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尊开后宫怎么你了》
1. 他不过是先后的替身
“不,不,父王,您不能死!阿洛,快跑!”赫连伽罗从梦中惊醒,他猛然从床上坐起,用手臂支撑着自己不竭力倒下,冷汗投湿润了里衣。
赫连伽罗在梦中梦见了他年少时,那些美满幸福的往事。
那时西凉王还没有被杀,他的叔父还没有踩着父王的鲜血篡位。他的母亲还没有被杀夫之人强娶,他最宠爱的小妹妹还没有被当做稳固政治的联姻棋子。而他,也没有沦落到如今的窘境。
抬头向上看,入目是奢华的青绛色的帷幕,层层叠叠的纱幕飘渺华贵,是大同名贵的软烟罗,价值千金,更是西域诸王显示自己身份的象征。
西凉可不用这么名贵的布料做床帐,给公主做罗裙都算是奢侈的了。赫连伽罗暗想,看来是成功逃到北朝国了。
久曾听闻北朝国国家富足,看来果不虚传。
自西凉王被杀,先王忠心的臣子死的死,逃的逃,投诚的投诚。昔日尊贵无双的王储沦为丧家之犬后,赫连伽罗就一直在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已经很久没有身处这么好的寝宫了。
他心下一松,便顺势躺回柔软舒适的床榻,静观其变。这里可不是熟悉的西凉周边诸国,他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西凉王储了。赫连伽罗心下一痛,想起叔父的篡位和父王的死亡,无力和悲痛感席卷而来,但他很快平复好情绪。
接下来,自己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赫连伽罗自嘲得想。
门外的侍从听见门内的声响,便知是屋内的主子醒了。一阵轻微的交谈声过去,高鼻深目的侍女推开寝宫的雕花木门,端着药碗来到赫连伽面前。
“郎侍,您醒了。圣君吩咐我,在您醒来后劝您服下这碗药。”
赫连伽罗挣扎着想要去拿碗,却被侍女轻轻地制止。“这些都是伮庳份内做的事,请您注意身上的伤口。”
赫连伽罗似乎现在才感到疼,他乖乖的躺下,脑子却在不停运转。
“圣君?是称呼北朝王吗?郎侍和伮庳这些词,也不像是西域的风俗习惯啊。难道这里是大同,不对,侍女的长相明显是西域美人的常见长相。这里,真的是古籍上的北朝国吗?”
床榻上俊美出众的男子墨发散披,除了一双青绿色的眼睛之外,其他地方都像极了凤后。也难怪当今会特意叮嘱好生照看这位逃难而来的郎侍。
难道是上天有眼,怜圣君一人孤独,特此赐下肖似凤后的替身给圣君解忧?
仆从一边叹息,一边轻柔地舀了一勺汤药送进男子口中。
“这里是何地?”赫连伽罗谨慎地问道,一双上挑的眼眸肆意风流。
“回郎侍,此地楼兰。当今的掌权者,姓东莱。”
“伮庳知道郎侍心中有不少疑惑,但郎侍身受重伤,想必早已经乏了,不如等郎侍醒来,自有专人为您一一解答。”
汤药服毕,侍从屈膝行礼告辞,留赫连伽罗一人在床榻上思索。
楼兰国?自己在古籍中看到过,这是一个女子为尊的国度。只是楼兰的领土远在千里之外,自己怎可能来到楼兰呢?
还是说,北朝国早已覆灭,又或者是楼兰王与北朝王联姻,共同治理这片辽阔的领域。
赫连伽罗希望是后者。
再从方才那位侍女身上来寻找蛛丝马迹。
因为小妹阿洛自幼喜欢绫罗绸缎,所以赫连伽罗对此也有一些了解。方才侍女身上穿着的,是大同盛产的提花娟。
而贵为公主的赫连洛,也就只有一条织金妆花娟做成的罗裙。
大同距离西域路途遥远,送过来的提花娟虽不令诸王一掷千金,但也不是一个小小婢女能穿着的。
究竟是那位婢女身份实则高贵,还是这未曾听闻的楼兰国实在富饶,又或者是那位不知喜怒的楼兰王骄奢淫逸。
如果是后者,那倒是简单,西凉国盛产珠宝美人,料想一个穷奢极欲的君王不会拒绝下任西凉王许诺的千金回报。
那忽悠楼兰国王出兵为自己夺回王位,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可如果是前者,楼兰王又为何特意让自己身边受宠信的女官,来服侍一个身份不明且可能是探子的人呢?
难道他(她)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份?
赫连伽罗惊讶。他攥着被角,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如果楼兰王是这样聪慧至极的明君的话,她对自己的态度,就耐人寻味了。
不知他(她)究竟是愿意帮助我,还是等着我伤一好就将我送回叔父的手中邀功。
面对这位不知是敌是友的神秘君王,赫连伽罗心中腾起了一阵担忧。
不过结合侍女方才亲和友好的态度,那位国君,应该也是一位亲善仁慈的明君。
想着想着,赫连伽罗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他抵挡不住睡意,沉沉坠入梦乡。
赫连伽罗不知道的是,在他睡后,一道玄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床边。
女人站立着,低垂着头,静静地看了赫连伽罗的脸半晌。七重旒冕轻微晃动着,遮蔽了她面上的神情。
“这香闻着甚是熟悉,可是陛下上次赐下的安神香?”
东莱波转头看向御医。
御医走上前去,小心避开赫连伽罗躺着的位置,轻手轻脚地取下床帐子上挂着的香囊。
她打开绣着鸳鸯的深色香囊,闻了闻,恭敬地回道“回圣君,这只是有助于人快速入眠的安神香。除此之外,这香囊中的几味药材还有助于郎侍的身体恢复,对郎侍来说,百利无一害。”
女人背着手,点了点头。
“郎侍身体怎么样?”东莱波身边的侍从极有眼色地替主子询问。
“回王上,郎侍不过是由于颠沛流离导致的体虚疲惫,再加上未及要害的一些外伤,并没有伤及根本。”
末了御医又补充一句“郎侍底子很好,身体无暇,又正值年富力强的年纪,于某些事上必不知轻重,王上可要注意身体。”
东莱波突兀一笑“孤在你们心中竟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形象?”
御医扑通一声跪下,“王上,臣怎敢逾越,请您明辨。”
“算了,你走吧。”
东莱波摆摆手,御医和周围几个侍从就退下了。
走出寝殿,御医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她一摸脑门,额头上已全是冷汗。
这还是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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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第一次直视天家的威严。王上,果真是不怒自威,贵不可言。
“方才那小小御医,竟敢揣摩圣意,您应该狠狠责罚,杀一杀这宫里人的锐气。”王宫总管愤愤不平地说。
“罢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孤何必为难她呢?”
总管看了看雕花木床上的赫连伽罗,又看了看她亲爱的君王。
“您就是太仁慈了。”她小声嘟囔,眼中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孤不像你,家中的正夫没了,转头就抬了侧夫上来。孤可念旧的很。”东莱波虽是指责,可眼中却满是笑意。
她俯身,布满老茧的粗糙手指划过赫连伽罗的脸庞。
东莱波神色眷恋,眼中写满回忆和挂念。
“玄苍,是你吗?”
赫连伽罗在睡梦中并不安慰,他紧皱眉头,翻了个身,将东莱波从沉思中惊醒。
她直起身,在青年俊美的脸庞上落下一吻,随后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恭送王上。”
一路上,见到东莱波的侍从男眷们都按照品级躬身行礼。
在东莱波走过后才恭顺地平身。
“宣带御前带刀侍卫进来。”
一盏茶时间之后,侍卫就大步走了进来。
“王上!”
她行礼。
“你去将一个人的经脉震碎。记住,不要伤到他其他的地方,要让他发现不了自己究竟是何时何地受的伤。”
震碎一个习武之人的经脉相当于毁了他半生的功力,是极为残忍的一件事。
但忠诚的侍卫一句话都没有问。
“臣领旨。臣必不负君上信任。”
王上说的事情,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女人想,随着宫中侍从的脚步走进赫连伽罗的寝宫。
在侍卫走出去后,东莱波冷了神色。
她把玩着从赫连伽罗那里拿来的香囊,眼中一片冰裂的死寂,犹如吞噬深渊。
“既然阿依木喜欢自作主张,那她就永远留在赫连伽罗那里吧。”
东莱波敲了敲桌面,宣判了将阿依木驱逐权力中心。
“是,王上。”总管没有为自己昔日的同僚求情。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此时宫中发生的一切,没有逃过另一个人的眼睛。
男人大敞着衣领,胸前雪白的大片肌肤令人觊觎。
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分明的肌肉线条展露无疑。
“听闻王上从北朝故土带回来一个跟先后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您看,要不要…”
侍从跪倒在地上,附耳低语。
男人眼尾上挑,端的是一派邪魅勾人。
“替代品永远是替代品,任何男人都可能取代先后在殿下心中的地位。你我又何必惊慌?”
男人支着头,懒散地卧在贵妃榻上,吃着由大同运来的荔枝,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那个西域的商人是这样,殿下身边的其他几位小郎也是这样。都不过是一个拙劣的替代品而已。
他们不像我,有大同作为依靠。只要我不作死,宫中,永远有我的一席之地。”
2. 楼兰的男人,皆是鼠目寸光之辈
翌日清晨,赫连伽罗从睡梦中醒来,这是他久违睡的一个好梦。梦中没有叛军的鲜血,没有枉死的父王,没有哭泣的小妹。
“郎侍可是要洗漱?让伮庳来帮助您吧!”
昨日那位婢女换了一身普通的丝绸制品裙裳,眼角涂着厚厚的迎蝶粉来遮盖青黑。表情愈发恭敬顺从,像是将所有依靠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一样。
赫连伽罗心中打鼓,不知这位异国侍女何意。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是一个小小的侍女,也不是如今自己可以得罪的。
他顺从地漱口,洗脸。在沐浴那一步时,赫连伽罗终于受不了了。
往常在西凉当王储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麻烦事啊!
“请您稍加忍耐,用完早膳后,您就要叩见圣君了。”
这么快吗?赫连伽罗一愣,他以为至少还要等自己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才能见到那位楼兰国君。
“那我自己来。”赫连伽罗制止了侍女欲将自己搀扶到浴盆里的动作。
“您身体有伤,就让伮庳代劳吧。”那位侍女恭顺说。
大同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吗?怎么这楼兰国一派同风做派,对男女一事却如此大胆开放。
赫连伽罗在西凉时做事一向磊落爽快,平时也没有不长眼的女人近身。可寄人篱下,他却不知该如何拒绝侍女的好意。
他僵硬着,任由侍女将自己扶进一个汤池里,然后她退出去,换一个面容精致阴柔的男侍从为自己宽衣解带。
“啊?”赫连伽罗诧异。
她不来伺候自己沐浴了吗?
侍从看懂了赫连伽罗疑惑的眼神,小声解释道“本朝不像先王时期一样有男女大防。但基本的礼数可不能轻易违背。阿依木姐姐是不能坏了您的清誉的。”
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汤池中,赫连伽罗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坏了自己的清誉?这怎么可能,这侍从是在开玩笑吧!
但看小侍认真严肃的表情,赫连伽罗又怀疑起自己的世界观。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楼兰是女子为尊的国度。
“所以,你们当今,是一个女人!”
“当然啦,难不成男人还能当君王?
男人就该在家相妻教女,连上朝做官都是王上的恩典。你呀,从西凉来,不知道本地的风俗习惯,可要小心了。下次这种话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见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小侍眨巴着一双天真的眼睛,捂住赫连伽罗的嘴,严肃着说。
赫连伽罗被迫点了点头。
沐浴过后,男人支撑着想要站起来,却腿软无力,差点跪下来。
“郎侍,您可要小心。要是让其他男人们看到您这个样子,可是要被耻笑您不行的。这样,妻主在外也没面子。”
赫连伽罗觉得自己受到了一生中从未有过的侮辱。
这是他第一次被别人评价为不行!
忍住,忍住,这是一个女尊国度下对男人造成的悲剧。自己不能与这样鼠目寸光的人置气。
在艰难的焚香沐浴过后,赫连伽罗被侍从簇拥着,穿上了他这一生穿过的最好的织金锦衣服。
织金锦的衣服上用银线勾勒出几朵梅花。简单素雅的底色衬着赫连伽罗的气质更为清冷孤高。
衣服质地厚实,却丝毫不显笨重,挺括有形的版型勾勒出赫连伽罗挺拔的身形。即便在西域的风沙中,衣摆也没有轻易飘动。
可美中不足的是,这件衣服虽是全新,保存良好,却似乎是几年前的旧物。金线已经有点褪色。
这大抵是从哪位男性贵族府上临时找到的多余旧衣吧。正合自己的身材。
赫连伽罗看着等身铜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在逃到楼兰国途中受到的大多是简单的擦伤,并没有到不能走路的地步。于是他婉拒了侍从要搀扶着他的好意。
众人拗不过他,只好随他意。
可紧接着,侍女阿依木递给赫连伽罗一根黑布条。“宫中乃军事要地,闲杂人等不可轻易瞩目。请您蒙上眼睛,由侍男扶着您走路。”
赫连伽罗咬了咬牙,也理解此地君王对自己的戒备,乖乖地蒙上布条。
自己刚才的坚持就像个笑话。他心想。
忍一时风平浪静,多忍忍,再差,也不会有逃亡途中过的屈辱艰辛。赫连伽罗在心中安慰自己,逐渐放宽了心态。
“王上正在处理政务,请郎侍稍加等待。”
女人身着紫色袍衫,束金玉带,十三銙,袍服纹饰图案鲜丽华美,包括雕、鹘、鱼、雁等形状。自带一种庄重凛然的气势。
从方才仆从的叉手礼中,赫连伽罗得知这位是宫廷总管,君王身边的红人。
他想行礼,却被内务府总管亲自扶起,“您这样,臣可担当不起。”
赫连伽罗疑惑,这楼兰国对待一个逃难过来的王子,居然如此礼待?
疑惑的同时,他也放下心来,看起来这位楼兰王,真是位亲民宽厚的明君。
“您请进吧。”过了半晌,总管做了个请的手势,赫连伽罗落后一步,进了内殿。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阳光倾泻进昏沉的大殿。
此时是白日,可殿内却点着无数蜡烛,将室内照的亮如白昼。
女人端坐在七爪龙椅上,身着玄色龙袍,低垂着眉眼,面容冰冷。
据古籍记载,楼兰盛产美人。可这位楼兰女君的长相却并不如赫连伽罗想象中的那样浓艳昳丽,而是艳丽有余,美艳不足。
诚然说,楼兰王长得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美人,她长得太过英气,锋芒毕露。赫连伽罗父王宫中随便一个宠妃都比她貌美。就连刚才所见的那位宫廷总管,都比楼兰王要美上几分。
可楼兰王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贵气和压迫感却弥补了她面容上的劣势。
赫连伽罗思考了半晌,没注意到楼兰女君已抬起头,冷淡的目光直视自己。
赫连伽罗连忙低头,恭敬地行礼。
“西凉前王储,赫连伽罗见过王上。”
东莱波抬手,赫连伽罗顺意坐在一侧。
“孤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的来意。在你伤好之后,孤自会派人送你回去。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留在楼兰,做一个闲散少爷,孤自会保你荣华富贵无忧。
又或者是,孤欣赏你的才华,你可愿奉孤为明主?”
东莱波慷慨地给出三个选择。
赫连伽罗心中有鸿鹄之志,自然是不可能甘心余生只做一个纨绔子弟,混吃等死。可若让他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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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为东莱波效力,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山不容二虎,一位才华卓越的王储,不可能居于另一位君王之下。
东莱波已足够仁慈,愿意给予赫连伽罗庇护,保他无忧地回国重振旗鼓。可赫连伽罗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得到邻国君主的助力,带兵回去一鼓作气攻下西凉首都姑墨。让他空手回去,也算是枉虚此行。
这位楼兰王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几乎是明晃晃地断绝了自己请求的可能。
赫连伽罗心中生着闷气,久久低头不语。
在给过赫连伽罗几个选择之后,东莱波就貌似专心致志地处理政务,再没有抬起头看赫连伽罗一眼。
只是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东莱波借着铜镜的倒影观察着青年纠结的表情,勾唇一笑。
少年年轻气盛,又在没长成时经历了重大变故,心思可谓是好猜。
只是不知他,到底能不能迈出那一步,向自己请求。
“王上,曹贵人求见。”东莱波听到男官的传话,眉头一跳。
叶贵君出身高贵,是先凤后之族弟,又兼承担同太宗的好意,只要不作死,自是盛宠无忧。
可曹贵人不过是宫中御膳房厨子的儿子,身份低贱,凭着长相与先后有五分相似且圣眷在身,就在宫中横行霸道,作威作福。如今听闻有一个长相比自己更像先后的男人出现,生怕王上被他勾引了去,于是着急忙慌地出来刷存在感。
“让曹贵人把准备的吃食送进来。自己就不用进来了。孤在会见一个重要的客人,没时间搭理他。不过孤也念着他的好,必不会冷落了他。”
男官将东莱波的话润色几分,传到曹贵人耳里就是王上已被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小子勾引了去。
容貌娇艳精致的少年郎在殿门外跺了跺脚,冷哼一声。但仍是礼数周全地往男官手中塞了一把金瓜子。
“有劳您了。”
“谢郎侍恩赐。”男官原本殷勤的笑容更添几分谄媚。
他在曹贵人耳边低语,“王上似乎不怎么待见那个别处落难的王子,伤好之后就要赶人家回国。”
孤身一人的旧王之子回国就是去送死,看来王上也没那么重视他。
曹贵人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笑容添上了几分真切,在道谢过后摇曳生姿地回宫了。
男官颠了颠手中装着金瓜子的荷包,得意地笑了笑。
下一瞬间,他背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女声“王上有令,仆从禁止将紫宸殿中的任何只言片语传到深宫,防止外戚乱权。你这犯的,可是死罪!”
男官身体僵住,他转头一看,来人是内务府大总管。
他扑通一声跪下,不停地磕着响头,“伮庳不敢了,求傅大总管饶小的一命,求傅大总管饶小的一命。”
傅拒霜居高临下地俯视狼狈的小男官,一挥手,几个人人高马大的男侍从就将他带下去。
“即刻押入掖庭狱,等王上处理。”
傅拒霜颠了颠从男官身上搜下的鼓鼓的荷包,嗤笑一声“王上还是对那些后宫男人太好了,他们闲的都能把手伸进紫宸殿里了。”
远处,声声求饶和惨叫声响彻宫中。
“给我堵上他的嘴。”
“是,大人。”
宫人尊敬地说。
3. 区区一个玩物罢了
“曹贵人做的点心可谓是一绝,少郎何不与孤共同品尝?”
东莱波命宫人打开三层漆器食盒,亲切地对赫连伽罗说。
沉浸在思绪中的青年抬头,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散发着香味的食盒。
精致细腻的糕点做成梅花的模样,色泽清新,气味诱人。
“咕嘟”一声,赫连伽罗的肚子发出一声叫。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没有用过早膳。
青年人的面皮微红,他有些尴尬羞涩地朝下看,耳尖染上了一层绯色。
东莱波愉悦地轻笑,挪移道“可是饿了?”
赫连伽罗的头埋得更低了。在有求于人的情况下出糗,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好在东莱波也是个“知情识趣”的,没有再刺激赫连伽罗。
她令侍从拿了几碟糕点到赫连伽罗的桌案前,温声道“以后少郎若是要见我,便吃了早膳再过来。不然孤是会心疼的。”
正在吃着点心的赫连伽罗听到上半句时心下安定。
若是他能时常见到这位楼兰女君,那多熟悉熟悉,培养好感情,不愁她不被自己说服,借兵助自己重回王位。
可当他听到后半句的调戏时,不由地一抖,险些被自己噎到。
自己与这位国君素未相逢,今天一见面就说心疼自己,难道她喜欢自己?不,这肯定是什么计谋。
在赫连伽罗眼中,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有的只是冰冷的利益交换。
西凉女人喜欢爱慕自己是因为自己样貌俊美,身材高大,且身份高贵,嫁给自己能衣食无忧,得到庇护。
父王母后喜欢疼爱自己是因为自己才华横溢,英勇无畏,日后可以承担起这个国家的大任。
西凉的男人喜欢崇拜自己是因为自己武艺高强,智勇双全,是能为他们带来牛羊和女人的首领。
那这位楼兰女君喜欢自己,是喜欢自己身上的何处呢?首先排除自己的皮囊,毕竟美人对一个君王来说是最容易取得的东西。
赫连伽罗自认为自己长得不算是顶尖的俊美,自己也不能仅凭一面就让那位君王非自己不可。
那就是身份上的利益了。
自己是西凉前任王储,身份再高贵也是曾经。且即使是一个女人,一国君王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王储身份而对自己青眼相待。那她想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呢?
在这边,赫连伽罗脑中疯狂思考,而反观东莱波,悠闲地吃着糕点,看着前西凉王储被自己的一句话当猴耍。
真是相似啊!我的玄苍也如他一般多思多虑,他们眉间蹙起的弧度,都是如樱桃毕罗那样甜美。
东莱波的眼眸眯起,眼中写满刻骨爱恋和眷念。
玄苍,是你吗?
是你怕孤孤单,特意派过来一个与你如此相似的男子来让我缓解相似眷恋之苦。
是这样吗?
所以你是,原谅孤了吗?
许是赫连伽罗沉思的时间过长,东莱波敲了敲桌子,侍从立刻心领神会地递上一杯茶。
“少郎请喝,这是大同的贡品,蒙顶石花。这是我义母送来的名贵茶叶。”
吃了几块梅花糕,赫连伽罗的确有些噎着了。他姿态优雅,将玉石茶盏中色泽淡雅碧绿的茶水一饮而尽。
许是被惊艳到了。他的双目微睁,一双凤眸转而看向东莱波。
“此茶口味甚好,谢王上赐茶。不过不知,国君的义母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拿到同皇的贡茶。”
金绿色眼睛的美貌女人勾唇一笑。她支着头,轻启朱唇,“当今同太宗李昭,就是孤的义母。”
赫连伽罗不慎打翻了糕点。
半透明的精美花型糕点落在金砖上,滚在一旁。
“小臣失礼了。”
赫连伽罗走到东莱波面前站直,然后恭敬叩头三回,挺身目视东莱波胸前。
青年身形修长,头束金冠,身戴佩环,目光坚毅。
这一刻,他没有将东莱波视为一个女人,他目光中有的,只是一丝惶恐、畏惧和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敬仰。
从这时起,赫连伽罗才真正认清楚他的身份地位:一个西域小国流亡在外的王子。
而东莱波,则是西域大国的统治者,她身后背靠着“天可汗”的势力。
背靠同朝这座大山,就相当于成为西域的霸主,拥有西域最强的战斗力。即使是强大的拜占庭也不敢轻易冒犯。
西凉国居然如此封闭落后,连外面变天了都不知道。
赫连伽罗暗暗下定决心,等他回国登基后,一定要改革鸿胪寺,让西凉不脱离外面的世界。
至于地图上消失不见的北朝国,自然是被楼兰国所侵吞。
以姻亲之说来揣测楼兰国君,实在是大不敬。
东莱波高居王座,冷眼注视着赫连伽罗态度的转变。
从刚开始浮于表面的尊敬,对自己女性身份的轻视;到现在真心实意的惶恐,后知后觉对自己坐上国君之位手段的认可。一切的转变不过是因为自己背后多出来的一个李昭。
明明同是女人,为何自己当上一国首领就是靠着男人,靠着血缘关系,而李昭坐上皇位就是众望所归,天命所在?
只因为大同远比西域富裕强大吗?
这个男人,还是一国王储呢,真是蠢笨,无怪乎他被叔母赶出西凉。
罢了,自己不能要求这天下所有人都如玄苍般聪慧知礼数。赫连伽罗左右不过是自己的一个玩物,拿他逗弄逗弄就好,何必认真,顾忌他的想法?
想到这,东莱波唇边冷漠的笑意变得真切几分。
她温声道“少郎何必如此拘谨,快些起来吧。西凉既然臣服于大同,就是同皇的子民。义母一向爱民如女,若让义母看到你对她如此畏惧,可是会伤心的。”
赫连伽罗连忙起身,却再也不敢坐回东莱波的下首。
东莱波也不强求,就让侍从为他铺上一个软垫,坐在离自己不远处。
“尊上称呼小臣为少郎,实在是折煞了小臣。圣君不如称呼小臣为伽罗,这样也显得亲近一些。”赫连伽罗低着头,不敢再直视东莱波的尊容。
他低着头,自然没有看见东莱波盯着自己露在衣领外优美的脖颈,缓缓暗了神色。
好白,好漂亮,这个脖颈上,应该被孤留下咬痕。
女人喉结滚动,再开口,已然恢复了平静。
“好。伽罗不必见外,还是如来时一样抬起头直视孤吧。”
赫连伽罗这才战战兢兢地抬头,他没有再直视东莱波的眼睛,而是略低着头,看向东莱波高挺的鼻子。
见赫连伽罗久久不语,东莱波也失了兴致。
她故意曲解赫连伽罗的意思,将话题转移回到刚才的三个选择上。
“孤知道伽罗心念故国,恨不得即刻回去主持大局。但你也得注意好保养身体,不要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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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根。”
赫连伽罗听了这话,有些着急,刚想要解释,就听得东莱波给了一个恩典。
“在楼兰,你虽不可以随意进出王宫,但你可以去孤的书馆中阅读孤的六位先祖留下的书籍。
遇到不知道的事情,也可以请教孤的学官或者是宫人。他们自会为你一一解答。”
书籍在这个世道还是极为珍贵的事情,只有少数传承已久的贵族世家能有大量藏书。一个国家百年来珍藏的书籍,可谓是这个国家文化的根基和国之脉搏。
赫连伽罗身为名师环绕养成的王储,师资力量虽不如大同或楼兰般雄厚,但也绝非草原上的莽夫可以比拟。这个道理,他自然懂得。
东莱波允许赫连伽罗查阅书籍,真是慷慨至极。
“当然,你若是有要事要找孤,让身边的内官给孤递个牌子就行。”
这好办!赫连伽罗心下一松。
有了这个特权,自己就可以轻松地见到东莱波了。这样利于他们培养感情。
赫连伽罗相信自己能凭魅力征服等这位君主。等她与自己成为了至交好友,借兵杀回西凉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赫连伽罗连忙行一个拜礼,再次赞美东莱波的伟大和慷慨。
真是个讨喜的小家伙。东莱波在心中笑道。
但身为一个猎手,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不能太表现出对猎物的喜爱。于是她装作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
“时候不早了,伽罗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了吧。孤还要批改奏折,就不送了。”
容貌清俊如玉的朗朗君子连忙起身告辞。他退出去,重新被黑布蒙上眼睛,由侍男搀扶着走回寝宫。
一路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赫连伽罗总感觉一直有不同的人以打量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凭着自幼习武的敏锐感知,赫连伽罗被这些有善意,有好奇,更多是怀念的目光搞得背后发毛。
他不禁加快了脚步。等到了寝宫,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离东莱波所在的内殿似乎并不远。
结合东莱波在西域的身份地位,与她大殿中奢华美伦的装饰,赫连伽罗排除了她特意将王宫建立的特别小这一可能。
各国的王宫布局大多大差不差。如果没猜错的话,自己所处的这一处宫殿,应该地处在后宫中。
这一猜想刚从脑海中冒出,赫连伽罗就吓了一跳。这比刚才得知东莱波是大同皇帝的义女更来得惊讶。
将邻国落难的王子放在自己的后宫中,又给予他极大的自由和面圣权力。
我以为她是图自己可以带来的权力,没想到她是图自己的身子!
不行,自己得趁着东莱波还没发现自己察觉到她的意图时就赶紧离开这里。不然小心自己贞洁不保!
赫连伽罗猛地从铺着丝绒软垫的金丝楠木椅上站起来,却不慎拉扯到伤口。
“嘶!”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郎侍,您怎么了?”侍从阿依木快步走来,关切地询问。
赫连伽罗老老实实地坐下来,想起东莱波之前让自己伤养好了再走。
自己当时还以为她好心,原来她早在这等着自己呢!
当君主的,没有哪一个不是心黑脸厚。
自己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怎么可能入后宫给人做小?
“阿依木,你能给我讲讲你们圣君后宫的情况吗?”
赫连伽罗偏头一笑,狭长的丹凤眼烨烨生辉。
4. 大将军和王的爱情故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今的后宫,没有执掌凤印的王后?”
赫连伽罗的声音不可置信地放大,他的眼中飞快地划过了一丝喜悦和势在必得。
没想到这个楼兰女君居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痴情种,无论出于何种考量,竟然没有再立后。
“嘘!”阿依木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左右看去,“宫中隔墙有耳,郎侍心中无论何想,都应该谨慎些。”
赫连伽罗连忙点头,暗暗自省,在她人宫中,一定要警惕。
“再给我讲讲,你们那个主子后宫的事情。”
阿依木装作为难,但在赫连伽罗一声声“好姐姐”中软了态度。
“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说。昔年我刚进宫的时候,那位深得盛宠的先王后还没有仙逝。而你,跟他的长相,足足有七分相似。”
赫连伽罗的瞳孔放大又缩小,紧紧握住桌案一角的手指甚至掰下了一块上好的木料。
而那厢,在赫连伽罗走了后,宫廷总管大人冷哼一声,露出一个鄙夷的神情。
“一个小国的落难王子,一个男人,居然敢用那种打量轻视的目光看您,这是对您的大不敬。”
东莱波身侧守卫在一旁的宫廷侍卫长也显现出身形。
“臣赞同傅拒霜大人的话,小小竖子竟敢直视圣颜,还对您的容貌指指点点,这实在是辱君之罪。您若对着那张与先凤后几分相似的脸不忍动手,那不若让臣为您扫清弊端!”
杨项鸦和傅拒霜一向不太对付,今日她们一起攻讦赫连伽罗,看来是对他忍无可忍。
“男人嘛,就是要哄着骗着的,这样他才能心甘情愿地投入孤的怀中。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谅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等孤玩腻了,再将他丢到冷宫去,这样占了他的身子,又摧毁了他的心智,岂不是更好?”
傅拒霜和杨项鸦还是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东莱波只好再安慰自己的两个得力下属。“更何况,孤害的他家破人亡,有国难回,流离失所。孤多照顾照顾他一个清纯少男,又有什么不好?”
至于照顾照顾照顾到床上去,这也是人之常情。杨项鸦和傅拒霜在心中补充道。
傅拒霜长叹一声,“若是殿下实在喜欢他,一个男人,收了收了。可是,邓将军那边,可不好交代。”
“是啊,邓将军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他回来看到后宫中又添一分劲敌,定然不乐意。您不能让他寒心啊!”
杨项鸦满脸悲愤,为自己最信赖崇拜的大将军劝着她的王上。
东莱波选择自闭,东莱波不愿面对现实。
邓禅是楼兰不可一世的战神。为东莱波南征北战,扫清障碍。更是世代忠诚守卫东莱氏的邓氏一族的家主。只可惜,他是一个男人。
可即使他要付出别人成倍的努力才能成为一个好将军,他还是被众多男儿郎羡慕。因为他是前代楼兰王钦定的下一任王夫。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年少欢喜。邓禅本该一等成年,就许给东莱波做王后。
可半路却从杀出来一个叶玄苍。
如果换个人,邓家肯定早就逼着东莱波把叶玄苍弄死给邓禅让位了。
可叶玄苍是大同开国皇帝李扶亲自赐给楼兰王女东莱波的侍君。叶家也是钟鼎之家,簪缨世族。
叶玄苍更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他师从赫赫有名的半仙钦天监林天枝,是同朝官场上最瞩目的新任相士。如果没有与东莱波相恋,他的官场一路应是一片坦荡,可青云直上。
邓家再大,也敌不过身后站着一整个大同的叶玄苍。
叶玄苍是代表和亲的王子,是对楼兰为大同建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奖赏安抚,更是对楼兰是否有不臣之心的监视。
有了叶玄苍的出现,邓禅无法与东莱波做正夫,可他身份高贵,不可能再做侍郎。于是这段得到长辈祝福期许的婚事就告吹了。
不能与心上人长长久久,邓禅一气之下跑去军队从军。那个曾经磕了道口子都要啼哭半天的小儿郎硬生生地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成了声名赫赫的威武大将军。
我为你安邦定国,驰骋疆场,你为我德泽天下,利民济世。这是独属于帝王与武将的浪漫。
这份和平一直维系到叶玄苍自尽,后位空缺。
邓禅一直孤身一人,洁身自爱。一看就对君王念念不忘。
正常来说,东莱波应该早日将邓禅纳入后宫,让他做自己的继夫。可东莱波就像不明白邓禅的意思一样,仍与他君臣相待,感情平淡如水。
她更是昭告天下,说是要学着大同一样为凤君守三年,期间不大开后宫选秀,也不孕育子嗣。
邓禅只好作罢。悲愤之下,奉东莱波的命令一举灭了曾欺压过楼兰的北朝国。
自古以来,只有男人为女人守一辈子,哪有女人为男人守三年的!群臣感情激愤,可东莱波硬生生压下了争议。连已经登基为大同皇帝的李昭送来几个美人都拒绝了。
三年过去了,东莱波大开后宫,重新宠幸起内郎和小侍。却没有再提立后的事情,也没有诞下一女半儿。
如今楼兰直系王室除了东莱波和她妹妹,竟再无她人。
听完东莱波和大将军的八卦,赫连伽罗眼中亮起的火焰重新熄灭了。
连英姿飒爽,年少英雌的大将军都没能打动东莱波冰封死寂的一颗心。凭良心说,换赫连伽罗自己,肯定是不会有这么深情的。
可东莱波身为一国之君,拥有整个西域的臣服和畏惧,居然能对一个男人这般忠贞,实在是令人惊叹。
“郎侍,您也不要灰心。”阿依木轻声说,“这后宫受宠的贵夫,大多跟先凤后有几分相似。您凭借着这张脸,若是肯多下功夫,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赫连伽罗若有所思。他手支着头,摸了摸光滑洁白的下巴,眼中划过一丝算计。
“孤不会让他入后宫。”东莱波按了按眉心,露出疲惫的神色。
听见君主终于作出承诺,杨项鸦和傅拒霜终于放下心来。
“你们也是大胆,居然也妄图逼迫孤做下决定!”
“属下不敢。”
二人连忙跪下,磕头认错。
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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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鸦稍微胆大一点,久久没有听见动静,她就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她们最伟大尊贵的君王。
君王正提着朱笔,在奏折上勾画批注着什么。
仔细看看,还能发现君王嘴角噙着笑。
见尊上没有生气,杨项鸦和傅拒霜起身,陪着笑说,“臣下哪敢忤逆王上的决定,我们只是小小地建议,提醒一下您。”
东莱波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杨项鸦和傅拒霜。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都为邓禅说话。”
傅拒霜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下来了。她不是杨项鸦,空空的大脑中除了喝酒就是练武。她是文人,心思比武将更缜密些。傅拒霜听出帝王对她们的关系有疑虑了。
一个是总领一国之主身边大小事务的总管。一个是负责保护君主安危的侍卫长,她们如果搅和在一起,那君王的生死就相当于放在另一个手上。这是东莱波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
“臣等知罪。”傅拒霜拉着杨项鸦跪下认罪。杨项鸦虽不明白尊上和傅拒霜又在打什么哑迷,但也听话地随傅拒霜跪下。
“罢了。”东莱波挥挥手,“孤知道你们只是普通的同僚关系。你们平时的为人如何,孤难道还不知道么?孤刚才,只是在吓唬你们。”
说着,年轻的君王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算是报复两人方才对自己的步步紧逼。
傅拒霜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露出一个带着虚脱的笑。
“那就好,那就好,王上,您刚才吓死我们了。”傅拒霜在生存危机解除后,又变回了那个爱抱怨的大女孩。
女人至死是少年。此话不假。
东莱波放下朱砂笔,起身,来到珊瑚窗前,沿着古钱图案推开窗子,看向窗外。
“孤不会再如年少时那般任性。在适当时机,孤会立后,留下龙嗣。孤的王嗣,身上只能流有楼兰的血脉。”
在傅拒霜惊喜的眼神中,东莱波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孤,从未后悔过。无论是将玄苍从大同带到西域,还是协助义母政变,孤的心,始终如一。”
不顾面色各异的几人,东莱波缓缓关上了窗户。
“此处景色不好,随孤到观星台赏月吧!”说着,东莱波也不管身后众人是何反应,自己大步走出紫宸殿去。
看着晌午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杨项鸦抹了把脸。
“你说君上此举是何意?这天上,分明也没有月亮啊!“
傅拒霜递给她一个嫌弃的眼神,然后清了清嗓子。
“管那么多做甚,我们跟着去,不就知道这是何意了嘛。”
杨项鸦恍然大悟。
于是浩浩荡荡一大批宫人侍卫随着东莱波走出了内殿。
跟在队伍最后的,是史官在奋笔疾书。
“三月二十一日,圣君与大臣傅拒霜、杨项鸦辩论。后上曰:观星台景色甚好,不若观月。此时,白日也。”
后世因此也出现了一个成语,叫做“白日观月”。
与此词共同出现的,还有“睹月思人”“圣君之意不在月”等词语。
5. 先凤后的身死
站在观星台上,能一览王城伊循的白日风景。
看着王城盛世繁华的热闹风景,东莱波缓缓露出一个惆怅的笑。
东莱波负手,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身后的众人都无了说话闲聊的心思。
她宽大奢华的玄色长袍在西域的风沙中猎猎作响,长袍上刺绣绣出的七爪金龙仿佛要乘着风而起,直上九万里高空,就此远去。
而东莱波本人,似乎也正如仙人一般,即将飞升仙界,远离凡尘。
杨项鸦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想到了玄文门之变,反贼李纨失败,被平阳昭公主李昭斩下头颅的那一天。
满身血腥,披甲持剑的公主仰天大笑着,左手持李建宁的头颅,右手提李纨的头颅,在部将的簇拥下闯进太极宫的场景。
那时的杨项鸦,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她跟在明主的身后,一同见证了这世间最宏伟的王朝的主人,同太宗李昭的得势,然后是登基,庆功百官。
从那天起,东莱波也成为了这世间第二尊贵的女人,身份地位甚至高于皇后陈容。
而在得知“国灭城破”,“反贼”李昭登上皇位的那一刻,楼兰凤后叶玄苍选择孤身一人站在城楼上迎接凯旋而归的君王。
彼时的东莱波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她骑着高头骏马,一人一马走在军队的最前方。
年少轻狂,志气昂扬,东莱波跟随的主子成为了这天下最高的王,而自己的身份也水涨船高,成为这辽阔西域十六国最尊贵的王。
红衣少年华裳美服,在城楼下张开双臂,振臂一呼,身后士卒贺声穿云破竹,“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王都上最高的,由东莱波下令修建的城楼上,长裳飘扬的青年,墨发如丝绸,瀑布般倾泻。
叶玄苍还穿着他初遇东莱波时穿着的那袭青竹色道袍,束发戴佩环。谦谦君子,如玉如琢。
战火中高高站立的,是这世间姿容最绝世的美人,他的姿容,是连同高祖都称赞过的国色。
“在离开长安前,有人要我记住,我玄苍,姓叶,一辈子都姓叶。
我是大同的臣,是大同最忠诚的臣。臣一人,不愿侍二主。殿下,就此别过了!”
说完,叶玄苍再最后眷恋地看了一眼这西域的风沙,旷野的晴空。
从城楼上一跃而下,摔在城门铺着的青砖上,粉身碎骨。
“不!”东莱波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无力又悲怆。
她下马,颤抖着爬到叶玄苍的身前,奋力想要去抱住他。最终却只摸到一片鲜血。
青翠碧绿的衣摆染上血色,与东莱波鲜红的裙摆交织在一起,正如他们成婚时的誓言“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玄苍,你这又是何必呢?”
高祖亲自下旨,奉义母为下一任帝王,浙南叶氏也全部投了平阳公主的旗帜。到头来,独自为属于男人的大同而逝去的,只有叶玄苍一人。
不知为何,东莱波突然想起了秦王妃温凡。
那日,李昭提着李纨的头颅丢到她的脚下,问她是投降还是死时,温凡也是如此决绝地选择了拔剑自刎。
这盛同的光彩,终是由温王妃和楼兰王夫的鲜血染上一层光鲜亮。
东莱波扯下披风,裹住玄苍,抱起他越走越远。走的像是要前往看不见的世界尽头。
玄苍终究还是葬在了楼兰,葬在了属于楼兰王后的坟墓里。
那处城楼自此之后就就被封了,伺候叶玄苍的侍从也全部被处死。而除了改不掉旧时习惯的老人,也再没有人敢唤东莱波为“殿下”。
杨项鸦控制不住自己,在傅拒霜惊诧的眼神中,快步上前,挡在东莱波面前,阻止了她看向远方的视线。
“时候不早了,您也该回去了。”她说。
“观星台风大,您小心身体。”傅拒霜为东莱波披上了一层大衣。
东莱波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略带怀念的,露出一个清浅的,就像是晨曦,罗马人的金发一样的笑容。她静静地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孤坐拥着一个国家,孤不会有事的。”
“只是,你看。”顺着东莱波的视线,杨项鸦和傅拒霜看向王都。
道教流传到西域也不过三四十年光景,伊循城中,却已经建立了数座道观。人人学道法,人人学同风。
这道教,俨然已经成为了楼兰的国教。
“凤君若在,必然也会对此场景欣喜万分的。”武将杨项鸦唇嘴笨舌,安慰起东莱波。
“孤在想,重华殿,也应该迎来新人了。”
重华宫,凤君所在处,也是叶玄苍曾经居住的地方。
傅拒霜顿时明白了东莱波的意思。她惊喜地抬头,直视君王的眼睛。
“此话可真?”
“君无戏言。”
在灿烂的云霞下,一轮太阳迎来了属于它的终结。
而在人间的楼兰,东莱波选择重获她的新生。
“摆驾回紫宸殿。”东莱波一声令下,身后的众人各司其职,为尊贵的帝王准备一干事务。
用过晚膳后,负责后宫事宜的总管凑到东莱波面前。
“王上,今日翻牌子,轮到哪位小侍?”
东莱波沉吟片刻,“今日摆驾叶贵夫处吧。孤已经有半月忙于事务,没有去他那里看看了。”
小总管暗暗心想,那位叶贵夫不愧是同皇送来的人,连身为西域之主的楼兰国君都要分他三分薄面。
“那曹贵人?”
东莱波想到早晨发生的小插曲。
“孤忙了一下午,居然把他给忘了!一个后宫的小小男侍,竟然敢胆敢贿赂孤身边的宫男。实在是大胆!”
小总管立刻禁声。
“那王上想如何处理…”
傅拒霜来给她新收的小徒妹解围。
“曹贵人打入冷宫!身边的宫人全部入掖庭。”
“喏。”
“傅拒霜,传令下去,后宫中人不可与前朝官员多牵扯。后宫不可干政这一条例,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不可到孤这里废除。”
“那叶贵夫那处,还去吗?”
“去,当然要去。不然后宫中谁都要以为,孤的贵夫失了盛宠。”
“贵夫大人。圣上今夜,就歇息在您这处。”
看四下无人,传话的宫人又小声说“王上今夜刚处罚了曹贵人,心情不愉,您今夜劝着她些。”
叶贵侍并没有卖她的好,不为所动。“本宫知道了,谢姑姑。时候不早了,本宫就不送了,姑姑慢走。秋雨,送客!”
看着叶贵侍这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宫人咬了咬牙,但碍于他的身份,还是恭敬地退下了。
“蠢货!”宫人和秋雨齐声说。
是先凤后的族弟又如何。先后死了那么多年,他遗留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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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能维持多久。圣君对叶贵侍的照顾和宠幸还能有多久?
自己还是不与这种即将失宠的蠢人多接触,去巴结巴结未央宫新来的那位赫连少君吧!
秋雨沏了一盏茶,走到叶贵侍身边。
“那宫人真是可笑,寻好处居然寻到您这里来了。谁不知道,您是楼兰王的掌上明珠,欺负您,就相当于与楼兰王廷作对。还敢给您摆脸色,真是可笑!”
“罢了,秋雨,我们又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愤怒呢?摆不清楚自己位置的贱男,终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叶贵侍冷淡地抿了一口茶水,清雅淡然的气质如画。
即使不是有意去探听,但后宫和前朝中的事,也早就传到叶贵侍耳朵里了。
他明白东莱波不喜欢后宫干政,就从不与前朝纠缠。他知晓东莱波不喜欢有人擅自推断自己的心思,联系自己身边的人,叶贵侍就对谁都淡淡的。从不打着为君王好的名字揣测王上的心意。
因为他知道,这王朝上下全部的权力,全都寄托在东莱波一人身上。
曾经或许还会加一个叶玄苍,但既然他已经从城楼上跳下来了,那也就不必再提及他了。
东莱波希望谁死,谁就得死。她希望谁得宠,谁的光辉就普照万物,盛宠不歇。
而叶贵侍自己来自大同,是同太宗李昭为表安抚赐给楼兰王东莱波的礼物,同时也是一个义母对自己宠爱的义女的安慰,用来转移她注意力。
只要大同和楼兰永不交恶,那东莱波就不会动他,他高高在上的地位,也就不会得到改变。
“听说王上今日在观星台上站了半晌,回来用过晚膳就决定摆驾咱们兴庆宫。”叶贵侍的另外一个贴身宫男春晴悄声说。
叶贵侍虽说不会擅自揣摩王上的心思,但他也是人,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脑中想法。
他一边思考者,一边为自己那位族兄叹息。
叶家虽说是簪缨世族,但那也是前朝的事情了。后来叶家的显赫,全寄托在叶玄苍身上了。
他被同高祖李扶许给楼兰王做正夫,是多少人修不来的几世福气。
至少年幼时的叶贵侍,羡慕极了自己那位样貌才学/运气都过人的兄长。
在李昭登基后,叶玄苍更是一跃成为这天下第二尊贵的男人。
可他偏偏选择随那些愚忠的大儒一样选择了“殉国”,殉那李氏男儿的王朝。
明明叶玄苍学得是女性地位极高的道教啊。
叶贵侍大为不解。
后来,听说玄苍身死的消息,玄苍的父亲,时任族长的叶法善掩面痛哭,“逆子!天要亡我叶家啊!”
再后来,李昭亲临叶家,从叶家数位男儿中选择了与叶玄苍长相气质最像的叶贵侍。
回忆完自己的半生,叶贵侍却突然感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猛然抬头,却对上春晴那双含羞带怯的眼眸。
“春晴你!”叶贵侍大惊失色。
陪伴自己千里迢迢从大唐来到楼兰的侍男春晴居然爱慕上东莱波!
春晴绯红的脸颊瞬间变得惨白。他跪下,求叶贵侍的成全。
“王上勇猛潇洒,小男心悦王上,实在是情难自禁,请贵夫惩罚。”
叶贵侍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道。“好,不错,不愧是本宫身边的人,就是有胆量。”
说着他亲自扶起春晴。
“今夜,就由你来伺候圣君吧!”
6. 她对着西王母的神像发誓
红烛暖帐,一夜旖旎风情。
“王上。”春晴人如其名,似春日般柔情。满脸含羞带怯,柔情似水地轻唤他的妻主。
“嘘,孤在想事情,安静些。”东莱波满脸餍足,懒洋洋地瘫倒在能容纳三四人的宽大龙床上,搂着春晴。
不知东莱波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她那张锋利浓艳的脸上,神情一瞬间变冷。感受到王上周身气势的转变,春晴有些胆怯,他依偎在东莱波的怀中,柔情蜜意道“王上,时辰不早了。您明日还要上朝,早些睡下吧!”
“你是怕孤再想到什么烦心事拿你开刀吧!我的小春晴。”东莱波毫不留情地揭开春晴内心的小心思。
春晴连忙跪在地上,额头触碰到冰凉的玉石砖上,瑟瑟发抖。
容貌姣好精致的少年只着月白色里衣,衣衫半解,露出满是红痕的雪白肌肤。
“御郎知罪,请王上惩罚,王上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
东莱波支着头,靠在床上,手指隔着紫色的床幔在春晴晶莹剔透的肌肤上游走。
带着薄茧的手指冰凉却并不细腻,她蜜糖色的肌肤与春晴赛雪欺霜的皮肤视觉上显示出很强的反差感。
“不,王上,不要!”
他的声音又娇又媚,听得东莱波笑意渐深。
东莱波伸出一节纤细手臂,手臂上覆盖着薄薄的肌肉引人注目。春晴立刻知情识趣地将小巧玲珑的手放进东莱波骨节分明的大手中。女人一扯,少年就借着力扑到她的身上。
“还说不要,这分明就是在勾/引孤。”东莱波在春晴的身下笑语盈盈,一双狭长的青绿色眼眸波光粼粼,引得春晴一时看痴了。
女人虽处在下位,身上的气势却磅礴逼人,比身处上位却畏畏缩缩的春晴不知高了几个段位。
春晴闭了一下眼,将身上散乱的衣衫褪尽,“王上,就让御郎来服侍您吧!”
又是半夜红浪翻滚。
“贵侍,君上今夜已经叫了三次水了。春晴他…”
“你我之间这样说就罢了,在外面,应该叫春侍郎了。“
秋雨跺了跺脚,露出一个愤愤不平的神色。
“你若是羡慕他,明日,我也将你送到王上的龙床上。”
叶贵侍翻了一页书页,淡淡地说。虽这么说,仆从们却忽视不了他话语中轻微的颤抖。
“贵侍,您明明心悦王上,又为何老将别人推向王上呢?您,这又是何苦呢?”
叶贵侍合起书,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不,秋雨,你不懂。正因为我爱她,所以要远离她。”
“她就像一场永不停息的火焰,离她太近,迟早是会被融化殆尽的。
兄长是这样,阿莱克修斯也是这样。”
提起那个禁忌中的名字,所有人都嘘声。
说着,叶贵侍起身,拂了拂衣摆上的褶皱。“本宫乏了,今夜就这样吧。本宫要安寝了。”
宫人在他身后提着灯笼。将叶贵侍孤寂的身影拉着很长很长。
一入宫门,深似海。
在做完睡前运动后,东莱波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梦境中,是一片黄沙漫天。在西域辽阔的晴空中,在沙漠滚烫灼热的太阳下,是一个笑容比烈日黄沙更耀眼灼目的少年。
他在身后侍从诧异警惕的眼神中将东莱波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向她保证。
“心是无法被掌控的,但我向您承诺。王上,此刻,我这颗滚烫的心,独属于您。”
少年眉目张扬,一袭凝夜紫衣袍在西域的狂风中呼啸作响。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银蓝色的眼睛。美的就好像冰海冻波,海中似乎有仙人共舞。
“阿莱克修斯,孤相信你。”初登基三年,还尚且稚嫩的东莱波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金碧色的眼睛在太阳的折射下闪闪发光,就像是最甜美的蜜糖。
阿莱克修斯牵着东莱波的手,慢慢的,走向前面的绿洲。
“那你也要给我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无论是在何时,何地,到了何种地步,遇见了什么人,你都不能嫁给任何人!”
东莱波突然不合气氛地笑了出来,转头却对上阿莱克修斯认真的双眼。于是她也收敛了笑容。
“阿莱克修斯,你要知道,普天之下敢让孤作出承诺的,除了同皇之外,只有一人。”
他们都知道那个人是谁。
先后,叶玄苍。
“可那个人已经死了。你为何,不能如对他那般,给我一个恩典呢?”
东莱波踮脚,在阿莱克修斯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孤答应你,无论何时何地到了何种地步,孤都不会再嫁给任何人。”
少年那张精致纯洁仿佛西方神话中天使般美丽的面孔绽开一个笑容。
阿莱克修斯其实要的不是一个承诺。他知道恋人是女尊国的国王,身为君主的职责和使命不会让她嫁给任何人。
可他只是希望,既然东莱波嫁给不了自己,那她就不能再嫁给任何人。
“阿莱克修斯,你真的不愿意嫁给我,做我的正夫吗?”东莱波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她此生挚爱的情人。
“对不起,只是我…”
东莱波用唇堵住了他未尽的话语。
一吻过后,他们都有些气喘吁吁。
东莱波靠在少年的身上,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气音说“我知道你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商人的二子。只是我不愿意再追究。
快走吧,趁你还能来得及走。走出这片沙漠,走得越远越好,去回到你的故土去。”
“阿莱克修斯,你大胆!”
金发碧眼,仿佛尖顶教堂壁画上圣徒天使一样美丽的少年再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他永远的爱人。
“东莱波,要记住,我永远爱你!”少年未发育完全的身体还很单薄,界于少年与青年见的身体具有磅礴的生命力。
他骑在马背上,回头,对着东莱波大喊。
东莱波只是挥了挥手。
然后注视着阿莱克修斯消失在无尽的茫茫沙漠中。
“王上,您就这么放他走了?”
杨项鸦披甲持剑,遥遥望去。淡绿色的眼睛写满不忿。
“不然怎么样,杀了他吗?”
东莱波戴好兜帽,勒马转头。
“回城!”
“是。”众将齐齐听令。队伍缓缓前进,回伊循王城。
“您不把阿莱克修斯殿下留下吗?留下他,拜占庭就不得不……”
“你也知道阿莱克修斯是拜占庭君王的侄子。留他在楼兰,不是惹事吗?”
傅拒霜翻了个白眼,替东莱波回答。
“他只是个大贵族而已,又不是伊兰克一世的亲儿子,以楼兰和大同的国力,留他下来,不是什么难事。”
傅拒霜被杨项鸦问的哑口无言。她转头看向东莱波,等着首领回答。
“大同的国力虽强,但是若出兵警告拜占庭,也是伤筋动骨的大事。如今义母刚登基几年,朝堂还不够稳定。我又何必添乱?”
“更何况…”东莱波长叹一口气,勒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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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看向远方,阿莱克修斯消失的那片方向。
“孤又怎能因一己私欲,视三国军民于不顾呢?
杨项鸦,孤再爱他,他也只是个男人而已。”
东莱波说着,给了杨项鸦一个警告的眼神。
“孤与拜占庭王室相爱之事,你知我知,他人不能知。他人只能知道,孤爱上了一个身份卑贱的商人。”
“臣等保证将秘密烂在心里!”杨项鸦和傅拒霜抱拳,眼神坚毅。
身后,还有一个墨发紫眸的少年将军懒洋洋地刁着一根不知从那个角落里捡来的草根子,悠哉悠哉地骑着马跟在东莱波的身后。
再然后,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
“报,王上,刘谭大将军战死!”
“报,王上,杨妙真将军战死!”
冲天的狼烟起,烽火台上,艳丽的火焰摇曳飘摇。
东莱波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那蛮夷之地的拜占庭人一路从边境杀入腹地,即将逼进王城。
“是阿莱克修斯,他骗了孤!不然拜占庭怎么知道楼兰最近出征南夷,朝中无人!”
女人身后,两位少年将军泪痕未干,双目赤红,紧盯着悬挂''在对面城楼上家姐的尸体,浑身战栗颤抖着。
东莱波缓缓摘下了繁复至极的七重旒冕。
“传令下去,孤要御驾亲征。”
“王上,不可!”上一任楼兰王留下的大总管力劝看似任性的君王。
“楼兰已经失去了二位将军,不可再失去您了!”
刘谭,杨妙真是历经两朝的镇国将军,是楼兰不朽的支柱。
“难道你要孤眼睁睁地看着我伊循城门破,孤被迫迁都吗?”
东莱波厉声大喝。
她的的声音嘶哑,眼中满是疲倦的红血丝。
“自楼文王开始,各任楼兰君王励精图治,才创造了如今的盛世局面。
让孤迁都,不!没有那一任君王能忍受如此奇耻大辱!
孤若后退,就对不起母王,对不起城中百姓,更对不起东莱的列祖列宗!”
“孤知道你要说什么。大可等同朝的援军来扭转战局。可孤等得起,孤的子民等不起!
再多说一句,孤就按叛国罪处理!砍了你的头颅,为孤的忠臣祭祀。”
“杨项鸦!”
“臣在!”
“为孤束发披甲。”
“邓禅!”
“末将在!”
“去牵来孤的疾风,传令下去,孤要御驾亲征!”
“是!”
不朝拜,不纳贡,天女守国门!
东莱波硬生生带着十万军民,抵抗住了来自拜占庭的三十万大军。
这一战,除了让朝野上下对她迎娶大同男人的不满消失。更奠基了她西域女王的威名。
如果说,李昭是大同的天可汗。那东莱波,就是西域的无冕之王。
名义上大同虽是楼兰的宗主国。但实际上,楼兰与大同是姐妹关系,而非母女关系。
只是这份殊荣的背后,是东莱波发小邓良玉战死,宝马疾风被杀,鲜血染尽了伊循城。
东莱波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看着身边男色惑人的春晴,拔剑斩下了他的头颅。
鲜血飞溅到东莱波浅色的里衣上。就像水墨画上的红梅点点。
“在出征前,孤曾经远远对着城中最高的西王母神像发誓。
那会是我在男人身上吃的最后一次亏。”
东莱波擦着剑,若无其事地对着春晴的无头尸说。
7. 替身勾引君王
“备马!孤要去十三将陵祭祀孤的景武侯。”
东莱波从寝殿中走出,每走一步,身上的衣服就一件件褪下。沿途的宫人为她擦拭染血的双手和脸颊,再为她换上华贵的正红色骑装,佩戴长剑。
对于东莱波斩杀男宠的行为,侍从们早已见怪不怪。在楼兰,每年总有几个不听话的侍郎因为惹怒君王被当场斩杀。
楼兰重武,女子多彪悍勇猛,加上男子地位低微,东莱波这种行为被所有女子视作大女人尊严的体现。平日里有不少女官杖杀自己的虜侍男宠以体现女性权威。
在宫人和奉君眼中,东莱波是一个仁慈的君王,她从不玩什么过分的情/趣和花样,也去不会把男人在床上活活玩死。比前几代楼兰王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今日不是朝会的日子,所以东莱波可以在前夜荒唐到午夜,也可以在今日策马狂奔,任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十三陵在城外,东莱波此番是微服出访,只带了几个身边常伺候的仆人。
伊循不给打马而行,即使是特权贵族也只能出了城再策马狂奔。只有来自边疆的紧急战报除外。东莱波少时就独爱一身红衣,因此城中也流传着红衣帝嬴策马持剑的传闻,也无人敢拦她。
所以这次微服出访,也仅仅是避开权贵少年郎的刻意偶遇和爱慕。
东莱波一路打马,飞驰到城门下,然后勒马停下,骤然转身。
金红色骑装的女人转身,金线在阳光下烨烨生辉,折射出万丈光辉。她美艳的眉眼透露着凌厉,回首注视着身后的众人。
身后,是十几匹骏马,马上坐立着英姿勃发的将军们。
东莱波坐于高头骏马之上,众人纷纷下马,跪下行礼。
“请让末将跟随王上!”卫家的一个小将听闻东莱波要去看望家姐,一路从府中赶来。
“请让末将跟随王上!”知天命之年的老将军抬手抱拳,行了一个三十年前的军礼。
更多的,从家中匆忙赶来的武将撩起衣摆跪下恳求。
她们有的是族姐族妹葬于十三陵的烈士将军之后,有的是亲传徒妹,师母,同僚葬于十三陵的忠义之女。
看着面容或稚嫩或老迈的将,东莱波勾唇一笑,金绿色的眼眸迸发出夺目的光彩。
“既然如此,那快还不跟上!孤可不会特意停下去等你们”
说着,东莱波一扬马鞭,如雪般毫无杂色的骏马立刻远去。
众将怔了一下,慌忙上马跟上。
虽说不会等,但东莱波还是放缓了速度,照顾到年迈的将军。
十三将陵,是为纪念在楼兰与拜占庭“卫国战争”中去世的十三位名将,及五万军民所修的陵墓。
陵墓修建成楼兰圣山喀喇昆仑山的模样,代表诸将领的尊荣。陵墓紧靠着帝陵,以示重视,并从侧面表现出“卫国战争”的重要意义之大。
东莱波停在十三陵前,仰视这座埋葬了拜占庭辉煌宏图,与楼兰无数名将的陵墓。
她下马,牵着马走进这座庄严肃穆之所。身后匆忙赶来的将领们安静地跟随在她身后,祭祀瞻仰这座永栖帝国英雌之地。
十三陵修建的很美,有奇花异草,有百年古树,规模宏大,风格雄伟。
东莱波将马交给守陵官员,自己漫步其中。
“你们都不要跟着孤了,孤四处点转转。”
“是。”
众将分开,去祭拜格自的族人。
“良玉,我来看你了…”清浅的声音在微风中被吹散,化成点点阳光,点缀在寂静的陵园之中。
“你说过,要做孤的大将军,可现在孤有了很多大将军,却唯独失了你。”
“算了,不说这些令人伤心的事情。”
“来说说孤吧!如今楼兰被我治理的很好,百姓生活健康幸福。邓家除了出来一个邓禅,还出来几个小将,如今蒸蒸日上。
北朝国,西凉国和南夷国已经被打下来了。邓禅已经前往东宛了,过不了多久,东宛也能被打下来。再之后,就是拜占庭了。
放心,孤,会为你报仇!”
东莱波的眼中划过一丝厉色与狠辣,她的唇边却仍带着温柔的笑意。
此时正是春季,一片生机盎然的春日景色。
东莱波看着这繁盛的景色,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
“真好啊…还有很多人,还记得你们。不过放心,我是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有我一天在,这楼兰,也是绝对不会忘记你们的!”
东莱波一个一个,念出墓碑上雕刻的名字。她向前走着,走出很远,远到看不见身后众人的身影。
等东莱波察觉自己走到哪里时,她身后已经一个仆从都没有了。
不过东莱波也不惊慌。暗处还有几个暗卫在一直守候着她。她自己也是武艺高强,根本不怕刺客和贼人的袭击。
东莱波推开祭祀的庙宇的大门,走了进去。
门内,一人背对着东莱波,一袭墨发披散在身后,青绿色的衣衫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说不尽的风流懒散。
“放肆!在孤的十三陵中竟敢衣着如此大胆,这是对孤的英烈的大不敬!”
东莱波收敛了方才的忧郁和惆怅,恢复成一副凛然不可攀附的高傲。
“圣君,御郎知罪。还请您注意身体,不要气坏了身子,不然,就是御郎的错了。”
东莱波眉心一跳,在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是春晴找她复仇来了。
果然,在阴气重的地方就是容易胡思乱想。
东莱波突然感到背后发寒,冰寒之气入体。
但仔细一看,跪在她身前的男人体格健壮,比春晴瘦弱的身子不知健美了几倍。虽是雌伏在她脚边,但一举一动皆是岁月沉淀的从容不迫和成年男性的风流倜傥的魅力。
看着男人搔首弄姿的样子,东莱波轻蔑一笑,不过是后宫中想着法子来争宠的小男人而已,不足为怪。
不过楼兰拥有这种体格的男人倒是少数。尝惯了如春晴那般纤细精致的少年郎,今日带回去一个健壮成熟的,也是左拥右抱的一件美事。
东莱波俯身,勾起了男人的下巴。“既然是御郎,那必是我后宫中的男宠。美人,让孤来看一看你的模样。”男人听话地抬头。东莱波骤然撞进一双深邃如夜的紫色眼眸中。
看着那双与故人极为相似的眼神,东莱波不禁晃了神。
“邓良玉…”
记忆中那个紫眸的洒脱少年与眼前这个风流男子的面容重合在一起,
东莱波一时分不清过去与现实,她捏紧男子的下巴,凑近他的脸,想要看个真切。
“殿下?疼”邓家男郎按照家主教自己的,柔媚的男子声变成了爽朗的少年音。
正是这声记忆里的称呼,将东莱波从过去的记忆中唤回。
“呵!”东莱波松开男子,将他推开,男子顺势朝旁边一倒,扯开了自己的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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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露出胸前的两点红樱。
“是邓家家主邓濛教你这样的吧。邓小少爷!”
东莱波背对着他说,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殿下,您这是何意?御郎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要叫孤殿下!孤最讨厌别人唤孤殿下。你也不是孤的后宫中人,何必自甘堕落,将自己与那些身份低贱爬床的男人为伍呢?”
看着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的高挑女子,邓霓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败。
“邓濛光知道良玉喜欢叫孤殿下。可她不知,在私下独处的时候,良玉从来是叫孤阿波。”
身为东莱波的至交好友,邓良玉一向讨厌那个愚忠的叶玄苍。也讨厌那个变得不像自己的东莱波。
所以她在外人面前总是喊东莱波为“殿下”。但到四周无人的时候,她就将称呼换回了那个熟悉的阿波,似乎这样,东莱波还是那个未成婚的楼兰第一美女子,万千少男心中的成婚选择第一人。
而邓濛明显不知道东莱波与邓良玉之间那么细节的相处,因此邓霓裳才会犯这么一个致命的错误,由此惹怒了东莱波。
邓濛怕是希望自己在感伤中和邓霓裳对上眼,然后干柴烈火的滚在一起去。最好自己再怀孕,诞下属于邓家的子嗣。
东莱波知道很多朝臣送上自家的少年郎都是有这种想法,但邓濛也太心急了些,居然敢在良玉的墓前做这挡子事。
怕邓家小将的前来祭拜,孤周边人的消失,也是跟这个有关吧!她们究竟对良玉有几分真心。
也是。良玉不过是邓家不受重视的旁系,主家怎么会对她有几分真情!
这次这种拿君王软肋做筏子的事,彻底惹怒了东莱波。
孤是否该敲打敲打邓家了?
“只要邓家不招惹孤,孤可保你邓氏荣华富贵,但邓濛千不该万不该将算盘打到孤的头上去!”
东莱波警告邓霓裳,“你回去告诉你们家主,看在良玉的份上,孤就不罚你们了。但若有下次,孤必要了她的脑袋!”
君王发怒,不怒自威!邓霓裳不敢直视天威,他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
“可是,王上,您看了臣男的身子!臣男日后该怎么许人家啊!”
邓霓裳在一旁哭的梨花带雨,衣袍散乱就像是刚刚和东莱波发生了什么。
“男人就是没用,遇到这点事都要哭。别哭了,今日的事,孤不会说出去,你还是正常的许人家吧!”
即便得到东莱波的许诺,邓霓裳却还是在哭。
远处传来隐隐绰绰的脚步声和女人们的谈话声,东莱波在火光电石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在这等着孤呢!
她猛地回头,死死地盯住邓霓裳。
“你居然敢设计陷害孤!”
东莱波咬牙切齿地放轻了声音。
邓霓裳没有说话,他只是抽噎地更大声了。
“前面寺庙似乎有男子的哭声,谁敢在这十三陵欺辱男子!诸位快随我过去看看。”
邓濛急匆匆的声音传来。
东莱波发笑,这就是她楼兰的国之栋梁!这就是她东莱波的忠心臣子!
东莱波突然推开寺庙门,露出她的整个身体。
面对着邓濛睁大的双眼和她身后众人疑惑的眼神,东莱波闲庭自若地关上寺庙的大门。
“你们好啊,孤的,诸位爱卿。”
你不是喜欢演吗,那孤就陪你演个够!
8. 邓霓裳上吊
“怎么,诸位大人看到是孤出来,怎么好像有些惊讶?这是孤下令修建的陵园,难道孤,不能出现在这里吗?”
东莱波似笑非笑,虽是问着众人,但一双金绿色的眼睛清凌凌地注视着邓濛。
“王上,您言重了。下官不是这个意思,臣等只是听见有男人若有若无的哭声,恐在陵园内出现什么意外,才跟随着邓大人前来一探究竟。”户部侍娘向前走出一步,拱手对东莱波行礼,温和恭敬地解释道。
户部侍娘一向是个聪慧敏锐的性子,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劲,出来为友人解围。
“哦?是这样吗,邓大人?”身穿金红色骑装的君王挑了挑眉头,眉眼间一片凌厉之色。
“正如王大人所说如此。”邓濛慌忙点头,一时间竟不敢与不怒自威的帝王对视。
在场众人能做到如今的位置,也都不是傻子,或多或少明白了什么,知道邓濛在把她们当猴子耍,因此她们都纷纷提出告退。
“怎么,邓大人还不走?孤在这那么久,可没有听见男人的哭声,怎么你偏说听到了?你可是不信孤,在说孤说谎!”
“臣下不敢!”邓濛慌忙跪下,连连磕头,头碰到寺庙的青砖上,声音清脆。
“臣只是找不到臣带来瞻仰姐姐良玉的小男邓霓裳了,疑虑他在寺庙中,所以才迟迟不走。臣并没有不相信王上的意思,请王上明鉴。”
“不要一声声良玉那么亲切,良玉不过是你邓家旁系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她生前,你也没多照顾她。”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邓濛带来的众人噤若寒蝉,告辞得慢没走成的也纷纷跪下。
“请王上息怒。”
“既然邓大人担心孤私藏了你的幼子,那何不亲自来一探究竟。”
邓濛突然意识到,刚才隐约的哭声已经完全消失了。此时茂密的山林里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只能听见树叶被风吹拂过的沙沙的声音。
她的心中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她有些颤抖,缓慢地站了起来,在东莱波眼神的逼迫下来到大敞着的寺庙的门前,往里一看。
寺庙中空无一人,只有几尊雕刻地惟妙惟肖的满天神佛。邓濛放下心来,却骤然对上一双满含怒气的金色眼眸。那眼睛极大,极愤怒,就好像在看着什么灭族的仇人一样,眼中凝聚了万千的怒火和愤恨。
“啊!”邓濛向后倒退几步,几乎要栽倒在地。
“邓将军御前失仪,由兵部太仆院从三品太伊令降为从四品太仆少伊。”东莱波冷淡地宣告着邓濛邓的失势。
众将没有一个人为邓濛求情。在十三陵对死去的英烈不敬,是大过。
前几年十三陵初建立的时候,有一个开国之后在这里侮辱英烈,被东莱波发现,直接削爵,降为庶人。
即便邓濛明面上只是犯的小错,但现在谁还不知她故意制造让幼子与君王独处的环境,想让幼子进宫,从此翻身。
而邓濛想让东莱波做折辱良玉等英烈的事情,不如说是火上浇油。让原本对邓濛逼自己娶邓禅一事不满的东莱波大发雷霆。
听到自己从三品降级到四品的邓濛两眼一黑。虽说只降了一级,但三品以上的是高级官员,与四品的中级官员之间可差了天差万别。
光是代表权力的绯红官服,就要还回去。家中的正夫还不知道要怎么嘲讽埋怨自己。
这还不是最令她最绝望的。
东莱波拂袖离去后,家仆惊慌地跑来,在邓濛耳边附耳说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霓裳他…”这次邓濛彻底坚持不住了,浑身无力,直接瘫软在家仆怀中。
“邓大人,请坚持住啊。霓裳少爷还等着您回去主持公道。”与邓濛交好的御鸾台左散骑常侍安慰友人,抓住她的手,给予她力量。
“呵,不要脸的泼妇,居然让自己的幼子作出这种事。”
被邓濛摆了一道的凤阙台正二品凤阙令薛大人给邓濛心口插了一刀。薛大人平日里就看邓濛仗着家族出了邓良玉和邓禅两个君王身边的大红人而嚣张的姿态不爽。如今有了机会,可劲地嘲讽邓濛。
回宫后,疲惫一天的东莱波脱下骑装,在宫人的服侍下进了天然的汤池。
“王上,十三陵路远,您何必骑马过去呢?您若想微服出访,明明可以乘一座马车过去的。”
东莱波身边的自幼跟随她的老人一边为她按摩酸疼的肌肉,一边心疼地说。
“孤还没有老到那个时候。”
东莱波笑了一声,摆了摆手。
“王上,您与别人不一样,您永远年轻。”
“还是你会说话。赏,重重有赏!你想要什么,跟孤说。是新鲜的美人还是府邸宝马?”
“伮庳只希望王上能开心,至于旁的,王上都已经送给过伮庳,您不记得了吗?”
东莱波有些汗颜,她日理万机,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赏赐下去。即使是身边的老人,也难以记得。
于是她机智地岔开话题。
“尚母跟我一般岁数时,还能于万千人中取得敌将首级。而孤这个年纪,跑马一天就已经乏了。真是惭愧。不知道到了地下,尚母该如何训斥我呢!”
“王上,您不能这么说。您在位九年,已经东征东宛,西伐西凉,北征北朝,南伐南夷。楼兰的国土在您的治下内翻了一倍,您已经是名垂千古的明君了。”
东莱波笑了笑,“还不够,孤还有更远的目标,吐蕃,新罗,高丽,还有拜占庭。这些地方飘扬的旗帜上,都应该姓李和东莱。”
“那伮庳就祝王上,得偿所愿。福泽天下,德被天下。”
东莱波在宫人的簇拥下换好衣服,雷厉风行地走进紫宸殿准备补上今天的政务。
“王上,”侍从快步走来,在东莱波耳边说“邓小少爷上吊了。”
东莱波眼中流露出一丝厉色。
“邓濛居然如此狠心,舍得让自己最宠爱的幼子上吊自杀,以表清明。”
在东莱波与邓濛等人对峙的时候,君王身边的暗卫也不是死的。她们早早就翻窗带走了邓霓裳,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发不出声音,然后丢在了礼部尚书张大人的回程之路上。
那张大人是两朝元老,德高望重,连东莱波都要给她三分薄面。张大人人不年轻,思想却仍旧年轻,酷爱年少娇媚的少年郎,于床事之上也颇为热衷。
张大人在路上见到一个符合自己胃口的少年郎,以为养在深闺里的邓霓裳是勾栏男子,就立刻就将他带上了马车,行了翻云覆雨之事。
找不到人的邓濛派人循着踪迹回到了张大人的府中,见到了饱受摧残的少郎。仆从想带邓霓裳回府,却被张大人拦住。
张大人思想还有一丝老旧保守,她认为占了人家少郎的身子就应该对其负责。拉扯之下,邓霓裳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上吊了。
东莱波对此没有一丝惋惜。胆敢设计到帝王头上的人,从来没有什么好下场。
“下去吧!”东莱波挥了挥手,侍从听令下去了。
处理政务了半晌,天色已晚。东莱波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笔,开始思考要不要宠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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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后宫男子解解乏。
楼兰三日一朝会。昨日上朝,今日明日都不用上朝,何不趁着此次机会好好放松一下。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为君者,不可耽于美色,身为一个优秀称职的君王,不能在情事上放纵。
东莱波思考来思考去,还没等想出个结果,就听见宫人前来禀告,“赫连伽罗前来求见,不知王上允不允他进来。”
“赫连伽罗?”这个熟悉的名字从东莱波的脑海中被扒拉出来。想到那张与叶玄苍有七分相似的脸,东莱波面上流露出笑意。
“让他进来。”
等对上赫连伽罗那张俊美无俦的深邃面孔时,东莱波恍惚了一阵。
真像啊…
今日的赫连伽罗穿着一袭墨绿色圆领袍衫,漆黑的墨发被牢牢地束在脑后,身上佩戴着佩环和绶带在行走之间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俨然一副唐朝贵族男性的打扮。
“王上,伽罗请见…”
“男子的仪态要好,这样才能彰显出自己高贵的身份地位。玄苍在行走间佩环从不发出声音。”
“既然要取悦孤,那就学好了。”东莱波打断了赫连伽罗的话语,冷声训斥。
赫连伽罗的脸在一瞬间变红了。他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写着磅礴的杀意和羞愤之色。
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居然在一个女人这受到如此侮辱!
士可杀不可辱!
虽然杀意只有一瞬间,但无论是侍卫还是东莱波本人都清楚地感知到了。
三位侍卫冲上去,将赫连伽罗制服在地上,擒住他的肩膀,将他的头深深地按在地上。
“王上,您该如何处理这个反贼?”
宫人已经将称呼从赫连伽罗改变成了贼人。
“不必处理。孤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
东莱波上前几步,用手捏起了赫连伽罗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
唐人和西域人的面孔再相似,也是有不同的。
比如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下巴。
“以后来见孤的时候,记得将你碧色的眼睛遮挡起来。孤不想在沉沦之际,还要面对玄苍已死这个残酷的现实。”
说着,她随手,就像是在丢着什么垃圾一样,把赫连伽罗甩到了一旁。那冷漠的动作,和对待邓霓裳时有说不尽的相似。
“把他带下去,禁足。除了孤之外,不允许任何人去见他!”
回到寝宫后,赫连伽罗直接竭力倒在了地上。
“您应该收敛自己一点的,郎君。”阿依木扶起他说,随后恨铁不成钢地深深叹息一声。
“阿依木,你快说,你是不是故意害我,想要我失了圣宠,命丧楼兰,有家难回!”赫连伽罗翻身将阿依木压在身下,一双碧色的眼眸中写满了遮掩不住的怒意。
阿依木没有解释,她只是冷淡地将赫连伽罗从身上掀翻,丢到一旁冰冷的石砖上。然后站起来,梳了梳被赫连伽罗搞乱的棕褐色浓密长发,用钗环梳起一个凌厉的发髻。
“您说我是什么意思?”阿依木反问道,一双漂亮的深蓝色眼睛在日光下显得瑰丽就像旷野的晴空。
“我当然是希望您能得到陛下的宠爱,一飞升天,从而使我重新回到宫廷政治与权力的中心。”
“不满您说,我曾经做到了这宫廷说一不二的宫廷大女官,可是一朝对您的特殊照顾,导致永久地被分到您这里了。您说,我想要做什么?”
也许是阿依木那双清冷的蓝色眼睛太过凛冽,赫连伽罗竟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不敢与之对视。
9. 玄奘访楼兰
“王上,大同明僧玄奘法师游历归程途中经过楼兰,特此前来拜见王上,不知您是否召见他?”
“为何不呢?宣高僧进来!不,孤要亲自去迎接他,高僧此刻在哪?”
东莱波一边问,一边放下奏折快步向外走去。
“伮庳早就猜到您要召见高僧,于是将高僧安排到偏殿中暂行歇息。您若见要他,我带人过来即可,不需要您亲自跑一趟。”东莱波身边得力的传话宫人说。
“也是。”
东莱波坐回龙椅上,耐心等候玄奘的前来。
玄奘法师奉同太宗李昭之命,率徒从数十人于武德末年从长安出发,历经艰难险阻,穿越西域和中亚,最终抵达天竺摩揭陀国的那烂陀寺。在印度期间,玄奘师从戒贤,与各派大师讲论佛经,获得了极大的声誉。
同朝李昭时期以佛教为国教,玄奘法师的地位因此水涨船高。从贵族皇室到平民百姓,都要尊称他一声大师。
“贫僧拜见楼兰王。”
一个年纪不大的僧人身着黄色袈裟,手持念珠,朝着东莱波走来。
东莱波细细打量玄奘。不同于离开大同时那个尚且青涩的年轻小僧,面前这个僧人灵台明净,气宇轩昂,俨然已是佛法大成,超脱于世。
就如蒙尘的明珠洗净铅华,散发出温润灼目的光彩。
东莱波走下王座,在玄奘面前站定,与他各行了一礼。
“阳信见过大师。”阳信,李昭于东莱波十八岁那年为东莱波取的字。
“玄奘见过楼兰王。”
“许久不见了,玄奘大师,不知您近来可好?”
武德年间,玄奘途径楼兰时曾与东莱波见过一面,将度牒递给身为楼兰王的东莱波,让其在上印下国章。
“贫僧甚好。”想到在西域的种种经历,终于得偿所愿取得真经的玄奘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不知殿下和凤后近来可好?”
听到那个很久没有被提起的称呼,东莱波恍惚一下,眼前飘到很远的前方。
“大师,玄苍已经死了。”
“什么!”
“玄苍师弟居然已经死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师弟是为何涅槃,我记得离去时,师弟的身体还很健康。”
玄奘法师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又痛苦。
武德年间,玄奘途经楼兰,与身为道家传人的叶玄苍辩论佛法和道经。两人一见如故,约定好等玄奘归来时再进行一场辩论。
“就在大师走后不过数月,在孤君临城下,宣告义母登基为帝之时,玄苍于城楼上跳下来,身陨于此。”
“唉…师弟这又是何苦呢?女帝登临王座不一定不好。贫僧虽远离大同,但也听闻过太宗皇帝武德充沛,勤政贤明,爱民如子。”
玄奘拨弄佛珠,暗道一声“阿弥佛陀。”
真是世事无常。年长玄苍许多的玄奘尚且生龙活虎,而玄苍年纪轻轻,便已经身丧黄泉之中。
“不知大师身边的那位“法宝”僧人,如今还安好?”
东莱波想起那个羞涩腼腆的年轻僧人,随口问道。
“法宝在我到达印度不久便病故了。”想起自己那个忠诚可爱的徒弟,玄奘的眼眶微微湿润。
两人俱认识的朋友都已经去世,东莱波和玄奘相对无言。
“法宝圆寂在佛法盛行之印度,也算是不枉此生了。殿下不必为他感到遗憾。”
东莱波点了点头,叹息一声。
“生命无常,所以我们更要珍惜此刻。”玄奘深以为然。
“此次前来,大师可会在楼兰多呆几天?”东莱波好不容易想到一个两人都关心的事,连忙扯开话题。
上一次玄奘心念佛法,没有多留在楼兰住几天,急匆匆地就离去了。这次,玄奘佛法已成,没有再多的理由拒绝了。
“贫僧此次前来,正有此意。
贫僧虽四处漂泊,但也多次听闻同风洋溢伊循城。楼兰王治下严格,百姓幸福安康。有不少西域民众捶胸顿足遗憾自己不生在楼兰国。楼兰俨然已经成为人们心中的桃花源。贫僧倒要看一看,这盛世的繁华光景,究竟如何!”
“好!”
“清风!快告诉大明寺主持玄奘大师来访,收拾一间最好的房间出来。”
传话宫人从大殿不知道哪个角落出现,在抱拳接令后又在转瞬间消失了。她此刻正准备前往楼兰仅存的第一名寺,去为不喜欢居住在王宫的法师准备住所。
“殿下请为贫僧在度牒上盖个章。”
玄奘珍惜谨慎地从行囊中拿出一张度牒,由宫人交给东莱波。
东莱波坐在龙椅上,看着度牒上印着满满的国章,回想起玄奘初到楼兰时,度牒上寥寥无几的国章,笑了笑,开始追忆起往昔,眼中逐渐泛起泪花。
“想当初,高僧还只是长安城中一个佛学翘楚,孤也还只是西域一个初登基的小小君王。如今,高僧佛法大成,成为名震天下的高僧,而孤,也权倾天下,成了整个西域的王。”
玄奘心中也颇有感概。
“是啊,物是人非,但所幸昔人还在,旧土可回。这倒也是一件大幸。”
“七年不见,高僧学成归来,必学识渊博。虽念高僧舟车劳顿,但伊循城早就流传着大师讲经的美谈。城内的僧人可都盼望着见高僧一面,听大师讲述佛经,不知大师可否赏脸前去普度众生?”
“这是贫僧的荣幸。”玄奘深深一拜,脸上焕发出由衷的喜悦。
世人皆知,西域自古以来就重佛法,有道是“西域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风沙中。”(①)
可从那位楼兰王登基起,西域就重道儒轻佛,与重佛轻儒道的大同形成了相反之势。如今七年过去,佛教已经逐渐呈现出颓废没落不可扭转之势。
身为佛教大师的玄奘自然不肯看到如今这种局面。可他跟东莱波仅仅是点头之交,东莱波也不可能因为看在他与逝去的叶玄苍关系好的份上就改佛教为国教。
于是佛教能否复兴,也就全凭这位大帝的一言之堂。
可现在,东莱波准许玄奘与王都僧人对讲佛经,也正是一种对佛教的放宽和容忍。也就是说,佛教极有可能趁着此次机会在伊循城内复兴,然后随之在整个西域复振兴。
虽然东莱波本人并没有想到这么远的事情上去,但这也不妨碍她和玄奘都感到占对方好处的喜悦和得意。
东莱波和玄奘两人俱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寒暄了一阵。
“贫僧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殿下了。贫僧告辞。”事情说完了,玄奘也就没有在打扰日理万机的楼兰王,他起身告辞。
东莱波自己本身对玄奘在中亚印度游历的经历还是很感兴趣。
登基前,她身为一国储君,自然不可以在西域随意乱窜,她需谨慎小心,时刻低仿着外来的刺客,东莱波自己也不愿如三代前的楼兰帝嬴一般在访问时身死她国。登基后,她先是稳定楼兰内政,再是出兵助李昭登上皇位,接下来将军远征各国,东莱波就坐在后方稳定朝政,给予供给。哪有时间出去游览各国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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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看玄奘急着去给众僧讲道,东莱波也就没有再留他。反正玄奘会在楼兰住上十几日,来日方长。
同样这么想着的,还有赫连伽罗。
自从他上次惹怒帝王之后,就被禁了足,每日只能在三进的院中闲逛。他曾经托阿依木到藏书阁中带回来一些珍贵书籍,却被告知宫人不能随意进出掌握楼兰文化命脉的神圣藏书阁。就连宫中的贵人也不可轻易进出藏书阁。那时他才意识到,之前东莱波对自己已经是颇加照顾。
如今赫连伽罗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他也曾经试过挥舞着没开刃的木剑锻炼武艺。但不过顷刻,就浑身大汗淋漓,手脚使不上劲。赫连伽罗心中大喊不妙,之前东躲西藏,遭遇追杀的日子可能已经让自己伤及根本。
但太医前来诊断,并没有发觉不对。只是意味深长地劝赫连伽罗要多补补,年纪轻轻就体虚,是侍候不好年富力壮的帝王的。
这句话把赫连伽罗气得浑身发抖,人但在屋檐下,且又有劳太医的照看和照料,他不可能对着太医发火。于是他就将不满发泄在前来侍候的宫男身上。
如此一来,这位新晋的,还没获得恩宠就已经失了帝心的侍郎,被避之如蛇蝎的宫男视为深宫怨夫。
赫连伽罗听到这种闲言碎语,脾气更是愈发暴躁。就连跟他一荣俱荣的阿依木都受了不少委屈,如此,两人也渐渐离心了。
其实赫连伽罗本意并不坏。但在年少之际就经历家国破灭的变故,心中多少积攒着几分委屈和困惑。在加上东莱波表现得如此强大,赫连伽罗却得不到她的助力,心中愤懑不平,所以才表现得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这众叛亲离的无聊情况下,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赫连伽罗坚信,他一定会重得东莱波的喜爱。之前东躲西藏的日子他都忍了下去,现在他住在豪华的宫殿内,享受着俾奴成群,又有什么不满足!
他要忍,要狠狠忍下去。他赫连伽罗身为西凉国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风流倜傥。不过是一个女帝而已,他又有什么难取悦的。女帝再怎么样,不也是女人?
他赫连伽罗,来日方长!
这厢赫连伽罗还在做着迷倒女帝的白日美梦,那厢阿依木却已经是头疼不已。
她是跟随东莱波的旧人,也是少数几个知晓阿莱克修斯就是拜占庭的王子的人之一。
可她除此之外,还兼是拜占庭帝国王子阿莱克修斯安插在东莱波身边的探子。不同一般的要保密,她做探子这件事,东莱波心中清楚得很。实际上,阿莱克修斯根本没打算隐藏阿依木是他那边人的意思。
与一般的探子不同,若是威协楼兰的事情,阿依木肯定第一个拒绝。但这份探子的工作在她看来,实则是君王与昔日爱人的小情/趣。就像阿莱克修斯身边的那个侍卫是东莱波的探子一样,两位大人经常询问对方身边是否又有新人出现。
据阿依木所知,阿莱克修斯洁身自好,从来没有女人能近他的身。而东莱波就不同了,后宫佳丽三千,个个明媚俊美。
所以阿依木常常害怕自己的饭碗被丢掉。每日紧盯东莱波身边,防止王上爱上他人。不幸,这件事目前已经发生。
自从东莱波把阿依木丢到赫连伽罗身边后,阿莱克修斯也主动断绝了他们之间的往来。
阿依木一开始的确没有抱着好心对待赫连伽罗,可自从被拜占庭放弃后,她就正式成为了赫连伽罗这边的人。
她转而一心一意侍奉赫连伽罗,可赫连伽罗那小子,实在是不领情!
10. 玄奘论经(已将龙阳之好去除)
在楼兰国民心目中,玄奘访楼兰对于大将军邓禅攻破东宛的国门这个好消息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随着一封封捷报从千里之外发出,东莱波的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近来,她心情极佳,逢人便说自己的“从武侯”怎么样怎么样,自己的“长安侯”怎么样。
就连玄奘见了东莱波,都不由得打趣她人逢喜事精神爽,恭喜殿下得偿所愿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侯”赵访风,“从武侯”邓禅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邓兄你说,王上是不是在伊循念叨你呢!都说女人越是思索念叨某个男人,就越是爱他,看来离邓兄早日醉卧君王榻,时候不远了。”
“就你贫嘴!”邓禅横着眼瞪了一眼整日没个正形的赵访风。
军队是个讲究拳头实力的地方,女尊男卑之风比朝堂官场之上更为盛行,再加上楼兰一向是重武轻文,所以邓禅靠着超强武力值从底层小兵一路爬到大将军之位,非但没有得到军中大女子主义的轻视和嘲笑,反而赢得了一片追随者和忠心耿耿的下属,实在是不容易。
就连昔年先凤君玄苍听闻此事后都对这个强劲情敌大加赞叹“此举乃真大夫也!”
可即便这样,因着他出身世族的原因,也不可能像赵访风一样嘴上没个把门,邓禅还是要注意自己世家贵男的形象的。
即便邓禅是个在战场上勇武有力的大将军,比大多数女人都要彪悍。在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的时候,也是会羞涩喜悦的。邓禅俏脸明丽,眼中饱含着期待。
不知道王上会怎么嘉奖我呢?那原本属于我的王后之位,也是该重新属于我了吧!
“预计还有三月有余就要回到伊循了。大将军可想到该向王上讨要什么宝物了吗?”
在下属面前,邓禅保持着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他上挑的漂亮杏眼此刻写着势在必得和独属于战场上的肃杀之气。
邓禅瞥了军营混不吝的流氓下属一眼,冷淡道“专心赶路。”
下属撇了撇嘴,露出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这是他们楼兰历史上为数不多的的男性大将军,即使脾气不好,又能怎么办?还不是要宠着!
“当然是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就当下属以为邓禅不会回答她那个略显幼稚的问题时,身披金甲的大将军却高昂起头,脸上露出傲慢的神色。
只是这位置究竟是王后之位,还是些其他的东西,除了邓禅之外,就无人能知了。
伊循城,王宫中,东莱波正与玄奘讲论佛法。
因着同太宗李昭信仰佛法的缘故,即使自己的理念与佛教不同,东莱波也略通佛法。
“殿下当真,不愿如李同般奉佛教为国教?而要学汉家那文景一样,奉道教为尊?”
东莱波回答了那个七年前玄奘就问过她的问题“孤不愿意。”
玄奘法师捏了捏佛珠,继续劝道
“楼兰自古以来就重战争轻文治,杀伐之气太重。七年前贫僧途径楼兰,就已经观国运之上环绕着血腥之云。如今随着殿下的南征北战,血气之云已经笼罩王都,如此长久以来,可能会招致大祸。殿下何不尊崇佛教,令百姓学会安居乐业,重轮回之道,觉悟真理,修行实践,利他而慈悲?”
东莱波顿了顿,拨了盏中碧绿的茶叶,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前往后宫中的正中央。
“大师请随我来。”
女人站在观星台上,风沙刮起她宽大的衣袖,玄色的衣摆在空中招摇,就像是一面森严庄重的旗帜。她飘飘欲仙,仿佛要乘风直上九万里,一直到那高空天际之上,神仙居住之所。
“阿弥佛陀。”玄奘见了这一幕,内心受到了触动,他低头,念起佛经。
“殿下,高处不胜寒。”
东莱波笑了笑,回头,看着玄奘说“我不是玄苍,我不信道的无为而治,但同时我也不信佛的慈悲为怀。我只信我自己。”
“我不追求上天,也不关注轮回。”
“如果真的有天道的存在,怎会让我的玄苍死的那般决然凄惨,尸骨无全。如果有轮回的存在,那玄苍,如今已经是一个七岁的小男孩了。”
我只在乎现世的生活。而我的子民,也同样。”
“我们甚至疑虑这漫天的神佛是否存在。”
“我们的血液中流淌着楼兰一族古老的辉煌,我们传承着杀戮与征伐,我们共享着比肩圣人的荣耀。我们以刀剑为生。楼兰大厦将倾,但放心,在孤的有生之年,孤不会让那件事发生。”
玄奘默然无言。
“可既然殿下不信道,也不信佛,那您为何不选择佛教,而选择道家学说?就因为先凤君吗?”
“玄苍只不过是一个再小不过的促因罢了。”
“只是孤的庙宇太小,承不下佛教这尊大佛。
大师,您是真佛,而我遇到的不是。”
时间流转,来到二十年前,九岁的东莱波随使节出使西域一个小国。
二十载过去了,东莱波早已忘却了那个国家究竟名为何物?却仍能清晰地记得,那个国家,重佛而轻民,导致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一整座城市里,看不到长头发的青年男子,因为他们全都去做了和尚。街上随处可见的童/妓,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少女,可惜她们眼中已经失去了本该有的天真活泼,只留下对活着的渴望和对悲惨生活的麻木。
还有那些没有能力的老人,他们跪倒在街上,在寒冷的冬天只穿着单薄的冬衣,身旁放着化缘的空碗,祈求着好心富人的施舍。
几个赖头和尚肥头大耳,拥抱着美貌的小少女,懒洋洋地躺在寺庙门口的石街上,朝着路上走过的行人做出怪模怪样的嘴脸。
城中最为豪华的建筑不是王宫,也不是民居,而是佛寺。
无数座佛寺拔地而起,占据城中半数的土地和近乎全部的劳动力。
而那座城池的国王,正住在寺庙中,虔诚地为百姓请佛,祈求风调雨顺,百姓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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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炼狱般的场景,在东莱波尚且幼小的心中造成很大的冲击。
东莱波紧闭了双眼,再睁眼时,眼中只留下一片清明之色。
“我见过假佛,恶佛,怒佛,却没有见过普度众生的真佛。”
玄奘伫立在观星台上,凛然不可侵犯,就像是由金身塑造而成的佛像。
“我从来没有听闻过史上哪一个国家因为佛教而兴盛,但我听说过昔年汉朝文景之治的繁荣昌盛,国泰民安。所以我选择了道教,来平息百姓心中的源于国家开端传承的战争火焰。”
“这是贫僧的错。”玄奘朝着东莱波的方向深深一拜。
“可惜,贫僧往来西域七年,竟然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国家。这是贫僧的失职。”
“这并不是您的错。”东莱波摇了摇头,头上戴着的珠翠步摇轻轻晃动,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事实上,那个国家,早已在十八年前被我的母亲倾覆了。如今那片土地,想是已经焕然一新,百姓和睦安康了吧!”
“阿弥佛陀,原来是如此。是贫僧愚昧了。”
“那殿下可想过今后的路如何去走。道教讲求无为而治,它能约束住楼兰民众的杀伐之意一时,却无法困住他们一世。”
“其实我最开始是想学习法家治国。但庆二世亡国的教训始终在我心中回响。于是我选择道教,与楼兰本就重视的兵家相辅相成。不过道教独尊的局面过不了多久了,在我死去之前,应该会重新竹中起儒家和法家,形成儒法治国的局面。”
东莱波就像是在对待一个老友一样,缓慢的,毫无保留地将她心中的话全部倾吐出来。
“这些事情,贫僧会为您保密的。”玄奘不会将这一席话再告诉任何人,无论是他的徒弟,还是他的皇帝李昭。
东莱波朝着玄奘做了一个叉手礼,玄奘回了一个鞠躬。
在放下长久以往凝滞的心结后,东莱波和玄奘都感觉轻松了很多。
“不知大师在前往天竺的过程中,可曾遇到听闻些什么有趣的事情?”
提到这,玄奘登时精神起来了。“贫僧碰到的有趣的事情不多,但奇妙的异闻倒是听到不少。”
说着,玄奘给东莱波分享起他在游历过程中听到的种种八卦。
如哪国王后和朝中国师之间的二三事。
如国王和王后之间权力的交扎和较量。
“说到最令人不解的,还要数拜占庭皇帝阿莱克修斯的绯闻史了。”
玄奘眉飞色舞地说。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东莱波。
东莱波听到阿莱克修斯的名字,眉心一跳。她咬牙切齿地追问。“不知大师听闻了那位陛下的何趣闻,实不相瞒,虽然楼兰与拜占庭相距不远,可我跟拜占庭可没有多少交集呢!”
玄奘常年奔波在外,暂时还没有听说楼兰与拜占庭那场倾世之战。东莱波也没有多提醒。
玄奘压低声音“出家人不打诳语,听闻,那阿莱克修斯后宫空无一人,竟是不行!”
11. 谣言止于智者(去除龙阳,放心观看)
“哦?那拜占庭的君王,居然不行?这真是世间罕见。”东莱波挑了挑眉,手指握紧,指尖陷进肉里,眼中一派冷然之色。
玄奘觉得此刻的东莱波有些阴阳怪气,但他没多想,只以为楼兰王是瞧不起这样没有男子风范的男人。
“拜占庭君主竟然是不行,真是可悲可怕。”玄奘摇摇头,叹息着说。
“怪不得他会立弟弟托尼为王储,原来是如此,真是没有阳刚之气!”
“男人,就是这样无法无天。”东莱波对此深感为然。“男人丧失阳刚之气,不就方便女人掌权了?”
玄奘大气也不敢出,他说完这才想起来东莱波正是女尊国的国王,几年前更是帮助男权社会下的女性推翻了勇武卓越的男帝,扶女帝登基。
好在,东莱波也没有对此发表太多的意见。
不过在听到托尼这个名字时,东莱波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冰冷。
“那拜占庭的朝野上下,对他们君主的这种残疾,难道不痛心疾首并努力做出改变吗?”
“群臣当然对此不乐意。但这不行,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呀!那阿莱克修斯今年已经二十又七,后宫中还空无一人,没有留下半点子嗣,大臣们都很痛心。只是这也没办法,真是可惜。”
东莱波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玄奘眼花,他似乎看到这位冷酷挑剔的君王眼中似乎划过了一丝满意。
不过说完,玄奘突然小心翼翼地看了东莱波一眼。东莱波回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怎么了?大师有话请直说!阳信一定知无不言。”然后玄奘悄悄地问出了一个小小的问题“不知殿下后宫不空虚,却为何不肯诞下一女呢?”
东莱波罕见地歪着头,思考了一阵。玄奘体贴地说“殿下如果觉得不方便回答,就当贫僧没问过。”
“无事,不过是闲聊罢了。事实上,我都没想过自己生一个孩子。到时间,我的王位,就让东莱缓的孩子继承就行。”
玄奘静默了半刻,他只听过古来帝王迫于无奈将帝位传给同姓王族的,还没听过自己不肯诞下子嗣把王位传给同姓诸王的。
玄奘绞尽脑汁地在脑海中搜索东莱缓这个名字,终于在记忆的一个角落搜到了东莱缓这个名字。
楼兰帝嬴东莱缓,乃先王之幼女。性格热烈好动,武艺高强,在民间享有极大的声誉。每次出门,皆陪护在阿姊身侧。十六岁,入于军中,封为威从大将军。
只是再多的消息,玄奘就不知道了。好像自从几年前起,他就没有听到过东莱缓这个名字了?
如果是旁人,玄奘可能会怀疑是君王害怕妹妹功高盖主,把她囚/禁了起来。但玄奘知道东莱波虽冷漠至极,但对待亲人友人却不是这种凉薄无情的态度。
那消失的东莱缓,就令人生疑了。
玄奘捏了捏佛珠,按了按眉心,定下心神。
“不知东莱缓大将军如今身处何处,贫僧久不听闻将军,今日又未在伊循拜见,不知将军是外出征战还是游历各国?”
东莱波眼神暗了暗,不知竟然显得几分萧索清冷。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蓬勃的情绪。
“三年前,拜占庭趁楼兰出兵西域南夷,举国之力入侵楼兰,楼兰十三大将战死,十万军民魂断罗布泊。大将军东莱缓被俘虏,被拜占庭君王赐给拜占庭将军米斯特为妻!”
气氛一瞬间变得寂静,玄奘在刹那间明白了东莱波为何如此在意那拜占庭的君王。也明白了西域为何再也不曾听闻那年少轻狂青衣怒马的帝嬴。
玄奘出生在隋末乱世,他明白失去亲人,国破家亡的感觉。
“这是贫僧的错。贫僧不应该提起这些伤心事。”
“无事。虽说过去的事情永远不会过去,但只有看向未来,才能血洗昔日的屈辱和遗憾。”
“殿下是有真正大智慧的人呀!”玄奘感叹到,为自己能与这样的人辩论为友感到庆幸,又为不能与她志向一致感到可惜。
东莱波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玄奘注意到她似乎在描绘着一个男人的形象,但再多的,就分辨不出来了。
“那圣僧不如再跟我聊一聊拜占庭君王阿莱克修斯这个人的模样品行?我倒是好奇,这样可悲之人,如何坐稳这拜占庭至高之位。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只有这样,我才能更好的攻占拜占庭,一雪前耻。”
玄奘选择性忽略了东莱波后半句带有熊熊杀意的话语。将重点来到谈论阿莱克修斯这个为人方面。
出家人讲求慈悲为怀,理应期待盛世太平。但如果是东莱波和李昭这样雄(雌)才大略的君主,他玄奘一个小小的僧人,就要不要随意跳出来阻止她们了。不然,恐招致大祸。
“听闻阿莱克修斯之所以不近女色,是因为他年少时曾深爱过一个身份高贵的西域女子。可惜那名惊艳绝伦的西域美人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嫁给他,阿莱克修斯又因为前任君王病重要返回国内,两人这才被迫分离。这一分离,此生再难相见。而阿莱克修斯对她一直念念不忘,之后一直为那名西域女子守身如玉,不肯再宠幸其他女人。”
“但依我所见,这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所以这是用来掩饰他不行的又一个借口吗?,这还真是虚伪的深情啊!”东莱波木着脸开口,眼中不见一丝喜色。
在一旁伪装成柱子的傅拒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暗暗为玄奘法师感到遗憾。他怎么哪壶不提提哪壶,帝王和拜占庭君王的感情因为长期异地加上身份立场不相同,已经岌岌可危了。他再这么一说,王上和阿莱克修斯的爱情还不得告吹。
只是到时候,苦了她们这些王上的身边人啊。
隐藏在大殿中,分散在各个区域中守护东莱波的暗卫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偶尔有几个活跃的暗卫会互相挤挤眼睛,对对口型。
不对,东莱波怎么会感到喜悦呢?她又不是那名西域女子,看到情郎为自己保持贞洁心中感动不已。她可是堂堂一大国之主,天下说一不二的女尊皇帝。从一方面来说,她在国内的地位和威望甚至比李昭在大同的威信更高,更伟大。
玄奘晃了晃头,将脑中奇葩的想法倒出脑海,继续说。
“照我看,那名西域女子不过是一个杜撰出来的人,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深情优秀又忠贞富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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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玄奘突然飞快地看了东莱波一眼,等待她的回答。
“也是,就连我如此爱玄苍,都无法在他死后为他守身如玉,而是广开后宫,年年宠爱新人。男人,更是如此,怎么可能会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呢?您说的很对,圣僧。”
我不应该在沉湎于过去的记忆了,明明也是他最先选择抽身离去。
玄奘对前面的几句话很认可。他不住地点头,可惜最后一句话他没能听清,直觉告诉他,那句话很重要,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再深想下去了。否则可能会招致祸患。正是凭借着这野兽一样的直觉,他才能那孤身几人走过西域茫茫的沙漠,历经千辛万苦到达天竺。所以此刻的玄奘选择放下疑虑,专心听东莱波讲话。
这边东莱波有几分落寞悲戚之感,眼中划过了受伤的神色。但她仍然打起精神来,换个话题询问玄奘。
“不知大师可想过,回到大同之后该如何行事?”提到有关自己未来和前途的事情,玄奘正色道。
“贫僧应该会先去皇宫接受陛下的召见,然后去长安弘福寺设立译经院,翻译贫僧从西域带回来的佛经,并且将佛法传扬。最后撰写一本《大同西域记》,留给后世的僧人。”
“那大师是不会再来到西域了吗?”
“贫僧应该不会再来楼兰了。”
在提到这个话题时,东莱波和玄奘俱是一愣。他们彼此相见不过数面,但已经结下了深刻的感情,成为至交好友。友人在提到离别这个词时,总是会感到依依不舍。
但是人生,本就是在离别与相遇之间反反复复的。
玄苍是这样去,僧人法宝也是这样。
虽说东莱波凭着和李昭的关系,仍然可以去大同与好友见面。但对一个帝嬴来说容易,对一个大权在握的君王来说,却是难上加难。
虽说他们仍然可以给彼此写信,可两人俱是一个领域的首领,怎么可能长时间通信。
况且感情一时在,却留存不了一世。
“此去一路山高水远,再难相见。圣僧此去多保重。”
“殿下也是,虽说高处不胜寒,但贫僧仍希望殿下能一生平安顺遂,所得皆所愿。”
“就此别过了。”
玄奘站在大殿门口,最后朝着东莱波深深一拜。
东莱波还了一礼,注视着玄奘越走越远,走出王宫,走出伊循城,走出西域,直到佛法洋溢的东土大同。
出了这扇门,他们,就不再是志趣相同的朋友了。
一个,是佛教大拿,一个,是西域之主。
“派一队侍从送圣僧回大同,顺便传达我对陛下的思念。”
“是。”
傅拒霜从暗处的角落中走出,劝慰东莱波“阿莱克修斯陛下肯定有他的苦衷,他对您的心日月可鉴,怎会不行,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女人笑了笑,叹息道“谣言止于智者,可谣言之所以能流传出来,必定会有真实之处。你是孤的下属,就不要再为他说好话了。”
“孤与阿莱克修斯之间隔绝着血海深仇,又怎能再容得下爱呢?”
“孤年轻时的那些往事,就休要再提了。”
12. 女帝就要广开后宫
玄奘走后,伊循王城又一次恢复了她原有的寂静。
“阿依木,你说,孤是不是错了?”站在观星台的最高处,东莱波召见失去帝心已久的仆从阿依木。
“王上做的,永远都是对的。”阿依木恭敬地俯首,露出一节苍白的脖颈。
阿依木纤细修长的脖颈上还坠着一串古朴的琉璃项链,这是东莱波在她二十三岁时送她的生辰礼物。
看到那串项链,东莱波软了神色,她抚上女人娇俏明丽的脸颊,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柔声说“不怪孤将你驱逐到赫连伽罗那个蠢货那边去吧!”
“伮庳自然是不会怪王上的。伮庳只愿王上能消气。”
“那从今日起,你就回来吧,回到孤的身边来。仍旧做孤的首席侍从。赫连伽罗此人,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
阿依木听了此话连忙跪下谢恩。然后道“伮庳虽不得力,无法将赫连小儿调/教成您所喜欢的模样。但伮庳有一个在教坊司做官员的师妹,可以辅助赫连小儿讨得您的欢心。”
东莱波允了。她点点头,“你有心了。”
阿依木连说不敢。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听到这句话,阿依木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从王上身边的首席执行官沦落成后宫中无位分的侍郎侍从,她这一个月来,也是饱受欺压。看惯了先前从未注意的世态炎凉。那些往日恭敬顺从柔顺喊着她阿依木姐姐的侍从都改了脸色,一口一个侍从阿依木,要求她上贡份子钱,连沐浴的热水都要她自己烧。
“谢王上给伮庳一个改错的机会。”阿依木深深下跪,极为感激东莱波。
“拜占庭那边,还传来任何消息了?”东莱波铺垫了这么久,终于问到了正题上来。
“伮庳无能,阿莱克修斯大人那边已经于两月之前断了联系。”
东莱波毫不惊讶地摆了摆手,“这不是你的错。孤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阿依木安静地等待东莱波接下去往下说。过了半响,东莱波还没有说话。面容美艳动人的胡姬抬头,却对上东莱波极其悲切的潋滟凤眸。
“孤只是遗憾,相爱之人,不是阴阳两隔,就是身份立场不同,终究被世俗隔阂于千里。”
良久,东莱波才艰难地吐出这一句。
“伮庳不懂。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中间为什么要隔绝如此多的爱与恨。”
“罢了,阿依木,你家中应该还没纳夫吧,等你到了我这个时候,就懂得了。到时候,你向孤讨个恩典,看上谁,就让孤赐婚吧。”
阿依木默默咽下了口中未尽之言。
她如何不懂呢?
不同于其他自幼进宫的侍从,阿依木身份更高,容颜更美,进宫也比其他人晚了好几岁。
少时的阿依木也是一个惹事生非的小娘子,成日捣蛋调皮。可她身后,一直跟随着一个为她遮掩踪迹的的郎侍。后来因着新任君王登基,宫中侍从大换血,阿依木这才因为年色容貌好被选进宫。
阿依木心悦于邻居家那个容貌雅致,举止温和,虽眼中含泪却帮助她为非作歹的少男郎。进宫前她再三嘱托小郎侍不要许给别人,要等着阿依木当上大官员后风风光光地回来娶他。
一进宫门深似海,阿依木再没有传来音讯。人道说是已经做了权力交叠下的牺牲品,埋骨王宫中。郎侍心灰意冷。三年后,阿依木回到家乡,却发现那位小郎侍早已被家母强迫许给朝中一个恶名在外的纨绔女子做侧夫,少郎受尽委屈折磨。游女已归,昔人却于半载前过世。
那是个下着大雪的夜晚,不过二十余岁的阿依木撑着一把油纸伞,在情郎墓前站了一夜。直到雪花为她身上镀上了一层白霜,她想抬起脚,为墓碑拭去霜雪,却发现腿脚早已经冻的没有知觉。
西域的沙漠很少下雪。而情郎最期盼的就是每个雪天,阿依木能放下功课,和他一起去打雪仗,少男少女在雪中嬉戏,眉梢眼角满是爱意流转。
阿依木叹了口气,“伮庳心中已有归宿。可惜爱人已逝,伮庳不愿再娶,还请王上成全。”
东莱波笑笑,没有对此发表言论。她看着年纪尚轻,姿容美貌的阿依木,回想到玄苍刚刚死去时,自己也是如此立下誓言,此生不愿再娶。
可是短短三年后,自己又深深爱上了阿莱克修斯。爱火燃烧的比之前更甚,如今的玄苍,于她来说又剩下几分情谊呢?
隔着山与海的距离,中间隔绝着国家仇恨与身为君主的职责使命。他们的相爱,又是否能敌得过世俗的隔阂呢?
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也是时候向过去的爱恨告别了。
“你现在还小,还不懂,这世间男人的万番滋味。阿依木,你比孤更美,更年轻,性格更好,你会永远比孤更长情的爱恋,更悠远的未来。至于孤,只能怀抱着滔天的权势,一个人孤寂到老了。”东莱波温柔地摸了摸阿依木深棕色的浓密长发,微笑着说。
阿依木疑惑地眨了眨眼,明智地选择不打扰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帝王。
“孤是时候广开后宫了。”东莱波对着身侧站立许久的傅拒霜和杨项鸦,轻声说。
两位官员都显得有些疑惑,但又带着惊喜。
“王上,您终于想开了。”这是心直口快的杨项鸦。
“不知王上为何突然想起来要大举选秀呢?可是有什么打算?”傅拒霜想的很深很远,她怀疑是世族又向后宫无子嗣的君王施压了。如果是这样,她就要,手染鲜血,为君王摆脱忧虑。
看到属下迥异的态度,东莱波哑然失笑。
“这些都不是,孤只是想开了。孤不能总是停留在原地,等着一个呆子追上来。
孤是明君,但孤更是一个普通女帝,孤为何不能像楼兰历史上其她或昏庸,或贤明的帝王一样享受这世间的极乐呢?”
世人皆知,楼兰王东莱波勤政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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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近男色。将上代君王的五日一朝改为三日一朝。从不大兴土木,也不编纂史书宣扬自己的功绩。
但楼兰的百姓之间,都流传着她的功绩,宣扬着她的伟业,称赞着她的圣明。
史官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飞速记载着什么,眼中写着明晃晃的痛心疾首。他来自大同,是李昭派过来辅佐东莱波的史官。
东莱波的行为,在尚武的楼兰是明君,但在长治久安的大同百姓眼里,虽然不是昏君,但仍偏向是暴君的行为。
之前东莱波的行为还不算过分,虽穷兵黩武,但还能称赞一句有汉武帝遗风。如今广开后宫却是伤民劳财,昏君之所为。不行,自己要赶紧汇报给大同皇帝李昭,让她劝一劝这楼兰王东莱波。
一个月接到来信后的李昭龙颜大悦“好,好,朕的阳信终于想开了!朕很欣慰。来,再去世家弟子和教坊司舞男中挑几个送过去。就说是朕的心意,叫她不要推辞。
不过,朕,是否有一段时间没有选秀呢?”
李昭摸摸下巴,陷入纠结之中。
李昭后宫中的诸位臣侍,臣侍身后站立着的家族…
他们表示:史官,你有本事一辈子待在楼兰不回来!
帝王一声令下,天下响应。
楼兰建立初期对男子选拔的对象是16-21岁的贵族官员男子,回避王室贵族,罪臣之子和外族人氏。但到了前代楼兰王时期,楼兰王东莱景稳居王位,将男子选拔对象扩展到平民百姓。到了本朝,东莱波又增添外族人氏进入后宫。
从东莱波二十岁登基起,这还是第一次帝王下令举办正式隆重的后宫选秀。
之前她也不是没办过选秀,只是那是在仓促中的权宜之计。
东莱波的第一次选秀是在二十五岁,那时朝中武将远征南夷,剩下保卫王城的军队与拜占庭交战,大量王室贵族身陨,不少朝中官员家里更是死了妻主,顶梁的支柱,只留下正夫和郎侍。为了安抚军民,东莱波大开后宫,收了不少遗孤回去。
有意愿的郎侍就从了帝王,安安分分地成了后宫中人。无意愿,心有所属或者没到年纪的小郎侍,东莱波就把他们当弟弟看,暂时给了他们一个栖息之所,等他们年纪到了,战事稳了,就陪一部分嫁妆放出宫,允许他们各自成婚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帝王的宽厚爱民人人皆知,楼兰中人无不敬仰崇拜东莱波,愿意为她出生入死,远征她乡。
楼兰君王大多冷硬残酷,少有如东莱波一样仁慈温和的帝王。后宫中的小郎侍怀着感恩之情受了帝王的恩惠,出宫后也大力宣扬东莱波对男子不如寻常女子对夫郎一样残暴冷酷,而是温和有礼。
郎侍的妻主更加爱戴她们仁慈强大的帝王,未成婚的郎侍也听着同伴的赞美对君王起了仰慕之心。
因此为楼兰的荣耀而战多变成了为东莱波的荣光而战,进入军营的娘子一茬又一茬,恨嫁期待帝王广开后宫的郎侍层出不穷。
13. 东宛国的归顺
选秀在东莱波心中,是跟打仗一样麻烦的事情。区别在于,一个在花费人力物力后能得到大片的领地,牛羊和财富,而一个只能在耗费人力后换来不值钱的,只是长得好看的男性和不知真假的爱慕。
这在东莱波眼中是一项很不划算的买卖。
但自古以来,楼兰的君主似乎都很爱大开后宫。东莱波的母亲东莱景在四十岁前每隔五年都要选秀一次,东莱波的曾祖母(母亲的母亲的母亲)更是每隔三年就要广开后宫一次。
至于隔壁隋朝同朝的男皇帝就更不用说了,恨不得把开后宫当每年的必行事物一般对待。
东莱波对那些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皇帝大为不屑。在她眼中,心灵上的结合比肉/体上的结合更来的美妙。只是她后宫侍郎明白帝王这个想法的,也只有寥寥几个人罢了。叶玄苍算一个,叶贵侍算一个,后宫外的阿莱克修斯,也算一个。
可是,不开不行。这既是为了稳定前朝官员的嘴,加强皇权与世家大族的关系,也是为了给后宫那些无所事事净想着打听前朝事务的侍郎们找点事情做,让他们摆清自己不过是帝王玩物的位置。
在凤阙台发布召令后,地方开始按照标准选择适龄男子。
楼兰地域对于西域其他国家来说很广,但相比大同来说就要小很多了。更何况新打下来的南夷国,西凉国愿意送男人过来做后宫中人,皇室宗亲也不敢让他入后宫。万一送来的郎侍哪个一时想不开,还有异心,想要做危害帝王的事情怎么办!
于是不过短短一月后,地方上就将草名册编订修订好,送到伊循城中来。纳郎侍的事情本该由王后操心,但先王后已逝,东莱波就将这件事交给叶侍郎和阿依木来做。
东莱波将选秀的事情交给两人后就不管了,转身一心一意地思考该如何安稳东宛的民心。
隋末以来,东宛一直以来是中原的心腹大患。东宛人勇猛好斗,深居草原,牛羊壮实,时常到中原地区骚扰边境居民,放火屠村。上到君王下到百姓都对东宛咬牙切齿,恨不得从可汗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彼时楼兰偏居西域,暗中发展,与世无争。但那东宛可汗居然派派兵直冲伊循王城,抢夺走楼兰当时的帝男,斩杀王城守卫,一路打家劫舍,民不聊生。
幸的是,东宛没提前了解好楼兰女尊国的实质,杀的多是位卑的男子,未伤及楼兰根本。不幸的是,这场袭击在男儿面前狠狠下了楼兰女子的面子一番,导致国内怨声载道,一部分男子举家迁出,远赴拜占庭,在那里建立了属于自己的部落。
当时那位帝男是楼兰王最宠爱的亲弟弟,才情横溢,风情万种,是楼兰女子心中夫郎的第一人选。在许给楼兰的镇国大将军邓将军后可谓是受尽了千万宠爱。
王城被破,正夫被夺走,邓家大将军双眼赤红,召开祖祠,上告天地祖师,下告后人一定要洗清耻辱,破东宛国门,鞭尸东东宛可汗。
那沉迷男色之中的楼兰王自此以后迅速消瘦下来,发誓励精图治,最后大力发展国家经济实力,吞并了周边的几个小国,成为楼兰六代祖先中的第三代雌主。
可惜昔年那位楼兰王遭受的刺激过大,早早的就去了,只留下一位年幼的帝嬴。不然,楼兰怕是要早上十年攻破东宛。
中原地区和楼兰相较其他被东宛大压的国家离得不算太远,且都遇上了明主。于是在同高祖李扶的父辈时。李氏族长,和当时的楼兰王割血为盟同盟,立誓要打败东宛,一方有难,另一方一定来支援。
这份感情,在不久后就得到了体现。隋炀帝在得到林大师的预测之后下令诛杀朝中所有姓李的官员,李家起义,楼兰王派兵相助,共助李家赢得了这天下。
李同家也不忘恩情,给助李扶当上皇帝的楼兰王东莱景封了并肩王。东莱景因此成为这天下第二尊贵的女人,仅次于李家皇后。
李扶被李昭逼退位后,李昭也封奋力相助自己登上皇位的东莱波为新任并肩王。这次东莱波的权势相较于自己的母辈更进一步,虽成为的仍然只是天下第二尊贵的女人,但同时也是天下第二尊贵的人。
这次远征东宛,同太宗李昭担负了所有的粮草和兵械,楼兰王倾尽举国力量,派出国内近乎所有的大将。终于赢得了成功。
东莱波在发完几天疯之后,终于稳定了下来。她在大军回程前下了一道命令:三岁以下孩童,留。其他青壮年男子,全部杀无赦。
东宛不是女尊国,女子只是身为一个附庸的地位,不用担心她们作乱。况且东宛女子也不是傻子,能提升自己地位实力的事情,只要付出为数不多的恭顺和服从,谁又不愿意去遵从呢?
战后重建的事情东莱波做的多了,也就熟能生巧了。更何况这次战争大同出的力更多,战果也理应由李昭来分走更多的。多得者多劳,由李昭负责的东西也就多了。现在焦头烂额的,应该是大同的那些将军官员吧!
至于民心,东莱波相信,同皇能治理那么一大片的江山,肯定比自己更有能力安抚民众,现在自己就安分做一个附庸品,专心选秀吧!
“叶侍郎,阿依木姐姐,大事不好了!”一个小宫男慌里慌张地跑到叶贵侍所在的宫殿来。急匆匆地向两人行礼。
“又有秀男被发现和宫中的官员同榻而眠了?”阿依木此刻还很镇定,她慢悠悠地翻看着宫中选秀的名册,思考着今日午膳吃什么。
“不是!”小宫男快急哭了,他两颊绯红,在叶侍郎冷漠的眼神中抽抽噎噎地说“是有一位秀男被发现和另一位秀男被发现睡在同一张榻上。”
“宫中什么时候这样安排了,也不给他们一人分配一张床,这也太寒酸了吧!”此时的阿依木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她吐槽着,翻了一个白眼。
“是不是他们已经行了不雅之事!”叶贵侍微微抬高了声音,问前来报信的小宫男。宫男咬着牙,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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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头。
“没有,但跟有,也差不多了。”
阿依木手中的草名册掉到了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上。
“快查查,君上憎恨龙阳之好的消息,是从哪里传出去的?”叶贵侍按了按眉心,露出一个疲惫的表情,无奈地下令。
“王上真是太仁慈了,这才让那些后宫侍郎为非作歹,这都第几个了!”阿依木重重一拍桌子,眼神凌厉。
女人身着蓝色华美绸缎宫装,一双如琉璃般剔透的蓝眼睛写满了愤怒。
本朝侍郎不像前朝一样侍郎众多,有地方宫斗,个个精于心计。本朝后宫地方小,没人让他们施展拳脚,因此只能小打小闹一下,再加上君王不常来后宫,这就更导致他们斗不起来了。
好不容易选秀,大开后宫。后宫里的侍郎个个铆足了劲想把强力的竞争对手排除掉,下药的下药,暴打的暴打,弄破相的弄破相,这些秀男可遭了殃。
“不着急先盖棺下定论,刚才下人给本宫送了一条消息。你看看。”叶贵侍将手中的纸递给阿依木,阿依木将信将疑地接了过去,猛然瞪大了双眼。
“所以说,这些行了龙阳之事的男人,本就内心不纯!”
阿依木又重重一拍桌子。
上好金丝楠木做成的木桌子晃了晃,掉下几点碎屑。
“冷静点,冷静点。”叶贵侍劝慰王上身边的大红人。阿依木有一小点感动。
“别弄坏了本宫的桌子。这是同皇送给我的陪嫁。”阿依木嘴角的笑容收起,变回了冷硬的模样。
“许是王上的脾气太好了,那些底下人居然敢欺下瞒上!”
“将那些精神残缺的变态送过来,也不知道是恶心谁呢!”阿依木愤愤不平。
“那那个给秀男们下药的人,还要查吗?”询问阿依木的是叶贵侍的宫男秋雨。
“给秀男和女官下药的应该不是同一批人。给秀男下药的那个人,背后应该有些势力,不然查不到那些人的底细,他就不用查了。
至于给女官下药的那批后宫中人,还是需要敲打敲打的。给本宫查!”说道,叶贵侍眼中微微带有杀意。
竟然敢在他办的选秀中耍小聪明,真是不要命!
“需要向王上报告这件事情吗?”阿依木身边的官员小声说。
阿依木看向叶贵侍。
贵侍拿着一把折扇,在手中轻轻敲了敲,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不必了。不要拿这些会使王上心情不好的小事打扰王上。王上日理万机,若是连这些事情都要让她操心,还要我们有什么用?”
“叶贵侍,这件事,就要麻烦你我一起协作了!”
阿依木朝着叶侍郎拱了拱手,露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
这份恶意,是对着那个胆敢破坏后宫选秀的无知侍郎。
你最好势力大一点,手段高明一点,不然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14. 叶贵君的往事
“姑姑,人查到了。”
宫中年轻的小官员对着阿依木行了一个礼,低声说,不敢打扰正在沉思中的两位大人。
褐发女人眯了眯明亮湛蓝的蓝眸,从斜靠在软榻上的姿势改为坐正,并与正在查看选秀名单的叶贵夫相看一眼。
“带上来。”她淡淡地说。
在看到来人后,阿依木抬起眼,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毛。
这还是老熟人嘛。
“这不是萧侧君吗,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叶贵侍阴阳怪气地说,一双漂亮的眼睛中写满看好戏的戏谑与玩世不恭的邪气。
被押解着跪在冰凉地上的貌美少年咬了咬牙,暗道叶贵侍那个贱人不要脸,自己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还不是他对手底下人的要求。
与此同时,少年的内心不禁有些惊慌。难道叶贵侍和阿依木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不,这不可能。自己行事如此紧密,怎么可能轻易被发现。一定是他们在随机抽人进行试探!
自己一定要稳住,不能被发现,如了他们的意。
少年到底还年轻,不过几息之间,就流露出惧意。
在修炼成人精的阿依木和叶贵夫的眼里,萧侧君脸上几乎是明晃晃地写着心里有鬼。
只是萧侧君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不懂什么宫中的明争暗斗,在进宫初期被明里暗里摆了好几道。加上他一向也不是个聪明人,怎么能顺风顺水地给好几个秀男都下了药?
这本就是一个不可能事件。
一定有什么人在背后暗暗帮助他,或者萧侧君下药本身,就是在别人计划中的一环。
叶贵夫给阿依木递了一个眼神。阿依木点点头,招手示意一个宫人来到身边,低头耳语几句,小宫人就悄悄下去了。
这一切,萧侧君都没有注意到,他只是低着头装乖巧,自己在心上骂了叶贵夫不知道几千万遍。
在传递完讯息后,叶贵夫这边终于有了动作。
“秋雨,愣着干嘛,还不快给萧侧君奉茶?”
秋雨倒了一杯上好的阳羡茶,缓步走到萧侧君。
萧侧君昂了昂头,准备接下这杯茶。秋雨却手一抖,将滚烫的茶水从俊美姿容的少年头上倾泄而下。
茶,是好茶,是大同送来的贡茶。滋味醇厚,香气清雅。萧侧君身为正四品的后宫侍郎,本是没有资格品到专供二品以上后宫侍郎的好茶,但今日,他不仅自己尝到了好茶,他锦绣的衣服,顺滑乌黑的头发,全都品尝到了滚烫的热茶。
“诶呀,不小心洒了,这是伮庳的错。萧侧君不会怪罪于伮庳吧!只是,浪费了这个价值千金的好茶。”
秋雨装模作样地惊呼了一声,面上露出了可惜的神色。
萧侧君刚想发作,却正对上叶贵夫阴沉沉的眼神。他咻地住嘴,猛的低下头,像是被下了一跳。
“萧侧君。”叶贵夫唤道面前跪下的可人儿。眼中没有一丝怜惜,只余厌倦之色。
“你可知错?”
“臣侍不知是犯了什么错?竟被下人如此羞辱。”萧侧君美眸含泪,一派梨花带雨。
叶贵夫冷笑一声。
“你不知道?那本宫就带你好好回忆一下。四日前的晚上,你的小厮春芝去了哪里?还有这个,你看看是什么?”
秋雨呈出一瓶药展现给萧侧君看。
目光在触及那个精致的陶瓷小瓶子时,萧侧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愣在那里,水珠从他长长的头发间滚落,滴在青石砖上,就像长安春日连绵不绝的烟雨。
叶贵夫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恍惚,他想到了在长安的那个春日,阴雨绵绵,不见阳光。他也是这般,看着姨娘被院子中的粗使杂役押到院子中,的那颗巨大杜鹃花树下。
杂役的手劲很大,板子打在姨娘身上发出肉/体/碰撞的声响,道道血痕透过暗沉的棉布衣服,就像自刎的鲜血溅射到白墙上般刺眼。
叶贵夫的姨娘被叶老爷的另一位正得宠,年轻貌美的小妾诬陷,说是她害的大夫人滑胎。
姨娘年老色衰,身边没有娘家的助力,也没有给任何解释的机会,叶氏姨娘在众目睽睽下被拖到院中打得半死。
她不是个成功自强的女人,但她是个好母亲,为了儿子不受影响,叶氏姨娘在当夜强撑着残躯拔剑自刎。
少年的哀嚎惊起了夜晚栖息在树枝上的鸟雀,却没能换回姨娘的清白。
她也曾经是个侠女,为了愚蠢的爱情而盲目,被一台小轿抬进了叶家二老爷的府中,从此被关在深宅大院中,失去了自由。
从那天起,叶贵夫就收敛了少年人身上所有的年少轻狂和意气风发,他努力读书,努力习武,争取早日考取功名,为母亲冤屈大白。他身上同时消失的,还有叶家庶子对叶家的感恩之情。
只是还没等到他入朝为官,就被选中送到楼兰来,成为族中兄长的替身,陪伴在女王身边解闷。
离家的那一日,也是个难遇的雨天。父亲殷切地嘱托他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服侍楼兰王,不要忘记叶家的养育之恩。
少年看着父亲佝偻的身躯,只是露出了一个冷笑。然后毫不迟疑地上了马车,转身离去。
叶家少年曾在母亲墓前立誓,发誓自己会功成名就,会位极人臣,会过得很好。后来他做到了。他从刚入宫时的叶侍郎,一步步成为了贵侍,成为了最接近帝王内心的那个男人。
而在他进宫不久之后,在楼兰王东莱波的指令下,叶氏姨娘的墓被修缮一新,她也从一个妾,成为了叶二老爷明媒正娶的正妻。
先前害她的那名小妾,如今尸骨无存。
刚到楼兰时的叶贵侍常常心想,如果姨娘生在楼兰,这一切是不是就不同了。姨娘是不是就有机会解释,保全自己的生命?她不会死,自己也就不用那么痛苦了?
但后来,叶贵侍想明白了,不会的。姨娘根本不会跪在地上祈求老爷的开恩。她只会端坐在在高堂之上,让父亲向她下跪表示服从和敬意。她会像九天之上的凤凰,自由,强大,风光…
所以,他爱楼兰。
叶贵侍心想。即使他是一名男性,即使楼兰以女子为尊。
很多年后,秋雨年华老去,容颜不复。他向帝王祈求出宫,去看一看主子母亲未曾揽阅过的天下。
年老的楼兰王微笑着允诺了。
“我等你这一句话,等了很多年了,叶玄清。”帝王说。
原来她一直记得主子的名字。
秋雨释然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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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只可惜,主子去的太早了。以至于年老的楼兰王,已经分不清叶玄清和秋雨了。
秋雨离开了这庇护自己一生的宫门,困扰叶玄清一生的城门。
他走向很远很远的前方。他不是孤人一人,他身上,背负着的不仅是母亲的期望,主子的遗愿,还有帝王的向往…
叶贵侍从记忆中抽离出来,他看向跪在地上的萧侧君。萧侧君还足够幸运,遇上了一位明君,遇上了一个给他机会说实话的上级。
不过,他的年纪,正好和当年那个小妾的年纪相差无几。
小小年纪就学会害人了,不知长大后,是否会更是祸患无穷。
“萧侧君,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出你这药是从哪来的,还有你背后的主谋是谁?本宫饶你一命。你应该知道,对后宫秀男和女官做事,可是死罪。”
春药在宫中属于违禁的药,后宫中人亲属带进宫的药品一般都要经过严密的检查,防止对帝王不利。这瓶春药能带进来,要么说明宫中防守已经成了筛子,要么说明,是太医院的太医有问题。目前以萧侧君的家族势力,他是带不进春药的,所以他的身后,一定有其他人拿他当武器使。
“我说,我说!”萧侧君慌了神,俊秀的娃娃脸上从容不复。他一五一十地将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交代出来。
叶贵侍满意地点了点头。
“押下去吧!”他挥了挥手,手底下人立刻塞住萧侧君的嘴,将他架起来带了下去。
“本宫说过会不让你死,可没说过,本宫会放过你!”
萧侧君听到这句话后似乎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蔫蔫地不在挣扎,乖乖的任凭下人把他带到掖庭去。
阿依木之前排走的那个宫人也在此时进来。
“回姑姑,王君的下人在萧侧君被带走之后一直在打探消息。别的宫中的大人虽然好奇,可都只是派了一两次人过来,眼见探不到消息,也都走了。只有他一直在那边”
“果真是他。如果是他的话,带个春药进来,应该不难。”叶贵侍摸了摸下巴,露出厌烦的表情。
王君的家母是户部侍娘王大人,王大人同时又是坚定的邓濛一派党人。
王君人长得美,家世好,心气高,名满伊循,可进了宫却一直不受宠爱,因此很嫉妒叶贵侍,一直以来都与他不对付。
如今眼见更年轻俊朗的新人入宫,王君这才坐不住了,出此下策。
“那我们该拿他怎么办?”阿依木询问。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即使他身份地位高,犯了祸乱宫闱的事情,照样得死!”
那王君也是蠢,他如果只是对秀男下手,比如刮花了秀男的脸,害的他们出丑,那王上会不会有多生气。
但他一旦把心眼打在女官头上,就是要完了。
这在东莱波眼中,是跟后宫干政一个性质的事。
“明天我们共同去禀告此事给王上。”叶贵侍拍板决定了。
无论王大人如何哭闹请求,几天后,王君的尸体仍是被送回王家。与此同时,王家叶也失了圣心。
“那捅出龙阳之好的人,就不查了?”
“不急,既然事情做了,就总会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天的。”
15. 内含龙阳之好被惩戒,介意误点
“早上好,我亲爱的托尼。”刚入宫不久的秀男常更衣笑意盈盈,朝着托尼露出一个自以为痞帅雅痞的笑容。
托尼后退两步,金色的卷发衬着他犹如西域童话中的洋娃娃,独属于拜占庭外邦人的样貌令他在这个混合着各个民族地区的后宫中也是独树一帜。
“多谢你的好意,常更衣,只是我们还没有那么熟,请不要喊我喊的那么亲密。如果让王上误会,那就不好了。”
“这有什么?左右当今也不喜欢我们这个长相性格的,就算有幸通过初选,也没有机会留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的。你还是快歇了这些心思吧,跟我一起逍遥快活,岂不为妙?”常更衣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抚向托尼的脸,眼神在触及托尼精致的面容时变得迷醉。
“拿开你的脏手!不然我就…”托尼蔚蓝的眼中一片冷凝的怒意,他此刻冰冷地紧盯常更衣伸过来的手,目光警惕。
自己居然忘记了收拾这个常更衣!这几个该死的,有断袖之癖的男同,真是令人恶心。
想到平日觊觎于他的几个人如今都押往掖庭受到酷刑的折磨,托尼的脸色和缓一点。罢了,再等几日,等风头过了,身上的怀疑被打消了,他再处理这个胆大包天的贱人!
托尼余光中瞟见了背后不远处站着什么人,他面上的表情依旧冷然,声音却变得可怜娇弱。
“常更衣,你不要忘记最近遭殃的,那几个你的大哥。不要步他们的后尘。”托尼最后警告面前这个高大勇武,浑身体毛茂盛的壮汉。
听到美人柔柔的声音,常更衣虎躯一震,内心一片火热。他将放下的手重新伸过去,口中说着:
“怕什么,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小小一个女官和男侍郎而已,不足为惧。”他说着,眼神色眯眯地划向托尼小巧的喉结和漂亮深情的眼睛。
“哦?你是什么人?来,跟我这个小小的女官说说!”
阿依木从假山后面显现出身形,一只手扣住常更衣不老实的大手,狠狠地将他拽住,推到远离托尼的地方。
“小侍,小侍…”在触及到阿依木深邃美丽的面孔时,常更衣猛的跪下,头止不住磕向御花园的青石砖。
体型健壮,魁梧威猛的大汉肌肉发达,此刻却委委屈屈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到这滑稽的一幕,托尼嘴角弯起,露出一个小小的,就像天使一样空灵圣洁的笑容,在触及首席女官的目光后,托尼又快速放下笑容,一副乖巧委屈的小模样。
阿依木看了他一眼,内心感叹,少年真是一番好相貌。真是像极了,那位殿下。
“我倒是要看看他是什么人,居然敢在宫中如此放肆!”
“小侍也很好奇,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地位,连姑姑和叶贵侍都不放在眼里,下一步,是不是连圣君都要看不起了?”
听到自己被扣上这一顶高帽子,常更衣立刻不愿意了,他不再以含情脉脉的目光看向托尼,而是以怨毒的目光死死盯住貌若天使的少年。
“回姑姑,他是正九品的常更衣,不过是一个四品小官的庶子罢了。”阿依木身后跟着的小宫人前来解释。
“区区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秀男,居然敢妄议正二品的贵侍,不知道该说他是胆大妄为,还是不想活了!”
托尼在一旁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放在伊循城外,常更衣的确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是一座小城城主的儿子,不似一般男子般弱不经风,而是孔武有力,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人奇异了,性取向也就变得少见了。他居然爱上弱不经风的男子。尤其喜欢年纪小的,偏幼态的少年,这不巧,可人儿的托尼就被他看上了。只是他有点脑子,知道不在人前麻烦秀男啊,而是在人后勾搭托尼。
截然不同的对待也让托尼一开始对他放下了戒备,只当他是兄弟间的喜爱。可没成想,过了几日,他就原形毕露了。
在土包子常更衣眼中,只是一个外邦商人之子的托尼应该很好玩弄,轻轻松松的就能将他收入怀中,只是没曾想,有一种人,叫做扮猪吃老虎。而且有些人的身份,本就是异于常人。
如果常更衣真有脑子,他就应该知道不在这风口浪尖触碰宫中的底线,可惜,他还是蠢了一点。
“押下去,等待王上和叶贵侍的择断!”
阿依木一声令下,彪形大汉就被侍从轻轻松松地制服,带下去。
这是阿依木不知道近几天第几次说道押下去,她都感到一点疲劳了。
近年来后宫的侍郎实在是不听话,应该借是叶贵侍的手敲打敲打了,不然他们一个个都忘了,谁究竟才是这个后宫的主子。
处理完了常更衣,阿依木也没有忘记托尼,她转头,亲切地看着俊美无俦的少男郎,正对上少男粲然的笑容。
少男有些羞涩的说“多谢姑姑出手相助,托尼感激不尽。姑姑万福。”
阿依木的笑容在一瞬间变得僵硬,她愣在了原地,眼角的笑意还没淡下去,嘴角却已经抿起。
本来,阿依木是特意从后宫中走过,想要巡视一下有没有秀男明争暗斗,这样可以整顿后宫秩序。另一方面,她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揪出来那个给秀男下药捅出龙阳之好的捣鬼之人。
叶贵侍让她静观其变,可阿依木不信邪,她非要找一找那位瞒过了自己和叶贵侍的背景深厚之人。
现在,她找到了。
只是她没想到背后之人的背景居然会如此深厚。
某某万福是拜占庭早年与楼兰之间的一种问候礼。那时的楼兰不过是拜占庭看都看不上的一个附属小国。每次有拜占庭使臣到达楼兰,都会受到极高规格的礼遇。楼兰中人祝愿拜占庭为,“万福”。
但随着楼兰的强大,已经很少有人记得这个过去的礼仪了。更不会傻傻的在今昔不复往日的楼兰人面前提起这个略显屈辱的词语。
如果是聪明人说这句话的话,阿依木可能会认为他是在找事,如果是蠢人说这句话,阿依木会认为他是在讨好自己。
可由长相与阿莱克修斯如此相像的托尼口中说出来,那就加上了一层暧昧模糊不清的色调。
以往阿莱克修斯派来的的人也是用万福的问候语与阿依木判断出各自的身份。因此托尼说出这个句式的时候,阿依木才回如此惊讶。
但阿依木不愧是能做到王上身边首席执行官的聪明人,她只在瞬间就收敛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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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表情,冷淡的对托尼说“不必言重。你,跟随我来。”
托尼乖顺地跟在阿依木身后,跟随她逐渐靠近君王办事的宫殿。身后跟随着的官员宫人对此也很惊讶。但他们都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不说话。
“你们都留在这里吧,托尼,你跟着我进去。”
“是,姑姑。”
众人说。
穿过层层华美的长廊,穿过无数守卫暗卫把守的宫殿,阿依木终于来到了东莱波办公的紫宸殿寝宫。
“王上,我带了一个人来见您。”
阿依木低声说,放轻脚步来到东莱波身边,跪在她的桌案前,安静地等候着王上发话。
托尼有模有样地在阿依木身后跪下,不敢直视天颜。
过了半晌,东莱波从奏折中抬起头去,她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阿依木,而是揉了揉酸疼的脖颈,身后的侍从为她奉上一杯热茶。
在喝完茶后,东莱波这才将视线放到阿依木身上。
“他是谁?”东莱波淡淡地说,一双金碧色的眼眸在初夏阳光的折射下近乎透明的金色。
托尼跪在阿依木身后,面容被高挑健美的女官所挡住。所以东莱波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托尼的身份。
“回王上,他是宫中秀男,拜占庭人,名为托尼。”
阿依木一边说,一边侧开了身体,露出托尼的面孔。
拜占庭人?怎么,阿莱克修斯的人都已经舞到孤面前来了!他实在是太嚣张。东莱波大怒。
在看见托尼的面容时,东莱波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
“托尼,好一个托尼!”
她重重一挥衣袖,桌案上摆放整齐的奏折被扫到铺着厚厚地毯的毯子上。
阿依木被吓了一跳,她连忙低头,将脑袋碰触到地上,不敢直视天威。
东莱波身边,仆从跪了一地。
“愿王上息怒。”悦耳动听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
在阿依木的余光中,她瞥见托尼还直挺挺地跪在那边,直视东莱波的面容。
傻小子,快低头,别露出你那张脸啊!
阿依木自以为知道东莱波生气的原因了,她在心中呐喊。自悔聪明反被聪明误。
“让孤息怒,孤如何能息怒!”
“把他给孤押下去!”
东莱波一指托尼,托尼立刻被层层暗卫守卫包围住。
在这之中,只有东莱波注意到“托尼”带笑的那种面孔,和含情脉脉的眼神。
东莱波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算了,就让他在这跪着。其他人,全都给孤站起来!”
安静无声的,仆从全部站了起来。
他们战战赫赫,还没能从天子的余威中走出来。
“阿依木,去吧,你可以忙自己的事了。至于他,就给孤跪着!”东莱波余怒未消,一双美眸紧盯住托尼的脸。
阿依木行礼后转身离去。她在心里嘀咕,没想到阿莱克修斯几个月没动作,居然想出来这个馊主意,送个与自己有几分像的替身过来。
这是防止东莱波开后宫后宠幸新人,忘了自己吗?
不愧是一国之君啊,就是会玩!
16. 引狼入室
一开始,东莱波还在怀疑托尼会不会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但她显然是想错了,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托尼并没有发出任何小噪音,也没有做出任何如假装晕倒,咳嗽,啜泣的小动作。
他只是安安分分地跪在那里,以一种可怜兮兮的目光盯着在案桌上批改奏折的帝王,一声不吭。直到脖子仰起累了,托尼才垂下头短暂休息一会,然后又再抬头,以一种简直令人心碎的眼神盯着东莱波。
起初,东莱波在批改奏折时还会时不时看一眼托尼,悄悄观察他一会,却总是能对上他那深情如海的蓝色眼眸,在这时,东莱波又会瞬间低下头,重新批改奏折。
但随着奏折数量的堆积,东莱波意识到自己开小差的时间过多了,于是她赶忙垂首,专心批改奏折,不再抬头看托尼,哪怕是一眼。
今天没有朝会,所以东莱波还有很多的时间,和自己共处一室。
托尼想,他以一种痴迷的目光代替双手,摹过东莱波的眉眼。托尼很想抚平女人紧皱的眉头,亲吻她的耳后,但他的身份只能让他垂下手,等待着帝王的恩典。
他不能说话,也不能站起来,身后的侍从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自己,托尼一旦作出如揉揉膝盖的动作,就会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令人发麻的视线。
从正午一直跪到了晚间,美貌空灵如天使一样的少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他跪在那里,很累很累。但他却一直挺直腰板,姿态端庄娴雅,流露出通身的尊贵气派和严格的礼仪习惯。
“这个跪着的少男究竟是什么来头?”
房梁上的暗卫七嘴八舌的议论道。
“听大姐说是个拜占庭的商人之子,被他父亲送过来讨赏的。”
“这也不像啊,哪有商人能有这个气度的,说他是个名门闺男,都折辱了他。以他的样貌身段,说他是个王夫我都相信!”一个年纪较大,在王夫府中呆过的暗卫小声嘀咕,发表自己的判断。
“你们说,托尼跟当年那个拜占庭商人长得是不是很像。”
此话一出,所有暗卫瞬间停止了口舌,他们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句,唯恐触犯到君主的霉头。
有些事情,外人不清楚,他们跟随在王上身边的人还不清楚吗?
那个叶贵侍口中得到东莱波极致宠爱的拜占庭商人,其实就是险些倾覆楼兰王城的拜占庭君王。
所有暗卫眼中带上了杀意。
他们中有些人的郎侍,师娘,师父,为保护东莱波死在了那场天子御驾亲征的战役当中。战场上刀剑无眼,暗卫的一身本领在战场上发挥不出来,战死暗卫的数量,甚至超过了前朝针对东莱景的那一场震惊西域的刺杀。
在一片突如其来的寂静中,一道幽幽的声音插入暗卫中的交流频道。
“你们都很闲吗?居然敢妄自议论天家的事情。”
“属下知错。”一道道知错声传来,赵降风重新隐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保持警惕!”赵降风逐渐远去。
这个托尼的年纪跟那名拜占庭商人的年纪对不上,他的身体单薄,更偏向于少年气息。而那位拜占庭商人,显然是位成熟性感的青年男人。
赵降风在内心评判到。
不对,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赵降风一拍脑袋,真是跟那些小的学坏了。
不行,今晚要让那些小的们把暗卫职业守则抄一遍!
等到东莱波手中朱笔都要干冒烟了,她才有时间抬头,环顾四周。
夜色渐晚,四周已经逐渐点上了蜡烛,无数蜡烛燃烧出白昼般的光辉,一派奢靡之色。
在对是上那道委屈的视线上时,东莱波心中咯噔了一下,表情一瞬间变得空白。
坏了,把小托尼给忘了!
东莱波清了清嗓子,恢复了从容威严之色。
“你,给孤站起来。”托尼扑闪扑闪眼睛,听话地站起来。
看到这一幕,东莱波心中再大的怨气都没有了。但是她还要给托尼一个小小的教训,不然他都不知道,危险和规矩这两个词怎么写!
“告诉阿依木,带他下去用餐。”
“传膳。”
托尼被阿依木领回去吃完饭,东莱波自己食不下咽地用完这份丰盛豪华的膳食。
跟楼兰历代君主一样,东莱波也是极重口腹之欲,因此她的膳食虽不算是穷奢极欲,也包含着天上飞的,海里游的,路上走着的。
“可是这份膳食不合王上胃口?若是王上不满意,叫御膳房杀了那个御厨,重做一份就可以了。”
傅拒霜在东莱波耳边说。
“不必,孤只是心中有些事情罢了。跟旁人无关。”
傅拒霜心下了然,这定是与那名搞小动作的秀男有关。
她身在深宫多年,见过无数风风雨雨,一个小小的秀男,心里想点什么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无非是争宠那点把戏。
以往遇到这种令君王愤怒的情况,王上不是将秀男打入冷宫就是让他掉了脑袋。
可这次王上震怒,居然还没摘了他的脑袋,还让他好生生地下去和首席执行官吃饭,这种情况可不多见。
但一联想到他的相貌,傅拒霜就又释然了。这为拜占庭商人大抵是那位殿下送来的人吧!怪不得王上虽然大怒但也往来一面。
等等,拜占庭商人?
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可不多。叶贵侍和先君后长得像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同族关系。死去的曹贵人和先君后也只有有点像,巧合而已。
同样是拜占庭商人这个借口,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长相,傅拒霜心中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她转头看向东莱波,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却见她尊敬的王上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冷汗从傅拒霜额头上流了下来,沾湿了她乌黑顺滑的鬓发。
“王上,不可!”傅拒霜重重跪下,面朝着明君。头戴的冠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就像是有蝴蝶在她的发间起舞。
东莱波却只是叹息一声。金碧色的眼睛在满室灯火辉煌下显得亮如月光。
“此事不可声张,孤自有决定。”
“你下去吧,记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人不可知。”东莱波再三叮嘱傅拒霜。
傅拒霜还是下去了,她一步三回头,期望着君主能改变主意,将托尼押入大狱。
“你们都下去吧。”东莱波遣散走大殿近乎全部的宫人侍从,只留下藏在房梁等处的几个暗卫。
托尼被阿依木带了上来,他看着阿依木离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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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怎么,可是看上了孤身边的人?那小姑娘可是艳福不浅,能被尊贵的拜占庭王太子托尼相中!”
东莱波皮笑肉不笑,懒散地靠在殿中舒适的软榻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膝盖,眼睛眯起。
听了这话,托尼俊美清俊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他快步走过来,麻利地在东莱波面前跪下。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好姐姐。我只是好奇,哥哥究竟选中了哪个人跟在您身边。我对姐姐毫无二心,若有三心四意,必天打雷劈。”
托尼说着,伸出三根手指,比划出发誓的手势。
东莱波冷笑一声,锐利的眼睛紧盯住托尼与阿莱克修斯有七分像的脸。
“是他派你来的?”
托尼点点头,露出一个纯洁无辜的笑容。
看着这头金发小卷毛,东莱波有些手痒,她摸了摸托尼的头,神色和缓了下来。
罢了,他还只是个孩子,听令于兄长的话,身处宫廷漩涡中身不由己,自己又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你可知道,如今选秀在即,全西域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紧盯着孤的后宫,你要是被发现身份,即使是孤,也保不了你。”
东莱波努力摆出严肃冷酷的神情,但还是在托尼可怜的眼神攻势中败下阵来。
“我相信哥哥的眼光,也相信姐姐的身边人,更相信姐姐对我的好。”托尼用那双蓝汪汪的眼睛看着东莱波,轻轻的说。
女人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扇动,“告诉他,孤很好,孤的心中,始终挂念着他。让他不要揪心。开后宫选秀,诞下子嗣,是孤的使命,也是孤的命运,让他不要再伤心了。这是,君王的宿命。”
东莱波笑了笑,她似乎联想到在遥远的拜占庭,一位年少的君主在得知恋人选秀的消息时坐立不安,唯恐被抛弃的惊慌神情。
“我会转达给兄长的。只是,东莱姐姐,如果有一天,兄长也在长老院的胁迫下纳妃恩宠,不再为您守身如玉,那该怎么办?”
“孤不会让那件事有机会发生的。如果发生的话,就让阿莱克修斯提着头来见孤!”
托尼明智地选择了不再追问。他隐约知道兄长为何会突然与东莱波断了联系,又为何匆匆派自己来见她一面。
阿莱克修斯与东莱波,楼兰与拜占庭之间,横跨着不可磨灭的国仇家恨。
暴风雨,即将来临了。
但无论如何,这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话说完了吧,那你就下去吧。呆久了,会有人怀疑的。
托尼,你今天就安心在后宫中呆着,但是明天一早,你就回去,孤会派人送你回拜占庭。这里不安全。”
东莱波毫不留情地赶人。
托尼却没有动作,见久久听不到声响,东莱波睁开眼,坐正,疑惑地看向托尼。
少年将下巴放在东莱波的膝盖上,眼神纯洁又勾人。
“好姐姐,你也怜爱怜爱我吧!明明是我先见到您的,凭什么让兄长抢了先?”
顺着托尼敞开的衣服,东莱波看见一副富有力量感的强壮身躯,才在瞬间反应过来。托尼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少年了,他已经长大了,开始逐渐变成一个男人了。
此次阿莱克修斯让他的兄弟前来,是引狼入室。
17. 勾引嫂子
东莱波向后退一步,却碰到身后的金碧辉煌的墙壁。
“姐姐,您要小心啊,不然我,可是会心疼的!”托尼步步紧逼,他直起上半身,贴近东莱波的脸颊。
莫名的,看着此刻的托尼,东莱波想到了西域沙漠上的眼镜蛇,在展露出攻击性和捕猎的时候,它也是如此高昂起身体,傲慢的向猎物展示出自己的强大。
东莱波躲避不过,手被迫放在托尼白皙细嫩的胸膛上,想将他推远一点。却被托尼抓住手,暧昧地向下滑动。
“放肆!”东莱波猛的一推,将托尼推倒在地。
“你可知道孤是谁?孤是你的嫂嫂!你怎么能背弃你的哥哥,做出这种事,实在荒谬。”东莱波皱着眉,闭上眼睛,不愿再去看托尼那张故作天真纯洁,却与阿莱克修斯实在相似的脸庞。
“嫂嫂又怎么样了?在楼兰,在拜占庭,弟弟娶嫂嫂的事情比比皆是,多我一个,又有何不好?阿莱克修斯不在,我替他行使一下情人的职责,为什么不行?”
“他究竟有什么好,他不如我年轻,不如我听话,不如我对你没威胁!你的眼中为何只倒映着他的身影,而从来不看我一眼。”
托尼的眼眶微红,他仍然维持着倒在地上的姿势,没有改变姿势,只盼能得到楼兰君主的一丝联怜惜。天使落泪,看到的凡人都在忏悔自己的罪恶,而东莱波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托尼,将你心中龌龊的心思收回去,离开这座大殿,孤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那段感情,你趁早埋藏在土里吧!”东莱波大手一挥,轻易地决定让托尼放弃这段不成熟的爱恋。
这是她的仁慈,也是她的残忍所在。
“我不,嫂嫂,您后宫中兄弟共侍一女的又不是没有,凭什么不能多出我和兄长一个!”托尼听到东莱波先前的话,不干了,他努力挽回东莱波。
东莱波承认她的理智在动摇。但她第一次见托尼的时候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少年,而那时她已经二十六岁了。她和托尼之间的年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这怎么能一样。托尼,你是尊贵的一国王太子,而他们只是下贱低劣的玩物而已。虽有一个好听的称号叫侍郎,但实际不就是侍奉君主的郎侍。你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不要自甘堕落。”东莱波蹲下,温柔地轻抚托尼的脸颊,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怜惜的吻。
托尼醉倒在这一刻的温柔与爱恋中,他反手抓住东莱波,将下巴搁在东莱波的手掌上。
“好嫂嫂,您不如把我当做兄长的替身来看吧。他远在天边,而我,近在咫尺之间。反正您的替身,也不差我一个。”
托尼轻吻着东莱波的手掌,眼神魅惑迷离。
东莱波承认她心动了,名为理智的弦已然崩断。
她将手掌贴在托尼的富有弹性的饱满胸膛上,吐气如兰。
“那就让孤来看一看你的本事。”
托尼的眼睛在瞬间亮起,他起身打横抱,将衣着单薄的东莱波抱进寝宫。
“我不会让嫂嫂失望的。”托尼用牙齿咬住东莱波的衣带,偏头一笑。
一夜荒同过后,东莱波动了动身体,感受到下身的一阵酸疼。
“嘶!”她被疼地轻呼一声,看着身侧少男熟睡的面孔,咬牙切齿。
小狼崽子就是力气大,昨夜自己不该那么放纵了,任凭他四处惹火,害的自己今早腿都软了。
今天的朝会还上不上呢?
东莱波闭上双眼,假装自己是一尊大理石雕像。
不想上早朝~~
阿依木先一步进来,隔着帘幕唤王上,“王上,时候不早了,今天还有朝会,可不能再睡了。”
东莱波脑中回荡“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不一会,伺候的宫人就拥了上来。
“王上,该换朝服了。”
东莱波痛苦地起身,在服侍下戴好了沉重的七重旒冕,穿好了玄色的繁复龙袍。
“不要吵醒他。”东莱波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托尼,对身后的众人说。
众人弯腰躬身,表示听令。
“起驾!”东莱波又开始了一天的辛苦帝王生活。
托尼一觉醒来,还处于迷迷糊糊中。他翻了一个身,想要去拥抱东莱波,却摸到一片冰凉。
“姐姐?”托尼在瞬间清醒,他从床上爬起来,环顾四周,在看到周围还是昨天的场景时放下心来。
幸好幸好,还没有被姐姐扫地出门,送回拜占庭。
此次来楼兰,距离翘兄长墙角的大计已经成功了一半。
托尼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他摸了摸自己散乱的小卷毛,一脸满足。
他将自己丢到丝绸被子中,轻嗅东莱波身上留下的古朴沉厚的檀香,昂贵珍稀的胡椒的味道。
“姐姐,我好爱你。”他一边说,一边回想起自己初遇东莱波的场景,唇边露出一个笑容。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冬天,楼兰下起了百年难遇的大雪。
雪花从天际飘落,撒向人间。世界纯白又宁静,仿佛被湮灭了一切生机。
乔装打扮成异族商人的托尼带着两三个随从,来到楼兰最大,最繁华的一处茶楼避雪,顺便尝一尝从大同运过来的上好的茶叶。
“听说这点翠楼是楼兰唯一一座可以用钱买到大同贡茶的地方!”
“此话可真?”身旁的几个西域商人凑在一起小声说笑。
“那当然是真的啦,各位客官。我们背后的东家,跟那位可是有不少交情。”
茶馆中的小二自豪极了,但在说道最后一句话时,他虽故意放缓放轻了声音。但这自然难不倒自小习武,耳力聪明的托尼。
少男与身侧几位人高马大的侍卫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来这处喝茶,真是选对地方了。
却没曾想到,也有人在另一个地方悄悄注视着托尼几人。毕竟楼兰与拜占庭相距路远,此地很少能见到拜占庭人。而托尼尊贵的,明晃晃的金色长发,几乎是个靶子,在吸引众人的同时,暴露出他的身份。
托尼不是感受不到那几道视线,只是事实上,半个茶楼的人都在观察异族的小少年。蓝眼睛的外族人在楼兰比比皆是,可金发的外族人,那就少多了。
托尼身为尊贵的拜占庭王子,平时接收到来自平民的好奇仰慕的目光比比皆是,没将这些目光放在心上。他只是淡然地品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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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上好的茶叶。
“同朝的茶叶的确是不错。比拜占庭的那些自诩无双的浓茶奶茶要别有一番风味。但我还是更喜欢奶茶。”少男弯了弯眼角,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眼中写着自豪。
看着少男国色生香的笑魇,雅间上的不少女人暗了眸色。
“去查查,他是什么是身份。”看看他有没有被那几位大人看上。
兵部侍娘率先发话,她有些急切地看向少男所在的方向,在少男骤然回头后,举起酒杯,与少男做了一个共饮的姿势。
眼见着少男没有抵触的神色,兵部侍娘宋大人的神色多了几分倨傲和满意。
见此一幕,围绕在托尼周围的女人也有些跃跃欲试,有胆大妄为的想与几位大人争一争,一举拿下这个来自异国的小玫瑰。
“殿下…不,少爷。”侍从及时改口,“楼兰是女尊国,您还是带上面纱,小心为妙。”
“面纱那些娘们带的东西我戴它作甚!”想到拜占庭以纱遮面的风尘女子,托尼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楼兰女人们的视线变得更加火辣直白。
都说入乡随俗,来到一个地方,就要遵守当地的风俗习惯。
那位拜占庭少年的打扮一看就是走南闯北的商人,虽衣着富贵,姿态高雅,但哪有贵族让子弟千里迢迢来到女尊国涉险的。
况且他还不带面纱,不是不遵守楼兰当地的风俗,就是他的母亲或者父亲准备将他卖给楼兰贵族女子做小。或是让他进入勾栏,成为倚门卖笑的风尘男子。
楼兰官人们这般分析到,更加剧了她们准备拿下少年的决心。
“热依,下去问问他的长辈在哪?就说凤阙正尹有事和他(她)说。”在场地位最高的正三品凤阙正尹对身边的随从说。
棕色卷发的女子大步走来,在托尼面前站定。
“这位少男,我家正三品凤阙正尹大人有事与你家大人商谈,可否移步?”
托尼挑了挑眉。怎么,没等他上门打探情况,着楼兰金字塔顶端的顶级官员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我就是一家之主,你家大人有什么,就让她下来跟我说吧!”托尼嚣张的笑着,露出一排白牙。
“你!”
热依暗想这个少男好不知礼数,居然如此轻怠慢自家大人,但她忍了下来。
再回过话后,凤阙正尹大怒!
“来人,将他带上来,让他跪在我面前。我倒要看看,他的傲骨有多重?”
凤阙正尹大喝,抬手将茶盏从二楼雅间抛下来,砸到托尼的面前。
滚烫的茶水洒在地砖上,飞溅到托尼的衣摆上,在托尼昂贵的绸缎衣服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托尼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冰冷。身旁的几位侍从抽出手中的刀剑。剑出鞘,发出“叮”的一声鸣叫。
几位大人的随从也都从二楼的雅间露出半边身子,手中的长剑锋利如光。
气势一触即发。
“倒是我来的不巧了。”
一道几乎能震碎他人心魂的低哑女声拥有一股魔性的魅力,仿佛能让在场的所有人跪服在地。
女人慢悠悠地说,优美的嗓音从门外缓缓流淌而出。
18. 他永远只会是个替身。
手持长剑的侍从僵在了当地,他机械地转过头。
穿着纯白色长斗篷的高挑身影缓缓走来。随着她的步伐,茶楼中的众人本能的闭上了嘴,远远地避让出一条大道。
“日安,诸位。”她说着,看了雅间上的侍从一眼,来到托尼的身前,身前站着两排全副武装的高大侍从为她开路。
那一眼,就令侍从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结,如坠深渊。
“日安,王…”户部侍娘快步从二楼走下来,脸上挂起浮夸谄媚的笑容,躬身行礼。
“嘘,我此次出来,是与民同乐,不可声张。”
女人虽身着纯白的衣袍,但皮肤却不是拜占庭流行的苍白色,而是一种健康的蜜糖色。她伸出一根带着薄茧的纤长手指,抵住户部侍娘的嘴唇,轻声说。
二楼雅间刚刚对托尼怒目而视的侍从此刻抖的跟个筛子一样。努力想要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从原地消失。
托尼挑了挑眉,意识到楼兰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出现了。能让别人抛弃正三品凤阙正尹前来巴结的女人,身份该有多高呢?
应该就是姓东莱的两姐妹之中的一个了吧!听闻东莱缓喜着白衣,那今天到访的这位,应该就是楼兰王东莱波唯一的妹妹东莱缓了。
凤阙正尹站在高处,俯视白袍女人。她半点不惊慌,淡淡地注视着这一幕。
“见到我,却不行礼,孙大人可是有谋反之心?”
孙大人笑了笑,缓慢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如闲庭信步般慢慢的走着,就像是耄耋之年的老者。
“老臣哪有谋逆之意,请苍天明鉴啊。”凤阙正尹边说,边做出老泪横流的样子。她还很年轻,不过三十出头的年岁,那副模样,却已经像极了上一代凤阙正尹,在权势达到鼎盛时的样子。
“既然您说要与民同乐,那我将您视作平民百姓,不更是遂了您的愿吗?”凤阙正尹虽口头上用着您这样的尊称,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东莱波,面上没有一丝尊敬之色。
“好,好一个遂了我的愿。”东莱波爽直一笑,却在转而收敛了所有的神色。
“孙灵希!我本想放你一马,是你不要这一次机会的!”东莱波一挥手,“拿下!”
孙灵希在瞬间被一群侍从按倒在地上,她身后的侍卫想要动手,却在几息之间被斩杀殆尽。
茶楼干洁的青石砖上如茶水洒落般淋上鲜血。
“东莱波!你敢杀我,我明日就让你王座上换一个人坐!”孙灵希咬牙切齿,她一字一顿地说,眼中写满了愤怒和不屑。她高昂着头,仍然高贵,就像她依旧是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孙家家主。
东莱波?眼前这位就是楼兰王!托尼有些激动,没想到出来探听消息,居然见到了当朝的统治者。我要告诉我哥哥!然后再决定要不要与之结交。
但此刻,托尼还找不到机会偷溜出去传递消息。
“原来她身后的那个人,是你啊。傅拒霜猜的果然没错。”东莱波眯起眼睛,俯下身,挑起孙灵希的下巴。
“可惜,你所跟随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呢。”话毕,东莱波厌弃地将孙灵希的脑袋甩到一旁。
“你对主上做了什么!东莱波,你不得好死!”没有理会孙灵希一声一声的咒骂和尖叫。
“正和六年,凤阙正尹孙灵希当街行刺君王,被斩杀于孙氏茶楼。”
东莱波身后的青衣女人念到,一双上挑的眼睛无悲无喜,看不见一丝情绪。
血花飞溅,其中有几点落在了托尼的衣服上。
世界终于安静了。
东莱波想。
“嘶。”少年小声抽了口气。
一片死寂的茶楼因他的声音而复苏。
面面相觑的人们继续喝茶闲谈,却再没有人将目光投向这边。
“那个小子要倒霉了。”
似乎是吸气声惊扰了东莱波,她转头看了托尼一眼。
但随即,她就对想趁乱偷偷逃跑不成被押下去的茶楼掌柜说“带下去,好好审一审,看看这藏污纳垢的孙家究竟瞒了我做了多少欺女霸男的‘好事’!”
“至于她们!”东莱波看了看户部侍娘,“由刑部尚书审理,暂时扣押在凤鸣狱。”
然后随手一指,指了茶楼瑟瑟发抖的一个小姑娘问“这家茶楼以后姓什么?”
小姑娘看了东莱波一眼,努力把舌头捋直,响亮恭敬地答到“姓东莱!”
听到这脆生生的声音,东莱波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从今天起,你就是这间茶楼的掌柜。”小姑娘的眼睛刷一下就亮了,她磕连连头道谢。
自建国以来就屹立在楼兰都城的“第一情报收集所”孙氏茶楼改名换姓,它拥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一间茶楼。”
而孙氏整个庞大的家族,随着家主孙灵希被当街斩杀而连根拔起。转瞬间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无影无踪。
东莱波没有再多留。
白袍女人环顾四周一圈,行走间斗篷随着她的步伐而流转,荡漾起波纹。
托尼做了个此生以来,第二大胆的决策。
少年扬起清俊的脸庞,露出一个笑容,以茶代酒,朝着东莱波敬了一杯。
这一眼,就让东莱波注意到了刚才那个发出抽气声的少年。
在转身离去后久,托尼就见到了刚才跟随在楼兰王身边的一个婢女。
婢女对着他行了一礼,“我家主子让您随伮庳来。”
托尼知道,他这个举动,成功了。
“跟哥哥讲,我去见他最相见的那个人了。”托尼留下一个侍从,故意说的模糊不清,叫他传话。
不同于费劲伪装成商人靠利诱打入楼兰上层圈子的阿莱克修斯,托尼凭借着一个动作,就成功吸引到了整个楼兰最具有权势的女人。
而托尼第一大胆的举动,就是跟随哥哥跋山涉水,穿过茫茫西域前来探听消息。
只是这个见面的地点,有点出乎托尼意料。
“身为女人,寻花问柳,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吗?”婢女警告地看了一眼面对着风月阁招牌张目结舌的小少年。
“可是,我这个年纪,进去不要紧吧!”听到这句话,婢女忍俊不禁,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主子带您去的地方,自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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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你就是想去,我家主子也是不带你去的。”
听到这话,托尼才放下心来。他跟着婢女从正门进入。
一入门,香风袭来。这股香气不同于托尼去的别的国家的青楼那种庸俗的脂粉香,而是一种昂贵的,清雅的香气。
托尼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什么香?真好闻。”
“这是月侍郎亲自调制的香料,专供于风月阁,别处,是寻不到的。”引路的侍郎回眸一笑,桃花眼中写满了无限风情,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罂/粟般致命的吸引力。
托尼不适地皱了皱眉,来到楼兰这么久,他还是不习惯这种女子孔武有力为尊,男子搔首弄姿伺候妻主的风俗。
“到了。伮庳告退。”身披薄纱的男子盈盈一拜,袅袅婷婷地远去了。
“伮庳先带您去换身衣裳。”
托尼看了一眼染血和茶渍的下摆,暗道这楼兰王身边是人还挺细心。
在空房间换上一身群青色的衣裳后,托尼照了照铜镜,满意地点点头。
这件衣服衬得他肤白如雪,容颜俊俏,贵气逼人。
等等,这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大面铜镜!
铜镜到了本朝虽不说是什么稀罕物,但也价格昂贵。这么一大面镜子,要花的的钱可不少。难道说,这里有什么秘密暗门?
托尼上手去摸索。
“咔”一声,镜子旁边第一个机关被触动。一道暗门显现出来。
托尼心中一喜,难不成,楼兰王朝最大的秘密要被我发现了!
托尼已经想到和阿莱克修斯汇合后该如何练手威胁东莱波了。
托尼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片刻之后,他同手同脚地走出来。
不是说不会让他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嘛!这个楼兰王,该不会对自己有意思吧!
“你们楼兰人,真会玩啊。”托尼面色苍白,发出一声感叹。
婢女大为不解,她表示疑惑。
推开门,东莱波正侧躺在软榻上,支着头,抬眼向托尼这边看来。
少年的心漏跳一拍。
这个楼兰王,似乎,有点魅力。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托尼深深地吸了一口东莱波被子上的味道,笑意中带出一丝苦涩。
一行眼泪从他纤长如蝶翼一样的眼睫中滚落,滴在被子上,了无痕迹。
他知道,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再难回头。如果哥哥阿莱克修斯知道自己爬上了嫂子的床,他会恨不得把自己杀死的。
而且,他在东莱波心中的地位,是永远也抵不上阿莱克修斯的。
他永远只会是个替身。
想到这,托尼嫉妒起来。
不过,这又怎么样。她终究会是我的。
在拜占庭攻破楼兰,在他篡位杀死阿莱克修斯之后…
从东莱波下令杀死孙灵希的那一刻,她就永远的走进了托尼的心里。
因为这是他除了伊萨克一世之外,见过的最有权势的人。
在东莱波走过托尼身边,斗篷拂过他的脸颊,他闻到了,是权力,金钱,是令他一辈子都魂牵梦绕的馥郁的芬芳。
19. 惊悚礼物
东莱波自认为不是一个提起龙袍就不认人的渣女,但是为了托尼的安危,她还是在第二天将情人哄回了拜占庭。
“姐姐,下次再来见您的时候,您可千万不要不认我。”托尼满眼委屈,他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非要向东莱波讨了一个吻做离别礼物。
看着托尼远去的身影,东莱波站在城楼之上,目光沉沉,眼中似有暗流涌动。南风吹起她披散在身后的及腰长发,黑发在空中飞舞,张牙舞爪,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蛛网。
“托尼,你千不该,万不该掳走我的阿缓!”
驼铃悠悠,托尼顺着那沙漠丝绸之路,踏上了茫茫的回程之路。
在离别前,金发蓝眼的精致少年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伊循城高耸的城墙。
天光大开,刺目耀眼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洒而下,映在黄沙上,一地金黄,像极了古老浪漫的黄金。
“楼兰,我会回来的。”他轻声说,眼中流露出一份势在必得。蓝色的眼珠子在阳光的折射下,美得近乎透明。
只是届时,托尼是会以拜占庭大将军的名义,还是拜占庭王的身份攻破楼兰的王城,迎娶他心爱的新娘?
托尼还在畅想美好的未来,他噙着笑,却未曾注意,身后紧盯着他的楼兰护卫眼中划过淡淡的杀意。
就像他没能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到访楼兰,最后一次见到东莱波,同时也是最后一次踏上回拜占庭的长路。
在踏上拜占庭国土的那一刻,托尼被早有准备的楼兰暗卫斩杀于故乡的国土上。
“大同讲究落叶归根,拜占庭的王太子,王上仁慈一回,就让你死在自己的家乡吧!”杀死托尼的暗卫从同僚手上拿起布,擦了擦染血的刀尖,对着托尼死不瞑目的尸体自言自语。
天使坠入凡尘,倒在污水横流的拜占庭街道上,眼中还带着喜悦与不可思议。
另一个侍从割下托尼的头颅,对着托尼身边跟随着的,最后一个活着的随从晃了晃他主子的头颅。露出一个笑,
“王太子的头颅,就由我们拿去复命了。我们王上说‘冤有头债有主,她与托尼王太子的恩怨,一笔勾销。”
明明在前几天,这几个侍卫彼此间还勾肩搭背,互相称呼对方为好友,并没有因国情而鄙夷对方的性别。
一切,都已经变了。
看着楼兰人远去后,劫后余生的侍从才从肮脏的土地上爬起来。
他是一行侍从中最小的一个,也是受弟兄们照顾最多的一个,但如今,兄弟们与主子身死,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年轻的侍卫恨不得仰天长叹,他带着托尼的无头尸,回到拜占庭王宫复命。
在结束陈述之后,他自料自己活不下去了,于是抢先一步抹了脖子。
在掀开托尼的衣服,凭借他的胎记确认身份无误后,侍从们将年轻侍卫的尸体丢到了乱葬岗里。
这是他办事不力的惩罚,帝王发泄怒火的举动,也是警戒侍卫的告诫。
大殿中一片死寂,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唯恐惊扰了丧失自己唯一兄弟与继承人的帝王。
阿莱克修斯走下王位,他掀开笼罩着托尼的白布,转身,看向大殿中的众人。
年轻俊美的英明帝王此刻满眼悲怆。这不是为了背叛他的托尼,而是为了他永恒的情人。
“她知道了,原来她都知道!”
君主没有理会面面相觑的众人,而是一步步,走向“蓬莱殿”,他没有回头,也决不回头。
“蓬莱阁”,君主阿莱克修斯于三年前所建,明面上是为了哀悼死在与楼兰旷世战争中的英灵,只是暗地里少数几个人知道,这座辉煌至极的宫殿,实则是他在赎罪,他在向死在战争中的楼兰五万军民赎罪。
我自知罪孽滔天,无可饶恕,但我仍期盼得到原谅,得到我爱人的救赎。
这是阿莱克修斯用拜占庭语在石碑的背面篆刻下的语句。
拜占庭这代国君阿莱克修斯爱好和平,不似往日君主一般大好喜功,四处征伐。他假扮成商人去楼兰也仅仅是为了看一看这世间独一份的女尊国究竟是何种风貌。
可是他的弟弟,托尼,才更像这拜占庭王室的后裔。
托尼奉先帝之命,前去楼兰走访调查,以求打入上层中心,从内部瓦解楼兰。可是年幼的王子发现楼兰国防固若金汤,君王励精图治,没有可打入奸细的地方。
若不是东莱波与阿莱克修斯的相恋,托尼也不会知晓楼兰主力大军前往南夷国远征的这一机密要务。
更不会将消息传给伊萨克一世,导致拜占庭大军兵临城下,东莱波的挚友邓良玉战死,米斯特大将军掳走东莱波的妹妹东莱缓,将她强娶,如果不是阿莱克修斯的警告,东莱缓甚至只能做外室。
三年来去,阿莱克修斯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守着这个秘密,一来他不愿意放弃为自己登基忙前忙后的弟弟,兄弟情深的弟弟,二来,他也不愿意在情人面前暴露出是自己的错误导致她国力受到损伤的结果。
可纸包不住火,托尼告密当奸细的事,终究还是被东莱波知道了。
也许几个月前,东莱波与自己通信忽然冷淡了下来,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或者往更可怕的地方想,东莱波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只是她知道阿莱克修斯是身不由己,因此仍与他保持着情谊。亦或者是,她一直以来只是在虚与委蛇,突然不装了,也只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必要再隐瞒自己的意图了。
东莱波的意思背后就是李昭的意思。
“大同,要与拜占庭开战了!”
阿莱克修斯对着身后匆匆赶过来的朝廷重臣说,眼神透过一阶阶烈士碑,看向很远很远之外的地方。
胡子花白老臣颤颤巍巍地向天长叹。
“李昭和东莱波那两个蛇蝎心肠的毒妇,终究,还是还是向着拜占庭开战啦!”
“咳咳咳,陛下,您当初就应该选择杀了东莱波。”老臣抚了抚长长的胡子,拄着拐杖重重敲了两下。
“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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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杀了!”
阿莱克修斯再转身时,眼中已经看不见一丝悲泣。
即使他与东莱波道不同不相为谋,阿莱克修斯也绝不允许任何人诽谤侮辱他认定的唯一皇后!
回到寝宫后,阿莱克修斯递了个眼色,殿内宫人纷纷退下。
“托尼的死可还有疑虑?”
检查尸体的侍卫上前一步,低声说“大殿下恐怕已经不是处男之身了。”
“大胆!居然敢妄议大殿下,败坏大殿下名誉,给我拖下去,斩了!”
“陛下,陛下,属下说的是真的啊…”侍卫被堵住嘴,传不来更多的声音。
阿莱克修斯坐在座椅上,目光沉沉。
此次让托尼到访楼兰,是托尼自己先提出来的。阿莱克修斯只当他还想从楼兰探听一些消息,就没有多问。可是,托尼怎么会脏了身子呢?
拜占庭王室皆是洁身自好的王族,很少与不爱之人行极为亲密之事。又不曾听说过,托尼有什么心悦的女子。
难道说!阿莱克修斯咬碎了一口银牙。
胆敢在东莱波对楼兰王庭的掌控之下与托尼翻云覆雨的,也只有东莱波一人而已。再结合托尼平日对楼兰的关心程度,不难看出,托尼是爱上了他暗地里的嫂子。
大胆,大胆!托尼他实在是大胆。
阿莱克修斯双目赤红。
他心中对托尼的死亡再没有一丝伤感之情。在他眼里,托尼已经不再是他亲密的弟弟了,而是成为一个违背伦理,夺妻的小人。
东莱波不是一个注重色/欲的小人。此次与托尼办下此事,定然是托尼蓄意勾引的结果。
该死,自己白疼他了,居然让他生出这种龌龊心思!
东莱波杀死托尼,是不是也是发现自己犯了错误,从而想将关系调回原来应该有的样子?
阿莱克修斯在想入非非,他的唇角不禁多了一丝笑。
从某些方面来说,阿莱克修斯在一定程度上猜对了真相。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又实在是大错特错。
但无论如何,这些猜测都使他对东莱波生不出怨恨之心。
“不要恨我,东莱波,我永远爱你。”阿莱克修斯一个人坐在王座上,在昏暗的夜色中,就如同坐在巨兽的心脏上。
这是一个属于少年男子的头颅,刀口切面整齐,一看就出于好手。
经过暗卫的秘制功法,托尼的头颅得以保持不坏。
少年双目睁大,满脸不平。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珠就像夏日的琉璃一样清凉,金色的长发就像黄金一样古老耀眼。
东莱波细细端详着昔日情夫的头颅,缓缓露出一个笑。
“良玉,我为你报仇了。”女人的声音很低很低,似乎是在少年耳边呢喃。
“送入十三陵!来祭奠孤的英烈们!”
东莱波转身,捧着托尼的头颅,露出一个惊悚的笑容。
“至于此次前去的暗卫,就允她们返乡吧!别让孤再看到她们。”
20. 好色不是孤的错
在得知拜占庭王太子托尼已死之后,楼兰朝野上下举国欢庆,人人把酒言欢,一副喜悦的盛世光景。
即使这代拜占庭君主阿莱克修斯只有27岁,还年纪轻轻,志气高昂,估计能活很久很久。但此举大大磋磨了拜占庭的锐气,让他们知道楼兰不像其他的西域小国,是能轻易染指的不稳定政权。
楼兰,在西域人民心中,是最接近天朝上国大同的天国王朝。
所以东莱波想要大办一场夏荷宴来赏花赏月赏美人,也是平常之举。
在勾选名单上参宴会的侍郎时,东莱波久违地看到了赫连伽罗这一个名字。
赫连伽罗住在后宫,也的确应该被算入是后宫中人。
东莱波点了点头,抬手将赫连伽罗的名字从名单上勾掉。
“大喜的日子,不要让那个晦气玩意扰乱了孤的心情。”
结合赫连伽罗前几次的表现,东莱波做出了中肯评价,没有因为赫连伽罗与先凤君几分相似的脸就对他保留情面。
照东莱波对赫连伽罗的了解,几月不见,那个亡国的小王储早就坐不住了,应当将楼兰王廷闹得天翻地覆。可现在,王廷一片风平浪静,赫连伽罗似乎安安分分地接受了禁足这个惩罚。
看起来是阿依木那个叫阿曼尼的师妹起了大作用,仔细劝导了赫连伽罗,让他安分下来。
东莱波对此很满意取悦到了,大手一挥,解了小王储的禁足。
“他还是个年轻人,放肆也是潇洒的一种,孤原谅他了。”
东莱波这样说,又派人送去了不少珠宝首饰,实则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争取不久之后睡到赫连伽罗。
培养感情这一招早就在东莱波的暴力举措下不起作用了,现在剩下的,只是强取豪夺。
事实上,赫连伽罗早就忍不了东莱波对他的无视了,年少气盛的青年王子决定主动出击。
“我要复国,我要去追求东莱波。”
赫连伽罗对着东莱波新派来的宫人阿曼尼高声说,俊美的眉眼一片凌厉。
不同于先前那个不知所踪的宫人阿依木,阿曼尼表现得对赫连伽罗不甚恭敬,面对心高气傲是赫连伽罗,阿曼尼也是从来不惯着,该骂就骂,该讽刺就讽刺。
几次试探下来,赫连伽罗也逐渐学乖了,他开始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阿曼尼,并且认真倾听她给予的意见。
在赫连伽罗眼里,阿曼尼美貌,年轻,富有学识,简直是天神赐下给予他帮助的神人。并且比那个阿依木更懂得自己的心。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赫连伽罗都要怀疑自己会喜欢上阿曼尼。
阿曼尼对此嗤之以鼻,她常年与男人打交道,更明白这个性别的劣根性。对她而言,男人只不过是用来消遣的玩物,没有必要投入真感情。
就像她不理解男尊国的赫连伽罗为何会如此自大,不尊重她们伟大的王一样,阿曼尼也偶尔会不理解东莱波为何会与大同这个男尊国的贵公子叶玄苍抵死缠绵,恨海情天。
“记住,这是你翻身的一个好机会,这次,不要再任性了。”阿依木为赫连伽罗理了理衣服,让他本就单薄的衣衫更显得几分凌乱旖旎。
赫连伽罗为了讨得东莱波欢心,特意跟随阿曼尼学习了诱惑君王的舞蹈。
虽然男人的腰肢不如楼兰男子般柔软,但硬朗的舞姿在一众柔美的靡靡之舞中显得与众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男人容貌俊美,经过一番细细装点更显得貌若天神,俊朗不凡。
“男人越是放荡,女人就越是离不开你。尤其是你这种之前是贞洁烈夫的男人,更能激起女人的毁灭欲和宠爱欲。”
“千百年来,男人都是如此做的。你不需要创新,你只需要遵从规律。”
阿依木在耳提面命,再次嘱托赫连伽罗该如何做,要学着楼兰男人的姿态去取悦楼兰的王。
赫连伽罗点了点头,跟随着一队舞男,排列在最后,踏上属于他的战场。
夏荷宴安排在晚上,是一场宫宴。
无数蜡烛点燃,照亮了昏暗的天空。朝日落下的余晖浸染了整片天际,一片橙红。
身披薄纱,面上画着精致妆容的舞男开始跳起了曼妙绝伦的舞姿。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在烛火的映照下流淌出蜜糖般的光辉色泽,浑身佩戴着的同色的宝石首饰,各色的宝石耳坠旖旎出万千风情,随着舞姿的摇摆发出玲琅相撞的悦耳声音。
华丽的圣座上,黑发女人穿着一袭圣洁繁复的黑袍,袖口绣着华美的银色暗纹,共组成了日月星辰的纹样。
暗哑的黑色沉郁冷漠,但却丝毫不损女人的威严,冷酷,不容窥探。
黑发柔顺地垂在肩后,露出一精致美丽的脸庞。
东莱波在外臣面前坐姿端庄,保持着自己一贯的高贵冷艳。即使在看到国色生香的美貌臣夫时,也只是微不可闻地目露赞赏之色。
她在心中慢慢点评道:
兰大人家的正夫,倒是貌美如花,只可惜名草有主。
周大人家的二郎,倒是美眸如水,情意满满…
东莱波又将这些大人家的孩子夫郎与自己后宫中新选中的几个俊美郎侍相对比,得出一个结论,好的都被别人抢先一步。
真是可惜啊!遗憾遗憾。
在帝王身边坐着的,是掌握后宫大权的叶贵侍。他注意到东莱波的微表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王上看上的那位周二郎,正是在第三轮所刷下去的,王上当时还亲口说他仪态不如王侍郎,怎么没过几日,就又惦记上了呢?
没有得到的,反而是最好的。这个道理对东莱波来说,也是通用的。
“王上,敬您一杯,今日良宵美景,请喝酒吧!”
后宫中的杨贵侍举起酒杯,豪迈地饮下酒液。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流淌在牙白色的绸缎衣服上,映出了一点旖旎的春光。
“啊!”杨贵侍小声惊呼。一双下挑的杏眼显得无辜又清纯,再加上他特意放缓放柔的声音,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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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得他那张美艳绝伦的脸蛋活色生香,勾人至极。
杨贵侍是典型的楼兰男子,自幼学习如何在床/上讨好妻主,端的是柔情似水,甜美动人。虽是大家闺秀,可一点没有那些假正经的名门男子放不开,而是床下是贵男,床上是荡男。
他曾经也是久获圣宠,凭借着柔软的腰肢和勾魂的姿/势使年少的东莱波有一段时间沉迷于他的身体,无法自持。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加上又年长帝王三岁,他虽仍然具有如熟透果子般成熟的风韵,但不复青春的好颜色,还是失宠了。
“王上,臣侍不胜酒力,先告退了。”杨贵侍盈盈一拜,在走时又回眸一笑,俏皮中带着勾魂。轻易地让几周忙于政务没开荤的帝王心神不宁。
见帝王已经上钩,杨贵侍摇曳生姿地走了。
台上的舞男摇曳生姿,可东莱波已经没了心思再看舞蹈。她看向左边,已经有大臣和舞男亲做一团,手已经不规矩地划向了衣服内。看向右边,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女女男男携手,顺着宫人指向的方向前往偏殿共赴爱河。
等等,跟着户部尚书走的不是她的政敌工部尚书家的夫郎吗?
东莱波瞪大了双眼。
西域风气开放,早年还有在花丛树下中行事的女男,到了本朝东莱波的大力打压下,也没能断绝这类风气。于是东莱波只好大举下令建立宫殿以供大臣使用。
东莱波再没有心思听下去,但身为帝王,又不可先行退场。于是她对着身旁的官员说“今夜摆驾杨贵侍处歇息。杨贵侍不胜酒力,就别让他再出来赴宴了。”
随着宫人下去传旨,东莱波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歌舞,边饮酒,心中边想起杨贵侍往日的好起来。
年少欢喜,加上杨贵侍算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所以多年来,东莱波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喜欢的紧。
大臣朝着东莱波遥遥相对,举起酒杯祝贺东莱波得偿所愿。大臣相互之间敬酒,帝王与臣民同乐,也都没有拒绝臣子的敬酒。
不过臣子也都不是傻子,宴会上摆出的酒都是不宜醉人,口味极佳又度数很低的果酒,调制酒。她们心中也自有分寸,多是几个人一起向君王表示祝贺,这样东莱波只用饮一杯酒,不会失态。
又是一队舞男上来,东莱波撑起眼皮细细看,一看,原本只是微醺的酒就立刻醒了。
赫连伽罗衣着简洁清凉,跟随着领舞跳着剑舞。
剑都是不开锋的木剑,但仍被赫连伽罗舞地剑气十足,潇洒洒脱,英明神武,在一众柔美的舞姿中显得鹤立鸡群。
留在宴会上的众人也都起了心思,跟随在东莱波身边的老臣看了赫连伽罗一眼,又看了东莱波一眼,即使不知道赫连伽罗的身份,也都知道这是为东莱波特意准备的,便不再觊觎。年轻的臣子在老臣的指点下也都恍然大悟,心思八卦起天家的事情。
东莱波看着舞剑,心中隐隐约约地想,今夜,估计不能摆驾杨贵侍处了。
赫连伽罗肯为孤花心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