,崇祯听了顿时眼睛一亮。 孙传庭等大臣则是在心里掀起一阵波澜。 古往今来,朝廷的的统治,向来皇权不下乡,甚至不下县。 如今昆山竟能通过“乡村自治”与“皇家公务员”制度,将朝廷政令真正落实到基层。 要知道,从古至今,华.夏都是皇帝与士绅共治天下。 士绅把持地方,一旦做大,就会危及皇权,甚至将其颠覆。 因此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会想法设法笼络、同时又极力压制、打击士绅。 皇权下乡,意味着皇权的掌控力达到了空前的地步。 此等治理成效,实乃开天辟地头一遭。 崇祯看了云逍一眼,心中感慨良多。 叔父总是能给自己带来石破天惊的惊喜。 如果把昆山的经验推广天下,光是这一项,就堪称是彪炳史册的丰功伟绩。 正说话间,远处官道上传来急促的蹄声。 不多时,几骑快马飞驰而至,马上骑士翻身下马,动作矫健。 当先一人,面容俊朗,眉宇间一股英勃之气,正是昆山县令陈子龙。 他身后紧跟着的,则是神情沉稳,目光锐利的县丞顾炎武。 “昆山县陈子龙,叩见……”崇祯朝二人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话。 二人赶忙改口:“拜见各位大人。” 云逍微微颔首:“无需多礼。我等听闻昆山如今不仅农事鼎盛,更兴办工厂,实业初萌。因此带亲友前来一观,让他们见识一下经世致用之学。” 崇祯颔首道:“刚才与乡民一番畅谈,令朕……真是大开眼界,二位不愧为我大明干吏!” 陈子龙与顾炎武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兴奋。 皇帝和国师没有大张旗鼓地来昆山县,让他们心里着实捏着一把汗,生怕哪里会出现纰漏。 现在看来,他们对昆山相当满意,不枉这些年的艰辛付出了。 陈子龙上前一步,“昆山如今能有这般光景,皆赖陛下天恩浩荡,国师大人高瞻远瞩。” “下官愿为诸位引路,烦请移步。”崇祯道:“如此甚好!朕……正有此意!便请陈县令与顾县丞前面引路。” 一行人重又上了马车,在陈子龙与顾炎武的快马护卫引领之下,径直往昆山县城方向而去。 陈六吉看着远去的马车,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是乡下村夫,眼力可不差,刚才那帮人显然是大有来头。 一名百姓疑惑地开口:“怪了,怎么看那年轻道士如此眼熟?” “没错,似乎是在哪儿见过。” “啊,啊……” 一名百姓指着马车,目瞪口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陈六吉训斥道:“陈小二,你见到鬼了是不是?”那百姓颤声说道:“不是见到鬼……那道士,不正是咱们家家户户神龛上供着的那人吗?” “我的天神爷,瞎了我这双狗眼睛,那不就是国师骂?” 陈六吉一声惊叫,跪在地上,朝着马车去的方向磕头。 其他百姓也都纷纷跪地,虔诚膜拜。 第1331章 自行车,黄包车 第1331章 自行车,黄包车 崇祯一行人乘坐马车,在陈子龙与顾炎武的快马护卫引领之下,径直往昆山县城方向而去。 马车行不多远,便见前方一片更为开阔的土地之上,数座规模宏大、样式新颖的厂房拔地而起。 厂区周围,还有更多的地基正在热火朝天地开挖。 无数民夫、匠人往来穿梭,夯土声、号子声、锤击声此起彼伏。 “乖乖,这阵仗,怕是比当年修建皇城宫殿也不遑多让了吧?” 王承恩一阵咋舌。 他虽是内廷总管,见过大场面,此刻也被这工业建设的宏大气势所震撼。 孙传庭亦是目不转睛,他身为户部尚书,对这等能直接产出财富、吸纳劳动力的实体产业,其敏感度远超常人。 他粗略一估,光是眼前这片厂区,怕是就能容纳数千乃至上万名工人,其带动的上下游产业,更是难以估量。 马车在最大的一座厂房前停下。 陈子龙恭敬地引着崇祯与云逍等人步入厂房。 厂房内部更是别有洞天,一排排巨大的立柱支撑着高耸的屋顶。 屋顶之上,竟镶嵌着大块的玻璃,使得整个厂房内部光线充足,全无寻常作坊的昏暗潮湿之感。 数十条生产线分列各处。 数百名统一着装的工匠正在各自的工位上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 敲打声、锉磨声、机床转动声不绝于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油脂与金属混合的气味,非但不难闻,反而让崇祯等人嗅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铁血味道”。 几辆已经组装完成,造型奇特却又流畅的“铁马”,正静静地停放在厂房中央的成品区。 “这是何物?” 饶是崇祯帝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禁被这造物所吸引。 这东西,比之宫中那些珍禽异兽、奇石古玩,似乎更有趣。 顾炎武此刻亦是一脸与有荣焉,他虽是饱学大儒,对这等格物致用之学却抱有极大热情。 他上前一步,朗声解释道:“此物,国师命名为‘自行车’。”“无需马拉,无需驴拽,仅凭双脚之力踩踏,便可驱动前行。” “其设计精巧,内含杠杆、齿轮之妙,一旦熟练驾驭,则轻便快捷,远非寻常步行可比。 “哦?竟有如此神奇之物?”崇祯跃跃欲试,恨不能立刻便上去体验一番。 云逍见状,含笑对工厂管事道:“取一辆来,仔细调试一番,让黄公子试试身手。” 那管事连忙躬身应诺,与两名身手矫健的匠人一起,小心翼翼地推过一辆崭新的明黄色自行车,又仔细检查了链条松紧。 崇祯在云逍和王承恩的搀扶之下,有些新奇,又有些紧张地跨上了那辆自行车。 他双手紧紧握住车把,一双龙脚却仿佛千斤重担,不知该往何处安放,车身立时便摇摇晃晃,险些就要摔倒。 随行官员一个个看得是心惊肉跳,额头冷汗直冒,几乎要不顾体统地扑上去舍身护驾。 不说是摔伤,哪怕是摔上一跤,也是惊天的大事。 云逍强忍着笑意,温言指点道:“陛下,莫慌,身子放轻松,双脚轻轻踏在那脚踏板之上,腰部微微用力,保持车身平衡,眼睛看向前方三丈之处,便不容易倾倒了。” 他说着,还亲身在另一辆车上示范了一下起步与踩踏的动作,那姿态之从容写意,仿佛他天生便与此物融为一体。 “叔父行,朕一样行!” 崇祯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依言再次尝试。 起初几次,不是车头猛地歪向一边,便是脚下踏空。 引得旁边几位强忍笑意的匠人连忙七手八脚地上前扶住,所幸没有摔倒。崇祯此刻被这小小的两轮铁马难住了阵脚,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下也微微有些濡湿。 “哈哈哈,此物……此物看似简单,却也颇有门道!” 崇祯并未着恼,反而朗声大笑起来。 笑声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欣喜和快意。 试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在匠人们的牵引与保护之下,崇祯总算勉强能在平地上歪歪扭扭地骑出十几步。 “哈哈,有趣,有趣之至!” 看到大侄子的样子,云逍摇头一笑。 男人至死是少年,大侄子也不例外。 “若是军中斥候能人手一辆,那传递军情、刺探敌踪,岂不是如虎添翼?!”崇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此物的军事价值。云逍含笑点头:“陛下所言极是。” “这自行车不仅可供寻常百姓代步,方便城乡往来,亦可用于军中通讯、邮驿传递,其用处之广,远不止于此。” “更重要者,生产此等车辆,能极大地带动我大明钢铁、橡胶、机械加工、乃至道路修筑等诸多产业的飞速发展,提供数以百万计的就业岗位,于国于民,皆有无可估量之大利。” 可千万不要低估自行车的作用。 古往今来,都离不开衣、食、住、行这四样。 自行车的出现,彻底革新了出行方式。 更打破了阶级与性别的藩篱,成为工业化浪潮中的首款交通工具。 王公贵族出行,有马车和人力车可以选择。 对于百姓而言,自行车可是他们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交通工具,可以随心所欲地来往。另外自行车的发展,还为将来的汽车工业奠定基础。 原有历史上,自行车从出现到完善,有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而此时的大明,因为某个挂壁,使自行车一夜步入共产主义。 当然了,现在的自行车还有很多缺钱。 工艺上自然是无法跟后世的自行车相提并论。 另外就是轮胎。 现在的轮胎,用的是古塔胶,而不是天然橡胶。 另外用的是实心轮胎,由于受橡胶限制,暂时还没有研究出充气的。 云逍在心里寻思着,要不要派战舰去南美一趟。毕竟大明的工业化,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地方用到橡胶,古塔胶只能当做是替代品。 陈子龙开口道:“启禀黄公子,除了这自行车,我厂同时还生产一种名为‘黄包车’的新式客运工具。” “此车构造略简,以人力在后拉拽,车厢内可舒适乘坐两人,其往来于市井之间,远比雇佣轿子或是骡马车辆便宜快捷。” “黄包车?” 崇祯眼睛一亮,顿时又来了兴趣。 第1332章 工业化的血泪悲歌? 第1332章 工业化的血泪悲歌? 陈子龙当即让人拉来一辆黄包车。 崇祯坐在车上,陈子龙则是充当车夫,拉着黄包车在厂区转了一大圈。 王承恩及一帮侍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生怕出个什么好歹。 云逍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一幅黑白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十里洋场,车夫拉着衣冠楚楚的洋人,在街道上穿行…… “因为有我,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有!”云逍收回思绪,微微一笑。 崇祯下了黄包车,依然兴致不改。叮嘱王承恩带十辆回京,以后在宫里不坐步辇,改做黄包车。 “好一个自行车,好一个黄包车,实乃利国利民之器!” “陈卿,顾卿,尔等在昆山一地,将国师之蓝图化为现实,兴办实业,富庶一方,功不可没,朕心甚慰!” 陈子龙与顾炎武闻言,激动得手足无措,,连忙躬身长揖。 “皆赖陛下圣明烛照,国师大人擘画有方,我等不过是拾遗补缺,勉力执行,何敢当此重誉!” 接下来,崇祯一行前往昆山县城,接见地方士绅、百姓。 随后在昆山停留了三天,四处走走看看。 所见所闻,给崇祯和孙传庭等大臣,带来巨大的冲击。无论是家庭农场制,还是乡村自治,以及自行车厂房内的工业,无异于一剂强心猛药,深深扎根于众人心中。 哪怕是再怎么顽固迂腐的官员,也不得不惊叹‘科学’带来的变化。 云逍心中的巨石也悄然落地。 已经把种子种下,并且生根发芽。 接下来的事情,就该交给大侄子和大臣们。 ------------------ 数日后,御驾按原定计划巡视上海县。 抵达上海县后,崇祯带着大臣们去了上海港。 而云逍则以寻访故旧为名,换上一袭道袍,带着乙邦才登侍卫,悄然来到黄浦江东岸的浦东地界。 踏上浦东,连云逍都惊呆了。以前的浦东,不过是黄浦江畔一片寂寂无名的芦花荡,潮来沙白,潮去泥黄,人迹罕至。 如今也是发生了巨变。 江畔舟楫往来,货栈林立。 昔日的荒地上,工厂连成片。 噪杂、喧闹的场面,让云逍有种回到后世的错觉。 云逍来到一座颇具规模的纺纱厂外,见大门前人声嘈杂,很多人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云逍眉头一皱,举步走了过去。 那纺纱厂的黑漆大门之前,密密麻麻聚集了百十来个孩童。 这群孩童,年纪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小一点的怕是才七八岁的样子,鼻涕尚未揩净。 他们个个面带菜色,衣衫褴褛。 为首的,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或许是常年劳作,脸蛋儿被江风和尘土磨砺得有些粗糙发红,唯独那双眸子十分灵动。 “我们要复工!” “我们要吃饭!” 在那女孩儿带领下,孩童们挥舞着拳头,不住地高喊着。 云逍站在人群后面,不由得哑然。 怎么感觉像是在搞工人运动? 可这帮工人,年纪未免太小了点。 云逍听了一会儿,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些孩童,是一群失了活计的童工。 如此众多的劳工聚众“请愿”,要求的竟是重返工位。 这在大明,乃至遍览青史,怕也算得上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云逍的目光落在那领头的小姑娘身上,感觉有些眼熟,想了想,顿时笑了起来。 “关小月?!” 没想到,这领头‘示威’的小丫头,竟会是关小月。 “小月怎么会带领童工,到工厂闹事?”云逍眉头大皱。 “滚,全都滚远点!” “万岁爷到了上海县,你们这帮小叫花子敢在这里闹事,全都抓起来砍头!” 厂区内,几个体格剽悍的‘保安’挥舞着大棒子,威胁着众多童工。 关小月夷然不惧,双手叉着腰,大声叫嚷着:“你敢动咱们试试看!” 一名保安举起棒子,朝关小月身上招呼。 乙邦才和几名侍卫大惊,就要上前去解救。 “住手!”从厂内传来一声断喝。 话音未落,便见一个身着杭绸衣衫,约莫四旬上下的男子,在几个管事的簇拥下,自厂门内快步而出。 男子对着那几个正欲逞凶的护院家丁厉声斥道:“一群杀才!你们怎么能对一帮孩子舞刀弄枪的?都给老子滚一边去!” 那几个保安虽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造次,只得悻悻然收了棍棒。 人群后面的云逍一阵错愕。 这货变脸如此之快,莫非是学过川剧。 男子几步抢至关小月面前,竟是微微哈了哈腰:“哎哟喂,这不是小月姑娘么?您瞧瞧,您瞧瞧,今儿个是哪阵香风把你给吹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摸出一块银子,不由分说便要往关小月的小手中塞去:“前些时候厂里银根紧,手头不凑手,确是短了他们几日工食。” “这点碎银,小月姑娘您先拿着,给大伙儿买些糖果点心,压压惊,定定神。” “至于短下的工钱,我这就叫账房连夜盘算,保证一厘一毫都不会少!” “明儿个一早,就亲自送到各位小师傅府上,您看,中不中?” 云逍不由得大跌眼镜。 关小月那瘦弱的小身板却猛地一拧,掷地有声道:“钱厂长,我们可不是狡猾,不要你的施舍!“” “我们只要复工!厂子关了快大半个月了,家里都快断炊了!” “你当初招工的时候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过的,只要我们好好纺纱织布,就能有饱饭吃,就能给家里挣工钱!” “复工,复工,那是一定要复工的嘛!”钱厂长连连点头,腰弯得更低了。 “只是前些日子,厂里接的那批泰西番商的订单,临了出了点岔子,那帮红毛鬼忒也刁钻,非要改什么花色样式,咱们这边备下的棉纱原料,一下子就对不上路数了。” “小月姑娘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最多,最多再有个三五天,新的原料一到,厂子立马就重新开张!” “到那时,小老儿我第一个就是亲自上门,把各位小师傅都请回来上工,如何?” 云逍听到这里,心中雪亮,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这厂子之所以不让这些孩童上工,哪里是什么红毛鬼刁难。 分明是大侄子到了上海县,厂家怕雇佣童工的事情被看到,这才临时解雇了他们。 工人的血汗,是工业革命的润滑剂。带英工业化进程中,无数童工的血泪悲歌,在大明上演了啊! 第1333章 触目惊心 第1333章 触目惊心 跟在钱厂长身后的保安头目,见自家东家竟对着一个小丫头片子如此卑躬屈膝,心中老大不忿。 他忍不住压低了嗓门,凑到钱厂长耳边嘀咕道:“东家,这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一人一脚踹出去也就是了,再不听话,直接打断了腿。犯得着跟她们这般?” “你懂个屁!” 钱厂长听了这话,肺差点没气炸了,狠狠地剜了那不开眼的家伙一眼。 接着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蚊蚋般的声音嘶吼道,“你当这领头的小妮子是寻常人家的小丫头?”保安头目诧然道:“难不成还有什么大来头不成?不对啊,要是有什么来头,小小年纪又怎么会跟这帮小贱民混在一块儿?” “你知道什么?”钱厂长冷哼一声,“她背后,可站着一位‘道士哥哥’!那位爷,你可知他是谁?他若是跺一跺脚,整个大明都得地动山摇!” “道士?莫非,莫非是……”保安头目闻言,只觉脑后“嗡”的一声。 我的乖乖隆地咚! 国师云逍子的名头,如今在江南官场,就就是活阎王啊! 上一任上海县令是怎么死的? 就是被云逍子活活给吓死的! 谁曾想,眼前这个领着一群泥猴儿似的小童工在此“聚众滋事”的黄毛丫头,背后竟有这般擎天巨擘撑腰?钱厂长又转向关小月:“小月姑娘,您看……您就发发慈悲,我钱通对天发誓,三日之内,一定给您,给各位小师傅,一个妥妥帖帖的交代!” 关小月眼睛,在钱厂长的老脸上骨碌碌转了几圈,似在分辨其话语真伪。 她虽年幼,却也非全然不谙世事,知道这些工厂老板,多是些见风使舵、无利不起早的货色。 但想到这些同样开工糊口的伙伴们,还是点了点头:“好!就再信你三日!若是三日之后,厂子还不开门,我们还来!” “一定,一定!姑奶奶您就看好儿吧!” 钱厂长如蒙大赦,心中却在暗自叫苦:这叫什么事儿啊! 云逍在人群之后,将这一场闹剧尽收眼底。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关小月这小丫头片子,竟也能让这些市侩之徒,忌惮至此。 云逍笑了笑,随着人流散去。 他决定先去探望关小月的爷爷关猛,细细盘问一番这群孩子们的真实境遇,然后再做决断。 既然亲眼目睹了,便断没有袖手旁观之理。 不多时,云逍来到关猛的住处。 关家住的地方,跟以前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 他整了整那身道袍,上前叩响了柴扉。 “谁啊?” 院内传来一声苍老的询问,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正是戚家军老兵关猛。 “国师?!” 关猛的声音发颤,几乎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 他使劲眨了眨眼,没错,还是那张清隽如画的面容,还是那身熟悉的青布道袍! “老爷子,数年不见,风采依旧否?” 云逍脸上漾起一抹笑意,语气熟稔亲切。 “哎呀!真是国师您!您可真是稀客!快!快请进!” 关猛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一会儿想去拉云逍的衣袖,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的手太脏。 只得慌忙侧过身子,将云逍延请入内,口中连声迭气地说道:“老汉这狗窝……实在简陋不堪,怠慢了道长!” 云逍浑不在意,随意地在一条长凳上坐下,“恰好来上海县,便特意抽空过来探望老爷子。昔日一别,老爷子的身子骨,可还硬朗?” 关猛闻言,一双大手不停地搓着,局促不安道:“劳道长如此挂念,老汉这条贱命,真是惭愧无地啊!” 话音未落,柴门外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轻快得如同小鹿。 紧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便如同一阵小旋风般冲了进来。 正是关小月! “爷爷,我回来了!……咦?道士哥哥?!” 关小月一抬头,望见堂中端坐的云逍,手中的窝窝头险些掉在地上。 “小月,不得无礼,快给国师磕头!”关猛连忙招手。 “道士哥哥,小月给你磕头了!” 关小月正准备磕头,被云逍拉住。 “道士哥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云逍伸手,轻轻摸了摸她有些枯黄的羊角辫,柔声道:“傻丫头,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方才在工厂门口,好生威风啊!” “啊!”关小月瞪大眼睛,接着懊恼不迭:“早知道道士哥哥在那里,就请你出面,直接把那钱扒皮给抓起来!” 关猛呵斥道:“小月,国师面前,胡说什么呢!” 云逍笑着摆摆手,问道:“你怎么想着,带那帮孩子去堵工厂大门?” 关小月怒道:“厂子不开工,大家都没饭吃。钱掌柜之前说了,是朝廷要来巡查,怕我们这些孩子碍眼,才暂时让他们歇息的!又不是偷懒,凭什么不让上工?” “朝廷巡查?” 云逍摇头苦笑,猜的果然没错。 他沉吟片刻,问道:“小月,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在厂里做工,多吗?” 关小月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道:“多呢!光是钱氏纱厂,十个里头,起码有三四个都是我这么大的,还有比我还小的呢!” “最小的……狗蛋才六岁,他爹娘送他进厂做工,说是能挣口吃的,少饿死一个算一个。” 六岁! 云逍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 他见过太多惨事,可这画面,光是想象便足以令人窒息。 “那……工钱呢?” 云逍的声音有些干涩。 关小月掰着手指头,认真地算道:“像他们这些半大小子,手脚慢,力气小,工钱自然比不上大人。 “大概……大概做五天,才能顶得上一个壮劳力一天的工钱。不过钱掌柜说了,管我们两顿稀粥,饿不死。” 关猛在一旁听着,插话道:“道长,不瞒您说,这些工厂招童工,那是司空见惯的事! “浦东这片,大大小小的工坊,哪一家没有十个八个,甚至几十上百个半大孩子?” “他们人小,好管教,给口吃的就能使唤得团团转。工钱又低得出奇!那些黑了心的厂主,巴不得把成年的工匠,都换成这些孩子呢!” 云逍静静地听着,面沉似水。 触目惊心! 第1334章 霓虹灯下的血泪 第1334章 霓虹灯下的血泪 年纪小到五六岁,就要入厂做工,比例竟高达三成! 童工的工资,仅为成人的五分之一! 工作之繁重,足以摧残他们尚未发育完全的身心。 这哪里是招工? 这分明是在饮鸩止渴,是在吸食大明未来的骨髓! 云逍原以为,昆山那片欣欣向荣的景象,那些作坊中热火朝天的生产,便是大明日不落的雏形。 却未曾料到,在这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竟还隐藏着如此残酷的剥削与压榨。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 英吉利的日不落帝国,以及法蓝西等西方列强,在工业革命之初,也是建立在无数血汗乃至白骨的基础上,才取得了辉煌的成就。 “为了应付巡视?” 云逍缓缓咀嚼着这句话,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凌厉的寒芒。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低矮的柴门前,望着门外那片被工厂烟囱的黑烟,与夕阳余晖交织涂抹的天空。 他本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是那些盘根错节的士绅门阀,是那些冥顽不灵的守旧官僚,是来自草原的铁骑,是汪洋上的红毛番。 但今日,他发现了一个更为致命的敌人。 那就是在资本原始积累过程中,那赤裸裸的、毫无人性的贪婪与短视。 若任由这种状况蔓延下去。即便大明拥有了最强大的舰队,最丰盈的国库,那也不过是建立在无数白骨之上,与百姓没有任何干系的繁荣。 这样的“盛世”,绝不是他想要的。 关猛叹道:“老头子时常对小月说,要记得国师的好,要不是国师,这丫头现在多半也去厂子里做工了。” 云逍的声音平静道:“童工的事情,我管了。” 关猛一拍大腿,“我就知道,国师绝不会坐视不管。” 云逍向关小月问道:“小月,你方才说,像你这般年纪便入厂做工的孩子,为数不少,且境遇大多相似?” 关小月用力点头,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是啊!浦东这一片儿,好多人家都是如此,多数厂子喜欢招女工和童工,因为给的工钱少,并且工安监也管不到这些。” “工安监?” 云逍皱了一下眉头。 很显然,工厂钻了律法的空子。 同时上海县新成立的工安监,也并没有履行到职责。 云逍开口道:“我想亲眼去看看,亲耳去听听。小月,你可愿做个向导,带我去几户与你家境况相仿的人家走走?” “当然愿意!” 关小月挺起小胸脯,眼睛亮了起来。 关猛颤声道:“我替那些苦命的娃儿们,给国师磕头了!” 说着便要拜下去。 云逍扶住关猛,正色道:“老爷子,这些孩子,亦是大明的未来。他们的苦,我若视而不见,与禽兽何异?!” 他顿了顿,语气森寒道:“更何况,有些人贱,需要不断敲打才长记性。” 安抚了关猛几句,云逍便在关小月的引领下离开。 “道士哥哥,这边走。” 关小月带着云逍来到一户门扉已然朽烂的人家。 还未进门,关小月神色便有些黯然。 屋里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妇人,正坐在床沿。 在她身边则卧着一个男孩。 男孩比关小月还要小上一些,此时呼吸微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病得不轻。 “狗蛋儿,我带了位道长来看看狗蛋儿。” 关小月怯生生地开口。那妇人闻声,缓缓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 她见到关小月身后的云逍,先是一愣,随即挣扎着便要下地。 “莫动。”云逍一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贫道略通医理,且让贫道看看孩子。” 他走到床边,仔细察看了狗蛋儿的脸色、舌苔,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滚烫。 越是诊断,云逍的眉头便锁得越紧。 半晌,他才沉声道:“伤了肺腑,若再不及时救治,恐怕凶多吉少。” 狗蛋儿娘闻言,瞬间涌出两行浑浊的泪水,泣声道:“道长,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的狗蛋儿吧!他爹死得早,我就只有这么一个指望了啊!” 云逍连忙将她扶起:“快快请起,贫道定当尽力。只是这病根不除,即便此次侥幸救回,日后也难免复发。你们为何要让如此幼小的孩子,去那等污浊之地做工?” “道长啊,您有所不知啊!” “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哪个当娘的,舍得让自己的心头肉去受那份罪?” “他爹死得早,我们累死累活,也就能勉强糊口。” “后来听人说,浦东这边开了不少厂子,招人做工,能挣钱。我便带着狗蛋儿,还有他姐姐,一路到了这里。” 妇人说到此处,声音已是泣不成声,却又强忍着,继续道:“就说那纺纱厂吧,道长您是没亲眼见过,那里面黑黢黢的! “夏天的时候,直做足足七八个时辰,腿都站肿了,才给一丁点儿工钱,厂房里热得跟蒸笼似的,汗出得跟水淌一样,到了冬天,四面漏风,又没个火盆!”“狗蛋儿就是在那种地方,天天对着那些粉尘,熬坏了身子!” 云逍静静地听着,心中的怒火升腾。 这就是霓虹灯下的血泪吗? 工业发展初期的资本积累过程,竟是如此残酷。 以牺牲无数家庭的幸福,以压榨最底层民众的血汗为代价,堆砌起少数人的富贵? 想到这里,云逍摇头苦笑。 始作俑者,就是自己啊! 云逍从怀中取出一小锭银子,塞到妇人手中:“大姐,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给孩子抓药调理。切记,这几日莫要再让他去厂里了。他的病,需好生静养。” “道长,这如何使得?” “拿着。”云逍语气不容置疑。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就是这家! “东家说了,这几日圣驾已经到了上海县,上面三令五申,不许出半点纰漏!” “你们厂里那些个不中用的病秧子,该打发的就打发了,莫要到时候冲撞了贵人,惹上麻烦,非扒了你的皮!” 话音未落,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第1335章 国师‘淫威\’,恐怖如斯 第1335章 国师‘淫威’,恐怖如斯 那人走进破败的茅屋,嫌恶地皱了皱眉,用一方锦帕捂住口鼻。 “就是他?瞧这半死不活的样儿,留着也是个累赘。给他娘几个大子儿,打发了干净!” “告诉她,风头过了,若是这小子命大还没死,再回来也不迟!” 狗蛋儿娘一听这话,顿时如遭雷击,抱着孩子哭得更加凄惨。 胖子正待再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了一旁的云逍。 “哪来的游方道士……啊!”胖子看清云逍的面容,脑中顿时“轰”的一声。 紧接着,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两腿颤颤,险些当场便尿了裤子。 胖子哆嗦着就要跪下叩拜。 云逍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胖子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了过来。 很明显,国师这是在微服私访,不想暴露身份!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尽可能用和缓的语气说道:“咳咳……这位大嫂,鄙人方才……方才是说笑的,说笑的! “这孩子病得这般重,鄙人瞧着也着实心疼。这样,你且宽心,这孩子的医药费,厂里全包了!”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快去账房支银子!”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仅让那狗蛋儿娘和关小月目瞪口呆。 就连他身后那群管事,也是面面相觑,疑心自家东家是不是吃错了药。 云逍依旧神色淡然,只是将目光转向那病榻上的小童,叹了声,喃喃道:“大明的孩子,不该活得这般没有尊严。” 说完,云逍举步走出茅屋。 噗通! 那胖子再也控制不住,双膝跪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云逍漠然道:“认出来了?” 胖子战战兢兢地道:“小的以前在江右商帮的唐麟祥唐大当家的身边做事,有缘见过国师仙颜。” 云逍又问:“江右商帮的人?你叫什么名字?”胖子磕头如捣蒜,“小人周万金,国师大人饶命啊……” 云逍似笑非笑地道:“你又有什么错?” 他的神态,落在周万金的眼里,比那阎王爷还要恐怖几分。 这位在浦东地界作威作福、人称“周扒皮”的大工厂主,竟是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他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管事、家丁们,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 见自家东家倒地,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搀扶,只是面无人色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国师?!” “啊!您……您是国师大人?!” 狗蛋儿娘那双眸子,骤然瞪得滚圆。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朝着云逍的方向拼命磕头 “民妇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国师大人!求国师大人恕罪!求国师大人饶命啊!” 关小月目瞪口呆。 她总算是亲眼见识到,‘道士哥哥’的‘淫威’竟是如此恐怖,能直接把周扒皮给吓昏死过去。 云逍望着眼前这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妇孺,心中那股怒火,此刻竟是被一股更为沉重的情绪所取代。 狗蛋儿娘在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竟是猛地抬起头,目光在地上那不省人事的周万金身上扫过。 随即,她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膝行几步,挪到云逍脚边,抱住他的腿,带着哭腔哀求道: “国师大人!求求您……求求您大发慈悲,饶……饶过周老爷这一回吧!” “嗯?”云逍眉头微蹙。 他本以为自己听错了。 “国师大人,民妇知道,周老爷他……他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可是国师大人啊,若不是有周老爷他们这些开厂子的人,我们这些从乡下逃荒出来的苦哈哈,连这点活计都找不到啊!”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地磕着头,声音凄切无比。 “以前在乡下,咱们没田没地,一年到头在地主家做长工短工,累死累活,也就能混个半饱。” “一遇到天灾人祸,田里没了收成,那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家老小饿死,那种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如今,虽说在厂里做工苦是苦了点,累是累了点,工钱也少得可怜,可,可好歹每天都能填饱肚子,孩子们也不至于活活饿死街头啊!” “比起以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时刻担心一家老小会饿死的日子,现在这日子,已经是强了不止十倍了!” 妇人那泣血的哀求,狠狠砸在云逍的心上。 被剥削者,竟在为剥削他们的人求情! 这是一幕,是何等荒诞,又是何等悲凉? 只因为,那残酷的剥削,比起过往那绝望的赤贫,竟已算得上是一种“恩赐”。 云逍沉默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过理想化,太过苛责这些逐利的商人了么? 在这生产力尚不发达,百姓普遍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时代,能有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即便那工作环境恶劣,即便那劳动强度极大,即便那报酬微薄得可怜,对于这些一无所有的底层贫民而言,也已是莫大的幸运? 他所推行的“新政”,旨在富国强兵,改善民生。 可若是富国的代价,便是催生出这等吞噬平民血汗的“喝血工厂”。 革新的意义何在? 这与他前世所鄙夷的、西方工业革命初期那种野蛮而残酷的原始积累,又有何区别? 云逍的眼神,在短暂的迷茫之后,骤然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他深知那种只追求效率与利润,而罔顾劳动者尊严与福祉的发展模式,最终会带来何等严重的社会创伤与阶级对立。 他更清楚,一旦这种“血汗工厂”的模式在大明生根发芽,成为一种普遍的常态,那么日后想要将其匡正,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将会是今日的百倍、千倍。大明要走的路,一开始就绝不能走歪了。 绝不能走西方列强那条,浸透了底层民众血泪的崛起之路。 “我要打造的,是一个国强民富的全新大明!” “从一开始,就要立下规矩,划定底线!” “绝不允许那些只知敲骨吸髓、唯利是图的资本,在华.夏大地上张牙舞爪!” 第1336章 有一位道士,在浦东划了一个圈 第1336章有一位道士,在浦东划了一个圈  云逍目光扫过地上昏迷不醒的周万金,又缓缓落在泣不成声的狗蛋儿娘身上。  他俯下身,伸出双手将那伏地不起的妇人轻轻扶了起来。  “大姐,快快请起。”  云逍缓缓开口。  “你的苦楚,你的担忧,本国师都明白,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但是!”  云逍陡然一转。  “你们的这种‘苟活’,绝不是你们的宿命,大明的百姓,也绝不应卑贱如牛马。”  “为何昔日你们会无地可耕,会流离失所?为何今日你们,又不得不在这样的‘喝血工厂’中,用性命去换取那一点微薄的口粮?”  云逍目光如炬,扫过众人。  “难道,这便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么?难道,我大明人生来就该受这份苦,遭这份罪?”  “本国师告诉你,不是这样的!”  云逍的声音斩钉截铁,“皇上励精图治,推行新政,为的不是让你们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泥潭!”  “工厂,是要开的!大明的实业,是要振兴的!”  “但是!”  云逍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道:  “这工厂,必须是能让工人吃饱饭、穿暖衣、看得起病、养得起家的工厂!”  “这实业,必须是能让国家富强、百姓安乐,而不是让少数人富可敌国的实业!”  次日清晨。  崇祯踏上了浦东的土地。  随驾的除了云逍,还有李标、孙传庭等众臣和松江府地方官员。  另外还有上海县极具名望的富商。  江右商帮的唐麟祥,无锡巨商华允诚,松江府富商徐孚远、董祖和都在其中。  崇祯举目看去。  目之所及,厂房栉比鳞次。  高耸的烟囱吐着工业的轻烟,黄浦江上舟楫穿梭,码头工人号子声声。  好一派一片繁忙兴旺的景象。上海县令夏允彝早已在此恭候,连忙趋步上前,满面红光地开始奏报。  他手持一卷详细的图册与账目,声音因激动而略显高亢:“启奏陛下,此地便是浦东开发之地。”“昔日,这里不过是潮来白茫茫、潮去黄沙淌的滩涂荒坡。”  “然自国师大人高瞻远瞩,规划上海县为通商重镇,陛下圣明决策,大力扶持工商以来,短短数年,浦东已是旧貌换新颜!”  “如今,仅这浦东一隅,各类纺纱厂、织布厂、印染厂、机器制造厂等,已逾三百余家!”  崇祯第一次来浦东,对于浦东的变化还没有太大的感受。  松江府的官员、富绅,以及曾经目睹浦东旧面貌的人,此时目睹浦东新貌,内心的冲击之大,简直难以形容。那年春天,国师在浦东这块废地上画了一个圈,于是就有了神迹一般的变化。  国师这样的手段,又何止是点石成金?  夏允彝提高了声音:“以江南棉布为例,以往江南各地年产量总计约为两千五百万匹,而今,单我松江府上海县浦东一地,年产棉布便高达一亿八千七百万匹!”  嘶!  崇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很多官员也被这个数字给吓了一跳。  所谓民生,就是衣、食、住、行四个字。  衣排在第一,因此棉布产量是一个国家生产力主要指标。  仅小小的上海县,浦东这巴掌大的地方,一年的棉布产量,竟是比以往整个江南的产量还要高出八九倍。这是何等恐怖的数字?  “此等产量,不仅冠绝大明,更是远销泰西诸国,为我大明换回无算金银!”  夏允彝深吸一口气,接着报出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数字。  “仅此浦东工商税收,去年一年,便为朝廷贡献白银一百八十万两整!”  嘶嘶嘶!  饶是孙传庭这等见惯了大场面的封疆大吏,此刻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户部尚书李标更是激动得胡须微微颤抖,眼中异彩连连。  其余如熊汝霖、以及随行的商贾们,无不面露惊容,交头接耳,啧啧称奇。  崇祯的眼睛都红了。  一旁的黄宗羲踏前一步,对着云逍躬身一揖,朗声道:“陛下,此皆国师大人运筹帷幄!”  “数年前,国师就绘就宏伟蓝图,从上海县的整体规划,到上海港扩建,再到鼓励工商、吸引资金,无一不是国师运筹之功。”“浦东今日之盛,正是国师‘实业兴邦’理念的展现!”  孙传庭抚须长叹:“崇祯元年,全国一年赋税折合现银,不过四百万两上下。”  “未曾想,如今仅此一个浦东新辟之地,一年税收竟已抵得上当年小半个天下岁入。此等奇迹,亘古未闻!”  此言一出,官员们更是纷纷附和。  一时间,“国师高瞻远瞩”、“陛下圣明”、“大明中兴有望”之类的赞颂之词不绝于耳,气氛热烈至极。  崇祯皇帝听着这些数字,神情一阵恍惚。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登基之初,那段最为困窘艰难的岁月。  为了区区数十万两的军饷急得焦头烂额,为了赈济灾民的银子愁得夜不能寐。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穿着打着补丁的龙袍临朝。  甚至走路都不敢太快,怕龙袍磨损,又要花银子添置新的。  宫中用度一减再减,连周皇后都要亲自带着宫人织布,以补贴些微用度。  那时的每一两银子,都仿佛要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今日浦东,一地之税,便近二百万两!  此等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如何不感慨、鸡冻?  崇祯看了一眼云逍。  叔父当真是大明的活财神爷啊!如果叔父,自己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  想到这里,崇祯一阵不寒而栗。  面对众人的吹捧与崇祯那混杂着欣喜、感激与依赖的目光,云逍只是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惯常的淡然笑意。  他心中却另有一番滋味,脑海中闪过昨天的所见所闻。  浦东的经济成就固然喜人,这的确是他一手规划的结果,是他希望看到的“工业萌芽”。  然而,就在昨日,他才亲眼目睹了这片繁荣表象之下隐藏的血泪。  夏允彝口中那惊人的棉布产量,那巨额的税收,又有多少,是百姓的血汗凝聚?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66e5.icu 第1337章 新难题,织布等纱 第1337章 新难题,织布等纱云逍的目光从官员与商贾们脸上掠过。看到他们满脸的兴奋,他微微一笑。云逍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不是为大明富强而兴奋,而是冲着那滚滚而来的财富。“我来这个世界,却不只是为了这些。”国家银行”也好,昆山实业也罢,浦东开发亦然。其最终目的,还要让普天之下的苍生,都能劳有所得,幼有所养。而非仅仅是数字的增长,和少数人的暴富。他瞥了一眼那些因兴奋而满面红光的商贾。如唐麟祥、华允诚等人,他们是新政的受益者,也是推动者。但若缺乏引导与制约,以商人的贪婪和逐利的本性,便可能演变成吞噬弱者的怪物,甚至演变成后世那种,操控、祸乱整个世界的根源。“浦东今日之成就,是陛下圣明,亦是诸位同心戮力之功。”云逍缓缓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顿了顿,他望向那片工厂区,接着又道:“大明富强,农工是根本,然而最终却是要归于民生。”“财富之增长,当惠及天下万民,而非徒增贫富之悬殊。”“如何让这工商业的繁荣,真正成为百姓安居乐业之基石,而非部分人之盛宴,这才是我等接下来需要深思与致力之处。”孙传庭、黄宗羲等人若有所思。他们知道,国师所虑,向来深远。崇祯闻言,心中的兴奋也略微沉淀下来,郑重点头道:“国师所言极是!”他知道,叔父绝非无的放矢。浦东这光鲜之下,或许还有他未曾察觉的隐情。不过都是小问题。毕竟与几年前那个风雨飘摇、国库空虚的烂摊子相比,如今的大明已经是少有的盛世了。众人来到厂区。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与人声喧哗扑面而来。偌大的厂房之内,数百台纺车织机整齐排列,无数身影在其中穿梭忙碌。热火朝天的景象,与方才夏允彝口中那惊人的数据相互佐证,更添了几分震撼。夏允彝在前引路,不时向冲着与云逍介绍着厂内的运作情形。“陛下,国师大人,请看这边。”夏允彝引着众人,来到一片相对独立的工场区域。这里的机器样式与寻常纺车略显不同,更为精巧复杂。“这些都是由国师大人亲自指点、改良而成的新式纺纱机。”十余名女工正熟练地操作着这些机器,一人便可同时照看数个纱锭。原棉在齿轮与滚轴的带动下,被有条不紊地抽丝、加捻,化为细密均匀的纱线,其速度之快,远非传统手摇纺车可比。“这便是……”崇祯的目光被这些高效运转的机器深深吸引。云逍微微一笑,对崇祯道:“这就是‘崇祯机’,其纺纱效率,是旧式纺车十五倍有余。”“十五倍!”崇祯闻言,眼睛顿时瞪的跟铜铃一般。他快步上前,仔细端详着那“崇祯机”的运作,看着棉絮化为纱线,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好!好一个‘崇祯机’!”崇祯目光灼灼。仿佛已经看到,凭借此等神机,大明棉纱产量将何等暴增,国库将何等充盈。最关键的是,它叫‘崇祯机’啊!想到此处,崇祯瞥向云逍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炽热。云逍摇头一笑。大侄子要是知道,很快崇祯机就会变成牛夫人,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感想。随行的李标、孙传庭等重臣,以及唐麟祥、华允诚等商贾,亦是啧啧称奇。他们都是识货之人,自然明白这“十五倍”效率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成本的急剧下降,产量的疯狂攀升,以及无可估量的商业利润。接着夏允彝带着崇祯一行来到另一片更为宽广的织布工场。这里的织机样式亦与传统织机大相径庭,梭子在织工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在纱线间飞速穿梭,织布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陛下,国师大人,这种新式织机,织布效率比旧式织机,可提升至少八倍!”“八倍?!”崇祯此刻的心情,简直如同坐上了云霄飞车,惊喜一浪高过一浪。他几步走到一台织机旁,饶有兴致地看着织工操作。只见那织工轻轻一拉机括,木梭便“嗖”地一声从一端飞至另一端,比之传统手投梭不知快了多少。云逍适时开口道:“此织机之核心,在于‘飞梭’。念及皇后仁德贤淑,母仪天下,操持后宫亦如织布般细致有序,故将此织机命名为‘娘娘机’。望其能如皇后之德,广布四海,福泽万民。”“娘娘机,国师有心了!”崇祯抚掌大笑。不愧是心疼侄儿的叔父,时刻都替朕与皇后着想。此番朕与皇后,真的要名留青史,与这神机一同被万民感念了。众官员与商贾见状,又是一番恰到好处的赞颂。不是吹捧新式机器,而是吹捧皇帝和皇后。一时间,厂房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仿佛大明的锦绣前程,便在这飞梭与纱锭之间,织就开来。参观完毕,夏允彝将崇祯、云逍等人请到一处相对安静会客室内奉茶。崇祯依然兴奋难耐,与商人们继续谈论具体的生产经营。商人们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愁色。江右商帮的代表唐麟祥率先开口:“陛下,国师大人,这‘崇祯机’与‘娘娘机’确是前所未有的利器。如今我等在实际经营中,却也遇到了一个难题。”徐孚远接过话头,详细解释道:“启禀陛下,国师大人。”“正因这‘娘娘机’织布之速远胜往昔,一台织机每日所需消耗的棉纱量便大了数倍。”“而纺纱虽有‘崇祯机’,然而纺纱原本就比织布慢,而织布消耗的纱数量巨大。”“以寻常衣料为例,若用旧式纺车,大约需五名纺纱工人劳作近七天,方能勉强供给一名织工所需之纱线。”“如今织布快了,这棉纱的缺口便愈发明显,常常是织机空转,坐等米下锅。长此以往,恐会影响这大好局面。”其他商贾也纷纷点头,表示深有同感。这“织布等纱”的窘境,已成为他们扩大再生产最直接的瓶颈。 第1338章 蒸汽纺织,新时代的开启 第1338章 蒸汽纺织,新时代的开启 崇祯听闻此言,眉头也微微蹙起,随即却舒展开来,他看向云逍,目露垂询。 万事不决问叔父,这位无所不能的叔父,定有解决之道。 众商贾亦是齐齐望向云逍。 在他们看来,这位国师大人既然能设计出如此神妙的机器,自然也能解决由此衍生的难题。 云逍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尤其是那些商贾们略带焦虑的表情。 本国师就是百科全书吗……云逍风轻云淡地一笑,脸上依旧是那副智珠在握的从容淡定。待众人稍稍安静下来,他才不疾不徐地开口:“此事简单!” 所有人都巴巴地望着云逍,等他赐下金点子。 关键时刻,云逍卖起了罐子。 他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随后才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微微一笑,开口道:“蒸汽。” “蒸汽?” 众人一愣,这俩字儿跟纺纱有毛线关系? 孙传庭的眼睛一亮,急声道:“国师说的是……王徵机?”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蒸汽动力的火车,已经在大明出现好几年了。 并且在场的高官,还知道一则没有公开的事情。 以王徵机为动力的铁甲战舰,已经成功下水。 崇祯这次南巡有个重要的行程,就是检阅铁甲战舰。 “不错,正是王徵机!” 云逍眼睛里闪着精光,“纺纱也好,织布也罢,以及铁龙奔驰、煤矿抽水,说白了就是一个动力的问题!” “人的力量小,水的动力受限太大,而风的动力只能看天。也只有以蒸汽为动力的王徵机,才能产生源源不断的动力,并且力大无穷!” 说到这里,云逍不禁有些亢奋。 以大明现有的庞大体量,有了蒸汽动力,欧罗巴的列强们今后连喝汤的资格都没有。 以后坐在世界餐桌上就餐的,只有华夏,其他皆……餐!崇祯激动地问道:“国师的意思,是以王徵机来替代人力,来驱动织机纺车?” “正是,并且已经试验成功,正要向陛下和诸位展示。” 云逍朝门口大声说道:“进来吧!” 一名青年大步而入,向崇祯行礼之后,又朝云逍一拜:“弟子方以智,拜见师尊!” 正是云逍的开山大弟子方以智。 这些年,王徵和方以智致力于改进王徵机,以及将王徵机用于实用。 王徵主持蒸汽轮船,而方以智则是负责纺织的蒸汽动力化。 云逍问道:“都安顿好了没?” 方以智答道:“已经准备妥当,请陛下移驾前往。” 崇祯顿时来了兴致,急不可耐地起身道:“走! 朕倒要看看,这王徵机是如何用来织布的!” 其他官员和商人也都兴致勃勃,纷纷起身,紧跟着崇祯和云逍,浩浩荡荡地往外走去。 众人心里跟猫挠似的。 能让国师大人这么推崇的东西,自然是不简单……不,肯定是国之重器! 没多会儿,众人来到一处独立的大厂房,门口还有侍卫守着,看着就挺神秘。 来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低沉而有节奏的轰鸣声,跟个巨兽在打呼噜。 厂房大门敞开着,众人鱼贯而入。 接着看到的一幕,直接把他们都震懵了。 巨大的厂房中央,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赫然耸立。锅炉上方伸出粗大的烟囱,直接捅到天花板,白色的蒸汽“嗤嗤”地往外冒,就跟活物在喘气似的。 几根胳膊粗的传动杆连接着锅炉,另一头则连着几十台改造过的崇祯机。 此时崇祯机还没全开动,但那台巨大的蒸汽机已经开始预热了。 众人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复杂的机器。 光是放在那儿,就散发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压迫感。 “此乃蒸汽机,因为是王徵大人发明,被师尊命名为‘王徵机’。” 方以智向众人进行科普。 众人当中,有很多人都做过火车。 但是对驱动火车的蒸汽机,却并不了解。“它能把水烧开变成蒸汽,利用蒸汽的巨大力量,推动活塞运动,进而带动各种机器运转。” “推动活塞运动,带动机器?” 很多满脑子之乎者也的官员,努力消化着方以智的解释,但还是觉得有点玄乎。 云逍走到蒸汽机旁边,轻轻摸着那冰冷的铁疙瘩。 他心里清楚,这可不仅仅是一台机器,它代表着一个全新时代的开启。 “陛下务必牢记,这王徵机,它将是未来大明工业的心脏,它将取代人力、畜力、水力,成为生产的主宰。” “朝廷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只要这机器不断轰鸣,一代代升级更新,大明这艘巨轮就永不会止步!” 云逍极为罕见地叮嘱崇祯,然后看向方以智,眼神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方以智得令,高声喊道:“启动!”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个工人立刻上前,熟练地操作着蒸汽机的阀门。 “轰!轰!轰!” 蒸汽机内部发出更加巨大的轰鸣声。 粗壮的传动杆,开始有节奏地上下运动。 带动着连接着的数十台崇祯机瞬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所有的纱锭。同时高速旋转起来。 短短几个呼吸间,棉花就被迅速抽丝、加捻,变成一道道又白又均匀的纱线,飞快地缠绕在纱锭上。 “我的老天爷啊!” 一声惊呼在人群中炸响。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彻底震傻了!一个人操作一台崇祯机,就已经是老式纺车的十五倍效率了。 而现在,一台蒸汽机,居然能同时带动几十台“崇祯机”飞速运转。 那生产棉纱的速度,简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极限,实在是太魔幻了。 次辅李标激动得胡子乱颤,他冲上前去,伸手想摸摸那些飞速缠绕的纱线,又怕打扰了这“神迹”。 “这效率……” 孙传庭结结巴巴地问。 “如今手工纺纱,十个时辰才能纺出一斤棉纱。那这这机器一刻钟能出多少?” 方以智恭敬地回答道:“王徵机带动纺纱机,一个时辰可产出百斤棉纱!” “百斤?!一个时辰?!”众人闻言,如遭雷击,脑瓜子一阵阵‘嗡嗡’作响。 第1339章 国师讲学,工厂管理学 第1339章 国师讲学,工厂管理学次日。浦东江右纱厂货仓。国师云逍子召集松江府境内所有豪商巨贾,工厂主,在此召开会议。用于堆积货物的巨大货仓,此刻乌压压地挤满了人。这些人,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在松江府乃至整个江南,算得上是头面人物。可此时却是如同受惊的鹌鹑一般,惶惶不可终日。他们看着高台上那个空着的主位,仿佛那不是个位子,而是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气氛沉闷而又极为诡异。包括江右商帮的会首唐麟祥,此时也是忐忑不安。按理说,他是云逍第一次下江南时,主动投靠过来的第一批商人。即使要打板子,也不会落在他身上。可这次不一样啊!“会首,完了,这下是彻底完了!”“国师的眼神,我是亲眼瞧见了。那眼神,我的妈呀,简直跟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往削我的魂啊!”坐在唐麟祥身边的周万金,脸白得像张纸,他哆哆嗦嗦地嘀咕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先是患了疯癫的病人。“闭嘴!”唐麟祥低声呵斥。他也好不到哪去,冷汗把昂贵的丝绸内衬都浸透了,胖脸上的肉挤成一团。一名工厂主心存侥幸,“昨儿个,国师在看那王徵机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今儿个不大可能会翻脸吧?”“你昨天怕是光顾着看那蒸汽机流口水,梦想着赚银子了,怎么就把国师大人是个什么脾性给忘了?”“国师他老人家,虽说是咱们的财神爷,可他向来最心系百姓,看不得穷人受苦。”“童工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咱们还能落得好?”周围的商人全都慌了神。“咱们的厂子,怕是保不住了!”“厂子?搞不好,咱们的脑袋都得被砍了拿去当球踢啊!”“国师两次下江南,那可是无数的人头落地啊!”这话一出,周围好几个商人浑身发软,差点直接从椅子上滑到地上去。许多人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赶紧打发心腹小厮,从后门溜出去,把家里的金条细软赶紧收拾好,随时准备跑路。就在众人心中上演着一百种凄惨死法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高台上。众人心头一紧。来了!国师来了!所有商贾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咚咚咚”地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云逍没有立即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就在众人已经脑补出自己被抄家灭族、妻离子散的全部剧情,准备闭眼等死的时候,云逍终于开口了。“今日召集诸位前来,别无他事,也就是想跟你们随意聊聊。”聊聊?众人面面相觑。我信你个鬼,这个道士坏的很!不过上来没有动刀子杀人,让很多人松了口气。云逍又道:“昨日都见过那王徵机的威力了?”徐孚远站起来,陪着笑答道:“国师神技,无异于给咱们送来了摇钱树啊!”众多商贾纷纷开口,阿谀之词如洪水泛滥。云逍抬手虚按,货仓内顿时一片寂静。“以王徵机替代人力,来纺纱织布,的确是让产量暴增,成本也随之降低,称其为摇钱树,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就凭你们现在管作坊的本事,配得上它吗?”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众人集体石化,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这剧本,似乎有些不对啊!说好的痛斥无良商人压榨童工呢?说好的罚款抄家,杀鸡儆猴呢?怎么变成管理上的事情了?唐麟祥和周万金对视一眼。国师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他不是来秋后算账的?不等他们的大脑从宕机状态恢复过来,云逍的话锋陡然一转。“神兵利器,需有屠龙之术方能驾驭!”“今日召你们前来,并非问罪,而是要传授给你们这套‘屠龙术’!”“屠……屠龙术?!”商人们再次呆住了,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云逍的目光扫过台下所有人,接着缓缓开口:“若是拿军队来打比方,手工作坊就是一帮乌合之众组成的民团,而真正的工厂,则是朝廷统领下的精锐大军。”“以统领民团的方式,却统领大军,显然是不合时宜,甚至会闹出大乱子!”云逍的这番话,让工厂主们深以为然。如今的浦东,无疑是整个大明乃至世界纺织工业的最前沿。可管理工厂的模式,依然采用的是旧有的手工作坊管理模式。不仅效率极低,经常还会闹出一些乱子。因此迫切需要更为先进的管理方式,来替代旧有的管理模式。以华.夏人的智慧,总结提炼出新的管理模式,也就是时间的问题。然而这个过程,必定是曲折而又漫长,甚至会付出无数血的代价。“本国师今天,就是要将你们从一群靠经验和人情管事的作坊主,蜕变为真正懂得驾驭机器、管理工厂的管理者。”“这套学问,我称之为……工厂管理学!”众人一阵骚动。“工厂管理学?”唐麟祥欣喜若狂。原来今天不是来挨排队砍脑袋的。而是来听国师传授的经商之道!“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唐麟祥、徐孚远、董祖和等豪商的眼睛都红了,激动得浑身乱颤。昨天他们看到轰鸣的蒸汽机,就意识到,这就是印钞的机器。可他们当时心里也在犯嘀咕。这么快的机器,人怎么管得过来?原来国师大人早就想好了!他不仅给了我们印钞机。还要手把手教他们印钞机的说明书!这不正是授人以渔吗?“国师大人高明!”“此乃我大明商贾之幸啊!”“得国师大人指点,日进斗金,指日可待!”“吾等愿拜国师为师,学这‘屠龙之术’!”商人们激动得语无伦次。他们争先恐后地起身,恨不得当场给云逍磕几个响头,以表忠心。云逍看着台下这群商贾们,心中一阵好笑。这群人啊,心中一阵冷笑。一帮贪得无厌的东西!不过也好。有欲望,才好引导。把他们调.教好了,才能给大明创造更多的财富。 第1340章 第一课,流水线作业 第1340章第一课,流水线作业  云逍抬手虚按,示意众人安静。  待下方再次恢复平静后,他继续侃侃而谈:  “所谓工厂管理学,其目的,无非是优化生产流程、提升效率和产品质量。”  “诸位虽然是商贾,并非是做学问的读书人,然而要想学好这门学问并不难。”  “本国师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认真学习,用心领会,就能让你们的作坊,彻底脱胎换骨,日进斗金绝不是梦。”  云逍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众多商贾、工厂主,被成功勾起了兴趣。  “这门学问,将教会你们如何合理安排人手,如何优化生产流程,如何提升质量、计算成本利润,如何激励工人。”  “甚至如何让你们的工厂,变得更像一个精密运转的机器,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团乱麻!”  这番话,句句都说到了商人们的心头上。  “敢问国师大人,这‘工厂管理学’,具体如何学起?”  一个胆子稍大的商人,满怀期待地问道。  云逍微微一笑,看向方以智。  方以智立刻心领神会,从身后捧出了一叠厚厚的的文稿。  “今天本国师在此授课,从最基础的工厂规划,到机器维护,再到人员调配,乃至账目核算,每一个环节,都会掰开了、揉碎了,详细讲解。”  “本国师更会要求你们,将所学运用到实际作坊中,届时我会派人考察。效果优异者,不仅会有重赏,还将被朝廷立为天下商贾之典范!”  商人们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呼吸都粗重了三分。  国师大人亲自授课,搞好了还能名扬天下。  这简直是祖坟上长了擎天柱,要冒冲天的青烟啊!  货仓内,瞬时一扫刚才的压抑与沉闷,气氛变得火热。  所有商贾都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  方以智看着心中暗自好笑。  这帮唯利是图的商人,此时就像是一群嗷嗷待哺的雏鸟,等着师尊投喂。  云逍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扬。  他清了清嗓子,待沸腾的气氛稍稍平息后,才缓缓抛出了“工厂管理学”的第一块基石。“诸位,想学会这套屠龙术,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脑子里那些祖传的、师徒相授的老规矩,全都给我扔进茅厕里去!”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这话……也太糙了点吧?  “从今天起,别再觉得你的工人,需要十年苦功才能出师!”  “我要你们把工人,看成流水线上的一个‘零件’!”  “一个只需要学会拧螺丝,就天天给我拧螺丝的零件!”  零件、螺丝,这是什么鬼?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完全无法理解。  “你们现在的作坊,是一个人包办从头到尾的所有活计,对不对?”  “比如纺纱,一个熟练工,从弹棉花到纺出纱线,样样都得会。可他样样都会,就代表他样样都不精!”  工厂主们听得连连点头。  这话简直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而我要教你们的第一招,就叫‘流水线分工’!”  云逍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用力一划。  “意思很简单,就是把纺纱这件事,拆分成十个、甚至二十个步骤。”  “一个人,就只做其中一步。”  “工人甲就只管把棉花塞进机器,工人乙就只管接住纺出来的纱线,工人丙就只管把纱线打包封装,每个人都重复最简单的动作!”  “如此一来,工人根本不需要懂什么手艺,是个四肢健全的人,教他一刻钟就能上工。”  “如此一来,何愁招不到熟练工,工厂的效率何愁不能翻倍?”  这番理论太过颠覆,太过“离经叛道”。  台下顿时像炸开的油锅,嗡嗡的议论声四起。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暗紫色锦缎,头戴方巾的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站了起来。  他先是朝着云逍拱了拱手,随即挺直了腰板。  “国师大人,恕老朽直言!此法,乃是舍本逐末,杀鸡取卵之法!”  众人循声望去,不少人都认出了他。  “是松江府孙氏绸庄的孙继祖!”  “听说他家的一匹云锦,能卖到上千两银子,是专供宫里的贡品啊!”  “他虽然是江南绸缎行当的泰山北斗,却敢公然质疑国师,这下有好戏看了!”孙继祖痛心疾首地说道:“我等手艺人,毕生追求的,是‘匠心’二字!”“一件绣品,从养蚕缫丝到织造刺绣,都倾注了匠人全部的心血与灵气。”  “若按国师所说,以后纺织行全部以机器替代人工,而工人只负责打理机器,并且只负责其中一道工序。”  “也就是会所,让一个绣娘一辈子只会穿一根针,那与提线傀儡有何分别?”  孙继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这番话,立刻引起了许多靠着独家手艺吃饭的作坊主的共鸣。  他们纷纷点头,觉得孙继祖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是啊,国师大人,手艺活,可不兴这么干!”  “没了匠心,咱们祖传下来的老手艺岂不是全都废了?”  ……  面对众人的质疑,云逍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  工业化的出现,对传统手工业的冲击,完全是颠覆性的。  很多古老的技艺会因此失传,的确是让人痛心,可这就是潮流。  “你说的‘匠心’,我颇为赞同。”  云逍叹了一声,悠悠开口。  “然而你引以为傲的‘匠心’,同时也意味着低效率,无法给国家更大的财富,让百姓丰衣足食。”  云逍顿了顿,接着又道:“在绝对的效率面前,一文不值!”“国师,你,你……”  孙继祖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成名数十年,何曾受过此等羞辱。  云逍却懒得再跟他多费唇舌,直接转头对方以智挥挥手:“别让大家干等着了。把准备的‘玩具’拿上来,让他们亲眼瞧瞧,什么叫流水线作业,什么叫降维打击。”  “是,师尊!”  方以智领命,立刻指挥着几个侍卫,搬上来两张大桌子。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5a65.icu 第1341章 第二课,标准化管理制度 第1341章 第二课,标准化管理制度紧接着,侍卫们又搬来一大堆零七八碎的东西。孙继祖看了几眼,诧然道:“鲁班锁?国师这是何意?”没错,那些零碎,正是被拆分的鲁班锁零件。鲁班锁,民间也称作孔明锁、八卦锁。传说是鲁班为了测试儿子是否聪明,用6根木条制作一件可拼可拆的玩具,叫儿子拆开。儿子忙碌了一夜,终于拆开了,这种玩具后人就称作鲁班锁。其实这只是一种传说。鲁班锁亦称孔明锁、别闷棍、六子联方、莫奈何、难人木等。它起源于华.夏古代建筑中首创的榫卯结构。鲁班锁其实就是一种三维的拼插玩具,看上去简单,内部的凹凸部分啮合,内中奥妙无穷。这玩意儿,外观看是严丝合缝的十字立方体,动动脑筋可拆解。然而要想重新装上,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拼装时需要仔细观察,认真思考,分析其内部结构,不得要领,很难完成拼合。云逍指着两张桌子,朗声道:“诸位,咱们今天就来做个小小的实验。”他看向孙继祖:“你是江南绸缎行大家,手下不乏心灵手巧的徒弟。”孙继祖皱眉道:“国师打算以这鲁班锁,来考较草民的徒弟?”众人都是一头雾水。拿鲁班锁来考较绸缎织造刺绣工匠,国师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云逍笑道:“本国师跟你打个赌,让你的徒弟,和本国师的侍卫,来比试拼装鲁班锁。如何?”孙继祖拱手道:“国师有此雅兴,草民怎敢推辞?”说罢,他对自己身后几个最得意的弟子一点头,那几个年轻人立刻昂首挺胸地走了上去。接着,云逍又随手指向台下侍卫队里几个普通士兵:“你们几个,也上来。”那几个士兵一愣,不明所以地走了上来。云逍对他们说道:“你们去第二张桌子。你们的任务更简单,不用思考,不用懂什么原理。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懵逼的众人,更加的懵逼了。方以智上前,对这几个士兵进行了极其简单的“流水线”分工。“你,只负责把这个零件插进那个零件里。”“你,只负责把他们插好的东西,再安上这一块。”“还有你,只负责最后工序。”……等方以智分工完毕。云逍拍了拍手:“好了,两边都准备好了。以一炷香为限,看看哪边完成的鲁班锁更多!”一声令下,两边同时动了起来。孙继祖那几位高徒,虽然并非是木匠,却都是顶级手艺人,手上的技术自然非比寻常。他们拿起零件,凝神思考,动作精准,确实有几分“匠人”风采。而另一边,那几个士兵的画风则完全不同。他们面无表情,眼神甚至有些呆滞,笨手笨脚。只是在方以智的口令下,机械地、疯狂地重复着自己手上的那一个动作。插入,传递给下一位,再插入,再传递……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仿佛不是几个人在合作,而是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机器在运转。起初,台下的商人们还在为孙继祖的弟子们叫好。可慢慢的,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变得惊讶,变得呆滞,到最后,满面骇然。一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停!”随着云逍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结果,已经一目了然。孙继祖的弟子们那边,桌子上只零零散散地摆放着三、四个组装好的鲁班锁。由于是不同人拼装成的,每一个的大小和细节都有着微小的差别。而士兵们这边,桌子上赫然堆起了一座由二十多个鲁班锁组成的小山。并且每一个,都像是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规格、尺寸几乎毫无差别。嘶!全场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所有商贾都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天差地别的结果。“这,这怎么可能?!”“那几个士兵,明明看起来笨手笨脚的啊!”“我的天爷啊!这效率……高出了五倍,不看,十倍?!”而台上的孙继祖,此刻的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徒弟败在哪里。他引以为傲的“匠心”,坚守了一辈子的“手艺”,在此刻,被击得粉碎。云逍缓步走到他面前,指着那堆积如山的鲁班锁,声音平静却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孙继祖,现在,你看到答案了吗?”“你的‘匠心’,很好,很精致,或许能做出一个价值千金的艺术品。”“但它有个致命的缺陷……无法量产,无法惠及天下万民。”“而我的‘流水线’,它看似毫无灵性,但它换来的,却是百倍、千倍的效率!”云逍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当我大明的棉布、丝绸,能以泰西人十分之一的成本、百分之一的时间生产出来时,你再来告诉我,这天下的商人,这天下的百姓,会选择谁的‘匠心’?!”孙继祖浑身剧震,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坐倒在地。而台下所有的商贾,则如遭雷击,如醍醐灌顶。明白了!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一个崭新的的时代,已经在国师大人的手中,轰然降临。礼堂之内,气氛已经不能用火热来形容。在亲眼见证了“流水线分工”那神迹一般的效率后,在场的每一个商贾,都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他们看向上首那个淡然的青色身影,眼神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那不是国师,那是活的财神爷。是能点石成金的活神仙!什么匠心?什么祖传手艺?在能把效率翻上十倍、百倍的“流水线”面前,统统都是狗屁!商人们的脑海中已经开始疯狂幻想。自家作坊的产量,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白花花的银子堆积成山……不少人已经激动得满脸通红,口水都快从嘴角流出来了。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发财美梦中的时候。“流水线分工,只是它解决了效率问题,如同有了提高效率的利剑。”“然而利剑可以伤敌,同样也会伤到自己!”顿了顿,云逍缓缓抛出了一个新词。“接下来,我要教你们的,是工厂管理学的第二门学问,标准化管理制度!” 第1342章 奴役工人的暴政? 第1342章 奴役工人的暴政?云逍接着侃侃而谈。手工作坊的生产模式,主要体现在分散化和个体劳动。作坊的规模小,通常以家庭或小团队为单位。并且是以学徒制为主,师傅带领少数工匠完成全流程生产。手工作坊的分工十分模糊,工匠需掌握从原料到成品的全部技艺。就拿如手工纺织中纺纱、织布、染色,三道工序均由同一人或小组完成,其效率可见一斑。因此作坊的生产节奏缓慢,对个人经验和技巧的依赖性大,很难标准化。而工厂管理,则完全不在一个维度。除了云逍刚才讲到的专业化与流水线分工,技术与设备,另外管理与劳动制度也完全不同。手工作坊的管理,依赖人情和经验,没有明确规章制度。工匠们的工作时间也并非是固定的,通常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工厂管理,则是依靠制度化和纪律约束。制定作息时间表,考勤制度和操作规范,以此来确保生产秩序。并且还出现了专业化的管理阶层,和一些专职管理人员,通过层级制协调生产。在场的都是生意场上的人精。云逍讲的这些,只需稍加琢磨,就弄清楚了所谓的‘工厂管理’是怎么回事。也明白了工厂管理,比手工作坊式管理的优越之处。云逍的话一落音,很多人立即开动脑子,想着怎么利用‘工厂管理学’,来让自己工厂换取最大的利益。“从明天起,我就在厂子里设一个‘考勤处’!所有工人,每日上足七个时辰的工,迟到,罚钱!旷工,扣工钱!”“专门设一个‘品检司’,每一道工序,都设专门的品检员,凡因操作不当,导致产出次品者,扣工钱!”“妙啊,国师讲的法子,简直是妙不可言!”“这法子,用来对付那些混日子的老油条,实在是绝妙!国师大人真乃神人也!”“这才是管人的不二法门!”……商人、工厂主们议论纷纷,货仓中乱糟糟的。一个来自山西的晋商更绝,当别人还在议论的时候,他已经悄悄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算盘,一手指在算盘上翻飞,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他不是在算能靠罚款赚多少钱,那点小钱他看不上,而是在算的是另一笔账。“我的布庄,有五十个工人,平日里,总有那么一两成的人在偷懒、磨工,管也管不住,骂也骂不听。”“如果有一套铁的规矩结束着,没人敢迟到,没人敢偷懒,哪怕只提升三成,不,按这规矩,再加上国师说的流水线作业,起码能提升五成!”“每天多产出五成的布,一个月就是……一年就是……”“嘶!”这晋商倒吸一口凉气,算盘珠子“哗啦”一声响,差点没抓住掉在地上。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多出来的产量,换算成白花花的银子,那利润简直不要太美。“住口!”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怒喝。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年儒生,猛地站起身来。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台上的云逍,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正是当世大儒陈继儒。这是个奇人,生性洒脱,淡泊名利。诗文书画,堪称当世第一,连董其昌都望尘莫及。由于屡次科举不第,陈继儒在二十多岁就弃绝科举,隐居东佘山,长达二十多年不曾进入过城市。陈继儒经常针对时弊,提出应对之策和治理之法,又经常为百姓奔走疾呼,因此被称之为‘山中宰相’,深受天下读书人推崇。“原来是陈眉公!”云逍朝陈继儒点点头,以示回应。在金泾湖论道的那次,他曾经与陈继儒有过交锋。后来陈继儒对他极为钦佩,并因此放弃隐居,下山与杨宗周一起编纂大明道德规范。陈继儒本就是松江府华亭人氏,此时出现在这里,倒也不奇怪。而他又属于清流,对于云逍讲述的东西提出异议,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陈继儒沉声道:“听闻国师在此讲道,在下专程前来聆听高论。没想到,国师刚才所言,竟是如此离经叛道!”“怎么个离经叛道?”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这人就是个愤青,自然不会跟他计较什么。“国师所言,乃法家酷吏之术!”“此乃商鞅、韩非之暴政,用于盘剥欺压小民之法,非人君子所为!”陈继儒义愤填膺,看样子气得不轻。云逍哑然失笑。一个工厂管理学,怎么就扯到法家了?不过仔细想想,的确是法家的那一套。“圣人教化万民,以‘仁’为本,以‘德’服人!”“国师大人身为国师,不思以德化人,反而行此酷烈之法,将我大明百姓视作牛马、器具,以严苛律法逼迫驱使,稍有差池便动辄罚扣工钱,这与那残暴的夏桀商纣有何区别?”“此举,毫无半分圣人教化之功,是彻头彻尾的暴政,一旦被天下商贾效法,小民将万劫不复矣!”陈继儒一番慷慨陈词,引来了他身后不少人连连点头。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云逍身上。让众人十分失望的是,云逍脸上并没有一丝怒意,更没有想要动刀子的意思。这倒也不是云逍的城府深。而是在他看来,陈继儒的这番言论,并非全无道理。工厂管理学,从某种角度而言,的确是想尽办法压榨工人的劳动力。陈继儒的这番话要是放在后世的网络上,肯定会让无数牛马拍手称赞。云逍开口道:“好逸恶劳,是人之本性。眉公是否同意这一点?”陈继儒点点头,这一点没法驳。云逍继续说道:“纵容工人偷懒,难道就是仁?工厂管理学,奖勤罚懒,怎么就成了奴役工人的暴政?”陈继儒还是无言以对。“工厂管理学,更是提高工厂效率的不二法门。能够让工厂效率提升数倍乃至数十倍、百倍,让棉布的成本暴跌!”“让大明万万百姓,无论男女老幼,从此都能穿得起新衣,盖得起暖被!”“让数千万寒门学子,冬日里读书写字,再也不用担心手脚生疮、寒彻骨髓!”“让天下万民,免受饥寒之苦!你告诉我,这,算不算‘大仁’?” 第1343章 甜枣之后是大棒 第1343章 甜枣之后是大棒 云逍的一番话,让商人们瞬间想到了暴涨百倍的产量,和由此带来无法想象的利润。 一些前来旁听的官员,则想到了民生大计。 陈继儒说不出话来。 不得不说,国师的格局比他高出太多。 “用这工厂管理学,可以兴盛工商,进而让商税激增,使大明国库充盈。” “有充盈的国库,造出更多的无敌战舰,造出开山裂石的火炮。护我大明江山万世太平,佑我华夏子孙永享安康。” “你说,这算不算‘仁政’?” 在云逍的逼问下,陈继儒无奈苦笑,“国师高瞻远瞩,是在下目光短浅了。” 众人一阵议论纷纷。 “我等凡夫俗子,只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而国师大人看到的,是天下苍生,是万世太平啊!” “国师真是我等商贾的再生父母啊!” …… “安静。” 云逍的声音再次响起,货仓再次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板,像小学生一样,眼巴巴地望着他,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能发财的大学问。 云逍缓缓开口:“流水线和工厂管理,都需要人来做。” 周万金道:“国师,我等难道不是?”云逍问道:“你们是什么身份?” 商人们一愣,面面相觑。 “我们是东家啊?” 云逍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嫌弃的语气说道:“没错,你们是出资的东家,用我的话来说,叫‘资本家’。” “你们要做的是坐在家里数钱,是思考是否扩大规模,是琢磨怎么把生意做到东洋和西洋去!” “而不是天天钻到作坊里,跟那些工匠混迹在一起,去亲自打理工厂。” 商人们一脸懵逼。 我们不亲自去作坊里管着,那谁来管? 难道指望那些大字不识一个,只认钱的工人自己管自己? 那作坊还不三天就得被人搬空了啊!怎么可能? 云逍一声轻笑,“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未来的工厂,不需要你们这些‘资本家’亲自下场,它需要交给专业管理工厂的人来管理。” “他们要受过专业的训练,懂算学,会算成本,能管人,通管理之道。” “这一类人,姑且叫做‘厂长’。” “而在厂长之下,每一条流水线,每一个生产环节,都要设立监督者,称之为监工。” “他们负责执行厂长的命令,记录工人的考勤和产出,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不出纰漏。” 众多商人连连点头。 云逍的目光,投向货仓后方,那些前来旁听的读书人。“千百年来,读书人寒窗苦读,所求为何?无非是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光宗耀祖。” “可科举这条路,终究是一座独木桥。每年录取的进士,不过区区数百人。” “多少才华横溢之士,最终都埋没于乡野,穷困潦倒,一生抱憾!” 云逍的这番话,直接说到读书人的心窝子里。 很多前来旁听的官员,立即明白国师要做什么。 大明一共有50多万生员,至于读书人,更是不计其数。 读书做什么? 当官! 如此之多的读书人,上升的渠道却只有一条。能够中举的是少数,进而中进士做官的,更是寥寥无几。 这就注定了,绝大多数与仕途绝缘。 却又皓首白发,终生只为读书一件事,,以待“金榜题名”,最终虚度一生。 而古往今来,读书人都是一个王朝的人才、精英。 这么多读书人,成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白痴废物,无疑是巨大的人才浪费,还会给社会带来巨大的隐患。 要知道,江南三大害,生员就是其中之一。 国师刚才所说的这些,正是要给天下读书人开辟一条新路。 果不其然! 云逍接着说道:“今日,本国师便借此机会,为天下读书人指一条路!”“谁说读书人只有科举一条出路?” “学好格物、算学,懂得我今日所讲的管理之术,进入工厂,成为一名‘厂长’,带领成百上千的工人,创造出数以万计的财富。” “让国家的仓库充盈,让百姓的衣食无忧,这,难道就不是经世济民吗?!” “做得好了,一名大厂长的收入,绝不比一县之尊的知县差。他对大明的贡献,更是丝毫不遑多让!” 几名读书人眼睛一亮。 陈继儒朝着云逍躬身一拜:“谢国师为天下读书人指路!” 他被誉为‘山中宰相’,看到的远比其他人更深。 国师大人此举,不仅仅是给读书人解决就业那么简单。 他这是在官僚系统之外,为大明开辟了一个全新的人才蓄水池和晋升通道。 短时间内,一些读书人可能会拉不下面子,为商人效力。 可如今大明重工商,读书人的观念迟早会被扭转。 当管理一厂的‘厂长’,总比当讼棍,或是无所事事、混吃等死好吧? 讲座到这时候,已经到了尾声。 然而云逍召集商人来这里的意图,绝不只是一场讲座。 云逍咳嗽了一声,接着缓缓开口:“本国师今天,还有几条规矩,要给你们立一下。” 商人们闻言,顿时一个激灵,意识到今天的重头戏来了。 唐麟祥拱手道:“国师请讲,我等无不遵从!”云逍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地开口: “第一,废除童工。任何工厂,严禁雇佣十二周岁以下的童工。” “第二,所有工厂,必须严格遵守朝廷颁布的劳动保护律令。” “第三,提高工人薪酬。工人的月钱,不得低于户部核算的本地最低薪俸标准,并且男女同酬。” 话音未落,商人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众人惊愕地看着云逍,脑子一片空白。 国师大人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刚教他们用‘流水线’、工厂管理学赚大钱。 怎么转手就给套上这么多枷锁? 禁止雇佣童工?工厂为什么喜欢雇佣童工,因为便宜啊! 不让用十二岁以下的童工,那人工成本得涨多少? 还要定什么最低工钱,这样一来,又得砸多少银子进去? 瞬时间,刚才还是“活财神”的云逍,此刻在众多商人心目中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第1344章 国师讲经,不敢不听 第1344章 国师讲经,不敢不听“国师大人,您,您这不是开玩笑吧?”周万金颤抖的声音,打破了货仓内的寂静。这货哭丧着脸,身子不住地发抖着,显然是被云逍的决定给打击到了。不过想想也是。正吃着火锅呢……做着发财美梦呢!国师就开始从身上剐肉了。谁都受不了啊!“国师大人,凡事要讲成本!”“一个童工的工钱,尚不及一个成年男工的三成,这笔账不能不算啊!”“我等小本经营,全靠着这人手上省点钱,您这一刀下来,不是要断我们的活路吗?”“国师大人,此法与您之前所讲,似乎有些相悖啊!”“还请国师大人三思,收回成命!”听着众人的抱怨和辩解,云逍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了。他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因贪婪和短视的脸,眼神中的温度,降至冰点。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昨日在纺纱厂阴暗角落里看到的景象。想起了那个叫狗蛋儿的孩子,还有无数被工厂吸血的童工。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从他胸中升腾而起。“成本?”云逍‘呵’了一声。“说得好,那本国师今日,就跟你们好好算一算成本!”云逍平静却冷漠的声音,让众多商人无不噤若寒蝉。“你们的算盘上,只有工钱是成本。”“那我来问你们,一个孩子的童年,被你们用一天十几文钱买断,这算不算成本?”“无数工人因为没有劳动保护不到位,吸了棉絮入肺,咳血而死,熬坏了身子,他们的一生,算不算成本?”所有商人面色涨红,纷纷低下头。当然了,绝大多数人在心里犯嘀咕。贱民的命,还叫命吗?国师未免太大题小做了!云逍继续控诉:“松江府去年一年,工商税收一百八十万两,棉布产量一亿八千七百万匹,这是何等光鲜的数字!”“可这些数字之下,是多少百姓的血汗?”“你们的工厂,不是为国创收的功臣,而是一座座用我大明子民血肉堆砌起来的血汗磨坊!”“这,就是你们引以为傲的生意经?这就是你们呈给陛下,呈给这天下的功绩?!”云逍声色俱厉,货仓中一片死寂。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当然了,这种压力与道德和良知无关,与国师手里握着的刀子有关。“跟你们这帮唯利是图的商贾谈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云逍自嘲地笑了笑,重新在座位上落座。“现在,本国师再用你们最能听懂的语言,来给你们上第二课。”他示意方以智,将几大工厂过去一年的工伤事故记录、误工记录和次品记录,用炭笔写在几张巨大的宣纸上,高高挂起。“看清楚了!”云逍指着记录,逐条分析。“周万金的厂子,去年因工人疲劳操作失误,损坏的纱锭和滚轴,折合白银三百二十七两。“陈记纱厂,因童工技术不够娴熟,操作不当,污染的棉纱和布匹,价值七百余两。”“这些,难道就不是成本?”无人作声。很多人都在心里想着,这些不都是正常的损耗吗?云逍接着说道:“一个成熟、健康的工人,一年能为你稳定创造百两利润;一个童工,可能会因为一次失误,毁掉你一台价值千金的机器。这笔账,你们自己算。”“至于工时……”云逍进一步解释道,“人不是机器,过长的工时和恶劣的环境,只会让工人的效率在后半段断崖式下跌,产出的次品率飙升。”“我要求你们缩短工时,不是要让你们少赚钱,而是是要你们在最高效的时间段内,获取最大的产出。这,便是‘疲劳曲线’的道理。”“最后,是福利。”云逍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以为这是提高工厂的成本?”众多商人面面相觑。这难道不是?“错!这是投资!”“你们肆意压榨工人,就不怕他们来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云逍的话,让很多官员和读书人一阵咋舌。放眼整个大明,恐怕也只有国师敢说这话了。“记住,工人福祉,就是工厂的长期利润!”“一份工伤保险,买的不光是工人的平安,更是工厂的。避免因一次事故,而全厂停工,甚至是工人暴动,最终导致你血本无归。”“一份能丰厚而又稳定的薪俸,是留住熟练工人的最低成本,否则你将永远陷在‘招工、跑路、再招工’的死循环里,浪费大量时间和金钱!”接着云逍开始耐心地讲述,“看不见的手”理论,强调劳资合作对效率的促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工业革命的本质矛盾,就在于资本原始积累的残酷,与生产力的发展并存。想在保护工人权益的同时,又不阻碍工业发展,也只能在平衡资本利益、技术进步与社会公平的框架下,采用渐进式改革策略,结合制度创新、技术引导,避免激进对抗。云真人也只有多费一些口舌了。在道德谴责与利益分析的双重打击下,一部分头脑灵活的商人开始寻死起来。之前那个悄悄打算盘的晋商,再次拿起了算盘。他手指翻飞,“工伤赔付的风险、熟练工流失的损失、次品率的消耗……”“噼里啪啦”算了一通,这货一声惊叫。“我的个老天,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些平日里看似零散的开销,一年下来,竟是一笔如此巨大的数目!”“而国师的法子,看似前期投入大了,却能将这些风险全都规避掉!”“换来的,是更稳定、更长久的产出。长远来看,竟是赚得更多!”云逍赞许地看了这晋商一眼。这家伙,绝不是自己找的托儿!随着晋商的“顿悟”,其他精明的商人也纷纷回过味来。他们终于意识到,国师给他们的不只是一条生财之道,更是一条能让他们安安稳稳、长长久久把钱赚到手里的通天大道。虽然这么搞很麻烦,远没有之前那样赚钱来的简单。可想到国师随时都会落下来的刀子,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云逍瞥了人群中的唐麟祥一眼。唐麟祥顿时一个机灵,立即站起身,昂首说道:“国师为我等煞费苦心,我等怎敢不从?” 第1345章:套绞索,《大明工业发展与劳工权益保障综合法案》 第1345章:套绞索,《大明工业发展与劳工权益保障综合法案》  众多商人也都纷纷应诺。  至于心里怎么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上有国策,下有对策,国师也不能时刻盯着浦东的厂子吧?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训话即将结束,可以回去消化今天收获的新知识时,云逍却又抛出了一个让他们脑子瞬间宕机的重磅炸弹。  “看来,诸位已经想通了其中关窍。”  云逍的声音淡然响起,“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咱们就来聊聊具体章程的制定。”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方以智。方以智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朗声道:“国师大人早有筹划!”  “为确保公平公正,国师草拟了《大明工业发展与劳工权益保障综合法案》框架,完善后将上报朝廷,奏请陛下圣裁!”  听到这里,商人们也只能苦笑。  国师权倾朝野,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所谓圣裁,皇帝还不是跟他穿一条裤子?  方以智接下来的话,让众人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届时,将由官府代表、尔等工厂主代表,以及由工人匿名投票选出的代表,三方共同列席,商议法案细节,敲定最终条款!”  “此,谓之‘三方共议’!”  货仓里炸锅了。“三方共议”?!  官府和他们商人坐在一起商量事情,这不稀奇。  可让那些满身臭汗、大字不识的穷棒子,跟他们这些身家万贯的东家、老爷们,平起平坐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共同商议决定国法?!  这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国师,这万万不可啊!”  徐孚远第一个跳了起来,急得满头大汗,“让那帮工人来议事?”  “他们懂什么?他们除了会闹事、要钱,还会干什么?这岂不是乱了纲常,失了体统!”  “是啊!自古以来,只有主家管工人的,哪有工人管主家的道理!”  “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还怎么管人?工厂还不翻了天了!”商人们的第二次集体哗然,比第一次来得更加猛烈。  然而,面对这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反对声浪,云逍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们一眼。。“怎么?”他缓缓开口,“你们觉得,本国师是在跟你们商量?”  一句话,让全场再次鸦雀无声。  商人们瞬间想起了以前被支配的恐惧。  国师办事,是何等霸道?  从来都不是在跟他们商量,他只是在“通知”他们。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起来。  毫无疑问,新的法案将会成为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绳索。  至于绳索套的有多紧,那要看国师大人的心情了。  三天后。  上海县衙。  正堂之内,正在召开一场足以载入大明史册的会议。  堂上,悬挂着“明镜高悬”匾额。  云逍端坐于公案之后,一切尽在掌握。  左侧,是以孙传庭为首的几名官府代表。  右侧,是以松江府富绅徐孚远为首的工厂主代表。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堂中央,那三张椅子上,坐着三个穿着粗布短打、局促不安的工人代表。  云逍轻轻敲了敲桌子,会议开始。  一名户部郎中率先陈词,拿出卷宗高声念道:“经核算,松江府一户三口之家,每月最低开销为:米、盐、布料、房租等各项合计,每月最低薪俸标准,不应低于二两五钱银!”  听到这个数字,所有商人都懵了。  “国师大人明鉴啊!”  徐孚远立刻起身,一脸痛心地哭穷。  “我等办厂,利润微薄,若真以此为标准,成本将暴涨,实在是无力承担啊!”  云逍没理他,目光转向了工人代表席位。  “张铁牛。”  “草,草民在!”  一名工人代表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  云逍看着他,语气平淡:“本国师让你来,不是让你来当木头的。徐老板说他快活不下去了,你怎么看?”  张铁牛看了一眼锦衣华服的徐孚远,又看了看自己满是补丁的衣裤,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沙哑道:“草民,草民只求让家里的娃能一天吃上两顿干饭就成!”  “站起来!”  云逍尽量把语气放得温和,“本国师的会堂上,没有跪着说话的道理。我让你说的是你的看法,可不是让你来乞讨的。大胆说,说错了也不打紧,本国师为你做主!”张铁牛咬着牙站直了身子,红着眼吼道:“俺就想问问徐大老板,你家一顿饭的钱,够俺们一家老小吃一年。你说你活不下去,那你让我们怎么活?!”  徐孚远瞬间语塞,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云逍这才慢悠悠地看向他,似笑非笑:“徐老板,本国师听说,你上个月刚花了两万两银子,从南洋购买了十名昆仑奴?”徐孚远冷汗“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徐老板的癖好,本国师管不着。”  “本国师想方设法,来增加工厂的效率和产量,让工厂的利润暴涨数十倍!”  “如今本国师让你们,给工人分点残汤剩水,你们却在本国师面前叫穷!”  “你们大概是忘了,本国师能给你们,也能随时拿走你们的一切!”  云逍淡漠的话语,让商人们后心一阵阵发凉。  “最低薪俸标准,就定为每月三两银子,男女同酬!”  “谁赞成,谁反对?”  商人们无人再有异议。  云逍朝边上做记录的官吏说道:“记下了,经官府、商贾、工人三方代表一致协商,议定松江府纱、布、染等行当工人,最低月薪为三两白银!”  众人无不骇然看向云逍。  孙传庭摇头苦笑,国师还真是通情达理啊!  不过这事情国师办的让人心服口服。  早年他在京城办煤球厂,给流民开出的工钱高达五两银子一个月。  并且还有各种福利。  国师都能办到,松江府的工厂为什么办不到?  三名工人代表连忙跪下磕头,脑袋都快磕出血来。  商人们也都欣然接受……至少表面上没有人反对。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  蒸汽动力、流水线作业、工厂管理学这一系列操作下来,今后工厂势必会大赚而特赚。  从指头缝里漏一点给苦哈哈们,也不是不能接受。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d4a5.icu 第1346章 引狼入室 第1346章引狼入室  至于那些保障工人人身安全的条款,云逍更是定下了严苛的罚款标准。  不光是对违规商家进行重罚,所有罚款不入国库,全部注入新成立的‘工人医疗基金’。  数轮“协商”下来,商人们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协商?  每一个议题,都是云逍先抛出一个看似无法接受的方案。  然而在他们激烈反对后,再拿出一个“略有让步”却依然让他们大出血的最终方案。  商人们算是弄明白了。  所谓的“三方共议”,本质上就是国师大人换着花样割肉而已。等会议结束后。  一部厚厚的,写满了权利与义务的《大明工业发展与劳工权益保障综合法案》的草稿已经成型。  接下来还要上报朝廷,进行廷议,并经过崇祯御批之后,才能成为正式律法条文。  徐孚远双手颤抖地捧着这部法案。  看着上面那一条条精细到极致,既给了他们赚取天大利润,同时却又给他们套上了层层枷锁的条款,最终发出一声长叹。  这哪里是律法?  分明是一条套在大明工商业脖子上的绞索。  有了这根绞索,再也没办法肆无忌惮地吸血了啊!  (‘资本家的绞索’之称,一直到四百年后。)一时间,整个江南工商界愁云惨淡,怨声载道。  然而,他们骂归骂,却没一个人撂挑子不干。  新机器,新管理方法,它真的很香啊!  国。  萨摩藩,鹿儿岛湾。  一支船队靠上海岸。  这支由福船和沙船的船队,显然是被刚刚风暴蹂躏过。  大批兵马从船上下来。  其中有一万多人,个个都是衣衫褴褛,身上带着伤。  但一个个的眼神,却如同饿了数月的狼,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凶光。他们的辫子有些散乱,但握着刀的手却稳如磐石。  这些人,正是曾经纵横辽东、肆虐朝鲜的建奴正白旗精锐,以及残存的族人。  随后登陆的,是近五万名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朝鲜仆从军。  他们更像是牲口,被八旗的刀锋驱赶着,踏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一名面色阴沉的青年站在船头,迎着海风,遥望着北方的大海。  正是昔日清国皇太弟、如今的丧家之犬多尔衮!  “云逍子!”  多尔衮的目光比刀子还要锋利,语气中透着寒意。  忆往昔,纵横辽东,所向披靡。现如今……多尔衮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身后,是数万残兵败将。  眼前,是陌生的异国他乡。  “云逍子!”  多尔衮又一次念出了那个让他夜不能寐的名字,眼眸中充满了怨恨。  大清国的基业,无数族人积累的财富和兵力,被那个人在短短时间内,摧枯拉朽般地碾得粉碎。  尤其可恨的是,明知道迁移岛是云逍子的借刀杀人之计。  可自己和族人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忍辱撤离朝鲜之后,逃到济州岛,本打算等待时机。  如果明国无法控制朝鲜,到时候再杀个回马枪,不求复国,起码能发泄心头之恨。谁知大明轻而易举就把朝鲜纳入囊中,多尔衮这才彻底死心,率兵前往岛。  不曾想,在海上遭遇风暴,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口和牲口,直到今日才抵达岛萨摩藩。  “云逍子,想借刀杀人,是否做好了被刀所伤的准备?”  多尔衮狰狞一笑。  “有朝一日,本王会一统岛,然后挥师渡过大海,颠覆大明江山,将你施加给女真人的一切,百倍、千倍地奉还!”  滔天的恨意与不甘,最终化作了无与伦比的野心,在这位绝境枭雄的胸中熊熊燃烧。  这时,远处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头顶梳着月代头,面容白净的年轻武士。  此人就是当今萨摩藩的藩主,自称丰臣秀吉之孙的丰臣国松。当丰臣国松看到岸边那虽然狼狈,却杀气腾腾的军队时,眼中迸发出了狂喜的光芒。  他日夜梦想着推翻德川幕府的统治,恢复他祖上“太阁”的荣耀。  眼前这支“天兵”,不就是上天赐给他的吗?  “天兵!这绝对是上天赐给我的天兵啊!”  丰臣国松快步上前,对着多尔衮深深一躬。然后用半生不熟的汉话,激动地说道:“大清皇太弟远道而来,辛苦了!丰臣国松,恭迎王师驾临!”  多尔衮那双阴沉的眸子微微一眯,打量着眼前这个卑躬屈膝的年轻人。  ‘王师?’  多尔衮心中冷笑。  他早已通过海商,对国的局势有所了解。这个自称丰臣后人的小子,野心勃勃,却志大才疏,给丰臣秀吉提鞋都不配。  好一块完美的垫脚石!  多尔衮收敛起眼中的杀气,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淡淡地开口道:“丰臣殿下不必多礼,起来吧。”  丰臣国松闻言大喜过望。  传说中的杀人魔王,态度还如此和善,真是让人感到意外啊!  丰臣国松直起身子,姿态放得更低,谄媚地笑道:“皇太弟殿下与众位将军远来劳顿,我已在内城备下酒宴,为您等接风洗尘!请,这边请!”  多尔衮微微颔首,在一众八旗悍将的簇拥下,跟着丰臣国松向城内走去。  当晚,在内城天守阁中,丰臣国松大排筵宴,为多尔衮等一众接风洗尘。酒过三巡,一名喝得满脸通红的萨摩武士,看着狼吞虎咽、吃相难看的八旗将领,忍不住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这货也是喝高了,见状不屑地用日语嘲讽道:“阁下就是清国勇士?看起来,倒像是饿了许久的难民啊!”  话音未落,坐在他对面阿巴泰双手抓住他的脑袋。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武士的脖子被生生扭断。  阿巴泰松开手,武士“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他则像没事人一样,抓起一块鹿肉,继续塞进嘴里大嚼起来,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捏碎了一个熟透的西瓜。  整个宴会大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萨摩武士都吓傻了,惊恐地看着这个魔鬼般的男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丰臣国松更是吓得面如土色,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这帮人哪里知道,此时的建奴,比他们的后代还要凶残。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9c60b.icu 第1347章 纵虎吞狼 第1347章纵虎吞狼  寂静片刻后,坐上的所有人纷纷起身,对阿巴泰怒目而视,也有人拔刀相向。  丰臣国松慌忙劝阻:“皇太弟殿下是我们尊贵的客人,放下,全都把刀放下!”  多数人却是充耳不闻。  其实丰臣国松此时在萨摩藩,也是一条丧家之犬。  萨摩藩主是岛津氏,因此真正做主的是岛津家族。  之所以收留丰臣国松,是冲着丰臣秀吉的名望。  刚才被阿巴泰杀的武士,正是岛津家族的,丰臣国松的话自然是不好使。多尔衮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看都没看岛津家族一眼,淡然说道:“丰臣殿下,岛津藩主,让你们见笑了。我的族人都是粗人,不懂你们国的礼数。”  顿了顿,他笑了笑,“我的族人能活到今天,靠的也不是礼数。”  “明国的国师云逍子曾对当众称,‘奴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重末节而轻廉耻,畏威而不怀德,强必盗寇,弱必卑伏。’”  “对于云逍子的话,我深以为然,因此对诸位施之以威!”  一名精通话的建奴,以极其傲慢的语气,把多尔衮的话原封不动地翻译出去。  众多人顿时炸毛了。  “巴嘎!”  “西内!”  ……“鸹噪!”  多尔衮神色陡然一冷,手中酒杯摔在地上。  从屋外传来一声声惨叫。  片刻后,大批如狼似虎的建奴甲士冲了进来,如同砍菜瓜一般,对岛津家族的人大开杀戒。  不到盏茶工夫,包括岛津家主在内,所有岛津家族的人被屠戮一空。  大厅中,尸体横七竖八地,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其实岛津家族的人,对远道而来的建奴并非没有防范之心。  可建奴的人太多,萨摩藩一口也吞不下,岛津家族本打算徐徐图之。  却怎么也没料到,建奴的凶残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到萨摩藩的第一天就动手了。  丰臣国松彻底崩溃了,连滚带爬地跪到多尔衮面前,拼命磕头,声泪俱下:“殿下息怒,不要杀我,我,我愿奉您为主!”  多尔衮笑了笑,双手扶起丰臣国松:“殿下说错了,你才是萨摩藩主!”丰臣国松也不是笨人,自然是明白多尔衮的意思。  他这是要借丰臣家的旗子,在岛立稳脚跟啊!  然而丰臣国松却是猜错了。  多尔衮不是要借丰臣家的旗子立稳脚跟,而是鸠占鹊巢,横推整个岛!  建奴大军仅仅修整了十天。  同时多尔衮也整合了萨摩藩的力量……好吧,也就是大明一个稍大一点的县。  整个萨摩藩,勉强能用的兵,也才是六七千人的样子。主要是上次入侵琉球,被大明水师揍的满头是包,只剩下一些歪瓜裂枣了。  因此多尔衮收服萨摩藩,根本没用什么手脚。  接着多尔衮以丰臣国松的名义,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杀出萨摩藩。  这支由一万八旗精锐为尖刀,五万朝鲜、萨摩仆从军为炮灰的混合大军,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短短时间内席卷了整个九州岛。  自从丰臣秀吉在朝鲜被大明打残之后,国一蹶不振,至今还远没有恢复元气。  何况这次面对的是建奴,是一群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九州岛上的各大名,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长州藩。  一名自诩剑豪的武士冲到阵前,大声报名,要求与八旗将领“一骑讨”。  回应他的,是十几支呼啸而至的羽箭。  噗噗噗!  那名武士连人带马,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紧接着八旗铁骑洪流滚滚而过,将那些还在寻求“武士荣耀”的敌人,连人带甲,一起剁成了肉泥。  他们的战术简单到极致,射箭,冲锋,砍杀!  单挑?  《三国演义》看多了吧?  在女真人的血液里,只有最纯粹、最高效的杀戮。  在建奴大军摧枯拉朽的攻势面前,萨摩、长州二藩,短短半个月内,尽数被吞并。  紧接着,多尔衮挥师北上,直逼国京都。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江户城。  德川幕府,征夷大将军府。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他因为长期服用“逍遥丸”而萎靡枯瘦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暴怒。“明国的手下败将,区区数万建奴残兵,竟然半月之内,就席卷了长州和萨摩!”  “那些大名都是吃干饭的吗?!”  堂下,一众幕府重臣噤若寒蝉。  就在此时,一名身材魁梧,面容黝黑的大将越众而出,对着德川家光猛地一捶胸甲,声如洪钟:“将军大人息怒!”  “建奴不过是北地蛮夷,多尔衮不过是丧家之犬!臣下本多忠政,愿率领十万大军前往征讨!”  “不出一月,必将多尔衮与丰臣国松的头颅,一并斩下,献于将军马前,以彰我大之神威!”  此人名为本多忠政,身份可不简单。  他的老爹叫本多忠胜,头衔多的吓人:国第一、古今独步之勇士,三河飞将、鬼之平八、国之张飞、战国第一猛将。  总而言之,就是国有史以来第一牛逼猛将。  本多忠政虽然没有他死去的老子那样的名气,此时在国却也是声名显赫。  鬼之子、小张飞,说的就是他。  德川家光看着自己麾下第一猛将,怒气稍平,大喝一声:“斯八拉西伊!命你统帅十万大军,即刻出发!让那些蛮夷知道,谁才是国真正的主人!”“哈伊!”  本多忠政领命,脸上写满了不可一世的骄傲。  三日后,十万大军,旌旗蔽日,从江户城浩浩荡荡地开拔。  本多忠政骑在马上,遥望京都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斩下多尔衮头颅,名扬天下的那一刻。  不出十日,大军前锋便与多尔衮的先头部队发生了接触。  然而战况却让人大跌眼镜。  建奴军队在看到德川家那葵纹大旗的瞬间,只是象征性地放了几轮零零散散的箭矢。  随后就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发出一阵怪叫,随即丢下旗帜、兵器,撒丫子就跑。  “这是真建奴?”本多忠政骑在战马上看到这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9c60b.icu 第1348章 不把云逍子放在眼里,死期不远了 第1348章不把云逍子放在眼里,死期不远了  本多忠政身边的副手也一脸轻蔑地笑道:“将军大人,看来传言多有夸大。建奴,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又有一人笑道:“不是因为建奴不够强大,而是将军的威名,吓破了他们的胆子!”  多本忠政放声大笑。  ‘国小张飞’的名头,还是很有些分量的!  初战告捷,消息传开,幕府军士气大振。  接下来数日,战况更是顺利得不可思议。  本多忠政的大军不费吹灰之力,连下数城。每到一处,守军要么望风而逃,要么稍作抵抗便全线溃败。  在一场追击战中,本多忠政本人更是纵马冲入敌阵,亲手斩杀了一名穿着将领服饰的朝鲜军官。  此举更是让他威名大震,军中到处传颂着“小张飞”的勇武。  多本忠政也是踌躇满志,看来去掉‘小张飞’最前面的那个字,指日可待。  军上下,从将军到足轻,彻底陷入了骄傲自大的狂热之中。  他们认定,所谓的建奴大军,根本就是浪得虚名,不堪一击。  这天晚上,在一座刚刚攻占的城池天守阁内,本多忠政大排庆功宴。  酒酣耳热之际,喝得醉醺醺的本多忠政彻底放飞了自我。他拔出自己的武士刀,猛地插在面前的木地板上,对着堂下众将,发表了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说:“本将军听说,建奴当年让明国军队闻风丧胆!如果不是明国的国师掌握仙术,注定会亡国!  “今日一见,建奴军队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多本忠政环视众人,大有《三国演义》中张飞喝退曹操百万大军的豪情气概。  “由此可见,那明国的军队,同样也是不堪一击!”  “待我扫平这些建奴,下一步,便是实现太阁当年的遗志,踏上大明的土地,让那些明国人,也尝尝我们大国勇士的厉害!”  这番狂言,立刻引来了众将的齐声喝彩。  数日后。  多本忠政的豪言壮语,传到了多尔衮的耳中。  “欺人太甚!老九,让我出战,定要将那本多忠政碎尸万段!”阿巴泰气得双目赤红,猛地站起身来,向多尔衮请战。  其余八旗诸将也是个个义愤填膺,杀气腾腾。  多尔衮端坐于主位上,脸上却没有丝毫怒意。  多尔衮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森然的寒意:“多本忠政若是单单瞧不起我,倒也情有可原,连云逍子都不放在眼里,足见其狂妄无知,死期不远了!”  多尔衮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沉吟片刻后,沉声道:“传我军令!”  “命朝鲜奴兵,全线溃败,不必恋战,将通往大阪的必经之路,那片开阔的平原,完完整整地让给本多忠政。”  接着,他将目光投向了阿巴泰。  “阿巴泰,我将仅有的一万八旗族人,全部交给你,潜伏在平原侧翼的丘陵之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妄动!”  “喳!”  阿巴泰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重重点头。  致命的诱饵已经备好,只等那条贪婪的鱼儿上钩。  飘了的本多忠政,果然中计。  当他得知敌军全线溃败时,认为决战的时刻已到。  “将军大人,敌军败得太过蹊跷,恐防有诈!多本忠政的副将忍不住出言劝阻。  “巴嘎!”  本多忠政一巴掌扇在副将的脸上,怒吼道:“你这是在动摇军心!”  “建奴蛮夷早已被我的神威吓破了胆!此刻正是乘胜追击,一战功成之时!”  多本忠政兴奋地拔出自己的武士刀,遥指前方溃逃的敌军背影,状若癫狂地嘶吼道:“全军突击!活捉多尔衮者,赏千金!”  “喔!”  大军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平原之上,数万军争先恐后地追赶着前方“溃败”的朝鲜仆从军,整个阵型被拉得又细又长,混乱不堪。  “活捉多尔衮!赏千金!”  本多忠政的悬赏,像逍遥丸,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他们眼中只有功名利禄,完全没有注意到,死亡的阴影,已然从侧翼笼罩而来。就在军的先头部队冲入平原腹地,队形彻底散乱的瞬间。  轰隆隆!  大地,开始有节奏地震颤起来。那声音初时还很沉闷,如同远方的雷鸣。  转瞬之后,就变成了天崩地裂般的万马奔腾。  “什么声音?”  一名军将领惊疑不定地望向侧翼的丘陵。  下一秒,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只见丘陵的棱线之上,一道黑色的浪潮,如同地狱中涌出的死亡之水,猛地翻涌而出!  那是一支前所未见的铁骑!  为首的一千名骑士,连人带马,都披着厚重的黑色铁甲,在阳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冷光。  他们手中没有寻常的弓箭,而是清一色握着近三米长的恐怖骑枪,枪尖闪烁着嗜血的寒芒。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脑海中都一片空白。  这身装备,比德川将军最精锐的亲卫队“旗本众”还要精良数倍。  这些丧家之犬般的建奴,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恐怖的武备?  冲在最前方的阿巴泰,抚摸着身下战马披着的坚固甲胄,感受着手中骑枪传来的沉重力量,心中涌起的却是一种混杂着屈辱与狂暴的快感。  这些精良的铠甲、锋利的骑枪,全都是明国通过秘密渠道,“出售”给他们的。  被明国赶出辽东、朝鲜,却用明国的装备,来屠杀这些奴,这究竟是何等的讽刺?  “为了大清,杀!”  阿巴泰发出一声咆哮,双腿猛地一夹马腹!连同重骑在内的八旗铁骑,如同开闸的黑色洪流,向着毫无防备的军侧翼席卷而去。  多本忠政率领的军,号称是十万大军,其实是吧民夫、辅兵计算在内的。  并且多数是步卒,有铠甲的极少。  而多尔衮的这支正白旗骑兵,原本就是建奴的精锐,如今号称是当世‘第二骑兵’……第一,自然是吴三桂统领的大明皇家骠骑兵。  一万骑兵的冲锋,对于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军来说,无疑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9c60b.icu 第1349章 大阪十日 第1349章大阪十日  “防御!”  “举盾!”  军的将领们声嘶力竭地嘶吼着,试图组织起脆弱的防线。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噗嗤!”  八旗骑兵手中的骑枪,轻易地洞穿了军那由木头和皮革制成的简陋盾牌。  接着便毫无阻碍地刺穿了他们身上那聊胜于无的竹甲。  一名足轻(步兵)刚举起盾牌,就被一杆骑枪连人带盾一起贯穿。巨大的冲击力将他高高挑在空中,如同串在竹签上的蚂蚱。  一名自视甚高的将,刚拔出武士刀,摆出架势,准备与敌人来一次“一骑讨”。  回应他的,是三支从不同角度同时刺来的骑枪。  噗!噗!噗!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就被三股巨力当场撕裂,残肢断臂混着内脏飞向半空。  这是一场屠杀,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八旗兵常年与装备精良、战术严明的大明边军作战,他们的战斗素养,早已被锤炼到了一个恐怖的高度。  此刻面对这些阵型散乱、装备简陋的兵,他们甚至感觉不到任何压力。  他们以楔形阵反复冲锋、凿穿,将军的阵型切得七零八落,如同热刀切黄油。人引以为傲的武代度精神,在绝对的力量和残酷的纪律面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人被成片地撞飞、踩踏。  他们手中的武器甚至连骑兵的甲胄都无法砍破,便被狂奔的战马踩进了泥土里。  阿巴泰一马当先,他手中的大刀早已扔掉了骑枪,换上了一柄沉重的斩马刀。  他的战刀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人的头颅像是被随手砍掉的西瓜一样,滚落一地。  “杀!杀!杀!”  阿巴泰狂笑着,用满语向天咆哮:“为我们在明国受的屈辱,杀光这些矮冬瓜!八旗勇士,披靡!”  他身后的八旗兵,也将逃离朝鲜以来积压在心中的恐惧、怨恨,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最原始的杀戮欲望,疯狂地发泄在了这些兵的身上。  打不过明军,还打不过你们这些东洋矬子?!  本多忠政在后阵亲眼目睹了这地狱般的一幕,整个人如坠冰窟,从头凉到了脚。  他自以为所向披靡的十万大军,此刻变成了被屠宰的猪羊。  那支黑色的铁骑,在他的军阵中来回驰骋,如入无人之境。前一刻,他还在嘲笑建奴是土鸡瓦狗,嘲笑大明不堪一击。  这一刻,现实给了他一记最响亮的耳光,原来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本多忠政浑身颤抖,面色惨白如纸。  “反击!亲卫队,给我反击!”  本多忠政想到了父亲的荣誉,想到战败后自己和家族的结局,决定抢救一下。他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命令自己身边最精锐的五百名亲卫武士发起反冲锋。  那五百名武士确实悍不畏死,他们怒吼着冲了出去,试图用血肉之躯阻挡那股钢铁洪流。  然而回应他们的,是一波遮天蔽日的箭雨。  嗖嗖嗖!  箭雨过后,五百亲卫倒下了一大半。  紧接着一队八旗骑兵急冲过来,一个冲锋,便将剩下的武士连人带马,全部踏成了肉泥。  一切都完了。  阿巴泰的骑兵已经凿穿了整个军大阵。  紧接着,就像是一个技艺精湛的屠夫,开始从背后包抄,收紧死亡的绞索。  本多忠政知道,他没有任何机会了。  他面如死灰,身体晃了晃,几乎从马上栽下来。“我是国小张飞,怎么会这样?”  本多忠政缓缓拔出了腰间的胁差,那柄象征着武士荣耀的短刀,此刻却显得无比的讽刺。  他将冰冷的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腹部。  噗!  一支箭矢精准地穿透了他的手腕,胁差“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紧接着,数十名八旗骑兵狞笑着将他包围,用套马的绳索将这位“张飞”像拖死狗一样,从马上硬生生拽了下来。  平原上的战斗,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持续了数个时辰的单方面追杀。  建奴的本性在此刻暴露无遗,他们畅快淋漓地大肆屠戮着,狂笑声响彻云霄。  与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哭嚎声,成为了岛上最靓丽的风景线。本多忠政全军覆没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的瘟疫,先一步传到了大阪城。  一时间,这座近畿地区最繁华的雄城,彻底陷入了混乱与恐慌之中。  平民紧闭房门,瑟瑟发抖。  城中的守军更是士气崩溃,还没见到敌人,就已经有大半逃得无影无踪。  两天后,多尔衮的大军来到大阪城下。  看着城墙上稀稀拉拉、双腿不住颤抖的守城士兵,多尔衮甚至懒得发动一次像样的进攻。他只是简单地命令士兵,将数千名被俘的幕府军官,在本多忠政的带领下,押到阵前,然后当着城上守军的面,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斩下了头颅。  当本多忠政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被长枪高高挑起时,大阪城守军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投降!我们投降!”  沉重的城门,吱呀呀地被从内部打开。  守城的将领带着一群官吏、将士,跪在吊桥前,向着那群杀人魔王,献上了自己的忠诚与城池。  多尔衮骑在马上,缓缓穿过大阪城繁华的街道。  两旁的房屋精致,商铺林立,无不彰显着这座城市的富庶。  然而,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与贪婪,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  猛将阿巴泰跟在他身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瓮声瓮气地问道:“老九,城里的人怎么处置?”  多尔衮没有回答,他勒住战马,抬头望向城中心那座宏伟壮丽的天守阁。  大阪城,在国统一的桃山时代是丰臣秀吉的居城、丰臣政权的中心。  后来德川家康以两次大坂之役(冬之阵、夏之阵),彻底消灭了丰臣家,大坂城也在战争中化为了灰烬。  此时的大阪城,是十几年前由德川秀忠修建,相当于一座全新的大阪城,被称作德川大阪城。  多尔衮漠然一笑,看向阿巴泰和身后眼神中充满着杀戮渴望的八旗士兵,用冰冷刺骨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传令下去,告诉所有士兵们,十日不封刀。”  “用奴之血,洗刷我们在辽东和朝鲜的耻辱!”  建奴将士和朝鲜仆兵瞬时炸开了国,高举着武器,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地狱的大门,在大阪正式敞开!多尔衮不知道的是,即将在大阪上演的一幕,在原有历史时空的十几年后,在大明的扬州、嘉定等许多城市,一次次上演。  那些即将被建奴屠杀的人,更不会想到,类似的一幕会在另一个时空多次发生,不过被屠杀的不是他们的子孙后代。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9c60b.icu 第1350章 云逍子,这就是你想要的? 第1350章 云逍子,这就是你想要的? “皇太弟,万万不可!” 多尔衮正要下令屠城的时候,一名文官急忙出声阻止。 此人名为赫舍里·希福,是索尼的叔父,皇太极当皇帝时的重臣。 如今成了多尔衮手下的文官之首,很受器重。 阿巴泰和众多建奴将领,都是神色不善地看着希福。 都准备着要大发横财,然后肆意发泄,这老东西竟然出来阻止?多尔衮问道:“为什么不可?” “如今我族勇士不过一万,其他都是老弱妇孺,总数不过八万。” “而国,虽弹丸小国,人口却高达千万!” “虽说此次大获全胜,可要是大肆屠戮人,势必会引起人同仇敌忾。” “若是人群起而攻之,区区十万之众,又如何能敌千万人?我族将来又如何能长久立足于国?” 希福说的很有道理。 此时的国,人口有1200万之多。 建奴即使把族里的老弱病残,以及朝鲜的仆兵加在一起,也才是十来万。 这要是因为屠城把人给惹毛了,以后还怎么立足?“人,畏威而不怀德!” “正是因为我族人少,才更要以人之血,震慑整个国,让幕府乃至各地大名,畏我如虎狼!” “至于同仇敌忾……” 多尔衮看向大阪城,轻蔑地一笑,“人,有那个血性吗?” 阿巴泰大声说道:“征服人,靠的是手中的刀,而不是酸臭的仁义!” 希福还要继续进谏,被多尔衮摆手阻止:“云逍子故意放我族入,甚至不惜资助火器,无非是要借我族之手,屠戮人!” “若是我心慈手软,跟人讲什么仁义道德,云逍子不光不会终止火器援助,甚至还会与人联手。那时我族将会断绝苗裔!” “因此这大阪城,非屠不可!” 多尔衮的语气极为无奈。感觉就像是一枚棋子,被远在大明的云逍子给操控着。 这种感觉真的是很不爽。 希福重重地叹了一声,明知道是坑,也要往下跳啊! 多尔衮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挥挥手,沉声喝道:“屠城!” 八旗兵和数万朝鲜兵如同解除了枷锁的野兽,咆哮着冲入大阪城,涌入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一场有组织的、高效的屠杀。 他们以小队为单位,挨家挨户地破门而入。 但凡见到身高超过车轮的成年男性,便不由分说地拖到大街上,一刀砍下头颅。 鲜血,瞬间染红了城市的每一条街道,汇聚成溪,在石板路的缝隙间缓缓流淌。 八旗兵们甚至发起了残忍的“杀人竞赛”,以谁砍下的人头颅多为荣。 街道上,成堆的头颅被堆砌成京观,士兵们在尸山血海中狂笑着,比较着彼此的“战功”。 国妇女绝望的哭喊声,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响彻了整座城市。 但这换来的,只有建奴和朝鲜仆兵更加狰狞的狂笑,以及更加疯狂的暴行。 城中著名的四天王寺、住吉大社等神社佛阁,被付之一炬。 无数珍贵的典籍和艺术品,要么被抢掠一空,要么就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 少数不愿屈服的武士,试图组织巷战,进行最后的抵抗。 然而,他们的反抗显得那么无力。 他们引以为傲的武士刀,奋力劈砍在八旗兵的身上,却只能发出一声脆响,连对方那身从明军淘汰下来的铠甲都无法破开。而八旗兵甚至懒得用刀,他们直接用最简单、最有效率的弓箭,将这些最后的抵抗者,一片片地钉死在墙壁和房屋上。 也有在疯狂杀戮中失去人性的建奴骑兵,驱动战马飞驰向人群,将人无论男女老幼,践踏成肉泥。 屠杀进行到第二天。 丰臣国松被士兵们粗暴地从软轿中拖出,架到了大阪天守阁的最高层。 当他从瞭望口,亲眼看到炼狱一般的场景。 大阪这座丰臣家族的故地,此时每一条街道都被鲜血浸染,尸体堆积如山,哭嚎与狂笑那响彻天地。 “呕!” 丰臣国松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壁剧烈地呕吐起来,将胆汁都吐得一干二净。 一股恶臭的骚味,从他的胯下传来。这位所谓的“丰臣后裔”,竟被眼前的景象,活活吓得大小便失禁。 这位一直做着复兴美梦的年轻人,彻底崩溃了。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引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帮助他复兴家业的“天兵”。 而是一群真真正正,来自地狱的恶魔。 “魔鬼,你们是魔鬼!” 丰臣国松连滚带爬地跪到多尔衮的脚下,抱着他的腿,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用变调的声音苦苦哀求: “求求您!让他们停下来吧!求求您了!这都是我的子民啊!” 多尔衮厌恶地皱了皱眉,仿佛碰到了令人作呕的垃圾。 “你的子民?”多尔衮冷笑一声,然后猛地一脚,将丰臣国松狠狠踹开。 “从你打开城门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只是大清的奴隶和牲口!” “你们一定会受到天谴的!” 丰臣国松愤怒地咆哮着,随即被人拖了下去。 这场大屠杀,一直持续了十天。 繁华的大阪,彻底变成了一座寂静的死城。 除了侵略者的脚步声,以及那些疯狂啃噬尸体的野狗、野猫,再也听不到一丝活人的声音。 多尔衮独自一人,站在天守阁的最高处,俯瞰着自己的杰作。 晚风吹来,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多尔衮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喜悦,反而是一种疯狂发泄之后的空虚和迷茫。他用人的血,洗刷了耻辱吗? 没有。 因为真正的耻辱,是那个如同梦魇般,盘踞在他心中的青色身影。 不击败那个道士,哪怕将这整个岛屠戮殆尽,又有什么意义? 可那个道士根本就不是人,是谪仙人,又岂是凡人能够击败? 多尔衮遥望远方,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喃喃自语道:“云逍子,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对人恨之入骨,要将他们亡国亡种?” 第1351章 不怕,我们是大明忠犬 第1351章 不怕,我们是大明忠犬 夜幕降临。 被鲜血洗礼过的大阪,终于安静了下来。 天守阁中,此刻却灯火通明,喧嚣震天。 大殿内外,燃起了数十堆巨大的篝火。 从城中搜刮来的肥牛和鲜鱼,油脂滴落在火焰中,发出“滋啦”的声响。 大殿中,浓烈的酒气、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野蛮而又原始的气息。 “痛快!真是他娘的痛快!” 阿巴泰光着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和人的肉沫。他抓起一整条烤牛腿,狠狠咬下一大口,满嘴流油。 然后跟周围的将领们大肆吹嘘起来。 “这次大胜,全靠皇太弟神机妙算,运筹帷幄!” “皇太弟用兵如神,直追诸葛亮!” …… 建奴将领们吹着吹着,开始吹捧着多尔衮。 喧嚣的氛围中,他们不时地将目光投向主位上的那个男人,献上各种粗俗却真诚的赞美之词。 然而,与周围狂热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主位上的多尔衮脸上看不到一丝笑意。 他面无表情地端着一只从大名那里缴获的金杯,自顾自地喝着闷酒。 对于将领们如潮一般的彩虹屁,他只是偶尔以简单的挥手或点头来回应,惜字如金,冷淡得仿佛一个局外人。 他看着那些因胜利和酒精而扭曲狂喜的脸,听着他们粗野的吹嘘,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喜悦。 这大胜的喧嚣,让他感到无比烦躁,甚至满心羞耻。 “都退下吧。” 多尔衮终于忍无可忍,放下了酒杯。 喧闹的大殿瞬时安静了下来。 多尔衮推开上前敬酒的阿巴泰,在一众将领不解的目光中,独自一人缓缓走到了天守阁高大的窗边。 窗外,血色的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给满目疮痍的大阪城,镀上了一层更加诡异的色彩。 城中处处是残垣断壁,未熄的黑烟如同一道道伤疤,直刺天空。这座曾经繁华的城市,如今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 多尔衮望着这幅由他亲手描绘的画卷,心中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成就感。 “杀光这些矮冬瓜,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多尔衮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他们在大清的铁骑面前,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这样的胜利,也配称之为武功?” 多尔衮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片让他魂牵梦绕的辽东大地。 “我大清最精锐的八旗,在那云逍子的神机妙算和遮天蔽日的炮火面前,又何尝不是如此?甚至更加不堪!” 多尔衮想起了在战场上,面对明军强大火器的那种绝望和无力。 那种连与敌人正面交锋的资格都没有的挫败,才是真正的耻辱。这时希福走了过来,问道:“皇太弟何故焦虑?” “我们在这里在这里屠城灭国,看似威风八面,不可一世,实则,是在给云逍子演的猴戏!” “他卖给我们淘汰的军火,我们就得感恩戴德地接着。他划定我们栖身的范围,我们就得俯首帖耳地待着。” “云逍子,才是真正的棋手,而我们和这些被屠杀的人,没有任何区别。都只是他豢养在笼子里,相互撕咬取乐的困兽!” 多尔衮满脸苦涩。 希福也是满心愤然。 沉默片刻后,他开口道:“皇太弟,你莫非忘了你父汗,以十三副铠甲起兵的艰辛吗?难道大清此时的艰难,还能比过你父汗当年?” 多尔衮身体一震,随即面露振奋之色。“父汗以十三副铠甲起兵反明,为族人打下辽东基业!” “我多尔衮,如今坐拥兵马数万,占据岛大片土地,有什么资格自怨自艾?” 多尔衮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一拳狠狠地砸在墙壁上! 指骨瞬间破裂,鲜血淋漓。 多尔衮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满脸疯狂之意。 “云逍子,总有一天,我会亲率大清铁骑,踏破中原,饮马江南!” -------------------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以及随后大阪屠城的消息,通过幸存的商人、逃难的武士和溃散的乱兵,从关西传向关东,传向了整个国。 沿途的城镇、村庄,家家闭户,人人自危。 大名们曾经因吸食“逍遥丸”而产生的虚假幸福感,在真切的死亡威胁面前,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无边无际的恐惧。 流言中,将那支来自大陆的军队,描绘成了真正的地狱恶鬼。 他们人马俱披重甲,刀枪不入。 他们以杀人为乐,生食人肉。 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城池化为焦土。 这已经不是战争,而是天灾。 是一场来自大陆的,名为“建奴”的天灾! 而恐慌的终点,是江户。 江户城,幕府议政大厅。 往日里庄严肃穆的大厅,此刻却如同一个混乱的菜市场。 幕府将军德川家光,面如死灰地瘫坐在主位之上,眼神涣散,口中不停地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这位幕府当家人,之前被逍遥丸消磨了意志,此时更是被凶残的建奴彻底吓破了胆。 下方的两百多名大名和旗本更是乱作一团,众人声嘶力竭地争吵着,丑态百出。 “战!跟他们玉石俱焚!” “我德川家的武士,没有懦夫!” 一名激进的少壮派武士涨红了脸,愤怒地挥舞着拳头。 “拿什么战?” “拿我们的竹枪,去捅他们的铁甲吗?” “本多大人的十万大军,连你都不如吗?” 立刻有人尖声反驳。 “投降吧!献出江户,或许能保全性命……” 一个胆小的声音响起。“巴嘎!你忘了大阪的下场吗?” “他们的目标,是要杀光我们,烧光我们的房屋,抢光我们的财物!” 有的主张死战到底,有的主张献城投降。 有的甚至已经在暗中密谋,准备连夜带着家眷和财宝,从海上逃跑。 悔恨、恐惧、绝望,如同乌云笼罩着大厅里的每一个人。 他们终于痛苦地意识到,这群被他们一直蔑称为建奴的蛮族,其战斗力,根本不是他们这个层级能够对抗的。 自己之前竟然还妄想着能击败他们,简直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建奴都是如此强大,那么击败他们的明国军队,又强大到何等恐怖的地步? “慌什么!”一名老者猛地一拍地板,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德川家光精神一阵,“酒井老中,您有什么妙计?” 老者傲然一笑,“不要忘了,国是谁的藩属!我们,是大明的忠犬!” 第1352章 跪着跪着,也就习惯了 第1352章 跪着跪着,也就习惯了 此人名为酒井忠胜,担任幕府老中(统领全国政务,幕府最高官职,相当于宰相),号称是是德川幕府此时的‘诸葛亮’。 这位权倾朝野的老者,环视着一张张惊惶失措的脸,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决绝。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吵闹有什么用?战,是死路一条;降,是全族死绝;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向大明求援!” 酒井忠胜挥舞着拳头,眼神中透着狂热。“酒井大人,您疯了吗?” 一名血气方刚的旗本武士激动地吼道。 “向明国求援?” “那不是引来另一头猛虎吗?” “这几年,我们被明国欺凌的还不够惨吗?” …… “没错!” 另一名大名也尖锐地附和道:“大明凭什么帮我们?他们恨不得我们和建奴同归于尽,好坐收渔翁之利!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 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几乎要将酒井忠胜淹没。 德川家光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 他忘不了父亲死前的忠告,也忘不了自己被福寿丹(逍遥丸)掌控的屈辱。如今再去向明国求援,无异于与虎谋皮。 “都住口!” 酒井忠胜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能降服恶鬼的,只有天神!” “你们忘了,那些建奴为什么来到国?” “是因为大明!对我们而言如同恶魔一般的建奴,在大陆上,几乎被大明灭族!” “如今,能阻止恶魔的,只有大明!能救我大和一族,能救德川家的,也唯有明国的那位谪仙人!” 酒井忠胜转过身,对着德川家光,缓缓跪下,重重叩首。 “将军大人!” 酒井忠胜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为了国,为了大和一族,请您决断!现在只有向大明求援,我们才有唯一的活路!” 德川家光心中的怒意渐渐消散。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首席老中,又看了看下方一张张绝望而又期盼的脸,嘴唇哆嗦了半天,那股曾经属于他的威严和锐气,已经荡然无存。 如今这局势,与虎谋皮,总比被恶狼吞掉要好啊! 况且自己又不是第一次跪了,顶多是多跪一次而已。 跪着跪着,也就习惯了。 德川家光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轻得如同梦呓,却又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向宗主国求援!” 德川家光说完,绝望地闭上眼睛。新宿御苑。 这里庄严肃穆,与城中其他地方的混乱仿佛两个世界。 自从上次刘宇亮和王家桢出使国,就有一支由大明官员、卫队、锦衣卫组成的使团,常驻在国。 职责与后世的使馆差不多。 不过多出两样任务,一是负责向国权贵发放‘福寿丹’。 另外就是刺探情报。 首席老中酒井忠胜,在江户大批官员、武士陪同下,来到御苑。 酒井忠胜脱去了象征身份的华丽羽织,换上了一身最卑微的素衣,花白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仿佛一个即将走向刑场的囚徒。 他走到那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前,看着御苑中飘扬的大明国旗,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大门,缓缓地、决绝地双膝跪倒。 咚! 酒井忠胜的额头,紧紧地、没有一丝缝隙地贴在了冰冷的石阶上,以最卑微的五体投地之姿,长跪不起。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屈辱又充满希望的一幕。 这是整个国家的尊严,在为生存,做着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努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阳从正午慢慢西斜。 酒井忠胜就那么跪着,如同一座石雕,一动不动。 终于,御苑那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一名穿着大明文官服饰的年轻小吏,出现在门后。 “你有何事?” 小吏甚至没有完全走出来,只是倚着门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权倾国的老人,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酒井忠胜猛地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道门缝,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恳请天朝上国出兵,救救国吧!” 御苑大门敞开,那小吏走了出来:“兹事体大,谁敢擅自做主?国应当派出使臣,前往大明才是正理!” 说完,小吏径自回去,御苑大门再次紧闭。 酒井忠胜喜不自胜,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屁颠屁颠地赶往幕府。德川家光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 就在刚刚,又有噩耗传来。 京都沦陷了! 京都,不仅是国历史名城,还是天蝗的居住地,曾经的政治和文化中心。 如今幕府将军独掌大权,天蝗和皇室也都迁居江户。 然而京都对国依然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有如南京之于大明。 京都被建奴攻陷,对国造成的震动可想而知。 德川家光面如死灰。 一众老中、大名们噤若寒蝉。 室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此刻的国,就像一艘在狂风骇浪中即将倾覆的破船。向大明求援,是唯一的活路。 然而新的难题摆在了眼前。 此刻的国,从九州到本州西部,已尽数落入多尔衮的魔爪。 沿海航线危机四伏,谁去当这个使臣? 这不仅仅是一趟九死一生的航行。 更是一份奇耻大辱的差事,注定要被后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一时间,那些平日里高喊着“忠君爱国”、“为幕府尽忠”的大名和高级武士们,纷纷低下了头,或称病不出,或推诿搪塞。 最终,在死一般的沉寂中,上床稳挺身而出,慨然领命。 他曾经出使过大明,并且见过大明国师云逍子,让他担任使臣是再也合适不过的事情。 德川家光亲自为上床稳倒酒壮行,甚至效仿古人,刺破指尖,写下一封血泪交织的亲笔信。 同时幕府搜刮了大量珍宝,包括数件被奉为国宝的唐宋古玩字画,作为献给大明的厚礼。 数日后,上床稳登上一艘挂着大明国旗的商船,悄无声息地驶入茫茫大海,向着半岛方向驶去。 第1553章 多尔衮,孺子可教也 第1553章 多尔衮,孺子可教也 大明,朝鲜承宣布政使司,汉城。 与国的末日景象不同,此刻的汉城秩序井然。 只不过,这份秩序,是建立在血与火之上的。 宽阔的街道,刚刚被雨水冲刷过,但依然无法洗净石板缝隙中那暗红色的血迹。 道路两旁,悬挂着上百颗还在滴血的人头,全都是昨日参与叛乱的朝鲜贵族余孽。 提督两广军务兼巡抚朝鲜、左副都御史卢象升,正站在总督府的庭院中,用一块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佩刀上的血迹。 他身后,一名跟随他多年的副将,看着城中这地狱般的景象,终究于心不忍,低声劝谏道: “督宪大人,这些朝鲜人,杀得是不是太狠了些?如此酷烈,恐失民心,况且督宪大人是文官,如此大开杀戒,有碍官声啊!” “民心?”卢象升擦刀的动作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冷笑一声。 “对一群畏威而不怀德的贱类,谈何民心?” 卢象升缓缓转过身,眼神中透着杀气,哪里还像是个进士出身的文官? “朝廷把本官放在朝鲜,用意是什么?” “国师曾言,‘彼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礼。’” “其性,狡诈而自大,其行,剽窃而寡恩。你对他们越是仁慈,他们越觉得你软弱可欺;你越是退让,他们越是得寸进尺。” “这群人的骨头,比他们的嘴还硬。唯有刀子,锋利的刀子,才能让他们真正长记性,才能让他们明白,谁才是他们的主人!” 卢象升的一番话,让那副将无语苦笑。 瞅瞅看,这就是卢阎王,比武将的杀气还重。 自李氏王朝与五姓贵族,被云逍借多尔衮之手铲除,大明正式将朝鲜纳入版图。 随后周王朱恭枵等三位宗藩移藩朝鲜。 大明藩王是什么德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何况这里是朝鲜,统治的是异族。 朱恭枵在河南的时候,还算是爱惜名声、体恤百姓。 到了朝鲜之后就开始自我放飞,疯狂压榨朝鲜的民脂民膏。 这自然激起了朝鲜人此起彼伏的作乱。 但都被卢象升用最血腥、最残酷的手段,一次又一次地镇压了下去。 久而久之,朝鲜人私底下,送了这位煞神一个雅称……卢阎王! 这时,一名亲兵快步走入庭院,禀报道:“启禀督宪大人,有自称国幕府使臣求见。” “国的使臣?看来是多尔衮在那边闹出大乱子了。” 卢象升眉毛一挑,“让他们在正堂等着。” 半个时辰后。 风尘仆仆、历经九死一生才抵达汉城的上床稳,终于被带到总督府正堂。 “你就是国使臣?” 卢象升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只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正是!外臣上床稳,拜见总督大人!” 上床稳被对方那如同实质般的杀气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哪里敢有丝毫怠慢,当即跪倒在地,行五体投地大礼。 “起来吧。” 卢象升淡淡地说道,“说吧,你们的猴子山,出了什么事,竟要跑到我大明来哭鼻子?” “猴子山……” 这般羞辱的称呼,让上床稳的身体屈辱地一抖。 但他不敢有任何不满,只能将德川幕府的危局,一五一十地详细道来。 从多尔衮的登陆,到大阪的屠城,再到如今攻占京都,上床稳说得声泪俱下,将国的惨状描绘得淋漓尽致。 卢象升起初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当他听到多尔衮竟用万人,便全歼了本多忠政的十万大军时,他的脸色终于彻底凝重了起来。 他知道,这可不是小事,而是关系到国师大计的大事。 “多尔衮,不愧是国师都赞许过的,居然在弹丸小国折腾出这么大的风浪。” 卢象升一阵感慨。 多亏国师妙计,把多尔衮赶到了国。 否则收服朝鲜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大明将士战死。 上床稳跪求道:“恳请督宪大人,派兵护送国使团,即刻前往神京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卢象升笑道:“陛下和国师如今正南巡江南,你即使赶到京城,也要等上数月。” 上床稳大惊失色。 再过半年,怕是江户城都落在多尔衮的手里。“你也不必担心,国师有一神器,可将消息瞬息送达千里之外。你在朝鲜等个一两天,陛下就会有圣谕回复了!” 卢象升的话,让上床稳神色大变,敬畏之情如黄河之水般在心中泛滥。 卢象升不敢怠慢,立刻总督府内的电报机,将此事呈报内阁,再有内阁转呈正在南巡的崇祯。 如今大明的电报技术已经趋于成熟,电报线路架设到各地,朝鲜也不例外,因此大大加强了朝廷对地方的掌控。 ----------------- 上海,浦东。 董记纱厂议事堂。 屋内的气氛庄重而诡异。 工厂东家董祖和坐在主位的一侧,脸色十分复杂。另一侧,则是坐着一个略显紧张的白面书生。 此人名为柳敬亭,是一名正儿八经的举人。 他是陈子龙的同年,由于屡试不第,被陈子龙推荐给夏允彝,在上海县衙当幕僚。 此时他还多出了另外一个身份,董记纱厂的厂长。 可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厂长那么简单。 夏允彝一再叮嘱过他,出任厂长,是对国师各种理念的践行。 无数商家都看着呢,要是搞砸了,丢的可是国师的脸面。 长桌的另一头,坐着三个穿着干净却打着补丁的工人。 他们正是由全厂工人投票选出的第一届工人代表。为首的工人,名叫张铁牛。 今天他们聚集在这里,准备商议一起劳资纠纷。 此时,在议事堂的后堂,云逍正端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品着茶。 之前提出的工厂管理理念,需要摸着石头过河,不断的摸索践行。 董祖和名下的董记织厂,有幸成为新式工厂试点之一。 云逍身为国师,自然不会亲自下场管理。 他只需提出一个理念,自然会有无数人争着去实践。 今天之所以亲自到这里旁听,就是看看落实的情况。 这时王承恩急匆匆地进来,递给云逍一封电报。云逍看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多尔衮,孺子可教也!” 第1354章 宁遇阎王,莫遇国师 第1354章 宁遇阎王,莫遇国师“烽火燃遍半个18岛,大阪十日,尸横遍野,攻陷京都……”说到这里,云逍忽然皱了皱眉头。王承恩好奇地问道:“云真人,怎么了?”云逍不满地说道:“多尔衮怎么也变得如此心慈手软?18皇的皇陵中,多少也有些珍宝,为什么没动?”王承恩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屠城十日,这还叫心慈手软?18国的矮冬瓜,也不知道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竟然被云真人恨成这个样子,甚至胜过建奴。“还不够啊!”“18奴这么不经打,要是被多尔衮占了整个18岛,那可就有违我的本意了。”“我要的,让战火燃遍18国的每一个角落,让他们在相互撕咬中,流干最后一滴血,让我大明永无东顾之忧。”云逍摇摇头,一脸的不满意。云真人比咱这阴人还阴……王承恩的嘴角又抽了抽,道:“18国求援,万岁爷差小的过来,征询国师的意思。”云逍不假思索地回道:“支援,当然是要支援。”开玩笑,要是让多尔衮占了18国,那乐子可就闹大了。云逍吩咐了王承恩一番,这才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前面。“咳咳!”议事堂众,柳敬亭清了清嗓子,有些生涩地开场。“今日议题,是关于生产线上,部分新工人无法跟上流水线速度,被甲字车间的王监工罚款一事。”话音刚落,一个工人代表就激动地站了起来:“厂长,那王监工就是个黑心肝的!”“新来的兄弟手脚慢点儿是常事,他二话不说,就扣人家一天的工钱,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柳敬亭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旁的副厂长就不客气地开口:“规矩就是规矩,国师大人定的‘标准化管理’,核心就是令行禁止!”“完不成产额,自然要受罚!否则,人人都混日子,这工厂还怎么办下去,东家还怎么赚钱?”这副厂长姓董,是董祖和的族人。双方各执一词,眼看就要吵起来。张铁牛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瞪着那副厂长:“放你娘的屁!俺们工人不是机器,谁家娃儿生下来就会跑?总得给个学走路的时间吧!”“你个穷鬼,敢骂我!”董副厂长气得满脸通红。“好了!”柳敬亭皱着眉,敲了敲桌子。他毕竟是有身份的巨人,并且又是厂长,说话自然有几分威严,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柳敬亭转向张铁牛,语气缓和了些:“铁牛代表,你的意思我明白。但规矩不能破,否则管理便无从谈起。”接着他又看向副厂长:“但你说的也有问题。国师的管理学,讲的是效率,更是‘可持续’。把新工人都吓跑了,谈何效率?”柳敬亭深吸一口气,想起了云逍在培训他时说过的话,缓缓说道:“我提议一个折中方案。第一,凡新入职的工人,给予半月适应的时间,适应期内不考核产量。”“第二,实行‘一帮一’的法子,由同产线的老师傅,对新工人进行指导,若新工人提前达标,则师徒二人皆有奖励!”这个方案一出,双方都愣住了。工人代表们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文弱的厂长,竟会为他们考虑得如此周到。而那副厂长和东家董祖和,细细一想,更是眼睛一亮。这法子高啊!既安抚了工人情绪,避免了矛盾激化。又通过奖励机制,促进了新工人的积极性。这简直是神来之笔!劳资双方,都对这个新厂长刮目相看。一场足以引发停工的劳资纠纷,就这么被一个初出茅庐的书生厂长,用一种全新的、充满智慧的方式,轻松化解了。后堂的云逍听了,不由得老怀大慰。他要的,从来不是当所有人的保姆。而是要建立一套能够自我修复、自我完善的新秩序。如今,这秩序的种子,已经发芽了。很快,新秩序的第二颗种子,便由厂长柳敬亭亲手播下。这日午后,全厂停工半个时辰。上千名工人被召集到了工厂的空地上。众人议论纷纷,不知这位新上任的“举人厂长”又要搞什么名堂。柳敬亭走上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他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深吸了一口气,朗声宣布道:“诸位兄弟,我柳敬亭今日在此,只为宣布一件大事,一件关乎你们每个人前程和钱袋子的大事!”工人们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柳敬亭继续道:“国师大人有训,工厂之兴,在于工人!”“只靠埋头出死力,一辈子也只是个出死力的!想要赚大钱,得靠技术,靠本事!”“故此,我宣布,从今日起,我厂将正式推行……‘技能晋升’之法!”他伸出手指,一字一顿地说道:“凡入职者,皆为‘学徒’!”“但你们不会永远是学徒!”“只要你熟练掌握了手上的活计,不用等三年五年,只要通过考核,便能立刻晋升为‘技工’!”“届时,你的月钱,立涨一成五!”哗!人群中爆发出第一阵惊呼。许多老师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柳敬亭没有理会,声音愈发激昂:“若你还不满足,再往上,就是‘技师’!月钱,在技工的基础上,再涨一成五!每月另有额外的技术津贴!”轰!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月钱连涨两次,还多一份津贴?这比东家过年发赏钱还大方。“还不止!”柳敬亭挥挥手。“技师中的佼佼者,便可提拔为‘工头’,管理一条流水线,薪水待遇,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未来,你们当中,甚至会走出自己的‘监工’,乃至‘厂长’!”“你们的前程,不再是熬年头而是靠你们自己的双手,靠真本事,就能一步步往上爬,赚大钱,当人上人!”众多工人振奋起来,场上一片沸腾。---------------朝鲜。卢象升也收到了朝廷的回复。“着,朝鲜总督卢象升,即刻派遣使团出使18国,依国师策略行事。”卢象升看着手中的电报,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朝鲜人送他雅号‘卢阎王’。可与国师相比,连个小鬼都算不上啊! 第1355章 朝奸正使,锦囊妙计 第1355章 朝奸正使,锦囊妙计汉城,总督府。昨日还悬挂着上百颗人头的长杆,此刻已经清理干净,仿佛那场血腥的清洗从未发生过。总督府正堂内,气氛肃杀。卢象升身着官服,端坐于主位之上,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堂下二人。其中一人,是他的亲卫队长,杨陆凯。此人身形魁梧如铁塔,一身玄色飞鱼服,也难以罩住那爆炸性的肌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煞气。杨陆凯是督帅最信任的亲卫,更是战场上的疯子。(原有历史上,卢象升战死,杨陆凯以自己的身体保护他的尸身,最后身中二十四箭而死。)堂上另外一人,则与杨陆凯形成了天壤之别。此人叫吴达济,年约五旬,身形瘦削,面色白净,留着一撮山羊胡,穿着一身大明文官的青色官袍。此刻的他,正以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姿态,微微躬着身子。吴达济本是朝鲜李朝的旧臣,曾担任司宪府掌令,是铁杆明粉。建奴占据朝鲜后,他辞官为民,暗中组织朝鲜军民反抗。大明吞并朝鲜的过程中,吴达济挺身而出,是第一个投靠大明的朝鲜官员。在他看来,能成为大明的狗,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至于那些冥顽不灵的朝鲜人,弄不清自己的身份,妄图对抗大明天威,死了也是活该。因此,在很多朝鲜人眼中,吴达济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卖国贼、朝奸。正是因为他的忠心,而得到大明朝廷赏识,此时担**督府参政,妥妥的五品官。卢象升看着眼前这一文一武,一奸一忠的奇特组合,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圣旨已下,国师也有钧令,因此本官要组建使团,前往18国。”卢象升的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敲在吴达济的心坎上。能当上大明的朝廷命官,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赏了。如今竟然要自己代表大明,出使18国,这又是何等的恩宠?吴达济的脑袋一阵昏眩,兴奋的难以自持。卢象升的目光落在吴达济身上,“使团正使,由总督府参政吴达济担任!”轰!吴达济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正使!竟然是正使!他本以为自己最多当个副手,摇旗呐喊。没想到总督大人竟然如此看重自己!“臣……臣吴达济,叩谢天恩!臣必不辱使命,扬我大明天威于海外!”吴达济当即跪倒在地,对着卢象升砰砰磕头。一旁的杨陆凯都忍不住微微皱眉。卢象升没有理会吴达济的表演,目光转向另一人,“副使由杨陆凯担任。”“末将领命!”杨陆凯的回应简洁有力。卢象升满意地点了点头。国师已经交代清楚了,这次出使18国,名为援助,实为勒索。甚至可以说是去别人家里当大爷。吴达济这个‘朝奸’最是听话,也最懂如何狐假虎威。让他去跟18国人打交道,再也合适不过。18国人若是听话便罢,若是不听话,杨陆凯会毫不犹豫地用他手中的刀,教他们如何听话。“吴参政!”卢象升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吴达济,淡淡地说道。“本督要提醒你一句,这次点你为正使,不光是本官的意思,更是远在江南的国师特意举荐。”“什么?!”吴达济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比刚才听到自己当正使还要激动十倍。国师竟然还记得我,并且还特意让我当正使。这一刻,吴达济感觉自己的人生达到了巅峰!所有的唾骂,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能入国师法眼,便是此生最大的荣耀啊!“国师大人知遇之恩,下官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啊!”吴达济涕泪横流,哭得像个孩子。卢象升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然后从案几上拿起一个早已备好的明黄色锦囊,递给了杨陆凯。“这里面,是国师大人亲授的机宜。”卢象升的眼神变得无比严肃,“记住,此行一切,皆以此锦囊为准。若有差池,甚至有辱我大明天威,你们二人就不要回来了,直接投海明志!”“末将领命!”杨陆凯双手接过锦囊,郑重地放入怀中。吴达济也赶紧擦干眼泪,神情肃穆地躬身领命,内心对那个神秘的锦囊充满了好奇。当晚,驿馆之内。为使团准备的房间灯火通明。吴达济毫无睡意,他将自己关在房中,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房间的桌案上,铺满了各种关于18国的地图、书籍和情报卷宗。有《18国国志》、《扶丧风土记》,还有东厂番子刚刚送来的,关于德川幕府各大名、将军喜好、乃至后宫秘闻的绝密档案。“德川家光,性情多疑,好享乐……其首席老中酒井忠胜,老奸巨猾,需以威势压之……”“18国之礼节,繁琐复杂,见大名需如何,见将军又需如何……万万不可失了天朝上国的体面……”吴达济一边翻阅着资料,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甚至还对着铜镜,反复练习着各种仪态。时而,昂首挺胸,眼神轻蔑,模拟着接见18国使臣时的傲慢。时而又会捋着胡须,面带微笑,想象着与德川家光亲切交谈时的威严。也怪不得他如此紧张。他是朝鲜人,对18人天生有一种恐惧感。这次他代表着大明出使18国,是高高在上的天使,绝不能出任何纰漏。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都必须完美无缺。绝不能因为自己朝鲜人的身份,让那些18人对朝廷心生不敬,而是要他们从骨子里感受到天朝的强大与恩威。要让国师知道,我吴达济,是最好用、最忠心的狗。想到这里,吴达济越发紧张,整个人都陷入了焦虑之中。就在他快要把自己逼疯的时候,“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杨陆凯提着一壶酒,大马金刀地走了进来。“吴大人,这还没出发呢,你怎么就先把自己给折腾上了?”杨陆凯将酒壶往桌上一放,自顾自地倒了两碗酒。然后推了一碗到吴达济面前,“来,喝一碗,酒壮怂人胆……咳咳,你先定定神!” 第1356章 吃好喝好,玩好睡好 第1356章 吃好喝好,玩好睡好 第1355章吃好喝好,玩好睡好 吴达济把自己的担忧,向杨陆凯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能混到现在这个地位,绝不是一般人物。 这次出使国,虽说是他是正使,杨陆凯为副,可他还是分得清大小王的。 等到了国,听杨陆凯的准没错。 杨陆凯笑道:”吴大人,你是文人,想得未免太多了。” 吴达济看着杨陆凯,苦笑一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入喉,却浇不灭他心中的焦虑之火,“杨将军,有所不知啊!” “此行非同小可,乃是国师大人亲自点将!我等言行,皆代表大明国威!” “一言一行,都需深思熟虑,如履薄冰!” “而我又是朝鲜人,实在是怕有负国师所托,堕了天朝的颜面啊!” 杨陆凯听完,却是不以为然地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洪亮粗犷,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吴大人,我说你就是想得太多!” 杨陆凯一拍胸脯,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 “你就放宽了心吧,督宪大人不是说了吗,咱们有国师大人亲授的锦囊妙计!” “锦囊!” 吴达济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对对对!有国师的锦囊!快,杨将军,快打开看看,国师大人究竟有何妙计?” 杨陆凯看着他那副急切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古怪。 他没有立刻拿出锦囊,而是又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 “吴大人,其实不用看。来之前,督宪大人已经跟我说了锦囊里的大概内容。” “国师他老人家说了,咱们此行的任务,说来也简单。” “哦?愿闻其详!”吴达济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杨陆凯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国师说了,此行,就八个字……吃好,喝好,玩好,睡好!” “啊?”吴达济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 杨陆凯咧着大嘴,笑得更欢了。 “国师大人的原话就是,让咱们到了国,该吃的吃,该拿的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有任何顾忌!” “这,这岂是使臣所为?”吴达济急了。 使臣还能这么搞? 简直是闻所未闻! “别急,还有呢!” 杨陆凯看着吴达济那张憋得通红的脸,觉得无比有趣。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笑道:“尤其是最后那个‘睡好’,国师他老人家还特别交代了。” “说……说什么了?”吴达济的声音都开始发颤。 杨陆凯猛地一拍他的肩膀,“国师说了,咱们这次去国,不睡则已,要睡,就睡国公主,最好是那德川家光的亲闺女,也不是不可以!” 吴达济目瞪口呆。 他的脑子在这一瞬间,彻底宕机了! 睡……睡公主? 幕府将军的亲闺女?! 还能这么搞? 这任务,未免太艰巨了一些。 这一刻,吴达济的世界观,碎了一地。 接着想到自己一个朝鲜人,要是真的睡了国公主或是德川家族的女子,那是何等光宗耀祖的事情? 国师这是专门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美差。能给国师当狗,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嘞! ----------------- 数日后。 国,江户湾。 海面上,一支规模算不上庞大,但气势却足以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舰队,缓缓驶入港口。 为首的是三艘巨大的福船,其船身之高,宛如移动的海上堡垒。 黑色的船体上,雕刻着狰狞的龙首。 甲板上,一门门黑洞洞的火炮,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泽。 船帆之上,一面巨大的大明国旗,正迎着海风猎猎作响,在向这片土地展示着煌煌天威。 这支舰队的出现,江户港陷入短暂的寂静后,随即是一阵轰动。 岸上,负责警戒的国武士和负责通报的幕府官员,一个个目瞪口呆,脸色煞白。 “这就是天朝的战船吗?比传闻中的南蛮船还要雄伟数倍!” “好可怕的杀气……光是看着,就感觉腿肚子在打转。” 人却不知道,此次大明使团乘坐的福船,是已经被水师舍弃的淘汰货。 大明使团抵达江户的消息迅速传开。 原本惶惶不可终日的人,顿时欣喜若狂。 只是当他们知道使臣的身份之后,这种欣喜和敬畏,迅速被巨大的羞辱感所取代。 江户城,征夷大将军府。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幕府将军德川家光,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他那因过度纵欲和吸食福寿丹而显得苍白浮肿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暴怒。 “一个朝鲜的叛徒当正使?还有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丘八当副使?” “这就是大明派来‘援助’国的使团?他们这是在羞辱国,羞辱大和一族!” 朝鲜位于鄙视链的最底端,这次大明竟然委派一个朝鲜人当正使,也难怪被人视作是奇耻大辱。 并且副使还是朝鲜总督的亲卫。 这不是羞辱,又是什么? 人可杀,绝不可辱! 堂下,首席老中酒井忠胜等一众幕府高层,也是个个脸色铁青。 他们已经做好了摇尾乞怜、割地赔款的准备。 但没想到,对方连正眼都懒得瞧他们一下,派了这么两个玩意儿来敷衍。 “将军阁下息怒!” 酒井忠胜站起来开口道,“明国如此轻视国,反倒给了国天赐良机!” 德川家光眉毛一挑,总算来了点精神,“哦?” “建奴肆虐,占据京都,国正值国难当头。这次向明国求援,贪婪的明国必定会大肆勒索!” “正好以此为借口,给明国使团一个下马威,挫一挫他们的锐气。一个朝鲜贱民,一个低贱的亲卫,能见过什么场面?吓破了他们的胆子,下来也就好谈了。” 酒井忠胜的一番话,让德川家光眼睛一亮,一扫刚才的愤怒。 一名幕府家臣跟着说道:“既然明国人如此轻视我等,我自然不必对他们太过客气!”“正是,我大国虽遭国难,却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德川家光脸上的怒气稍平,阴沉沉地一笑:“请皇宫的掌侍,前往码头迎接明国使臣!” 众多幕府高层都是一愣,随即全都开怀大笑。 国皇宫里没有太监。 一是因为国没掌握‘去势’这门手艺。 二是没必要。 国自古就崇拜生殖文化,后世的动作片可不是凭空而来的。 而太监这东西,与他们的文化背道相驰,没有诞生的文化基础。 (国的《古事记》中记载,第一任天蝗的皇后名为‘女阴’,没错,就是女性的器官。女阴皇后的父亲也是一位神明,他被皇后母亲的风采给迷住了,于是就幻化成了一支箭,射中了皇后母亲的下面,让她成孕。) 掌侍,是国负责替代宦官职能的低级官职。 明国不是要羞辱咱们吗? 用个宦官去迎接你们,没毛病吧? 第1357章 天朝上邦该有的风范 第1357章 天朝上邦该有的风范大明使团的船只上,吴达济早已换上了一身崭新官服,昂首挺胸,准备以最完美的姿态,踏上这片土地,宣扬天朝国威。然而,当舰队靠上岸后,吴达济脸上的笑容,却渐渐的僵住了。偌大的江户港码头,竟然空无一人。没有欢迎的仪仗,没有迎接的官员。甚至连一个看热闹的百姓都没有。只有冰冷的海风,吹过空旷的码头,卷起几片枯叶,气氛诡异到了极点。“这是怎么回事?”吴达济懵了,“难道是18国使臣上床稳,没有知会幕府?为何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这不合礼数!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杨陆凯握了握刀柄,目光比刀子还要锋利,“18人这是知道咱们的身份,想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呢!”吴达济怒不可遏:“蕞尔小国,焉敢藐视我天朝使臣?”就在此时,从码头的角落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百十号人。这些人个个衣衫不整,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腰间别着破旧的武士刀,满脸的横肉,一看就知道是一帮浪人。他们醉醺醺地,互相搀扶着,径直朝着大明的舰队走了过来。为首一个满脸酒糟鼻的独眼浪人,朝着旗舰的方向,吐了一口浓痰,用18语破口大骂:“呸!什么狗屁天朝使团!不过是一群缩头乌龟!”“有本事就跟多尔衮真刀真枪地干啊,跑到我们江户来耍什么威风?”“听说正使还是个朝鲜来的二鬼子?明国无人了吗?”“笑死人了!是不是在朝鲜混不下去了,来我们这要饭了?”“滚回明国去,这里不欢迎你们!”……福船上,通译把这些浪人的话语,原封不动地翻译给吴达济和杨陆凯。二人的脸色变得铁青。杨陆凯森然一笑:“这些矮冬瓜,还真是在作死呢!”这时那帮浪人捡起地上的石子和泥块,朝着船身扔了过去。甚至有几个人,叫嚣着就要往船上冲。“放肆!反了!真是反了!”吴达济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刚才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跟幕府将军唇枪舌剑,怎么在国宴上展现天朝风范。哪儿想到会碰上这么一群泼皮无赖。“杨将军!”吴达济急得满头大汗,手足无措地看向杨陆凯,“这该如何是好?”杨陆凯俯视下方,‘嘿嘿’一笑,仿佛在看一群聒噪的苍蝇。他拍拍手,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启航,前往琉球!”身边的传令兵愣了一下,但看到杨陆凯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立刻高声传令:“杨将军有令!升帆,掉头,去琉球!”“什么?!”吴达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杨将军!不可啊,我们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杨陆凯没有理睬吴达济,对身边的一名亲兵吩咐道:“坐小船过去,给岸上的人带句话。”顿了顿,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就说,既然18国把咱大明的好心当成驴肝肺,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从今天起,我大明,不会再插手建奴的事情。”吴达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代表的是大明,并且18国现在等着大明救命呢!“还有。”杨陆凯‘呵’了一声,“告诉他们,从下个月起,所有销往18国的福寿丹,无限期断供,让他们好自为之。”“遵命!”亲兵领命,迅速登上小船,朝着岸边划去。吴达济瞬时像是吃了一剂定心丸。如今大明不仅是攥着18国的命运,更是攥着幕府、权贵的命根子。还怕他们作妖?一念及此,吴达济又趾高气昂起来。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江户城。将军府内,上一刻还洋洋得意、等着看好戏的德川家光和一众幕府高层,在听到回报后,集体石化。“纳尼?!”德川家光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不插手多尔衮的事?断供福寿丹?!如果说多尔衮是要他们的命,没了福寿丹,就是要他们生不如死。这群养尊处优的权贵,早就对那种能带来极致快感的药物产生了严重的依赖,一旦断供,那真的叫生不如死。“快!快去请使团上岸!快去!”德川家光发出一声怒吼。“来不及了将军大人!”上床稳哭丧着脸喊道:“明国人的船,已经准备返航了!”此言一出,整个将军府乱成了一锅粥。之前所谓给明国使团一个下马威,不光是为了回敬明国的羞辱,还另有盘算。一个朝鲜人,另一个是朝鲜总督的亲卫,对他们态度强硬一点,接下来的谈判自然会顺利一些。没想到明国使团竟然比他们还强硬,这就没法整了。也罢,明国太硬了,不得不服软。德川家光派遣长子德川家纲,带着一大群官员,火急火燎地冲向码头。德川幕府的少主,迎接一个朝鲜人和亲卫,这规格够高了吧?大明使团的船队,也并未真的离开,在距离码头两三里的地方抛锚。德川家纲带着随从,乘坐小船来到使团的大船上。杨陆凯站在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蚂蚁一样向上爬的18人,眼神中充满了不屑。“杨将军,”吴达济凑了过来,低声道,“见好就收吧?闹得太僵,也是不妥。”“吴大人。”杨陆凯冷冷地打断了他,“我们代表的是大明,大明国威……不可辱!再说了,国师他老人家的吩咐,这么快就忘了?”杨陆凯冷哼一声,“国师曾言:18人畏威而不怀德,不把他们往死里打,不把他们的尊严踩在脚下碾碎,他们永远不会正眼看你。”吴达济神色讪讪,说不出话来。德川家纲登上大船,忙不迭地向吴达济和杨陆凯赔罪。上床稳上前,不露痕迹地把一个小袋子塞进杨陆凯的手里。他作为18国使臣去过朝鲜,知道使团中真正做主的就是杨陆凯。杨陆凯捏了一下袋子,应该是珍珠,有十几颗的样子。“18国羞辱的是大明,而不是吴大人和本使,这点小玩意儿就算了?”杨陆凯一声冷笑,把袋子丢在地上,里面的珍珠散落出来,在甲板上到处乱滚。“刚才所有在码头闹事的浪人,一个不留,当众斩首!”“让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还有你们的天蝗,亲自滚到码头来迎接!”“否则,一切免谈!”杨陆凯霸道而又极其嚣张的话语,让德川家纲和上床稳神色大变。吴达济在心里一声感叹。这才是天朝上邦使臣该有的风范啊! 第1358章 极尽张狂,辱国体 第1358章 极尽张狂,辱国体 杨陆凯的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每个??国人的耳中炸响! 当众杀自己的人? 还要征夷大将军和天蝗,亲自来码头迎接?!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这是将整个??国国的脸面,按在地上,用脚狠狠地来回摩擦! 然而面对杨陆凯的霸道。 再想想多尔衮的屠刀和没有福寿丹的痛苦,他们……有的选吗? 一个时辰后。 江户港码头,人山人海。在江户所有民众的注视下,一百多名刚才还嚣张无比的浪人,被幕府的武士押解着,跪成一排。 手起,刀落。 一百多颗人头,滚落一地,鲜血染红了码头的石板。 紧接着,幕府将军德川家光,以及明正女天蝗,身着最隆重的朝服,在一众大名的陪同下,面如死灰地走到了码头前,对着大明的舰队,深深地弯下了他们高贵的头颅。 船上。 吴达济亲眼目睹这堪称奇迹的一幕,激动得热泪盈眶,心中一声长叹。 今日过后,素来畏强的??人,彻底对大明跪下了。 不费一兵一卒,未入一寸土地,仅凭几句话,便让一国之君主、一国之最高统治者,俯首称臣。 国师,真是神一般的存在! 江户城,天守阁。 为了迎接大明使团,德川幕府在此设下了最高规格的接风宴。 大殿之内,灯火辉煌,山珍海味流水般地呈上,穿着和服的侍女们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女天蝗端坐主位,面无表情,德川家光坐在左侧下首,强颜欢笑。 上百名??国的大名和重臣出席宴会,整个场面庄重而又奢华。 然而,这场宴会的主角之一,大明副使杨陆凯,却将这场精心布置的宴会,变成了一场灾难。 他根本无视那些精致的餐具,直接用手抓起一只烤得流油的乳猪腿,张开血盆大口,“咔嚓”一口,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吃得满嘴流油。 吃完的骨头,更是看也不看,“呸”的一声,直接吐在了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嗝!” 杨陆凯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端起酒杯,却不是敬酒,而是漱了漱口,然后又“噗”的一声,将酒水吐在一旁。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傻了,他们惊愕地看着这个野蛮人,这哪里是天朝上国的使臣? 这分明就是个刚从山里跑出来的土匪! 正使吴达济在一旁看得是眼皮狂跳,冷汗直流。 他几次想开口提醒,最后还是把话又咽了回去。 酒过三巡。杨陆凯似乎是吃饱喝足了,他剔着牙,将目光投向了主位上一直如同摆设的女天蝗。 他显然是喝高了,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天蝗身上乱瞟,然后嘿嘿一笑,大声嘲讽道:“早就听说??国国主是什么‘万世一系’,血统高贵得不得了。今日一见,嘿嘿……跟个木头桩子似的,这玩意儿,这也叫‘神’?” 轰! 所有??人脸色大变。 天蝗虽然是个吉祥物,手中没有实权,却是??国的象征。 侮辱天蝗,这是对大和一族最恶毒的诅咒。 无数武士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双目赤红,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杨陆凯碎尸万段。 然而,杨陆凯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们要杀人的目光,又将视线转向了脸色已经变成猪肝色的德川家光。“还有你,”杨陆凯用手指着德川家光,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道,“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同行。” “你们德川家,不就是趁着丰臣家主少国疑,造反成功的窃国大盗吗? “怎么着,当了贼,穿上龙袍,就真以为自己是真龙天子了?在咱大明,这样逆臣是要被千刀万剐的!” “放肆!” 一名年轻的旗本武士终于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杨陆凯怒吼。 “嗯?” 杨陆凯的眼神瞬间变了。 上一秒还如同市井无赖的他,这一刻,眼中迸发出的,是尸山血海中凝练出的实质般的杀气。 那名年轻武士被这道目光一扫,瞬间如坠冰窟,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又瘫坐了回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整个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是个无赖,更是一个敢随时动手杀人的魔王。 看着这群被吓破了胆的??人,杨陆凯满意地笑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一阵乱响。 “好了,闲话少说,咱们谈谈正事。” 杨陆凯翘起二郎腿,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本来呢,我们是带着天朝的善意来的。” “可你们倒好,在码头给老子我玩下马威,找了一群垃圾来恶心我。” “这事,让老子我很不爽,我这一不爽,就感觉精气神都不好了。” 杨陆凯顿了顿,伸出了一巴掌。“五万两白银!” “就当是给本将军的补偿,明天天亮之前,要是看不到钱,那咱们之前谈的,可就都不作数了啊。” 五万两! 德川家光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心头也在滴血。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杨陆凯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如遭雷击。 杨陆凯的目光,在大殿中那些穿着华丽十二单衣的侍女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女天蝗身上。 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抹猥琐又极具侵略性的笑容:“我这人吧,就好个新鲜。早就听说你们??国最高贵的女人,就是皇室的公主和妃子,一个个跟仙女似的。”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旁已经呆若木鸡的吴达济。 “今晚,就让你们的公主和妃子,来我们住处‘侍寝’吧。” “也让咱们哥俩,好好体验体验,你们这最高贵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德川家光暗自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粗鄙的明国军汉,没有提出让天蝗侍寝,否则哪怕是亡国,也会跟这家伙拼了。 至于让皇族公主和妃子给大明使臣侍寝,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先例……巴不得把汉人的种子留在??国。 只不过那个朝鲜人,还有这个粗鄙军汉,种子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种地倒是可以,绝不能让种子生根发芽。 第1359章 大明带着善意和诚意而来 第1359章 大明带着善意和诚意而来 宴会上,都是杨陆凯在表演,吴达济没被吓尿裤子都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哪里是什么使团的副使,分明就是无恶不作的土匪恶霸啊! 宴会结束后,回到使团下榻的御苑。 吴达济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拉住杨陆凯,用带着哭腔的语气哀求道:“杨将军,杨大人,算我求你了!收敛一点吧!” “要钱也就罢了,可……可索要皇室公主侍寝,这是要逼他们鱼死网破啊!” “万一激起??人的凶性,坏了国师大计,失了朝廷的天威,你我万死莫赎啊!”杨陆凯‘嘿嘿’一笑,看着吴达济。 眼神中哪有丝毫的醉意,就像是看傻子般的怜悯。 “吴大人,看来你还是没懂。” 杨陆凯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明黄色的锦囊,从中抽出一张纸条来。 “国师钧命!” “此行,我等代表的是大明天威!” “何为天威?就是要让??人,畏我、惧我、敬我如神明!” “若不能借建奴祸乱??国之机,一举摧毁??人之民族自信,便是弱了我大明的国威,才是有辱国体!” “此次任务,就是让他们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的尊严,一文不值!” 杨陆凯将纸条收好,看着已经彻底石化,世界观再次崩塌的吴达济,“吴大人,现在懂了吗?“” “我们正在做的,才是真正不辱使命,扬我大明天威的‘正事’!” 吴达济无奈苦笑。 国师的钧命,自然是不会有错的。 可这么做,将来要是在史书上记上那么一笔,岂不是成为后世笑谈? 同时吴达济也明白了一件事。 难怪国师指定自己当正使,这是要自己来背这个污名啊! 杨陆凯是个武夫,自然不会计较什么名声。 可自己好歹是个文官啊! -----------------是夜,江户城中的很多权贵无眠。 在尊严和生死存亡之间,??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 就当做是配种了! 深夜,几顶装饰华丽的轿子,悄无声息地抬进了大明使团的驿馆。 轿子里坐着的,正是几位身份尊贵的皇室公主与年轻妃子。 驿馆内,春色无边。 第二天清晨。 杨陆凯精神抖擞地在庭院里打着拳,虎虎生风。 吴达济则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精神恍惚地走了过来。 他昨晚同样被“赏赐”了一名贵女,可他一夜未眠,满心都是煎熬。 杨陆凯收了拳,擦了擦汗,朝着咧嘴一笑:“吴大人,昨晚如何?”不等吴达济回答,他便自顾自地撇了撇嘴,一脸的索然无味。 “我还以为??人的公主、妃子有多金贵呢。啧,尝过了才知道,也就那么回事。” 他顿了顿,摇头道:“跟咱大明京城里八大胡同的姐儿,也没多大分别。” -----------------谈判的地点,依旧设在江户城的天守阁。 但与前两日不同,今日的大殿,气氛压抑得仿佛一座坟墓。 德川家光亲自出席,身后是一众幕府重臣,一个个都是面色阴沉。 当然了,他们不只是因为屈辱,那玩意儿能值几个钱? 有意营造这样的氛围,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讨价还价……看,你们连公主都睡了,咱们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总得做出点让步吧?在??的对面,吴达济正襟危坐,神态自若。 此刻的吴达济,心中再无半分紧张。 经历了码头对峙、宴会张狂、皇女侍寝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外交”后,他已经彻底明白了国师的行事风格。 对付这群畏威而不怀德的??奴,根本不需要什么礼义廉耻。 只需要把他们打服、打怕、打到跪地求饶,他们自然会献上一切。 吴达济看了一眼身旁闭目养神的杨陆凯,心中安定无比。 这位杨将军,就是国师为这次“谈判”准备的最强底牌。道理谈不通的时候,杨将军的刀,就是最好的道理。 “咳。” 吴达济清了清嗓子。“本次大明带着善意和诚意,前来??国,是为援助而来!” 吴达济慢条斯理地展开一份早已拟好的国书,语气平淡地说道。 ??人精神一振。 “咱们就来谈谈,这援助的具体条件。” 吴达济拿起国书,缓缓开口。 “为彰显我天朝仁德,特赐予??国以下援助条款。” “其一:石见银山物产丰饶,然??国开采之法甚为落后,有伤天和。为助??国善用天赐,自今日起,石见银山由我大明租借,代为开采经营,租期……九十九年。” 吴达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纳尼?!”首席老中酒井忠胜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 石见银山,那可是支撑着整个幕府的命脉,是幕府财政收入的最大来源。 之前大明与??国达成协议,只是租赁三年,就已经让幕府叫苦不迭。 现在……现在竟然要租借九十九年?! 这和直接抢过去有什么区别?! 对了,为什么是九十九年,而不是一百年? 为了彰显大明的仁德吗? 不等??人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吴达济已经面无表情地念出了第二条,也是最核心的一条。 “其二:为促进两国商贸往来,增进友谊。自本条约签订之日起,??国需对所有大明货物,全面开放市场,实行……零关税。” 轰!如果说第一条是割肉,那么这第二条,就是要活生生抽干??国的血。 在场的所有大名和重臣,都不是傻子。他们非常清楚“零关税”意味着什么。 大明那如同潮水一般、物美价廉的丝绸、瓷器、铁器、棉布乃至各种新奇的工业品,将会毫无阻碍地涌入??国。 届时,??国本国那些手工作坊、普通商人,将会在顷刻间被冲垮,彻底破产。 这哪里是援助? 这分明是想用经济的手段,将整个??国,彻底变成大明的商品倾销地。 “从未见过如此卑鄙无耻之人,也从未听闻如此蛮横霸道之事!” 酒井忠胜勃然大怒,指着吴达济,用嘶哑的声音怒吼起来。 第1360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1360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们,你们这是趁火打劫!” “明国国师云逍子,用心何其歹毒!他不是要救我们,是要我们亡国灭种啊!” 一名幕府家臣捶胸顿足,悲愤欲绝。 “毋宁死,绝不屈服!” “对,大不了和建奴鱼死网破!” 几名血气方刚的武士激动地站了起来,大有鱼死网破之势。 也有打悲情牌的。 “??国对大明一直如奴仆侍主,大明怎能这么对待我们?” “天朝上邦,怎能这么做?”……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就在群情激奋,眼看就要失控之际。 一直闭目养神的杨陆凯,‘嘿嘿’一声冷笑,然后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开口,只是将腰刀放在桌上。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魔力,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恐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天朝使臣要发怒了啊! 杨陆凯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吵完了吗?”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人的声讨。 “看来,你们还是没想明白。”他用手指了指窗外,那片蔚蓝的大海。 “多尔衮的大军,很快就要到京都了吧?” “你们猜,他是会先杀了你们,还是会先睡了你们的女人,再杀了你们?” 大殿内,瞬时鸦雀无声。 明国只是割肉喝血,可多尔衮却是要命啊! 殿内的??人,眼神瞬时变得清澈了起来。 他们有的选吗? 不答应,现在就要面对多尔衮的屠刀。 大阪城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答应,至少还能活着,享受着权势带来的一切。 至于国家的经济命脉,至于子孙后代的未来,在死亡面前,重要吗? “唉!”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尽绝望的叹息,从德川家光的口中发出。 他仿佛在这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确定了两个主要条件之后,接下来的谈判就轻松多了。 明国也不是一味的索取,而是相当的大方。 ??国提出的武器援助,全都答应了下来。 当然了,大明的‘支援’,并非是免费的,反倒是有些小贵。 并且都是被淘汰的旧式火器,新式的火炮、火枪以及火药,是绝不会外流的。 另外??国提出,请大明出兵的要求,吴达济、杨陆凯也满口答应了下来。 当然了,出兵是不会真的出兵的。 而是派遣琉球水师,对萨摩藩进行袭扰……战舰溜达一圈也就是了,从后方牵制多尔衮。并且也不是免费,要加钱的。 最后,德川家光代表??国,用颤抖的手,在那份决定着??国未来百年国运的条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代表着??国的国玺,重重地盖在条约上的那一刻。 所有在场的??人,都闭上了眼睛,有些人甚至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一份彻底的、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就此诞生。 德川家光:三千越甲可吞吴,百二秦关终属楚。终有一日,??国将迁都明国神京! 杨陆凯:矮冬瓜们,这才是开始呢! 返回御苑的路上。 吴达济手捧着那份薄薄几页纸,却重于泰山的条约,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息。他回想着此行??国的种种。 从一开始,国师在锦囊里那“吃好、喝好、玩好、睡好”的八字方针。 到杨陆凯极尽张狂的羞辱。 一桩桩,一件件,在当时看来,是何等的荒唐。 可现在,当他手握这份条约时,他总算是整明白了。 原来,这一切,全都在国师的算计之中。 国师早就把??人的性格看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直接派大军压境,更没有一开始就拿出条约逼迫。 而是用一种近乎“玩弄”的方式,一步步地,将??人的精神和意志彻底瓦解。 让他们在真正上谈判桌之前,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除了乖乖签字,别无选择。兵不血刃,却拿下了比千军万马攻城略地还要惊人的利益。 不愧是伟大而又睿智的大明国师啊!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真乃神人也! ---------------江户湾,海风依旧。 三艘巨大的大明福船,在十几艘护卫舰的簇拥下,升起了满帆,缓缓驶离了这座让它们予取予求的城市。 船上,满载着从德川幕府“赔偿”而来的五万两雪花白银,一张足以锁死??国未来百年国运的条约,以及几位被当作“土特产”送上船,此刻正被安置在船舱深处、以泪洗面的??国贵女。 甲板上,大明的士兵们精神抖擞,一个个挺胸抬头,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骄傲。 而在江户港的码头上,德川家光带着所有幕府重臣,依旧保持着鞠躬送行的姿态,直到那支舰队的影子彻底消失在海天尽头。 噗! 德川家光再也支撑不住,猛地直起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向后便倒。 “将军阁下!” 周围的侍从和大臣们顿时手忙脚乱。 首席老中酒井忠胜没有去扶,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舰队消失的方向,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眼神怨毒得如同九幽深处的厉鬼。 (酒井忠胜此时的表情,参考1924年“南京惨案”谈判后,镜头下‘小诸葛’的表情) “此仇此恨,我大和一族,永世不忘!” 然而在怒吼过后,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苍白与无力。 他们恨,但他们更怕。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强盗,带着从他们身上割下的血肉,满载而归。 舰队航行了一天一夜,早已远离了??国的海岸线,进入了茫茫的外海。 吴达济站在船头,吹着海风,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就在他意气风发之际,瞭望塔上,一名士兵突然高声示警:“正前方,发现大批船队!正向我方靠近!” 只见海面上,一支规模比他们庞大数倍的舰队,正静静地停泊在那里,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那些船只样式混杂,既有战船,也有不少商船、渔船。 “是建奴的船!” 吴达济面如土色。 第1361章 国师的心比锅底还黑 第1361章 国师的心比锅底还黑 吴达济听说是建奴的战船,吓得险些直接一头栽到大海里。 原因无他,对于朝鲜人而言,建奴就是噩梦,多尔衮在朝鲜的那些年,杀的实在是太狠了。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想趁火打劫,半路拦截我们? 吴达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急忙看向身旁的杨陆凯,却发现这位煞神依旧是一脸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杨将军,是建奴!我们……” “稍安勿躁,吴大人。”杨陆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道,“自己人。” 啥,自己人?! 吴达济彻底懵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建奴啥时候成了大明的自己人? 这时,建奴的旗舰主动迎了上来。 很快,一身便服,脸上带着笑容的多尔衮,在几名亲兵的陪同下,登上了大明的旗舰。 “杨将军,吴大人,一路辛苦了啊!” 多尔衮一上船,便对着杨陆凯和吴达济拱手作揖,姿态放得极低。 那热情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吴达济已经彻底傻眼了,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以前是见过多尔衮的。那可是好色荒淫、杀人如麻的魔王啊! 此时莫非是被什么鬼怪附身了? 而杨陆凯则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开门见山地说道:“货,我们带来了。钱,你准备好了吗?” 多尔衮笑道:“准备好了,早就准备好了!” 杨陆凯一声令下,大明士兵们便将一箱箱货物从船舱里抬了出来。 杨陆凯亲自上前,撬开其中一个箱子。 箱盖打开的瞬间,吴达济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装的,赫然是一支支半新的、闪烁着冰冷光泽的火枪! 杨陆凯满脑子‘嗡嗡’作响。 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会不会被灭口?多尔衮的船队那边,也划过来十几艘小船。 银子,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多尔衮凑了过来,指着那些武器,皱眉说道:“仅有火枪?火炮呢?” 以八旗兵的战斗力,在面对??人的时候,火枪对他们的意义不大。 他们现在急缺的是火炮,用于攻城。 杨陆凯盖上箱子,淡淡地说道:“国师说了,做人不要太贪。你们现在只有区区十几万人,想一口吞掉??国?等你们在??国站稳脚跟,大明自会出售火炮给你们!” 多尔衮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吴达济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荒诞无比的交易。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 什么援助幕府?全都是假的! 国师大人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帮助任何一方……不,应该是交战双方全都帮。 他是要让德川幕府和多尔衮,这两条被他圈养在??国这个斗兽场里的恶犬,相互撕咬! 他先是卖给多尔衮武器,让他去咬??国人,把??国人打痛、打残、打到跪地求援。 然后,他再以“援助”的名义,从??人手里,把多尔衮抢走的,以及??国人自己的钱,全都榨出来! 这是两边通吃啊! 还不只是赚黑心钱的事情。 在这盘棋里,无论是看似凶残的多尔衮,还是看似可怜的德川幕府,都只是国师大人手中的棋子.他们相互厮杀,相互消耗,流的血,花的钱,最终全都会变成大明国库里堆积如山的财富。 而大明,始终稳坐钓鱼台,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翁之利。想通了这一切,吴达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让他浑身冰冷,手脚发麻。 他之前还以为自己窥见了国师的智慧。 现在看来还是自己的格局太小了,自己看到的,连冰山的一角都算不上啊! 吴达济想到德川家光那张悲愤欲绝的脸,心中不由自主地暗道:“国师的心,真他娘的黑啊,比锅底还黑!” -----------------上海县。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上海县的港口,史无前例地繁忙。 海船如同过江之鲫,密密麻麻地停满了整个港湾。 悬挂着大明国旗的宝船、来自朝鲜的龟船、来自??国的安宅船,甚至还有船型高耸、风格迥异的欧罗巴盖伦船。盛世繁荣气象,尽显于此。 码头上,穿着崭新蓝色制服的海关吏员,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卸货、查验、征税,效率极高,与其他地方官吏慵懒、吃拿卡要的景象,判若云泥。 崇祯今天一身商人打扮,站在一处高地上,俯瞰着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感慨地开口:“这便是新政之奇效!” “陛下所言极是。 孙传庭抚须而笑。 大明的海事以及海关,都是自他的手建立发展起来的。 如今海事蓬勃发展,受到皇帝赞许,他自然是异常兴奋。 “如今我大明海贸昌盛,皆赖陛下高瞻远瞩,国师大人运筹帷幄啊!” 云逍摇头一笑,“走吧,随我去城中看看。” 一行人走下高地,汇入城中川流不息的人群。 街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 来自景德镇的精美瓷器、松江府的优质棉布、湖州的顶级丝绸,与来自??国的武士刀、漆器、屏风,乃至来自欧罗巴的玻璃镜、自鸣钟、香料、象牙等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崇祯龙颜大悦。 谁敢说这不是盛世,非啐他一脸。 众人信步走进了一家名为“四海通”的商行。 这家商行规模极大,装潢得富丽堂皇,里面专营各种海外奇货。 云逍来到出售棉布的柜台前,随口问道:“这布,怎么卖?”掌柜一见云逍气度不凡,连忙点头哈腰地介绍道:“这位爷,您可真有眼光!” “这可是从泰西那边过来的顶级货,整个上海县,也就我们‘四海通’能拿到!” “您要是诚心要,给您个实诚价,三钱银子一匹!” “三钱银子一匹?”云逍眉毛一挑:“大明的棉布多少银子一匹?” 掌柜答道:“松江府出产的标布每匹约四钱,而中机则是三钱。” (标布:较细的棉布,中机布:稍粗的棉布。) 云逍摸了摸棉布,眉头紧蹙起来。 第1362章 走私黑幕 第1362章 走私黑幕 孙传庭摸了摸棉布,赞叹道:“此布品质,确远胜过松江府所产的标布,便是比起浦东纺织厂的新品,也毫不逊色。居然只要三钱银子一匹,倒也算得上物美价廉!” 崇祯也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如此精美的舶来品,卖这个价钱,也算是利民的好事。 云逍笑笑不语。 崇祯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货物上面,云逍朝王承恩使了个眼色,来到门口。 王承恩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发现,于是有些紧张,“国师,有何不妥之处?” 云逍沉声道:“立即让人去查,来自泰西的棉布数量几何,以及市面上这么多的舶来品,又是从什么渠道,进入上海县的!” 王承恩不敢大意,立即安排人去调查。 崇祯一行在街市上转了一圈,回到行在。 这时王承恩的调查也有了结果,前来向云逍复命。 “上海县市面上的棉布,来自泰西的棉布占一成,品质比松江府和浦东的棉布略高,价钱却要更低。” “近年来,大量来自海外的舶来品,充斥上海县街市,并源源不断售往各地。” 听了王承恩的禀报,崇祯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云逍和孙传庭的脸色却是变了。 崇祯诧异地问道:“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问题?” 云逍摇头说道:“这其中的问题大了!”“陛下可知,我大明浦东纺织厂所产的顶级棉布,成本几何?” 崇祯看向孙传庭。 大明天子哪里会操心这个? 孙传庭不假思索地答道:“浦东纺织厂一匹标布的成本,大约在二钱三四分银子左右。若是拿到市面上卖,算上运输、销售、交税等成本,至少也要四钱银子。” “不错。” 云逍点了点头。 “泰西的棉布,从遥远的欧罗巴生产出来,再漂洋过海数万里运到我大明,这其中的成本,又是多少?” 孙传庭接着说道:“我大明海关,为保护本国纺织业,对此等西洋棉布,课以重税!只要是循正规途径入关,每匹布至少缴纳一钱银子的关税!”“如此算下来,泰西棉布的成本,绝不低于三钱每匹!” 如今欧洲的棉布,以不列颠王国为主。 由于东印度公司在印度拥有大规模的棉花种植园,并且强迫印度奴隶高强度劳作,劳动力成本几乎为零,而棉花品质却是世界第一。 再加上不列颠的纺织工厂规模、管理方式等原因,棉布的生产成本要远低于大明。 即便是如此,从欧洲运到大明,再加上加上关税这个大头,导致棉布的成本绝不会低于大明。 可市面上的欧洲棉布,竟然比同规格的大明棉布,每匹要低一钱银子。 这简直是咄咄怪事! 崇祯依然是一头雾水,“这又说明了什么?” 孙传庭面色凝重:“这说明,这些来自泰西的棉布,就没交过一文钱的税,是走私进入上海县的!” “走私?” 崇祯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断然摇头。 “不可能!” 崇祯的语气十分笃定。 “如今的海关不同于以往的市舶司,主官皆由京城吏部直派,三年一轮换,与地方毫无瓜葛。” “朕还在海关内外,安插了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相互监督,互为掣肘。” “如此天罗地网之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谁又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组织起如此之大规模的走私?” 孙传庭也躬身附和道:“臣也认为,此事或有蹊跷,可能只是个别商行通过某些见不得光的渠道,弄来少量货物牟取暴利。若说是大规模、成建制的走私,足以冲垮我松江布价,臣亦不敢相信。”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云逍笑了笑,想到后世某个著名的走私大案。 这时,一名太监行色匆匆地进来:“从朝鲜发来的密电!” 崇祯笑道:“看来使团的??国之行,收获颇丰。念吧!” 那太监将电报的内容念了出来。 电报的前半段,是使团正使吴达济发来的例行汇报。 内容除了汇报使团出使??国,双方在友好的气氛中签订了平等条约。 另外还汇报了当下??国的局势。??国在获得大明援助的军火,并且驻扎琉球的水师袭扰萨摩藩,多尔衮大军已经撤出京都。 此时??国战火总算是停歇了下来,不过那只是暂时的。 德川幕府绝不会就此罢休,野心勃勃的多尔衮,也不会就这么止步不前。 听到这里,云逍的嘴角勾起。 火种已经埋下了,接下来就等着烈火持续燃烧,直至把整个??岛焚烧干净。 当听到电报后半段时,云逍却笑不出来了。 常驻江户的锦衣卫密探,发现了一桩怪事。 有大批悬挂大明旗号的商船,频繁往来于大明与??国之间。 据查,这些船只所载货物,无需缴纳关税就直接进入进入大明,因此海商从中赚取暴利。 看完电报,云逍的脸上,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 就在崇祯和孙传庭疑惑不解之际,门外,再次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刘兴祚快步走了进来。 “何事?”崇祯皱眉道。 刘兴祚从怀中掏出一份用火漆密封的绝密奏报,双手呈上。 “回陛下,锦衣卫查到了一些东西,事关重大,臣不敢不报!” 之前在苏州的时候,查处银行高管,就牵扯到海关走私的事情。 刘兴祚开始秘密调查,如今终于有了结果。 崇祯接过奏报,只看了第一眼,他的瞳孔便猛地收缩。 奏报中明确指出,江南走私集团在过去数年间,通过假转口贸易、进口货物不报关、虚报货物等方式,疯狂走私海外货物,偷逃关税,牟取暴利。 而更让崇祯震怒的是,奏报后面揭示的那张恐怖的大网。 “经查,走私者不仅买通了上海海关上上下下几乎所有官吏,更与松江府地方官员沆瀣一气,为其提供庇护。” “更有江防、海防以及部分水师将领被其重金收买,非但不予清剿,反而以‘护航’为名,为其走私船队保驾护航。” “其网络甚至已渗透入大明皇家海贸股份公司,公司数名董事,皆在此案中持有干股。” “为保走私线路万无一失,走私者还暗中收编、豢养了昔日被打散的海盗残余势力,组成了一支舰船数百规模的私人武装。” …… 这个走私集团的首领,名为来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