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不如意》
1. 救人
“小姐!!你快来!这里有个人!”不过十岁出头的小丫鬟蓝儿,望着河岸边躺着的男人慌了神,慌忙喊着自家小姐。
尤如意原本在河岸边采药材,被丫鬟的声音吸引远远看过去,只见乱石横生的河水边躺着一个男人,那男人衣衫褴褛,看不出是死是活。
另一个年长些的丫鬟琉璃搀扶着尤如意,担忧得说道“小姐,咱们还是别去看了吧,让蓝儿回来,那人指不定都死了。”
尤如意笑道“医者仁心,怎么可以见死不救。你去叫宋嬷嬷和石头过来,咱们一起把他抬到河岸上来。”
说毕,她甩开了琉璃的搀扶,自行前往去查看那个男人。正值深秋季,前几日一直下雨,躺在河水边的男人可能是被上游的河水冲下来的,也不知是遭遇了什么,这么想不开。
蓝儿见自家小姐过来了,兴奋得说道“小姐!你快看!这个男人还有呼吸呢!”
尤如意低头仔细摸了摸他的脉搏,再查看了一番他的伤势,大部分都是刀伤和枪伤,呼吸很微弱,脉搏平缓,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不过再在这河水边上躺着,那神仙来了都没救了。
正在这时,宋嫲嫲过来了,她大嗓门得喊道“小姐!你怎么可以给男人看诊呢!您还没议亲呢!这说出去成何体统!”
尤如意道“宋嫲嫲,都是自己人,你们不说没人知道,快来帮忙把这个人抬到娇子里面去,咱们先去寿安堂再回府。”
石头听罢已经过去准备抬了,只是宋嫲嫲还是不动,扭捏道“老奴一把年纪了,怎么抬得动一个大男人。”
蓝儿喊道“宋嫲嫲,你昨夜还与人在北门处吃酒赌博还打架,没见得你老啊!”
最终,宋嫲嫲和石头合力将这病倒的男人抬进了娇子。
尤如意将上午采到的药材拢了拢放进药箱,一行人启程去了寿安堂。
寿安堂是南都最大的医馆,南都地处雍国最南边,水运发达,自古以来都是雍国最繁华热闹的城市,这里商贾往来不绝,加上与南华国接壤,近年来邻国的人也会来南都贸易游玩。
寿安堂的名声伴随着这些往来的商贾和游子们名声大噪,在南都和雍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刚到寿安堂,钟桦就迎了上来,他接过马车的绳子,一边搀扶着尤如意一边说道“师妹,你总算回来了,师父正找你呢。”
尤如意的师父正是寿安堂的“镇堂之宝”钟三伏,几年前钟三伏去尤府给尤老爷看病,发现尤如意的嗅觉天赋异禀,轻而易举就闻出来尤老爷喝的汤药味道不对,当时寿安堂的药房是包给他人管理,经过这次以后,寿安堂所有的药材都必须有钟老亲自查看入库再售卖。
也因为这次奇遇,尤如意成了钟老唯一的女弟子,每周都有几天亲自指导尤如意辨别药材,背诵药理药方。
尤如意看着钟老的独子钟桦说道“师兄,马车上有一个刚刚从郊外河边救回来的病人,你先帮我把他安置在我的书房,我见完师父就过来。”
宋嫲嫲听到这话连忙补充道“钟公子,你放心,我们小姐没有和这个男子有过接触,都是我和石头...”
尤如意打断道“宋嫲嫲,你带着蓝儿先回府,和母亲说一声我今日在寿安堂用饭。琉璃留下。”
宋嫲嫲还想说什么,被蓝儿拉扯着上了马车离开了。
钟桦小声嘱咐了几句尤如意,就喊了几名寿安堂的活计一起把那昏迷的男子抬去了医馆的病房,琉璃则跟着尤如意从侧门进了寿安堂。
这几日阴晴不定,患风寒的人多,前来看病抓药的排队排到了大街上。
尤如意几人到钟三伏所在的寿安堂问诊室时,他正在给一名妇人看病,那妇人穿着华丽,身材纤细,远远看上去蜂腰细腿,皮肤白皙,身上还带着真真花香。她还带着一位年纪稍长的嫲嫲,自己则用围帽遮挡住了自己的脸。
见尤如意过来,钟三伏连忙招呼道“如意,快过来,这位娘子规矩太多了,我看不了,你来瞧瞧,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是。”
那妇人有些着急道“钟大夫,我特地过来寻你的,你怎可让你徒弟给我看?何况你这徒弟这样年轻!”
钟三伏叹道“这位娘子,看病讲究一个望闻问切,你不让我把脉,也不让我看你的脸,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真是无能为力。我这徒弟虽然年轻,可她是女的啊,她看了把脉象和症状告诉我,我再给你开药,这样如何?”
那位娘子身旁的嫲嫲开口道“钟大夫,我们夫人金枝玉叶,你确定你这徒弟能把好脉吗?”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言语的尤如意开口道“这位嫲嫲,不然我先给您把把脉,若我把您的脉象说得准,我再给您家夫人看病,可否?”
戴着围帽的夫人没再说话,默认了这种方式。
嬷嬷坐了下来,将手放在了脉枕上,有些不屑得看着尤如意为自己把脉。
片刻后,尤如意淡淡道“这位嬷嬷近几个月已经不来葵水,应该是已经到了停经期,且伴随着子宫坠痛和腰酸背痛的症状,这都是停经期的正常现象。”说罢,她凑近那位嬷嬷闻了闻,那嬷嬷往后躲了躲,尤如意并不在意得补充道“嬷嬷,你这几日都饮酒了吧,我猜您应该是喝了酒才能入睡,我建议您这几日不要再喝酒了,喝酒会加速子宫的衰老和坠痛,您可以试一试晚上睡前练一套钟老自创的养生操,那套操简单易学,很适合你们中老年人练。”
尤如意不顾那位嫲嫲尴尬的脸色继续说道“至于开药的话,我觉得倒也不必,您只需早睡早起,多吃些肉蛋奶,戒酒戒辛辣,几个月以后葵水彻底停了就好了,若实在不适,可以让我师父再给您开药方。”
那老嬷嬷早已羞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话来。
一番话说完,钟三伏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这个小徒弟甚是欣赏,至于那戴着尾帽的妇人也对年纪轻轻的尤如意刮目相看。
钟三伏嘱咐了几句就离开的诊室,那位嬷嬷也跟着离开了,似乎是找钟三伏开药方去了。
美妇人摘下围帽,露出了她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只见她鹅蛋脸,一双杏眸炯炯有神,秀发如云,颜若桃花。
尤如意毕竟是未出嫁的少女,见到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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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惊艳的脸,愣了几秒叹道“夫人,你真美!”
美妇人笑了两声说道“小医师怎么拿我取笑?”
尤如意尴尬地咳嗽两声说道“是我出言不逊了,还请夫人见谅,夫人把手放到脉枕上来,我替您把脉。”
那妇人伸出纤纤玉手放在了脉诊上,尤如意便开始仔细把脉。
思索片刻后问了妇人几个问题,她再仔细观察了一下妇人的脸色和皮肤状态,叹道“夫人的脉象和症状我记下了,只是在下医术不足,我这就把师父叫进来,让他为您诊治。”
钟三伏见尤如意已经看诊结束,便又进来坐下,尤如意立马说道“师父,我刚刚替这位妇人把脉,她的脉象确实滑脉没错,可她却每月正常来葵水,而且面色红润,皮肤细腻,丝毫没有怀孕的迹象。”
钟三伏再问道“夫人这几日可有找其他大夫看过?”
妇人点了点头说道“实不相瞒,这几日府上来了好几名大夫,有的说是怀孕,有的说不是,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找您。”
钟三伏再问道“夫人这几月葵水是否都正常,还是有异常现象。”
那妇人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不太正常,还有些腥臭。”
此时,尤如意突然注意到妇人身上传来的香气中似乎惨杂着一丝丝微弱的鱼腥味,她突然想起什么的说道“夫人,您这些时日是不是用了南华国那边盛产的蚌埠油梳头?”
那妇人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前几个月夫君送我的。”
钟三伏笑道“正是这蚌埠油的问题了,此物性寒,且与一般的檀木梳相生相克,如您每日使用,定会造成下焦湿热,从而引起滑脉,我给你开几方药,你回去吃了就没事了,注意千万别再用那蚌埠油了,那东西对身体不好。”
妇人开心的点了点头,接过药方就离开了。
钟三伏见尤如意得意得笑着,问道“刚刚钟桦和我说,你在外面领回一个男病人,怎么,你现在不止看妇科,还要看男科了?”
尤如意撒娇道“师父!刚刚若不是我闻出来那蚌埠油,你也没有办法这么快诊断出来啊!你就帮我救救那人吧,怪可怜的!”
钟三伏叹道“医者仁心,你师父我难道是那么狠心的人?不过...此人可能来历不简单呐!”
尤如意不解道“医者面前人人平等,你可知刚刚那妇人什么身份?”
钟三伏问道“你又猜到了?”
尤如意叉着腰得意道“这几日咱们南都最大的新闻就是咱们的知府纳了一名南华国的美妾,我爹爹还去喝喜酒了呢,刚刚那妇人皮肤白,眼睛也是蓝绿色的,一看就是南华国人,加上她穿的衣服用的荷包都是官宦人家常用的款式,除了是那知府的美妾,还能是谁?”
钟三伏有些无奈道“这妇人的身份你猜到了,那为何那男人的身份你却猜不到?”
尤如意有些不解说道“那男人穿得破破烂烂的,虽说五官俊秀,可是一看就是雍国人,没什么特别的啊。”
钟三伏皱紧眉头,有些担忧得说道“他身上有块忠顺军的令牌,可能是逃兵!”
2. 挨打
尤如意吓了一跳,有些不解道“师父,我没听说这段时间哪里有战事啊,怎么会有忠顺军?”
钟三伏摇了摇头,思索一番后说道“为师替他把脉,发现他不但有表面的外伤,还中了一种及其罕见的毒,那毒我还是在古书中见到过。那男子就留在寿安堂吧,你早些和琉璃回去,明天再来,只是那男子的事,千万别声张,我怕引来杀身之祸。”
尤如意对这种罕见的病例都十分感兴趣,生怕错过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再三恳求下终于得到机会每日来看望那男子,学习如何解毒。
临行前,钟桦又来了,他拿着几本医书,笑嘻嘻得冲到尤如意面前,说道“小师妹,这几本医书都是你感兴趣的妇科书籍,你拿去看,嘿嘿。”
尤如意接过医书笑道“师兄自己也该多看看医书,小心师父又责罚你。”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有师妹有天赋,学那些也不过是怕爹骂我。”
尤如意摇了摇头,对这个天赋不好又不够勤勉的师兄也无可奈何。
尤如意一行人到尤府后,已是掌灯时分,她先去尤老爷和太太闵氏屋里请安,就一溜烟跑回自己院里开始看起了医书,晚饭都是让蓝儿端到书桌前用的。
夜晚,月色已浓,尤如意还在看书,院子丫鬟们都在门槛和屋外打着盹。
“姐姐!你要救我啊!”倏然,尤府最幼的尤如芯的声音在院子门口响起。
尤如意放下书,有些无奈地说道“蓝儿、琉璃,你们先去铺床,今晚如芯和我睡。”
蓝儿和琉璃相视一笑就去铺床了。
尤如芯不过七八岁,红着脸,脸上的泪痕还未褪去,哭哭啼啼得跑了进来扑在尤如意怀里,身后跟着的嫲嫲也是一脸的无奈。
尤如意一边拍着妹妹的背,一边说道“李嫲嫲,如芯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不好好顾着点?”
李嫲嫲连忙跪下道“大小姐,二小姐今日爬树把衣裙划破了,夫人罚她自己缝好,她——”
尤如意打断道“二小姐这么小,她要爬树怎么不拦着?”她盯着跪在地上的李嫲嫲厌恶道“去外面跪着,跪到二小姐不哭的时候,你就可以起来了。”
那李嫲嫲自年轻就在尤府做事,是府里有头有脸的老人了,如今罚她这番自是心里不好受,愤愤道“大小姐也不必和我摆小姐的款,就是夫人也是要对我几分尊敬的,如今你还未出阁,不知这家里上上下下多少事情需要我管,偶尔一两件失误也是常有的事,若人人都与您这般处罚我们这些老人,怕是下人们都不会服气。”
尤如意冷笑道“嫲嫲不必在我面前称什么老人,大老爷考上状元那年只是白衣,除了在京城的老管家蔡大,其他人都是大老爷当年中了状元之后买来的。再说了,我们这一家子一两百人可不是仗着你们奴才吃饭,主子罚你,你还不服,是太太这些年过于仁慈,让你们这些老奴都倚老卖老,连主子都敢欺辱了,你也不必跪了,明日领了工钱就把你发卖了,让你看看整个南都还有没有比我们更好的人家。”
说罢,尤如意抱起尤如芯,头也不回的去了卧房,嘱咐琉璃去太太闵氏屋里拿那李嬷嬷的卖身契,顺便告知闵氏一声二小姐今夜在如意房里睡。
如芯哭罢,拉着如意的袖子小声说道“姐姐,你好凶!”
尤如意被妹妹气笑了,调侃道“姐姐替你惩戒下人,你还说我凶,难道就纵容那刁仆为非作歹?”
如芯瓮声瓮气说道“可是是如芯自己要爬树的,李嫲嫲当时不在,而且李嫲嫲平时做的桃花酥最好吃了,如芯舍不得...”
尤如意越发觉得这个妹子有些分不清主次,想到她不到十岁的年纪又不好再解释,只是安慰道“你放心,以后姐姐亲自给你做桃花酥,寿安堂里面还有去年雪水泡的桃花酿,我下次偷一些来与你尝尝”
果然是孩子心性,刚刚还愁眉苦脸的模样瞬间就笑容满面,笑道“姐姐最好了!”
好不容易把如芯哄着睡了,蓝儿便端着水来给尤如意洗漱,等到半夜,琉璃还未回来,尤如意就想到估计是母亲让她做针线,就自行睡了。
第二日早晨,尤如意把如芯叫醒一同去给母亲请安,刚到母亲院门口,只见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尤老爷黑着脸站在那,见两个女儿进来也不曾漏出好脸色。
如芯被吓得躲在姐姐身后,如意拂了拂身,柔声道“女儿如意给爹爹、娘请安,不知今日是什么好日子,怎的如此热闹。”
尤老爷是朝廷钦点的皇商,平时多与些达官贵人结交,虽说这生意都是依仗自家大哥在京城为官得来的,只是在这南都也是有头有脸的角色,在这家里更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见自己这大女儿调侃他,他竟有些恼恨她居然不怕自己。
尤老爷冷哼道“如意、如芯,你们两个过来!”
如芯被尤老爷这一声吓得浑身哆嗦,战战巍巍得挪了过去,尤如意还是喝往常一样的平静,走到父亲身边。尤如芯只是发抖,甚至不自觉尿在了裤子上。尤如意注意到妹妹的失态,刚想用披风给妹妹围住下半身,尤老爷“啪”得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响在了尤如意耳旁。
尤老爷恶狠狠道“你还把不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了!还不跪下!”
尤如意冷漠的跪下,只觉得脸上疼得有些发麻,心里已经在想着寿安堂哪些药能用了。
尤老爷冷哼道“我问你,谁叫你把李嫲嫲发卖的?”
尤如意语气平静道“是女儿的主意,她出言不逊顶撞主子,发卖了才能以做警示。”
尤老爷脸色铁青,还想给她一巴掌,却被太太闵氏拦住,她跪在尤老爷身下苦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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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求道,脸庞也全是泪“老爷,如意还小,你就饶了她吧!你有什么脾气冲我来!”
尤老爷有些厌恶得一脚踢在那妇人身上,说道“你们一群没有眼力见的妇人!那李嬷嬷在家劳苦功高,凭什么一点小事就发卖他!这南都的人还怎么说我们尤府,穷得要卖奴才吗!”
尤如意见父亲如此生气早已明白个大半,在一群乌压压跪着的奴才中并未寻着琉璃的身影,更是猜到了事情的真实原因。
“父亲,我只是让琉璃去取她的卖身契,顺便恐吓恐吓她,并未说真的要发卖,不过是想她更加勤谨些。您如今为了一个下人罚了母亲院子里的下人,传出去外人又该怎么说呢?说我们尤府为了一个仆人让正经太太没脸吗?”
尤老爷听罢更加火冒三丈,冲上来就想要继续打人,却被闵氏牢牢抱住,尤如意抬起头盯着自家父亲似要杀人般的眼睛,淡然道
“那李嬷嬷能有何能耐让父亲大早上如此动怒,还把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琉璃都赶了出去,不过是看在那李嬷嬷和张姨娘是老乡,平日里两人就喜欢凑在一起聊天赌博,无所不为。如今我要把李嬷嬷赶走,只怕是那位张姨娘觉得没脸,拿母亲开刀呢。”
这番话一说完,尤老爷早已气得七窍生烟,抄起地上的扫把就开始打尤如意。
这次没有人可以,也没有人敢拦住他。
尤老爷早些年是庄稼人,一身的腱子肉蛮力,近些年虽说被酒肉浸染胖了一些,力气却丝毫没有减。
扫把一下一下打在如意的脸上肩上背上,笤帚里面的树枝正是长满了刺,打得如意血渍都从衣服里渗透了出来,脸上更是伤痕累累,血痕顺着脖颈往下流。可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挺直了脊背就这么让尤老爷打着。
尤老爷一边打一边骂,见这大女儿如此气节心中也生起了一股敬佩之意,都说女子不如男,他心里却觉得这大女儿比儿子还有骨气,若是男儿身必是成大事之人,可惜生错了女儿身。
最终这场祸事以尤如意失血过多晕过去结束,尤老爷打爽了也就消了气,对躺在地上的女儿丝毫不在乎,喘着气喝着水去了张姨娘的温柔乡。
闵氏差点哭断了气,抱着昏迷的女儿一边哀叹命运不公,一边慌乱不知所措,院中的仆人更是觉得劫后余生,没有尤老爷的吩咐,不敢再有任何逾越的地方,只干干看着。
是蓝儿,她不过十岁出头,身量小,从狗洞钻出去叫了寿安堂的钟三伏,将尤如意接去了寿安堂。
钟三伏原本在看诊,蓝儿披头散发、浑身是泥的冲了进来,抱着钟三伏的大腿哭喊着“钟大夫,钟神医,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她快被打死了!”
钟三伏自然认出了这事自家小徒弟身边的小丫鬟,见她如此模样也是唬了一跳。连忙将病人请除了诊室,来了尤府接人。
3. 短暂自由
钟三伏看着昏迷的小徒弟,和在一旁哭肿了眼睛的闵氏,有些头疼。这小徒弟装晕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自己。
看穿了尤如意的用意,他只好厚着脸皮编了一些瞎话,安抚了正在担忧的闵氏,再和尤老爷说这姑娘病得重,要在寿安堂住一段时间。
尤老爷自然不在意,这个大女儿向来不听话,就是死了也不可惜,还能再生。
一到寿安堂,尤如意就坐了起来,看着钟三伏满脸质疑的眼神,嘿嘿一笑道“谢谢师父把我接出来,我自由啦!”
钟三伏没好笑的在她头上狠狠敲了一下,无奈道“躲得过初三躲不过十五,难道你还能一直不回家?”
尤如意摸了摸头讪讪道“我都一身是伤了,师父还打我
钟三伏冷哼一声道“金疮药和玉灵膏都在这,你叫你那小婢女蓝儿给你上药。”
说罢,他将两盒药膏放在尤如意手上,然后去桌上倒了杯水给尤如意补充道“听说你是上赶着挨打的,怎么,以为这样就可以逃出尤府?除非你嫁人,不然你很难独善其身。”
尤如意接过水杯说道“我当然不是为了自己,父亲当时正在气头上,如果让他打了母亲,那她当家主母的地位在尤府肯定就如同虚设,我大哥马上就要议亲了,主母地位低容易被女方瞧不起。加上我妹妹如芯,她还小,如果不经过这件事看清这些下人们吃软怕硬的性子,以后肯定也是我母亲一般的软弱。”
尤如意一口气说完这些,大口喝完茶杯中的水,往后一倒躺在床上,叹道“这个世道,女子想要自由,哪有这么简单。”
钟三伏听完也替这个小徒弟感到心酸,他一个大男人当然不懂后宅这些弯弯绕绕,只是敢对亲生女儿下如此狠手,这父亲的确不是东西。
他本想安慰几句,却见尤如意已经睡了,她睡得很熟,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在梦中也在思考着什么。
而此时一墙之隔,昏迷了一日的虞清宴服了钟三伏开的药后,渐渐恢复了些许意识,只是他浑身因为中毒的原因仍然不能动弹,只能这么静静躺着听完了隔壁钟三伏与尤如意的对话。
虞清宴正是那日尤如意救下的男子,他是虞国最强大的军队忠顺军少将,原本他带领着一只骑兵奇袭了南华国的商船,缴获了大量不知名的火药和火器,却在返程时遭敌人暗算。若不是他依靠海水潜伏到南都,只怕早已命丧黄泉。
虞清宴听着隔壁的对话,思考着这对师徒的关系,也思考着如今身处何处。他睁着眼打量着这间房子,装饰简单,用具也十分质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半夜,尤如意醒了,她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在自己睡着的时候都上好了,趴在自己床边睡着的蓝儿脸上还有些泪痕,此时正睡得香甜。
尤如意有些心疼得摸了摸这孩子的脸,然后给她盖了一床薄毯出了门。
她睡不着,过几个月自己就及笄了,到时候父亲肯定会依靠自己攀附权贵,自己躲在这医馆里,也不过是权宜之策,到时候自己的命运还是身不由己。
思及此,白天的勇敢和坚韧都化成了灰,她靠着房间外的走廊护栏,望着皎洁的月光流下了泪水。为何女子总是如此身不由己,若是自己能出去闯荡一番该多好。
虞清宴是习武之人,对声音格外敏感,当隔壁的房门被打开时,他就醒了,直到传来窸窸窣窣哭泣的声音,他心中已经了然。
他想道,这姑娘与自家的女儿年长八九岁,却比自家姑娘成熟许多,可知她在家中处境艰难,需要处处筹谋隐忍,如今夜深人静才敢放肆宣泄自己的委屈和不甘,实在不易。
虞清宴也是当父亲的人,听着外面少女影影绰绰的哭声,想到自家女儿和家人,心更是被揪着一般的疼。他实在想不明白,世界上这么有如此狠心的父亲。
这一夜,尤如意没睡,虞清宴也在一门之外默默听着她的动静,两人都一夜未眠。
清晨,钟桦端着早餐,笑容满面得来了尤如意的房间。蓝儿正在服侍着尤如意更衣洗漱,尤桦大大咧咧闯进来,被蓝儿呵斥住
“我说钟桦大公子,我们小姐还未起来呢,你就这么闯进来,还有没有礼教了!”
钟桦羞红了脸,端着早餐不知所措,口中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尤如意一边盘着头,一边侧目看着钟桦说道“谢谢你钟桦,早餐就递给蓝儿吧,你和师父说一声,我今日和他一起出诊。”
钟桦今年十六七岁,正是年轻气盛,不过瞥了一眼少女梳妆的模样,一颗赤子之心遍不停跳着,整个人都像在火上烤着,根本没听清尤如意说什么,只一味应下,逃也似的走了。
蓝儿接过早餐,望着钟桦慌慌张张的背影,有些不解道“这人是不是急着去茅房啊,怎么跑这么快。”
蓝儿将早餐放在桌上,就继续帮尤如意盘头,她心疼的望着自家小姐脸上和身上的伤疤道“小姐,你今日就休息吧,身上的伤都还没结痂呢。”
尤如意摇了摇头道“若是一般的病人我自然不会管,只是昨日我们救下的男子,我对他中的毒很感兴趣,到时候我跟着师父出诊,也能学些东西。”
蓝儿叹了口气,直到自己拦不住她,只能作罢。
而在隔壁的虞清宴听到这,更是由心疼转为敬佩,这小女娃原来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愿意学习这枯燥无味的医书,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尤如意和蓝儿洗漱完,在房中用过餐后,尤如意似乎想到什么,嘱咐道“今日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回尤府给我拿几套换洗的衣物,顺便告知母亲,我病得不重,不过需要在这边多住些时日调养身体,让她不要担心。还有,我的梳妆匣子里有一个金簪子,你拿去当了换成银子,去把你姐姐琉璃赎回来。赎回来以后,带到寿安堂来,不要送去尤府,也不要被府中的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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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儿听罢只跪下来,哭道“小姐,你自己都没什么积蓄,还要为了姐姐卖你的体己钱,我...我于心不忍啊!”
尤如意摸着蓝儿冰凉的小手说道“她是你姐姐,也是我姐姐,小时候若不是她看着我,我早就死了多少次了,你还小,若这些事你自己办不好,就去找宋嫲嫲,她虽然嘴巴厉害,心却是好的,你和她说是我的意思,她会帮你的。”
蓝儿仍然跪着,一边哭一边说道“小姐...小姐...我今后每日都会为你祈福的,每月初一十五我都吃素,只希望小姐这么善良的人,不要再吃苦了。”
尤如意摸了摸蓝儿的头发,笑着说道“小哭包,你如今也大了,再这么哭哭啼啼,我怎么放心把事情交给你,别哭了,快去吧,寿安堂这边我自己能处理好。”
虞清宴今年已经25岁了,自从18岁跟随忠顺将军四处征战以来,见过多少杀伐,见过多少白骨,却很少因为什么事情落泪。可如今,他听到隔壁主仆情深的对话,再想到昨夜这名少女还在为自己落泪,醒来就在替他人谋算,心疼之余又想到几个月未见的少家中女儿,不自觉也落下泪来。
尤如意当然不知道隔壁的人能听到这些,她送走了蓝儿以后,又忍着疼痛给自己上着药,没有他人在,她终于放下防备疼得龇牙咧嘴,小声呻吟着。
虞清宴听到这,心疼中又带着些难过,如此品德高尚且聪慧的女子,却过着这么苦的日子,这天下女子果然都是身不由己,苦不堪言。
尤如意上好药,就去了钟三伏的诊室。
今日上午的病人不多,钟三伏正在诊室开着药方,见尤如意进来,惊讶道“你怎么不多歇歇,出来吹了风怎么可好?”
尤如意笑道“不打紧,不过是些皮肉伤,更何况还有师父给的玉清膏,不会有事的。”
钟三伏拿他没法子,直到她是为了那就回来的男子才过来,只能起身说道“走吧,带你去看你心心念念的病人,忘了和你说了,他如今就住你隔壁呢!”
尤如意惊讶道“是吗?那他若是醒了,不是把我昨晚上的惨状都听了去?”
钟三伏笑道“怎么?你还知道丢脸啊?当时急冲冲找你爹打你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脸了?”
尤如意无奈,只能闭嘴。
师徒二人共同推开了虞清宴的门,虞清宴的眼睛不自觉望向了进门的方向,然后他仿佛见到了一名仙子。
尤如意生得俊俏,五官也是随了母亲闵氏,深邃又灵动,一双圆眼睛更是炯炯有神,因为年纪小,脸上还有些婴儿肥未褪去,却更显得可爱灵巧,十分动人。她推门进来的刹那,背后的阳光洒在她身后,照着她皮肤晶莹剔透,仿佛度了一层圣光。
一阵风吹过,虞清宴只觉得自己仿佛闻到了仙女身上好闻的药香味。
虞清宴心脏漏了一拍,他却只认定是见到救命恩人太过激动。
4. 哑巴
虞清宴害怕自己醒了的事情暴露,只能闭着眼睛装昏迷,只是刚刚那惊鸿一瞥让他心绪起伏,涨红了脸。
钟三伏进来望闻问切一番,发现虞清宴通红的脸颊疑惑道“我给他的药方都是清热解毒的,怎还会如此上火?”
虞清宴心虚不已,眼睛却不敢睁开,睫毛却不自觉动了动。
尤如意听师父这么说,才开始仔细观察起这男子,只见他身材魁梧,肌肉匀称,五官英俊帅气,比那说书先生口中的少年将军还要帅气几分,不过因为常年征战,这男子皮肤黝黑,显得愈发杀气十足。
尤如意看毕,笑道“师父,我觉得这人不是普通士兵,尤府还没有发家的时候,我小时候还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所以我大堂哥身高并不高,如今也是体弱多病。后来条件好了,我二堂兄从小锦衣玉食,如今才长到像他这般魁梧。若是普通人家孩子,自幼都是野菜粗粮,是没法养出这么体质好的身体的”
钟三伏听罢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叹道“还是你观察仔细,那我之前给他开的方子只适合普通体质,若他自小习武又身体强壮,药效确实不足。那我再给他开几幅调养的方子。”
说罢他就开始在桌上写方子。
尤如意追问道“那师父,这人到底中的什么毒?可有解?”
钟三伏自信满满的说道“天下之物,都是相生相克,自然不存在无解之药,我今日已经让采药师父去采解药了,明日我们就可以为他施针解毒。”
尤如意有些兴奋“所以师父,到底什么毒啊?你就和我说说嘛!”
钟三伏药方写毕,放下手中笔墨,犹豫片刻说道“早些年师父曾去南华国学习他们的海上药方,此类药方的药材全是来自大海中的海草或生物,对于治疗一些疑难杂症有奇效。当时我的师父就在一本古书上给我说过这种毒,名字叫做木偶毒,顾名思义,中了此毒之人全身麻痹,像木偶一样不能动弹,到最后甚至连呼吸和吞咽都不能进行,只能被活活憋死。”
尤如意叹道“世间居然还有如此歹毒的毒!这不就是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吗!这南华国的毒和他们国家一样阴狠”
钟三伏连忙捂住尤如意的嘴道“南都最多的就是南华国的人,小孩子家家别乱说话,如今两国正是交好,我们这些老百姓可不能妄议国家”
尤如意点了点头,跟着钟三伏一同出门抓药熬药了。
虞清宴再次做了小人,将这对师徒二人的对话听了去,他当然知道这木偶毒,这可是南华国国师的拿手好戏,五年前两国交战,雍国的士兵就是中了南华国的这种毒才会战败。思及此,虞清宴狠狠握住拳头,心中那股国仇家恨让他热血沸腾。
他决定等毒药解了,就立马写信回京,告知皇上和忠顺将军,南都再次出现了木偶毒,5年前开放的口岸通商就是引贼入室!
另一边,尤如意跟着钟三伏看诊抓药,忙碌到晌午时早已精疲力尽。
与钟三伏和钟桦在饭堂共同用过午饭后,就都聚在了药房讨论着药方子,前门小厮就过来报信,说是尤府派人过来了,是尤老爷身边的老管家蔡二。
他是大老爷身边蔡大的弟弟,来尤府也有近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替尤府管着南都所有的店铺和后宅所有的采买置办,是尤府仅次于主子最尊贵的存在。
蔡二笑嘻嘻走近药房来,先是给钟三伏行了一礼,然后毕恭毕敬得和尤如意说道“大小姐,京城大老爷来信,说尤大奶奶和二哥儿柏晨、大姐儿永晴要回南都探亲,看日子还有十天就到了,老爷的意思是,您在寿安堂多住些日子,等大奶奶他们都到南都了,您再回府,免得这段时日府里人忙着布置冲撞了您。”
尤如意冷笑道“爹爹是怕我在不能光明正大花母亲的嫁妆采买东西吧?母亲从皇宫中带过来的嫁妆也被他花的差不多了,到时候看他从哪里去填这亏空!”
蔡二仍是满眼笑意,仿佛不曾听见般低着头等着尤如意的正式回答。
尤如意笑了,她冷哼一声说道“和爹爹说一声,我身子还要调养一段时间,十天后回家。”
蔡二这才像接受这种满意的回答,笑着答道“是,另外老爷还说,到时候如芯小姐就与您用一个院子,她的院子就让给大姐儿永晴住。至于二哥儿柏晨和大奶奶就还住之前大老爷的院子。”
尤如意并没有意见,她道“若是如此,那要爹爹给我拿二十两银子来,师父这边住着也是要开销的,总不能白吃白喝这些天。”
蔡二连忙将怀中的一袋银子掏了出来,递给尤如意道“这是五十两银子,那日琉璃姑娘发卖的钱,老爷说给你收着,毕竟是您屋里的丫鬟,小姐收着吧。”
尤如意再次说道“这五十两自然是我的,只是在寿安堂的生活费医药费可得中公的钱出,我身上的伤又不是我自己打的,也不是我自己不回家住的”
蔡二此时脸色终于有些挂不住,思考片刻后仍然保持着镇定,说道“我这就回府去拿,敢明个儿给您送来。”
尤如意满意道“好了,我没什么吩咐了,去吧”
蔡二了行了一礼,退下。
一只在旁边噤若寒蝉的钟氏父子见这人离去,终于松了口气,向来心无城府的钟桦叹道“你们这高门大院的,真是复杂,说句话都弯弯绕绕的”
尤如意冷笑一声说道“咱们这种家庭都不算什么,若是那王公贵族,更是血肉相残,骨肉相杀呢!”
钟三伏赶紧打断尤如意的话说道“如意,你也忙了一上午了,去房里歇歇,我叫个小丫鬟给你上药”
尤如意低头允诺,回了房间。
忙碌了一上午,尤如意背后和后劲处的伤口都裂开有些渗血,钟三伏口中的丫鬟并没有来,无奈,她只能回房自行上药。
她将衣物一层层褪下,伤口与衣物摩擦,疼痛让她龇牙咧嘴,涕泗横流。
早知道就让蓝儿给我上了药再出门了,尤如意有些后悔的想到。
历尽千挖苦,尤如意终于上好药了,昨天穿来的衣服也被血染得穿不了,他只能在衣柜里找了一套钟桦小时候的衣服穿上。
为了配这套衣服,她还将头发竖起,扎成了男士发髻。她望着镜子中与自家大哥七八分相似的脸,突然有些想那位疼爱自己的大哥了,可惜大哥被父亲派去南华国谈生意已经大半年没有归家了。
刚换好衣服,那名小丫鬟终于来了,她急急忙忙得敲门闯了进来,慌慌忙忙道“尤小姐,钟老爷被知府的人抓走了!说他开的药方有毒,害死了他的爱妾!小姐快去救救钟老爷吧!钟少爷刚刚吓得晕了过去!”
“什么!”尤如意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刚到门口,就撞见了琉璃带着蓝儿进来,望着自家小姐的男子打扮都大吃了一惊,可惜尤如意根本没时间解释那么多,带着蓝儿和琉璃一同上了马车前往知府府。
南都的宋知府是五年前那场战争战败后从京城调过来的,当时南都一片兵荒马乱,民民不聊生,这位知府来到南都后大力鼓励经商,削减地主利益,增加农民收入从而鼓励农民耕种。
如今南都经济发达,有一半的功劳是这位宋知府的。
尤如意到知府府的时候,门口的官兵将整个知府府围城了铁桶一般。
尤如意和门口看守之人报名身份,不一会儿就有一位小厮过来迎接了,不过宋知府并不同意让尤如意的两名婢女进去,尤如意只得独自一人跟随小厮进了大院。
如今已经接近黄昏,院中的各个小厮和丫鬟都步履匆忙的开始点灯,尤如意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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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这名小厮穿过连廊和会客堂屋来到了这名被毒死的小妾所住的院子。
此时院中站着宋知府、仵作和钟三伏,钟三伏低着头诚惶诚恐,宋知府则满脸愤怒和无奈,那仵作正低着头验尸,不语。
见到尤如意的男人打扮,纵是见多识广的宋知府也是愣了两秒,只是此时露露姨娘的事情更让他揪心,于是宋知府大手一挥说道“免礼了,你快过来看看我的露露是怎么死的”
尤如意低着头撇了一眼钟三伏,他却没有示意尤如意任何信息,尤如意猜到她可以放心大胆额查探,不用怕得罪人。
只见露露姨娘神情痛苦的躺在地上,双手捂住胸口,七窍流血,面色发黑,怎么看都像是中毒而死。
尤如意并没有急着去查看尸体,反而是进了这位露露姨娘的卧房,她将这位姨娘的衣柜,床铺,甚至鞋袜都检查了一遍。
最后尤如意注意到了房中最不起眼的小摆件,那是一只狐狸身上取下来的小犬牙,被做成了配饰挂在了床围上,还带着些淡淡的木质清香。
尤如意将这颗狐狸牙取下来,拿到了宋知府面前,问道“宋知府,请问这个狐狸牙,是哪来的?”
宋知府接过那颗犬牙,仔细观察了一番,甚至还闻了闻说道“我也不记得了,露露向来喜欢一些有趣的小物件,兴许是她从外面买来的。”
尤如意接过那颗犬牙,又递给钟三伏,问道“师父,你看看,这犬牙里面是不是北羌的梨花”
钟三伏拿小木枝从犬牙里掏出来一点碎末,再将小木枝上的粉末放在茶水里,茶水里面很快呈现一种乌黑的颜色,甚至不用验,这自然是剧毒。
宋知府吓了一跳,问道“这怎么可能,我与露露每日在一块,我们几人刚刚都接触了,为何只有她有事?”
钟三伏解释道“这梨花来自北边极寒之地,性极寒,如果单用,可使女子不孕不育,甚至让她终身不孕,而对男子却效用不大。露露姨娘之所以会暴毙,是因为她同时还使用了南华国的蚌埠油,此油来自南华国最热的一带,性质极燥,对女性来说只是化妆品,但对男性来说可以壮阳生津,对有滋补效果。此两种药物,一热一寒,在体内冲撞,人体克化不了,所以暴毙而亡了。”
宋知府追问到“露露昨日还去了你寿安堂看病,今日就暴毙,确定不是你的药方有问题?”
此时那仵作也开了口说道“大人,下官刚刚检查了露露姨娘平时所用的药渣,并无有毒之物。”
宋知府瞬间泄了气,有些气恼道“来人呐!快去查查是谁送的狐狸牙给露露姨娘!”
很快院外来了两名夜行服的小厮,跪下领命便离去。
已经洗脱嫌疑的钟三伏和尤如意都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宋知府自家的事情,他们也不好久留,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小厮再次带着尤如意和钟三伏离开,此时府中的灯都亮了起来,后院中响起来许多杂乱和呼喊声,尤如意和钟三伏加快了脚步,生怕殃及池鱼。
到门口的时候,琉璃和蓝儿还在门口焦急得等着,见到尤如意和钟三伏终于松了口气,蓝儿更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回到寿安堂已经是深夜,钟桦备了一桌酒菜给他们接风洗尘。
一行人坐在这里吃着饭,尤如意刚刚还在担惊受怕的心,终于平静了一些。
钟三伏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如意,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不用出诊了,明天开始我教你解木偶毒,你只需要负责你隔壁那一个病人即可。蓝儿、琉璃,这几日盯着你们小姐上药,不可再劳累出汗,不然真的会留疤。”
蓝儿和琉璃相视一笑,都对钟三伏感激不尽,连声应允。尤如意自知今天奔波一天,身上的伤可能已经溃烂,只能应下,不敢违抗。
5. 治疗
主仆三人吃过饭就回到了房中,钟桦给蓝儿和琉璃搬来了一张小竹床,铺好了被子,两姐妹挤一挤也能睡下。蓝儿今天忙碌了一天,趴在竹床上迷迷糊糊睡下了。
琉璃见蓝儿睡得正香,就独自给尤如意洗漱、上药。
琉璃比尤如意年长几岁,几乎是看着尤如意长大的,看见她背后一片血红的印记,有些都已经与衣服黏住,脱衣服的时候揭了一小块皮肉下来。琉璃见状不自觉红了眼眶,哽咽道“小姐,你这又是何苦,老爷他....”
尤如意回过头望着在自己背后上药的琉璃,笑道“琉璃,好姐姐,你别这样,你是知道我的,向来都是不怕痛”
琉璃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小姐,以后小姐去哪我就去哪,我这条命都是小姐救回来的,若不是小姐,我早就被卖到勾栏瓦肆去了!”说罢,砰砰砰得磕了几个响头。
尤如意连忙扶起她,眼眶含泪道“琉璃姐姐,小时候若不是你,我早就饿死冻死了。如今我当你如亲姐妹一般,你快别这样说了,说得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琉璃见尤如意的模样,笑了,擦了擦眼泪道“小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最怕心疼的人哭”
尤如意无奈摇了摇头,示意尤如意继续给自己上药。为了给尤如意分散疼痛的注意力,琉璃继续道“小姐,蓝儿今日和我说,二小姐如芯那日被吓到发高烧,今日已经退烧了,如今在太太处睡着的。太太让蓝儿给你带话,说要你好好吃饭,好好养伤,过几日回家给你做最爱吃的腌笃鲜。”
尤如意忍着疼,断断续续说到“嘶....娘又哄我...如今深秋时节..哪来的...春笋”
琉璃神秘莫测得道“我听老爷说,南华国那边大少爷来信了,他还寄了很多笋干过来呢,你说南华国那边真实与我们不同,那边居然四季如春,这个深秋时节还有春笋长出来。”
尤如意听到最疼爱自己的大哥哥消息,开心地笑了,问道“大哥哥...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琉璃摇了摇头道“老爷没说,老爷的意思是等南华国的铺子开起来了,大少爷才能回来。”
尤如意没有说话,刚刚还欣喜的情绪瞬间泄了气。
琉璃见她如此又哄道“小姐你别难过,大少爷还给你寄了蚌埠油呢,听说这个东西梳头一天都不会散,还很香”
尤如意疑惑道“如今南都很流行蚌埠油吗?”
琉璃道“对啊,您不知道吗?咱们铺子如今也有卖了,好多人来买呢!”
尤如意心有所想,总觉得宋知府的那位小妾死的蹊跷,不像是后宅女人作为。
上好药已经是三更,琉璃陪着尤如意睡下,一夜无话。
清晨,尤如意还在睡着,琉璃就开始准备尤如意洗漱的热水和衣物,蓝儿则去厨房端早餐和茶水。
尤如意睡醒的时候,听见她们两姐妹轻手轻脚忙碌的声音,有些欣慰。
琉璃见尤如意醒了,端来茶水和水盆让如意洗漱,再给她披上外套,松松纨上发髻道“小姐,先不梳妆吃个早饭吧,待会蓝儿把今日的药熬好,咱们吃完药再休息一会。钟老先生说今日上午你只需休息,没有你什么事呢”
尤如意应下,简单漱口洗脸后道“你让蓝儿去钟桦那边借几本医书来看,我也睡不着,歪着看会书吧。”
琉璃本想劝几句,又知道劝不住,只能应下。
没一会,蓝儿端着早餐和热茶水过来了。尤如意与她们三人在床边的小架桌子上吃着。
蓝儿道“小姐,刚刚尤府的蔡二过来送银子了,见您还在睡就把银子给我了,一共二十两,你看看”
蓝儿从怀里拿出一袋子银两,脸上笑嘻嘻的,一副小财迷的模样。
尤如意并没有接银子,只是说道“待会你去把这银子给师父,就说是我们这些时日的生活费,以及那日我就回来的男子的医药费,若他不收就直接给掌柜的”
琉璃阻止道“小姐,你也得留点体己钱,钟老先生不会介意的!”
尤如意轻轻咬了一口酥脆的葱油饼喝了一口现熬的豆浆,淡淡道“知恩图报才是君子所为,别说了,快吃,都冷了”
琉璃接过钱袋子说道“那我去吧,蓝儿还小,说不清这些的”
尤如意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吃过早餐,蓝儿去找钟桦借书,琉璃去送银子。屋子里就剩尤如意一人。
她有些无聊的歪在床头发着呆,心里想的却是宋知府房内的露露姨娘,北羌国向来与我们无往来,露露姨娘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还明目张胆放在房中呢?
想了一会,又觉得自己太过操心,歪着头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蓝儿趴在小竹床上打着盹,琉璃则在一旁守着尤如意,手里拿着针线活做着。
尤如意醒来,看见琉璃手中的玉佩络子笑道“姐姐有心上人了?”
琉璃唬了一跳,无奈道“小姐莫拿我取笑了!我刚刚去街上找了个活计做做,如今我的奴籍寄在寿安堂,可没有尤府的月份可以拿了,我只能自己找点活干,不然家中的弟弟读书就交不起学费了!”
尤如意道“姐姐原来是担心这个,你放心,寿安堂会给你月例的,我早已想好了,明日开始你就跟着药方的人学习抓药,等你学会了就给你发工资,不必咱们尤府待遇差”
琉璃摇了摇头道“不可,那样我就没有时间服侍小姐了!”
尤如意道“我过几日就回尤府了,你留在寿安堂总得做点活计,不然大家也会有意见,何况你去学些东西,总对你没坏处。”
琉璃并没有马上应允,她习惯了在内宅做事,突然让她去外面,她心里有些难以接受。
蓝儿听见她们的对话,似乎明白姐姐的忧虑,她道“姐姐你放心,寿安堂的药房在最里面,外人进不去的,我刚刚去找钟桦少爷借书的时候看见了,里面都是一些女子在干活呢,钟桦少爷说女子心细,不容易出错!”
琉璃一听,两眼一亮,连忙应允道“那我去!”
尤如意满意点了点头。
主仆三人吃过午饭,梳妆完毕,就同钟三伏一起去了隔壁虞清宴房间。
虞清宴今日状态比昨日又好了许多,手指和脸部都稍微能动了,他自知瞒不过,所以并没有装睡。
钟三伏简单把过脉以后,简单问了几句虞清宴,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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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他除了眨了眨眼睛似乎并不能给出更多的身份信息。
尤如意这才注意到,虞清宴长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黑色的眼眸明亮又深邃,眨眼的时候睫毛忽闪忽闪的,不像一位杀伐果断的士兵,反而像女子般温柔又多情。
钟三伏自然没有注意到自家小徒弟呆呆的模样,自顾自准备好银针,开始针灸解毒。
他一边施针一边给尤如意讲解着要点,然后还让尤如意把几个关键的穴位记下来。
一番操作结束,取针的时候,已经有许多黑色的毒素从针孔处渗了出来。
尤如意在一旁用干净毛巾擦拭,顺便帮师父收拾残局。
虞清宴感觉到少女柔软的手指触碰着自己的腹部,只觉得酥酥麻麻一片,心里像一片羽毛搔着挠着,尴尬又有些兴奋。
尤如意当然没有注意到虞清宴的变化,收拾好床上的东西就跟着钟三伏出去了,留下虞清宴一人在床上凌乱着。
钟三伏带着尤如意去药房,认了几个解毒的关键药材,尤如意一一记下。
交代完这些,钟三伏一边往诊室走一边问道“昨日宋知府那名爱妾,你还看出什么端倪来?”
尤如意知道自家师父也觉得那妾室死的蹊跷,便说道“按道理北羌国与我们并无往来,梨花粉更是稀世珍宝,如果只是让那爱妾不能怀孕,有更多便宜实惠的法子,没必要大费周章用着梨花粉”
钟三伏点头道“我也是如此想的,可惜宋知府如今只咬定了是他后宅中的女人所为,那日你见过的那名嫲嫲似乎嫌疑最大,已经被打死了”
“什么!”尤如意惊道“宋知府怎么不排查清楚?”
钟三伏叹道“奴才的命在他们那种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就算怀疑自家夫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宋知府的夫人可来头不小!打死一个奴婢泄愤,划得来得很!”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诊室,外面排着长队,钟三伏停住话语,坐在凳子上望着尤如意道“你先回去吧,把今日我教你的巩固巩固,明日就由你来施针了!”
回到屋内,她心里想的还是那宋知府的小妾死因,看见琉璃还在打络子,想起来她有个堂兄在知府府上当门房,便问道“琉璃,你不是有个堂兄在知府府上当门房吗,他有和你提过那知府夫人是何人吗?”
琉璃停下手中的活计笑道“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尤如意怕她又担心自己,只能撒谎道“我就好奇,随便问问呢”
琉璃道“宋知府原本只是京城一个守备,七八年前攀上了太医院院长的女儿林氏。听我表哥说,这个知府夫人泼辣蛮横,从来不肯宋知府纳妾,如今他们都猜这位姨娘是知府夫人害死的呢”
尤如意更加疑惑了,如果是皇亲国戚,拿到梨花确实不难,可是这不是摆明了是她做的吗?连尤府里的张姨娘都知道借刀杀人,一个当家主母做事不可能这么愚蠢。
尤如意摇了摇头,觉得这事已经和她没了关系,就不再细想,调侃琉璃道“你这个堂兄什么都和你说,你们是不是....嘿嘿...”
琉璃拿起手中的络子甩了甩尤如意,红着脸说道“小姐!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6. 说话
琉璃与尤如意打闹了一会儿,蓝儿在一旁笑嘻嘻得看着,主仆三人难得的放松。夜里,三人一起躺在大床上,絮絮叨叨说着私房话,丝毫不知道隔壁的虞清宴全部听了去。
虞清宴其实不想听,只是这房子隔音不好,何况自己动弹不得,都不能把头埋在枕头里。
第二日,上午尤如意在房间看看书睡睡觉,中午与师父一同用过午饭后就去虞清宴房中给他解毒。
推门进去,虞清宴心中满满的期待终于落地,他也不知怎地,就对这个救命恩人分外好奇,从上午就开始期待可以早点让她给自己治疗,哪怕他知道小姑娘只是把自己当作教材,也丝毫不介意。
尤如意先是观察了一下虞清宴的状态,发现他仍然只有眼睛可以动,其他地方都不能动弹,脉象也没有异样。
一切准备就绪,尤如意开始施针。
施针位置正是位于腹部和胸口的上脘、中脘、下脘等穴位,木偶毒主要是口服并从肠胃散发到全身,必须先把毒性最终的胃肠部分的毒素先释放出来,所以当尤如意第一针下去的时候,虞清宴浑身汗毛竖起,这几日都无知无觉的感觉突然有了疼痛感。
“嘶....”虞清宴闷哼一声
尤如意惊道“师父!他是不是说话了!”
钟三伏道“不必理会,你继续”
尤如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施针。
半个多钟头后,施针结束,虞清宴的皮肤再次渗出许多黑色的血液来,尤如意用毛巾将毒血擦干净,结束了治疗。
“谢谢....”虞清宴用尽全身力气和尤如意道谢。
尤如意笑了,她笑起如同阳光照在她脸上,和煦又温暖人心。虞清宴再次心跳漏了几拍。
尤如意笑道“公子不必道谢,这是我们医者本份”
一旁的钟三伏件虞清宴还想说话,连忙说道“公子先别说话,太耗费你的精力,明日再次施针后,你就可以自主说话了,不用心急”
虞清宴眨了眨眼睛,表示理解,没有再开口。
尤如意一边收拾针具一边看着虞清宴,发现他两颊通红,便停下动作给他把了把脉。
尤如意有些疑惑地问钟三伏道“师父,这位公子面颊通红,脉搏也很快,是不是我施针的时候哪里弄错了?”
钟三伏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他这个徒弟每日脑子里都是想的治病救人,却不曾想过如今所救之人正是气血方刚的男子,他咳嗽一声,憋住笑声说道“可能是屋子不通风,所以有些热吧,待会就好了,我们先出去,让他冷静冷静”
尤如意还是有些疑惑,一边跟着自家师父离开,一边追问道“如今都是深秋了,怎么会热?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啊?”
钟三伏拿这个丫头没办法,只能闭嘴,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接下来几日的中午,钟三伏都会带着尤如意来给他看病,虞清宴能说的句子也越来越长,从简单的道谢到已经会简单表达疼痛及感受,只是其他部位都不能动弹。
很快十天就快到了,尤如意第二天就要回尤府,这天尤如意像往常一样到虞清宴房间给他治疗,不同的是今天是她第一次单独治疗,经过这几天的学习,钟三伏已经彻底放心让这个小徒弟单独出诊。
尤如意背着医药箱进来,简单把脉和观察虞清宴的脸色后就像往常一样开始施针。
这时,向来话少的虞清宴的声音微弱的传来“姑娘,你明日要回家了吧?”
尤如意并没有停止施针,淡淡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虞清宴的声音再次响起“姑娘,你为何不问我的名字和身世?”
尤如意有些不耐烦道“别说哈,影响我施针”
虞清宴识趣得闭嘴。默默等着尤如意治疗。
半个多钟头后,治疗结束,这次渗出黑色的血已经很少了,尤如意也是第一次有属于自己的病人,脸上也不自觉有些得意。
她突然想起来刚刚虞清宴好像和她说话,她只能礼貌地问道“公子,你刚刚要说什么?”
虞清宴知道这姑娘对自己丝毫不感兴趣,只对自己身上的毒感兴趣,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知怎么称呼?”
尤如意笑道“公子何必和我装傻,你这几天不是天天听我师父叫我如意嘛,怎会不知我名字?”
虞清宴吃瘪,只能追问道“姓什么呢?还不知道姓呢”不知为何,他说完这句话还有些心虚
尤如意道“姓尤,南都人。”
虞清宴发现她还是不问自己来历,只能自我介绍道“如意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也多谢你这些天的照顾和医治。我叫虞清宴,是忠顺军的少将”
尤如意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身份并不感兴趣,只是说道“虞将军,中了这毒以后起码要休息一两年才能完全恢复,等你回家以后,注意少吃辛辣,多吃营养滋补的。我明日就回家了,到时候我的师兄钟桦会照顾你。”
虞清宴心想,这姑娘难道是木头做的?他再次说道“尤姑娘救我一命,难道就不想我报答吗?”
尤如意摇了摇头,笑得更开心了,她淡淡道“虞将军,我救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是将军,只是把你当普通人救了,若是救人只为回报,也是违背了我的初心。你放心,我今日说了不需要你回报,以后也不会打扰你,我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倒也不至于让我去赚钱谋生活。”
虞清宴被尤如意一番话羞红了脸,知道她以为自己是担心她会攀附权贵,可自己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自己提出来说道“我身上还有一块忠顺军的令牌,你拿着吧,若是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来京城找我,或是写信道京城虞府,我自会鼎力相助。”
尤如意本不想拿,可是想到他前面铺垫这么多,只为了这一件事,觉得有些好笑,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似乎永远不相信人有真心,只愿意接受利益交换。
尤如意从他枕头边上拿起那块令牌,说道“虞将军,我明日就要回家,这次回家估计就没法出来给你看病了,我就祝你早日康复,前程似锦。”
言毕,她行了一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尤如意对虞清宴并没有很大的感觉,当初救他也只是觉得是一条人命,今天这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反而让自己心生厌恶,不过想到自己起码学会了如何解木偶毒,也不算太亏。
而虞清宴,本身就是武将,不太会说话,加上她一心想着报答这位救命恩人,谁知说出来的话反而像高高在上的施舍。尤如意走后更是懊恼不已,只恨自己嘴笨。
一直在门口等着的琉璃听到了里面的对话,等尤如意出来,有些不解道“小姐,这人是不是来头很大啊?”
尤如意淡然道“忠顺军少将,你说呢?”
琉璃惊了,捂住嘴小声说道“那咱们是不是可以让他付点医药费啊?”
尤如意敲了敲琉璃的头,无奈道“琉璃姐姐,我不是给了医药费吗?他被我们救上来的时候衣衫褴褛的,哪来的钱。”
琉璃摸了摸被敲的头,撒娇道“小姐,你是不当家不知差米油盐贵,如今府里不如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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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如意不理会琉璃絮叨,脚步不停地敢去钟三伏的诊室与他辞行。
虞清宴当然听到了门外主仆二人的对话,心里想着,等解毒回家,就给尤府一笔银子,也算是自己的医药费。
第二日清晨,尤府就派了轿子接。
蔡二笑嘻嘻站在轿子旁候着,看见尤如意主仆三人出来,说道“大小姐,老爷在府中等您一同用早饭,用过早饭就要去码头接大老爷他们。”
尤如意嗯了一声,上了娇子。她知道还有场腥风血雨等着自己。
蓝儿和琉璃扶着尤如意落了娇,从侧门一进去,尤如意只觉得自己快认不出自己家了。尤老爷为了不在自家大哥面前丢脸,把家里几乎都翻新了一遍。
从侧门进去,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穿堂中间摆着一个南华国盛产的墨绿色宝石制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随处可见的花瓶和鲜花以及古今中外的字画更是数不胜数,堆砌在游廊和厅房两侧,大院中央则是皇上当年赏赐的西域进贡的深蓝色巨型盐结晶石,预示着尤二老爷皇家御赐盐商的地位。
看得出来,这位尤二老爷真的算是痛下血本了。
一同震惊当然还有蓝儿和琉璃,她们小声说道“老爷这是花了多少钱啊...”
尤如意没有回答,心里想的却是对这位挥霍无度的父亲深深的厌恶。
尤如意来到大厅后方的小餐厅,尤老爷已经坐在那等了,一同用餐的还有如意的母亲闵氏,以及那位尤老爷从青楼带回来的张姨娘。
尤老爷似乎心情不错,看上去容光焕发,神清气爽。一旁的闵氏则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其实闵氏生得不错,不过她是正经接受过教育的大家闺秀,行事作风都是一板一眼,妆容也是淡雅肃静,平时穿着更是以素色为主,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挂在花蕊上的露珠,透明却又清雅。
而这位三年前来到府中的张姨娘,则是完全不同,她浑身上下红黄蓝绿一团一团结着,首饰和头饰更是夸张至极,远远看去像一位开屏的孔雀。
尤如意见过三位长辈,各行了一礼便坐下,她注意到如芯并不在,猜到那小妹妹肯定是害怕这种场合躲起来了。
闵氏多日未见大女儿,拉着如意坐在自己身旁,默默给尤如意夹着菜。
尤老爷吃了几口张姨娘喂得小菜,看着尤如意母女二人对自己的无视,有些愤愤道“如意,你几日未见父亲,怎么不知关心关心?”
尤如意抬头看了一眼尤老爷,笑道“女儿看见父亲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自是知道父亲身体康健”
尤老爷又说道“待会张姨娘和我们一起去接大哥和大嫂,你和你母亲就在家中等着”
尤如意记得之前只说了尤大奶奶会回来,却不曾听说大伯也会来,于是疑惑道“大伯也会来吗?”
尤老爷说道“他刚好在隔壁省巡查,顺路过来看看,过几日就走。”
尤如意点头道“大伯自小就教育我要懂礼数,懂礼貌。他也是最讲究嫡庶尊卑的,若是张姨娘去接,我怕到时候大伯会生您气,您忘了之前的刘姨娘....”
尤老爷似乎想起来什么,不禁脸色有些难看,哼了一声,小说在张姨娘耳边说了什么,然后说道“那你和你母亲同我一起去码头接吧,张姨娘在家看着这些下人们布置宴席和陈设。”
闵氏低声说道“是”
尤如意也行了一礼应允。
张姨娘则气得脸色发白,满眼的仇恨和嫉妒落在了闵氏和尤如意身上。
7. 尤府往事
如意和闵氏并不在意这位张姨娘的仇恨,她们母女二人都很清楚,家里这来来去去的姨娘不过是这位尤二老爷的玩物,等玩腻了自然就厌倦了,她们甚至不需要和她斗。
吃过早饭,尤二老爷、闵氏、如意和如芯一同出了门,他们分作两座马车,尤二老爷一座,女眷一座,还带上了一座空马车,方便待会尤大老爷一家乘坐。他们一家四口除了带着几位贴身服侍的婢女和小厮,其他跟着的仆人和随从更是浩浩汤汤排满了一条街。
尤大老爷从隔壁省过来,走的是陆路,因此尤大老爷去了城门外最近的驿站等候,尤大夫人则是从京城而来,走的是水路,因此女眷们则去了码头等候。
尤如意一行女眷到码头的时候,天色尚早,闵氏搂着尤如芯说笑着,如意却一副不悦模样。闵氏见大女儿严肃着一张脸,心中也有些不悦,开口道“如意,你堂兄堂姐就要回来了,你怎么还不开心呢?”
尤如意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母亲,如今父亲的商铺亏空严重,连家中下人都知道的事,你觉得大伯会不知道吗?如今你的嫁妆都快花完了,父亲若是和大伯借钱,那我们家的处境,只怕比以往更差。你每日在后宅只管吃斋念佛,何曾想过我们兄妹三人的前程?哥哥如今快20岁了,还未议亲,如芯8岁了还未开蒙,大伯若是以此要挟左右我们三人的前程,你和父亲难道还能有办法阻止吗?”
尤如意一番话说话,只对这个懦弱怕事的母亲深深的无奈。
闵氏没想到向来乖巧懂事的二女儿竟然如此聪慧,她有些恼怒得说道“既然你觉得母亲没用,就别在马车坐着了,下去和下人们一起吹吹冷风,清醒清醒”
尤如芯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有些怯懦的说道“母亲,姐姐刚刚才被父亲打了,还没好全呢..”
闵氏冷哼一声说“她自己上赶着要挨打,能怪谁?再说了,她自个不就是大夫,可没那么容易病倒”
尤如意望着闵氏,从担忧变成了厌恶,只觉得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母亲真的从未为他们兄妹三人考虑过啊。
尤如意头也没回的下了娇子,在寒风中与琉璃和蓝儿聊着天打发时间,蓝儿担心自家小姐感染风寒,将自己的披风给她穿上,琉璃则将自己的围脖给她戴上,三人躲在娇子的背风处,嬉闹玩笑,好不乐意。
马车里的闵氏还在气头上,任凭小女儿如芯怎么哄都不笑。闵氏不明白,这儿女前程婚事本来就是男子做主,她一届妇人又能做什么呢,凭什么要怪她呢?
晌午时分,官船终于到了,在寒风中站了两个多时辰的尤如意早已浑身冰凉,昏昏欲睡。
琉璃望着脸色泛红有些迷糊的尤如意担忧道“小姐,你好像有点发烧,不然还是回马车里吧?”
尤如意摇了摇头道“不用,我看到官船了,坚持坚持就好”
蓝儿问道“小姐,太太是不是太偏心了,为何要让你在外面和我们一起吹冷风啊”
尤如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官船靠岸,尤府的小厮们先后上了船搬运行李和货物,等行李都搬得差不多的时候,尤大老爷的夫人沈氏和两个儿子尤柏晨、尤柏光下了船,跟在后面的则是尤大老爷的庶女尤永晴。
沈氏衣着华贵,保养得当,虽同样不施粉黛,却能看出皮肤白皙身材高挑。至于搀扶她左右两个儿子,左边是长子尤柏光,因为先天不足,身材瘦小,但却五官精致并且遗传了母亲的白皙皮肤,是温润如玉的读书人模样。
二子尤柏晨则遗传了尤大老爷的粗犷和强壮,比哥哥还高了一个头,皮肤黝黑,长相平平,大老远就能看到他用力挥手和船下的亲人们打着招呼,十分热情。
跟在最后的尤永晴,用围帽挡着脸,与前面的三人隔着一些距离,她一身白衣,身材纤弱,看上去如同超凡脱俗的仙女般。
蓝儿在尤如意说道“小姐,永晴小姐怎么一身素衣啊,看着像是...”
如意道“永晴姐姐自小就孤僻,向来就和母亲一样喜欢吃斋念佛穿着肃静,母亲最心疼的就是她。”
琉璃补充道“是啊,当时永晴小姐及笄的时候,太太还亲自绣了一副观音像给她呢!”
如意笑道“母亲这下高兴了,她最喜欢的孩子回来了”
蓝儿和琉璃知道如意心里不舒服,便不再说了。
“如意!”尤柏晨早已从船板上跑了下来,看见尤如意还是如小时候一般团子似的,软糯糯十分可爱,一把将她抱起,笑着问道“小如意想哥哥没有啊?”
尤如意只觉得身上一轻,早就被尤柏晨像小鸡仔似的抱了起来,他还上手捏了捏尤如意还未褪去的稚嫩脸庞,笑着追问道“小如意,你不会把二哥哥忘了吧!”
尤如意十岁以后就再也没有被人如此抱在怀里了,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曾如此抱着自己,一时之间有些害羞和尴尬,整张涨得通红,竟然忘了说话。
闵氏听到动静早已下了轿撵,笑着看着兄妹俩抱在一团,说道“柏晨,妹妹大了,快别胡闹!”
尤柏晨笑哈哈得把尤如意放下,对闵氏行了一礼,开口道“婶婶好!如芯妹妹好!”
尤如意见自己被放下来,笑着说道“二哥哥,你怎么长这么高了!下次还这样取笑我,我就不理你了!”
尤柏晨望着自己粉团子似的妹妹撒着娇生气,心里早就化了,她搂着尤如意笑着说道“好妹妹,原谅哥哥,我再也不闹你了!”
一直躲在闵氏身后的如芯,气呼呼说道“二哥哥可是把如芯忘了?”
尤柏晨听罢,才发现闵氏身后的如芯长得圆润可爱,也是粉雕玉琢的稀罕模样,自然而然就蹲下身对着如芯说道“小如芯不生气,哥哥抱抱可好?”
如芯立马笑成了花,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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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手搂着尤柏晨的脖子说道“如芯想二哥哥抱!”
尤柏晨一把将如芯抱起,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上,逗着她玩笑。闵氏一脸笑意得看着这一幕,尤如意这才将刚刚那股子尴尬劲头过了。
几人说话间,沈氏在尤柏光的搀扶下来到众人面前。沈氏见这二儿子还是如此不着调,佯装生气的说道“柏晨,不可无礼!”
柏晨悻悻地将如芯放下,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闵氏带着两个女儿给沈氏正式行礼,沈氏笑着扶起她们母女三人,一副慈祥模样的拉着如意的手,笑道“如意,你长大了,少和二哥哥玩闹,我家这个混世魔王是个没轻没重的,别冲撞了你”
如意心中一沉,自是听出了这位伯娘的言下之意,表面却平静得说道“是,大太太,如意明白”
几人见过,便各自上了娇子。
尤柏光和尤柏晨一乘马车,如意、如芯、永晴一乘马车,两位夫人闵氏和沈氏一乘马车。
三乘豪华的马车,以及后续跟着的一溜行囊和仆从铺满了一条街。
所到之处,两侧的民众和商户都纷纷侧目讨论。
此时路旁正在吃馄饨的外地商人李甲,见如此架势自然是大开眼界,恨不得将放下馄饨上前去看看是何许人也,却被馄饨摊老板蔡贵拦住,说道“我说这位客官,少去凑热闹得好!”
李甲疑惑道“老板,你这是何意?”
蔡贵俯下身,凑在李甲耳边说道“先生有所不知,咱们南都最大的官是知府,但权利最大的可是尤府!”
李甲疑惑道“尤府什么来头?怎么如此大的派头?”
蔡贵一边收桌子,一边小声道“这尤府之前只是这南都乡下的农户。二十年前,尤大老爷尤力高中状元还娶了当今宰相的庶女,他们一家啊,就鸡犬升天,全家都富贵了起来!尤大老爷如今可是户部尚书,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们这南都的尤府啊,平时也只是尤力的弟弟尤强在,这尤强大字不识,却做了皇上御赐的皇商,咱们这雍国大部分的盐矿都在他们尤府手上呢!”
李甲冷笑道“这高门大户的,你怎么知道的?”
蔡贵笑道“我家有个远房亲戚叫蔡二,在尤府当管家,我听说啊,这次尤大夫人沈氏原本只是带着儿女回来探亲,这尤大老爷在隔壁省视察,顺道过来一家团聚呢!”
李甲将碗中的馄饨吃完,继续追问道“他们一家在南都可是欺男霸女?为何不能去看热闹?”
蔡贵严肃道“尤府这二老爷尤强,早些年啊,强抢民女为妾,还被告到了皇上那呢!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所以啊,我劝你不去看热闹,也是怕你人生地不熟,惹了不该惹的人!”
言语间,尤府的车队已经走远,李甲的馄饨也吃完了。
李甲随手丢了一块银子给蔡贵,沉默得跟上了车队,眼中的狠戾和不屑再也无法伪装。
8. 接风洗尘
尤府的车队走走停停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尤府。
尤府地处南都北部,占地百亩,将大半条街道都占了去,是整个南都最气派的。尤府背靠南都最大的南山,隔了两条街就是南都的知府,属于闹中取静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
张姨娘并没有辜负尤二老爷的嘱咐,此时尤府大门敞开,从外看能看到院中厅殿楼阁,峥嵘轩骏。从大门进去,到处张灯结彩,那枯萎的树枝都用粉色紫色的彩带扎了花,将院中枯萎的深秋景象打扮得如同初春。
沈氏自小在宰相府长大,喜欢的都是肃静平和的景致,如今乍一看尤府到处都是古董玉器堆砌,毫无美感而言,这枯树扎纸花更是不伦不类,颜色搭配低俗不堪没有章法。沈氏心里本就不悦尤二老爷的铺张浪费一副暴发户模样,见到打扮得如同女主人般的张姨娘,更是面色阴沉,连带着对向来和气的闵氏也带了怨气。
沈氏心想她一个青楼出来的姨娘也想来和自己攀亲戚,这闵氏果然无能,连后宅都管理不好。
张姨娘一阵风似的迎了上来,又毕恭毕敬跪了下去行了个大礼,可惜沈氏并不搭理她,仿若无人般的路过了张姨娘,连向来热情的尤柏晨都没有打招呼跟着母亲去了饭厅。
而此时尤府的后门,琉璃被蔡二拦在了门外,琉璃手中还拿着如意从寿安堂带回来的几本医书,焦急得和蔡二解释道“蔡管家,我只是去给大小姐送医书的,您就让我进去吧!”
蔡二冷冷道“琉璃姑娘,您如今已经不是尤府的奴婢了,可不要为难老奴啊!”
蓝儿此时正跟在尤如意身边帮她打理仪表,并不知道琉璃被拦在门外,只疑惑姐姐怎么还不进来。
刚准备去饭厅用餐的尤如意见琉璃还没进来,猜到是被拦在门外,便和蓝儿说道“你去后门一趟,如果是你姐姐被拦住了,就告诉她让她去寿安堂找钟桦,他会给她安排工作和住处,等家里的事情忙完,我再去寿安堂找她,让她不要着急。”
蓝儿行了一礼便跑了出去。
蔡二正和琉璃僵持的时候,一名小厮跑了过来,对蔡二说道“蔡管家,老爷和大老爷到了,叫您过去呢!”
蔡二拉过小厮嘱咐道“你守着后门,别让闲杂人等进来了”说完一路小跑得朝大门走去。
琉璃心中满是委屈,此时早已哭成了泪人。那小厮正式气血旺盛的年纪,又还没有配人,见琉璃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早已动了心思。
他眼神上下打量着琉璃的身段和面容,心中十分满意。之前这些大丫鬟们都是和小姐们同住,这些外面行走的小厮都没曾见过,此时小厮只觉得胸有成竹,伸出手拉着琉璃的手,柔声道“姑娘何故哭成这样,你如今已经被卖了出去,再进尤府属实不合规矩,不如你跟我回去,我家住在尤府后门廊外的樱花巷里,你跟了我,以后还能有机会见到你家小姐。”
琉璃被这小厮吓得七魂六魄都没了,浑身颤抖着挣脱小厮的手道“你!你!你敢!”
蓝儿此时也赶到了,她人小胆大,用头一把顶开那小厮,那小厮一个趔趄摔了个大马趴。
他爬起来气急败坏道“你!我打死你!”说罢就要去捉蓝儿,蓝儿一溜烟跑没了影,小厮便去追。
琉璃见他们俩人都走了,正在纠结要不要进尤府,谁知蓝儿满脸通红,发髻散乱得又跑了回来,她笑着说道“姐姐!那小厮被我反锁在柴房里了!哈哈哈哈”
琉璃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声问到“可有其他人看见?”
蓝儿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琉璃将手中的书交给蓝儿,蓝儿也将如意的话带到,二人抱着互相嘱咐了几句便分开了。
此时,尤府中的宴席开始,饭厅设在宅中的同心湖一侧,此处阳光和煦风景宜人。
湖心的亭子上几位歌姬开始唱起了南都特有的小调,笛声和琴声不绝于耳。
席面上座分别是尤大和尤二老爷,下面以此是沈氏、闵氏,再往下则是两家儿女相对而坐。
菜色也是山珍海味齐全,甚至有南华国寄过来的深海鱼类及各种珍稀食材。
尤大老爷对尤府如今奢华作风并不满意,再看到宴席最外面还坐着一位青楼出身的姨娘,更是面色铁青。
尤二老爷并未察觉到自家大哥的异样,举起酒杯大声笑道“来来来,我们一家难得团聚,我们一起喝一杯!”
正当坐在下方的晚辈们准备举起酒杯时,沈氏开口道“二老爷怕是有些糊涂了,咱们家什么时候允许妾室与我们同饮了?成何体统?”
尤二老爷正准备反驳几句,一直脸色难看的尤大老爷开口道“老弟啊,小时候老娘让我们多读书你就不肯,如今不但大字不识,连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了,不然我让蔡大给你找个私塾先生可好?”
这一番羞辱,让尤二老爷和他的家人都脸色不好看,特别是坐在角落却穿着艳丽的张姨娘,更是脸色苍白,气得浑身发抖。
尤二老爷没有回答,起身走到张姨娘旁边,抬起手“啪啪”两声给了张姨娘两个耳光。张姨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呼到了地上,扶着脸哭道“老爷!”
尤二老爷并不理会,喊道“来人,把这不懂规矩的刁奴赶出去!”
蔡二和几名小厮听罢,连忙上前将张姨娘抬了下去。
这场宴席的小小插曲就此结束,接下来尤大老爷和沈氏仿佛一家之主般,举起酒杯庆祝一家团圆,随后便问过家中每个人的近况,其中对如意学习医术的行为大为赞赏。
宴席期间尤大老爷似乎十分开心,多喝了几杯,拉着尤二老爷忆往昔,感慨道“之前种庄稼时吃的粗茶淡饭觉得已是人间美味,如今各色珍馐美味反而不如幼年时的回忆啊!”
尤二老爷还在刚刚的羞辱中没有回过神来,冷冷道“大哥可能是忘记了,当时我们那个老娘可是只把新鲜的大米给你吃,我与老娘吃的都是红薯和发霉的陈米,你回忆中的粗茶淡饭,可是我回忆中最难吃的猪饲!”
一番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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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尤大老爷原本搭在尤二老爷肩膀上的手臂,也放了下来。氛围一时之间非常尴尬。
沈氏见状连忙劝说道“两兄弟从小争到大,如今孩子都有了还要争,也不怕给孩子们闹笑话!”
听到这话,尤大老爷立马恢复了往常的和颜悦色,笑道“老弟啊,你看你,为了一个妾室至于吗?晚点我求皇上赏你几个宫里出来的宫女,个个都国色天香还懂规矩。”
闵氏知道这话是在映射自己,但她不敢说话,只能沉默。
尤二老爷虽然好色,但也知道此时不好得罪自家大哥,只能接过话茬道“大哥你的眼光我当然信得过!”
一场宴席持续了两个时辰,尤如意只觉得如坐针毡,宴席上的菜大部分都是油腻腻的,她刚刚才好一些的皮肉伤是不能吃这些发物的,只喝了几口清茶,吃了几块糕点,宴席结束的时候,只觉得饿的前胸贴后背,十分难受。
如意回到自己的院中,发现如芯的东西已经搬了过来,如意安排她住在自己曾经住的东厢房,自己则搬去了竹林旁边的西厢房。
晚上如意称病,没有再出席晚宴,如芯则跟着闵氏继续陪着尤大老爷一家。
一番整理和铺陈,很快就到了深夜,如意吃了几口蓝儿端过来的蔬菜粥和几碟小菜就准备入睡。
蓝儿早已将今日琉璃的经历告知于她,如意心疼琉璃却也无法,只能从床上爬起来写了封信,并嘱咐小厮石头明日一早就去送信。
如意写完信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如芯还未回院中,如意放心不下,让蓝儿去寻,却没想到大老远就听见如芯的声音传来“大姐姐,你放心,我姐姐人最好了,你过来住,她肯定同意的!”
如意披上风衣,汲着拖鞋就出了房门,只见如芯牵着永晴的手走了进来。
永晴还是那套洁白无暇的套装,不过她已经把围帽摘了下来,只见她五官清秀,瓜子脸,丹凤眼,看上去清新脱俗,不染尘世。
如芯拉着永晴的手对如意说道“姐姐,大姐姐的院子还未收拾好,我带她过来和我们住一晚”
如意点头道“好,大姐姐住东厢房吧,那里宽敞,刚刚已经收拾好了。如芯就和我睡,我们俩自小住在一块,不碍事的。”
永晴行了一礼,淡淡道“好”
如芯却突然不乐意了,她拉着永晴的手撒娇道“大姐姐,我可以和你睡吗?西厢房的床太小了,好挤的!”
如意有些恼了,她说道“如芯,不能无礼!”
谁知向来沉默寡言的永晴突然笑了,她反握住如芯的手说道“好,那你和大姐姐睡!”
如意有些过意不去得解释道“大姐姐别介意,如芯自小就在家里被宠坏了!”
永晴道“不碍事,我原本有个弟弟,与如芯一般大,只是...他福薄..早些年就死了。如今多一个如芯这般的妹妹,我心里很高兴。”
如意见她坚持,便不再阻挠,任她们一起去东厢房睡去。
当晚,一夜无话。
9. 问诊
清晨,石头出门去寿安堂送信,如意如芯永晴起床梳妆洗漱。秋风阵阵,沈氏派人送了几套狐裘披风,嘱咐姑娘们披上别感冒。
三人各自披上纯白的狐狸毛披风,起身去给长辈们请安,陪闵氏和沈氏吃过早饭后,又去给尤大老爷和尤二老爷聊了会天,再去看望了两位兄长读书和练武,回到自己院中的时候已经是晌午。
如芯年纪还小,早已累得迷迷糊糊,只想睡觉,如意同样累得不行,只觉得背后的伤口酥酥麻麻有些难受。
永晴见如芯迷迷瞪瞪得,笑道“如意,我先抱着如芯去房里瞌睡,晚点咱们再一起用膳吧,我刚刚已经嘱咐下人将饭菜送到院中来,我们吃过饭也歇歇”
如意点了点头道“听姐姐安排”
永晴笑得开心,抱着如芯去了东厢房。
不一会儿,闵氏屋中的李嫲嫲过来了,她拉着如意小声说道“二姐儿,太太说让你过去陪她吃饭,一会儿大太太想你替她把脉。”
如意无奈,屁股刚沾上座位,又跟着李嫲嫲来了闵氏屋中。
闵氏常年身体不好,此时屋中已经烧起了炭火,如意一走进去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刚刚还冰凉的身体瞬间暖了起来。
闵氏正歪在贵妃椅上,一旁的小丫鬟正伺候闵氏用膳。
如意行了礼,便坐在一旁等着闵氏发话。
闵氏见如意还是如此沉默,心里也有些厌烦,吃了几口素菜,也觉得这个大女儿甚是无趣,开口道“吃过饭没有?”
如意道“没有”
闵氏道“李嫲嫲,去给二姐儿端点饭菜来。”
李嫲嫲听毕,退下。几个小丫鬟收拾好闵氏的残羹冷炙也退了下去,一时间,屋中只剩下闵氏母女二人。
闵氏继续歪在贵妃椅上,问道“如意,你在寿安堂这几日可学着什么了?待会给大太太把脉可有把握?”
如意毕恭毕敬道“只是浅浅学了一些,若女儿有不会的,会将脉象记下来,写信给师父请教”
闵氏见如意不愿意多说些寿安堂的见闻,又说道“如意啊,女孩子家,要么如同如芯般,活泼可爱些,要么像你永晴姐姐成熟稳重些,你说你要么就炮仗似的顶撞父亲,要么就木头似的不说话,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如意低头不语。
闵氏知道这个女儿向来主意很大,自己根本管教不了什么,只能作罢。
不一会儿,李嫲嫲端着饭菜进来,不过已经过了饭点了,厨房里也只有些剩菜剩饭,如意见了并未说什么,只沉默得吃着。
闵氏此时才注意到如意手腕处处还有些伤痕没有完全褪去,心疼道“如意啊,你这伤,还疼吗?”
如意冷冷道“不疼”
李嫲嫲说道“二姐儿,你别怪太太那日不护着你,当时那情况,太太也没办法”
如意冷笑道“母亲,李嫲嫲,我是自愿挨打的,不是为了你们,不必愧疚”
李嫲嫲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自己去讨打呢?”
如意放下筷子,看了一眼闵氏,道“母亲,那日我同你说的,如芯开蒙的事,和哥哥议亲的事,你考虑了吗?如果那日我挨打,母亲还没想明白这其中关键,那我再说清楚一些。今日张姨娘出席家宴,表面上是父亲宠妾灭妻,实际上是你这个当家主母无能!父亲如果那日打得不是我,那就是打你,到时候你又该如何在这个家中管理下人呢?母亲,您是皇宫中出来的,是学过规矩,读过书的,你应该明白,唇亡齿寒,你一味缩在院里,只为了护住自己,那我们呢?我们是您的孩子啊!您不想想我们吗?”
如意一番话说得闵氏哑口无言,正楞神,门外的沈氏却听得真切,心中更是对如意敬佩不已。真是歹竹出好笋,自己那阴郁的庶女若是有如意这般明事理该多好!
“哈哈哈哈!”沈氏笑着推开房门道“我的好如意!你真真惹人疼爱啊!比你那朽木似的母亲聪明多了!”
闵氏见沈氏进来,连忙整理好仪容给沈氏行礼。沈氏挥了挥手表示免礼顺势坐在了如意旁边,见如意旁边的桌上都摆着些残羹冷炙,心疼道“怎的吃些下人们吃的玩意儿?”说罢对跟在身边的丫鬟道“去和厨房说声,熬点参鸡汤,晚上给如意送去。再端点我从京城带来的糕点过来,给如意打打牙祭。”
沈氏拉着如意的手,在怀中搓了搓,一脸的欢喜。
闵氏自觉丢脸,但又不好发作,只好忍着。
如意被突如其来的关心吓得半天没反应过来,红着脸道“大太太过奖了,如意刚刚情急之下说的话已经是十分逾距,还希望母亲、大太太别怪罪。”
沈氏爽朗一笑道“哈哈,闵氏,你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心如明镜似的还知进退,你们可别再苛责她了去!”
闵氏尴尬道“大嫂说的是,我今后一定好生待她”
沈氏见闵氏一脸愤愤,有些不悦道“当初我父亲将你从宫中接出来,一是看在你母亲是皇后娘娘的陪嫁,这么多年照顾皇后娘娘有功劳也有苦劳,二是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见你母亲老来得女,你又从小养在宫中学了一些规矩,让你嫁到尤府来做正室娘子。你如今已经是主子不是奴才了,怎么还一副奴才性子,只为自保,不愿得罪人。这后宅之中多少阴损事,你能安全生三个小孩,除了皇后娘娘的关照,也是我父亲在背后给你夫君施压。如今你若自己不撑起来,你的这些儿子女儿,才是真真可怜!”
闵氏听完早已心惊胆战得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诚惶诚恐道“多些大太太指教,闵欣然记住了!”
沈氏见到跪在地上的模样,即厌恶又欢喜,将闵氏扶起来道“起来吧,给下人和如意看到成何体统!”
沈氏对闵氏的懦弱和自知之明是满意的,因为这代表着她好拿捏,可又觉得她的身份与自己平起平坐有些降低自己身份,何况如今两人都是尤府的太太,若南都这边出了岔子,还得靠自己娘家来解决,实在得不偿失。
闵氏站了起来,正襟危坐得坐在椅子上。沈氏见她早就被吓破了胆,笑道“好了,我本来就是让如意来给我把脉的,你们都先出去吧,如意留下。”
听到此,闵氏连忙带着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离开,将房间留给如意和沈氏。
沈氏见人都走了,笑着望向如意说道“如意,你是好孩子,以后若是你母亲或父亲有什么事,你可以写信给我,我一定会帮你的。你那句唇亡齿寒说得很对,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有事情得一起担着”
如意点了点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明白沈氏是想让自己做她的眼线,可她并不想将这个家的管理权全部交给大伯一家,这样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好事。
如意笑道“谢谢伯娘今日为我出头,也谢谢伯娘对如意的关照,我先给您把脉吧”
沈氏伸出手放在脉枕上,等着如意把脉。
如意将左右手的脉搏都记录下来,再询问了一些沈氏日常的作息和饮食习惯,心中大概明白了些症状,她思考片刻后道“伯娘,如您所说失眠多梦,还伴有脘腹胀满、不思饮食等症状,加上我刚刚观察您舌苔厚腻或垢浊,脉滑,应是饮食积滞所致,只需要开一些消食导滞、和胃安神的药调理即可。不必担心,都是小问题,我今日开一个药方给寿安堂,让我师父验证一下后再抓药回来。”
沈氏点了点头,对如意的答案十分满意,她拉着如意的双手,问道“如意啊,你是否愿意与伯娘一同去京城?京城那些贵女们,最喜欢你这种女大夫,你在那边可大有作为!”
如意摇了摇头道“伯娘,如意学艺不精,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呢!”
沈氏见如意坚持,便作罢。如意接着道“不过如意斗胆求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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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每日能去寿安堂学习半日,我自知自己资质平平,还需要多向师父学习才能有所进步,只是我爹娘并不同意我出门...”
沈氏明白这孩子喜欢学医,只是若自己跨过尤二两口子也十分不合规矩,她思索片刻后说道“这几日你先别去,你大伯最不喜欢女孩子抛头露面,等你大伯走了,我再替你想办法”
如意跪下谢过沈氏后离开。
如意离开后,闵氏回到房中与沈氏对谈半晌,暂且不表。
寿安堂,钟三伏诊室。
钟桦拿着刚刚尤府送来的信递给了钟三伏说道“爹,师妹说要咱们交琉璃抓药,还给你写了信”
钟三伏接过信,迅速浏览一遍后说道“你小师妹太过早慧了,身在那种家庭,也不见得是好事啊”
其实尤如意的信上不过寥寥几句,但都是问候,问候钟三伏,问候钟桦,甚至问候了虞清宴,还交代了琉璃的事情,可唯独没有讲自己的伤势,也没有说自己如今在尤府困难的处境。
钟桦没有说话,只见钟三伏迅速回了一封信,递给钟桦。
钟桦结果信后本想离开,却被钟三伏喊住,问道“小师妹就回来的那个男人,伤势如何了?你这几日可有好生照顾?”
钟桦止住脚步,答道“这两日我都有替他施针喂药,如今他已经会说话会抬手了,估计再过十天半个月就能走路了”
钟三伏点了点头,放钟桦离开。
等在门外的琉璃见钟桦出来,连忙拉住他问道“钟桦公子,钟老同意我在寿安堂了吗?”
钟桦笑道“当然同意了,咱们寿安堂的药房都是与你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大多都是家中困难才被迫出来赚钱,你放心,你在里面工作很快就能适应的”
琉璃点了点头,心中却十分不安,她从小在尤府长大,地位也算是半个小姐,吃穿用度方面也从未短过,每日不过是些轻松活计,从未做过粗活,如今让她去药房做粗活,多少有些愤愤不平。
钟桦先带着琉璃把钟三伏的回信交给来送信的石头,琉璃拉着石头仔细问了如意的情况,知道如意在家并未出什么意外,一直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两人与石头分别后,来到了寿安堂的药房。药房是从在寿安堂分出来的独立小院,院子里晒着许多刚刚采回来还未晒干和切割的新鲜药材,几个女工正在院中有条不紊的工作,见到钟桦来都简单与他打着招呼。
钟桦带琉璃来到药房中,这里是切药分药的地方,晒干的药材需要在这里切好分类,再送往寿安堂的药柜。
钟桦带着琉璃见了药房的管事李甲,他指着琉璃说道“李甲,这位是新来的女工,你安排她负责切药和晒药吧,搬运和磨粉这些需要力气的活就不要安排她做了,她是我小师妹的贴身婢女,没做过什么重活”。
李甲是前几日才从外地过来的职业采药人,平时不采药时,则负责药房里面的分工和调配,也负责药材分类的确认,钟三伏父子多年前外出采药时与他相识,对他十分信任。
李甲见琉璃娇弱模样,笑道“钟公子这是给我找了个小姐供着啊,她这娇气模样,能做什么?”
琉璃知道自己被嫌弃,有些生气道“这位公子也太出言不逊了!我还未开始干活呢,你怎知我不行呢?”
李甲见琉璃颇有些骨气,冷冷道“不自量力”
钟桦连忙劝道“李甲,你少说两句吧,你先试试看,若她实在学不会,我再安排她去前厅”
李甲没说话算是应允,琉璃也垮着脸没说话。钟桦劝道“琉璃姑娘,咱们寿安堂不是尤府,没法给你之前在尤府的生活,你也知道你家小姐也是吃苦学习熬过来的,既然她安排你到这来,自然也是希望你学些东西,你别辜负她一番苦心”
琉璃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不少,跟着李甲去干活了。
10. 解毒和中毒
距离尤如意回家已经过了五六日,虞请宴再也没有见到过尤如意,每日来照顾他的除了钟桦,就是院中其他做粗活的小厮。
昨日虞清宴的上半身已经完全可以活动自如了,他连忙写了封信给当地的军营,再写信去京城的忠顺军报平安。
他在心中盘算着,动作快的话,等信件送到的时候,他也差不多可以下地行走了。
虞清宴这几日从小厮和钟桦的口中已经差不多明白了尤府的来历,原来是皇后的人。
他自然知道那户部尚书尤力娶了宰相的庶女后就无法无天,每次军备短缺都是户部从中作梗,多少军人因为军备问题受苦。每次行军,军人们除了要忍受敌人的攻击,还要预防自家的粮草短缺,虞清宴实在不想欠这种人家里什么人情,连带着对尤如意那日清高模样都带着些质疑。
虞清宴虽然是军人,但是也清楚朝堂中多少双眼睛盯着忠顺军的军权,也明白自己姐姐在皇宫中被皇后等人针对,他如今只想早日康复,早日报了这份恩情,不想这次的事情成为皇后一党掣肘自己的把柄。
寄完信晚上,他头一次失了眠。心中不想质疑自己的救命恩人,毕竟她身为女子在后宅中是如此不易,可又对朝堂争斗的残忍和人性的卑劣深信不疑,一番挣扎下,他竟然有些后悔将令牌送了出去,反而给人拿了把柄。
钟桦今日来给虞清宴施针时,发现虞清宴竟然满脸疲倦,黑眼圈十分显眼。
他将药箱放下,问道“公子今日可有什么不适?”
虞清宴答道“没有,只是昨日有些睡不着”
钟桦不语,给他仔细把脉后说道“公子,你本身就还未完全解毒,若再思虑过度只怕会伤到根本,到时候就辜负我小师妹对你一片关心了”
虞清宴疑惑道“你的小师妹不是回家了吗?她怎么会关心我”
钟桦笑道“公子有所不知,你是小师妹第一个独立施针的病人,她这几日写信过来都会问过你的病情,十分关心你的解毒进展呢”
虞清宴听罢,内心嘲笑自己实在多疑,那尤如意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自己怎可如此质疑别人一片赤诚之心。
一番话听完,虞清宴仿佛卸下千斤重,连带着对钟桦也卸下了防备,他笑道“钟公子为何与如意小姐一样,都对在下的身份毫无兴趣,就不怕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吗?”
钟桦笑道“哈哈哈,我爹,也就是我师父,给我们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在行医者眼中,众生平等。大家都是凡人之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没啥好问的。”
虞清宴道“在下是忠顺军少将,承蒙寿安堂众人照顾,之前是在下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担心你们师徒几人对我另有所图,我给你们道歉”
钟桦并不在意的耸了耸肩道“虞将军,其实你并不用太担心,小师妹在第一封信中就和我们说了你的身份,只是她也知道你这个人防备心很重,所以就让我们装作不知道,把你当普通人照顾。如今你自己说出来,也说明你自己想明白了,这是好事。你放心,我们南都这里毕竟不像京城,没有那么多争权夺势的事,你就放心在这养病吧。”
虞清宴点了点头,卸下了心中的防备,笑道“你们师徒三人的救命之恩我一定没齿难忘。”
钟桦道“虞将军,你们保家卫国为了边境安定出生入死,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两人卸下防备后,反而像朋友似的聊了许多,竟然渐渐成为了知己。
另一边,尤府。
这几日沈氏吃了如意开的药方后,身上已经感觉好多了,多日来的失眠和积食都缓解不少,如今正是面色红润,神清气爽,每日拉着如意聊天品茶,偶尔还会带着她去外面的铺子里买些金银首饰。
不同于后宅的和谐,尤氏两兄弟却有些剑拔弩张。尤二老爷已经将府中亏空的事情告知了尤大老爷。身居高位且每日核算全国经济财政的尤大老爷头一次对自家弟弟的愚蠢感到惊讶,他从未想过,自己已经给了他一份十足好的前程,怎会让他弄到如今这番境地。
这天,尤大老也正和尤二老爷在书房算账,算出最后亏空仍有千万银两后,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尤强!你怎么会这么蠢!南华国若是真想投资商铺也是直接找朝廷合作!怎么会找你这个目不识丁的蠢蛋!如今你把钱都给他们那群南蛮子骗去,他们指不定拿着你的钱去做什么!你害的家里破产事小,若是被朝廷知道,那就是叛国!诛九族的死罪!你这个蠢货!”
尤二老爷哪里知道事情如此严重,他自小就天资不高,做什么事都是跟着自家大哥身后,如今闯下大祸,以为大哥还会像之前一样保护自己,却没想到连大哥也没有办法,他人生第一次感到危机感。
尤二老爷跪在地上,战战巍巍说道“大哥,不如...不如..咱们去求求皇后娘娘吧?我也没办法啊,我已经派我那儿子柏智去南华国查了,只是他去了几个月也不见音讯,我...我如何是好啊!大哥!大哥救我啊!”
尤大老爷一脚踢在尤二老爷身上,恶狠狠道“还敢提皇后娘娘,当初若不是皇后娘娘开恩,你能拿到盐矿的经营权?你明知道你那夫人闵氏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婢女,你还宠妾灭妻,用光她的嫁妆,你还想她救你,你做梦吧!”
尤二老爷哭道“大哥!这真不怪我啊!那闵氏死板又无趣!每日吃斋念佛,不让我碰,我!我!”
尤大老爷又是一脚踢上去,骂道“蠢货!你若是真想救自己一命,就去好好哄着你夫人,让她去求她老娘,去求皇后娘娘,你若拉不下面子去求,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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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破产,等着受刑吧!”
尤二老爷迟疑道“闵氏...闵氏有如此能耐?”
尤大老爷被气笑了,冷哼一声道“如今你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其他计策吗?你那去南华国的儿子也早点叫回来吧,别死在外面,让你绝了后,还伤了你夫人的心。”
尤二老爷道“可是...可是...”
尤大老爷气急败坏得揪着尤二老爷的领子,骂道“你这个猪脑子!你那儿子可是你夫人心头宝,你自己拉不下脸,不会让你儿子去求吗!我怎会有你这么蠢的弟弟!”
尤二老爷思索一番,恍然大悟道“多谢大哥,多谢大哥,我这就去写信让柏智回家!”
尤二老爷连滚带爬得离开书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写了一封信给自己的儿子,要求他即日归家。
另一边,尤大老爷也写了一封信,悄悄寄到了京城的宰相府。
傍晚,沈氏嘱咐大家一同用餐,这几日自己养病,家中也都是各忙各的,丝毫没有大家族的样子。她知道闵氏没有能耐,只能自己出头招呼大家晚上在同心湖旁边的饭厅用餐,甚至亲自确定食材,准备饮食用具。
晚上,一家人再次聚集在一起用膳。
沈氏虽然不知道兄弟二人发生过争执,可是从他们二人的脸色也猜出几分,因此一顿饭她只管招呼几个公子小姐,不曾理会过上座的二人。
如意同样也观察到大伯和父亲的异样,因此她只沉默的吃着饭,害怕引火上身。
出乎意料的是,尤二老爷突然端起酒杯,对向来沉默寡言的闵氏说道“夫人,这几日你操持家中,招待长兄一家,辛苦了”
闵氏原本坐在自己位子上缩着,突然被提到如同惊弓之鸟,战战巍巍举起酒杯,清了清嗓子挤出了一句“夫君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想了想,她又想到那日沈氏对自己的怒火,于是又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着沈氏说道“我也多谢大嫂这几日的帮助,才能让家中就井然有序”
沈氏笑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场晚宴吃得意外和谐,如意甚至觉得自己的父亲突然变得对母亲十分亲昵,有些让她疑惑。
吃过晚饭,如意回到自己院中,准备早些休息。
蓝儿服侍如意洗漱,她一边拆着如意的发髻,一边问道“小姐,你觉不觉得,今天我们老爷有些奇怪”
如意道“不该问的别问,大人们有自己的打算”
正在如意洗漱完准备歇息时,沈氏身边的丫鬟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满脸大汗的跪在地上喊道“二小姐,快去看看我家夫人吧,她!她!她突然吐血晕倒了!”
如意惊得披上风衣就出了门,甚至没来得及将头发梳好,中毒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如意心中只有救人一事,顾不上其他。
11. 又是梨花
如意赶到沈氏的院子中时,这里已经围了一圈的人。
柏光、柏晨跪在沈氏的床边满眼担心,永晴端着一盆热水给沈氏擦拭着血渍,沈大老爷则在房间来回踱步,急的满脸是汗。
门外的嫲嫲和丫鬟们更是跪倒一地,大家都不敢作声,只担心自己被责罚。
如意和蓝儿进来,大家仿佛都看见救命稻草般。尤大老爷急忙拉着她的手道“好闺女,你看看你伯娘这是怎么了?我刚刚已经下帖子去寿安堂请你师父过来了,只是如今夜深人静的,我怕耽误时间,你先给她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如意点了点头,蹲在沈氏床边开始看诊。
两兄弟很自然的站起来给如意让出位置,如意先是探了探鼻息,再看了看她四肢和脸色情况,最后开始把脉。
如意站起身,看着尤大老爷说道“伯父,前几日宋知府家的露露姨娘死了,您可知道?”
尤大老爷不解道“这与大太太有何关系?”
如意道“当时露露姨娘是用了带有梨花粉的香氛,所以中毒身亡。如今伯娘的症状与露露姨娘相似,我怀疑也是梨花粉末中毒。不过伯娘比较幸运,下毒之人用量不够,加上大太太本身体质比较好,所以还有救。”
尤大老爷冷哼一声道“来人啊,去把宋知府叫来,说我有要事相商!”
如意连忙补充道“大老爷不必太过心急,这样可能打草惊蛇,咱们先把伯娘的毒解了。伯娘的毒是从口入,还需要检查伯娘今晚的饮食用具,以免还有其他人中毒,另外,还请将这件事保密,如果露露姨娘和伯娘都是同一个人所为,我们还需要查清楚这个人为何要陷害两个毫无关联度的两个人。”
尤大老爷对这个小侄女突然刮目相看,想到她小小年纪就头脑清晰逻辑清醒,也生出几分欣赏来。他再次对着门外的小厮道“先不用去通知宋知府了!去把二老爷和二太太叫来,让他们一起帮忙找有毒的用具,另外,今日所有服侍过大太太的人,全部关起来,不准离开尤府半步!”
这时,仍然在床边给沈氏擦汗的永晴说道“父亲,这几日母亲还喝了从寿安堂抓回来的药,是否也要一起查?”
柏光也补充道“是啊,这几日我们与母亲同吃同住,只有那个药不同,肯定是药的问题!”
柏晨说道“药是寿安堂送来的,药方是如意开的,难道你们想说是如意下毒?”
如意自然知道他们会怀疑自己,不过清者自清,她淡然道“大伯,既然哥哥姐姐们怀疑我,我就不施针了,等师父过来解毒吧。不过如果真的是寿安堂的问题,那我师父也有嫌疑,那伯娘的毒,还解不解呢?”
永晴原本只是想把如意的分头压下去,没想到突然牵扯到解不解毒,她虽然很想让父亲夸赞自己,却也害怕父亲会生气,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紧张和害怕。
大老爷思考一会儿说道“如意,你是好孩子,我相信你不会害你的伯娘,更何况你与那个露露姨娘更加没有来往,你没有动机,你先给伯娘解毒吧,人命关天,耽误不起啊!”
如意点了点头,不再过多解释,简单用发带束好头发以后就开始施针解毒。
此时冤枉了如意的柏光也有些尴尬,她看着如意熟练的给母亲施针解毒,再用毛巾把黑色的血渍擦拭干净,更加愧疚难言。
第一轮施针结束,沈氏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呼吸仍然非常微弱,脉搏也很紊乱,如意知道是自己医术不足,未能完全解毒。
正在如意气馁时,大老爷见到自家夫人面色恢复许多,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地,他望着自己的三个儿女,说道“你们三个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如意就够了”
永晴乖乖的放下手中的毛巾和脸盆第一个离去,柏光犹豫一番,对如意说道“如意妹妹,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柏晨则是拍了拍如意的肩膀,示意她加油,也离开了。
如意蹲坐在沈氏的床边,等待着自己的师父到来。却没想到外面一阵嘈杂,尤二老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嫂!大嫂!大嫂!!你没事吧!!”
二老爷哭喊着进来,身上也是衣物不整,披头散发,满脸的春雨和酒肉臭味混杂着女人的香粉味扑鼻而来,不用看都知道这位二老爷刚刚正在温柔乡里。
大老爷见到自家弟弟还是一副不长进的模样,有些无奈道“你去给我查,查园子里所有的下人和仆从,还有今天你大嫂吃过,喝过的东西,用过餐具,都用银针试试,有没有反应。还有,夫人这几日喝药的药渣和煎药的药罐,都找过来,给如意看看是否被人动了手脚。”
二老爷连忙点头哈腰领命而去,大老爷见他步履蹒跚分明是未醒酒的模样,只能无奈对着门外喊道“蔡二,你进来”
蔡二毕恭毕敬进来站好,等待着大老爷吩咐。
大老爷说道“你去看着二老爷,他酒还没醒,别闯了祸,另外,务必把药罐和药渣找来。”
蔡二点头离去。
时间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天已经微微亮,钟三伏终于到了。
钟三伏风尘仆仆赶来,正准备给尤大老爷行李就被阻止了。尤大老爷双手扶着钟三伏的手臂,诚恳道“钟神医,早就听说您的医术高超,还烦请您救救我的夫人!”
钟三伏摆了摆手道“大人过誉了,草民不过是一介莽夫,略学了些医术罢了,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使用我毕生绝学救您夫人,我这小徒弟经常和我说,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伯娘,我若不把她救回来,就是大人能原谅我,我这小徒弟也不会原谅我啊!”
尤大老爷在官场多年,多少人阿谀奉承踩低捧高,这钟三伏却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实在让人敬佩。
钟三伏走到沈氏身边,如意见到自家师父如同见到了主心骨,拉着师父把沈氏的症状和自己的推论,以及刚刚施针的过程全部叙述了一遍,说毕像松了口气般问道“师父,我没有做错吧?”
钟三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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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把脉一边听如意说完,听完点了点头叹道“如意,你真的天赋异禀,你做得很好,若没有你及时解毒,你伯娘可能都撑不到我过来”
尤大老爷听到这里,只庆幸自己信任了这个小侄女,没有听信他那三个愚昧无知的儿女。
钟三伏开了一张药方,嘱咐尤大老爷道“夫人确实如我这徒弟所说,是中了梨花之毒,不过与宋知府家的露露姨娘不同,她是吃进去的,并且是偶发性大量吃进去,这种梨花性质极寒,若大量食入会导致五脏六腑都如冰霜般凝结,气血无法流通,最后如落入冰窖般,血液凝固而死。刚刚如意给她第一次施针,已经保住了夫人的主要经脉。如今还需要服用温和燥热的药物配合我每日给她施针,大概一周就能痊愈。”
尤大老爷知道自家夫人已经没有性命之忧,更是感激涕零,哽咽道“多谢钟神医,今日救命的恩情我一定铭记终生!”说罢,他看向门外喊道“来人,给钟神医一百两银子,再跟着钟神医去药房抓药”
如意知道沈氏有救也是松了口气,不过想到如今还未确认下毒的来源,只能喊道“大伯,师父,再等等,看看药渣和药罐再说,万一真的是寿安堂的药材出了问题,那就要去别的地方抓药才行。”
正在这时,蔡二端着药罐和药渣进来了,一同被领进来的还有这几日负责煎药的小丫鬟玥儿。
玥儿是厨房里面的粗实丫鬟,年龄与如意差不多,如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等待着发落。
蔡二将药罐和药渣递给尤大老爷道“老爷,这是今日的药罐和药渣,还有这是煎药的丫鬟”
尤大老爷连忙将药渣递给钟三伏问道“神医,你看看有何问题?”
钟三伏看过后又递给如意问道“如意,你鼻子灵,你闻闻看”
如意和钟三伏一同扒拉着那些药渣,又反复看过药罐,最后二人对视一眼后,纷纷跪在了地上。
钟三伏道“大人,确实是药材中惨杂了许多梨花粉,且这药粉不是煎药室掺入,而是将夫人药中的山楂晾晒时加入的淀粉和糖霜换成了梨花粉,因为梨花粉的气味和形状与糖霜和淀粉类似,所以我在抓药的时候也未曾发现,请大人责罚草民失职。”
如意也道“大老爷,师父只是负责抓药,我负责开药方,我也有罪,请大老爷责罚”
尤大老爷并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几人,只是将药方递给蔡二说道“找一个和寿安堂没有任何关系的药房去抓药,另外,这件事不需要告诉二老爷和二夫人,把这个婢女关去柴房,晚点再审。”
蔡二接过药方领着玥儿离开,屋内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尤大老爷当然相信钟三伏和如意没有害人之心,可他们很有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当了帮凶。他低头望着跪在地上的师徒二人,一扫刚刚的感激之心,冷冷道“若我夫人一周之内没有醒过来,你们都别想苟活。”
说罢,他甩了甩衣袖离开,如意和钟三伏都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12. 将计就计
师徒二人面面相觑,自知如今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除了治病救人,还得尽快找到凶手才行。
沈氏的两个贴身婢女和蓝儿走了进来,蓝儿把自家小姐从地上扶起来,担忧道“小姐,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我扶你先去休息吧,二太太刚刚过来传话,说让你中午去她屋里吃饭,有事情交代你。”
如意点了点头,望着钟三伏道“师父,你先回寿安堂休息,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寿安堂里面的任何人,我觉得医馆里面有内奸,你先想想有没有可疑人员,特别是能接触到药材的人。”
钟三伏点了点头,担忧得看着这个还不到十四岁的小徒弟道“你也注意自己的身子,我先回去了”
说罢,便与如意分别
沈氏的两个婢女分别叫春雨、秋意,二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成熟稳重,是宰相府中的家生子,最是忠心耿耿。这几日跟着沈氏与如意接触下来,都相信如意不是下毒之人,于是春雨开口道“二姐儿,你别怪我们老爷,他最是心疼我们太太”
秋意也说道“二姐儿,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等蔡二抓药回来,我们亲自煎药,绝对不会让别人再有机会下毒了”
如意回头感激得看过两个婢女道“多谢两位姐姐信任,我先回去了,大太太若是有事,你们去院里找我。”
蓝儿扶着如意回到自家院子,如意累得合衣睡下。
刚躺下不久,闵氏屋里的丫鬟桃花来了,她端着一碗燕窝粥直愣愣走进来,笑嘻嘻得喊醒正在睡着的如意说道“姑娘,快醒醒吧,这都几点了还睡呢,二太太听说你忙了一夜,给你炖了燕窝粥,你先垫垫”
如意睡眼惺忪得起来,看着笑眯眯得桃花有些恼怒,蓝儿更是怒火中烧,喊道“怎么连门都不敲就进来了?就不能让我们姑娘多睡会!”
桃花惊道“蓝儿,你这是何意?我也是奉二太太的命过来送燕窝粥,你怎么如此不耐烦?这屋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如意知道桃花又在指桑骂槐,冷笑道“桃花姐姐,你也不必在这阴阳怪气的,我说了会去吃中饭就会去,大老爷说了不能说的事情,我也不会和母亲说的。若你们是想从我口中探什么口风,那就尽早死了这条心。有这个心思,母亲不如好好祈祷大太太早点醒来,免得我们一家人都要被大老爷责罚!”
桃花被这番话气的满脸通红,喊道“姑娘好大的口气,你母亲再怎么不济也是这个屋里的主母,大太太对你再好也是要回京城的,你难道以后就不要老子娘了?”
如意叹道“我但凡出得去,早就出去闯自己的一番事业,别说京城,周游列国我也去得!可惜我只是女子身,每日在这后宅与你们这些没脑子的斗来斗去,好没意思!”
说罢,想到如今自己腹背受敌的险境,母亲不但不关心自己,反而趁机来磋磨自己的锐气,竟然掉了几滴泪来。
蓝儿见状连忙擦去如意的泪,扶着如意躺下,挡在桃花面前说道“和二太太说,咱们姑娘病还未好,昨夜又受了寒,就不去用中饭了,这燕窝粥也端走,姑娘的病吃不了这么金贵的食物!”
说罢半推半拉的将桃花赶了出去。桃花吃了闭门羹,骂骂咧咧走了。
院子本就不大,还在院中下棋的永晴和如芯也都听见了,她们俩这几日早已处成了亲姐妹,见如意越来越胆大包天,永晴一边下棋一边对气呼呼的蓝儿说道“我说蓝儿姑娘,树大招风,你们姑娘仗着会点医术,也太猖狂了些!”
如芯附和道“可不是!如今连我母亲都请不动了,也不知是什么派头!”
蓝儿想到自家姑娘每日殚精竭虑替这家人着想,却从没得到一句好,如今连如芯这嫡亲的妹妹也和外人一起嘲讽自家姑娘,急得哭喊道“我们姑娘哪里有什么派头!她就是太蠢了!才会被你们欺负了去!”
说罢,她跑进房间,狠狠将门一甩,趴在桌上大哭了一场。
如意这边也不好受,躺在床上默默落泪,一边对自家姊妹父母的冷漠感到寒心,一边又担心沈氏的病没法治好,自己和师父的性命难保。一时之间,屋内主仆二人竟然哭作一团。
与此同时,寿安堂。
虞清宴直觉这医馆出事了,钟桦今日没有来给自己施针,送药的小厮也换了新面孔,门外的仆从们也都匆匆忙忙跑来跑去,应该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等到傍晚时分,钟桦才过来,满脸的愁容。给虞清宴施针时更是几次出错,口中也总是念念有词,十分苦恼。
钟桦施完针又把了把脉,随意问了几句虞清宴的情况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虞清宴却难得主动开口问道“钟小公子,你们可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钟桦叹了口气道“虞将军,其实我也不知道,爹去了趟尤府就开始一个一个叫人去问话,大家都猜是不是医馆效益不好,要裁撤伙计呢!”
虞清宴问道“你爹都问了什么?”
钟桦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什么籍贯年纪,家中几口人之类的。”
虞清宴心下了然,于是便说道“钟公子,烦请你和你爹钟老先生说一声,说我能帮忙。”
钟桦疑惑道“虞将军帮什么忙?”
虞清宴道“钟小公子,你就和你爹说,虞将军之前最擅长审问犯人,他自然会懂的”
钟桦更加疑惑了“这是何意?我们医馆有犯人?”
虞清宴道“既然你爹没有透露任何消息,就说明他也不想打草惊蛇,你就按照我说的话告知他即可。”
钟桦点了点头离开。
不一会儿钟三伏就来到了虞清宴房中,他行了一礼便道“虞将军可是猜出什么了?”
虞清宴道“钟老先生,若我没猜错的话,医馆里面的药是不是出了事,你想要抓到这个犯事的人?”
钟三伏愣了一会儿,他也在思考是否能将尤府的事情告知眼前这人,毕竟这人可是贵妃的弟弟,而尤府确实皇后一派的。
虞清宴接着道“钟老先生有顾虑我也能理解,只是你们师徒三人救我一命,如今我既然猜到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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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能袖手旁观,我虽然不知道具体事情,但是我还是有一个主意,不知道你们能否愿意听我一叙?”
钟三伏心想,这人果然聪明,把自己的顾虑和猜忌都猜了个大概。
虞清宴见钟三伏沉默,便接着道“如今我看官府的人还没有出动,我猜那犯事之人应该还未成功,所以你才想赶紧抓到此人。只是犯事的人这时最是谨慎,因为他还需要在这医馆中潜伏,寻找再次下手的机会。”
钟三伏惊叹一声道“虞将军真是神了!”
虞清宴道“钟老先生,所以我的建议是将计就计,放松警惕,让那个犯人再次犯案。然后你们就可以瓮中捉鳖。我们出兵打仗,最擅长的就是敌退我进,敌进我退,这一招,肯定管用。”
钟三伏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多谢将军指点,我会好好考虑”
寿安堂,药房。
李甲听说钟三伏在一个一个审问药房中的人时候就知道自己失败了。他原本想自己逃走,可惜事情未成,若是放弃就要从长计议。既然还没有惊动官府的人,那就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自己只需要继续在药房中潜伏,总能找到新的机会。
琉璃这几日在药房负责切药,药房中其他人都对她很友好,很快她就上手了。不过她还是想回尤府,一是寿安堂的环境简陋,饮食更是和尤府比不上,她实在有些不习惯,二是她也放心不在如意,想到蓝儿那丫头总是冒冒失失,生怕她服侍不好。几天下来,琉璃竟然消瘦不少,十分可怜。
钟桦来药房的时候还端着一叠外面点心铺子买的桂花糕,他笑嘻嘻说道“各位,钟大夫说咱们辛苦了,请我们吃桂花糕,大家放心,任何人都不会丢工作,我向大家保证!!”
听这么一说,原本药房中死气沉沉的气氛瞬间消散,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工作欢欢喜喜过来吃着桂花糕。
琉璃却对这种廉价的糕点毫无兴趣,拉着钟桦躲在一旁,悄悄问道“钟少爷,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钟桦尴尬一笑,挠了挠头道“琉璃姑娘,我真不知道出何事了”
琉璃仔细一想道“那你能否帮我去给尤府送封信?”
钟桦道“可以啊,你写好给我送来,我晚上给你送去”
琉璃感激的点了点头,便回药房找纸笔开始写信。
李甲见状,故作轻松得拿着桂花糕递过来问道“琉璃姑娘,这几日在药房工作可还适应?”
琉璃点了点头,接过桂花糕道“李甲,我要写信给我家小姐,你能让一让吗?”
没想到李甲依然纠缠不休,问道“我下午刚好要去城南送药,不然我顺路替你送信吧,钟少爷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就别麻烦他了!”
琉璃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于是说道“那也行,那你千万送到了,你就去尤府后门找一个叫石头的小厮,说是寿安堂来的信,他自会拿给我家小姐的”
李甲点了点头道“姑娘放心,我一定送到。”说罢,李甲就离开,给琉璃一个空间写信。
13. 偷梁换柱
傍晚,尤如意睡醒了,蓝儿服侍她梳妆,顺便端了一些厨房拿来的鸡蛋瘦肉羹和青菜粥和如意一起吃着。
如意没有什么胃口,吃着吃着就叹气,蓝儿安慰道“小姐,你得自己保重身体啊,大太太的事情,还没完呢!”
如意问道“今日还要继续给伯娘针灸呢,师父可来了?”
蓝儿答道“还没,不过刚刚大老爷派人过来传话,说等你醒了一起去书房议事,宋知府来了。”
如意吃了几口粥菜便没了胃口,喝了几口浓茶提了提神,和蓝儿说道“替我穿件厚点的外套,这几日总觉得身上怪冷的”
蓝儿将如意剩下的粥菜三两口都吃了,吃完又去衣柜里拿了去年如意的哥哥柏智买的杂色貉裘大衣给如意披上。
如意摸了摸这成色上好的大衣叹道“不知道大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说罢又将这件脱下说道“还是穿伯娘送来的那件狐裘披风吧,这件貉裘大衣等下雪了再穿”
蓝儿将那件裘皮大衣收好,说道“姑娘可是想大少爷了?要我说,这家里只有他是真心待你,当初若不是他替你争取,你也没法拜师,可惜大少爷去了南华国,老爷太太都不让他回来,唉”
如意被蓝儿勾起伤心事,又红了眼眶,她哽咽道“蓝儿,走吧,咱们去书房”
蓝儿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闭嘴,扶着自家小姐出了门。
院中永晴正在弹琴,见如意出来,停下琴声说道“我说如意妹妹,你也应该去看看你母亲,中午我们一同用膳,她哭成泪人似的,她其实是担心你的。”
如意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姐姐关心,我明日会去看望母亲的。”
说罢,如意离开院子去了大老爷的书房。
书房中,宋知府、尤大、钟三伏正聚在一起讨论着下毒之事及解毒进展。
如意进去,一一行礼,站在旁边等待着他们询问。
尤大老爷开口道“如意,刚刚钟大夫说,要我们将计就计,给那个歹徒再次作案的机会,所以我让宋知府过来,安排了一些暗卫守在你伯娘屋子四周,若那人还想下毒可以来客瓮中捉鳖”
如意点了点头,表示知晓,然后说道“师父所说的确很有道理,不过如果那人是寿安堂的人,那他应该没有机会进到后宅中来,所以我想的是,给他一个机会。”
钟三伏开口问道“如意,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把沈夫人送到犯人面前去?”
如意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开口问宋知府说道“宋知府,你的暗卫有几人?是否能在混乱状态护人周全?”
宋知府开口道“暗卫4人,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定能护人周全”
如意点了点头,再次行了一礼道“大老爷,师父,宋知府,我有一计”
深夜,寿安堂再次兵荒马乱起来。
虞清宴对身边习武之人的呼吸和脚步十分熟悉,他感觉到他所住的屋子周围突然多了4名高手,还特意影藏了呼吸和身影,应该是官府的暗卫。
尤大老爷抱着“沈氏”冲进寿安堂,大声喊道“钟三伏!今日你若不把我夫人治好!我就要你偿命!”
钟三伏和钟桦连滚带爬得迎了出来,钟三伏跪在地上惶恐道“尤尚书饶命,草民一定将有沈夫人治好!”
尤大老爷说道“这是自然,若你们不能把我夫人治好,我就让你们父子两偿命!”
闻言两父子早已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毕恭毕敬带他们去了后院中的病房,正是之前如意养病的房间。
尤大老爷将“沈氏”放在床上,钟三伏将房门关上,连忙松了口气。
而躺在床上的“沈氏”摘下了围帽,站起身,漏出了她的脸,正是如意。
钟三伏拉着如意的手担忧道“如意啊,你扮成沈氏的法子,若是暴露了怎么办?而且那凶手在暗处,若是,若是...”
尤大老爷也说道“如意,你这法子虽然乍听之下不错,若是那凶手不上钩怎么办?”
如意说道“师父,大伯。你们放心,那凶手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不过你们千万要守住消息,尤府和寿安堂都不能走漏一点,否则那凶手就不会上钩了!”
钟三伏和尤大老爷点点头,表示知晓。
钟三伏开口道“我这就开几幅药,给那凶手机会下毒”
如意摇了摇头说道“师父,你错了,我们不能给他任何下毒的机会,这样那个凶手才会铤而走险,你照常给我开药,但是所有药材和煎药都让钟桦亲自来”
尤大老爷点了点头道:“很有道理,这样那凶手才会现身”
钟三伏放心不下自家小徒弟冒险,担忧道:“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如意安抚道“师父,你放心,有暗卫呢,你只管去吧。只是每日你还需要乔装打扮一番去尤府给伯娘施针治疗。辛苦你了。”说罢,她看向尤大老爷说道“大伯,这几日你还是照常住在尤府,可每日固定时辰来寿安堂看望,这样凶手才能找到作案的时间。”
三人又商议一番,钟三伏和尤大老爷便离开。
知府府。宋知府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家的小妾会和尤府的大太太一起中毒,还都是罕见的梨花毒。
他在书房沉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连忙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啊!去把露露姨娘的户籍拿来!”
李甲带着信件赶到尤府时,正好遇见尤大老爷抱着“沈氏”带着一群府兵浩浩汤汤出门。他躲在阴影出仔细观察着那被影藏在兜帽中的沈氏,见他们离开,李甲连忙跑到尤府后门,敲了敲门。
开门的小厮正是石头,这几天尤府不太平,闵氏派他看守后门,因为此地离如意的院子最近,也是如今真正的沈氏住的地方。
“你谁啊?”石头打开门不耐烦的问道
李甲鞠了一躬,拿出寿安堂的牌子,毕恭毕敬说道“在下寿安堂的伙计,烦请兄台叫一下府上叫石头的小厮”
石头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人,李甲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消瘦,眼窝凹陷,佝偻着背,一眼看上去就是做惯了苦力活的模样。
石头冷冷道“我就是石头,有什么事?”
李甲笑了笑说道“石头兄,我是受琉璃姑娘所托过来送信的,姑娘说让我把信给你”
石头接过信,确认信封上是琉璃的字迹后,问道“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李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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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道“小的是负责寿安堂药房的伙计,如今琉璃姑娘正在药房负责切药,原本是让钟桦公子送药,只是公子太忙了,就让我来送信了。”
石头将信放在怀里,放松了警惕,继续问道“琉璃姑娘在寿安堂可还好?”
李甲说道“寿安堂的环境自然比不上尤府,琉璃姑娘清瘦不少。”
石头有些心疼的追问道“你们药房很忙吗?”
李甲说道“不知最近寿安堂出了何事,钟老对药房的药看的很严,我们这些在药房工作的人自然就辛苦不少”
石头叹道“唉,也难怪,毕竟出了这档子事,大家都辛苦。你和琉璃姑娘说,若她想吃什么,就带话给我,我去给她买去。”
李甲点了点头道“在下一定转达。不过,小的斗胆问一句,咱们这寿安堂到底出了何事?”
石头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就小声说道“咱们家大太太吃了你们寿安堂的药昏迷了!刚刚大老爷带着大太太去寿安堂了,说是若你们不治好就要了你们的命!你这几天也注意些,若是看到什么可疑人物,可以去和你们钟大夫说。”
李甲唬了一跳,连忙鞠躬道“多谢石头兄告知,我这就去告诉琉璃姑娘,让她也注意些”
石头拍了拍李甲的肩膀道“好了,你先回去吧,信我会交给我们如意小姐的”
李甲再次鞠了一躬离开。
他心中对此事有许多疑问,比如尤大老爷为何会放心让沈氏去寿安堂,以及为何尤府下人们丝毫没有提到要报官呢?
正在他一边往尤府走,一边陷入沉思时,李甲经过的小巷中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拉到了一条黑暗无光的巷道之中。
李甲一阵慌乱,看清楚将他拉入巷道之人时,连忙跪下,毕恭毕敬说道“李甲见过师父”
被李甲称作师父的人,一身黑衣人,头戴斗笠,手中握着一串带有清雅淡香佛珠。他淡淡问道“计划为何失败?”
李甲连忙磕头,将刚刚从尤府打探的消息告知黑衣人,黑衣人听罢点了点头道“你继续去寿安堂执行刺杀任务,我去尤府打探打探,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现身,我需要你继续潜伏在寿安堂”
李甲说道“李甲领命”
黑衣人轻功了得,瞬间消失在巷道之中。李甲则从地上站起,一如往常般回到了寿安堂。
尤府内,蓝儿接过石头送来的信,内心十分焦急。
为了做戏做全套,沈氏的婢女春雨跟着去了寿安堂,秋意则留下来和蓝儿一起服侍真正的沈氏。
蓝儿成为了知道整个计划为数不多的几人,心中更是对如意深陷险境万分担忧。
蓝儿将信件打开看了看,信中都是琉璃对如意的关心以及一些她日常的情况,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她看罢,将信件放在桌上,想着明日由前来给沈氏施针的钟三伏带给还在寿安堂的如意。
黑衣人利用轻功轻而易举得来到了尤府的屋顶,尤府此时并无官兵看守,府内的护卫武功并不高,根本发现不了如意的房顶上正趴着一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
黑衣人看到屋内景象后,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也在心中逐渐生成。
14. 不省心
一切都按照如意的计划进行,两天来,钟三伏每日都会成趁着夜色来给沈氏治疗,沈氏状态已经好了许多,一天中总能醒一两个时辰,偶尔还能说几句话。
尤府的人并不知道如意房中住着的是沈氏,如芯和永晴自然也不知道。这几日如意称病,不但没有去给闵氏和尤二老爷请安,连吃饭都是在房间中解决,甚至连沈氏的贴身婢女都来照顾如意。
如意目中无人的态度,和远超过小姐的待遇,这让和如意在同一个院子的如芯和永晴,分外眼红。这两天来,如芯和永晴总在院子里指桑骂槐,或者暗地里使绊子,甚至有时候还会想办法闯进如意的房间,想看看如意到底生了什么病。
沈氏只是病了,并不是傻了,听了两天如芯和永晴的动静,对自家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庶女和闵氏这个骄纵的小女儿多了几分厌恶和嫌弃。
这天一大早,永晴故意在院子里弹琴,将正在熟睡的沈氏吵醒了。她原本就虚弱,虽然醒了却说不出话来,好在蓝儿原本就睡眠浅,看到沈氏醒了,连忙端了一碗热茶来给沈氏喂着。
秋意同样醒了,她给沈氏擦了擦汗,又给她换了一件干净的衣物,让她舒服些。
沈氏断断续续挤出一句话来“把...永晴...赶出去...”
秋意低头领命,她拿着沈氏的令牌,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公鸡走了出去。
秋意对着永晴行了一礼,然后恶狠狠道“永晴小姐这么早就有如此兴致,在这弹琴呢”
琴声并未停下,反而越发激烈,显示着弹琴之人对他人的评价置若罔闻。
秋意是跟着沈氏从宰相府一起嫁来尤府的,还从来没有人对她有过不敬。她拿出沈氏的令牌,用比之前更大声的声音说道“永晴小姐!你不认识我,可认识这块令牌?”
永晴这才停下,看着那块令牌,冷哼一声道“想不到母亲对如意妹妹这么好,不但把你送来服侍她,还把令牌给她了,不知道秋意姐姐拿出这令牌是何意?”
秋意冷笑道“大姐儿可是忘了如意小姐病了?她病得不轻,不如请您搬回自己院中住吧,如今大太太去了寿安堂,你住过去正好,也不用担心我们打扰您练琴了”
永晴道“你这是赶我走?”
秋意道“奴婢不敢,只是大老爷吩咐过,如意小姐养病要紧,若是有人耽误她养病,我自有处置的权利。”
永晴还想说话,只听道一声稚嫩得声音响起,正是年幼的如芯。她披着一件衣服,懒洋洋得说道“秋意姐姐,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也得搬走啊?”
秋意说道“若是三姐儿想走,我自然不会拦着”
如芯哼了一声说道“我看二姐是骄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个家里还没有说小姐的地位大过太太的,我这就去告诉母亲,让她来评评理!”说罢,她就想披头散发闯出去找闵氏。
正在这时,刚好遇到尤大老爷过来看望沈氏,看着一屋子女眷斗嘴本就不悦,再看到如芯披头散发不知规矩的模样更是火冒三丈。
他看了一眼撞进自己怀中的如芯,再看了一眼站在古筝旁边的永晴,冷哼一声说道“我还不知道永晴和如芯什么时候爱上了唱戏呢?这大早上的,戏台子都没搭上,你们倒唱上了!”
此言一出,秋意、如芯、永晴都跪下了。
尤大老爷如今一脑门官司,因为沈氏的事情,自己巡查的工作已经拖了好几天,自己这些儿女又个个不省心,家里家外都是事,让他疲惫不堪。
尤大老爷环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人,开口道“如芯,你搬去你母亲院里,永晴,你院子也修缮好了,你搬回你自己院子里住。我待会会找几个侍卫过来看着,从今日起,没我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来打扰如意养病。”
如芯、永晴低头称是,心中都愤愤不平,秋意则喜笑颜开,沈氏终于可以安心养病了。
尤大老爷进屋,看见沈氏的确恢复不少,刚刚在屋外的不开心也都丢开了。他握着沈氏的手,说了许多浓情蜜意的悄悄话,哄得刚刚被吵醒的沈氏红了脸。屋内的蓝儿和秋意更是羞得不知如何自处。
寿安堂中如意过得不错,每天都在房间内看看医书,陪春雨说说话。
与如意一墙之隔的虞清宴早已明白自己的救命恩人如今是鱼饵。并且这件事连钟桦都不知道。
虞清宴第一次痛恨自己恢复得如此慢,不能亲手将那下毒之人绳之以法,只能每天祈祷自己寄到京城的信能早日被收到,若是能有忠顺军帮忙,那个影藏在暗处的杀手一定逃不掉。
距离沈氏中毒的5天后,沈氏彻底恢复了。在蓝儿和秋意的陪伴下,沈氏正在这小院子里享受着着初冬的暖阳。
这几天闵氏还是几次三番派人来试探如意,都被尤大老爷安排的小厮挡了回去。
当天傍晚,钟三伏过来给沈氏最后一次施针,把过脉以后嘱咐了几句,正想离开时,却被蓝儿拖住。
“钟老先生,我家小姐如何了?可有什么不适?她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如意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钟三伏笑道“蓝儿,你放心,如意很好,她还拖我给你带话,让你好好伺候沈夫人,过几日她就回来了。”
此时,已经在屋顶观察了好几天的黑衣人更加肯定,尤府的人使了一招偷梁换柱。
当天早些时候,寿安堂来了一位客人。此人正是虞清宴的副将虞江,忠顺军接到虞清宴的信件后,他便快马加鞭出发南都。只花了6天就到了南都,途中跑死好几匹马。
虞江追随虞清宴从军多年,又是从小在虞府长大的家生子,见到虞清宴躺在床上不能行走,竟然红了眼眶。
他哽咽道“将军,你跟我回去吧,你在这多不方便”
虞清宴拍了拍虞江的肩膀,笑道“虞江,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我问你,你刚刚进来时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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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有什么异样?”
虞江收回眼泪,说道“院中站了几个暗卫,我看他们也不是冲咱们来的,将军可是有什么鼓励?你放心,我一个人可以把他们都打趴下!”
虞清宴有些头痛道“虞江,那是南都知府的人,保护的是我隔壁的贵客,她救了我,我们得帮她。”
虞江不解道“她都有官府的人保护了,我们如何帮?”
虞清宴道“你听我的,你这几日就陪我一起留在这,注意隔壁的动静,若是那边出了什么异样,有任何人图谋不轨,格杀勿论。不过切记,不可以暴露你的身份。”
虞江还是不解,追问道“将军,我不明白,您为何要和皇后的人扯上关系?”
虞清宴沉默一会道“救我的人,姓尤,我要还他们一个人情。”
与此同时,宋知府派出去露露姨娘家乡打探消息的探子终于回来了,露露姨娘是南华国与雍国边境的小镇,这个小镇距离南华国步行只需半个钟头,因为地处深山老林,这个小镇大部分的人都是混血,且每次战乱时期,这个小镇就会涌入大量雍国的官兵,用于打掩护。
宋知府派去的人带着地图,多方打探,终于找到了这个群山环绕的小村庄。四处打听后终于知道了这位去世的露露姨娘的大概家庭状况,更找到当地村长,拿到了最原始的户籍登记信息。
探子将所有信息汇报给宋知府后,宋知府背后陡然生出一身冷汗,他颤抖着拿着那份户籍资料问那探子“你确定你打探到的信息是准确的?”
那探子跪在地上,诚恳道“大人,我跑破了三双鞋才找到那地方,那老村长一口咬定,我们找的露露姨娘就是他们村的人,不会错的!”
宋知府沉吟一声道“来人啊,备马!去尤府!”
夜色降临,如意正在吃着从天香楼带回来的酱鸭腿,一边啃着鸭腿一边想道,过几日就是自己生日了,不知道在那之前,能不能回尤府。
如意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身处险境,一边吃着那酱鸭腿,一边喝着钟桦送来的桂花酿,不知不觉竟然有些醉了。
春雨见如意像个老头似的歪在椅子上,喝着酒吃着肉,笑着给她披了一件外套说道“二姐儿,你也愈发没规矩了,怎么如此贪嘴!”
如意举起手中的鸭腿问道“春雨姐姐,你要不要来一口,这酱鸭腿滋味可好了!”
春雨摇了摇头道“我说二姐儿也要少吃些,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呢!这酒喝多了伤身!”
如意此时已经有七八分醉意了,脸上已经浮上了红晕,迷迷糊糊说道“春雨姐姐,这酒是钟桦酿的,不醉人,可甜了!你尝尝!”说罢,如意把酒杯怼在春雨口中,春雨无奈就着她的手尝了尝。嗯,的确很甜。
主仆二人就这么对饮聊着天,碗中的酱鸭不知不觉都吃完了。
吃过晚饭,二人搬着椅子坐在窗前看着星星。这份宁静,谁都不忍心打扰。
15. 血光之夜
寿安堂药房。今天是李甲最后期限,黑衣人给他的任务是五天内必须杀了寿安堂中那女子,可是自己这几天根本找不到机会再次下毒,那女子的所有药物都由钟桦亲自抓药煎药,连药方他都看不到。
琉璃这几日一直在等着自家小姐的回信,同样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担心尤府出了什么事,便想找个理由去一趟尤府看看,于是她去和李甲请假。
“李甲,我明天想请一天假,我想去尤府看看我家小姐。”
李甲正愁没办法接近尤府那女子,见琉璃过来突然心生一计。他看着琉璃冷冷道“你才上几天班啊就请假,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请假,这寿安堂还开不开了?”
琉璃脸上一红,憋了半天说道:“我今晚上可以加班,把明天的事情先做了,这样可以吗?”
李甲说道“这倒也不用,这几日尤府的大太太不是来了,你去找她打听一下不就行了?还用得着请假?刚好这会子钟桦少爷要去送药,你跟着他一块去就是”
琉璃恍然大悟道“对哦。谢谢你李甲,我这就去找钟桦!”
李甲连忙拉住要离开的琉璃说道“我陪你一块去,若他不同意,我帮你一起说道说道”
琉璃点了点头,带着李甲一块去找了钟桦。
钟桦此时正在药房的后院煎药,药正好是如意的。见琉璃和李甲来了,钟桦笑了笑打招呼道“琉璃姑娘,李甲,你们怎么来了?”
李甲抢先说道“钟桦,这姑娘想她家小姐了,明天想请一天假,我就和她说咱们这不是刚好住着尤府的大太太嘛,就让她去和尤府大太太问问她家姑娘的情况,这样明天既不用请假,又可以让她放心”
钟桦道“可是尤府的人说了,除了我谁都不能进那间房,琉璃姑娘,你放心,小师妹很好,你好好工作就行”
琉璃连忙说道“钟桦少爷,你就带我一起去送药吧,我也是尤府出来的,肯定不会下毒的!”
钟桦思索一番说道:“那行,你跟我来”
李甲连忙接着道“那我就先回药房了”
三人分别后,李甲连忙换了一副面孔,将自己身形和呼吸影藏,跟在了二人身后。
钟桦端着药走得很慢,琉璃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二人都没有发觉,刚刚说着回药房的李甲跟在了二人身后。
药房是独立于寿安堂的小院,药房的院子正门正对着寿安堂的侧门,两人走出药房来到寿安堂的侧门,门口的小厮认识二人给他们开了门,跟在身后的李甲则刚好踩在二人刚进门不久的时机跟了上去。
门口小厮只以为三人是一起的,又见李甲确实是药房的老熟人,就并没有过多询问。
钟桦和琉璃绕过问诊室,穿过三个会客厅和饭厅,再走过绕湖的连廊,终于来到寿安堂最僻静的院落。
院落四处种了可用于入药的香樟树,树下还种了一些其他药材,整个院子都一股药香。
其实李甲一踏入这个院子,影藏在香樟树四周的暗卫就感知到了,李甲却丝毫不知道这个院子已经被暗卫包围。
钟桦敲了敲门,屋子里春雨和如意都喝了酒,有些迷迷糊糊的,敲门声根本没人听见。
钟桦心想,虽然自己父亲说了不能告诉任何人如意在这院子里,不过琉璃毕竟是如意的贴身婢女,带她过来应该没事。
见没人回应,钟桦又敲了敲门,趴在桌上瞌睡的如意醒了,她懵懵懂懂的起身去开门。
如意扶着晕乎乎的头去开门,轻声问道“谁啊?”
钟桦刚刚悬着的心放下来,说道“是我,钟桦,来送今晚的药”
如意缓缓开门。
就在这时,阴影处的李甲突然出手,几根银针飞出,门口的三人纷纷晕了过去。
四名暗卫此时才意识到此人正是这几天等着的大鱼。迅速现身与李甲缠斗,可是李甲的毒针非常刁钻,那几名暗卫虽然身经百战,却没有遇到过如此野路子的招数,只觉得那些银针仿佛会追踪术,逃无可逃。
只片刻,四名暗卫都中了毒针,李甲仿佛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只要抓住时机就会露出獠牙,让人防不胜防。
四名暗卫本想使用围攻战术,可惜李甲滑不溜揪,总能溜走,不知不觉李甲早已站在了房门口,只需跨过门槛就能进到房间。
虞清宴和虞江早在李甲出手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事情不妙。
等李甲准备跨过门槛进入如意房间时,虞江如同出窍的利剑,瞬间站在了李甲对面,拦住了李甲的去路。
忠顺军副将虞江如同一只斗志昂扬的兽群之首,贪婪得望着自己的猎物。
李甲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袖口暗绣的银线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副将虞江的盔甲发出细碎的金属摩擦声,短刀横在胸前,刀锋映着半弦月。"叮"的一声脆响,三枚毒针被刀背扫落,在青砖上蚀出缕缕青烟。
"第七次了。"虞江靴笑道"你的毒针穿不透这身寒铁甲,更伤不着我"
飞檐上的身影轻笑,李甲足尖勾着滴水瓦当,整个人倒垂下来,发梢几乎触到虞江的眉骨。"将军数错了。"话音未落,十二点寒芒自他指缝迸射,在半空突然四散,竟似活物般绕过刀锋直取盔甲缝隙。
虞江突然矮身翻滚,铠甲擦着青砖溅起火星。五枚毒针嵌入护肩缝隙中,余下七枚被突然扬起的披风尽数兜住。李甲瞳孔微缩——那披风内衬竟缀满磁石。
"第十三次。"虞江刀锋上撩,斩断李甲束发的丝绦。李甲借势腾空,袖中机关连响,七十二枚毒针化作银网罩下。这次虞江不退反进,短刀舞成光轮。
李甲落在丈外的香樟树枝顶端,忽然闷哼。方才凌空时右腿传来刺痛,不知何时被刀气划开三寸伤口。他低头看见虞江正在撕扯染毒的披风,暗红血迹正从护腕渗出——终究有针穿透了铁甲。
"将军可知''牵机''之毒?"李甲指尖拈着枚碧色玉针,"见血封喉,无药可解。"
回答他的是破空而来的短刀。
李甲提气欲跃,丹田突然刺痛——多年试毒终究反噬经脉。这瞬息凝滞,虞江的拳头已重重击在香樟树中部。三丈高的樟木发出脆响,李甲随着断裂的树枝坠落,却在半空甩出最后的毒针。
月光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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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大亮。虞江扯开胸甲,护心镜将毒针尽数反射。李甲看着那点碧光没入自己咽喉时,忽然想起师父临终的话:"暗器终究是死物,人才是活的。"
虞江看着青砖上渐渐凝固的毒血。如意房中角落的铜漏显示子时三刻,这场持续两个时辰的较量,最终被更漏滴水声淹没。
瘫痪在床上的虞清宴听到院中的动静便明白,这场仗,虞江赢了。
而一直在醉酒状态的春雨这才醒了过来,战战巍巍爬起来望着一院子的血和躺在地上的人,发出了一声惊人的尖叫声。
“啊!!!!!”
尤府。
宋知府带着几对人马赶到尤府,马不停蹄的面见了尤大老爷,他将调查好的报告递给尤大老爷,诚惶诚恐道“大人!属下调查到,我那死去的露露姨娘和之前二老爷的刘姨娘是同乡,这刘姨娘是被露露姨娘卖到南都来的,我还查到...如今正在寿安堂药房工作的李甲正是刘姨娘的亲哥哥,下官怀疑,这李甲正是此次刺杀的主谋!”
尤尚书看过资料和户籍档案,一阵震怒,当初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弟强抢民女的案子,闹到了京城,沈氏为了平息此事派人暗中解决了那红颜祸水,谁知如今却惹来杀身之祸。
正当二人讨论如何拿下李甲时,屋外飘来阵阵浓烟,下人们也乱作一团。
“走水了!!”屋外有人大喊道,原本还在思索李甲之事的二人,立马冲出房门往后院走去。
秋夜露水凝在檐角,第三声梆子刚敲过半,黑影便从院中的屋顶飞掠而下。蓝儿手中的铜盆当啷坠地,滚烫的洗澡水泼在青砖上腾起白雾。
“护驾!”侍卫统领的吼声被袖箭钉在喉头。
“夫人快走!”蓝儿抄起花架上的烛台,迎面撞上扑来的黑衣刺客。烛台刺入对方肩胛的瞬间,她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黑衣刺客的膝撞将她整个人掀飞,后背重重砸在墙上。血从嘴角溢出时,她看见秋意正拽着夫人往梅林退去。
侍卫们终于结成阵型。四杆红缨枪封住回廊,却被刺客袖中甩出的铁链绞住枪头。寒光闪过,三颗头颅滚进池塘,染红水面漂浮的残荷。
秋意拉着沈氏躲进了院中的梅林内,生死攸关之际,沈氏的绣鞋陷进池边湿泥,秋意突然反身将她推向一旁。少女单薄的身躯撞上黑衣刺客的剑锋,血珠溅在沈氏月白中衣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走水了!”不知谁打翻的灯笼点燃纱帐,火势迅速蹿腾。蓝儿挣扎着爬起,想跑出大火弥漫的屋子,却被砸下来的横梁拦住去路,最后昏迷在火海之中。
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最后三名侍卫趁机将沈氏护在中央。
片刻后,尤大老爷和宋知府带着二三十名官府的衙役赶到了着火的后院,黑衣人见状如同鬼魅迅速脱离那三名侍卫的围困,转身飞向屋檐,高超的轻功让他再次逃脱。
等呛人的火势散尽,秋意尚温的尸体趴在充满泥泞的梅林之中,蓝儿蜷在烧焦的横梁下气若游丝。
沈氏痴痴望着大燃烧的房屋,攥着秋意半截染血的衣袖,满眼的泪水淌湿了自己的衣襟。
16. 葬礼
皇宫中,皇后拿着刚刚送来的密报,十分震怒。她一掌拍在凤塌旁的倚卓上,桌上的茶盏颤了颤,几滴茶水洒落。
“那尤氏兄弟都是废物!当初我就不同意把沈惜芳嫁过去,如今还要给他们擦屁股!”皇后震怒,一旁向他汇报的小太监却丝毫没有受影响,镇定自若得勾着腰站着,等皇后平息了情绪后,他才缓缓开口道“皇后娘娘,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那黑衣人的身份,而且这次事情忠顺军也参与进来了,我们是否要派人去打探一番?”
皇后娘娘冷哼一声,身子向后仰倒,满脸的鄙夷和不屑,说道“忠顺军算什么东西,他们居然也敢来参合我们这边的事,小福子,你派人去查一查那黑衣人的底细,至于那个李甲,你带几名死侍亲自去南都一趟,好好审问!”
被称作小福子的太监嘴角滑过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然后跪下领旨道“奴才遵命。”
皇后娘娘似乎想到什么似的,随意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金钗说道“听说你那小侄女要及笄了,你就替本宫去南都送个生日礼物吧。”
小福字双手接过那枚金钗,诚惶诚恐道“多谢皇后娘娘垂爱,我替如意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笑了,她躺在软榻上招了招手说道“过来,我看看你最近长高了没有”
小福子满眼得厌恶,却仍然在抬头时换上了一副讨好又胆怯的模样,笑得如此天真又善良,一边笑一边朝着皇后娘娘走去,皇后娘娘兴奋看着眼前十几岁的少年,用手抚过少年最脆弱的部位,不怀好意得笑道“小福子,小小福好像又长大了一些,本宫迫不及待享用了呢”
说完,她用力捏了捏那脆弱的部位,然后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拍,笑了笑。
小福子仍然一副天真模样,坦诚道“能够服侍皇后娘娘,是奴才的荣幸”说罢,他跪了下去,用自己的嘴唇吻过皇后娘娘的双手,最后用舌尖轻轻吮吸着她的指尖,皇后娘娘一脸享受得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贵妃宫中。
贵妃同样收到了来自忠顺军的密报,贵妃看完那密报,对自己弟弟身受重伤还被迫陷入那样的险境担忧不已,竟然落下泪来。
前来报信的丫鬟安抚道“娘娘,别担心了,少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已经脱险了”
贵妃叹了口气道“那孩子被迫卷入皇后那边的事情里面,指不定要被怎么针对,他是个直肠子,我担心他受委屈”
丫鬟见自家主子如此担忧,安抚了几句,贵妃一边哭一边听着,直到深夜睡着。
当下人们都退下,宫中的烛光都熄灭,刚刚还在哭着的贵妃娘娘猛然睁开眼,恶狠狠想到,必须趁这次机会,把尤氏兄弟扳倒。
几天后,南都。
尤府正在举办葬礼。宅邸尽披缟素,连廊下八十一盏白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欲坠。
管家蔡二垂首立在滴水檐下,粗布麻衣沾满香灰,每有吊唁者叩门,便机械地扯动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秋意护主有功,沈氏认她做女儿,以小姐的规模下葬。
在寿安堂中毒的如意、琉璃、钟桦、虞江四人还未苏醒,被留在了寿安堂解毒,宋知府派了一队精兵看守。
在尤府被火烧伤的蓝儿还未脱离生命危险,钟三伏让蓝儿留在了尤府,每日去给她上药问诊,如今蓝儿身上严重烧伤,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命丧黄泉。和秋意一样,因为护主有功,沈氏认她做女儿,给她安排了单独一个院子。
这几日如芯和永晴不好过,沈氏病好以后好就请了一名皇宫出来的老嬷嬷每日教导她们。她们二人读书写字,抄写女戒和女经,连出门的权利都没有。
而她们的哥哥柏光和柏晨,则被尤大老爷派去了地牢和宋知府一同审问李甲,李甲虽然中毒颇深,却仍然吊着一口气没有死。柏光和柏晨二人一文一武却怎么都撬不开那李甲的嘴,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黑衣人的来历。至于尤大老爷,沈氏已经醒了,他也已离开南都返回任上继续巡查。
不好过的还有尤二老爷和闵氏,他们夫妻彻底被剥夺了管家权利,尤二老爷更是被自家大哥关在了家中祠堂跪了整整三日,直到最后尤二老爷昏了过去才放他出来。
闵氏如今自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一边庆幸这件事没有让她自己收到伤害,一边又怨恨如意这个姑娘有什么事都不和爹娘说,导致如今连管家权都被剥夺了去。
一家人各怀鬼胎又各自忙碌,以至于在寿安堂昏迷了几日的如意,没有一个尤府的人去看望。
虞清宴已经彻底康复了,帮着钟三伏照顾那几名昏迷的病人,钟三伏求之不得,如今他分身乏术,有人帮忙也能减轻他的负担。
为了更好照顾这几位中毒之人,寿安堂已经关门歇业。钟三伏给所有在医馆工作的伙计们都放了长假,如今寿安堂受此重创,大家也都理解。
晌午,在此次劫难中幸存的二人,沈夫人和春雨,正在用着饭。
沈氏一夜之间苍老许多,头发里都长出几根白发。
春雨夹了一块刚炖好的鱼给沈氏,担忧道“夫人,你要吃东西啊,不然我怕您熬不住”
沈氏叹了口气说道“春雨,秋意都是好姑娘啊!”说毕,又落下泪来。
春雨眼中噙泪哽咽道“夫人,秋意...秋意会明白夫人的苦心的。您看您把葬礼办的如此热闹,这南都城中的名门望族都来吊唁了,明日就出殡,若您这时候倒下,秋意该怎么办啊!”
沈氏低头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泪又问道“明日出殡的事情,可都安排好了?”
春雨点头道“闵夫人帮了不少忙,都准备好了”
提及闵氏,沈氏又想到蓝儿那姑娘,叹道“蓝儿也是一个好姑娘,你记得派人好生盯着,若是她有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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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我真是...”
春雨点头道“夫人放心,我安排了几个心腹在院中服侍蓝儿,宋知府还派了几名武功高强的侍卫护着,不会有事的”
一顿饭吃得二人食之无味。
饭后,尤府上又热闹了起来,南都的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吊唁,沈氏和闵氏二人忙着招待和应对,忙得脚不沾地。
傍晚时分,一队人马缓缓停在尤府正门,玄色车帘被染着蔻丹的手指掀起,先探出的是一截雪色狐裘。门口负责迎客的小厮听到来人身份后,唬了一身汗,连忙小跑着进去通报。
十四岁的闵福掀开厚厚的马车门帘,绛紫色长袍下摆扫过车辕上泥泞。两个小太监立刻伏地以背为阶,他高傲得踩在小太监背上缓缓走下马车,顺势将弄脏得长袍下摆在太监身上蹭了蹭,两个小太监惊得发出细弱的呻吟。
"掌灯。"少年嗓音清泠却明亮,惊得候在尤府大门前的小厮们慌忙举起羊角灯。跃动的烛火里,他眼尾斜斜上挑的弧度显出三分妖气。
跪在最前头的管家蔡二抬眼时打了个寒颤。他见过京城最美的伶人,却从未见过这般将柔媚与戾气融进骨血的容颜。
"闵公公..."蔡二以头点地胆战心惊得开口,话一出口便被截断。
"我不喜欢听废话。带我进去"此话一出,惊得伏地作踏凳的小太监脊背发颤,蔡二更是背后一身冷汗,连忙爬起来带路,心里却在揣测着这位来尤府的目的。
闵福望着尤府阶前跪倒一片的奴仆们,忽然想起七日前在皇后宫中,皇后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如何掐进他股间:"小福子,要让那些人都记住,你便是本宫养的那条会咬人的雪貂。"
一行人在蔡二的带领下刚走到前院,沈氏和闵氏就带领着一众人前来迎接,二人行过礼,沈氏便拉着来人笑道“闵公公,千里迢迢来南都可是何事?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们这几日正在办葬礼,好不晦气!”
闵福并没理会沈氏的熟络,反而将视线落在一旁瑟缩在角落的闵氏,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姐姐可是把我给忘了?”
闵氏听到那声音如同听道地域中的恶鬼,浑身发抖得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嚷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沈氏皱眉望着失态的闵氏,尴尬一笑打着圆场道“闵公公见笑了,我这妯娌受了刺激,可能有些神志不清了。”
闵福见那妇人跪在地上求饶的模样,心中一疼。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情绪对沈氏说道“姐姐可能是累了,派人扶她下去吧。沈夫人,好久不见,不知能否找地方一叙?”
沈氏抬手一挥,几名小厮就过来把闵氏抬走了,自己则笑道“闵公公何必与我客气,您舟车劳顿您辛苦了。我这就让下人准备一桌酒菜,我们边吃边聊”
闵福点头,跟着沈氏去了湖边的餐厅。
17. 审问李甲
闵福并没有对沈氏透露半点自此出行的目的,只是以皇后娘娘安抚沈氏为由来看望,顺便参加如意的及笄礼。
当今的皇后娘娘是沈氏的姑姑,皇后娘娘当初看中尤家根基薄弱,本想利用尤氏兄弟替太子敛财,如今发现,这尤氏兄弟愚蠢至极,几次三番露出马脚给贵妃那边抓住把柄,如今更是引火上身,得罪了来路不明的人。
皇后与宰相这对兄妹,早就准备放弃这枚棋子了,如今不过是想把二人的罪证牢牢抓在手里,免得尤氏兄弟破釜沉舟。
闵福与沈氏的这顿饭吃得表面十分和谐,沈氏当然知道闵福的来历,这个小太监不过是自己姑姑身边众多玩物的一个,她所有表面的客套不是给闵福的,是给皇后娘娘的。
“沈夫人,节哀顺变,如此忠仆实在让我也十分敬佩,不知沈夫人准备何时出殡?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千万别客气”闵福嘴角轻挑,露出一个微笑,只是那冰冷的眼神丝毫没有改变。
“闵公公有所不知,这秋意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当她是女儿一样的,她这次为了我牺牲,实在也是她命中有此劫难。明日我就准备出殡,闵公公千里迢迢过来,我可不好意思让您帮忙,您明日可以在南都逛逛,感受一下这南方的风土人情。”沈氏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摆明了不把闵福当自己人,只想敢他走。
闵福粲然一笑道“沈夫人,这次是在下叨扰了,府上正在治丧,我也不好过多打扰,这几日我会宿在客栈,等如意醒了,麻烦派人来通报一声,我想给她庆祝及笄生日。”言毕,他喝了桌上的酒,起身离去。
沈氏并没有挽留,望着闵福一行人,眼神中全是戒备和猜忌。沈氏在宰相府中长大,对这个如今身居高位的姑姑最是了解,她如今派人来南都绝对不是给如意过生日这么简单。
知府地牢。
阴暗潮湿的霉味冲刷着小尤氏兄弟的鼻腔,他们二人已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审问李甲七天了。这七天来,李甲吊着一口气,怎么都不肯开口。
也不知是不是李甲从小就帮师父试毒,体内已经产生了抗性,几天下来他的身子居然在慢慢康复,今日甚至能说出几句完整的话来。
尤柏晨粗壮的胳膊抵在李甲的咽喉,李甲满脸通红喘不上气,嘴角却依然挂着一丝冷笑。他断断续续说道“你……们……杀了我……我也不会说话的……”
尤柏晨本就是金贵的公子哥,也是在尚书府教养长大的,几天过去早就耐心尽失,满脑子都是如何撬开这个刺客的嘴来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
尤柏晨被李甲激怒,拿起一旁烧红的铁棍,烙在了李甲的胸口,早已伤痕累累的身子上,又多了几道红印,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难闻的糊味。
尤柏晨看见李甲口中吐出的鲜血和苍白的脸庞,体内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燥热。眼前这个男人受伤又坚毅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他望着李甲的鲜血从嘴角滴在胸口,被通红的铁棍烙得血迹斑斑的肌肤被这几滴鲜血再次染红,李甲早已被痛晕了过去,满头的大汗让他的头发被汗水浸湿,额头的碎发遮住了双眼,苍白的脸颊被遮住大半,只露出了他男性的坚毅下巴和上下滚动的喉结。
尤柏晨愣了愣神,强行压抑住体内的燥热,不自觉脸上也浮上一层红晕。
此时,刚刚从外面端着晚餐回到牢房的尤柏光见到自家弟弟满脸通红大喘粗气,以为他忙了这几天病倒了,连忙跑过去问道:“柏晨,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发烧了?”说完放下手中的餐盒就想去摸尤柏晨的额头。
尤柏晨此时才回过神来,慌张得掩饰着自己的表情,挤出一个比哭还惨的笑容说道“我没事,许是这牢房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言毕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好像牢房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尤柏光有些懵,他不明白这个弟弟怎么突然就觉得闷了,明明前几日他还乐此不疲用各种手段折磨李甲,甚至还觉得有趣。
尤柏光望着弟弟的背影,叹了口气,他从餐盒中拿了一碗茶水,准备给昏迷的李甲喂点,顺便也让他能多活几日,活到他们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尤柏光自小读书,从未习武,前几日看到李甲受刑的血腥场景还会呕吐反胃,如今他也习惯了,他用勺子轻轻地一口一口将温热的茶水喂给李甲喝。
李甲干燥的嘴唇逐渐湿润了起来,喉咙中也发出轻微的闷哼声,似乎已经醒了。
尤柏光不会审问,只能自顾自絮叨着“我说你这是何必呢,你若是开口说了那黑衣人的身份,我们两兄弟也不会为难你,肯定会留你一命的,若你还是如此固执,把命丢在这,多划不来。”
李甲醒了,听到这番话仍然沉默。
尤柏光丝毫不知道李甲醒了,继续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那个弟弟从小就厌文好武,你武功高强,若不是这阶下囚指不定能和他成为朋友。你有没有朋友或者家人啊?其实我看你也活不过几日了,不然你留下几句话,我帮你送给你家人或者朋友。虽然我内心是不想你死的,父亲也说过不能让你死,可是我劝不了我弟弟,若你真的被他打死了,我帮你传几句遗言,我心里也好受些。”
李甲听道此眼神突然变得柔软了起来,他想起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刘玟,被那南华国来的露露卖到南都来做姨娘,却命丧毒妇沈氏之手,心中突然悲痛万分,这几日被折磨得从未落泪的李甲,竟然掉了几滴眼泪出来。
尤柏光这才察觉到李甲醒了,他用袖子擦了擦他的眼泪,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妹妹报仇,我那个叔叔的确是混不吝,可我母亲并没有错,她是为了我们整个家族好。其实我也有一个妹妹,只是我那妹妹从不与我亲近,每次看到我都躲开,有时候甚至会在没人的地方欺负我。我还挺羡慕你的,你和你妹妹感情真好。”
李甲又哼了几声,口中断断续续说道“沈惜芳……该死……”
尤柏光连忙过去捂住他的嘴,小心说道“你快别说了,若是被人听见就完了!”
李甲不明白这两兄弟到底演的哪出戏,一个唱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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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唱黑脸,甚是有趣。
尤柏光叹口气说道“你不明白,我们这种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真的任由你们把这事闹大了,就不仅仅是处置我小叔一家,连我们家的都会被牵连,甚至皇后,太子.......”
可能自觉失言,尤柏光连忙住了口,他轻叹一声说道“其实我也能理解你,毕竟你如今家人死了,自己又身陷囹圄,那黑衣人既然能与你配合,肯定也是你关心亲近之人。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也将你当作亲近之人吗?这么多天了,没有任何人来救你,这里保卫并不严格,若是他真心想救你,早就把你救出去了,你之所以还在这,是因为,他已经把你当作弃子,抛弃了。”
尤柏光并不傻,他知道李甲是重情重义之人,他也知道重情重义之人都痛恨背叛,他这番话可谓是杀人诛心,李甲听完,果然有所反应,他冷哼一声说道“你们休想挑拨离间,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故意引蛇入瓮,我师父这么聪明,肯定不会上当的!”
尤柏光终于抓到了关键信息,追问道“我想你师父若是如此聪明,应该能猜到你此时正在为了他接受严刑拷打,假设若是他被抓住,你会忍心他受此牢狱之灾吗?”
李甲这几天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一边希望师父不会来救他,一边盼望师父可以为了自己冒险,若是如此,自己也死而无憾。
尤柏光见李甲的眼神有所松动,继续道“李甲,我知道你是重情重义之人,若是让你背叛师父你肯定做不到,不然这样,我们做个交易,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谁和你说刘姨娘之死与我小叔有关就行,以你师父的武功和能力,我相信他也只是他人的那把剑,我们对剑不感兴趣,我们只对执剑人感兴趣。”
李甲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家原来还有一个聪明人……若我说了……于我有何好处?”
此时刚好在外面透气回来的尤柏晨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内心一股无名怒火,他愤然冲上去又给了李甲两拳,尤柏光甚至没来得及阻止。
尤柏晨恶狠狠说道“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和我们讨价还价,你若不说我就立马杀了你!”
尤柏光对这个弟弟的冲动感到有些无语,他拉住还想继续揍人的尤柏晨,用兄长的眼神示意他退下,自己则紧接着李甲刚刚的话说道“只要你能供出幕后主使,我保证不追究你师父是谁,还能保你一条性命。”
尤柏晨不解道“大哥!你和这种人讨价还价做什么!”
尤柏光并不理会这个弟弟,只是继续和李甲说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如今落入我们之手,不管你说与不说,你身后的人都不会给你留活口,若你说了,我们尤府还能护你周全,若你不说,你不是死在我们手里,就是死在他手里,你烂命一条当然无所谓,那你师父呢?我们虽然不知道你师父是谁,那你背后之人难道不知道吗?你就不怕他拿你师父怎么样嘛?”
李甲知道这是眼前这人的激将法,可是又不得不诚然他所说的是事实,他自己死了没事,可他不能让师父出事。
18. 牵机之毒
他沉吟一会儿,正想开口之时,门外突然一阵嘈杂。
一位穿着质朴的小太监走了进来,他手中提着一盏刚刚从尤府带出来的羊角灯,毕恭毕敬地对着小尤兄弟俩行了礼,淡然道“尤大公子,尤二公子,闵公公有请”
尤柏光正要从这人口中说点有用的,却被打断,甚是恼怒,他冷冷道“什么时候轮到奴才请主子吃饭了?”
那小太监对嘲讽并不在意,继续道“尤大公子说笑了,我们虽是奴才,可我们是陛下的奴才,是皇后娘娘的奴才,闵公公请你们过去一叙,也不是为了他自个,是为了皇后娘娘”
尤柏晨向来看不过这些阉人,想到这个闵福不过是娘娘的乳娘抱养过来的野种,如今年还仗着皇后娘娘的面子想要要挟他们,简直无法无天。
尤柏晨是一个能动手就不动嘴的人,他冲上去就给了那小太监一脚,把他踢翻在地上,他望着趴在地上的小太监说道“圣上的奴才也是奴才,难道是主子了?谁允许奴才顶嘴的?”
“尤二公子好大的口气!”少年清冷又孤傲的声音响起,闵福一身华服出现在闭塞的牢房中,带进来一阵独属于他的清冽香气,让还在地上的小太监瞬间清醒,连滚带爬得抱住闵福的腿哭喊道“公公,您要替我做主啊!”
闵福抬腿甩开那小太监,喝到“没用的东西!还不站起来!”
那小太监听道闵福如此说,连忙站起来,勾着腰站在闵福身后。
闵福望着刚刚打人的尤柏晨,问道“尤二公子不把我们这些奴才放在眼里,可知你父亲正是当年得了我母亲的青睐,才能娶到沈夫人,你们一家可是沾了奴才的福,才有今日呢。”
的确,当日尤力作为状元却相貌平平,向来以貌取人的皇后娘娘根本看不上他。是皇后娘娘的乳母,也就是闵福的养母闵姝琳,向皇后建议拉拢尤强,尤氏一族才能娶到皇后娘娘的侄女,否则以尤力的能力,当然没有办法爬到如此高位。
尤柏晨还想说什么,却被尤柏光拦住,他行了一礼,笑道“闵公公说得极是,我父亲能有今日多亏当日您母亲闵氏赏识,还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与我小叔,这份恩情我们尤氏没齿难忘。”
闵福望着这两兄弟,脸上全是玩味,这大尤兄弟俩是蠢货,这小尤兄弟俩确实聪明人,懂得知进退。
闵福没有再说什么,他继续道:“今日是想请两位公子去酒楼一叙,皇后娘娘有些话要交代你们,不知可否赏光?”
两兄弟对视一眼,都明白,这顿鸿门宴根本逃不掉了。
天香楼,南都最大的酒楼,此地二楼包厢常年招待各地来往的达官贵人,几年前南华国使团来南都谈和,宋知府正是在此地招待的他们。从此以后,天香楼愈发名声大躁,在整个雍国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时二楼上房包间内,各色酒肉菜肴已经上齐,一旁的舞姬和歌姬正在助兴,悠扬的音乐在房间萦绕着,餐桌上三人的脸色各异,丝毫不像过来享用美食美女的。
闵福脱下了雪白的狐狸外套,露出内里绛紫色的长袍,纯黑色的腰带将他的腰身掐得刚刚好,看上去不止有少年郎的英朗,还多了分妩媚。
尤柏晨突然被闵福吸引,脑海中突然浮现李甲受伤后苍白带血的脸庞,那股燥热再次在体内翻涌。
闵福举起酒杯,笑道“刚刚小插曲,我替我那没用的属下给两位公子道歉”言毕,他爽快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小尤兄弟面面相觑,并不知道这位少年太监葫芦中卖的什么药,并不接茬,只望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闵福并不在意,接着道“此次我来南都是受皇后娘娘嘱托来看望你们的母亲,顺便参加我那小侄女如意的及笄宴,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若这次行凶之人抓到,千万不能杀,一定要查出幕后之人。”
尤柏光放下心来,说实话,这几年皇后娘娘与尤府的关系并不好,因为尤强几次三番闯祸,尤力这个户部尚书当得更是如芒在背,而户部尚书是太子的人,这件事人尽皆知,自从去年刘姨娘的事情之后,皇后娘娘就对尤府冷了下来,尤府上下也是人心惶惶。
尤柏光听闻皇后娘娘还是关心着尤府的,心中对皇后娘娘的怀疑也放下几分,他随即道“皇后娘娘百忙之中还能记住小妹的生辰,是她的福气。至于刺杀之事,多谢皇后娘娘牵挂,家中只死了一名忠仆,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至于那罪犯李甲,我们目前只知道那黑衣人是他师父,其他得,也没问出什么来。”
尤柏晨在一旁接着道“要不是你突然闯进来,他都准备说出幕后主使了!”
闵福疑惑道“哦?他可是说了什么?”
尤柏光连忙说道“这种穷途末路之人,临死前总有些放心不下的,他迟早会说的”
闵福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三人年龄相差不大,如今放下心来,便开始闲聊。闵福从未出过宫,因此聊了些南都的风土人情和宫外的奇闻轶事,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推杯换盏之间,三人都有些醉了。
不一会儿,小尤氏兄弟就都倒下了。闵福见二人趴在桌上,向门外喊道“来人,送两位公子回家。”
两位小太监进来,分别扶着小尤氏兄弟出了门。
闵福见人都走了,刚刚还迷离着的眼神瞬间清醒,他披上自己雪白的狐毛披风,从窗户口一跃而下。雪白的身影跳跃在南都的房梁之上,如同一只轻盈矫健的猫,归隐到了月色之中。
寿安堂,大清早虞清宴端着药就来到病房开始喂药。
为了方便照顾昏迷的四人,虞清宴将他们一同搬到了寿安堂最大的厢房,并用屏风隔开。
这几日来,虞清宴负责喂药煎药以及虞江钟桦的日常生活照料,为了照顾如意和琉璃两个女孩,尤府也派了宋嫲嫲。
宋嫲嫲是尤府的老人了,从小看着如意长大,如今见她昏迷不醒,更是急出了几根白发。
虞清宴正在给钟桦喂药,宋嫲嫲见他一个大男人做这些事也是手到擒来,调侃道“虞大将军的夫人真是好福气,您这么会照顾人,一定很疼老婆”
几天相处下来,宋嫲嫲已经和虞清宴很熟了,见虞清宴照顾虞江和钟桦也是温柔细致,忍不住调侃了几句。
虞清宴今日穿着虞江带来的便装,一身藏青色的长袍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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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衬得高挑又健壮,此时他蹲在地上给钟桦喂着药,整个一铁汉柔情的模样。
虞清宴听见宋嫲嫲的调侃并未生气,只是接着说道“宋嫲嫲如此夸奖在下,可是又闺女要嫁给我?”
一句话说得宋嫲嫲两颊绯红,她哈哈哈大笑两声说道“要不是你结婚了,我正想撮合你和我家如意。如意是个好姑娘,还救了你,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缘分。”
虞清宴摇摇头笑道“能够在深陷囹圄之际得如意小姐所救,可能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宋嫲嫲越看虞清宴越满意,追着问道“不知你夫人能否接受你纳妾?”
虞清宴知道宋嫲嫲是想给如意找个好人家并无恶意,只是给人做妾之事自古以来都是女子最下等的选择,因此他一改刚刚的笑脸说道“宋嫲嫲休在说胡话了,如意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让她一个千金之躯当我的妾?这不是折辱了她吗?”
宋嫲嫲自知说错话,连忙说道“虞将军说的是,老奴只是想给如意找个好人家,她在尤府爹不亲娘不爱,每日惶惶不可终日,若是能有虞将军这般好的男人照顾,老奴也放心了!”说罢,宋嫲嫲竟然红了眼眶,望着如意日渐消瘦的脸庞哭道“虞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家姑娘从小吃过的苦,比外面普通人家闺女还多。五岁那年,她就是偷吃了一块太太的糕点,就被太太打得差点死了,前段时间,她又为了太太的脸面挨了老爷的打,她身上这些疤痕,都是这些年,老爷太太打得啊!”
说到这,宋嫲嫲失声痛哭起来。
虞清宴这些日子在寿安堂修养,对如意的处境早已有所了解,只是没想到竟然比她想得还要糟糕。心中只对如意更是多了许多怜惜。
正在宋嫲嫲哭的时候,钟三伏走了进来,他看见宋嫲嫲哭得稀里哗啦得,厌恶道“我说宋嫲嫲,人还活着呢,能不能别哭着喊着,多晦气!”
宋嫲嫲连忙止住哭声,只断断续续抽噎着。
虞清宴见钟三伏来了,停下手中喂药的手,问道“钟大夫可是找到药方了?”
钟三伏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这牵机之毒本应该见血封喉无药可解,只是他们几人所中之毒又与牵机有所差别,因此都还留着一条命。老夫找遍南都所有的医书,都没有找到记载这牵机之毒的毒方,若不找到毒方,根本没法调制解药。”
虞清宴连忙问道“不知钟大夫可否将他们身上提取出来的牵机之毒给在下一份,驻守南都的军医几年前跟随忠顺军去过南华国征战,对那边所制的各类毒药甚是了解。既然李甲是南华国逃难过来的难民,指不定是南华国那边调制的毒,雍国这边的医书当然没有记载”
钟三伏一扫几天来的阴霾,连忙抓住虞清宴的手说道“当然可以!我这就把牵机之毒给你!”
虞清宴安抚钟三伏道“不用,我三天前就已经修书一封去南都的军营,让那军医速速赶来南都,由他亲自诊治”
钟三伏点头道“如此甚好,这几日我先用一些基础方子吊着他们一口气,只希望他们能坚持到军医到这来”
一番话说完,病房内清醒的三人都陷入深深的忧虑,都期待着奇迹发生。
19. 李甲死了
李甲死了。
秋意的出殡队伍刚出城不久,这个消息就传回了尤府。
此时,两兄弟还在宿醉中没有醒。沈氏又急又气,跑到两兄弟的院子中来质问他们,还没进院门,就闻到了满屋子的酒气熏天,让原本就着急的沈氏更是火冒三丈。
沈氏将睡在榻上不省人事的两兄弟拽醒,喊道“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去喝酒!姥爷不在你们都反了天了!”
两兄弟被沈氏的声音同时吓醒,柏晨拍了拍额头,试图缓解一些自己的宿醉头痛,支支吾吾说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柏光一个激灵弹坐起来,连忙跪在地上给沈氏行了一个大礼,哭丧着脸道:“母亲息怒,孩儿知错了!”
沈氏望着两个没用的儿子,胸中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有些无奈道“都起来吧,洗漱好去前厅找我,李甲死了,宋知府派人来通知的,如今在前厅等你们呢.”
两兄弟互看一眼,都明白氏昨晚上喝酒误了事,如临大敌般爬起来洗漱。
沈氏见二人毫不知情,就明白李甲的死与自己两个儿子无关,不过他仍然追问道“你们向来不爱喝酒,怎么昨夜喝这么多,还宿在了一块,成何体统!”
柏晨一边漱口,一边说道“母亲...昨天那个闵福公公...请我们在天香楼吃饭...我见他和我们同龄...又聊得来...就多喝了几杯”
柏光接过柏晨的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脸接着道“我们听到皇后娘娘对母亲很关心,就放下心来,如此想来,可能是调虎离山。”
沈氏思索一番,叹道“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你们是最后接触李甲的人,嫌疑最大,他现在是朝廷钦犯,如今又死于非命,此事若闹大了,你们两脱不了干系。”
说话间,两兄弟已经收拾妥当,柏光说道“母亲,身正不怕影子歪,可能那李甲中了牵机毒,自己熬不过去了呢。”
沈氏拍了拍柏光的肩膀说道“问题就是,李甲是被人勒死的,不是中毒死的。”
两兄弟异口同声说道“什么!”
沈氏有些气恼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赶紧和我去前厅!”
母子三人急急忙忙来到前厅,宋知府和闵福都在,闵福此时穿戴整齐,表情严肃,丝毫不像昨晚喝醉了酒。
宋知府见尤氏兄弟匆忙赶来,身上有一股酒气,心中也有一些恼怒,他冷哼道“我说你们也太不懂事了,你们的父亲让你们审问犯人,你们居然把犯人打死了,那可是朝廷钦犯!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番话说完,宋知府摆明了就是把责任全部推到尤氏兄弟身上,顺便还在闵福这个皇后娘娘的眼线前面表演了一番。
柏光真想说话,却被沈氏拦住,她笑道“宋知府这话我有点没听明白,这李甲是关在知府的地牢里的,我两个儿子是协助你们查案,怎么出了事就全是他们的责任,你们地牢看守不严难道没有责任吗?”
宋知府道“早就听闻这尤府时女人当家,如今这男人们商量正事,女人也能插话了,真实滑天下之大稽。”
柏光不顾沈氏阻拦说道“宋知府,读书人讲究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您作为当地知府,不尊重女性,且宠妾灭妻导致命案,你连修身都做不到,何以治理南都,何以管理百姓?”
宋知府被这番话气的满脸通红,站起来指着柏光的脸说道“你!你!!你竟然敢污蔑朝廷命官!我要上书皇上,治你的罪!!”
一直在旁边喝茶看热闹的闵福突然发话“沈夫人,柏光、柏晨,别站着了,都坐吧。今日我们来也不是为了吵架的,只是想弄明白,李甲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闵福发话了,宋知府满腔的怒火只能忍了下去。
柏晨双手捏拳,恶狠狠盯着宋知府,好像要吃人,被沈氏拍了拍手安抚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几人坐定,丫鬟们给几位都斟上了茶,议事厅的氛围才终于缓和了下来。
闵福看着柏光、柏晨说道“我知道柏光、柏晨二人绝对没有杀人,因为昨晚上我是与他们一起喝酒的,还都喝醉了,他们没有时间杀人”
宋知府冷哼一声说道“闵公公不用替他们说话,他们说自己喝醉了,谁能证明呢?万一是装醉呢?”
柏晨终于忍不住吼道“宋知府!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杀人!证据呢!你没有证据在这血口喷人!”
沈氏接着也问道“宋知府,我的两个孩子在地牢审问了七天,李甲都没出事,偏偏昨晚上他们喝醉了就出了事,难道这事情不蹊跷吗?”
闵福没想到沈氏如此聪明,竟然这么快就发现其中的关键,他连忙说道“沈夫人说的极是,昨天晚上杂家只是想与两位尤兄弟喝酒交朋友,这么巧那杀人犯就挑在这个晚上动手,若论起来,杂家也有嫌疑。”
宋知府听道闵福如此说,连忙说道“闵公公这是哪里话,您怎么会杀人呢。”宋知府知道此次来尤府也问不出什么来,只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说道“这样吧,这件事毕竟涉及到一条人命,我会上书皇上,让大理寺派人来查!”
说罢,他望向闵福问道“闵公公,您意下如何?”
闵福笑道“全凭宋知府处置。”
两人说完,便离开了,留下母子三人陷入深深的忧虑中。
柏光望着沈氏说道“母亲,需要写信通知父亲吗?”
沈氏说道“嗯,你写一份信派一匹快马去通知你父亲,让他千万别回来,好好巡查,家里有我们。”
柏晨问道“母亲,你说会不会是那个黑衣人怕李甲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杀人灭口啊?”
沈氏冷哼一声道“的确是杀人灭口,不过,这动手的人,可能不是黑衣人。对了,柏晨,你今天去寿安堂看望一下你妹妹,柏光,你去看望一下蓝儿,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她们快点康复,若是无人伤亡,那李甲的罪证也能轻些,你们身上的嫌疑也能小一点。”
两兄弟听罢,分别行李散了。
晌午时分,柏晨提着尤府厨房做的饭菜来到了寿安堂,却看见门口停着两架忠顺军的马车,猜到可能是忠顺军那边来人接虞清宴回去。
他提着食盒敲了敲门,很快就有小厮来接引他到了病房。
只见此时众人都围在一块,都没人注意到他。
最后是端着汤药的宋嫲嫲看到了柏晨,连忙招呼他站到一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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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柏晨望着几位穿着士兵模样的男人围在虞江身边,钟三伏和其他人都这么默默看着,有些不解的问道“宋嫲嫲,这是在做什么?”
宋嫲嫲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二爷,这是虞将军从军营请来的军医,正在给虞副将政治呢!他们说若是虞副将治好了,再给其他人治疗。”
柏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只见那军医除了把脉,还把虞江的衣服解开仔细观察着受伤的伤口,片刻过后,他终于诊断结束,对钟三伏说道“钟大夫,能否借一步说话?”
钟三伏点了点头,柏晨真想开口,宋嫲嫲打断他说道“虞将军,钟大夫,还有这位军医大人,这是我们家二公子,他是如意的二哥,你看我一届老妇也不懂这些,不如你们和他说说,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军医见柏晨不像寻常富贵公子哥孱弱,身形健硕,皮肤黝黑,一看就是练家子,心中也多了几分欣赏,开口道“那虞将军,尤二公子,随我一起来,我们讨论一下治疗方案。”
几人移步到了钟三伏的诊室,宋嫲嫲给他们砌好茶就退了出去。
那军医先是一口气喝完茶杯中的茶水,说道“尤二公子,钟大夫,刚刚来的匆忙,都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林寒风,是忠顺军驻守南都军队的军医。”
钟大夫和柏晨都连忙行李,自我介绍,简单寒暄过后,林寒风说道“刚刚我认真查了病得最重的虞江,钟大夫诊断的没错,他们所中的牵机毒与南华国研制的牵机毒有所区别。牵机毒的由来,其实是南华国的皇室。我们都知道南华国好制毒,这牵机毒就是给那些皇室从小培养的仆从或者暗探准备的,牵机毒钟最关键的一味药,是南华国皇室的血。一旦这些仆从或者暗探背叛,那么这些人就会被牵机毒所杀。而能中毒最关键的前提就是,事先必须喝过皇室的血。”
钟大夫思索一番问道“您的意思是,如果这个人从前喝过皇室的血,牵机毒就一定能杀死他们?可是这么做不是多此一举吗?直接研制一种毒药不就行了。”
林寒风继续说道“据我了解,皇室会从小给这些暗探或者仆从喂皇室的血,甚至是婴儿时期就会喂,这样他们从小就长在这种死亡的恐惧之中,从而对皇室忠心耿耿。”
柏晨哪里接触过这些,听到这只觉得背后发凉,身后都出了一身薄薄的冷汗。
虞清宴问道“寒风,你可有办法解毒?”
林寒风说道“若是没有皇室血做毒引的牵机毒,其实并不难解,就是需要你们准备一些工具”
钟三伏问道“什么工具?”
林寒风说道“人形蒸笼,四个。我们需要用蒸笼将他们体内的毒素蒸发出来,每天蒸一个时辰,再配合我给的药方,除虞江以外其他三人可以在五天内醒来。至于虞江,他中毒颇深,可能需要七天。”
钟三伏拍大腿道“林军医好聪明的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就去准备!”
柏晨连忙说道“各位,在下家中有一木匠,做事情又快又好,我可叫他帮忙”
众人商议一番,就各自去忙。柏晨与他们道别后就回尤府将这个好消息报告给沈氏,沈氏听罢稍微放下心来。
20. 及笄礼
几天后,如意、琉璃、钟桦果然醒了。
三人毕竟年轻,体质好,中毒也不深,醒来后都纷纷庆幸劫后余生,几人抱在一起痛哭一番,被钟三伏制止,又留在寿安堂喝了几天药调理,方作罢。
又过了两天,虞江也醒了,贵妃娘娘和虞府连着几封信催他们回京城,他们只能连夜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这天清早,几人收拾行囊准备各自归家,正在厅堂中与钟三伏道别,此次相聚大家竟然有些患难见真情的友谊,几人絮絮叨叨许久,终于各自上了车马。
刚上车,琉璃就缠着如意说道“小姐,夫人开恩许我回尤府了,你以后可不要再把我卖了。”
如意笑着抱住琉璃说道“好姐姐,我当你是亲姐姐一般,怎么会把你卖了!”
两人嬉闹一番,终于到了尤府。闵氏和沈氏早已在门口等着,沈氏满脸欢喜,闵氏却是愁容满面,并不开心。
如意刚下车,只见虞清宴和虞江二人驾着马也缓缓驶来,停在了他们身后。
虞清晏扶着错金螭纹剑柄跃下马鞍,深紫色织金锦圆领袍掠过车辕,玉带銙缀着的银鱼袋随动作轻晃。门房小厮疾趋而出:“虞将军安,虞副将安,你们的马交给小的,我带它们去后院休息。”
“有劳。”他解下雪貂毛领的玄色斗篷,露出内里鸦青缎面常服,金线暗绣的麒麟纹在晨光里泛起碎芒。
候在垂花门的沈氏和闵氏刚要屈膝,却被他单手虚扶住:“两位夫人免礼,清宴问两位夫人安,今日突然拜见,叨扰了。”
廊下贵妇打量他发间青玉冠,忽见少年将军垂目行礼时,缂丝箭袖滑出半截金丝软甲,腕间赫然缠着御赐的七宝佛珠。
沈氏连忙说道“虞将军见外了,如今您也是我们尤府的贵客,怎么会是叨扰呢?来来来,快进来歇歇,我让后厨做几样好菜招待二位。”
如意对虞清宴突然拜访有些烦闷,她并不想和这两人扯上关系,更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与虞清宴扯上了关系。
可惜事到如今,如意也没法拦着不让他们二人进门。
虞清宴和虞江是外男,沈氏和闵氏只能隔着屏风招待他们。几人坐在会客厅饮茶,下人们都忙着中午的午宴开始忙碌着。
闵氏透着屏风观察着虞清宴,心里盘算着如何让如意嫁过去,这样自己在尤府的地位就能提一提,于是她率先开口道“不知虞将军可有婚配?”
虞清宴并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年轻,当然知道闵氏的用意,他笑道“多谢闵夫人关怀,在下已有婚配,另有一女已经5岁。”
沈氏担心闵氏又要说出些什么疯话,连忙接着说道“虞将军年轻有为,又家庭美满,实在是令人羡慕”
闵氏还想问妾室之事,却被沈氏按住手,示意她别再说话。
虞清宴不想与这两个妇人周旋太久,直白得说道“两位夫人,在下突然拜访只是想报答如意姑娘的救命之恩,半个月前,如意姑娘在郊外采药时救了我,还把我安置在寿安堂疗伤,如今我已经康复,因此特地登门拜访”
闵氏和沈氏其实都已经从宋嫲嫲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原本以为此人是贵妃的人不愿承认,却没想到如此坦荡。
沈氏寒暄道“虞将军过奖了,如意自小就学医,治病救人是她的本分,将军不必过于放在心上。”
虞清宴看了看虞江,虞江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旁边的茶桌上,虞清宴指着银票说道“二位夫人,在下粗人一个,不太懂送礼,这里是一千两银票,听闻过几日贵府要给如意办及笄宴,就当是给她的及笄礼了。”
闵氏见到银票两眼放光,差点冲出屏风去接,再次被沈氏按住,她笑道“虞将军实在是太客气了,这么多银子可不是折煞了她这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不如您亲自给她,顺便也能与她道别。”
闵氏挣脱沈氏的桎梏,冲出了屏风,抓住银票就往自己怀里揣,笑着说道“虞将军,我是如意的母亲,这银子就先给我保管,就当给她存嫁妆”
虞清宴对这个母亲的作为并不惊讶,反而见惯了知书达理的贵妇的虞江被吓了一跳,虞清宴淡然道“闵夫人说得对,就当给如意做嫁妆了,还希望闵夫人今后对如意好些,她是个好姑娘。”
闵氏还沉浸在获得银两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听出来虞清宴话里的意思,沈氏却在屏风后羞红了脸,这个闵氏果然是奴才出身,浑身上下都是粗鄙不堪。
闵氏点着头说道“那是当然,我们向来对如意最好!”
虞清宴给了银两,并未留下用饭,简单问候过后就离开。
等二人离开上了马,虞江才敢开口说话,他有些不解道“将军为何不把银票直接给如意姑娘,反而要给她那个母亲呢?”
虞清宴说道“我若给如意,他们只会觉得我们私相授受,我若给闵氏,她只会想道如意背后有我护着,希望她今后能过得好些吧。”
二人说罢,便策马崩腾,朝着京城的方向赶路。
中午,尤府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饭。
尤府也算雨过天晴,大家心情都不错,如意和琉璃却并不开心,蓝儿还没醒。
如芯和永晴被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折磨了几日,如今乖巧万分,只坐在饭桌上吃菜。
柏光和柏晨原本还有些担心李甲之死牵连道自己,如今见大家都醒了,都明白李甲之事不会太严重。
沈氏举起酒杯说道“来,今日这顿饭,是庆祝我们尤府雨果天晴,也庆祝如意康复,我们一起喝一杯。”
大家纷纷举杯庆祝,如意笑着说道“希望今后都是好日子,大家都平安健康”
闵氏刚刚得了虞清宴的银票,看如意也没有之前那么不顺眼,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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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祝我们如意可以事事如意,今后都平安喜乐”
几人其乐融融吃着饭,如意却突然举起酒杯对着虚空一拜,说道“这一杯酒,如意想敬秋意姐姐,和蓝儿妹妹,她们二人拼死护主,希望秋意姐姐早登极乐,蓝儿妹妹早日醒来。”
永晴最是看不惯如意讨好沈氏的模样,如今她又攀上了虞清宴这个靠山,更是让她嫉妒得发狂,于是她笑着说道“如意妹妹真是重情重义,你可知这几日你昏迷,婶婶可是每日念佛祷告你早日醒来,你为何不感谢感谢婶婶?”
闵氏向来喜欢永晴不与沈氏同流合污,听她这番话甚是受用,接着就说道“对啊如意,你应该感谢感谢你伯娘为你日夜操劳,还要感谢感谢你母亲我,每日为你欺负祷告。”
如意并不想在此时与她们争吵,顺着她们说道“如意也谢谢伯娘为我操劳辛苦,也谢谢母亲”
沈氏对如意的懂事甚是欣慰,笑着拂过如意的手说道“你是好孩子,蓝儿也是好孩子,你今后要好好照顾她”
如意点点头。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闵氏得了银子脸笑得像一朵花,别提多开心。
柏光和柏晨则一直说些京城的趣闻,逗得如意笑个不停。
尤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愉快过了。
接下来几天,尤府上下都忙着如意的及笄宴,如意却一直躲在蓝儿的房间里照顾她。
蓝儿浑身都是烧伤,手臂和脖子的肌肤最为严重,下班至嘴唇处更是溃烂不堪,如意担心她留疤,给她用的都是最好的玉灵膏,因为玉灵膏价格昂贵,沈氏私下贴补了不少银子给如意买药。
蓝儿没醒,琉璃和如意根本没有心情准备及笄宴,一切都交给了沈氏和闵氏两位夫人操持。
及笄礼这天,尤府宾客如云,南都几个世家大族和达官贵人的贵妇和待出嫁的女儿们都来了。
这是如意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脸,也是告诉南都众人,如意到了适婚年龄,可以谈婚论嫁了。
已经是初冬,院中处处拜访着暖炉,妇人女孩们围炉而坐,聊天看戏赏梅花,十分惬意。
如意转出院门,墨绿色曲裾外罩着银鼠皮披肩,领口一圈雪貂毛衬得面容愈发素净。
她发间别着三支素银花簪,正是初加笄礼的装扮。
礼官高诵祝词时,如意垂眸跪坐于席上。沈氏执起嵌红宝金步摇替她完成二加,垂珠掠过少女玉雕般的面庞。观礼席间端坐着宋知府与钟三伏,她起身后先向钟三伏方向行弟子礼:“三年蒙师祖赐教,今朝得成,幸承教泽。”
转向满座贵客时,如意广袖轻扬行万福礼:“谢诸君踏梅香而来。”
及笄礼毕,众人均被如意的美貌和气质吸引,竟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
今日过后,南都便流传着,尤府二小姐是南都第一美人。
21. 柏智归家
尤府,宾客们仍然络绎不绝,闵福与其他达官贵人们在前院听曲饮酒聊天,一群人围着闵福恭维,闵福不卑不亢应对自如,丝毫不像一位从未出过宫的少年太监。
太太和小姐们则在后院赏梅、下棋、行酒令。
如意则挑了几位相熟的太太们诊脉,太太们十分受用,很快,寻医问诊的小姐太太们把如意围得水泄不通。
其中最欣赏如意的是宋知府的夫人林氏,林氏是医生世家,祖上均是在皇宫中任职的太医,祖父更是跟随先帝征战沙场的军医。如今林氏一族在官家眼中就是医术高超的功臣之家,前段时间从军营赶来解毒的林寒风,正是林氏的亲弟弟。
林氏虽不学医,却也从小饱读诗书,在京城也是名声响亮的千金小姐,怎料如此清流世家出来的女子,几年前却对一个京城的小小守备一见钟情,还闹得非他不嫁,这个小小守备就是如今镇守南都的宋知府宋志昀。
宋家不是什么读书人家,祖上也都从事些狱卒、城门吏这种小官。林府一开始当然不同意自家唯一的嫡女嫁去吃苦,又不能违背女儿意愿不让她嫁,只能想尽办法让宋志昀当上了这个南都知府,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宋知府表现很好,颇得圣上喜爱。
林氏一开始并不看好如意,只是见她居然师从钟三伏,也想试试她的本事,没想到如意一把脉,就将她这么多年未孕的关键说了出来。
“林夫人,其实您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您的脉象也很健康,只是有些湿气凝滞体内,这并不是您不孕的关键。我观察您的眼下乌黑,且皮肤有些粗糙,应该是您失眠多思导致的心情郁结,我建议您多去外面走走,看看风景,千万别把自己拘在屋子里,闷坏了自己,若您不想去山村野外,也可多来尤府,我陪您去我们后面的竹林走走,也可以放松心情。”
如意一番话说得中肯又贴心,给了林氏信心,又给了林氏切实可行的方案,让她十分受用。
林氏听完笑道“如意姑娘,我父亲都没看出来的问题,你居然看出来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如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林夫人见笑了,我怎么可以与林太医相提并论,他如今可是太医院总管,我只是一个小学徒呢”
林氏对如意的谦卑很欣赏,她见过太多少年天才,可她却丝毫没有卖弄才华,她追问道“那我是不是要吃些安神凝气的药才行?”
如意摇摇头说道“不用,夫人您只要能够放松心情,少吃寒凉的食物即可,是药三分毒,没必要强行吃药调理。”
林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手又从手腕处摘了一对玉镯戴在了如意手上说道“这是我母亲在世的时候留给我的,如今我送给你,我就当认你做侄女了”
如意欣然收下,想着收人家手短,她望着左右围观的妇人们有些尴尬得说道“林夫人,其实还有一件事,此地人多口杂,我待会私下与您说”
林氏摸着如意的纤纤玉手,更加喜欢她了,点了点头说道,那待会我再来寻你。说罢便起身离开。
林氏一走,其他妇人小姐们蜂拥而至,后院的亭子渐渐变成了如意的诊室,琉璃站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如此下来,自家小姐医术高明还美貌聪慧的名声就要传遍南都,她替如意高兴。
与后院妇人们的和谐不同,前厅里却闹得并不愉快。
宋知府看不惯尤府奢华卖弄的模样,一个小女孩的及笄宴竟然办得比寻常人家的婚礼还气派,戏班更是从早唱到晚,酒席佳肴不断,这让宋知府这种贫寒出身的人十分不爽。
尤二老爷自从跪过祠堂以后很少出来作妖了,前段时间家中几件大事他都带着张姨娘跑到庄子里泡温泉躲清静,今日这种可以出风头的场合他才不会错过,一大早就在家中架起了赌桌,与几个狐朋狗友闹得家里乌烟瘴气,丝毫不给宋知府和其他清流世家的官人们面子,只顾自己玩乐。
尤二老爷不管事,沈氏又不好出面,招待宾客的任务只能落在柏光和柏晨两兄弟身上。
二人在京城随着尤尚书去过不少席面,可像这种鱼龙混杂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两兄弟没办法,只能让柏光这个读书人陪着南都的大小官员,柏晨这个有些江湖气的练家子去陪南都的商贾富商。
两兄弟陪笑陪酒又念诗作对,使出浑身解数哄着这些客人们开心,可惜两边都不满意。
官员们认为自己清流人家,怎能与出身低下的商人同桌饮宴,商贾富商们向来看不惯那些官员们吃拿卡要,一时之间竟然安静异常,只剩下戏子们咿咿呀呀的声音。
就在两兄弟十分苦恼之际,门房来报,尤二老爷的嫡子,也就是如意的亲哥哥,尤柏智从南华国回来了。
尤柏智比尤柏晨大一岁,又比尤柏光小两岁,正是19岁的好年纪,他风尘仆仆赶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开始忙着招待客人。
他先是将一些世家大族和官员们安排到了湖心亭,让下人们放了许多祈福灯在湖面上,又放了屏风和碳炉遮风取暖,再叫了两名歌姬站在湖边吟唱吹笛
秋日的暖阳照得湖面熠熠生辉,祈福灯随着微风摇曳,远处时不时传来的歌声与笛声,这些文人出身的达官贵人们终于露出了笑脸。
而原本戏台对面的坐席,尤柏智安排了几桌马吊,欢快喜庆的戏曲在台上唱着,台下则是马吊声声不绝,刚刚还觉得乏味无趣的富商们纷纷玩得喜笑颜开。
柏光和柏晨对这个兄弟的足智多谋深深折服,他们甚至觉得,柏智是这个家最靠谱的存在。
安排好这一切,晚宴也快开始了,柏智将两边人马陆续分开。
官员们在湖边的餐厅用餐,月色悠悠配着后院飘荡而来的梅香,餐桌上也与中午的菜色不同,都是些寻常吃不到的乡间野味和新鲜时蔬,让这些习惯了大鱼大肉的官员们体验了一把返璞归真的风情。
而富商们则不同,柏光和柏晨们陪着这些酒蒙子喝酒划拳,偶尔还加上几个赌注,一群人在室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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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边吃边玩,不亦乐乎。
后院,闵氏对及笄晚宴一概不管,只在仓房里清点着今日收到的礼品和礼金,越点越开心,连晚饭都没出现。
沈氏和如意忙着招待着这些贵妇和小姐们,她们在后院的梅亭中搭了一排桌子,将正中央最大的窗户改成由南华国运来的玻璃,既能遮风,又能欣赏到窗外梅林。
菜色则是由如意准备的,均是一些养颜滋补的药膳,甚至个别贵妇们面前的菜色是根据下午诊治的病症所做。南都的妇人小姐们何曾见过如此席面,纷纷夸赞不易,十分满意。
为了方便贵客们欣赏梅景,梅林中挂满了星星点点的灯笼,整个尤府如同白日一般,灯火通明。
湖心亭。
闵福坐在了主位,左侧是代表尤府的柏智,右侧是宋知府。
闵福举杯对远道而来的柏智说道“柏智兄真是有一颗玲珑剔透心,这尤府有了你,真是后继有人啊!”
柏智二话不说就是一饮而尽,笑道“闵公公少年英杰何必挖苦我一个粗鄙之人,我不过是常年在外奔走比各位多了些见识罢了,若论读书,我是一万个不会的!”
宋知府连忙说道“尤小公子千万别谦虚,我记得你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只是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继续读书了呢?”
柏智听闻笑了笑挥挥手“各位贵客也看到了,如今我们家生意往来频繁,若我去读书了,这家中谁来做生意啊!”
大家都是读书人出身,对尤力这种耽误子侄读书的行为都颇有微词,也愈发欣赏这位有责任有担当的少年郎。
今日一直沉默的闵福突然开口说道“尤公子,在下有一计策,既可帮你赚钱,又可让你有机会念书”
柏智惊讶地望着这个与自己妹妹同龄的少年,问道“闵公公但说无妨”
柏智说道“我观南都是经济繁荣,可知这里的家庭都是重商轻文,只是一座城市乃至一个国家的发展,若仅仅只靠做生意,就如同空中阁楼。俗话说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尤府为何不创办学堂,让南都更多人有学习的机会呢?”
宋知府听闻此对策笑道“闵公公此话正合我意,若是创办学堂,我愿意向上面申请,给学堂立碑建梁!”
闵福望着宋知府道“创办学堂本就是你知府应该管的事,何不与尤府合办呢?这样学堂既可以收贫苦家的孩子,让他们有机会读书写字,又可以接收家中富裕的孩子,给尤府一些赚钱的机会。不过这中间如何协调,让双方都满意,就得看宋知府和尤公子的聪明才智了。”
柏智恍然大悟,闵福的意思是,利用尤府的身份优势让南都这些暴发户出钱养活学堂,再让宋知府安排贫苦人民念书增加政绩,可以说是一举多得。只是这中间如何协调富商们和贫农们念书,却是一个大问题。
宋知府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贤侄,你改天到我府上来,我们好好商量一番”
柏智应允,席间言笑晏晏,好不欢乐。
22. 柏智的无奈
及笄宴一直到子时方散,尤二老爷今日手气不错,赢了许多,捏着满满口袋的银两随意打发着伺候的下人,前几日被兄长呵斥贵祠堂的憋闷一扫而光。
闵氏同样开心,她今日清点了许多贵重的礼品,全部挪去了自己的私库,顺便还改了账簿上的金额,将一些无关紧要人员的礼金改了数,桃花今日一直帮着自家主子挪东西藏银票,樱花、梅花则在库房外望风。一天下来,闵氏进账好几千两,几人凑在一块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日晌午,柏智才从宿醉中醒来,他洗漱一番就跑去如意的院子与她贺喜。
刚进院,就闻见阵阵梅花清香,柏智昨夜宿醉的头都清醒不少。
只见如意穿着一条雪白的暗纹长裙,搭配柏智送她的杂色貉裘大衣,搭配上一抹鲜红的围巾,衬得她瓷玉一般的肌肤和少女独有的温婉气质,独具一格。
见柏智来了,如意放下手中的汤勺,一蹦三跳地扑进了他怀里,将头埋在柏智胸膛,撒着娇说道“哥哥昨天就回来了,也不来和我贺寿”
柏智紧紧抱住如意,将她整个人凌空抱起,笑道“我们家如意怎么又瘦了,得多吃点啦!”
如意带着哭腔说道“哥哥不在家,如意没胃口”
柏智昨天已经知道家中出了不少事,也知道如意受了不少委屈,她摸了摸如意的头,笑道“昨天才过了生辰,怎么还和孩子似的,莫不是又和小时候一样,想吃糖了?”
如意冷哼一声,从柏智的怀里挣脱,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说道“哥哥只管取笑我吧,下次再出门这么久,怕不是就见不到我了!”
柏智连忙跟过去,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去南华国,只能转移话题道“行了,大清早的,说什么晦气话,你这是在煮什么呢?远远就闻见一股梅花香”
一旁的琉璃给如意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说道“少爷,我家姑娘听闻你昨夜喝多了酒,大早上爬起来给您煮的醒酒汤,怕你没胃口,还特地去园子里摘了梅花放进来,说是少爷您最喜欢梅花,有了这个你保准一口气全喝了!”
如意喝道“琉璃姐姐,你和他说这些做什么,这人说我大清早给他晦气,我就该把这汤倒了喂猪去!”刚哭红的双眼此时全是生气,说罢就要去倒锅里的汤,却被柏智拦住。
柏智笑道:“好妹妹,你要喂猪,那刚好,这里就有一只笨猪”说罢,用手指盯着鼻头做着猪头的模样,还从鼻腔里发出猪叫声“哼——哼——哼——”
如意见他扮丑,噗嗤一声就笑了。一旁的琉璃更是笑弯了腰。
如意将汤递给柏智,笑道“别胡闹,赶紧喝了,能缓解头痛!”
柏智一饮而尽,叹道“有这个醒酒汤,再喝一万杯酒都使得!”
兄妹俩胡闹一番,又絮絮叨叨念了许久的闲话,如意将这段时间尤府里发生的事情都与柏智说了一遍,其中说道蓝儿重伤昏迷之事,如意和琉璃主仆二人又哭了一番。
柏智听完,皱眉问道“蓝儿既然已经记在大太太名下,就应该享有小姐待遇,为何不让大太太去找太医诊治?钟老先生虽然医术高超,可宫中一些名贵药材只有太医才知道,如今她也是我们尤府的功臣,无论如何得把她救活,不然不仅寒了她的心,更是寒了府里一众下人的心”
听罢,如意只觉得恍然大悟,叹道“还是哥哥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待会就去和大太太说!”
柏智连忙制止道“你先和母亲说一声,不然她又该怪你不尊重她了”
如意有些闷闷的,她今日刚知道闵氏得了虞清宴的银子,已经对她有些想法,提到闵氏只皱眉,不说话。
柏智叹道“如意,她毕竟是我们的母亲,即使有不对的地方,我们也该多宽容宽容,俗话说子不嫌母丑,何况她生我们养我们,是有恩的”
琉璃听不下去,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道“少爷你不知道,小姐在寿安堂生死未卜的时候,二太太一次都没来看过,石头和我说,二太太每日和大姐儿三姐儿玩闹根本不担心小姐死活,昨日晚宴,她都没来吃饭,摆明了不给小姐面子!”
柏智明白琉璃是急性子,也不怪罪她抢话,只是说道“母亲她昨日没有来吃饭?”
如意冷哼一声说道“她在库房清点我的及笄礼呢,刚刚只送了些布匹丝绸来,连个镯子金钗都不见,礼物全给她了,合该是她生日才是!”
柏智听闻眉头紧皱,终于觉得闵氏的做法有些不妥。他思索一番说道“我待会去拜见母亲,与她说说,你们毕竟是母女,不能就这么闹翻了!”
柏智明白如意的委屈,于是从怀中拿出一瓶香露说道“这是南华国最时兴的香露,我给你带了一瓶回来,你若喜欢就拿去用。至于母亲那边,你放心,我的话她还是会听的。”
如意接过香露,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柏智前脚刚走,知府就派人来下帖子,邀请如意明日去天香楼一聚,如意回了帖子,就去蓝儿房间照顾蓝儿去了。
尤二老爷一直到傍晚才从外面回来,他昨日手气好赢了钱,今日一大早就去人牙子那挑了两个娇美的婢女,年纪不过如意那么大,领回来时,几个嫲嫲正在给他们教规矩。
柏智到二老爷房里时,二老爷正抽着烟哼着歌,心情很不错,见到柏智回来连忙招呼道“柏智来了,快快快,来看看我昨日赢来的赏春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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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值几个钱”
柏智并无心思与他寒暄,单刀直入道“父亲,你急忙叫我回来,是何事?南华国那边,我并未查到任何线索,还请父亲责罚。”说罢,就跪在地上,不起来。
二老爷皱眉,把他送去南华国本来还盼着能给自己带点好消息,如今看来只能让闵氏去求她母亲了。他将那画收起来,望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冷哼一声道“你没本事就去求你老娘,让她去求她老娘,反正咱们家若是出了事,大家都不能好过,快滚,我看你就烦!”
说罢,也不顾跪在地上的柏智,直接出了门想去张姨娘院里。
柏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拦在二老爷面前问道“父亲,还有一事,昨日宋知府与我讨论想共同办学堂,不知您意下如何?”
尤二老爷大手一挥“只要能赚钱,做什么买卖都无所谓!”言毕,就哼着小曲离开了。
柏智颓然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身上的重担有千斤重。
柏智拿不准主意,只得又来沈氏院子,已经是晚饭时间,沈是与柏光、柏晨正在用饭,见柏智来了,沈氏连忙让人添菜添碗筷。
柏智闻到香喷喷的饭菜才想起来,今日忙了一天还未曾用饭,端起碗就开始吃,丝毫不讲客气。
经过昨天的事,柏光和柏晨对这个兄弟都深深的敬佩,对他没礼貌的行为也丝毫不介意,沈氏更是心疼不已,连忙给她夹菜。
用过饭,三兄弟在暖炉旁坐下,沈氏则在炕上歪着,问道“柏智,你有什么事,只管与我说,如今你大伯不在,我虽是女人家,也能替你分担分担。”
柏智不清楚大伯一家知不知道父亲被骗的事,只挑了关于办学堂的事情与沈氏商量,沈氏听后大为赞赏,她说道“这本就是一件好事,若是办起来了,别说你们兄弟三人都能有地方念书,今后沈氏子弟也都能好好培养,不过,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这其中涉及到的人力物力,以及如何区分普通学子和达官贵人的学子,这里面都有大学问,依我看,先不急,等大理寺来人把李甲的案子审问清楚,再决定也不迟”
柏智明白沈氏的意思,如今宋知府将大理寺的人招惹来,若是在李甲的案子上对尤府不利,尤府定不会给他做嫁衣创办学堂的。
柏智点头说道“多谢伯娘指点,侄儿清楚了,侄儿明日就去知府府禀报尤府的立场”
沈氏喜欢如意的聪明,更喜欢柏智的识时务,她点了点头,又拉着三兄弟聊了一些家常,直至晚间方散。
柏智本打算回自己院里休息,路上却遇到桃花,她拉着自己边走边说道“少爷,你这是去哪了,夫人找了你半天了,你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
23. 谣言
桃花拉着柏智就往闵氏屋里赶,两人刚到,只见闵氏屋里乌压压跪了一群人,打头的正是如意、永晴、如意姐妹三人。
柏智望着一脸铁青站在堂屋中央的闵氏,行了个礼。
闵氏见柏智来了,冷哼一声说道“柏智,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娘的屋里怎么走?我让桃花去请你吃饭,你却去了那边屋里,怎么,我们这儿粗茶淡饭,你瞧不上了?”
柏智知道此时若是反驳肯定更加惹怒她,只管跪着,不说话。
他侧头看着姐妹三人,只见三人都是披头散发,如意脸上更是淌着血,看上去伤势不清。他本想安慰几句如意,如意却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闵氏脸色铁青,喝到“柏智,我倒问你,今日是你让如意过来与我说,让我去求我母亲请太医来诊治蓝儿的吗?”
柏智连忙说道“是,孩儿只是觉得蓝儿那孩子可怜,伤势又重。”
闵氏打断他说道“笑话!什么时候太医还能给奴才看病了!你是不是出去这么久脑子坏了!”
柏智又说道“蓝儿如今已经被认作大太太的女儿了,按道理也不是奴才了……”
闵氏冷笑道“那也是她大太太屋里的事,何必来求我?”
柏智不说话,只跪着。
闵氏接着问如意道“如意,就算柏智真的让你来求我,可你是求人的态度吗?永晴是你姐姐!如芯是你妹妹!她们二人不过说你两句,你就动手打人,你哪里有大家风范?昨日那些人不过是看在尤府的面子上夸你两句,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看你们两兄妹是翅膀硬了,这个家容不下你们了!”
如意还未开口说话,永晴先哭道“婶婶!我不过是看不惯如意目中无人的态度,就替母亲教育几句,她就——她就——”
如意沉默,她脸上的血淌进了眼睛里,疼得她睁不开眼睛,只能用袖口擦了擦眼睛。
柏智问永晴道“那如意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如芯见自家大哥居然帮着如意,也气得不行,连忙说道“是她自己蠢!推她一下就往桌角上撞!不能怪我们!”
柏智问道“所以是你们先出言不逊,如意反抗,你们还一起推她?”
闵氏翻了个白眼对柏智说道“如芯、永晴都是你妹妹,你为何只帮着如意说话?她今日出言顶撞我,我还没责罚她呢!”
柏智额头点地,行了一个大礼说道“母亲,孩儿斗胆说一句,如意也是你女儿,为何你就不帮她说话呢,她脸上全是血,您看不到吗?您口口声声说她顶撞您,可如芯永晴刚刚也顶撞了,为何您就不责怪呢?您这不是偏心吗!”
“啪”得一声,闵氏将桌上的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摔,破碎的瓷片和茶水刚好全部洒在了如意身上。
闵氏气得浑身发抖地说道“我是她母亲!她是我怀胎十月养下来的!我说她几句怎么了!”
如意被滚烫的茶水溅得满脸满身,伤口疼得她两眼发黑。
一直沉默的如意终于说话了“母亲,柏智哥哥,永晴姐姐,如芯妹妹,是我错了,你们不用吵了,我去跪祠堂,等母亲气消了我再出来。”
说罢就要走,闵氏冷笑道“谁允许你走的?”
如意站定问道“母亲还有何吩咐?”
闵氏说道“只准你一人去跪,任何人不准探望,你要跪,就让你跪个够!”说完,她坐在座位上,一副看戏模样望着如意远去。
跪在门外的琉璃将这件事都听了去,知道自家小姐又要挨罚,连忙跟了上去,哭道“小姐,夫人也太偏心了,你这脸上的伤可如何是好?万一留疤了怎么办?我这就去叫钟大夫来!”
如意连忙道“琉璃,别去,母亲说了不让任何人探视。”
她早已心寒,对闵氏的偏心,对尤强的懦弱无能,对永晴的阴险,对如芯的白眼狼,她原本还想着都是一家人,给他们留些脸面,如今突然觉得没必要。
如意拉着琉璃的手说道“你去知府府,去给林夫人带话,就说我被母亲责罚在跪祠堂不能去赴约了,若是问你何故,就把今日之事全部一字不漏的说给她。另外,你给师父带一句话,让他把这些年所有我受过的委屈,全部散出去。”
琉璃惊讶道“小姐,这、这、太太知道了,会生气的!”
如意摇了摇头道“他们既然能做这种事,我何必要给他们脸?”
说罢,头也不回地去了祠堂跪着。
客栈上房,闵福刚接到被安排在尤府的探子报信,对今天姐妹三人打架,如意挨打之事颇有兴趣。
当他得知如意故意散播尤府消息时,闵福笑了。如意想要尤府的名声差一些,于是他推波助澜,将尤强卖国通敌的消息混在一起传了出去。
当天晚上,接到如意消息的宋知府和林夫人,各自有了自己的打算。
如意在祠堂跪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闵氏就来了,望着如意满脸的血渍结了痂,只觉有些心惊肉跳。
闵氏看着面色苍白却仍然坚持跪在祠堂的如意说道“行了,少在这装模作样,赶紧去洗把脸换件衣服,知府的林夫人要见你。”
如意小声应允,行了一礼就离开了,闵氏望着如意的背影,满眼的厌恶和憎恨。
林夫人在议事厅等了半个多时辰,如意才姗姗来迟。
如意正要跪下行礼,连忙被林夫人拦住,她说道“好孩子,跪了一夜就别跪了,你赶紧坐下”
如意笑了笑,苍白的脸庞上赫然一道血淋淋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了眉角。
林夫人扶着她的手说道“若不是志昀拦着,我昨天夜里就想过来,好孩子,你受苦了。我知道你肯定还未吃早餐,给你带了些粥菜,你先吃点”说罢,就让一旁的婢女将食盒里的食物端了出来。
如意望着林夫人,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心酸,自家亲人还尔虞我诈,林夫人不过一面之缘就愿意来救她。
如意坚持行了一个大礼,跪在地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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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如意利用您替我解困,如意有罪”
林夫人望着跪在地上瘦弱的如意,心疼道“好孩子,赶紧起来,若你如此见外,就枉费我大早上赶过来一趟了!”
如意连忙起来,挤了一个笑,然后开始吃早餐。
林夫人等如意吃完,才缓缓开口道“这些年你在尤府的遭遇,其实我早有耳闻,你愿意求助于我,我很高兴。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惜没有这个缘分。我与你也算有缘,你不需要觉得愧疚。”
如意擦了擦嘴,淡然道“林夫人不怪罪我就好,其实前日我想与您说的,就是关于孩子的事。”说罢,她望了望四周的仆人。
林夫人会意,连忙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围在会客厅的仆人们纷纷退下,议事厅内只剩下了如意和林夫人。
如意接着说道“其实怀孕这件事,除了女子的问题,还有男子的问题。我观察宋知府面色蜡黄,双眼浑浊,可是肝肾有问题的征兆,若您能劝宋大人去看医生最好,若他不愿意,我可以上门去给你们全家把平安脉,届时,我会给所有长辈晚辈甚至管事的嫲嫲都开药方,这样自然没人疑心宋大人的病了。”
听罢,林夫人点了点头,为难道“倒不是我不许,只是你毕竟是女子……”
如意点头说道“是我没有想得周到,不如我就去请我师父,让他负责给府上的男性诊脉,我夫人给女性诊脉,这样如何?”
林夫人笑道“如此甚好!”
如意点了点头“不如今天就去吧,免得夜长梦多,我们先去寿安堂请我师父。”
两人商议结束,就一同出了门。
钟三伏最心疼这个小徒弟,知道小徒弟是为报解围之恩,于是便跟着去了知府府上诊脉开方,一整天下来,师徒二人均是累得精疲力尽。
林夫人感恩二人的功劳,不但支付了上百两的诊金,更是盛情招待了师徒二人,导致如意至夜里方回。
几天后,整个南都都盛传着尤府的传言,一个是尤二老爷卖国通敌,私下资助巨款给南华皇室,一个是闵夫人偏心苛待才华横溢的尤二小姐,不但贪走的及尤二小姐的笄礼还让她跪祠堂破了相。
大理寺官员刚到南都,就被这两条谣言砸个晕头转向,一时之间都分不清到底应该先查哪个案子。
此次大理寺分别来了三人,分别是负责全国刑狱冤案侦查的欧阳岳,负责验尸的李鑫,以及武功高强负责保护二人的李淼。李鑫和李淼二人是兄弟,均出身武官世家,至于欧阳岳,则出身不高,前些年破了几个大案,颇得圣上赏识,如今便负责全国所有冤案错案,是圣上一把没有背景的刀。
三人到达南都时,并没有马上去知府报到,而是在客栈留宿了两天,打听了许多尤府的消息。而刚好,他们打听到的尤府消息,如同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其中通敌卖国的传言更是让三人唬得一身冷汗,连忙上述大理寺最高长官大理寺卿,等待最新的调查方向。
24. 兵行险着
这天,如意正在院子里给受伤的脸上药,钟三伏说这个伤口耽误了些时日,估计要留疤。
柏智知道了,连忙去外面铺子找祛疤的药膏,沈氏也送来许多补品药膏,都是宫里来的珍贵物品。
如意其实并不在意,相反,她心里一直在想,那些她散播出去的消息都传得如何了,为何闵氏那边毫无动静。
正在如意想着事,琉璃突然端着药从院外跑来,盘中的汤药都撒了一半。
琉璃着急忙慌冲到如意旁边说道“小姐!不好了!那边屋里的大公子和三公子都被官兵抓走了!”
如意问道“可是大理寺的人来了?”
琉璃道“可不就是大理寺的人!他们说大少爷和三少爷涉嫌谋害朝廷钦犯毁灭证据,要拿他们审问呢!大太太急得晕了过去,屋里乱成了一团!”
如意放下手中的书道“父亲和母亲呢?他们在何处?”
琉璃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二太太早上还和大姐儿和三姐儿在梅林弹琴呢,这会子不知道去哪了”
如意说道“走,我们先去找哥哥,再去大太太院子里”
琉璃连忙道“二少爷去知府找宋大人了,这会子不在屋里”
如意边走边道“那我们直接去大太太屋里,你让宋嫲嫲赶紧去请府中的蔡二,我们一起商议。”
刚到沈氏屋里,只见她躺在榻上,脸色苍白,春雨在一旁满脸忧愁。
见如意来了,春雨连忙拉着她说道“二姐儿,你终于来了,你快来劝劝太太”
如意拍了拍春雨的手,点点头示意她放心,便上前行了一礼坐在了沈氏身侧。
如意开口道“伯娘,大哥和三哥只是去配合调查,不会有事的,你要放宽心,接下来还有很多事需要伯娘处理呢。”
沈氏不语,只默默擦了擦眼角的泪,满脸的担忧。
如意接着说道“这官场上的事,无非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之前宋知府想与我们共建学堂,若我们帮了他,他自然也会帮我们的。我已经把蔡二叫来,您看看是否和他讨论一下,挪用些公中的钱,把这事给办了?”
沈氏听完,也觉得此事还得靠宋知府从中周旋,于是问道“如意,去叫你母亲过来,我们两家虽没分家,但这种大额支出还得与她商量。”
如意为难道“伯娘,不如还是让春雨姐姐去叫吧,我那母亲,若是我去叫,她是肯定不会来的。”
沈氏点头,有些无奈道“春雨,你去把二太太叫来”
半晌后,沈氏、闵氏、蔡二三人在前厅坐定,如意、春雨、桃花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沈氏率先开口道“弟媳妇儿,如今柏光和柏智两兄弟进了大牢,原本我是不想答应那宋知府建什么劳什子学堂,只是如今这情况,不花这钱,宋知府也不会放了他们两兄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闵氏笑道“此事若嫂嫂已经定了,和我说做什么?如今可是您当家”
沈氏接着道“如今大老爷不在,我也不过是帮着管一管,若弟媳想管就都给你管就是,只是如今办学堂的银子还得从中公出,肯定得与你商量商量才是。蔡二,如今中公账上还有多少余钱?”
不等蔡二说话,闵是打断道“大嫂这话我就不懂了,这既然救的是你儿子,与我们中公的钱何干?敢情咱们二老爷在外面赚的钱,都是你们家的?”
蔡二听罢闭了嘴,不敢言语。
沈氏深呼吸,憋了口气,接着道“二太太此话说得也太不近人情了!如今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将如意和柏智都当做自己孩子一般,大家遇到困难了,都得一块使劲,一块想办法才是!”
闵氏站起身说道“嫂嫂若是想用中公的钱,和二老爷商议吧,我管不了!”
沈氏终于没忍住,拍桌而起道“闵姝琳!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闵氏冷笑道“是,我们一家都是奴才命,那你为何求我这奴才呢?你去求二老爷啊,他是主子,不过你得快点去,不然钱都被他输在牌桌上了!”
说罢,在桃花的搀扶下,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氏颓然坐下,只觉得疲惫席卷全身。
见闵氏走远,一直沉默的蔡二才说道“大太太,如今公中账上已经没钱了,若实在要支,也只有不到一百两的盈余”
沈氏惊讶道“怎会如此!前几日如意的及笄宴不是还有许多礼金吗?”
沈氏说完,自觉失言,连忙看向如意,如意摇了摇头无奈道“伯娘有所不知,及笄礼的礼册都被母亲改过了,收到的钱大部分也都到了她口袋里,连那些贵重的金银珠宝也基本上在她私库,只留了些布匹绸缎给我。”
沈氏气得拍桌道“真是不知廉耻!”
如意见沈氏马上就要出言不逊,连忙示意下人都退下,不一会儿议事厅只剩下如意和沈氏两人。
如意跪在地上说道“伯娘,我愿意去和母亲把虞将军给的一千两要回来,不过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伯娘能够答应。”
沈氏揉了揉额头,精疲力尽得说道“说罢,你有什么条件”
如意说道“若我能把一千两要回来,希望伯娘能请太医给蓝儿治病”
沈氏原本以为如意会提什么很过分的要求,没想到是为了蓝儿,她瞬间觉得如意这孩子有些过于良善了。她说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心我自然会帮你,你若能把那银票拿来,我一定请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来给蓝儿治病”
如意连声道谢,方才离去。
回去的路上,如意一直在想,该如何让闵氏心甘情愿将那银票拿出来。边想边走,居然装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此人正是刚从衙门回来的柏智。
柏智见如意失魂落魄得问道“你怎么冒冒失失的?”
如意连忙拉着柏智问道“怎么样了?大哥和三哥不会有事吧?”
柏智摇了摇头道“我花了些银子打探消息,那仵作验出来致死伤是勒死的,地牢的所有狱卒证词都说只有大哥三弟接触了李甲,情况对他们很不利。我正好准备去找母亲,看能不能支些银子,疏通疏通地牢的狱卒们。”
如意连忙拦住,将刚刚议事厅发生之事以及中公亏空之事告知柏智,柏智听罢,也非常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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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智叹道“我今日还打探到一些消息”他四处张望一会,确定没人听见后,悄悄将外面尤二老爷卖国通敌的谣言告知了如意。
如意唬了一跳,问道“这谣言从哪来的?”
柏智摇了摇头,说道“如今外面关于尤府的谣言层出不穷,我估计过段时间,上面连整个尤府都要查了。”
如意思虑片刻安慰道“哥,你这段时间照常走动,打探消息,有任何进展都要和大太太说,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两兄妹又商议一番,方各自离去。
晚上,如意罕见地去了闵氏屋里,还端了一碗热乎的药膳汤。
不出意外,如芯和永晴都在,她们二人如今成了真姐妹,天天在闵氏屋里,关系好得很。
如意端着药膳进来的时候,三人正在吃饭,见她进来,都有些惊讶。
闵氏先开口问道“今天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如意将药膳放在餐桌上,笑道“这不是天冷了,给你们送些药膳来,放了些红枣桂圆党参黄芪,都是补气血的。”
闵氏冷笑道“我可不敢吃,别是放了什么,把我们都毒死了”
如意笑笑不说话,不顾她们三人的目光,顺势坐下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开始喝着。
这汤炖了几个小时,醇香四溢,闻得她们三都吞了吞口水。
如意顺势给她们一人盛了一碗。
如芯到底年纪小,也用勺喝了一小口,瞬间唇齿留香。
闵氏和永晴见这汤确实没毒,就也开始喝了起来。
四人沉默吃着饭,谁都不说话。
如意见几人吃得差不多了才说道“我给汤下了药,如今我们四人都中了毒,若三个时辰内不吃解药,大家就一起死。”
闵氏没想到如意对自己如此狠心,瞬间脸色铁青,颤抖着问道“你!你!你究竟何意!”
如芯更是吓得哇哇大哭,永晴也一双凤眼含着泪,吓得浑身发抖。
如意端起汤喝了一口笑道“这么美味的汤,给一千两,不过分吧?”
闵氏气急“你休想!我倒不信你的毒如此厉害!来人!去叫大夫来!”
如意淡然道“母亲不必白费工夫了,这南都所有的医馆,师父都打过招呼了,今日尤府找不到大夫的”
闵氏恨极,就想过来撕扯如意,如意后退一步,闵氏摔倒在地上,桃花樱花连忙去扶。
如意冷笑道“母亲,若你不给,也行,反正我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就当还你生我养我之恩,不如大家一起死,黄泉路上还能有人做个伴。”
闵氏在两位婢女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想打如意,却又被如意躲闪开,如意接着道“我之前让你打,是敬你是长辈,是生我养我之人,如今我不想挨打了!这个家,今后谁都别想欺负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闵氏又急又气,喊道“桃花!樱花!给我把这贱人绑起来!”
两位婢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如意绑在椅子上。
闵氏又吩咐道“让蔡二无论如何都去把大夫请来,我就不信了,这偌大一个南都,找不到一个大夫!”
25. 如意的反击
如意已经被绑在椅子上,不过她并不着急,这毒是她从古书上学来的。就是钟三伏过来都不一定可以解,何况是外面那些普通的大夫。
蔡二连忙跑来,见屋子里凌乱不堪的场面也是唬了一跳。他不敢进去,只是在门口候着,说道“太太,有何吩咐?”
闵氏已经出离愤怒,冷静了几分“你去外面找几个擅长解毒的大夫来,另外,把老爷和大太太找来,这个家出了个投毒犯人,可不能放了她!”
蔡二领命下去。这么多年他在尤府迎来送往,知道此事绝对不是小事,于是亲自去外面寻大夫,然后又让小厮连忙去请二少爷柏智。
柏智接到家中的消息时,正在陪几位大理寺的欧阳岳饮宴,小厮着急忙慌来报,反而引起了欧阳岳的怀疑。见柏智离开,连忙让李淼跟了上去。
李淼轻功了得,几步便跟上柏智来到了尤府还潜伏了进去。
另一边,蔡二敲了几家医馆的大门都拒绝出诊,这些医馆多少都得了钟三伏的好处,平时有些什么疑难杂症也都是钟三伏出手解决,何况他们的药材大部分都是寿安堂进货的,若是得罪了寿安堂,这生意怕是做不下去。尤府如今牵涉进去杀人案和卖国通敌案,谁知道会不倒台呢。
蔡二无法,只能去偏远的农庄上寻了两位年迈的老医生,这两位老医生虽然不是什么出名的大夫,却这么多年在村里救死扶伤,很是有些名气。
蔡二赶到闵氏屋里时,如意仍被绑着,沈氏没来,二老爷在上面坐着,满脸的愤怒。
蔡二跪在屋外说道“老爷,太太,大夫找来了。”
二老爷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蔡二领着两位大夫进了堂屋,只见如芯脸色苍白被放在一旁的卧榻上,胸口还有些血渍,闵氏靠在椅子上也是一脸灰白。只有永晴身体底子好,还算意识清醒。
而如意,强撑着一口气,额头上却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蔡二指着他右侧的清瘦眼窝凹陷的老人说道“这位是林大夫,是林家的远房亲戚,如今在我们庄子上给农户们看病。”
然后又指着另一位身体强壮面色黝黑的中年人说道“这位是刘大夫,早年在京城读过几年书,如今在底下县里开了个医馆。”
二老爷点点头说道“林大夫,你先来吧,先给我小女看看,她刚刚吐了血昏迷了过去。”
那清瘦苍老的老头看上去孱弱不已,走几步路都像是被风刮走似的。
二老爷皱眉,只觉得这人可能不太靠谱。
林大夫先是给如芯把脉,然后又把手搭在如芯的脖颈处仔细感受了一下脉搏,片刻后说道“老爷,太太,恕我无能,此毒我闻所未闻,实在不知如何解”
二老爷有些恼怒,喝道“哪里来的庸医,拖出去!”
那身材健硕的刘大夫连忙行礼,一脸自信地说道“老爷,不如让小的试试。”
二老爷大手一挥说道“去吧!”
那刘大夫不过简单把脉,就开始从药箱内拿出针具准备施针,此针刚下去,如芯突然开始浑身颤抖,冷汗直流,口中更是发出呓语,陷入癔症之中。
如意见状说道“我说刘大夫是吧,你这是救人还是害人呢?你这一针下去,我这妹妹怕是要撑不过半个时辰。”
刘大夫也吓得只冒冷汗,不过箭在弦上,他也不敢在此时露怯,仍然坚持施第二针,第二针刚下去,如芯瞬间开始七窍流血,昏死了过去。这下可把在座所有人唬了一跳,刘大夫更是跌坐在地,大喊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二老爷气得脚踹在刘大夫身上吼道“来人,把这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几名小厮进来把刘大夫拖了下去。
闵氏半梦半醒间听到如芯出了事,口中冒了几句微弱的话语“救——救——救——她!”
正在大家慌乱之时,原本还勉强支撑的永晴也突然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二老爷此时才终于有些慌了,他脸色铁青地质问如意“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如意此时也是强弩之末,声音微弱得说道“我——只要——原本就——属于我的一千两!”
二老爷心中一痛,如今家中本就不宽裕,这可是一千两!不过人命关天,他还是开口说道“桃花,樱花,你们俩把夫人的银票拿来给她”
两位婢女对视一眼,只得下去。
不一会儿,桃花就把银票找来递给了如意。如意接过银票,辩过真伪后将就放在了胸口的衣襟内侧。然后就立马从袖中拿出解药,递给了候着的桃花。
自己也连忙吃了一颗。
吃了药以后,如意又勉强爬起身来到如芯身边,准备给她施针,谁知桃花拦着说道“你又要做什么?”
如意冷笑道“刚刚那刘大夫把如芯的筋脉都堵住了,若是不疏通,解药吃了也没法发散全身,只能等死”
二老爷挥挥手说道“桃花,你下去,让她施针。”
如意不过片刻就把如芯从阎王爷手中救了出来,闵氏和永晴也渐渐醒了。
闵氏知道如意已经得逞,望着如意说道“今日过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如意听罢,头也不回得离开了这个院子。
刚一出屋子,琉璃就扑了上来,她扶着如意小心回了院子,又替她擦干了一身的冷汗换了衣服。
忙完这些,琉璃才缓过劲来,望着如意沉睡的面容,暗自下了决心。
柏智昨夜赶到家时,事情已经平息,如意早已回到自己院里,见柏智来了,闵氏抱着柏智好一通哭诉,柏智花了许久才将闵氏和如芯哄好,心中也第一次对如意有了些许意见。
跟在柏智身后的李淼,在闵氏哭诉中,明白了事情的来源,立马回去禀报了欧阳岳。
第二天,如意让琉璃将银票送去给沈氏,自己则以养病为由谢绝了所有人的看望。被拦在门外的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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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柏智,还有如意的舅舅,闵福。
闵福昨夜接到线人的消息时,突然对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小侄女有了些许兴趣,原本他还想与如意探探底,谁知居然被拒之门外。
越是如此,闵福越发对如意感兴趣,一个未出阁的幼女,居然敢下毒威胁母亲和姐妹,这么一个妙人,若是可以利用,自己所谋之事肯定如虎添翼。
闵福并没有返程,反而在院门口找了块石头坐下,顺势欣赏起来园子里的风景,此地处于尤府最西边最僻静之地,偏生被种了许多药材,配上远处的梅林若隐若现,竟然也别有一番风味。
正在闵福百无聊赖之际,柏智也来了。
他已经拿到了昨夜那一千两,这才明白昨夜如意拼死一搏竟然是为了救柏光和柏晨,这实在让他有些意外。他自认为与大伯一家亲疏有别,如意却可以为了他们家的人做到如此地步,多少让他这个亲大哥有些心寒。
柏智急匆匆过来问个清楚,却见院子门口坐着闵福,他孤身一人坐在石头上,望着园子里的花草发着呆。
闵福今日穿得常服,一身肃静的淡绿色将他衬得像画中走出的温润少年,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可以在皇后宫中厮杀的大太监。
柏智既然看到,只能硬着头皮去打招呼。
两人简单问候过后,院子里的宋嫲嫲开了门说道“闵公公,少爷,你们回去吧,小姐说了,她要养病,谁都不见。”
柏智正要说什么,谁知闵福却从怀里掏出一支别致的金钗和一封信说道“这位嫲嫲,这是皇后娘娘赏给如意姑娘的生日礼物,我前几日忙忘了,这不是赶紧给补上,这封信是我母亲带给如意姑娘的,还请您帮忙传递。”
宋嫲嫲没见过闵福,却也听过此人的名声,见他如今温润如玉文质彬彬,竟然有些失神,愣了半晌才接过金钗和信说道“闵公公太客气了,东西一定带到,您以后有什么要传递的可以要底下的人带,何必亲自来一趟,这天气怪冷的,可别冻着了。”
闵福笑笑不语,转身便离开。
柏智见闵福离开追问宋嫲嫲说道“这人来这等了多久了?”
宋嫲嫲还在望着那人的背影发呆,被柏智的问候声打断了,连忙说道“来了一早上嘞,一直坐在这石凳上,也不嫌冷!”
宋嫲嫲哈着气暖手说道“少爷,你也别为难我了,若是有什么话我帮你带给小姐就是了。”
柏智犹豫片刻说道“算了,我改天再来,你让如意好好养病。”
说罢,忙着去知府地牢打点那些狱卒去了。
如意接过宋嫲嫲递过来的礼物和信,有些愣神。
闵福是怎么知道自己缺钱的?这金钗款式普通,却是足金的,拿去卖的话也值一大笔钱。
如意笑笑放在首饰盒里。
她缓缓打开信封,看到的,却是一句苍劲有力的毛笔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望早早决计。”
26. 密信
虞府。
虞江急急忙忙拿着一封密报跑进了虞清宴的书房。
虞清宴正在处理这段时间积压的公务,见虞江跑进来,心里竟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什么事?如此匆忙?”
“将军,尤府要出事了!”
“何事?”
“刚刚老将军接到皇上亲笔密令,命他去南都捉拿叛国贼,这叛国贼……就是……就是……”
虞清宴皱眉问道“是谁?你直说!”
“是尤强!就是如意姑娘的父亲!”
虞清宴心中一紧,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虞江将手中的密信递出去说道“这是老将军给您的密报,应该有此事的来龙去脉,您看过便知”
虞清宴连忙将手中的信件拆开,快速读完信中的内容后,连忙提笔写了一封信给虞江说道“你赶快派人把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去南都,记住,不可让任何人代收,只能交给寿安堂钟三伏本人”
虞江领命,拿信离开。
“爹爹!”一声清脆的幼童声从书房门外响起,一位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娃拿着一枝艳丽的梅花走了进来。
虞清宴刚刚皱着的眉头立马舒展开来,笑着迎上去抱着小女娃问道“瑶儿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你母亲呢?”
小女娃搂着虞清宴的头撒娇笑道“爹爹!我偷偷跑出来摘梅花!你别告诉母亲!”
虞清宴心都化了,怎会怪她,抱着他就准备往暖阁走,书房阴冷,可别冻坏了。
刚走至半路,一位穿着华贵已有孕像的妇人在下人的搀扶下急急赶来。妇人正在孕中,却面色苍白眼神疲倦,即使头戴朱钗穿着华丽,精致的五官却像明珠蒙尘,掩饰不了她此刻的疲倦和沧桑。
虞清宴连忙放下手中的女娃,小跑过去扶着那妇人说道“夫人,这么冷的天,出来做什么!”
那妇人听罢竟然落下泪来,几个月的委屈都化作埋怨道“我怀着孕,你不顾我劝阻,还坚持带兵去南边,好不容易盼着你健康回来,你又日日在书房里不见我,瑶儿也大了,不听我话,我瞧着这家怕是容不下去,我要回家去,让父亲评评理,到底是我哪里做错了,夫君竟然如此待我!”
虞清宴连忙搂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妇人安慰道“韵秀,是我错了,我们先回屋,此处风大,你若是感染了风寒,我是只能以死谢罪了!”
秦韵秀瞪着凤眼,眼泪簌簌往下掉,只想挣脱虞清宴的怀抱,却失败了,男人坚实的臂膀似乎想牢笼一般将她禁锢住。
两人又絮叨一番,方才回屋,此后几天虞清宴都宿在自家夫人秦韵秀屋子里,南都的事竟然抛在脑后。
如意这段时间在自家院子过得格外焦急,太医还没到,蓝儿的脉象已经一天比一天弱,再这么拖下去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
就在如意万分绝望之际,沈氏带着太医来了。
这个太医是皇后娘娘身边最亲近的,名字叫林寅淳,同样也是出自林氏家族,是当今太医院院长的亲弟弟,也是知府夫人的叔叔。林寅淳是林氏家族中天赋最高医术最好的太医,但他并不拘泥于太医院的规矩,经常四处游历,加上他年过四十还未娶亲,京城中经常有些他的风流韵事。
林寅淳风尘仆仆赶来,沈氏免了他一切礼节,直直往蓝儿屋中赶来。
他们俩赶到的时候,如意正在给蓝儿喂药。屋子里炭火熏得很暖,蓝儿身上也是干净整洁,看得出来如意这段时日花了不少心思照顾她。
见太医来了,如意连忙让开,简单与太医和沈氏行礼后,就直接开口叙述着蓝儿的病情,甚至将蓝儿每日症状和所用之药全部记录在册子上,递给林寅淳查看。
林寅淳接过册子翻看,心中惊讶如意这么年轻在医学方面就有如此深的造诣,记录的医案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并且这段时间的用药也十分恰当,若凭借这些理论知识再累积几年的看诊经验,将来一定是一代名医。可惜,此人居然是女子,不然还可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林寅淳虽然内心此起彼伏,却仍然不动声色地开始把脉和看诊。
片刻后他沉吟道“沈夫人,尤小姐,蓝儿姑娘烧伤后,伤处经络阻塞,气血瘀滞,不通则痛;气血津液瘀滞不通,久而溢于脉络之外,以致创面肿胀、渗出,虽有尤小姐及时治疗和每日换药喂药,可她在那日大火之中吸入过多浓烟,伤及肺腑,因此还需要用清肺的中药再配上我此次带来专门用于重清热解毒,排脓祛腐的膏剂才能让蓝儿小姐早日醒来。”
如意这几日的忧愁终于解开,问道“林太医,那蓝儿大概什么时候能醒来?”
林寅淳道“姑娘放心,不出半个月就能醒来,届时只需要继续配合使用我的膏药,身上大部分的伤疤都能痊愈,只是脸上及脖子上的伤过于严重……”
如意心里早有准备蓝儿的伤疤很难消,没想到居然是脸上的伤疤去不掉,蓝儿向来最爱美,这可如何是好。
不出一会儿,林太医就把药方写了出来,又将那皇宫中带出来的药膏递给如意说道“这药膏只有这么些,我过些时日将这药膏的方子写给你,你自己看着配来用,这方子本是我们林家秘传,前几日听玉旻说,她已经认你做侄女,那你也算半个林家人,这方子拿去也没关系,只是千万不可再外传了!”
林太医口中的玉旻正是知府夫人,如意想到可能是前些时日帮宋知府和林夫人调理身体的事已经被他知晓,因此特意过来还人情。
如意听罢连忙跪下谢恩,谁知林太医并不讲究这些,将她扶起以后说道“我向来喜欢重情重义之人,姑娘对一个奴仆都有如此深重的情谊,我相信你今后一定会尽你所能治病救人。”
二人此次相遇,仿佛是失散多年的知己,不一会儿就成了忘年交,竟然把一旁的沈氏忘了干净。
沈氏见二人聊得投机没忍住打断道“如意,林太医来了半天还未用餐呢,我先带他去休息休息,你也不好总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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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的时间不是!”
如意和林寅淳这才意识到已经聊了半天了,如意连忙尴尬笑道“多谢林太医千里迢迢而来,我先去命人抓药,明日还请林太医过来看看蓝儿吃药后的效果。”
林太医笑道“那是自然,我会在知府府上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会经常来看望蓝儿姑娘,顺便与姑娘商讨医理知识”
如意点头谢过,再次行礼拜别二人。
如意送他们二人离开后,一直在一旁候着的琉璃终于敢开口说话,知道蓝儿不出一月就能醒来,她也十分高兴“小姐,蓝儿有救了!”
如意低头不语,脑子里却在思索沈氏的态度。柏智拿到一千两已经有几日了,柏光和柏晨却迟迟不见出来,沈氏如今最后的底牌都用了,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法子救人。那天闵福给自己的字条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事情原本都在救蓝儿之后,如今蓝儿有救了,她便开始思考近些日子尤府里纷纷扰扰的杂乱。
琉璃见她沉默,知道自家小姐又在想事,便默默拿着药方出去抓药去了。
刚到后门准备出门,却见柏智急急忙忙从马车上下来。
“你到哪里去?”柏智见到琉璃问道
琉璃将药房之事告知柏智,柏智说道“你可知你家姑娘惹出大祸来了!”
琉璃正想追问,谁知柏智已经跑进府里,不见踪影。
柏智一路小跑进了沈氏院子里,这几日他去和大理寺的几人周旋,每日都会过来与沈氏汇报着情况,三日后就要上公堂,尤府上下都十分紧张。
柏智进屋简单行礼后说道“大太太,我得到消息,大哥和三弟的案子很难再回旋了,因为这几日流传的尤府通敌叛国的流言已经传到了京城,此事恐怕不能善了!”
沈氏听完,只觉五脏六腑被人揪着一般疼,惊吓之下居然晕了过去。
春雨和几位婢女将沈氏扶起来,正准备去叫大夫,沈氏却醒了。
她断断续续说道“这谣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柏智明白此事哪怕自己查不出来,沈氏自己也会查出来,他沉吟片刻后说道“据我调查,应该是如意...那日她被母亲责罚,又因为与家中姊妹争辩受了伤,可能心存怨恨,所以故意让钟三伏散播尤府苛责她的谣言,只是不知为何,这谣言竟然演变成尤府卖国通敌...”
沈氏不相信卖国通敌这种谣言是如意散播的,这分明是有人想利用如意故意散播,用来打压尤府。这么多年沈氏跟着尤力见过多少盗抢剑舞,当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她这几日很感谢如意为了救两位哥哥不惜得罪亲生母亲,可如此心狠之人,沈氏有些怕她某日会把自己也利用了去,因此这几日也并未见她,只是躲着。
沈氏听罢说道“你去把如意叫来,就说我有话要说”
柏智知道如意在蓝儿屋里,径直往这边赶来。
如意正在给蓝儿上药,见柏智来了,她头都不曾抬,只专心上药。
27. 谣言
柏智明白如意这几日在生自己的气,前几日因为下毒之事,柏智觉得如意行为过激,曾经过来好好说了她一番,只是如意仿佛棉花一般,不说话也不反驳,只顾着照顾蓝儿,柏智见她没有反应,也就几日没来看她了。
柏智站了一会,见如意下定决心不主动说话,深深叹口气道“如意,你为何要散播这样的谣言害尤府呢?你也是尤府的人啊!”
如意问道“哥哥,你倒是说说看,我散播的,可是谣言还是事实?”
柏智连忙道“如意!父亲母亲的确对你有些偏心,可你也不能说我们尤府通敌卖国啊!”
如意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哥哥竟然以为自己是想害死尤府所有人,她笑道“哥哥为何觉得我会蠢道把自己也害死呢?卖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难道我这么不想活了嘛?”
柏智听完这才反应过来此事的蹊跷,如意的确有可能散播尤府偏心和如意毁容的事情,因为这样才能挣脱母亲的看管。可是她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要散播尤府通敌的谣言,此事分明就是打着如意的幌子添了一把火!
柏智尴尬笑道“如意,是哥哥错了,你一说我就觉得肯定不是你,你别生气了,前几日下毒之事我也确实是觉得母亲年纪大了,你下毒害她,若是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如意冷笑道“哥哥这话说的就是前后矛盾,我若真的想害得尤府所有人不得好死,我大可以去厨房下毒,大家一起吃了毒药命丧黄泉,也省得你们到处编排我,怀疑我!”
柏智沉默,那日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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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下毒的确很偏激,只是她也是点到为止,并没有闹出人命,何况若不出次下策,他也没法打听到这么多消息,只会更加被动。
柏智沉默片刻,竟然对如意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如意妹妹,哥哥没用,没有你聪明,加上我关心则乱,冤枉了你。只是日后你若是要行如此惊险之事,还希望你能提前和我说一声,我也好护你周全”
如意心中一软,其实她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这个哥哥过于善良,容易被人利用了去。她说道“哥哥,这个家中,我只当你是我相依为命的亲人,只要你还在家中,我都不会做任何伤害尤府的事情,所以那卖国通敌的谣言不可能是我散播的!”
柏智同样一阵心痛,这个妹妹,不知不觉竟然都长这么大了。
28. 山雨欲来
知府府。
林夫人与林寅淳叔侄相见,自是好好叙旧一番。
二人聊着聊着自然就将话题扯到了如意身上,林太医对如意分外欣赏,加上她对医典药典的熟练程度,对她更是赞赏有加。
林夫人将前些时日钟三伏和如意帮忙调理身体,以及及笄宴上大家闺秀的模样也都告诉了林太医,也同样对如意十分疼爱。
只是说道尤府,二人都是在京城长大的,又有许多京城的人脉,自然对尤府通敌卖国的事情有所耳闻,林太医说道此事说道“我出发时,忠顺军那边似乎已经准备派兵来南都了,此事还是你弟弟林寒风写信告知于我,他此次又要随军出征南华边境,调查通敌之事。”
林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只希望如意姑娘可以尽早认清形势,与她父母做个了断才是。”
尤府。
如意正在给蓝儿上药,这几日雪下得愈发大了,几个去往南华国的港口都关闭,导致尤府在南都的许多铺面都关了门,尤府上下更是怨声载道,万分焦急。
琉璃刚去寿安堂抓药回来,手中握着的正式钟三伏今日收到的虞清宴的来信,钟三伏再三嘱咐她一定要亲手交给如意,还和她说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和任何人说。
琉璃将那信件紧紧贴在胸口,慌忙回到蓝儿屋里,她左右观察了一会确定没有人在屋外,才将房门关上。
她放好药材,将信封紧紧捏住递给如意说道“小姐,这是钟大夫要我交给你的,虞将军写给您的信。”
如意挑眉问道“虞清宴?他写信给我?”
琉璃说道“钟大夫说此事事关重大,让我们不能和任何人说,小姐你快看看写了些什么吧!”
如意问道“师父看过了吗?”
琉璃点头道“此信确实是写给钟大夫的,不过钟大夫让我转交给您看过,看过就烧了”
如意见琉璃一脸严肃且担忧,心里又不自觉想起来前几日闵福送来的信,居然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如意缓缓打开信,上面言简意赅写着一句话
“忠顺军已出兵南都,尤强必死无疑”
如意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原来闵福所说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竟然是这个意思!
如意突然冷笑一声,既笑命运无常,又笑命运弄人。
她看过后用火折子将那信烧了,起身去了沈氏屋里。
沈氏这几日病倒了。
宋知府几次三番要钱建学堂,柏智和柏光还在牢里出不来,尤府通敌卖国的谣言更是甚嚣尘上,连府中的小丫头们都有所耳闻。
如意来的时候,沈氏正在午休,如意却不急,在门外候着。
初冬的寒风吹在如意脸上身上,让她原本胸中燃烧的那团火,烧得更旺了些。
她额头上的疤还没好全,身子也因为这段时日连着两次中毒虚弱不堪,可她仍然像一头斗志昂扬的幼兽,眼中只有生存之道。
沈氏本想躲着如意,谁知她竟然在寒风中等了两个时辰。
“如意,进来吧!”沈氏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如意抖了抖身上的寒气走了进去。
如意行礼后坐下,春雨给她倒了杯热茶。
如意喝了几口热茶,身体暖和了些。
“你今日来找我可是何事?”沈氏问道
如意脸上再次浮起她那标志性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她眼里不过是过眼云烟,让人无法捉摸又万分疏离。“大太太,我来与您谈一宗交易。”
户部尚书尤力今日刚接到圣旨,他被停职了。
原本在外巡查各地税收情况的尤力突然被停职,让跟随他出来巡查的官员以及负责接待的官员更加确信,尤府如今是空中阁楼,不管用了。
原本他想立马回京找自己的老师,也就是如今的宰相沈致弘问个清楚,却被沈宰相一封信打得措手不及,信中均是对他的深切关怀,却明确指出,不准他回京,让他去南都将自己的女儿沈氏一同接回京城。
尤力当然明白沈宰相早已收到消息,却仍然等到圣旨到了才嘱咐自己,让他在众多官员面前出尽洋相,还让他对如今的处境措手不及。
尤力无法,只能收拾行囊,灰溜溜回了南都。
彼时,沈氏与如意还不知道尤力已经被停职,她们已经达成合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三天后,她们二人计策中的东风尤力,竟然自己到了南都。
沈氏得知尤力停职的消息并不意外,这也更加证实了如意的消息并不假。
尤力刚到南都,就听说自己的两个儿子还被关在地牢内,而他的亲弟弟竟然每日风花雪月,那弟媳妇甚至不愿意出一分钱去给自己的两个儿子疏通关系。
蔡二在城外接到尤大老爷后,就将这些天尤府发生的种种全部告知于他。
尤大老爷本就被停职十分憋屈,再听说那家中发生的种种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立马归家去好好教训一番那白眼狼弟弟。
尤力刚进尤府,尤强还未醒酒,他昨夜在青楼玩了一夜,今日宿醉头痛。而闵氏,见自家夫君未去迎接,便以生病的由头躲在屋里不出来。
尤力气急,一脚踢翻为他接风洗尘的茶水点心,吼道“蔡二!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尤强给我带来!还有那个闵欣然!她就是病死了!也要给我抬过来!”
一旁的沈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替尤力披了件披风,宽慰道“夫君,气急伤身,如今这个家还得靠你呢!”
尤力深深叹了口气,拉过沈氏的手说道“夫人,是我连累了你,这段时日你在尤府受委屈了”
沈氏听罢,红了眼眶说道“夫君,我受些委屈没什么,我嫁给你几十年,你对我是极好的,我只是...只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你事事不管...如今摊上这么大的事,该如何是好!”说罢,沈氏竟然掉下泪来。
尤力疑惑道“何事竟然让夫人如此担忧?”
沈氏用手帕擦了擦泪说道“前几日,我想用中公的钱去给柏智和柏光疏通关系,弟弟和弟媳只说没钱,蔡二也说账上只有几十两余银,我觉得不对劲,就悄悄去各家店铺查账,我发现..”
说道一半,沈氏顿了顿说道“夫君,不然还是您亲自看看吧”
说罢,她示意春雨将那整理好的账簿递了上来。
尤力其实早已知道尤强亏空之事,所以并没有很惊讶,只是当他打开那本账簿时,向来对经济之事敏感的他,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气息。
这些账簿都是尤强接手的盐矿的账簿,若是外人看,只能看到这其中的亏空和挪用公款,可尤力是户部尚书,对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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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经济最是敏感,这本账簿最异常的情况是,每次挪用公款的时间,都是南都边境被南华国骚扰的前夕。
如今尤力已经被停职,外面尤府卖国通敌的谣言恐怕已经传到京城,这账册若是被圣上看到,这尤府上下的脑袋怕是已经不保。
沈氏见尤力看完,又将尤府中公中的账簿拿出来递给尤力说道“夫君,这内宅之账向来是弟媳管的,我这次回来也是替她暂管,然后我就发现,这闵氏竟然几次三番拿中公的钱据为己有,还几次三番把庄子上的田地卖了换成现银,如今咱们尤府手中的水田,比去年竟然少了一半!”
尤力接过府上公中的账簿,账上的不对劲更加明显,每次账上开始入不敷出,就会有一笔巨款现银入账,而入账时间正是南华国骚扰边境过后,甚至有几笔入账直接写的是南华国的钱币。至于闵氏买卖田地的钱,都流向了她自己的腰包,这两口子到底在做什么?
尤力庆幸沈氏虽然聪明,却缺少政治嗅觉,不然这两本账若是落在沈宰相手中,尤强的命早已不保。
尤力表面维持平静,心中却如同惊涛骇浪。
难道这个庸才尤强,真的卖国通敌了?
闵氏当然没有被抬过来,被抬过来的是宿醉未醒,仍然烂醉如泥的尤强。尤强被人绑在一个软榻上抬了过来。
闵氏不知发生何事,她一脸茫然被几个大力气的嬷嬷拖到中堂议事厅,此时尤力和沈氏正面色铁青望着他们夫妇。
闵氏向来对危险的感知很敏锐,她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还不等尤力开口,她便说道“老爷夫人饶命!”
尤力冷哼道“饶命?你们夫妇做这种不知死活的事,还想活命?”
闵氏疑惑更深,只是不敢问,只能跪着不说话。
而一旁被抬过来的尤强仍然在睡,屋内一时间酒气熏天。
尤力对蔡二说道“去。打一桶水来,淋上去!”
“哗啦啦!”一桶冰水将尤强从头淋到脚。
尤强的酒,终于醒了。
他战战巍巍从软榻上坐起身,望着坐在上面的大哥大嫂笑道“大哥大嫂,今日怎么这么早?可是要一起吃早饭?”
尤力终于没忍住,从座位上冲出去,啪啪给了他两个大耳光。吼道“尤强!你真是不可理喻!”
尤强这才彻底清醒,慌乱爬下软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说道“大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尤力冷笑道“你们夫妇倒是可笑,我还未说你们犯了何事,你们就个个都说自己知错了,我倒想听听看,你们到底觉得自己何错之有?”
尤强本就喝多了,如今大脑一片混沌,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尤力见尤强说不出所以然来,又问闵氏道“闵欣然,你先说,你为何要我饶命?”
闵氏唬了一跳,她支支吾吾说道“我...我...我管教不严,让二老爷犯了错!”
尤力笑了“哈哈哈哈哈哈,我早就明白你们俩是蛇鼠一窝,没想到事到如今,你们还情比金坚。”说罢,他对外面的人说道“来人!找几个力气大的小厮和嬷嬷来!将二老爷绑去祠堂,二太太绑去柴房,没有我的指示,谁都不准放他们出来!”
沈氏皱眉,火候不够,若只是在尤府内解决,她和如意所谋之事还不能成。
29. 厕所里的石头
如意并没有闲着,她大清早就赶去客栈找了闵福。
闵福正在客栈一楼用早饭,见如意来了,他粲然一笑,他知道这个小侄女总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如意简单行礼后说道“闵公公那日所言,到底是何意?”
闵福笑道“你若是不知何意,为何又来找我呢?想必你已经清楚,如今已是生死存亡之际,必须作出决断才是。”
如意沉默半晌,闵福见她邹紧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由有些怜惜。比起及笄宴那日的风华绝代,如意此时看上去十分瘦弱,额头上的伤疤更是丑陋地黏在她额头上,这个和自己一样如浮萍般漂泊无依的姑娘,正在做着人生最重大的抉择。
“闵公公,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你想问什么?”
“你为何恨我母亲?”
闵福愣了愣,随即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意,你真的很聪明!”
闵福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可知你母亲为何如此怕我?”
如意摇了摇头。
闵福继续追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恨你母亲呢?”
如意坦然道“因为你看我母亲的眼神,全是嫌弃和愤怒,一点都不像见到姐姐那么简单。”
闵福道“是啊,眼神是最藏不住的。你母亲当年生了你哥哥柏智以后,在尤府的地位就上来了,只是她仍不知足,因你父亲生意日益壮大,她只是一个奴才出身,怕压不住你父亲。所以,她就入宫去说服我们的母亲,让年仅8岁的我成了一个太监,目的仅仅是巩固她在尤府的地位,也是巩固我们闵氏一族在皇后的地位。”
闵福像在诉说他人的故事般娓娓道来,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情绪。
如意追问道“那后来为何我母亲会怕你?”
闵福冷笑道“因为她没想到我可以爬得这么高,成为了皇后娘娘的心腹,连我们的母亲都要看我脸色。”
如意沉默,她在评估闵福话语的真实性,也在判断此人是否可以成为同谋。不一会儿,如意像下定决心般说道“闵公公,我相信你也认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如我们合作,如何?”
闵福脸上浮现一抹让人胆寒的笑意,那笑让如意心底一冷,却很快平复了情绪。
闵福道“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与你母亲不同,你是一个聪明人。”
是夜,尤府灯火通明,尤力正与尤强和闵氏对峙。
尤强始终不承认自己将钱送去了南华国,只说被人骗了。
闵欣然也不愿承认自己亏空钱财变卖家产,直说是补贴家用。
二人就像那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得知消息的柏智、如芯和永晴纷纷跪在门外为夫妇二人求情,只有如意没来。
沈氏端着一碗热汤来看尤力,却见屋外跪着的几人,冷笑道“你们还真是孝顺孩子”
沈氏进了屋,闵氏连忙跪着爬了过来抱着沈氏的脚说道“好嫂嫂,你快救救我吧,我真的没有变卖家产,那钱都是尤强拿去还赌债了啊!好嫂嫂,你就帮我求求情!”
沈氏甩开闵氏,将手中的汤放下,对尤力说道“夫君,我看弟弟和弟媳也确实知道错了,不如今日就早点歇息,明日再审,你舟车劳顿,别累坏身子了!”
尤力望着沈氏温柔贤淑的模样,又想到自己两个儿子还在牢里出不来,胸中更是一股无名火,他走上前去狠狠踹了一脚尤强说道“你两个侄儿在牢里生死未卜,你还有脸去吃喝嫖赌!你这个没良心的!”
谁知那向来惧怕哥哥的尤强突然暴起想动手,却被蔡二拦住,尤强喊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从小在家吃得用得都是最好的,如今大了就瞧不起我了!要不是我当年背着你去京城赶考,你早就死在路上了!我告诉你尤力,这尤府的家业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不着!”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尤力气急,脸色苍白,呼吸不畅,沈氏连忙找人去寻如意。
如意急急忙忙赶来,一番折腾和诊治,直至子时方散。
如意刚背着医药箱回到院里,只听见沈氏屋中一片吵闹,几位武功高强的护卫飞速赶到沈氏屋中,打斗声不绝于耳,尖叫声杂乱不堪,好像又有人来尤府偷袭了。
如意回头望着声音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这么多天来,最欣慰的笑容,事情成了。
凌晨,院里终于归于平静。
蔡二带着一沓账册和信件偷偷溜进了知府府。
三天后,尤强的罪状被粘贴在南都知府门口。
尤强,贪污罪,通敌罪,买凶杀人,数罪并罚,春节后问斩。
闵欣然,受贿罪,帮凶罪,流放北羌国,永不得回原籍。
南都尤府塌了半边天,人们纷纷讨论着尤府这惊天的变化,一时间流言蜚语纷纷扰扰。
与外边的纷乱不同,尤府众人一片肃杀,大家都对这次事件噤若寒蝉。
尤力上书圣上请罪的奏折已经送出,事已至此,自保才是王道,他痛述兄弟的罪状以免殃及池鱼,尤力明白,要有破釜沉舟的魄力才能保住自己。
二老爷这一脉如今只剩柏智,这几日他忙得脚不着地,因为尤强的店铺大部分都被封,谨慎的一间密铺和一间丝绸铺还需要他去稳定安排,至于其他涉罪店铺被封后,那些伙计和掌柜还需要安抚遣送。
沈氏则忙着照顾被地牢放出的柏光和柏晨,二人在地牢呆了将近一个月,都瘦了大半圈,特别是向来体质不好的柏光,感染风寒卧床不起。
这天,闵福来了。
蔡二将他领到如意院子时,如意正在调配蓝儿的敷剂,满院的药香弥漫,如意一身素色青衣在蒸腾的蒸汽中飘飘渺渺,如同超凡脱俗的仙子在救世济人。
如意见闵福来了,笑道“闵公公,今日怎么得空来看我?”
闵福回了一礼说道“如意姑娘,我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特来道别。”
如意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祝闵公公一路顺风,前途似锦。”
闵福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笑道“如意姑娘,这是你的酬劳。”
如意扫了一眼,估摸着得有万两白银,心中一惊,却仍然表面震惊道“闵公公这是何意?”
闵福说道“咱们如今也算一条船上的蚂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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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被抄得那些店铺还有些盈余,这些是属于你的份。”
如意并没有收,反而说道“闵公公,如意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父亲的事,自有官府查办判决,与我何干?”
闵福愣了愣,说道“如意,我明白你不想参与这场朝堂斗争,可你从出生时就已经是这局内人了,只要你身上还流着尤氏和闵氏的血,你就不可能独善其身。”
如意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她慢慢将熬好的药剂倒入碗中,说道“闵公公,或者说,舅舅,我的志向从来不是斗争,而是治病救人。你回去告诉皇后娘娘,让她放心,我不会做任何妨碍你们的事情。”
闵福对这个少女刮目相看,他在宫中艰难求存多年,因此早熟早慧,早已看破了人性的幽暗面,可这个被养在深闺的少女却和他一样,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智慧和志向,也不知这些年在这深宅中受了多少委屈,才能涌出弑父杀母的勇气。
闵福没有勉强如意收下全部的银票,只是从自己的私人口袋里拿了一袋碎银子放在了桌面上说道“如意,你今日叫我一声舅舅,我就是你长辈,这些就当我个人给你的压岁钱,你留着傍身,今后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兄长虽然良善,可如今这世道,太过良善的人,不好过。”
说罢,他也没有再与如意纠缠,起身离开。
如意望着闵福瘦弱又纤细的背影,喊道“闵公公。”
闵福回头,见如意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她再次行了一道对长辈的大礼说道“谢谢您。”
闵福受了这大礼,心中却如同雷鸣般,震撼不已。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心情,如同被人揪住心脏狠狠拽住,而揪住心脏的人,就是如意。
闵福离开南都后不久,忠顺军的人就到了南都。
忠顺军大将军带了几万精兵,将尤府和与尤府相关的所有店铺都围得如同水桶般。
搜查和调查持续了好几日,尤府中所有涉案的仆从都被抓去大牢,包括闵氏的贴身婢女和尤力的几个小厮侍妾,只有张姨娘如同人间蒸发般不见踪影,官府很快发布悬赏令。
柏智和如意作为尤强的儿女,被几次三番请去官府问话调查,如意应对自如,柏智则几次情绪崩溃,如芯年纪小逃过一劫,却因为家中变动胆战心惊病倒了,被沈氏接到自己院中照顾。
直到小年前夕,整件事终于尘埃落地。
尤强被忠顺军押去前线祭旗,闵欣然即刻出发北国甚至不被允许过完春节。至于其他参与此事的奴仆和姬妾全部春节后问斩。尤府所有违法收入全部没收,店铺全部关停充公,为了安抚举报亲手足的尤强,圣上下旨恢复尤力的官职,春节后就职。
此次搜查,尤府虽然元气大伤,但对于卖国通敌这种诛九族的大罪来说,如今的损失已经是圣上开恩放过一马。
腊月二十八,春节将至,大街上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可惜这喜气似乎与尤府无缘,尤府如今少了大半的人,一些奴仆主动请辞归家,沈氏也都开恩放了奴籍,一些奴仆则受牵连去了大牢,向来在南都势力盘根错节的尤府一夜之间变成了普通家庭,门庭冷落,草木枯萎。
30. 喜事连连
沈氏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她向来明白事在人为,如今能够保住自己这一家人齐整不被尤强牵连已经是上上策,如今她两个儿子康复,一家团聚,她一扫前些日子的颓丧,开始张罗春节的事来。
尤府偏院蓝儿屋子里也在发生着一件令人欣喜得事情,在林寅淳的悉心照料下,蓝儿醒了。
如意和琉璃开心地喜极而泣,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在此刻也终于放下心来。
蓝儿醒后,望着床边如意和琉璃哭得泪人似的两张脸,缓缓说道“姐姐……你们怎么……都哭了?”
如意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我们是开心地哭呢,你终于醒了,可想吃什么?我吩咐下人去做。”
蓝儿摇摇头,哽咽道“让……你们……担心了……”
琉璃连忙拉着她的手说道“那你就快点好起来,别让我们担心了!”
蓝儿点点头,似乎几句话就丧失了她所有的力气。
如意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蓝儿,如今大太太把你记在她名下,你是名正言顺的小姐了。”
蓝儿笑笑,没说话,突然问道“秋意姐姐呢?她如何了?”
如意摇了摇头说道“她……伤势太重……没熬住……”
蓝儿偏过头掉了几滴眼泪,然后便不愿再开口说话。
如意和琉璃退出房间,二人都知道,蓝儿身体恢复了,心理上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
沈氏听说蓝儿醒了,派人送了几套新作的衣裳,都是上等的材料,很符合如今蓝儿的小姐身份。
琉璃望着这些奢华面料的衣裳担忧道“小姐,你说蓝儿能接受自己毁容吗?”
如意摇摇头不确定道“暂时别让她照镜子吧,她如今刚醒,不适合情绪起伏太大。”
琉璃点点头,将那些衣服收好便离开了。
这几日琉璃除了照顾蓝儿还要每日取柏智屋里帮他处理一些后续事宜。
春节后大房和二房就要分家,家中所有的账册和财产土地宅院都要清算,柏智一人根本忙不过来,琉璃自小长在尤府,又懂识字算账,就被如意派来给柏智帮忙。
今日琉璃心情不错,蓝儿醒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了奔头,进书房时甚至带着笑意。
柏智见状问道“琉璃姑娘,今日怎么心情这么好?”
琉璃将蓝儿醒了的事情告诉柏智,脸上笑容未减。
柏智与琉璃同龄,之前柏智从未注意到琉璃,这几日相处下来只觉得琉璃性格温婉,容貌姣好。今日见她笑容晏晏,双眼又是哭过之后泛着红,可知她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对她也是心生爱慕。
琉璃向来心细如发,当然明白柏智的心意,只是她既是女子又是奴籍,此事万万不可由自己说出来,不然今后真的没法做人了。
大年三十,除夕。
尤府众人齐聚一堂守岁贺除夕。
家中刚刚经历巨变,餐桌上少了许多山珍海味,只有几道家常菜和从京城带过来的补品药膳,这几个月以来,大家都身心俱疲,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大家脸上都终于浮现了些许笑容。
尤力举起酒杯说道“今日除夕,辞旧迎新,希望今后我们家平安喜乐,万事安康。”
沈氏同样举起酒杯笑道“没错没错,今后咱们家的人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尤力一饮而尽,其他晚辈们也都举起酒杯饮进杯中酒。
几人围坐一处聊了些近些时日的家常,尤力与柏智讨论了一些分家的事宜,沈氏连忙打断道“今日这种日子就不聊公事了,趁着这会大家都在,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大家停下都纷纷看向沈氏,沈氏扫视一圈众人郑重道“如今蓝儿也醒了,春节后我将带她一同回京城。”
蓝儿今夜也和大家一起坐在桌上饮宴,只是她未恢复完全,沈氏突然一说,大家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她下意识遮了遮脸,有些窘迫。
沈氏接着又说道“只是若只带蓝儿进京,她一人也怕难以适应,因此我决定将如意也记在我名下,她年纪大了,也该议亲了,带她在身边还能帮忙一起相看一番。”
此话一出,永晴和如芯脸色一变,永晴想的是,那她这个庶女身份怕是更加一文不值,如芯则愤愤不平,如今她孤身一人,连护着她的人都没有了。
二人都不说话,只默默拭泪。沈氏像看不到似的,举起酒杯对蓝儿和如意说道“今后你们俩都是我女儿,是我们尤府的嫡女,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们了。”
尤力同样举起酒杯说道“以后有什么缺的直接和我说。”
蓝儿和如意连忙站起来跪地行礼,异口同声说道“多谢父亲,多谢母亲。”
沈氏和尤力点了点头,不语。
柏智见此情景,明白这也是一个时机,于是连忙也跪下说道“伯父、伯母,侄儿有一事相求。”
尤力见柏智如此神情连忙问道“柏智,好孩子,站起来说话,可别行如此大礼。”
柏智执意跪着说道“伯父,伯娘,柏智如今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只是家中经此变动,那些豪门贵女只怕也瞧不上我,所以.....所以...”说到此,他抬头望了望站在后方等着伺候的琉璃,心中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说道“侄儿想求娶琉璃姑娘为妻,我知她身为奴籍不可为正妻,只是柏智认为琉璃姑娘人美心善,若不能为正妻,怕是欺辱了她,还请伯父伯娘成全。”
听到此话,琉璃连忙也跪在地上,满脸羞红。
尤力起先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到头来只是为了娶妻之事,娶自家长大的奴婢还省了一笔彩礼嫁妆,这是好事,于是他故作为难说道“柏智,你毕竟是你父亲这一脉唯一的男丁,若你娶一个身份低微的正妻,对你今后从商仕途都有影响。”
柏智连忙说道“柏智明白,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若是为了我个人前途抛弃心爱之人,也不是君子行为。”
尤力笑道“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君子论,行了,都起来吧,这门婚事允了,你的婚事就交给你伯娘操办,所费银两都由我出,你们两口子今后要好好操持尤府事物。”
琉璃和柏智对视一眼,二人相视而笑,连忙跪着谢恩。
如意见二人这副模样,心中却五味杂陈,她日日与琉璃和柏智在一块,却从不知道他们何时已经情深至此,她有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甚至觉得她好像被人背叛了。
蓝儿同样震惊,见如意也一副不知的模样,默默在桌下握住了如意的手,点了点头安抚她。
蓝儿其实也不过十岁,可是如今却一副大人模样来安慰如意,思及此,如意连忙收住心中的悲凉,挤了一个笑给蓝儿,让她别担心。
除夕宴有了这两件喜事,大家更是喜笑颜开。
桌上的永晴,她望着桌上个个喜笑颜开的模样,又看见琉璃不过是一个奴婢今后却能成为当家主母,心中也在替自己谋算着什么。
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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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如意去寿安堂拜年,前些时日家中事多,已经许久不曾与师父相见。
钟三伏见这个小徒弟能够保全自身同样替她高兴,虞清宴那封信他是知道的,当时他十分担心如意为了家族牺牲自我,好在如意没有这么做。
“师父,徒弟给您拜年了!祝你新的一年人寿年丰,鹤算筹添。”如意跪下行了个大礼。
钟三伏喜笑颜开得递上一个大红包笑着说道:“来来来,快起来,红包拿着。”
如意站起来笑盈盈说道“师父,你可得给我大点的红包,过些时日我就要去京城了,还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呢!”
钟三伏脸色一沉问道何事,如意将沈氏决定收养她以及柏智和琉璃的婚事都告知于他,钟三伏听罢陷入沉思说道“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如意说道“师父,我想创办一个妇科医馆,不过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我还有许多药理知识药学。”
钟三伏点了点头说道“你若去了京城,拿我的名帖去太医院找太医院院长林旷,他自会安排你学习药理医理知识。”
如意疑惑问道“师父何时与太医院院长都如此熟稔了?”
钟三伏笑道“这几日你们家兵荒马乱,怕是还不知道呢,知府夫人林氏怀孕了!他们林家欠我一个这么大的人情,帮我教导教导弟子又怎么了?”
如意喜道“此事可真?”
钟三伏冷哼一声说道“你这是怀疑你师父我的医术了!”
如意连忙笑着与钟三伏撒娇,师徒二人难得享受了一番天伦之乐,连一旁的钟桦都插不进话来。
从寿安堂出来,如意便去了知府府。
嬷嬷将如意引进林氏屋里,林氏刚午睡醒来,两个月不见,林氏面色红润,身形也丰腴不少。
如意笑道“如意给婶婶拜年啦,听闻婶婶怀有身孕,特意送了些滋补糕点,都是我从寿安堂带来的,还望婶婶不介意。”
林氏收下糕点说道“哎呦,你那师父怎么就嘴这么快,我还没满三个月,都没坐稳呢。”
如意说道“婶婶不必担心,我师父说了没事就一定没事,您要相信他的医术。”
林氏半靠在卧榻上不自觉用手扶着肚子说道“希望是个健康聪慧的孩子,像如意一样。”
两人聊了些家常后,如意问道林寅淳林太医的去向,准备和他拜年,谁知林氏说道“我那叔叔前几日启程回京了,春节都没过呢!听说是虞府虞将军的夫人早产,生完一对双胎男孩就血山崩走了,叔叔快马加鞭回去照看那早产的一对双胞胎。看日子,应该这两日也该到了”
如意惊了一跳,女子生产向来是九死一生,算了算日子,虞清宴竟然放下怀孕的妻子远征南华,实在是,不负责任。
林氏见如意感兴趣接着说道“要说这虞将军的夫人秦氏,是虞将军的青梅竹马,又是当今忠顺军大将军秦元照独女,从小也是娇养长大的,秦大将军痛失爱女的时候还在处理你们家的案子呢……”
林氏自觉失言,连忙止住,望着如意有些歉疚。
如意连忙说道“婶婶不必如此,都过去了,我早已不在意。”
林氏握住如意的手说道“如意,好孩子,我知道你和虞将军的渊源,只是你千万别...”林氏还想说什么,却被如意打断道“婶婶放心,我与虞将军萍水相逢,没有任何牵扯。”
林氏点了点头,她很高兴如意能有如此自知之明,也不枉费自己提点一番。
31. 大婚
元宵节,柏智和琉璃大婚。
由于尤强新丧,且闵氏流放,尤府并未大办,只请了几个关系要好的人到场。府中也并未张灯结彩,只稍微布置整洁。
原本大婚一事并不着急,可尤力即将赴京上任,大房二房又即将分家,若不马上定下此事,连拜堂时坐在高堂的长辈都没有。
今日琉璃很高兴,虽然婚礼很简单,来的人也不多,可她终于可以摆脱奴仆的身份成为当家主母了。她与柏智从小一起长大,互相了解,又情投意合,虽说如今二房败落,可这门婚事对琉璃来说无论如何都是好事。
如意今日起了个大早,她这几天赶制了许多调养身体方便备孕的药丸和药膏,前几个月琉璃与自己一同中了牵机毒,此毒阴狠对女子的受孕能力也有影响,如今她即将成为自己的嫂嫂,她也希望她能如愿以偿早生贵子。
蓝儿却不太高兴,自己的亲姐姐马上要嫁人,自己就要启程去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如今她虽然是嫡女身份,可家中上下都知道她只是半个主子,徒有虚名,许多事情还是得如意出头她才能有小姐待遇。
就说前几日尤强的尸骨运回家,按道理她也应该和其他子女一同去祭拜,可根本没人通知她,也没有人愿意让她去。她对此事十分难过,可又无可奈何。一个只是在名册上登记嫡女的姑娘,享受不了任何好处和尊敬。
天光大亮,琉璃已经穿戴整齐,应她的要求,琉璃今日在如意的院子里出嫁。
如意给她戴上最后一支金钗,笑道“好姐姐,今日起我就得叫你嫂子了”
琉璃的脸上浮上一层红晕,少女今日穿着大红喜袍,精致小脸上挂着一丝娇羞的笑意,她扑哧一声说道“姑娘,你别打趣我了,将来你也有嫁人的一天!”
蓝儿在旁边恹恹地说道“我真不懂,嫁人有什么好的,我就一辈子不嫁人!”
琉璃侧过头望着蓝儿,她如今脸上的伤疤未退,平时都用围帽或者丝巾围住下半脸,今日却漏出整张脸来,整张小脸皱成一团,不高兴都摆在脸上。
琉璃说道“蓝儿,这世间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道理”
蓝儿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理他。
不一会儿,院子门口打闹声鞭炮声响起,柏智柏光柏晨三兄弟一起来接亲了。
柏智今日穿着新郎服好不神气,深深把两个兄弟羡慕坏了,哪个男子不想娶妻,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美娇娘。
几人闹了一番,琉璃便被媒婆背着进了喜轿,一行人敲锣打鼓围着尤府兜了一圈才把新娘送去正厅举行拜堂仪式。
高堂上坐着的是尤力和沈氏,侧边则是宋知府和林氏夫妻,二人被邀请来做个见证,此桩婚事也算是过了明路。
二人拜过高堂拜过天地,喜宴便开了。
喜宴与前几个月的及笄宴天壤之别,没有戏班,没有赌桌,只命几名乐姬在旁弹琴增些雅致,宾客也只有钟三伏父子和宋知府夫妇。
人虽不多,可也是良辰美景,亲朋团聚,这一场喜宴冲刷了连日来尤府的晦暗。
喜宴一直持续到夜晚,男客们聚在一块饮酒作诗,宋知府诗作得好,喝得也多。他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娇妻怀孕,仕途坦荡,一直筹谋已久的义学学堂也因为这次查办尤府的案子有了经费支持,眼看着就要升迁,高兴之至多喝了几杯。
女眷那边则在屏风后边,蓝儿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的社交场合,加上这些天脸上的伤疤让她十分自卑,几乎蜷缩在如意旁边,头也不抬。如意只好像带孩子似的搂着她坐着,时不时给她夹菜倒茶。
如芯原本是想和如意坐,见蓝儿已经黏着如意,二人好似连体婴似的,也分外眼红。如今她没了依仗,身世又低,未来前途渺茫。
永晴今日穿戴得十分整齐,她原本长相艳丽,可平日里只愿穿些素色衣服,一是她是庶女,怕主母说她出风头,二是她本就不喜打扮,那些胭脂俗粉都过于低俗,她瞧不上。可今日,她上身穿着淡粉色夹袄搭配湖绿色的绸缎长裙,红配绿本是大俗之色,在她过分深邃艳丽的五官下衬得宛如画中仙子般,头上的发钗更是华丽异常,丝毫不像她平日模样。一丹凤眼在艳丽颜色衬托下,显得勾人心魄。
如意注意到永晴今日的装扮,笑着和她说道“大姐姐今日好像仙子般漂亮,都要把新娘子压过一头了。”
永晴冷哼一声说道“怎么?这个家还不许庶女打扮了?”
如意噤了声,今日是琉璃和大哥的好日子,她想和她计较。
蓝儿在一旁也给了她一个大白眼,懒得搭理她。
席间沈氏和林氏讨论着育儿心得,如意和蓝儿聊着私房话,如芯则昏昏欲睡。
没有人能注意到,永晴悄悄离席了。
喜宴直到深夜才散,柏智喝得酩酊大醉,宋知府刚刚答应了让他承接义学学堂建立的采买任务,他乐得合不拢嘴。
宋知府和尤力喝了几杯,也醉了。想到自家妻子有孕在身,自己浑身酒气可能熏了他,便告辞去客房更衣。
他踉踉跄跄起身离席,原本蔡二还想跟着服侍,也被他拒绝了,他自诩身强体壮,喝了几杯怎么可能醉。
才走没几步,一股清香突然扑进了他怀里,他被吓了一跳,酒已醒了大半。只见怀中是十六七岁的少女,五官深邃,一双媚眼如丝,勾得宋知府心跳都漏了几拍。
宋知府连忙将怀中少女扯开,清了清嗓子说道:“姑娘,你这是何意?”
永晴见宋知府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连忙跪下,哭道“宋大人,宋大人收了我吧,我在这个家待不下去了!”说罢,便磕头,哭红得双眼少女看得宋知府揪心般疼。
他连忙扶起永晴问道“姑娘,我还不认识你呢,你是哪个院里的姑娘?”
永晴抽抽噎噎说道“宋大人……小女子永晴,是尤府唯一的庶女,如今母亲收养了两位嫡女,原本婶婶与我志趣相投还能护我周全……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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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说罢,她哭得更大声了,几乎背过气去。
宋大人见惯了林氏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模样,这些年除了刚死不久的露露姨娘,再没有哪个女人如这般需要她拯救了,一时之间宋大人心中的保护欲上涨,便俯下身扶着永晴问道“永晴姑娘,我已娶妻,如何救你?并且你父亲向来自诩清高,又怎会允许你做妾?”
宋知府故意将这娶亲之事摊开来说也是为了试探永晴的意思,若她是为了主母之位,他万万不可将此人带回家,若只是姨娘……一切都好说。
永晴借势依偎在宋知府怀里,支支吾吾说道“宋大人,若您不愿娶我进门,我做外室也是可以的。”
此话一出,宋知府满眼都是永晴娇弱模样,内心早已允了将她带进府的要求,只是如今一股邪火没处发,便僵持着。
永晴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主动开口道“宋大人,若您同意,我可以现在就服侍您更衣。”
宋知府只觉得心脏狂跳,浑身燥热,打横抱着永晴就去了客房,丝毫忘了外面还有宾客宴席。
女眷这边,直到最后一盘水果端上桌,大家才发现永晴不见踪影。沈氏皱眉,派人去寻,春雨连忙去院子里找。
男宾们把酒言欢正在兴头上,宋知府却不见了,蔡二连忙去后院客房去寻,担心宋知府喝多了晕过去,他还贴心地带了钟三伏帮忙,想着若是人出了事,还能诊治一番。
蔡二绕过后院赶到客房时,还未敲门就听着里面一阵颠鸾倒凤的声响,唬得他连忙请走跟着的钟三伏,亲自去前厅告知尤力。
钟三伏当然听见了屋内的动静,他这么多年见过多少内宅之事,早已见怪不怪,回到席面上照样饮酒作乐,丝毫没有被影响。
尤力正喝得高兴,蔡二伏在耳边的几句话将尤力吓得酒醒了,连忙起身跟着尤力去了后院客房。
他们赶到时,屋内声音已经停了,尤力猛地推开门,只见永晴躺在宋知府怀里,屋子里衣服扔了满地。
蔡二在尤府几十年,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吓得跌坐在地,尤力则魂都没了,愣住原地动弹不得,好一会儿,尤力才喊道“尤永晴!你在做什么!”
此话一出,原本出来寻人的春雨也赶了来,看到屋中场景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跑去告知沈氏。
当天夜里,永晴被一顶灰扑扑的小轿子送去了知府府,林氏一腔怒火离开尤府,走之前朝尤府大门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宋知府自知理亏,任林氏打骂,他如今升官在即,纳个小妾而已,丝毫不担心林氏敢拿自己如何,何况美人在怀的滋味让他饕足,这场喜宴,只有他一人是高兴的。
柏智和琉璃的婚礼被毁,二人洞房之时都还在刚刚捉奸在床的震惊之中,只怕此事之后,尤府的名声,要比之前更差了。想到二人要担起尤府二房的重担,都觉得此路艰难不堪,丝毫没了新婚的愉悦。
自此之后,尤力唯一的亲生女儿,成了妾。
32. 北上旅途
清晨,初春的薄雾笼罩在尤府,下人们一箱一箱搬运着行李物件,今日就要启程去京城了。
如意刚醒,琉璃就来了。
琉璃昨夜新婚之夜,却被永晴的事搅得魂不守舍,晚上柏智安慰了好一会儿才睡着。今日清早如意又要离家出门,琉璃赶紧梳妆就来如意房里与她道别。
琉璃来到如意床边,像往常一样想服侍如意更衣洗漱,却被她拦住,她笑道“好嫂嫂,你都是当家主母了,这些事就别做了,让丫头们来吧。”
琉璃突然两眼一红哽咽道:“姑娘就要去京城了,将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就让我再服侍你一回,也算了了我心愿。”
如意也红了眼眶哭道“我只当你是我亲姐姐,从小你就护着我,如今就要分别,我心里也难受。”
说罢二人竟然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蓝儿端着早餐进来见到这一幕反而笑出了声,她说道“我说你们也太婆婆妈妈了,如今只是去京城又不是去天涯海角,过年过节也都还能相见,何必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呢!”
两人侧过头看着一脸坏笑的蓝儿都止住哭,如意说道“蓝儿妹妹越发淘气了!”
琉璃用丝帕给如意擦了擦眼泪,又给自己擦干眼泪,望着蓝儿说道“蓝儿,你去了京城可不能再淘气了”
蓝儿哼了一声坐在凳子上说道“我再淘气,也没有永晴姐姐淘气,差点把整个尤府的脸都丢了!”
想起来昨夜的事,如意叹道“早就知道永晴姐姐心比天高,自然看不上伯父给她挑选的年轻举子,这宋知府前途无量,后宅人际关系简单,她自以为选了个好前程罢了。”
琉璃也皱眉说道“昨夜那事,唬得我半夜都没睡好,如今你和蓝儿的婚事都还没定,她就敢行如此险路,也太自私了!”
蓝儿立马嚷嚷道“我说了,我不嫁人!”
如意笑着起身,琉璃立马服侍她更衣洗漱,二人相视一笑,都不答蓝儿的话。
三姐妹在房里絮絮叨叨许久,直到天光大亮,蔡二来催才出门。
早饭很简单,沈氏被昨夜的事气得头疾发作没有出来,尤力面色也不好,只嘱咐了几句柏智好好照顾家里,就端着早餐去房里看望沈氏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一行人出发了。
最后关头,尤力还是决定将南都剩下的几间店铺全部留给柏智打理,每年的分成大房二房对半分,盐矿都被圣上收走可以不论,所剩的一些田地也都交给了柏智。至于现银,之前几次官司缠身基本上都花得差不多了,尤力不但没有分走,反而还贴了一些给柏智。
柏智对此感恩戴德,心怀感激。
为了节省时间,一行人选择了陆路而非水运,也意味着将会有更高的风险遇见匪盗。
柏智带着家中的护卫一路送行到了南都最近的驿站。
宋知府同样派了一对官府侍卫护送,加上尤府自己的护卫,一行人浩浩汤汤地告别了南都。
沈氏和尤力是夫妻,共用了一乘最大最宽敞的马车。如意和蓝儿则用的是之前闵氏留下来的小马车,马车空间不大,二人只能够刚好并排坐着,十分颠簸。
如意望着窗户外面自己从未见过的风景,心里想到几个月前自己还喊道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这个心愿这么快就实现了。
尤府的队伍人多,加上还带着女眷,走到第七日时,才刚刚出了南都的境界。
虽说已经开春,可天气变化无常,许多身体虚弱的婢女和小厮都不知不觉染上了风寒,队伍越走越慢。
如意带了许多药材,每日熬药分发下去,可基本上无济于事,今年春天的雨水太多气温太低了,实在有些反常。
这天傍晚,再次下起了冻雨,路面湿滑结冰,马车也几次控制不住差点侧翻,无奈之下一行人只能借宿荒庙。
荒庙环境恶劣,几处地方都还在漏雨,事已至此大家也没有主仆之分,都随意在地上坐着,燃烧的枯柴火力微弱,寒冷和疲倦席卷着所有人。
尤力心中焦急,原本一个月的路程,如今耽误了大半,他本想带几个身强力壮的人马先行一步,却被病倒的沈氏拖住,焦急之余又担心影响到沈氏的病情。
尤力颓丧地坐在地上靠着,沈氏脸色苍白地躺在软垫上,春雨也清瘦不少。柏光从小就体弱,这次寒潮他也感染风寒,每日都在马车上昏睡,如今也靠在软垫上眯着。只有柏晨是整个队伍里气色最好的,他自幼习武,身强体壮,当然不会把这寒潮放在眼里。
如意端着一碗姜汤过去递给尤力说道“父亲,您也喝一碗吧,可以驱寒。”
尤力接过汤碗一饮而尽,问道“如意,你母亲的病什么时候能好?柏光呢?他又是怎么了?”
如意摇了摇头说道“母亲是外感风寒,内有顽疾,一时半会很难痊愈。大哥之前在牢狱的外伤虽然痊愈,可是地牢阴湿,怕是伤了根本,这次寒潮对他来说十分辛苦。不过父亲放心,他们二人都没有性命之忧,只是需要好生养着,只要旅途中不要过度操劳,基本没事。”
尤力点了点头说道:“幸好带了你啊,不然我们这一群人可怎么办,也不知道这冻雨什么时候能停。”说罢他望着窗外天寒地冻的景象,陷入沉思。
如意同样被窗外的景色吸引,虽未到播种时节,但此次冻雨将农田中的根茎秧苗都冻住,不知会不会影响来年的收成,思及此他问道“父亲,若冻雨一直这么下着,会不会影响收成?”
尤力叹了口气说道“来的路上我也在想,这冻雨将土地冻死,若迟迟不化,不但影响播种,还会将土地冻坏,这可不是好事啊!”
柏晨听到他们的对话,跳出来说道“父亲,妹妹,你们也太杞人忧天了,不过是下了几场雨而已,没那么严重。”
如意听罢心中暗忖,但愿不要是灾年,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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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当天夜里,尤府护卫和知府侍卫轮班看守,大家紧挨着取暖入睡。直到快天亮,冻雨才止住,尤力立马下令启程。
经过昨夜的修整,大家气色都好了不少。特别是如意的姜汤和汤药,大家恢复得都不错。
刚走到邻省中洲境内,天气居然更冷了,倒春寒的冷比冬日里下雪天还冷。沈氏蜷缩在马车上彻底不下来了,连向来身强体壮的柏晨都多添了两件衣裳。
这天,一行人在中洲省内的官道走走停停,突然身后响起一阵阵马蹄嘶鸣声,众人惊恐回头,原来是忠顺军班师回朝。尤力下令路边休整,给忠顺军的军队让路。
为了平复近段时间一直动乱的南都边境,忠顺军此次出兵一万余人,也为了鼓舞士气,他们将叛国罪名的尤强用来祭旗。结果当然是大获全胜,向来贼心不死的南华国老实了,边境线上那些靠走私贩卖人口的村民们也老实了。
忠顺军队伍最前面正是忠顺军大将军秦元照,此人是秦王的养子,更是秦王唯一的后代,早些年他追随秦王和先皇一同收复山河,稳固江山,如今雍国有大半的兵权都在他手上,按照辈分,当今圣上都需要叫他一声兄长。
“吁!”秦将军看见尤府的车队急停骏马,回头下令道“传令下去,原地休整!”
秦元照气度非凡,却穿着白色粗麻丧服,形容疲惫却丝毫掩盖不了他身上杀伐果断的气质。他年近半百,两鬓已经有些苍白,眼神却锐利有光。
他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独自一人往尤府的队伍走来。
他敲了敲尤力的窗户,低沉又具有压迫的声音响起“尤大人,别来无恙啊!”
尤力本不想与他打交道,见他直直走来又不能避开,只能硬着头皮下马车,对他行了一礼说道“秦将军,好久不见!”
秦元照受了这礼,淡淡说道“尤大人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见到杀弟仇人还能如此淡定,不愧是状元出身啊!”
尤力当然听出来秦元照的冷嘲热讽,只是如今他自身难保,只能低着头说道“秦将军哪里的话,那都是圣上君心圣明,裁决果断,我怎会记恨秦将军呢?”
秦元照冷哼一声问道“听说你有个侄女叫如意,救了我那女婿,能否叫来我瞧瞧”
尤力此时才恍然大悟他为何身着素缟,前几日他听闻虞清宴的发妻难产而死,如今才想起来,那发妻正是秦元照的独女。人到中年却丧女,难怪他满脸的憔悴。
尤力连忙让下人去请在马车上休息的如意。笑道“秦将军稍等,我这就派人叫来”
不一会儿,如意便到了。
今日如意穿着很朴素,加上舟车劳顿,看着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
秦元照上下打量着这位如同豆芽菜般的小姑娘,小胳膊小腿看着还没有自己小孙女看着结实,原本担心她是狐媚子勾引虞清宴的心思瞬间打消了。
33. 第 33 章
如意不明白秦将军为了要见自己,只能按照见长辈的礼制给他跪下行了个大礼。
秦元照连忙将她扶起来问道“你爹妈不给你饭吃吗?怎的瘦成这样?”
如意不解地歪着头看着秦元照,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秦元照这才想到如意的父亲死了,母亲又去流放,无父无母在后宅估计也不好过。心中一酸,想起自己那命苦的女儿,竟然多了几分心疼来。
他从口袋里掏了一把碎银和钱币一股脑扔给如意说道“你先拿着,多买点肉吃,等到了京城我再带你去吃好的。”
如意还是一脸懵,丝毫不明白眼前这位大将军到底是何意,只愣愣站在原地。
秦元照以为她是吓傻了,用手在如意面前挥了挥,说道“这姑娘,傻了吧。”
此时如意才缓过劲来,再次鞠躬行礼对秦将军说道“多谢秦将军好意,之前虞将军离开南都时已经给了我一千两了,不需要银子了,您拿回去吧。”说罢就要捧着银子递给秦元照。
秦元照连忙拦住说道“我说小姑娘,你怎么这么笨,之前那钱那么大一笔肯定给你家里人拿走了吧,这点碎银子你就自己留着,就当我给你的体己钱。”
除了钟三伏,如意第一次感受到有男性长辈是真心替自己着想的。她感激得收下说道“秦将军,谢谢您。”
一旁的尤力见状说道“秦将军对小女这么上心,尤某感激不尽。”说罢也行了一个大礼。
秦元照看着尤力虚伪的模样冷哼一声说道“我说尤大人,你以后对我女婿的救命恩人好一点,若她有什么好歹,我拿你试问!”
说罢,也不等尤力的反应,径直离开了。
如意望着秦元照高大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虞清宴那个新丧的妻子竟然是秦将军的女儿。
接下来一路,忠顺军都护着尤府一行人,帮他们驼货拉纤,步程快了一倍。
一个月后,两队人马一同到了京城。
京城的繁华与热闹让如意和蓝儿大开眼界,路上行人匆匆,身着衣物也都是她们不曾见过的款式,楼阁林立,商贾贸易往来好不热闹。
没有多久,尚书府就到了。
尚书府在京城的偏西北侧,四周都是在京就职的各类官员的府邸,再往前不远就是京城最大的集市北市,属于闹中取静的位置。
与南都的尤府不同,尤力的尚书府十分拥挤简朴,除了极个别处摆放着装饰,大部分地方都只能算得上是干净整洁。
如意心中思忖着,明白这可能是为了避嫌,毕竟京城王公贵族这么多,若是太过显眼也不好。
沈氏给如意和蓝儿安排在尚书府最西边的小院兰园。这个院子只有在尤府时住的院子一半大小,但是却独门独户,属于尚书府单独隔出来的一个小院,方便如意和蓝儿进出。
并且这个兰园后面还有一小方泥土可以种些中草药,如意十分满意。
如意和蓝儿本就是亲姐妹,并没有分房睡,两间房一间用作书房,一间则为卧室,卧室靠窗那边的木质雕花大床留给如意睡,靠墙一边的小木床则给蓝儿睡,中间则是摆放着桌椅茶具方便用餐休息。
二人对这个住所十分满意,手拉手在兰园里逛来逛去,自由带来的兴奋和满足让她们喜笑颜开,刚来京城时的惶恐不安也消减了大半。
她们两姐妹终于有自己的家了,一个不用看人脸色,不用被欺负,真正地属于自己的家。
三年后,初夏。
如意一身短衫站在药田里采摘着自己种的各类药材,为了方便,她将袖子挽起,露出一对白皙透亮的酥臂,少女褪去了三年前的稚嫩,已长成亭亭玉立的模样。
“如意!如意!我今日背的药典已经背完了!我可以吃绿豆冰了吗!”蓝儿从书房冲出来,一脸兴奋地说道。
如意望着蓝儿问道“可不能骗我,我会抽背哦。”
蓝儿今年已经13岁,少女初长成,童稚褪去,五官更加立体清晰,丰腴的身材搭配圆脸圆鼻头看着乖巧可爱,一双明眸大眼十分动人,像极了年画娃娃。蓝儿脸上的伤疤已经淡了不少,只是阳光下还是有些刺眼,这么多年如意想尽了办法如何替她消除伤疤,如今的成果已经让他十分满意。
蓝儿皱眉,一脸不情愿说道“姐姐,好姐姐,你就让我吃一口吧,这么热的天,不吃冰会热死的!”
如意打趣道“你昨日葵水疼的时候还说再也不吃冰了,今日不疼了就忘了?”
蓝儿见院子里没人,干脆躺倒在地上,耍赖道“姐姐骗人!姐姐骗人!你答应给我吃的!”
如意连忙汲着鞋去把她扶起来,说道“我说你也是不知羞!这么大的人了,还赖在地上!快起来,再晚点房里的绿豆冰就该化了!”
听到这话,蓝儿刚刚还哭丧着脸突然就笑了,两眼亮晶晶地抱着如意说道“好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说罢就跑去卧房去吃绿豆冰,丝毫忘了刚刚如意说要抽背的事。
如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同样回到卧房洗了把脸。她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说道“你吃慢些,这生冷之物最伤身,要我说你就不能吃,要不是看你今日还算听话,背了几个时辰的书,不然我可不会给你准备”
蓝儿笑着吃着冰,不语。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对如意说道“诶对了,姐姐,你听说了吗?虞将军新娶的妻子又死了!”
如意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蓝儿笑道“那还不是前院的蔡大和下人们说的,我听了一耳朵,说是她这次死的妻子本来是秦氏的陪嫁,是从姨娘抬上来的,可惜她就当了三年主母,就突发恶疾走了,说是过几日就治丧呢。”
如意疑惑道“怎么会突发恶疾,没请太医院的人去看吗?”
蓝儿摇头说道“我怎么知道这种细节,不过如今京城都在传,说他克妻呢!”
如意笑道“人家说什么你就信啊,这种话少听,都是风言风语的。”
蓝儿一口气把最后一点冰碴倒进嘴里说道“也不知道这虞将军是个什么命格,怎么就会克妻呢,他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吧!”
如意笑着敲了敲蓝儿的脑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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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吃完绿豆冰就去背书,明日我会抽背《伤寒杂病论》,再像上次那样背不出来,就把你所有的糕点甜点都停了!”
蓝儿嗷的一声跑了出去,边跑边喊道“虐待啊!”
如意望着蓝儿的背影会心一笑,这姑娘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想到刚刚关于虞清宴的传闻,如意也有些心惊,这三年来虞清宴从来没有与自己有任何往来,渐渐地她自己也有些忘记三年前自己曾经救过他一命。如今听到他家中突遭变故,如意又有些担忧。
几番思索之下,他提笔写了一封慰问的信托前院的小厮送去了虞府。
虞府。
虞江一拿到如意的信就送到了虞清宴跟前,只是他如今仿佛被人抽走了魂,没日没夜守在两个还在昏迷的儿子跟前。
秦氏三年前的遗腹子已经三岁了,一对男孩,生得脆嫩嫩的模样分外惹人怜爱,只可惜如今他们都昏迷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虞清宴更是不吃不喝只管守着。
林寒风被从军营中请了过来给两个小娃娃看病,这两个小孩本就先天不足,如今又不知中了什么毒,只是昏迷,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虞江将手中的信递给他说道“将军,如意姑娘给您写信了,您看看吧。”
虞清宴不语,只温柔地抚摸着两个孩子的额头,仿佛没听见。
虞江又说道“将军,我听说如意姑娘的医术也挺好的,不然我去请她过来替少爷们瞧瞧?”
虞清宴还未说话,林寒风就说道“这是个好主意,几年前在南都就听闻如意姑娘鼻子特灵,指不定她过来就能找到中的是什么毒了!”
原本还十分木讷的虞清宴突然有了反应,眼神突然亮了,连忙说道“你是说,那个尤府的小丫头?”
林寒风说道“是她,不如让她来看看?”
虞清宴沉吟一会说道“虞江,你去尚书府请如意姑娘过来一趟。”
虞江感激地望着林寒风,然后立马就去出门尚书府,生怕走慢了虞清宴会后悔。
尚书府兰园。
如意正在抽背蓝儿的功课,蓝儿背了几个错的药方后就开始哭喊着不背了,被如意在手心狠狠敲了一把,终于认清现实,开始重新背书。
如意不解,她明明只是让她背书,甚至还未开始教他药理和病理,怎么就如此艰难,她当初学习这些,也没这么难啊。
正当两姐妹正在闹别扭时,外面的小厮突然来报。
“如意姑娘,蓝儿姑娘,虞府的虞江求见。”
如意和蓝儿相视一眼,都在记忆中搜索了一番,才想起来是当时和自己一起中了牵机毒的忠顺军副将。
如意让人将虞江带进院里来,虞江一身常服却气宇轩昂,进门行了一礼说道“如意姑娘,在下忠顺军副将请如意姑娘出诊。”
说完他才抬头看见如意。
如意今日穿着朴素的棉麻布料衣物,不施粉黛也未曾装饰,一身素衣却衬得她肌肤洁白无瑕,仿佛超凡脱俗。相比三年前稚嫩模样,如意如今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34. 月松粉
虞江愣了愣神很快反应过来,如意如今已经十七了,少女初长成的年纪,他饶是再正人君子也被她此时的美貌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清了清嗓子行了一礼说道“如意姑娘,多谢您的关怀,少将军请您去府上看看我家两个小少爷的病,他们好像都中毒了,林寒风找不到中毒之物,只能请您去看看。”
如意连忙将跪在地上的虞江扶起来,又给他倒了一碗清热解毒的凉茶,顿了顿才说道“虞副将,你言重了,我如今不过是跟着太医院学了些皮毛,你们为何不去请太医院的太医呢?”
虞副将叹了口气说道“太医院都是皇后的人!又怎会尽心尽力诊治!”可能自觉失言,他连忙住嘴。
如意笑道“按您这么说,我也算是太医的人,虞副将怎么就不担心我?”
虞江摇摇头说道“如意姑娘,您当初救了将军,又关心他,不会害他的。”
如意道“医者仁心,太医院的人也不至于害了你家小少爷,我如今也不过是跟着太医院的林寅淳学了些皮毛,也不是什么正经大夫。若你们觉得我可以,明日一早我就登门吧,今日天快黑了,我去也不方便”
虞江表情一松,兴高采烈道“多谢如意姑娘仗义相助,我明日来接你!”
如意笑了笑,点头应允。
虞江赶走,在门后躲着不见人的蓝儿就跳了出来,她问道“姐姐,你为何要帮他啊?”
如意想起来三年前虞清宴冒着风险给自己的信,提醒自己尤强必死之事。她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还欠着他人情,如今去还了自己也心安。不过她并没有告知蓝儿,只是说道“小孩子懂什么,我去给他们家的少爷看病可以赚钱啊,这样就有钱给你买好吃的了”
蓝儿皱眉看着如意说道“姐姐骗人,你明明不爱钱,前几日那侯府夫人找你看病,你都没收任何银子!”
如意不语,只淡淡一笑。
第二日清晨,虞江就来接了。
如意如今出入自由,沈氏自是不会管。她轻轻松松上了马车,去了虞府。
沈氏虽说不管,只是对如意的行踪也了解得差不多,如意这三年来经常有些王公贵族或者官宦夫人找她看病,她都会前往,偶尔收些银子,偶尔就图交个朋友,几年下来也给尤力积累了不少人脉和政治资本。如意这个妇科圣手的名声也十分响亮。
沈氏和尤力乐享其成,也从不过问如意和蓝儿的事情,只顾着自己关着门过日子。
虞府如今全是素缟一片,丧事还在继续,前来吊唁的人却不多。
如意跟着虞江穿过前厅和几处庭院,到了后院最僻静的一处。
这个院子处于虞府南面,通风好又安静,四周树林茂密,阳光甚好,远离前院的纷纷扰扰,十分适合养病。
虞江带如意来到房中时,两个小少爷还在床上昏迷着,虞清宴靠在床上无精打采地眯着,三年不见,虞清宴清瘦不少,自从三年前他去南都秘密出征却战败以后就一直赋闲在家,如今家中出了事,更是憔悴又疲倦,整个人看着老了十岁。
见虞江带着如意进来,虞清宴立马醒了,看见虞江身后已经出落得十分貌美的如意他同样也怔住了。
三年不见,曾经那个在家中被欺负的小女孩突然就长大了,身上再也没有那种委曲求全的感觉,只有美貌和自信,如意美得太耀眼了,像一束光一般突然照进了虞清宴的心里。
如意也没想到再次与虞清宴相见他竟然是这番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二人怔怔的,最后是虞江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介绍如意道“将军,如意姑娘来了,让她给少爷看看病吧。”
如意点点头,简单给虞清宴行过礼就开始诊脉。
如意仔细把了脉,看了全身的情况,甚至将日常起居用品全部看了一遍,有什么问得不懂的虞江也都一一替他解答,最后如意也不清楚所中的是何毒。
如意看诊看物的这段时间,虞清宴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坐在椅子上,好像灵魂都抽离了。
所有都看完以后,如意来到虞清宴身边说道“虞将军,在下无能,实在无法分辨贵妇两位小少爷所中何毒。不过我在两位少爷的衣物中发现了一些寻常很少见到的香料。”
虞清宴此时眼神才稍微松动,缓缓开口问道“姑娘说的是何香料?”
如意说道“是南都和南华国都比较常见的一种植物月松,此种松树不同于普通松树,喜欢在夜晚开花结果,因此叫月松。月松的种子和花粉都有奇香,但是寻常人家很少用到,因为此物十分稀有,之前我家中也曾用过几次,那都是有大喜事或者招待贵客时才会用到。”
虞清宴又问道“这月松和我儿中毒可有干系?”
如意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不过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此物在京城如此稀有,却被用在两个幼儿身上,实属异常,不如虞将军请太医院的人来问问?实不相瞒,在下如今师从太医院林寅淳,他老人家的医术,你大可放心。”
虞清宴摇头笑道“呵,又是皇后的人。”
如意一愣,想起来如今太子和三皇子在朝堂之上早已水火不容,虞清宴又是三皇子的舅舅,也是贵妃的亲弟弟,自然不愿意与皇后扶持的太医院有过多牵扯。
思及此,如意一笑,说道“虞将军这话我就不懂了,那如你所说,我也是皇后的人,我外祖母还是皇后的乳娘呢!”
虞清宴自觉失言,眉毛紧皱说道“如意姑娘,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意摇头说道“虞将军,我们都是大夫,都是治病救人的,当初我救你的时候可不知道你是皇后的人还是贵妃的人,可我还是把你从郊外救起来了。”
虞江连忙说道“如意姑娘,将军不是这个意思的,他只是只是......”虞江还想解释,谁知却被虞清宴拦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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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规矩矩给如意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如意姑娘,我知你是君子,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知如意姑娘能否帮我引荐一下你师父呢?”
如意想了想没再说话,只是自顾自坐下喝了一大杯水。
这屋里连个端茶的婢女都没有,可怜她忙了一上午,连一碗水都没喝。
虞清宴见状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这段时间前院一直忙着治丧,家中又没有女主人,只能是乱成了一团糟。
虞江见状连忙说道“如意姑娘,你不用太快做决定,我先去厨房说一声,你今日就在府上用饭吧。”
如意点了点头,其实倒不是她不想引荐,而是她也担心卷入各种朝堂纷争,如今这情形若是自己得罪了皇后,只怕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何况从虞清宴和虞江二人的态度也可以看出来,如今双方斗得水深火热,她好不容易有了安慰的日子,可不想因为这个事被毁了。
饭桌上,虞清宴终于神色缓和许多,知道了异常之处自然就能找到解法,他心中的不安感也减轻许多。
虞清宴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如意姑娘,当初你救了我一命,如今又救我儿的命,我们虞家对你的恩情没齿难忘,今后无论你有何事,我们一定鼎力相助”
如意说道“虞将军不必给我高帽子戴,如今能不能救你两个儿子也不是我说了算,诚如我前面所说,治病救人是我们医者本分,只是若为了治病救人要牺牲自己如今安稳日子,我也不愿。三年前虞将军那封密报已经报了我的救命恩情,如今我过来也不过是看着往日情分。若将军可以保证此次我出手相救,你们朝堂纷争不会牵扯到我身上,我自然愿意救。”
虞清宴听完这番话,只觉得如今的如意不但美貌出众,还聪慧过人。
虞江也一样,他几年前拼死一搏救下来的姑娘,今日居然已经学会了明哲保身,京城这地方,的确是让人称赞。
虞清宴思考后说道“如意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今日你若请来了林寅淳我自然能保你周全,而如果你不请,我也不会为难你。如今朝堂局势严峻,我们这些人也不过是为了活命,于公于私我都不想你牵扯太多。”
如意点点头说道“有将军这句话,我即刻就写一封手书,你让家中没有习武的下人去一趟太医院,就说是我的手书,我师父林太医看见自然会想办法过来。”
虞清宴再次行礼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饭后虞江就派人去送信了,如意被安排在客房休息。
如意刚休息半个时辰,下人就来报,林寅淳到了。
还是那间卧室,如意赶到的时候,林寅淳已经在把脉,虞清宴和虞江都恭恭敬敬地候着,片刻后林寅淳把脉完毕,望着虞清宴说道“的确是月松粉,不过却不全是这个原因。月松粉更像是一种药引,而真正导致你两个儿子昏迷不醒的原因应该是当时在南都时我见过的牵机毒。”
35. 虞瑶
如意一惊,问道“师父,若是牵机之毒,为何脉象却有所不同呢?”
林寅淳说道“这牵机之毒需要南华国皇室之血作为药引,才会致人暴毙,而如果想要保住他人不被用过药引的牵机之毒所害,就必须日夜闻这月松花粉,才能避免暴毙而亡。”
众人听完均是一讪,虞清宴更是气愤得浑身发抖,气急之下他问道“为何当初林寒风没有查出来呢?”
林寅淳说道“我那小侄儿哪里见过这么多弯弯绕绕,这京城之中骇人听闻之事可比军营里多,此种保命之法也是我早些年云游列国时,一名南华国的老御医告知于我,寻常人还不知道呢!”
虞清宴已经全信,接着他问道“不知道林太医可有办法解了这毒?”
林寅淳说道“太晚了,毒已入肺腑,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原本来有一丝希望的虞清宴瞬间泄了气,有些颓然得席地而坐,声音低沉得说道“到底是何人,何人要害我至此啊!”
虞江见状,连忙请林太医和如意出去,留下虞清宴和两位少爷多待一会。
虞江送二人出门时,已经快黄昏,穿过庭院时,突然一名八九岁的小姑娘冲了出来,她一身素缟,脸上还挂着泪花,一路小跑抱着虞江说道“干爹,干爹,我想母亲了,前院里的人欺负我……”
不知为何,如意见到小姑娘就想到了几年前的如芯,当初她也是这般抱着自己撒娇,如今却......
虞江一把江小女孩抱起说道“瑶儿乖,干爹带你去外面买绿豆冰吃可好?”
如意想到自家院中还有一些绿豆冰,突然说道“虞副将,如今你们虞府一片混乱,过几日两个小少爷的事还得一番折腾,不如让这小孩跟我回去吧,我那里独门独院,不但僻静还有一个年龄相差不多的妹妹可以陪她。”
虞江眼中一亮,连忙说道“那是最好不过了!我先派人送你们一同回兰园,等过几日咱们家处理好了再去接。”
如意突然问道“你不用去问过你家将军吗?我将她女儿抱走,我怕她不同意。”
虞江叹了口气说道“如意姑娘,你放心,你们先去,将军那边我来说。”
谁知此时蓉姐儿这小姑娘却哭闹起来,不肯离去。折腾一番没法,小姑娘还是留在了虞府。
回去的路上,林寅淳终于没忍住问道“如意,你为何如此帮那姓虞的?”
如意沉声道“三年前那场祸事,虞清宴提前半个月告诉了我。我和沈氏才有时间布局安排,抽身于叛国之案。我虽是救了他一命,可也欠着他全家人的命。”
林寅淳点头不语,谁也不想再提三年前那场惨案。
回到兰园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蓝儿已经习惯了如意早出晚归的看病学医,自觉得在桌上留了些吃食,自己则早已呼呼大睡。
如意的确饿极了,也不管什么滋味和吃相,抓着几块糕点就往嘴里送,谁知吃得太急,居然噎着,恰巧茶壶里又没水,一番慌乱之下把蓝儿给弄醒了。
蓝儿见状连忙跑去厨房倒了一碗水,一边喂她喝水一边给她拍着背,弄了好一会如意再缓过劲来。
此时如意才发现蓝儿鞋也没穿,头发也没梳,一双睡眼睡得迷迷瞪瞪的。
如意笑道“妹妹你怎么鞋都不穿?”
蓝儿低头一看才反应过来自己如此狼狈,连忙说道“那还不是担心你啊!你还好意思笑我!”
说罢就准备去院子里拿水井的水冲脚,如意连忙拦住道“这么凉的水你拿来洗脚,会风寒的,我去给你烧壶水来,你泡个脚。”
蓝儿皱眉道“大夏天的泡脚啊,那不得热死去!”
根本不容蓝儿反抗,最终蓝儿还是乖乖坐在床边开始泡脚。
如意温柔地抚摸着蓝儿光滑柔顺的头发说道“蓝儿,不知道如芯怎么样了。”
蓝儿冷哼一声道“这么多年了,柏智哥哥和琉璃姐姐都会写信过来,就她一句话都不给我们带,真是没良心!”
如意摇头说道“她还小呢。”
蓝儿说道“姐姐,你忘了她当初怎么陷害你,怎么抓伤你的脸了!”
如意心中一酸,不提此事,紧接着又将今日虞府的见闻以及那蓉姐儿的可怜模样说给她听,蓝儿听完心里也酸酸的。她说道“我看着高门大族都是牢笼,进去了就出不来,你也别总想救这个救那个的,这世间的女子哪个不是这么过的!”
如意莞尔一笑,给蓝儿擦干脚,说道“我们蓝儿就运气好,如今可不是自由自在的!”
蓝儿不语,似乎想起什么伤心事,有些闷闷的。
等如意倒了洗脚水回来,蓝儿抱着如意说道“姐姐,你不要嫁人好不好,你若是嫁人,蓝儿就没有家了。”
如意心中一软,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如今她们二人虽说自由出入,可到底是寄居在尚书府,这婚嫁之事只怕也由不得自己。思及此,心中也多了许多忧愁,只希望嫁人的日子能晚点,再晚点,最好永远不要到来。
兰园过了几日平静日子,这几天京城中谣言纷飞,大多是关于虞府新丧的继母和两个小少爷的,有说是虞清宴天煞孤星,也有说是虞清宴性情暴戾逼得母子三人自尽,更有一些鬼神妖怪的传说,总之是越来越热闹,如意听了都有些许心惊。
这天清晨,如意刚醒,门房的小厮就来报说是忠顺军的大将军秦元照来了,如意让小厮带人去书房候着,自己连忙起来梳妆打扮。
一刻钟后,如意翩翩然进了书房。由于起得匆忙,如意并未精心打扮,素净的脸庞配上她今日一袭湖蓝色的裙袂,给人感觉像一阵清风拂来,清新又宁静。
秦元照很喜欢如意这个晚辈,不仅仅是她外貌出众,更是因为她身上总有一种令人心安的气质。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熟稳重的模样,实在难得。
如意行了一礼说道“秦将军这么早前来,可有用膳?我让厨房备些清粥小菜,我们一同用膳吧。”
秦将军笑着说道“也好,咱们边吃边聊。”
今日天气很好,如意将桌子就地支在院中,清晨的阳光配着凉爽的风,让人精神一振。
不一会儿几名下人就将早餐端了上来,不是很丰盛,都是寻常人家的家常小菜配着杂粮稀饭。
秦将军皱眉道“如意姑娘,怎么你养父养母不给你伙食费吗?怎么就吃这些?”
如意笑道“秦将军言重了,我本是学医之人,向来不贪图那些油腻肉食,这些清淡食物对肠胃好,秦将军也要多吃些”
秦将军半信半疑,小心夹了一块脆笋,惊呼道“这笋真甜!”
如意笑道“这是我春天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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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己腌制的,待会我让人给秦将军带些回去!”
秦将军点点头,没有拒绝。
用过早膳,蓝儿过来收拾碗筷,秦元照盯着蓝儿看了一会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妹妹?”
蓝儿连忙跪下行礼,她本想装作下人躲过一劫,谁知没躲过。
秦元照将她扶起来,看到她脸上的伤疤心中一惊,也没多问。如意连忙说道“我这妹妹最怕见人,刚刚本想装下人躲过秦将军,谁知没躲过!”
秦元照大手一摆说道“我还能吃人不成!行了,你若怕我就下去吧!”
蓝儿端着餐盘连忙跑了。
如意望着她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等人走远,如意给秦元照沏了一杯茶,问道“不知秦将军今日这么早过来,是何事?”
秦元照双手相交行了一礼说道“如意姑娘,我秦某今日有事相求,还望姑娘同意。”
如意不紧不慢问道“秦将军有何事需要我帮忙尽管说就是,何必这么客气。”
秦元照犹豫两秒说道“其实还是为了我那外孙女瑶儿,如今虞府动荡,她父亲一蹶不振,听虞江说你那日有意让她来你兰园,只是她不同意。我想来问问如意姑娘,你是否愿意收我那外孙女为徒,让她跟着你学医。”
如意非常惊讶,面露难色,追问道“秦将军可问过她意愿?”
秦元照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自从她两个弟弟走了,她就像丢了魂,已经好几天不说话,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像个木头似的。如今谈什么愿不愿意,我是怕,怕她如此下去也丢了性命!”
如以了然,直接说道“秦将军,你只管送她过来,我每日教蓝儿也是教,多一个孩子学也不碍事。”
秦元照大喜,连忙握着如意的手说道“谢谢你,谢谢你!”
然后又意识到自己失礼,有些尴尬地松开手。
不过如意并不在意,她看得出来秦元照这次几乎是破釜沉舟给这外孙女谋个出路,和托孤差不多了。
经过这么多事,秦元照两鬓的白发更加多了,原本在沙场上驰骋的大将军如今看上去却透出许多疲态,也不知还能守住这雍国边境到何时。
如意紧接着问道“我能问秦将军一个问题吗?您为何要让虞瑶学医呢?这京城中的高门贵女大多是学些刺绣簪花,或是诗词歌赋,这学医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秦元照道“若是以前,我也会觉得女子不必学习这么多知识,读些《女训》《女戒》,将来嫁给一个好夫君,自然是幸福之事。只是如今世道不太平,多少男子尚不能独善其身,何况需要依附他人的女子呢?我若真是为她好,就应该给她谋个前程,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前程。”
如意心中激起惊涛骇浪,她没想到这个前辈竟然与自己不谋而合,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往常神情,与秦元照聊起了许多学医的苦与乐,秦元照听得认真,不明白之处还会问上几句,直到太阳高悬,温度渐渐升高,秦将军才准备离去,约定好明日将虞瑶送来。
等秦将军准备离去时,如意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喊着秦元照说道“秦将军,代我向虞将军问好,替我和他说,好好活着,不能白来这世间一遭”
秦将军点了点头,眼眶有些红地拍了拍如意的肩膀,然后离去。
36. 收徒
秦将军一走,蓝儿就咬着一块绿豆糕冒了出来,黏在如意身边说道“姐姐,你为何要对虞将军家的事这么上心啊?”
如意脸色一僵,似乎也认真思考起来这个问题。是啊,为什么要如此上心,他虽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可是他家里的事情与自己并无干系,若此时将虞瑶养在院里,可能还容易引起那边院里的反感,并且自己与虞清宴关系并不深厚,为何会突然如此心软,要帮他一把呢?
如意摇了摇头,笑道“可能我看到虞瑶就想起来如芯吧,那丫头小时候明明最喜欢黏着我,如今却记恨起我来了。”
蓝儿追问道“不是,姐姐,我问的是你为何对虞将军的事这么上心,不是虞瑶。京城像如芯那般大小的姑娘数不胜数,这几年你看诊的没有几十也有上百了,可你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要亲自教导。去年国公家的幼女也同样成了孤儿,你也没有收她做徒弟啊。我还以为,还以为,姐姐只会收我一个徒弟呢!”
如意说道“我说蓝儿妹妹越发骄纵了,我和虞将军不过是相识一场,在南都之时,他也算救我于水火,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如今不过是替她教女儿,我教你一个也是教,多一个又如何?你就别吃醋啦,我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最最亲的小徒弟!”
听到这话,蓝儿的脸色才终于有所好转,笑着抱住如意说道“好姐姐,好师父,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没过几天,虞清宴就带着虞瑶来了兰园。
正值夏日,烈日照着人昏昏欲睡,蓝儿正抱着一个西瓜躺在摇椅上睡着,如意也在房中宽衣午睡。两父女竟然就这么直晃晃进了内院。门房的人也睡着了,根本没主意。
蓝儿睡眼惺忪,被眼前站着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吓了一跳。
她迅速从躺椅上跳起来,歪着头看了好半天虞清宴,才认出来这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虞将军。
虞清宴对蓝儿并无印象,只以为是如意的婢女,语气不善地说道“还不去叫你主子”,他的声音嘶哑,语气严肃,沙场征战的经验让他气势逼人。
蓝儿虽然不悦,却也还是灰溜溜跑去房里叫如意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如意才梳妆打扮出来见虞清宴。
虞清宴被如意的美貌感到心惊,不过三年没见,这个女孩就出落得如同天上明月,让人可望而不可即,如清风般的温柔气质中掺杂了几分月光般的清冷,给人不好亲近的感觉。
如意看着虞清宴同样惊讶,记忆中那个哪怕身陷囹圄还是春风得意的忠顺军少将,如今却沧桑无比。满脸的胡子拉碴,眼窝深陷,一袭孝服裹着他消瘦的身躯,看着不像个小将军,像个形容枯槁的老头。
二人心中都震撼无比,好半晌虞清宴才清了清嗓子说道“如意姑娘,好久不见。”
如意行了一礼说道“虞将军,好久不见。”
虞清宴环顾书房一周,见这书房简单又朴素的装饰,问道“如意姑娘怎么如此简朴,可是尤府又苛待你了?”
如意摇头笑道“我如今与他们分府别住,哪谈得上苛待不苛待,这兰园如今都是我外出看诊赚的钱在支撑着,我一个弱女子,能有这个田地,已经尽力。”
虞将军点点头,似乎想起什么,推了推还黏在自己身上的虞瑶说道“快跪下见过你师父。”
虞瑶红着眼眶跪着,也不说话。
虞将军摇摇头说道“如意姑娘见怪,我这姑娘,自从家中接连出事,已经好几天不曾说话,只像根木头似的,如今住你这,怕是要给你添麻烦。”
如意见状摇摇头说道“虞将军,快让瑶儿起来,地上凉,我们不讲这些俗礼。”
虞清宴又把虞瑶拉起来,她仍然表情麻木,像个木偶娃娃。
如意这才发现这小女孩比前几天看着瘦了许多,一双大眼也是空洞无神,甚是可怜。
如意给虞清宴沏了壶茶,示意他们父女二人坐下。
虞清宴搂着虞瑶坐下,满脸愁容,他当然不舍将自己唯一的孩子送去外面,可如今家中正在查幕后之人,若将瑶儿留在家中也不安全。
两人本想寒暄一番,却不知怎么冷了场。
如意想起来前几日蓝儿问自己的那句话,是啊,自己为何对虞家的事情如此上心,明明连父母都可抛弃之人,怎么会心疼一个没见过几面的虞清宴呢?
虞清宴同样在思索如意的用心,自从知道三年前如意为了明哲保身选择亲手将父母送上邢台时,自己就一直在后悔不该将事情提前告知于她,虽说此事只是如意的决定,可自己也算是对此次事件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他自认为征战沙场多年见过许多穷凶极恶之人,可敢于明哲保身弑父杀母的,还是少见,如今要将唯一的女儿交给这样冷血无情之人,他实在有些担忧。
蓝儿本来想在书房外偷听,却发现屋内十分安静,竟然无人说话。
片刻后,还是如意打破了平静,她说道“虞将军若是不放心将瑶儿交给我,大可不必亲自来一趟,派人报个信就行,何必大热天白跑一趟?”
虞清宴脸上一僵,这才明如意早就将自己的心思看穿,给自己台阶下。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如意姑娘,实在不是我信你,只是家中虽然乱,可我这小女儿从小养尊处优,若是到了这怕给你添麻烦……”
虞清宴还想再说,却被如意打断说道“我明白,你不过是迫于秦将军的压力才过来,若是虞将军不愿意,你就和秦将军说,是在下言而无信,不愿收虞瑶为徒,你也好交代。”
如意如此坦荡,反而让虞清宴十分尴尬,他的确是被岳父逼着将瑶儿送过来,也的确不信任如意,只是被她这么明晃晃刺穿心事,他也有些无所适从。
如意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接着道“没想到三年不见,虞将军竟然变成如此扭捏之人,你可知道秦将军为何想将瑶儿送过来?”
虞清宴摇头不语。
如意将几天前秦将军所说关于女子安身立命的话转述给他,说完喝了一口水,等着虞清宴回答。
虞清宴没有明白女子为何需要自己安身立命,自古以来不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为何需要自己单过?他的沉默让如意明白,瑶儿这个徒弟是不能收了。
正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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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僵持之际,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瑶儿却说话了。
“爹爹,我想学,我也想象如意姐姐一样,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虞瑶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这么多天担忧不已的虞清宴瞬间红了眼眶,抱着虞瑶哽咽道“好好好,你愿意学,爹爹当然同意。”
虞瑶就这么留下了。
傍晚时分,虞府送来了许多虞瑶的衣物和玩具,甚至还派了三个小丫鬟和一个奶妈过来,兰园门外也派了两名侍卫护院。
如意将三个小丫鬟都遣送了回去,门口的侍卫也只留下一个,至于虞瑶的各种行李包袱,更是只留了几套换洗的衣物。
兰园地方小,根本放不下这么多东西。
跟着虞瑶来的奶妈叫张嬷嬷,是从小照顾虞瑶的家生子,年纪不大,不过30出头,对虞瑶很是上心。
至于房间安排,如意将卧室留给了虞瑶和蓝儿二人住,自己则在书房的书桌后面用屏风隔出了一个小隔间,勉强住着。
蓝儿看不过如意把好地方让给虞瑶,嚷嚷着要把她赶出去,自己劝了好一会才劝住。最后变成如意和蓝儿挤在卧室的大床上,虞瑶睡在蓝儿之前的小木床。
书房则留给张嬷嬷住。
一番收拾安排已经是深夜,第一晚虞瑶不习惯,张嬷嬷带着床褥挤在床边打地铺,生怕自家主子有什么事自己听不见。
如意想着如今院里人多了,是时候扩建一两间房出来,如今蓝儿小还无所谓,等她大了也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间才是。
思及此,她心中暗自下决定,以后所有的看诊都得收费,不能打白工做慈善了。
第二日大早,京城里鼎鼎大名的宰相府沈府就派人来接如意看病,说是宰相夫人杨氏病了,太医看不出什么毛病,想请如意去看看。
如意对大伯娘的娘家有所耳闻,那是一个大名鼎鼎的虎狼之窝。沈宰相的夫人杨氏是先帝赐婚,杨氏一门所有男丁全部因为抵抗外敌英勇牺牲,为了安抚杨氏一门忠烈,剩余的女眷全部被先帝安排给了朝中所有适婚的文官武将们。
沈宰相当时只是户部的一个侍郎,因发妻新丧,被先皇安排了杨氏最幼的嫡女,沈宰相对杨氏并不好,不只因为杨氏没有娘家扶持,更因为杨氏样貌丑陋,还无法生育。因此这么多年,杨氏都寡居在沈府偏院,沈宰相则在主院中养了十几房美妾,如意的大伯母沈惜芳就是沈宰相最疼爱的小妾所生,正因如此,这么多年,沈宰相对尤力的扶持十分尽心尽力。
如意不明白杨氏会找自己看病,并且还是亲自通知,不是通过沈氏这个伯母。
虽然事出蹊跷,但是如意现在担负着两个小徒弟的日常开销重任,只能简单拿着药箱就出了门。
蓝儿和虞瑶醒来,发现师父已经出了门,都有些失落。
虞瑶知道蓝儿不喜欢自己,也不和她说话,蓝儿见虞瑶一副清冷模样,自然也不愿意搭理她。张嫲嫲服侍完虞瑶梳洗就立马去小厨房做早餐了。
原本做饭是蓝儿的活,如今有人干,她便偷懒又开始翻出来一本话本躺在院里的躺椅上看着,好不惬意。
37. 杨氏
虞瑶见她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有些看不过去,自顾自去书房待着。
不一会儿,张嫲嫲端着两碗香喷喷的馄饨出来,她笑嘻嘻叫蓝儿一块吃,蓝儿原本不愿,可闻到那馄饨香,没忍住还是跑去一起吃了。
馄饨是张嫲嫲现包的,用的也是从虞府带来的新鲜猪肉,十分鲜美。
蓝儿一口气吃完,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然后就开始盯着张嫲嫲和蓝儿吃,她发现虞瑶吃饭很慢很慢,细嚼慢咽还时不时擦个嘴抹个手,她十分不解。
终于她对虞瑶说了第一句话“我说,你吃这么慢,若是此时有人找你看诊,等你吃完饭怕是病人都死了!我姐姐说了,我们当大夫的就得吃饭快,因为随时要出诊,若是细嚼慢咽就会饿肚子,还会耽误病人病情。”
虞瑶皱眉,她自小接受的都是大家闺秀那一套,哪里听过这个理论,反倒是一旁的张嫲嫲笑道“小姐,的确如此,早上如意姑娘出门前,我看她三口吃了一个馒头,比蓝儿姑娘还快呢。”
蓝儿点头道“是啊,大家找我们看诊都是很着急的,若不吃快点,真的会饿一天的!若是遇到好心人家包饭还好,若是有那心脏的,连口水都没得喝。上次师父去你们虞府,回来喝了一大壶水,吃了一大碟糕点,差点饿得背过气去。”
张嫲嫲尴尬一笑说道“那几日府里事情多,没顾上如意姑娘......”
蓝儿姑娘冷哼一声不说话。
虞瑶憋红了脸,立马学着蓝儿的模样快速吃着碗里的馄饨,谁知吃得太着急,呛得满脸通红,张嫲嫲连忙给她倒水伺候。
蓝儿看不下去,把碗端去厨房洗了就去书房看话本了。她自小粗糙惯了,实在看不惯这种大小姐做派。
沈府。
如意是从下人们进出的后门进去的,一名十五六岁的小丫鬟领路,绕过几处下人们住的院子,终于在沈府最僻静的小院。
此处毗邻下人们的居所,又紧挨着厨房和马厩,这院子不但偏僻,还气味难闻,比如意现今住的院落还差劲。
那小丫鬟带着如意推门进去,只见院中落魄不堪,甚至连桌椅都不见,花草树木都枯败了,一副凋零寥落模样。
如意心中揣测,这沈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会对发妻如此心狠,让人住在这种荒宅之中,也不怕世人笑话。
小丫鬟送如意进房就退去了,这屋内比屋外更加破败,桌椅的红漆都掉了,一把椅子腿甚至都瘸了。如意缓缓走近床边,只见这床也不过是几块木板搭着,床上的被褥虽然残破,但也洁净。
如意这才发现,哪怕这屋内到处都是残破模样,仍然整洁干净,看得出来,杨氏并未放弃生活的希望。
如意行了个大礼,跪在地上喊道“小女如意,见过外祖母。”
杨氏撩开床帘,看见如意跪在地上,缓缓一笑“你那母亲是个扒高踩低的,却生得你如此八面玲珑,真是不容易,行了,地上凉,你起来坐吧。”
如意起身,自顾自找了个凳子坐下,问道“外祖母,如意先给您把脉吧。”
杨氏点头,说道“你来给我把把脉,看我啥时候能死了,老是这么活着也没意思。”
如意这才抬头注意到杨氏的面容,这才发现杨氏很年轻,看上去与沈氏差不多年纪,至于外面传言的面容丑陋更是无稽之谈,只见她五官娟秀,皮肤白皙,虽说人到中年,但也能看出来年轻时也是风华绝代的美人。
如意怔了怔,连忙收起表情开始把脉,杨氏见如意表情错愕,便知道她也听过那传闻。
把完脉之后,如意便问道“外祖母,您平时都有哪些症状?是否失眠嗳气?”
杨氏点点头,道“不过是一些老人病罢了,不值一提。”
如意又问道“外祖母,您的病不是老人病,您不过四十出头,怎么就算年老呢?只是我观您面色苍白,眼下乌黑,脉象低沉绵软无力,这些都症状不重,我开几方药给您调理调理就行。不过......”
杨氏皱眉“你有事直说。”
如意又道“外祖母,您是不是有难言之隐没有说呢?您这屋内有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加上如今暑热天气,您却还需要被褥盖身,实在有些异常。”
杨氏松了口气说道“你说这个,不过是最近这段时间葵水不规律,偶尔一个月能有半个月都流血不止,淅淅沥沥止不住,身上也冷,我怕弄脏衣服,经常就躺在床上。这次叫你来,也是为这事,不是什么难言之隐。”
如意点头思索道“若是如意诊断没错,您这应该是血山崩,外祖母,您年轻的时候,可有滑胎?这血山崩是滑胎的后遗症,一般到了您这个年纪就会发作,我这就给您开药方,您先吃半个月,若半个月后还未好,我再来给您调整药方。”
说罢,就开始写药方。
杨氏皱眉望着如意的身影,问道“你为何对我的事,丝毫不感兴趣?”
如意不语,等药方全部写好后,将笔墨收起来说道“我在这京城给这高门贵女看病三年,知道有些事能问,有些事不能问,您不必担心我会乱说,这一点,我还是有口皆碑的。”
杨氏笑道“若我执意告知与你,你可愿意听?”
如意手中一顿,刚刚用来写药方的墨笔掉在了地上,她连忙躬身捡起来,问道“外祖母,如意不明白,您为何要告知于我,这些前尘往事与我何干?”
杨氏向后半卧在靠枕上,淡然道“我听闻你收了虞瑶为小徒弟,你可知虞瑶的真实身份?”
如意不解道“她不是虞清宴的女儿吗?”
杨氏摇头道“她是虞清宴的女儿,可她也是我外孙女。”
如意错愕道“什么?”
杨氏紧闭双眼,想起来那些尘封的往事,声音颤抖地说道“那年皇上赐婚时,我已怀有身孕,对方是我表哥,也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秦元照,秦大将军。当时秦将军在外征战,并不知我怀有身孕,更不知皇帝已经将我赐婚给沈致弘,等他从北羌国边境归来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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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女儿已经出世。”
“我担心事情败露,便将刚出生不久的女儿送去了秦府,还骗沈致弘我们的女儿早夭了。沈致弘因为此事,便几次三番殴打我,导致我滑胎三次,后来,他还是调查到了些什么,便将我关在这后院,不见天日。”
“几年前,秦将军托人告诉我,我们女儿生了孩子,叫虞瑶。知道自己的女儿嫁作人妇还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十分开心。后来的事,这京城中传得尽人皆知,我就不说了,如今我那唯一的亲生女儿也去了,只有虞瑶,算是我留在这世上的一点骨血。”
如意听罢眼神中全是错愕和震惊,难怪她从未听过秦将军的原配是何人,也从未听过秦将军纳妾娶妻,只全心全意抚养着那独女,原因竟然在此。
杨氏又道“我与秦将军这辈子属于有缘无分,他昨日告知我将虞瑶托付于你,还对你赞赏有加,我便想叫你上门看看,你那嫡母沈惜芳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知道她心思阴毒,我担心你护不住瑶儿.......”
如意打断道“外祖母,您今日告知我的事,出了这个门我就当没听过,我一介女流,在京城中靠些微薄医书求生,若是牵扯太多,对我,对我的两个小徒弟都不是好事。您若是担心我的医术,我可大言不惭的说一句,如今这京城比我医术好的大夫屈指可数。若您担心我人品,您更应该放心,只要我愿意,虞瑶在我那,不会受委屈。”
杨氏上下打量着如意,只见她不卑不亢,眼神坚定,丝毫不像那两面三刀的沈惜芳,也放下心来。她从枕头后面的暗格中拿出一些金银首饰道“这些是我这么多年留着的一些体己钱,你拿去,就当我的一片心意。”
如意并未全部推脱,只拿了其中一支素钗说道“外祖母,这钗子我留下,就当您支付的医药费和看诊费,虞瑶的生活费自有虞府和秦将军负责,您无须担心。”
杨氏听罢,拉着如意的手落下泪来“好孩子,我知道你在尤府受了委屈,只是我势孤力薄也帮不了你,若是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去找秦将军,他一定会保护你的。”
如意点点头,不语,二人又说了些虞瑶的近况,如意方才离开。
回到兰园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刚进屋,就看见院中的蓝儿正在教虞瑶练那套强身健体的体操,一板一眼煞有介事。
见如意进来,蓝儿立马停下手中动作,抱住如意说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饿了没?渴不渴?我给你热饭去!”
如意连忙叫住蓝儿道“蓝儿,不必忙,我吃过了。”
蓝儿顿住,尴尬笑笑。
虞瑶行了一礼说道“虞瑶见过师父,师姐今晚给您留了些馅饼,是她亲手做得,师父还是尝一尝吧!”
如意笑笑,想不到不过一天,两人关系居然好了许多,笑着说道“看来你们关系挺好嘛,行,蓝儿,你去给我拿个馅饼,再倒一壶清茶,我边吃边考考你们功课。”
蓝儿欢喜得边蹦边跳得往厨房走去说道“好嘞!这就来!”
38. 投毒的目的
蓝儿欢快的端着馅饼进来,虞瑶则乖巧的给如意倒茶。
那馅饼是用早晨所剩的猪肉馅做的,外皮焦香酥脆,内里肉香弥漫,如意三两口吃完一个又大口喝了几杯水,爽快的打了个饱嗝叹道“蓝儿这手艺,应该去做厨子,当大夫也是屈才了!”
蓝儿连忙地上手帕给如意擦嘴,说道“姐姐.......不!师父别笑我了!”然后她又望着虞瑶说道“你看,我没说错吧,我们吃饭都这么快,哪像你!”
虞瑶尴尬一笑。
如意明白蓝儿的意思,望着虞瑶说道“你外祖父既要你学些安身立命的本事,就想着你能忘掉之前在将军府学的那些俗礼,以后在外人面前自然要懂规矩懂礼仪,但在自己人面前就不必拘礼,自在就行。至于这吃饭,你想快点就快点,想慢点就慢点,你觉得舒服就行。”
虞瑶点点头,淡然道“徒儿明白。”
如意满意地摸了摸虞瑶的头说道“今后我会定时给你几本书,你尽快背下来,遇到不懂的再来问我,等你都背会了读明白了,我再教你别的。”
虞瑶再次点点头说道“徒儿明白。”
如意笑了,有些玩味地看着两位性格迥异的徒弟说道“你们俩一个话太多,一个就话太少,挺好,互补。”
蓝儿哼了一声说道“师父!你又笑我!”
如意赶忙也摸了摸蓝儿的头说“行了,师父一定不偏心,两个都喜欢!”
师徒三人聊了一会医书和一些基本的医学药理,又各自给两人拿了两本医书,便各自休息去了。
这天夜里,是虞瑶自母亲去世后,第一次感到心安,她睡得很香,没有哭。
接下来几天,虞瑶的天赋让如意惊讶。
那些晦涩难懂的药理医书对于虞瑶来说仿佛故事书般有趣,她沉浸其中,不但背书极快,还时不时能提出自己的见解和疑问,如意赞赏不已。
相反是蓝儿,还是背书艰难,坐不住也背不会,别说提问,就是理解也费劲。
这天,蓝儿还在痛苦地背书,虞瑶却已经对一些简单的药方提问了。
“师父,徒弟今日已经将《伤寒杂病论》背完了,不知您何时抽背?”虞瑶勤快地拿着那本医书来问如意,一旁已经背了几个月的蓝儿羞红了脸,不说话。
如意笑笑,随手将书桌上的苹果扔给虞瑶,虞瑶欢快地接住。见虞瑶手脚麻利,如意笑意更深,说道“好徒弟,你这速度,让我都自愧不如啊!”
虞瑶连忙鞠躬行礼说道“师父谬赞,徒儿不过是背书比较快罢了!”
蓝儿早已不说话,扭扭捏捏站在如意背后,满脸通红。
如意故意打趣道“蓝儿,你这个师姐得好好和学妹讨教讨教如何背书,不然她可得赶上你了!”
蓝儿点点头,不语。
虞瑶连忙说道“师姐,我这背书之法是我父亲教我的,到时候我教你,你也可以学会的!”
如意点点头对蓝儿说道“是啊,蓝儿,你好好和虞瑶学学怎么背书,我相信你有一天也可以做到的!”
蓝儿望着如意,又看了看虞瑶说道“好!我以后一定不偷懒!好好背书”
如意心想,没想到多了个徒弟,蓝儿也上进不少,如此甚好!
日子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端午节。
这天清晨,师徒三人正在院中练功锻炼身体,在门口负责看家守院的虞府侍卫就来报,虞将军来了。
虞清宴一袭白衣,身形高大,脸色也比之前好了不少,他这段时间经常来兰园看望虞瑶,见她精神状态越来越好,虞将军也十分放心。
如意见虞清宴来了,停下手中动作说道“虞将军今日这么早,可是要接瑶儿回家过节?”
如意今日穿得是普通人家常见的亚麻料衣物,短衫长裤,头发简单竖起,如此朴素的装束却越发衬得她一尘不染,仿若修仙之人。
虞清宴笑了笑,看着如意郑重行了一礼说道“是的,今日端午节,我来接瑶儿回家过节。这些日子辛苦如意姑娘教导,她可有进步?”
虞瑶已经在兰园学习了月余,如今不但气色好了许多,连神态都看着活泼开朗不少,见父亲来了连忙跑过去抱着父亲小声说道“爹爹,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还想跟师父多待一会……”
如意看着父子俩的温情时刻心中一软,说道“虞将军你来我这兰园来得也太勤了些,瑶儿进步很大,很有天赋,将来指定青出于蓝胜于蓝。”
虞清宴对此话甚是受用,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虞瑶不过八岁,虽是孩童,但在众人面前这样双脚离地抱起来,可也有些羞愧,埋在父亲脖颈处满脸通红。
虞清宴捋了捋女儿的碎发,柔声说道“如意姑娘,谢谢你,瑶儿来兰园不过月余,都胖了,胖点好啊,胖点好!”
虞瑶被这番话羞得无以复加。
如意望着父子俩其乐融融的模样,徒生羡慕,她自小就与父母不亲近,加上自己从来不会撒娇示弱,尤强和闵欣然夫妻俩只对自己深恶痛绝。时间久了,她自己都忘了正常小孩是如何与父母相处的了。
不知为何,她眼眶一红,为了不让他们发现异样,如意借口倒茶走开,蓝儿连忙跟了上去。
蓝儿自然知道如意在想什么,跟在如意身后说道“姐姐可是想家了?”
如意苦笑道“兰园就是我们的家,我们还有别的家不成?”
说罢竟然落下泪来,她想到,是啊,自己与蓝儿只能自己撑起一片天,不能靠他人了。
两人正在房中说些体己话,瑶儿来敲门说道“师父,我爹找您,说是有要事相商,在书房等您呢。”
如意连忙清了清嗓子说道“好,就来。”
如意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就去了书房。
虞清宴正坐在桌边喝茶,见如意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如意连忙拦道“虞将军不必多礼,咱们都这么熟了,没必要”。
虞清宴见如意满眼通红,神色忧伤,轻轻皱眉问道“如意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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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摇摇头岔开话题道“虞将军找我何事?”
虞清宴见如意强颜欢笑应付自己,心中也有些心疼。前段时间她还觉得这个姑娘杀伐决断有弑父杀母之勇气,如今接触下来只觉得她高风亮节,智慧聪明,最重要的是她总是能看清局势。如此拥有大智慧之人,偏偏还有一颗悬壶济世之心,实在世间难得。
只可惜她身为女子,只能步步为营,小心筹谋。
虞清宴见她不愿意说,便也没追问,说道“我找如意姑娘,是想问问,我家那接连不断地祸事,你可有什么线索?我根据林太医所说的月松之毒,查到此毒虽说是南华国特产,却盛产于北羌,一时之间我放出去的人,也断了线索。”
如意这才发现虞清宴看着比前段时间阴郁颓废的模样大不相同,如今开始调查真相说明也开始投入新生活了。
如意点头说道“虞将军,其实这段时日我也经常在思考这件事,贵府所发生的事情,若单纯从药材入手可能十分艰难,但若从整件事发展的受益方来思考,可能更加清晰。”
“三年前,南都宋知府小妾露露所中之毒是南华国人所投,而那毒却是来源于北羌国,当时刺杀我的李甲虽说是南华国人,可与他勾结的黑衣人却是一身北羌国武功,当时我并没有想到这其中原由,可如今贵府之事,让我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当今天下我朝实力强劲,二十年前北羌国被我们打败,自此一蹶不振,当时的少将正是风华正茂的秦将军,三年前南华国屡屡试探,凭借一万精兵就平定边境的也是秦将军。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秦将军对于南华国和北羌国来说,比当今圣上的威慑力还大。”
“虞将军,您仔细想想,秦将军无妻无妾,仅有一个独女秦氏,若想要秦将军自顾不暇,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的家人。并且我可以肯定,南华国和北羌国恐怕早已勾连,今日所发生的所有祸事,目的只是动摇秦将军,也是动摇我们雍国军心。”
如意一番话说完,虞清宴满脸骇然。他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见解,这些事他和秦元照早已察觉几分,只是一直在秘密商量对策从没与人说起,他没想到一个深闺女子竟然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到□□势和背后逻辑,他心中对如意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如意见虞清宴满脸错愕不接话,连忙说道“虞将军,见笑了,我这是将军面前耍大刀班门弄斧了,您别往心里去。月松的事,我会帮您留意,这京城的药商我都熟悉,一定帮你问清楚是何人带进京来的。”
虞清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不知为何,如意总是能让自己惊喜,不知不觉也总是被她吸引。他望着如意沉声道“多谢如意姑娘,今日你所说之事我与秦将军也有所察觉,只是我们身份敏感,不好大张旗鼓调查,若您可以从药商入手查到些许线索,那是再好不过。”
如意点点头,明白虞清宴是想暗中调查,于是说道“虞将军,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引蛇出洞。这一招可是您曾经教过我师父钟三伏的。”
39. 鸿门宴
虞清宴带着虞瑶前脚刚走,蔡大就破天荒进了兰园。
蔡大是尤力早些年的同乡,也是尤力的陪读,陪着他从乡野莽夫到高中状元,如今成了尚书府的大管家,对下人们来说,蔡大的地位比沈氏还重要。
蔡大穿着冰丝绸缎长袍搭配着价值不菲的玉佩佛珠,寻常人家的老爷都没有他这般气度,比那远在南都的弟弟蔡二看着沉稳不少。
“如意小姐,蓝儿小姐,夫人请你们去用膳,说是有要事商量。”他只虚虚行了一礼,对待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小姐,不需要太客气。
如意正收拾院里堆着的药材,听闻此话笑道“蔡管家何必亲自跑一趟,叫下人们通报一声就是。
蓝儿也道“蔡管家真是稀客啊,显得我们兰园都蓬荜生辉了!”
蔡大并不计较,只是笑笑,接着道“两位小姐不必和我在这唱戏,沈夫人的话我已经带到了,至于你们去不去,你们自己决定。”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如意对蔡大的不礼貌并不在意,耸耸肩道“好一出鸿门宴,咱们俩来这兰园三年了,连过年都不曾叫过咱们,今日怎么破天荒叫我们过什么端午节!”
蓝儿连忙应和道“可不是,去年除夕,咱们俩眼巴巴送些南都特产腌鱼腊肉送去,没曾想东西留下来了,我们连个团年饭都不配吃。”
如意摇摇头说道“当初要不是南都的柏智哥哥寄过来要我送去,我怕是连门都不想踏进去。”
蓝儿点头称是,两个人叽叽咕咕商量一番,还是决定去赴一赴这鸿门宴,一是因为如意到了议亲的年纪,她得去探探家中长辈的口风,二是蓝儿如今也大了,总是缩在这院子里也不好,得带她出去见见世面。
她们俩都换了一身衣服手挽着手从兰园后门穿进了尚书府的后院,再给了一吊钱给看守的小厮让他带路。
两人赶到前厅时,午宴已经开席了,似乎并不曾等她们。
席面主位坐着的是尤力,三年不见他苍老了许多两鬓新增了许多白发,他身着一身黑灰色的棉布常服,十分朴素。至于沈氏,则未曾变化,面色红润气色很好,笑盈盈望着两姐妹招呼她们快过来。
尤力下方坐着的尤柏光成熟不少,不再是几年前的少年模样,他已经20岁,行了加冠礼,头顶的发髻和发冠象征着他已经成年。在京城,20岁已经算是晚婚的年龄,只是却迟迟没有听到柏光议亲的消息。
尤柏光旁边则是柏智,他长高了,也晒黑了,虽未成年却看着比柏光还要成熟强壮,两只眼睛滴溜溜打量着如意和蓝儿这两个名义上的妹妹,脸上浮些不知所谓的笑容。
如意和蓝儿给座位上几人纷纷行了礼,尤力大手一挥赐座。
沈氏笑容不散,看着两个女孩说道“都说女大十八变,如意越来越漂亮了,我都快不认识了。”
如意笑而不语。
紧接着沈氏又加了一块桌上的鱼给蓝儿,笑道“蓝儿也大了,在京城可还习惯?”
蓝儿冷哼一声说道“都来了三年了,早就习惯了。”
沈氏并未对两姐妹的冷淡介意,紧接着又看着尤力说道“老爷,咱们家如今人齐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尤力表情严肃,清了清嗓子说道“半个月前中州省的黄河堤坝决堤了,这几日难民就差不多快到京城了,咱们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人家,但也是积善行德,三天后,我们全家去城门口施粥搭棚做善事。”
“柏光,你负责采买,柏晨,你负责搭棚和布置。”
说罢,他顿了顿,换了个好点的语气对如意和蓝儿说道“如意,蓝儿,你们来京城投靠我这么多年,虽说我未曾给你们非常富足的生活,好歹也给了你们瓦片遮头,今日我就拉下老脸求你们帮帮忙。听闻你们如今学医尚有所成,三天后就拜托你们给那些病弱的难民们看诊,也算是尽了你们医者本分。”
最后,他才拉着沈氏的手说道“夫人,这几日咱们府上的人员调度和中公银两调配,就拜托你了。”
一番话说话,大家神色各异。
如意和蓝儿比较平静,看病救人本就是她们的本分,自然不会太抗拒。柏智也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并不太放在心上。
柏光却有些不太乐意的说道“父亲,三天后国子监有场考试……”
尤力连忙打断道“告假!”
柏光皱眉不语,沈氏却又说道“老爷,咱们中公的钱……怕是不太够……”
尤力冷哼道“我今日这个决定,你们必须配合,钱不够就搬家中的东西去卖。”说罢,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冷冷道“三天后,若是这个事没办成,可别怪我不客气!”
一场午宴吃得气氛压抑,蓝儿除了眼前的一道青菜都不敢夹菜,回到兰园的时候,蓝儿兴冲冲跑去厨房拿了一张大馕就开始啃。
如意见她这模样只觉得好笑,她说道“赶紧吃,吃完我们去找蔡大支银子买药材去。”
蓝儿鼓着嘴巴嘟囔道“只叫我们看病,为何还要去买药?”
如意道“只看病不治病那算什么慈善,既然这大老爷要做善事,那咱们就得配合呀!”说罢,她眨了眨眼,有些皎洁得笑道“蓝儿,走,咱们要钱去!“
她们麻利的背上背篓从尚书府后院穿过去来到了蔡大的账房。
谁知尤柏光已经到了,他语气有些卑微得说道“蔡管事,爹爹说要搭棚,不但要买食材还得请人,这么点钱不够呀!”
如意突然心生一计,她拉着蓝儿进了账房说道“蔡管事!蔡管事!我知道咱们府上缺钱,把我这头钗卖了吧,给大哥拿去采买!”
她一边拆下头上的发钗,一边跑了进去,大义凌然道“这是我死去的爹给我的,拿去卖了吧!”
蔡管家哪里见过这架势,连忙拦道“如意姑娘,你这发钗能值几个钱,别闹了!”
如意眼神一转说道“可怜我院子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柏光听罢灵机一动道“当我这块玉佩吧,是加冠礼那日母亲送我的,应该够了。”
蔡大一个头两个大,这如意摆明了就是想让自己下不来台,偏偏这大少爷还没看透。
他没有去接那玉佩,沉声道“大少爷,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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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们的东西都收好吧,咱们府上还没到当东西的地步,我先从其他地方给你们挪一挪,大少爷你先拿去用。”
如意叹道“既然帮不了大少爷,那这钗子我就当了拿去买药材吧,那些难民们舟车劳顿,我若能出力熬煮一些汤药治病,也是好的。”
说罢,她将钗子紧握手中,溜了几滴泪来“不知母亲远在边疆有没有人施粥布施,我这也是为她积德了。”
柏光连忙拦着如意,对蔡大说道“蔡管家,您再想想办法,从中公支点银子给如意妹妹买药吧,求求你了。”
柏光语气诚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
最后,如意满意的带着二十两银子和一箩筐新鲜粽子回了兰园。
蓝儿全程没说话,内心却惊讶极了。她想着,如意哪里像一个大夫,简直像唱戏的台柱子,这也太能演了。
傍晚时分,虞瑶也带着一大筐粽子和新鲜肉菜回来了。张嫲嫲甚至从虞将军府中带了两株山胡椒树来,她将还带着泥的树枝栽在院子里说道“以后咱们院子里就没蚊子啦!这胡椒树驱蚊效果可好了!”
如意看着张嫲嫲忙前忙后,蓝儿和虞瑶分吃着一个大粽子,晚风轻抚她的发梢,她竟然有了家的感觉。
晚饭非常丰盛,张嫲嫲煮了一条新鲜的大鲤鱼,搭配着自己腌制的酸菜和少许胡椒辣椒,开胃又健康。还有一只从将军府杀好带过来的新鲜麻鸭,用油炸过后又放了香料炒过,香气扑鼻。另外还有两道蔬菜和瓜果,都是食材新鲜的好菜。
一群人围坐着吃鱼,虞瑶又说起家中后院已经结果的桃树笑得合不拢嘴“等过几日,我就让爹爹送些来,那桃树结的果子格外甜,外边买不到的!”
如意笑着说道“都说女大不中留,咱们瑶儿天天往兰园带东西,你爹爹可要生气了!”
蓝儿跟着哈哈大笑道“瑶儿妹妹的爹爹才不会生气呢,她爹爹最喜欢的就是如意姐姐了!“
虞瑶本来正在窘迫,没想到蓝儿帮着解了围,她连忙道“可不是,我爹爹恨不得我把家里的吃食都搬来兰园,好让师父都尝一尝!”
如意没想到引火上身,抓住坐在旁边的蓝儿就打屁股大声道“好啊,看来还是书背少了,今天晚上就抽背,没背出来就罚抄!还有你!虞瑶!你今晚上和张嫲嫲一起洗碗!”说罢,她又准备去抓虞瑶,谁知她像条蛇一般溜走了,躲在张嫲嫲身后做着鬼脸,真会气人。
一时之间,兰园中闹作一团,张嫲嫲看得十分欣慰,她想道,这如意姑娘真是不错,可惜她对自家老爷那是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啊,唉。
这边兰园其乐融融,另一边的尚书府却怨天载道。
沈氏是真的没钱了,自从三年前那场祸事之后,尤力这个尚书就开始被边缘化,如今虽是挂着个名头,可实际上都是底下的人在办事,他每日不过是个吉祥物待在衙门里,丝毫没了往日的威风。
而失去实权的尤力,也失去了捞油水的机会,诺大一个家,如今竟然需要依靠沈氏来筹谋,今日又说搞什么慈善,这个家哪里还有余粮搞慈善,自己都吃不饱了!
40. 施粥看诊
三天后,户部尚书尤力及其所有家眷全部出现在京城的东城门外。
搭好的粥棚吸引了不少从中州逃难过来的居民,尤力、沈氏负责给排队的难民们分粥,柏光和柏智负责搬运和煮粥,如意和蓝儿则在粥棚后方照看着那些重病的难民。
这批难民是受灾地区最严重的黄河下游,中州堤坝决堤后他们的家园尽毁,体力好一些的难民徒步北上逃亡京城,家中有的老弱病儒无法长时间行走的则沿水路南下去了南都。
如意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难民,她自小生活在相对富足的环境,看到那些难民瘦骨嶙峋,身上也是衣衫褴褛,许多妇人小孩甚至都只吊着一口气,见到大夫就昏迷不醒了。
短短半个时辰,粥棚后方就躺着二三十名病人,其中妇人小孩占了大多数。
蓝儿帮着跑腿抓药熬药和喂粥,忙得脚步离地,如意则在看护着几个路上受了重伤的妇人,给他们包扎上药。
两人正忙得焦头烂额,没想到虞瑶和张嫲嫲也来了,她们让小厮拿了许多药材和药膏来,都是从太医院买来的。
如意看着一箩筐药心疼道“我说小瑶儿,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这么多药,得花多少钱啊!”
还不等虞瑶答话,张嫲嫲就抢声道“如意姑娘,这是我家老爷吩咐送来的,他还说让蓉姐儿来帮忙,长长见识。”
如意点头不语,心中却想到,这个虞将军怎么什么事都要掺和一脚。
一上午过去,准备的粥全部发完,最后不够的沈氏又去买了许多馕饼和馒头过来。
如意这边收治了差不多五十几个患者,他们满满当当挤在粥棚后方,用草席垫在地上,天气炎热,这些难民们大多许久未曾沐浴,气味着实难闻。
如意给其他人分别递上丝帕捂鼻,说道“你们都带上,刚刚救助的人中有几人可能感染了疫症,别被传染了。”
说完她又接着说道“大哥,二哥,父亲,如果真的是时疫,我们是否需要上报?我如今只能用草席将他们隔开,若是....”
如意没有说完,因为大家都知道若是时疫传染开来,那么事情将会变成噩梦一般。
尤力沉声道“如意,你去请太医院的人来看看,如果确定是时疫,我立马上奏由圣上裁夺。”
言罢他又看着虞瑶和张嫲嫲二人说道“虞瑶小姐,这里杂乱,你就先回去吧,待会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和你家长辈交代。”
虞瑶摇头道“尤大人放心,我父亲送我过来就是想让我救死扶伤的,他不会反对的。”
如意应和道“父亲,虞瑶现在是我徒弟,跟着我在这干活也是理所应当,父亲不必担心。”
尤力皱眉原本还想说什么,沈氏连忙拦住,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尤力才作罢。
沈氏叮嘱道“如意,你先去请太医院的人过来,虞瑶小姐就先在这替你照看这些病人,蓝儿,你注意照顾好她。”
蓝儿点头,虞瑶稍微行礼边走了。
尤力小声问沈氏说道“你刚刚说的,可当真?”
沈氏点头说道“兰园那门房亲口和我说的,那虞将军几次三番去兰园都是打着看女儿的名义找如意呢!”
尤力点头,脸上露出一个不知所谓的笑容。
如意骑着下人带过来的骡子,一瘸一瘸进了城去了太医院。
林寅淳正准备出门去宫中给贵人看病,被满头大汗的小徒弟如意拦住,听说是难民们闹了时疫,他连忙将进宫的事交给同事,自己跟着如意去了粥棚。
二人在马车上奔驰,林寅淳问道“都有些什么症状?病重的几人?”
如意说道“病重八人,轻症十人,病重者发热昏迷不醒,伴有恶寒、咽红不适、肌酸乏力;轻症者未发热,但伴有轻咳,舌淡红,苔薄,脉浮数。”
林寅淳点头,沉思。
林寅淳到东门城外的时候发现这里聚集着大量的难民,他们几乎没有做任何防护,只是排队领着吃食,他皱眉问道“怎么都聚在一起,若真是瘟疫,这些人都跑不了”
如意摇头道“上午还没有这么多人的....”
林寅淳叹道“一定是难民们口口相传说这里有吃食,所以就都聚集过来了。”
尤力见到林寅淳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却被林寅淳制止了,他示意自己要先去看病人,尤力便作罢。
施粥台围满了人,尤力两口子被围得水泄不通,下午正是最热的时节,二人都热得眼冒金星。柏智力气大声音洪亮,一直在难民中间维持着秩序,担心他们插队影响后面的人没法吃到东西。
柏光则一刻不停的熬着粥,清亮的大米配上一些红薯不需要什么技巧,煮熟了就行。
林寅淳一下马车就立马奔到病患身边开始诊脉看诊,不过看了两三名重症和一名轻症,他就停下,皱眉道“确实是时疫,赶紧驱散人群散开,把这些人都抬到太医院去,我这边会立马上书报告这些难民的情况,让你父亲也立马写帖子报备,不然他这样聚集感染瘟疫的难民,可能会被治罪!”
林寅淳说罢就飞奔上马,临行前对如意说道“待会我会派人来收治这些病人,你明日开始每天都来帮忙。”
如意行礼称是,送别了自己那急性子师父。
目送林寅淳离开后,如意立马就将原话报告给了尤力,他思索一番说道“太医院毕竟是皇城脚下,若是将疫症带进皇宫,我们都难逃一死,把这几名轻症的送到城外庄子上去,你和蓝儿负责照料。”
如意不解道:“父亲,太医院有专人看管,这时疫又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尤力并不顾如意的反对,严厉道“此事无需在意,你们两姐妹即刻启程去庄子上,蔡大负责带路。”
说罢,他就招呼两个儿子开始收摊,全然不顾如意和蓝儿两人的手足无措。
如意后悔了,她从未想到尤力这招过河拆桥用得如此炉火纯青。
如意气急之下正想破口大骂,虞瑶却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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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施施然道“尤大人,不如就请师父和师姐去我们将军府住吧,至于这些病人也可以去将军府治病,我们府上全是皮糙肉厚的士兵护卫,不介意这些的。”
张嫲嫲跟在身后点头,满眼都是对如意和蓝儿的担心。
尤力本想着什么说辞拒绝虞瑶这个小姑娘的提议。身后却想起一声马蹄声。
“吁~~~~”虞清宴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停在了几人旁边,他望着尤力却不下马,居高临下道“尤大人真是古道热肠的大善人,这大夏天的居然在烈日下施粥,谁看了不说一称赞几句啊!”
说罢,这才下马,抱起虞瑶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亲昵话。
虞清宴一句话说得充满了嘲讽意味,尤力却不恼怒,淡然道“虞将军也是教导有方啊,你这小闺女不仅医术高超,还胆识过人,说是要把这些感染了疫症的病人都带去贵府医治呢!”
虞清宴还想问什么,自家闺女就立马扯了扯虞清宴衣袖与他耳语几句,虞清宴听完对尤力说道“尤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将军府教姑娘都是如此,只会依着她宠着她,不像尤大人教女儿,哼,那真是人尽皆知。”
如意在旁边捏了一把冷汗,她也不知道虞清宴今天怎么和火药桶似的,字里行间都夹枪带棒的,实在有些失了风度。
尤力作为文臣向来对这种明枪暗箭司空见惯,他冷哼道“虞大将军,咱们尤府虽说教子无方,但好歹都健康活着,不像有些人家里隔三差五就有白事,也不知是不是犯了太多杀孽。”
虞清宴正想骂回去,谁知虞瑶突然暴起从虞清宴怀中挣脱冲过去就朝尤力狠狠咬了一口,那力道疼得尤力嗷嗷大叫。
虞清宴和如意连忙去拉扯虞瑶,谁知心急之下二人的头狠狠撞在一起,都疼得龇牙咧嘴。
见状,柏智和柏光二人迅速放下手中的活计,冲过来将虞瑶拉开,沈氏则气得破口大骂,全然不顾当家主母的体面。
不一会儿四周便围了许多难民看热闹,如意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尤力怎么就专门戳人痛处,真是活该。
最终,虞清宴还是自作主张将如意和蓝儿带回了家,一同回去的还有那些重病的病人们。
回程的马车上,虞瑶已经哭得睡着了,虞清宴也脸色很差,至于蓝儿早就吓得脸色苍白不敢言语。
如意见瑶儿这样心中也十分愧疚,说道“虞将军,对不起,家父说话太过分了,我替他给你道歉。”
虞将军心中一酸,他自然知道不是如意的错,只是这姑娘如此替家人道歉实在让他十分过意不去。
虞将军心想,如意啊如意,你怎么总是如此让我心疼呢。他皱眉道“如意姑娘,你不必替尤力道歉,他是他,你是你,这个道理我是懂的。”
如意无奈道“虞将军懂,可惜京城中其他人呢不懂,他今日拉我过来看诊,也不过是给他尤力贴金。”
虞将军深深叹了口气,不语,这个傻姑娘还不知道,今日尤力这场戏,真正的目的远不止于此。
41. 虞府
虞府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南部,毗邻着京城中最有名的忠顺军将军府,两座宅子后院相连,后院的树林郁郁葱葱果香芬芳,有瓜果树木,有麦田蜂场,均是一些实用的农作物,像个小型农场。
虞府宅院共主体建筑位于南北中轴线上,由南向北依次为照壁、府门、仪门、大堂、二堂、三堂及厢房、耳房,左右对称有东西跨院,共六进院,100多间房屋,非常气派。
如意和蓝儿在虞清宴的带领下走了半天,才终于到了府上最豪华的厢房所在,虞蓉的房间。虞蓉住在在虞清宴旁边,两父子同住在东院---清馨园。清馨园面积很大,共有二十个厢房,除了两父子的卧室还有书房、茶室、餐厅和小厨房和一个相对隐私的会客厅,其余则是护卫和奴仆住的。
蓝儿环顾四周感慨道:“师父,这一个院子都抵得上尚书府整个府宅大了。”如意连忙捂住她的嘴摇摇头。
虞蓉带着如意和蓝儿推开房门,如意这下是真的被震惊了。
这间房真的非常大,一进门就是虞蓉小时候玩耍的空间,摆放了许多儿童的玩具和小玩意儿,如今都被收起来放在架子上,改成了练字学习的小书房,往右边走则是卧室,卧室内布置得也十分豪华,金丝楠木的床搭配南华国进贡的蚕丝床帘,梳妆台上的金银玉石首饰更是堆满了,随意放在桌面上还未来得及清理,床边则是一个卧榻,可以在上面小憩饮茶,卧榻上摆满了手工缝制的各种小娃娃,布料也都是用的丝绸或绸缎,都是顶级的材料。
如意不懂这些,只是闻着这屋里罕见的香料都不得不感慨,这小姑娘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啊,寻常人家用来救命的顶级奇楠沉香竟让她用来当香薰用,实在是...如意见识少了。
而卧室的对面则是如意的衣柜,不,那应该被叫做换衣间,琳琅满目的各种款式季节的衣物整齐摆在五个大两米高的衣柜里,如意根本不敢想里面能有多少衣服。
虞蓉带她们参观完,如意才终于感慨道“好徒弟,你这卧室,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蓝儿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反倒是一直跟在身后的虞清宴笑了,他说道“如意姑娘,所以我才说你还是住客房去,我家姑娘这房间大虽大,可也都被她塞得满满当当,根本住不下别人了!”
如意原本提议说和虞蓉挤一挤住在一块,反正在兰园也都这么过来了,只是没想到虞蓉的房间大虽大,竟然真的挤不下,只能说她还是小瞧了这小姑娘的购买能力了。
虞蓉些不好意思道“师父,不然您就住客房吧,我让下人们收拾收拾,你好生住着,不用担心麻烦”
如意只能点点头,让虞清宴带自己去客房。
客房在隔壁院,距离清馨园不远,步行五分钟就到。这个院子原本住着的是虞江,自从虞府几次三番出事以后,他就搬去清馨园和主人家住一块了。
这个院子没有名字,一进去就是虞江留在这的练功用的木桩和箭靶,地上也是方便习武的粗砂。
蓝儿看着这个十分简朴的房间笑道“我觉得这里挺好,起码我不用担心摔坏东西赔不起。”
如意感慨道“难怪虞蓉敢把那些难民全部收进家里来,这家大业大的,根本影响不到。”
蓝儿同样说道“是啊,原本以为在南都的时候二姥爷过的日子就已经非常奢侈了,进了这虞府才觉得是自己见识太少。”
如意说道“是这虞府实在太夸张,我也去过不少王公贵族的府上给那些夫人太太看病,也没见过这样大排场的,就说刚刚进来时门口的那两个石狮子口中叼着的翡翠,估计都够买下两座宅子了。”
蓝儿又问道:“姐姐,那我们明天要带虞蓉一起去给那些难民们看病吗?万一传染给她,我们不是成罪人了。”
如意这下真的犯了难,她说道:“要不待会先看太医院那边怎么答复的,若是事态严重还是不带她了。”
蓝儿点点头,表示理解。
傍晚时分,虞清宴来了,他换上了一身短衫满头大汗得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同样气喘吁吁的虞江。虞清宴推门而入时,如意和蓝儿正在研究治疗时疫的药方,两姐妹看见进来的二人都有些发愣。
如意是第一次见到虞将军穿得如此单薄,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和成年男性的气味瞬间弥漫了小院,如意慌神了几秒连忙迎上去行礼道:“虞将军,虞副将,你们来了。”
蓝儿则是有些好奇这个之前和自己一样中了牵机毒的虞副将到底是何人,她晕倒的那段时间,经常有个男声在旁边嘀嘀咕咕说些话,她还能每天闻到不同的鲜花在房间里,那个男孩自称是小江流。她醒来后问了许多人,都不认识叫小江流的人。
直到有一次听说虞将军的副将叫虞江,她才有些怀疑,那个每天过来陪她说话送花的男孩是他。
虞江看见蓝儿第一眼就满脸通红,双手双脚都不知道放在何处,眼神更是到处乱飞根本不知道该看哪里,蓝儿见他这副模样更是肯定那个送花的小江流就是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虞清宴笑道:“如意姑娘,蓝儿姑娘,那些难民们我们刚刚都安置好了,太医院来人了,说请你们过去呢。”
如意先是侧头看了一眼偷笑的蓝儿,然后连忙回应虞清宴道:“知道了,虞将军,你和虞副将都辛苦了。刚好我和蓝儿讨论了一张方子,我们这就过去。”
虞清宴说道“走吧,我带路”
虞江还是呆头呆脑的,也不说话,整张脸都红得像螃蟹似的。虞清宴回头准备离开时才终于注意到虞江的窘迫,小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红成这样?”
虞江僵硬得摇摇头,什么都没说,逃也似的跑出了院子。
如意看虞江这窘迫的样子再看看蓉儿笑颜如花的模样问道:“他这是怎么了?见到你和见到鬼似的。”
蓉儿笑得开心道:“可能真的把我当鬼了吧!"
一行四人穿梭在虞府偌大的府宅中,如意终于没忍住问道“虞将军,恕我冒昧问一句,你们这么大的府邸,除了你们自个住的清馨院,其他房屋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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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谁住的?”
虞将军回头看看如意,摇头笑道“莫非如意姑娘也把我当做那骄奢淫逸的贪官了?”
如意连忙说道:“虞将军误会了!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虞清宴坦然道:“这府中还住了六十七名退伍的伤残士兵,他们大多没有家人,或是因为残疾被家人抛弃,我和秦将军不忍心这些士兵流落在外,就收留在府中,当今圣上也是支持的,所以才给我们这么大的府邸住着,不然我们可无福消受。”
如意连忙说道:“虞将军和秦将军真的心怀天下,铁骨柔情,是我刚刚冒昧了”说罢,她又低头行礼道歉。
虞清宴见她这副知书达理的模样故意调笑道:“我听虞蓉说你可是在兰园三口吃完一个大馒头,怎的在这里变得像个老学究,净讲些俗礼,如意姑娘、蓝儿姑娘,你们既然来我这住,就把这当自个家,不必拘谨。”
言下之意就是并不介意如意这次的冒犯,以后把这当自己家。
如意听闻心中一暖,自己在尚书府都未曾听过这句“把这当自个家”,谁知却在别人家中听到了,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了。
没过多久,他们一行人就到了虞府最西跨院的一圈厢房,厢房沿着府墙而建,中间围着的是一个草坪和简单的花园,花园中和草坪中还有一些年迈和残疾的退役士兵在聊天散步,看着十分和谐安逸。看见虞清宴和虞江的身影,他们都十分热情的打着招呼。
虞清宴带着她们绕道了最靠近角落的一排小房屋说道:“我怕这些疫症的病人传染给那些士兵们,我就派人用屏风将这里围住了,你们进来吧。”
如意进门前先用纱布围住口鼻,然后又从医药箱中递了几块纱布给其他人说道“这疫症传染性很强,你们都像我这般将口鼻围住,安全些。
几人分别戴好纱布才推门进去,这个房间原本是那些退休老兵的休息室,如今被改造成病房,住了十名重症的妇女儿童。
林寅淳和一名年纪较大的医官已经到了,二人正在给一名昏迷不醒的五六岁的幼童诊治,面色凝重。
见如意进来纷纷放下手中的事引他们去屋外叙话。
几人围坐在院内的石凳上,林寅淳率先开口道:“虞将军,如意姑娘,这位是太医院院守林旷林大人,林大人过来时确认此次时疫症状再上报给圣上的。
如意和虞将军分别给林大人行礼后,林旷沉声道“虞将军,多谢您今日收留这些难民患者们,让他们不至于流落街头。然后又看向如意说道:“如意姑娘,今日若不是你当机立断上报太医院,我们也没法阻止时疫传播,这是这看病救人之事,女子还是回避的好!”
林旷皱眉,神情不善。
这三年来他对如意来往太医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是对自己弟弟林寅淳教授女弟子不闻不问,是因为这些都无伤大雅,最起码不会传到圣上耳朵里去,可如今事态严重,若是被圣上知道他们堂堂太医院还要靠一个弱女子来诊断时疫,这让他们这些行医几十年的老太医们,如何自处!
42. 莽夫
如意本想驳回去,谁知虞清宴率先开口道“林大人此言差矣,如意姑娘虽是女子,但此次时疫本就是她最先发现的,何况她刚刚已经研究了一套药方,准备与两位大人商议,若说女子不能行军打仗是因为她们体力不支,这行医诊疗怎的就不行了?实不相瞒,我那女儿虞瑶正在跟着如意姑娘学医,恕我直言,若是林大人连女子看病这种小事都不接受,又怎能适应这日新月异的病症,怎能研制不同药方,如此迂腐,实在愧做太医!“
林大人听罢拍桌而起:“虞清宴!你这个莽夫!当今圣上最是讲究长幼有序男女有别,若是圣上知道尤如意一个女子来看诊,你猜他是赞善她,还是会气恼她不知礼数!行医者自然应该治病救人,可也要学会明哲保身!你这个每日行军打仗得罪人的糙人懂个屁!”
林旷五十多岁的年纪何曾受过这种气,一时之间竟然连脏话都冒了出来,一旁的林寅淳连忙安抚道:“哥,您别气,虞将军是说话直了点,没有恶意。”
林大人吹鼻子瞪眼道:“我看他就是这个性子惯了,平时在朝堂中得罪多少人都心里没数!”
如意也劝道:“林大人息怒,虞将军是关心则乱,您不必介怀,我替他给您道歉!”
虞清宴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只是看到如意又低声下气道歉有些恼怒,他冷冷道:“如意姑娘,我帮你说话呢,你怎的还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士气!”
如意这下是真的有些恼了,她回头看着虞清宴说道:“虞将军,您少说两句吧”
虞清宴只觉得一口气不上不下,差点把他憋死,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最后是跟在一旁的虞江解围道“将军,咱们还有几间病房的床铺还没装好呢,咱们先走,让如意姑娘和蓝儿姑娘在这就行。”
蓝儿听罢连忙递了个眼神给虞江表示感谢。
两位将军一走,如意再次和林大人和林寅淳道了歉,两位都是看着如意长大的老熟人,自然不会计较太多。
虞清宴气冲冲出了门,虞江跟在身后大气不敢出,他说道:“这个小姑娘真是不知好歹,我帮她说话,她还不知道谢我!”
虞江谨慎得说道:“将军,那林大人是林寅淳的亲哥,如意姑娘又是林寅淳的徒弟,她如今孤零零在京城寄宿在亲戚家,哪里敢得罪他们。您替她说话,两位林太医若是计较些,她以后都不能学医了怎么办?“
虞清宴皱眉,气也消了大半,不知为何他就是看不惯如意被欺负,也看不惯她总是一副低声下气道歉的模样,有些她自己都不介意的事,他却介意。
虞江看见虞清宴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笑道:“我说将军,您也太婆妈了,如意姑娘都这么大了,不用你像个老母亲似的操心了!”
虞清宴横了他一眼道:“你懂个屁!”
病房外的石桌上,蓝儿用纸笔飞速记载着三位讨论的药方和药理,有些不懂得地方她只能留个记号待会再问。
直到夜色已深,三人才把药方讨论出来,林旷拿着药方上下再扫了扫满意道:“如意,寅淳,你们辛苦了,这个药方我即刻送进宫给圣上裁夺,不出意外明早就能大量采购药材,这些病人就有救了!”
说罢,他拿着方子急匆匆就走了,林寅淳却没离开,对如意说道:“怎的答应住在这了?为何不住太医院去?”
如意说道:“只是住在这方便照看这些病人罢了”
林寅淳眼中含笑,试图从如意的脸上获取更多的信息,谁知她的确坦荡,他便说道:“你住在这,外面又该有些风言风语了。”
如意耸肩道:“京城中关于我的风言风语难道还少吗?师父不必担心这个,横竖我是靠医术吃饭,不是靠闺阁名声。”
林寅淳笑得更开心了:“当年你拿着钟三伏的信过来找我时,我本来不想答应你的,谁知你胆子大到敢拦我的马车,谁知如今养得你这副人前知书达理谨小慎微,人后无法无天的模样,真是小狐狸。”
如意也跟着笑了“师父别笑我了,你若不是要教我这个徒弟又怎么会甘心留在京城这牢笼呢,您都多久没去游历山水了!”
林寅淳似乎想到什么,有些悲伤道:“唉,可不是,教你这小丫头可不轻松,等这时疫的风波过了,我就去游历山水!”
如意点头笑道:“师父放心去,徒儿如今自己都有徒弟了,一定不会给您老人家丢脸的。”
蓝儿则在一旁跟着说道:“是啊,师祖,我和虞瑶都很乖很听话的!”
林寅淳打量了蓝儿一会儿,注意到她脸上的伤疤还未祛除,交代道:“过几日你来太医院,你这伤疤我想办法给你祛了。”
蓝儿激动的点头,声音有些发抖得说道:“多谢师祖!”
林寅淳点头说道:“你们先回去吧,今晚我会留下来,屋里有两个孩子状况不好,得有人看着。”
如意和蓝儿听话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皇上圣旨就下来了,林寅淳和林旷负责本次时疫的救治,虞清宴负责提供病人居住的场地,这次是皇后势力和贵妃势力第一次合作,朝野上下都十分震惊。。
圣旨一下来,如意就开始忙得脚步离地。她跟随林寅淳照顾着几十名重症的病患,虞瑶和蓝儿则负责熬药喂药和抓药,经常忙得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这下虞瑶终于明白为什么蓝儿要教她快速吃饭了。
这天,如意和蓝儿虞瑶蹲在地上吃着早上放凉了的包子,三人吃得很快,完全没有什么淑女形象。
正在这时,虞清宴抬着两架躺椅进来,他左右手各抬了一架,笑嘻嘻走进来说道:“别蹲着了,我给你们买了俩躺椅,累了可以躺着休息休息,这还是竹制的,凉快!“
虞瑶拼命吞下口中的食物说道:“爹!咱们哪有时间躺着休息啊!你就别捣乱了!”
虞清宴答非所问道:“你看看你们都瘦成什么样了,中午我让厨子给你们多做两个菜!”
如意也跟着说道:“虞将军,这躺椅你就拿回去吧,我们真用不着!您不如弄几张小板凳来,我们看诊的时候还能在床边坐一会。”
虞清宴恍然大悟:“还是如意姑娘聪明!我这就去!”说完,他就又夹着躺椅跑了。
虞瑶扶额笑道:“我这爹怎的这么幼稚!”
蓝儿应和道“是啊,最近虞将军越来越幼稚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凶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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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如意心里不太是滋味,虞清宴这几天时不时就来看望她们,可是她不知道他是来看自己的,还是来看女儿的,而且每次来就匆匆忙忙几句话,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意心中有些纠结,转眼把最后一口包子往肚子里一塞,管他什么意思呢,救人要紧。
林寅淳深色疲倦得从病房中出来,声音微弱得说道:“如意,你来替我把把脉,我好像没传染了。”
林太医一句话让她们三人瞬间如同遁入冰窟。
如意把自家师父扶到他这几日居住的房间,仔细诊断。
不幸的是,林寅淳的确被传染了。
如意连忙给他扎针缓解发热症状,再吩咐蓝儿去煎药,让虞瑶连忙送信去太医院,如今这还有一屋子病人要管,若是无人坐镇,如意也不敢出头。
蓝儿和虞瑶匆忙出门,留下如意独自照顾着林寅淳,她心中焦急,满头大汗。
“如意!你没事吧!”虞清宴闯了进来,满脸担忧。如意还未答,他又说道:“你别愣着,快出去歇歇,待着别被传染了!”
虞清宴刚把那两架躺椅放在仓库回清馨园,就遇见自家闺女哭着往外跑,他问清缘由后立马就来了西跨院,冒着太阳跑得气喘吁吁,十分心急。
如意有些闷闷的说道:“虞将军,你来了。”
虞清宴拉着她就往外跑,如意挣脱道:“你做什么!”
虞清宴气急:“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想!你染上了怎么办!你要急死我吗?”
如意不解道:“虞将军,我已经将你的宝贝女儿支开了,你这会急什么呢?”
虞清宴差点被气的一口血吐出来,他也不管什么礼仪教条,蹲下身就把如意扛起来往屋外跑,如意大力挣扎着,虞清宴却说道“你最好乖乖的,不然摔疼了别怪我!”
虞清宴一口气把如意扛回了清馨园,路上的奴仆们纷纷低头不敢看,心中也都十分震惊。
如意早就羞得满脸通红,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虞清宴将如意放在餐桌旁,餐桌上是一桌十分丰盛的饭菜。
如意双脚一落地就想往外跑,谁知虞清宴像座山一般拦在门口,如意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她此时又急又气,竟然哭了出来。
她哭喊道:“虞将军……你……你……到底要怎样?!”
虞清宴这下才真的慌了神,他连忙去掏丝帕想给他治病,却发现身上根本没有这玩意儿,正在手足无措之际,如意用袖子将泪擦干,平复了会心情说道:“虞将军,我想你可能对我有所误会,当初我救你只是机缘巧合,今日投奔你也只是形势所迫,若你把我当作那些想攀附权贵的世家贵女,那你大可放心,我对嫁人没兴趣,我只想治病救人。”
说罢,抬眼冷冷望着虞清宴,语气有些厌恶道“希望你能尊重我,也是尊重你女儿的师父。”
这番话说话,虞清宴无论如何也不能拦着她了,他不懂怎么哄女孩,也不懂怎么表达自己的关心,支支吾吾半天只能说道:“好,那你回去吧,是我冒昧了。”
如意头也不回的走了,虞清宴望着她的背影,满心满眼的心疼和懊恼。
43. 瘟疫爆发
京城瘟疫爆发,虞府收留的病人越来越多,林寅淳却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时间也来到盛夏,到处人心惶惶,街上行人寥寥。
圣上震怒,派人彻查瘟疫源头已经中洲堤坝决定的幕后真相,一时间人人自危。
虞府收留的病人越来越多,林寅淳勉强支撑应付着,如意累得经常顾不上吃饭休息。
这几天药方已经改了好几版,病症较轻的还好说,几乎药到病除,只是这持续高热昏迷的却迟迟不见效。
林寅旷以身试药,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最合适退烧的药方。
如意也内心焦急,此时正是农忙时节,若是瘟疫持续到秋季,那不仅会影响秋收还会影响明年的收成,此事必须尽快解决。
因此她每日白天在西跨院照顾病人,夜晚就泡在林旷带过来的古书内寻找药方,就这么过了几日,京城内的重症患者越来越多,每日都有出殡的队伍出城。
这天,如意正在照顾一位高烧不退的小姑娘,这姑娘和虞瑶差不多年纪,却因为生病被父母抛弃,如意不但每日负责她衣食起居,还得自掏腰包给她医药费。
“姐姐,我不治了,我想回家...”连着昏迷好几日的小姑娘,醒来后第一句话竟然是放弃。
如意皱眉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哪还有家?你爹妈早就带着弟弟跑了。你老实在这治病,治好了跟着我学医,不管怎样,不能放弃自己,明白吗?”
如意虽然语气严厉,说得确实是掏心窝子的话,小姑娘点点头,闭上眼不说话,心里却翻江倒海,情绪一激动把刚刚喝下去的药全吐了。
如意并不嫌弃脏,拿了抹布就开始收拾,小姑娘更愧疚了,支支吾吾想说些什么,如意像是知道她想道歉似的,连忙说道“不用觉得愧疚,你好好配合治病就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了,别每天想七想八的。”
说完她拿着脏了的抹布和空了的药碗一同出去了。
小姑娘望着她的背影,终于落下泪了,平身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有希望的。
如意刚出门,就遇到了虞清宴,自从上次两人吵过以后,他就很少来西边了,平时也都是拖虞瑶带些安神补脑的补品过来,如意照单全收,却几乎都用在了病人身上。
虞清宴看着如意手中拿着的脏兮兮的抹布和床单,皱眉道“怎么这种粗活也要你亲自干?我不是派了十几名小厮和丫鬟过来吗?”
如意被这话气笑了,她说道“虞将军,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里有一百多号病人,咱们平均每个人得负责照顾十几人,哪还分什么主子仆人?您若实在想帮忙,就去多搭几个炉灶,省得我们熬药都得排队。”
虞清宴不知道又哪句话惹到她了,被莫名其妙怼了一顿心中也有些恼了。“如意姑娘,我是真心想帮你的,你怎么就不知感恩呢?”
如意被这话震惊得双眼瞪圆,喊道“虞将军,当初你光天化日之下把这事情揽下来,功劳和名声你全都沾了,却说是在帮我的忙?我如今费时费力费钱救治病人,我得了什么好处吗?你要搞清楚,是我在帮你,不是你在帮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走了,虞清宴连忙打自己的嘴,这嘴巴怎么就这么不会说话呢!
如意气呼呼得将衣服送到浆洗衣物的盆里,又接了一把凉水给自己洗了把脸才冷静下来。她思来想去都不明白虞清宴到底什么意思,既然要示好为何又处处针对她气她,明明也不是坏人。
如意摇了摇头,转身又去了厨房看药。
虞瑶这几日几乎泡在厨房,她父亲不同意她接触病人,她就自告奋勇过来厨房负责煎药,如意看她满脸的柴灰笑道“瑶儿,你怎么变成花脸猫了?”
虞瑶本来在打瞌睡,如意一句话给她惊醒了,连忙起身就要行礼,却被如意拦住了。
如意道“你先去睡会,我替你看着,我今日和虞将军说了,让他多搭几个灶台,到时候你就不用这么忙了。”
虞瑶惊讶“你和我爹和好了?”
如意有些无奈道“我们什么时候好过?”
虞瑶无奈摇头,叹了口气。她也不明白,自己这个爹怎么就总是惹师父生气,明明两个都是很好的人,却次次一见面就吵架,让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如意摸了摸虞瑶的头说道“放心,你师父我才不会让你为难,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好徒弟!”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如意就开始拿着药罐药材开始熬药。
不一会儿,虞清宴就带着几名伙计进来丈量厨房尺寸,他神情严肃,也不说话,只默默看着伙计们干活。
虞瑶看着自家父亲板着脸就知道他肯定心情不好,准备灰溜溜跑了免得沾染上晦气。谁知她正准备偷溜出门,虞清宴就开了口“瑶儿,你去哪?”
虞瑶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我去倒药渣,嘿嘿...”
“回来”虞清宴语气冰冷“今日开始你就跟着如意负责照看病人,熬药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虞瑶看着如意,想看看师父怎么说,谁知如意只管看着罐子里的药,没有任何表示。
虞瑶点点头说道“好。”
然后就立马窜出去,远离是非之地。
如意自顾自坐在小凳子上看着炉灶上逐渐沸腾的汤药,直到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她起身准备去端药罐子,却不小心被烫着了,她惊呼一声往后退,却不小心踩到了一个人的脚。
“我来吧”虞清宴用抹布包着将那锅浓郁难闻得药从灶台上端了下来,“你没被烫着吧?”
如意摇头道“谢谢”
虞清宴说道“我陪你去送药吧,你一个人也端不动。”
如意点头。
他们每人端着一大锅暗黑色的汤药,走在去西院的路上,两人都有些尴尬。
一到院子里,几名头发花白的士兵就过来行军礼“将军好!”然后就非常有眼力见得接过汤药去分发了。
虞清宴解释道“你昨天不是说人手不够,我这宅子里仆从不多,实在调派不过来,我就让那些退役的老兵们过来帮忙了,都是一些还有自理能力的,应该能派上用场。”
如意点头道“多谢虞将军。”
虞清宴见如意想走,连忙拉着她,有些着急的说道“如意姑娘!”
如意回头,见他又动手动脚有些皱眉,虞清宴自知逾越,连忙将手放下,有些急切道“如意姑娘,我真诚的和你道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想帮忙都事与愿违,还惹得你不高兴,不如你下次想要什么,想吃什么,直接和我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做,行吗?”
如意看虞清宴有些手足无措得样子,又想到他不过是个行军打仗惯了的粗人,心里已经原谅了她几分,她说道“虞将军,我明白你是看我无父无母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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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篱下,所以总想帮我一些,可我不需要你高高在上的怜悯,我很感谢你这份心意,可我不太需要。”
虞清宴说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行呢?”
如意道“不要刻意讨好我,不要怜悯我,把我当你的朋友,可以吗?”
虞清宴眼睛一亮“朋友?”
如意伸出手说道“平等互助的朋友。”
虞清宴连忙伸出手握住说道“好,平等互助的朋友。”
两人握了握手,如意柔弱的手掌像在虞清宴心里挠了一下,让他久久不能平复。
如意笑了说道“走吧,还有一百多号病人等着我们去喂药呢”
虞清宴重重点头,跟了上去。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林寅淳彻底陷入深层昏迷,不省人事。如意第六版药方还是毫无作用,虞府中病情较轻的病人都痊愈离开,几个重症的却熬不住走了,西院里剩下的就是四十多名重症昏迷的病人苟延残喘着。
太医院那边派来的太医一波接一波,可惜都被吓跑了。
没办法只能如意抗住了。
好在有那些白发苍苍的退役老兵们帮忙,如意能有更多的时间找医书配药方。
八月初,如意的药方终于起效果,林寅淳醒了。
很快药方传遍了京城,时疫终于控制住,如意十分自豪,心中激动,提笔将此事告知了远在南都的钟三伏,还附上了她研制的药方。
京城死气沉沉的氛围逐渐消散,人们开始讨论着如意的名字。
“听说了吗?尤府的二小姐医术了得,这次时疫的方子都是她研制的呢?”
“什么?这次时疫的方子不是太医院研制的吗?”
“才不是呢!我那院房表亲在虞府住了大半个月,他和我说,在虞府给那些病人开方治病的都是尤府二小姐如意呢!”
“啧啧,我记得这个二小姐是那个谁过继来的?”
“可不是!也真是命好,如今还攀上了虞府!”
“真是时也命也啊!”
京城中如意医术高超的传闻伴随着如意攀上高枝的香艳传闻,很快传到了皇宫中。
坤宁宫。
一名保养得当的年迈贵妇正在给皇后梳头,这名贵妇穿着深蓝色的绸缎褂子,气质出众,皮肤细腻,丝毫不像一名仆人。
皇后娘娘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眉头微微皱起说道“听说你那个小外孙女还挺有能耐,竟然攀上了虞府和太医院,哼,比她那个没用的母亲中用。”
听到如意的名字,那老妇拿着梳子的手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后连忙恢复了笑意“皇后娘娘竟然还记得我那不争气的女儿,至于我那外孙女,肯定是随了我那走得早的丈夫,当初他也是一名秀才呢!”
皇后娘娘显然不满她顾左右而言他,伸手制止了她梳头的手,转过脸看着她,语气不善道“你那女儿被你藏哪了?”
那老妇连忙跪在地上,以头点地说道“皇后娘娘饶命!”
皇后盯着跪在地上的老妇,有种被自家养的狗反咬了一口的厌恶感,她说道“闵姝琳,你们一家子,可都是吃里扒外啊!”
老妇浑身发抖,并不言语。
“你起来,去见见你那外孙女,把她请过来见我,哦,对了,告诉闵福,让他从东宫搬出来,住回坤宁宫。”
老妇声音颤抖道“是。”
44. 进宫
虞府剩下的病人都在渐渐恢复,善后工作也都交给了虞清宴。
如意和蓝儿也准备回兰园了。
这天,如意在房中睡了个天昏地暗,两个小徒弟生怕吵到自己的师父,只能静悄悄得收着行李。
如意一口气睡到了下午,蓝儿见她醒了连忙给她倒了杯水递上。
虞瑶则放下收拾行李的手,笑道“师父,你也太能睡了!”
如意接过蓝儿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声音有些沙哑得说道“我真的累得不行了,对了,我师父林太医怎么样了?”
蓝儿笑着说道“林太医这会正在西苑照顾那几个还未痊愈的老人家呢。”
如意点头,汲着鞋准备去洗漱,门外一名小丫鬟匆匆忙忙来报“如意姑娘,宫中来人了,说是要见您。”
如意心想,宫中来人?难道又是闵福?
如意跟着小丫鬟到了离西苑最近的侧门客堂,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却因为靠近后院的树林和果林十分阴凉舒适。
此时堂屋中坐着一位穿着朴素的老妇,身后则站着两名器宇轩昂的宫中侍卫。
老妇梳着如意从未见过的发髻,身上的衣物也都藏着暗纹,虽身着不起眼的墨蓝色襦裙,却也能看出来身上隐隐透出的贵气。
至于那两名侍卫,表情严肃身材高大,一看就不好惹。
如意大老远看见这三人不禁心中揣测,这到底是谁啊?
老妇见如意竟然单枪匹马就过来了,心中甚至对她有几分敬佩。她起身走到如意身前,来着她的手笑盈盈道“如意,你都这么大了,外婆真是老了啊!”,她双手握着如意的手,笑得十分和蔼可亲。
见如意有些懵懵的,她说道“如意,我是外婆啊,你不记得我了?你小时候经常跟着你母亲到皇后宫中来玩,我还抱过你呢!”
如意这才恍然大悟,这竟然是许久未见的闵姝琳?自己来京城三年多都不曾见她露面,怎的突然找上门来了?
如意恢复往常大家小姐的做派,规规矩矩跪下行礼道“如意见过外祖母”
闵姝琳当了二十多年奴才,向来都是自己跪别人,这突然有人跪自己,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她将如意扶起来,拉着她坐下。
“如意啊,外婆没想到你都长成大姑娘了,还这么懂事乖巧,真是让我欣慰。”
“外祖母谬赞了。”
闵姝琳见如意不卑不亢,神情也丝毫不与自己亲近,便开始打感情牌,说道“当初你母亲是我难产三天才生下来的,如今却因为那烂心肝的被流放,我看见你就想到你那命苦的母亲,唉!”说罢就哭了出来。
如意见惯了这种苦情计,内心毫无波澜,她这几日真的累了,实在没力气应付,她递了一块丝巾给闵姝琳擦泪,就淡淡说道“外祖母,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闵姝琳一愣,随即语气有些委屈得说道“如意啊,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在尚书府也受了委屈,我又在宫中出不来,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豺狼虎豹,呜呜呜……”她一边说一边哭,最后竟然痛哭了出来。
如意实在有些头痛,这老太太不说正事,在这演什么苦肉计呢。见如意不接茬,闵姝琳只能自己擦了擦眼泪,然后又拉着如意的手放在手心,柔声道“外祖母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听我的,从这虞府搬出来,若是不想回你养父养母那,就跟我回宫,皇后娘娘那正好缺一名医女,你可以顶上。”
如意终于松了口气,敢情在这等着呢。
如意笑道“外祖母有所不知,我这医书不过是些三脚猫功夫,这次药方也不是外面传得那般是我研制的,是我师父林寅淳研制的,您千万别当真!”
闵姝琳拉着如意的手不放,仍然说道“如意啊,外祖母老了,你若能进宫帮我,那真的再好不过了!”
如意摇头道“我听闻宫女十二三岁就要开始学习,我这都多大了,也不合适,不如您写信问问南都的如芯,她今年正好十二岁,年龄也合适。”
闵姝琳没想道如意这么滴水不漏,只能将手松开,假装有些紧张地说道“我也不骗你,皇后娘娘让我来唤你进宫,你若执迷不悟,到时候皇后娘娘责罚你,可别怪我!”
如意并不担心,她如今名声在外,皇后就算要处置她,也要想想民众的舆论。她淡然道“外祖母,时候也不早了,竟然皇后娘娘说要进宫,咱们这就出发吧!”
闵姝琳没想道如意竟然丝毫不怯,站起来就要走。
闵姝琳连忙将她拉住,脸色有些尴尬道“我听刚刚那小丫鬟说你不是还没用膳吗,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进宫的事不急,我们从长计议。”
如意挑眉,有些惊讶道“外祖母,你在害怕进宫吗?”
闵姝琳连忙回头看着那两名侍卫,神情慌张道“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害怕进宫呢,我都在里面住了二十多年了!”
如意当然不信她说的,这些都是借口,闵姝琳一定有事情没有告诉自己。
此时一阵风吹来,后院的果林传来阵阵瓜果清香,如意瞬间也察觉到,自己的确饿了。
她将闵姝琳的反常抛出脑后说道“那您在这等着吧,我去用膳。”
闵姝琳再次拉着她的手说道“诶,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就在这时,两名侍卫突然出手拉住了闵姝琳,意义明显,她不能离开这里,闵姝琳惊恐万分得回头,随即立马谄媚得说道“两位大人,我只是想和我这外孙女去更衣,就是如厕,你们不会对我这老太婆上厕所感兴趣吧!”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随即松手,其中一名年龄稍长的说道“一刻钟,必须回来。”
闵姝琳如临大赦,拉着如意头也不回连忙抛开,直到再次进了西苑,闵姝琳采松了口气,她一改刚刚假心假意的模样,表情有些急切“如意,我来不及和你解释了,你母亲被我藏在城外五六公里的一处观音庙里,那里的主持是从宫中出去的老人,我拖她照顾你母亲,谁知被皇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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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知道了,如今我脱不开身,你赶紧想办法救救你母亲,不然我们都要完蛋了!”
如意并不意外闵姝琳将她藏起来了,因为这三年来她再也没有接到母亲的任何消息,甚至连报平安的消息都没有,这实在有些反常,原本她以为是沈氏出手把她杀了,谁知道居然是被藏起来了。
如意表情依旧很平静,说道“外祖母,我一定尽力救母亲,您放心。”
闵姝琳似乎放下心来又连忙说道“皇后娘娘下定决心要你进宫服侍她,你待会见到她见机行事,不要太着急拒绝她。”
如意点头说道“外祖母,您先回去吧,我交代一下就过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闵姝琳连忙点头跑开,生怕超过那侍卫规定的时间。
如意回到自己房间,蓝儿和虞瑶都七扭八歪躺在靠椅上睡着了,她悄悄过去将蓝儿叫醒。
蓝儿正准备说话,如意却做了一个“嘘”的表情,示意她别把虞瑶吵醒了。
如意小声在蓝儿耳边说道“蓝儿,你现在立马回尚书府,找到沈氏,把这纸条给她。”
蓝儿同样小声回应“出什么事了?”
如意道“闵姝琳听皇后的命令请我进宫,你赶紧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蓝儿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跑了出去,谁知动静太大还是把虞瑶吵醒了。
如意假装无事发生坐在椅子上开始吃着一叠糕点,虞蓉问道“师父,蓝儿呢?宫中不是来人了吗?谁啊?”
如意笑道“小孩子家家怎的这么操心,没事,你睡你的,我进宫一趟。”
她三两口吃完,又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壶水,说道“和你父亲说,若我明日午时还未出宫,就去坤宁宫寻我。”
虞瑶皱眉,担忧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如意道“你就只管照我说的做,其他事小孩子别管。”说罢,她摸了摸虞瑶睡得凌乱的头发,转身潇洒离去。
-------------------------
坤宁宫。
如意已经跪在地上超过半个钟头了,皇后娘娘还未出现。
闵姝琳去请皇后娘娘了,可惜一去不返,而那两个侍卫也变成了如意的盯梢人。
如意双腿已经开始发麻,她太久没有被罚跪了,一些在南都时罚跪祠堂的记忆开始唤醒,如意心想,还是得居安思危啊。
终于,一阵脚步声传来,先是几名太监过来将巨型冰块放好,点好香薰,再有几名婢女摆好果盆糕点,随着一阵乌压压的宫女和太监,皇后娘娘终于姗姗来迟。
屋内突然气温低了不少,瓜果气味的香薰也给这炎热的夏季傍晚增添了一番清爽。
皇后头戴双凤翊龙冠,身着一袭轻薄纱衣,领口绣着精致的金丝牡丹,斜靠在铺着软榻和竹席的靠椅上,宫女在一旁轻轻摇扇,送来阵阵微风。
“你就是如意?抬起头来让我看看。”皇后清冷又戏谑的声音响起。
45. 面圣
如意缓缓抬起头,露出整张脸庞,却眼神下垂不敢直视高高在上的皇后。
“倒是生了副好皮囊。”
如意磕了个头,沉声道“民女如意,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见她不卑不亢,反倒有些刮目相看,“倒是比你那母亲上得来台面,相信闵嬷嬷和你说了,我想让你进宫做医女,你可愿意?”
如意思索几秒钟后说道“多谢皇后娘娘抬爱,民女不过略学得一些医术,尚不能担此大任,还望皇后娘娘另择高人。”
皇后原本只是歪坐在软榻上,听她这么说坐直了身体,皱眉道“大胆!给脸不要脸了!来人啊!”
正在皇后娘娘震怒之时,闵姝琳啪得一声跪了下来,她声音颤抖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如意还小,您饶了她吧!”
皇后娘娘看见趴在自己脚下的妇人心生厌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从小照顾自己的奶娘,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令人厌恶。
“闵嬷嬷,你从小看着我长大,怎的还这么不了解我,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一定要得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可如意她……她还小啊!她不懂事,我再去劝劝她,您留她一命吧!”
皇后不为所动,看如意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倒是比她外祖母看着有几分骨气。
“尤如意,你为何不愿进宫当医女?”
如意知道人为刀狙我为鱼肉,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死个明白,她淡然道“民女自小立下誓言,要悬壶济世,拯救苍生,若入了宫就只能照顾宫中的贵人,不能拯救宫外芸芸众生,实在有违民女心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后娘娘大笑道“你这姑娘倒是有几分骨气,不过……你的意思是,宫外那些贱民们的命比本宫的命还重要?”
“不,恰恰相反,这宫外还有无数和民女一样出身卑微,身世平凡的普通人,我们如同蝼蚁,连性命都是他人说断送就能断送的,正因如此,我们应该互相取暖、互相帮助,若是让我这蝼蚁来照顾皇后娘娘这金贵的身躯,实在太抬举我了。”
皇后收敛笑意,死死盯着如意那张表情冷漠却分外艳丽的脸庞,试图从脸上找到一丝丝恐惧或怨恨,可惜并没有,她感到有些许无趣。
“报!”门外一名小太监匆匆赶了进来,他跪在地上说道“皇后娘娘,皇上刚刚急召尤如意进宫领赏,如今得知……她在您这……让我来通报……让她赶紧去武英殿领赏……”小太监说话断断续续,似乎也看出来了此时气氛十分压抑,说话也战战巍巍的。
皇后娘娘听完,再次恢复到她那慵懒随意的姿势,似乎对为难如意瞬间失去了兴趣。“走吧,本宫不想看到你!”
如意连忙再次磕头说道“谢皇后娘娘开恩。”说罢便离开,闵姝琳听罢,跌坐在地上,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皇后娘娘抬腿踢了她一脚说道“我说了多少遍了,少在我面前演戏,如今都走了,你还装什么?”
闵姝琳瞬间脸上挂满了笑意,拍了拍身上的灰,谄媚道“皇后娘娘,您是知道的,老奴这是想让她对我放下些戒备,不然今后这事,也办不好啊!”
皇后翻了个白眼,不语。
武英殿。
皇上正在召见太医院的几名太医了解京城时疫的进展,林大人报喜不报忧,只说已经控制住,药方十分管用,药到病除。
林大人正想给自己的弟弟林寅淳揽下这药方研制的大功劳时,皇上却突然说道
“听说这药方是户部尚书收养的那个罪人之后尤如意研制的,可有此事?”皇上低沉又狠厉的声音响起,几名太医摸不准皇上突然的追问到底是何意,纷纷跪下不语。
最后是林旷,他硬着头皮说道“回禀皇上,民女尤如意是我林寅淳太医的徒弟,她不过是跟着我那徒弟学了些三脚猫功夫,您所听闻的不过是民间的谣言,万不可信啊!”
皇上冷笑道“哦?你的意思是,功劳都是你弟弟林太医的?”
林旷冷汗直下,圣意难测,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回禀皇上,这药方研制一事,是太医院众人和尤如意一同研制,这其中艰辛怎会止于其中某个人能够完成的,皇上听闻的传言不过是民众们对于这种香艳故事感兴趣罢了!”
皇上盯着林旷,帝王的威严再次施压在他身上,他从高高在上的皇位上走下,低头看着跪在地上乌压压一片胆战心惊的太医,然后拍了拍林旷的肩膀说道“行了,朕知道你想说尤如意和虞将军的事,不过此事我自有决断。”
“小李子,把那个尤如意叫过来,就说朕要赏她,让她来面圣!”
名叫小李子的太监听罢连忙跪在地上战战巍巍说道“启禀皇上,如意姑娘今日被皇后娘娘召进宫,如今正在坤宁宫呢!”
皇上皱眉问道“她怎么会和皇后扯上关系?”
小李子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反而是一旁的林旷说道“启禀皇上,尤如意乃是皇后娘娘乳母闵嬷嬷的亲外孙,之前那罪人尤强正是闵嬷嬷的女婿呢!”
皇上沉吟几秒,似乎在回忆这其中的细枝末节,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林大人,你这弟弟林寅淳倒是不看出身,连罪臣之女这样的徒弟都敢收啊!”
林旷没想到再次引火上身,磕了个头说道“皇上明鉴啊,我那弟弟只是一个医痴,这尤如意又颇有几分天赋,实在无意冒犯圣上!”林旷此时心中恨死了尤如意,一个出身卑微的女医,也配搅得满城风云?
皇上似乎很满意林旷的回答,笑了笑说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我单独见见这个尤如意,小李子,去坤宁宫把尤如意叫来。皇后那边我自会解释!”
小李子及几名太医磕头离去,偌大的武英殿只剩下皇上一人。
当今圣上名景昭,字元晖,与先帝骁勇善战的将领作风不同,他颇有些文人风骨,喜欢并且拥护一些出身草根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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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有文采的诗人。
如今他已经五十多了,却因为日夜操劳政务白发苍苍,臣子们心中既害怕他阴晴不定的性格,却又感到欣慰,好歹他还算半个明君。
如意跟着小李子一路小跑,她原本就没吃东西,现今只觉得眼冒金星。好不容易快到武英殿的时候,自己却晕头转向,马上就要晕过去。
就在如意两眼一黑的时候,她突然掉进一个怀抱里。
“如意,你怎么在这?”闵福双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如意,少年阴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小李子回头看见闵福连忙跪下说道“小李子见过闵公公,皇上召见如意姑娘,奴才正带如意姑娘赶过去呢!”
闵福看着如意苍白着的一张脸,话都说不出来,便问道“你没吃饭啊?”
如意摇了摇头,虚弱得说道“你身上有没有吃的,我饿坏了!”
闵福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酥糖,如意接过囫囵吞了,站直身子离开闵福的怀里,晃了晃脑子说道“此事说来话长,闵公公明天来兰园找我,我有事和你商量。”然后她转头看着小李子说道“快走,别让皇上等久了!”
闵福见如意准备走,连忙拉着她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身后的小李子连忙说道“闵公公!皇上说要单独见她!闵公公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可以在门外候着...”小李子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也注意到闵福的脸色越来越狠厉,甚至带了些杀气。
僵持了几秒钟后,如意说道“闵公公,你就别为难小李子了,圣命难违!”
闵福无奈松开了手,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转头向坤宁宫方向跑去。
终于到了,如意擦了擦脸上身上的汗,平复了一会心情,才让小李子带着自己进去。
如意自知身份低微,此次面圣虽说是领赏,却要单独觐见,可能也是凶多吉少。
小李子带着如意进去,走到殿中央时,小李子跪下磕头说道“皇上吉祥,尤如意带到。”
如意也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道“民女尤如意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正在看奏折,听到声响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语气平静道“小李子,你先出去吧”
小李子如蒙大赦,一溜烟的跑了。
如意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等待着皇上发话。
皇上打量着这姑娘,身材娇小,皮肤白皙,穿着也十分朴素,似乎并不像红颜祸水。他一边看着奏折一边说道“你和虞清宴,到底怎么回事?”
如意心中一颤,连忙说道“启禀皇上,民女三年前...”
如意正想解释,却被打断“抬起头来说话,大点声,朕老了,耳朵不好……”
如意缓缓抬起头,皇上看见她与长公主神似的一张脸,突然一愣,心中瞬间想起还在东宫时,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昭阳公主。
他心想,这世间,真的有投胎转世之说吗?否则怎会有两个如此相似之人?
46. 交易
皇上看到如意的脸后,就陷入了沉思,丝毫没有听见如意口中所述的与虞清宴的种种,直到如意将三年前的初遇和今日谣言的前因后果全部解释清楚,皇上都还在回忆里出不来。
如意说完也不敢起来,只能跪着。
过了好半晌,皇上才回过神来,他丝毫没听进去如意的话,脸上却挂上了如同长辈一般慈爱的笑容“朕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
这话皇上自己也分不清是说给如意听的,还是说给昭阳公主听的。
如意连忙说道“多谢皇上夸奖,如意受之有愧!”
皇上笑容满面道“此次你救治有功,朕就赏你黄金百两,你先回去吧,赏赐朕派人送去你宅邸。”
谁知如意连忙又磕头道“多谢皇上赏赐,只是如意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成全!”如意知道,打铁要趁热,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突然如此开心,不过趁机薅点羊毛总是好的。
皇上说道“你说。”
如意说道“皇上有所不知,民女虽学医数十载,却未有自己的医馆,只因民女是女子之身,不能单独购置宅邸,民女斗胆求皇上将赏赐换成一座宅院,不需要很大,只需要可以看诊抓药即可,求皇上成全!”
皇上对这个要求突然皱眉,他不喜欢任何逾越制度的事情,可如意这性子却也像了昭阳公主几分,都一样有主见有勇气。
皇上顿了顿说道“黄金百两在京城可不止买一座宅子了,你确定?”
如意再次说道“民女只求一个容身之所,求皇上成全。”
皇上说道“你先回去,容我再想想。”
如意知道事情大概率没成,只能谢过皇上,又说了一堆漂亮话,然后离去。
皇上则盯着他的背影思索两秒后,冲着身后阴影说道“派人去查一下,这个尤如意到底是何人。”
阴影处,突然冒出来一位一身黑衣的侍卫沉声道“遵旨。”
--------------------
贵妃寝宫慈宁宫。
虞清宴喝完第七盏茶的时候,终于坐不住了,她急切得说道“姐,你这办法可行吗?”
端坐在他对面的贵妃娘娘一身轻薄透气的粉色蚕丝裙搭配白色上衣,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没忍住笑出了声,露出可爱的酒窝和像月牙般的双眼“好弟弟,我都多久没见你这么着急一个人了。”
虞清宴清了清嗓子道“你派出去的小太监怎么还不回来?”
虞贵妃笑脸吟吟“你放心,真没事。”
虞清宴着急得坐不住,站起来在宫里走来走去,像热锅上的蚂蚱。
虞贵妃看着他说道“你实在坐不住就去教三皇子射箭,他这几日天天像只猴子似的趴在树上,说是要学射箭。”
虞清宴说道“三皇子还没箭高呢,怎么射箭,别想了。”他顿了顿说道“姐,求你了,你帮我想想别的办法,这都去面圣这么久了!”
虞贵妃终于站起身,过去拉着虞清宴的手,安抚道“我说虞将军,你能不能也相信如意姑娘的才智,一个能在后宅闯出一片天的姑娘,不可能需要你如此担心。”
虞清宴一愣,想起来之前如意对他说“不需要你高高在上的怜悯。”
他瞬间泄了气“可我着急啊……”
虞贵妃正想说什么,一个小太监就过来报信道“贵妃娘娘,如意姑娘已经出宫了。”
虞清宴连忙一个健步冲出去,抓着那个小太监说道“皇上说什么了吗?如意姑娘如何?”
小太监害怕得摇摇头说道“虞将军,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远远看着她出宫了,具体如何了,小的也不清楚。”
虞清宴双手一送酒往外跑,边跑边喊道“姐,我过几天再来看你!我先走了!”
虞贵妃望着虞清宴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
兰园。
如意刚到,蓝儿和虞瑶就冲上来抱住了她,两人都心神不宁一整天,如今见她回来了都扑过去,完全不顾形象。
如意被她们这煞有介事的模样逗笑了,说道“你们会不会太婆妈了,我只是进宫,又不是去受刑!”
蓝儿道“我们这是不放心你!”
虞瑶也说道“师父,我爹爹进宫去救你了,你没见着他吗?”
如意疑惑道“他进宫了?我不是和你说我如果明天没出来再进宫吗?为何你不把话说清楚呢!”
虞瑶说道“是虞副将说的,说皇后娘娘性情多变,若是出了事,早点进宫还能护你周全,没想到您竟然自个出来了,师父你真厉害!”
如意笑着揉了揉虞瑶的头,说道“你赶紧回家去一趟,看看你爹爹回来没。”
虞瑶正准备走,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如意姑娘,瑶儿,开门。”
虞清宴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蓝儿噗嗤一笑,就去开门,门外正是虞清宴,他满头大汗,一脸焦急,门一开就冲过去看如意,上下仔细打量发现她完好无损,才终于松口气说道“如意,你没事吧?”
如意看着三人担忧的样子只觉得好笑,笑着说道“行了,饿死了,去给我弄点吃的,咱们边吃边聊。”
一句话,三人纷纷松了口气,还能想着吃东西,肯定没啥大事。
不一会儿,蓝儿和虞瑶就端着饭菜进来,都是如意爱吃的。
如意大快朵颐,三人像都笑着盯着她吃,如意无奈道“你们三是不是把我当傻子了?我不至于那么笨吧,进宫而已,不至于丢了性命。”
她边吃边说,话都有些听不清,虞清宴连忙递过去一张丝帕“你先慢慢吃,待会再细聊。”
如意接过丝帕望了虞清宴一眼,没说什么。
如意三两口吃完,又大口喝了几杯茶水,才终于缓过劲来。
她几句话把皇宫中的事都讲了一遍,除了遇到闵福的事没说以外,其他事无巨细都讲了。
虞清宴率先开口道“你若是想要宅邸,为何不让我替你购置呢?”
如意翻了个白眼道“虞将军,我说了,因为当今朝廷规定女子不能单独买宅子,就是你买了也是你的,和我有和干系?”
虞清宴一愣,他有些不解,他都给她用了,为何还要在意是谁的呢。
虞瑶也说道“师父,你若不想要我爹爹的宅子,你可以租啊,您定时给租金就是了!”
如意摇摇头说道“我要的不是一个宅子,是一个特权,是皇上认可的绝对使用权。若这宅子真的到手了,今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和蓝儿都有个住所,不用担心居无定所。”
三人中蓝儿是最明白如意的,她理解如意对稳定住所的渴望,也理解寄人篱下之心酸,她说道“姐,可你这样不是把皇上得罪了?”
如意回想了一下皇上的神情,似乎也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无奈道“谁知道呢,圣意难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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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又絮絮叨叨许久,方才散去。
已是深夜,如意这才拉着蓝儿悄悄问道“我让你带给沈氏的纸条,你送去了吗?”
蓝儿道“送了,不过大太太没说什么,只说她会考虑。”
如意点头不语。
谁知半夜,如意正在睡梦中,却被吵醒。
蓝儿汲着鞋从门外跑进来说道“姐,快起来,闵公公来了!”
如意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心急。
虞瑶也被吵醒问道“出什么事了?”
原本睡在虞瑶身旁的张嫲嫲也醒了,想起来帮忙待客。
如意连忙说道“瑶儿,张嫲嫲,你们继续在房里待着,别出来。”
蓝儿帮如意穿上衣服,简单梳了梳头后想跟着如意去见闵福,谁知如意拉着蓝儿的手说道“你也留在这,放心,我去去就来。”
如意到书房时,闵福正在旁若无人的给自己的伤口上药,书桌上堆满了带血的纱布。
如意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闵公公,您这是怎么了?”
闵福声音清冷道“先给我上药,待会细说。”
如意一愣,这才注意到他神情不悦,浑身是伤,连脸上巴掌印。
如意接过他手中的纱布给她消毒敷药,还从药柜里拿了之前林寅淳教他配置的祛疤膏药给他敷上。
闵福后背全是一道道的鞭痕,胸口却是渗血的咬痕和抓痕,伤痕累累,新伤旧伤,触目惊心。
饶是如意见多识广,此时也心惊肉跳,不敢多语。
闵福疼得冷汗之下,如意拿起丝帕给他擦汗,闵福却抓住她的手问道“你不好奇吗?”
如意摇摇头道“行医者,多嘴是大忌。”
闵福手松开,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仍由如意处置他的伤口。
直到天光微亮,如意才把所有伤口包扎好。
闵福却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他微微皱眉,睫毛微颤,似乎在做什么很恐怖的噩梦,如意不忍心叫醒他,只顾着收拾着一片狼藉的带血纱布。
如意看着闵福美艳的脸庞和细腻的肌肤忍不住心中感叹道,这人生得怎么比女子还好看。
如意正准备蹑手蹑脚出去,让他好好休息,却被他叫住“你不是有话和我说吗?怎么走了?”
如意回头惊讶道“我以为你睡着了。”
闵福清了清嗓子说道“没有睡,只是有些累,今日谢谢你给我上药。”
如意点点头说道“其实是关于我生母闵欣然的事,那日闵嬷嬷说,她被藏在成为五里的观音庙里。不知闵公公,有何想法?”
闵福挑眉道“如意姑娘是想赶尽杀绝?”
如意笑道“这不是闵公公教我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闵福放声大笑道“如意姑娘,我实在没有必要亲自动手要她性命,你若是想我像在南都一样给你派些武功高手,那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如意摇头道“闵公公,你会错意了,你只需要在沈氏动手时,给她安个包藏朝廷罪犯的名头就行了。”
闵福一愣,立即反应过来如意是何意,他再次对如意刮目相看。
“这笔交易成了。”说罢他起身,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说道“这是诊费。”
如意连忙行礼道“恭送闵公公。”
还未等如意反应过来,闵福就跳上屋檐,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之中。
47. 圣旨
连着几个月的高压工作,如意累得在病床上昏睡了三日,方才恢复体力。虞瑶和蓝儿也跟着每日昏昏沉沉,整个兰园都陷入一种闲散的气氛。
这天,如意难得起个大早,正在清理着几天没有收拾的药田。
蔡大却突然闯了进来,他满脸的笑意,谄媚道“如意姑娘,快收拾收拾,和我去正厅接旨吧!您的赏赐下来了!”
如意一愣,原本以为这皇帝早把自个的小事给忘了,却没想到还有圣旨?
蓝儿和虞瑶都开心的蹦起来,几人围着给她梳洗打扮,换上了一套得体的服装跟着蔡大出了门。
蔡大一反往日目中无人的态度,今日却格外谄媚好说话,给如意带路的时候还会停下来将就如意的步伐。
如意今日穿着一身从南都带过来的衣裳,虽说材质上乘,却有些短了,显得她格外高挑白皙,丝毫不像三年前刚来京城时那般柔弱。
见如意到了,尤力连忙拉着她跪下接旨。
拿着圣旨的公公见尤府众人纷纷跪下,才缓缓打开圣旨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仁心济世,不在出身。南都民女尤如意,虽出身寒微,然通晓医理。时疫汹汹之际,不避疫疠,亲验药方,救治万民,遏止瘟传,功及三郡。其德若春阳融雪,其行堪为世范。
敕太医院录其方入《惠民医典》,颁行天下。特赐城外清平庄永业,黄金百两,授「安济县主」虚衔,享五品礼遇。免其户赋役三载,彰其淑行。
敕州县旌表,以彰仁德。庶使百姓知善必有报,贤者皆效。
钦此
开定35年八月初八日
尤力听罢,先是皱眉,随即立马堆满笑意,吩咐蔡大赏赐银两给公公,那公公结果银子笑着道喜。尤力没忍住追问道“公公,这如意是我家闺女,怎么这圣旨说是南都民女呢?您可知何意?”
公公一笑说道“尤大人,此事乃圣上旨意,我们这做奴才的怎敢过问?”
尤力被噎了一句,只能作罢。
圣旨被如意拿着,黄金百两却被下人们缓缓抬进了尚书府。
沈氏为了虚张声势命人在门外放弃了鞭炮,生怕他人不知似的。
中午,沈氏特意安排了一桌家宴,庆祝此事。
柏光和柏晨也都到了。
尤力还是不解为何皇上要把如意从尤府摘出去,难道是因为那早已死去的弟弟吗?
沈氏明白尤力兴致不高的原因,可这并不妨碍沈氏高兴,她举杯道“这段时日咱们府上真是喜事连连啊,来,咱们举杯。这第一呢,是庆祝如意得了皇上赏赐,第二呢,是庆祝柏光与太傅之女定亲。”
众人皆站起来举杯,只有尤力仍然皱眉不语。
沈氏推了推他,他却摇了摇头叹道“咱们在这阖家欢乐,可怜我那弟弟,早已身首异处尸骨无存,如今连……连……唉!”
沈氏忍着恶心安抚道“老爷,您得向前看,如今咱们尤府后代都有出息,您得感到骄傲才是啊!二老爷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如意不语,只看着他们演戏,内心只觉得好笑。
柏光说道“父亲,母亲,今日如意妹妹有出息了,那太傅也会少提些要求,咱们家也不用处处掣肘如此被动,这是好事啊,咱们得感谢如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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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才是。”
柏晨向来吊儿郎当却十分拎得清,他冷笑道“哥,你也太天真了,这圣旨和赏赐是给南都民女尤如意的,和我们尚书府何干?你上赶着沾光,也要看别人认不认呢?!”
柏晨突然点破此事蹊跷,让桌上几人纷纷脸色难堪,反而是柏晨事不关己似的,拿起桌上的一只鸡腿开始啃了起来。
沈氏尴尬说道“柏晨,不得无礼!”
柏晨翻了个白眼,吃着手中的鸡腿,不语。
如意见众人这场戏演的差不多了,才珊珊开口道“父亲,母亲,两位哥哥不必担心,皇上的赏赐是圣意,我们也不好揣测,只是你们放心,今日的赏赐自然有你们一份。这诰命和庄子我没法给出去,这黄金百两就当我孝敬两位长辈这么多年的照顾之恩,你们可以用来给柏光哥哥筹备婚礼,或者做彩礼都行。”
大家似乎没想到如意竟然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丝毫让人无法辩解什么。
尤力开口道“今日之事,都是你父亲在天之灵保佑你,你得时刻谨记他对你的教诲。”
如意笑道“当然,若不是父亲母亲当年对我的种种,我也没法忍受那治病救人之苦。”
尤力被她怼得无言以对,沈氏更是尴尬不知所以。
如意再次说道“行了,咱们这一家子人,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吧,过几日我会搬去皇上赏赐我的清平庄上住,你们也可以松口气少了两个累赘了。”
她说完,又看着沈氏说道“不过,母亲,我想再提醒你一句,大哥哥的婚事将近,您最好是去城外的观音寺拜拜,祈求他婚姻顺遂。”
说完,她拿起圣旨傲然离开。
48. 暗藏杀机
清平庄。
此处原是皇庄,庄上有农户百余人,占地十余公顷,管家的是一个宫里退下来的侍卫叫黄敞,他们一家四口负责管理这些农户和田地,都是和宫里沾亲带故的,自然心气有些高。
如意是得了圣旨才能有这庄子的,自然不能被他们拿捏了,几日恩威并施之下,这黄敞终于服了如意。
如意和蓝儿已经搬过来些时日了,这里风景秀丽,远离喧嚣,两人每日不是种药就是去周边山里采药,过得十分自在。
刚过中秋,天气越来越凉了,如意裹着披风正在院里配太医院需要的药材,门外就来人了。
“师父!我来了!”虞瑶像个小猴子似的窜了进来,她脸上红扑扑的笑得开心。
身后跟着的虞清宴同样满脸笑意,自从如意能搬出来单住以后,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了。
如意抱住虞瑶笑着说道“瑶儿,你怎么就来了,不是得在家住一段时间吗?”
还没等虞瑶说话,虞清宴就说道“她啊,日日喊着要过来,根本关不住她!”
如意道“瑶儿想师父了是不是?”
虞瑶狠狠点头说道“师父,我想住在这,这里比家里有意思多了!”
如意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奈道“这里可比不得京城,没有那么方便,你可住得惯?”
虞瑶皱眉犹豫着,蓝儿突然窜出来说道“来得正是时候,我刚去后山采了些野果子,快来尝尝。”
几人围坐在庭院的石凳石椅上吃着虞瑶采来的野果,最先吃的虞瑶被酸的五官皱起说道“好酸!”
几人纷纷开怀大笑。
虞清宴看着如意问道“你的养父养母可有找你?”
如意摇头问道“没有啊,中秋节我还送了些自制的月饼过去呢。”
虞清宴放下手中的野果不以为然道“沈氏因为窝藏朝廷钦犯被抓了,尤柏光和太傅之女的婚事也黄了。”
如意惊讶道“怎么会这样?她窝藏的是谁?”
虞清宴试图从如意脸上看到些端倪,却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他说道“她窝藏的是你生母闵欣然。”
如意更加惊讶了“此事是不是弄错了?我生母和沈氏关系并不好,为何要窝藏她?”
如意虽然表情淡然,她一旁的蓝儿却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虞清宴心中有了答案,他接着道“不过皇后出手保住了沈氏,那毕竟是她亲侄女,至于为何窝藏你生母,我想连圣上都想知道答案。”
如意这下是真的有些不解了,问道“此事连皇上都知道了?”
虞清宴说道“太子出面向皇上求情,结果惹得圣上震怒,罚他禁足东宫。”
如意沉默,她根本没想到此事竟然牵扯如此大。
虞清宴见如意也在思索什么,他接着说道“如今,朝中都说此事是三皇子的幕后之人所做,毕竟此事一出,三皇子就被封为亲王了。”
如意终于明白虞清宴想试探什么,她恢复往常的神情说道“虞将军,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不必在这试探。”
虞清宴看着蓝儿和虞瑶说道“你们俩先去旁边玩一会儿,大人们谈正事。”
两人听罢灰溜溜跑了。
虞清宴开着如意开门见山问道“是你做的吗?为什么?”
如意身子向椅背上一靠,笑着说道“为什么?虞将军难道忘了三年前遇见我时,我过得什么日子?我今日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虞清宴皱眉道“欺辱你的不是你生父生母吗?为何要对付沈氏?”
如意反问道“虞将军可知为何我生父生母之事可以如此快的断案?”
虞清宴摇头不语。
如意接着道“三年前,接到虞将军的来信时,为了能够迅速与我生父生母切割,我和沈氏演了一场兄弟阋墙的戏码,好让尤力能下定决心除掉这个亲弟弟。我只是借了她一把杀人的好刀,她却几次三番说持刀的人是我,这也太荒谬了!”
虞清宴再次追问道“那此次之事都是你策划的?”
如意笑道“我有何能耐窝藏罪犯?不过是借了一把东风,顺便把事情做绝了,让沈氏百口莫辩罢了。”
虞清宴质问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你生母窝藏在观音寺,故意引沈氏过去,再嫁祸给她,说是她窝藏罪犯?”
如意点头“我做的就这些,至于为何会牵扯到太子和三皇子,我属实不知,我也没这么大能耐。”
如意其实心中早有了答案,应该是闵福,一定是他!
虞清宴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如意,不要试图参与任何朝廷斗争,你永远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如意笑道“我为何要参与朝堂斗争?我只是一个医女罢了!”
虞清宴本来只是替虞贵妃过来打探细节,知道如意无意参与党争,便没有继续聊下去,只是喝了两盏茶便离去。
如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自己不过是露出点獠牙,这人就跑了,真没意思。
虞瑶和蓝儿见虞清宴走了,便就从房间里出来,两人都不敢问发生何事。
如意笑着说道“咱们现在有大房子住,不用挤在一块啦!今晚上每人一间房间,我已经让下人收拾好了,哈哈哈哈哈”
蓝儿知道如意在强颜欢笑,便拉着如意问道“姐,你没事吧?”
如意摇摇头道:“没事啊,我能有什么。”
只是连虞瑶都能看出来,她藏在眼底的落寞。
又过了些时日,秋风渐浓,如意和两个小徒弟在清平庄开了个妇科医馆,专门照看附近农妇们的各类疾病,因为收费便宜且医术高超,闻名遐迩。
比起清平庄的岁月静好,京城中的局势却波云诡谲。中洲黄河堤坝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牵扯进堤坝修建贪污,皇上震怒,原本下令诛九族,却想起尤力身为沈皇后的亲属,此事便按下不表,仍有些回旋之地。
这天,如意刚把医馆的大门打开,门外排队看病的妇人们一拥而上,如意被挤了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扶着门框站定,却以为发现角落里站着的沈氏。
如意见她一刹那,表情一僵,随即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如意示意蓝儿带沈氏去后院候着,自己看完诊就去找她,蓝儿立马迎了出去。
如意一直忙着到晌午时分,才有空见沈氏。
沈氏在后院等了一上午,却丝毫没有怨言。
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的热茶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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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白烟,却谁都不想先说什么。
过了半晌,还是沈氏开了口“如意,其实家中这些晚辈,你是最像我的,心狠,果决,又万事都能忍。我很喜欢你,可惜你却不是我亲生的。”
如意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却不语。
沈氏接着说道“大老爷的案子,你应该听说了吧。我是沈家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了性命,只是你两个哥哥,他们都姓尤啊!”
如意问道“伯母,哦不,母亲,你有什么事直说吧,不用和我打哑谜。”
沈氏盯着如意平静的脸庞说道“我知你如今诰命在身,在民间又颇有些声望,自然不怕丢了性命,可你在南都的哥嫂呢?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还是你教我的。”
如意一顿声音阴沉道“沈惜芳,你什么意思?”
沈氏笑道“我什么意思?当初我就是信了你这个小狐狸的话,险些丢了性命,若你今日不出面保住我两个儿子,我就要你远在南都的哥嫂一起陪葬!”
如意笑了,她笑得很开心,几乎笑出了眼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擦了擦眼泪说道“您在这说笑话呢?我哪来的能耐保住你两个儿子?”
沈氏让如意平静了些才开口说道“很简单,嫁给虞清宴,他自会保住我们一家。”
如意收起笑容皱眉道“你疯了?他虞清宴才刚刚丧妻三年,秦老将军能同意?”
沈氏一笑道“就凭你也配给他做正妻?当然是妾了。”
如意瞬间被激怒,拍桌而起“你真当我还是几年前那么好拿捏的?!我尤如意就是终身不嫁也不可能去给别人做妾!你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呢!”
沈氏见如意愤怒,却也不生气,拿起桌上已经放凉的茶喝了一口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做不得主,虞贵妃已经同意了,婚期定在下个月,我这次来,只是通知你的。”
如意气得浑身发抖,她沉声道“沈惜芳,你也不怕遭报应?”
沈氏冷哼一声说道“我手上可没沾血,弑父杀母的人,可是你。”她陡然一顿又说道“多亏了你设计陷害我,让我能揽下三皇子封亲王这个功劳,还顺带除了你生母那个蠢货。”
“不然你以为,虞贵妃会同意这门婚事?尤如意,和我斗,你还嫩着。”
沈氏站起身,看着如意苍白的脸,语气突然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你要往好处想,好歹虞府也是满门忠烈,你嫁过去,也是高攀了。就是这做妾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说罢,她也不顾如意满脸灰白,悄然离开。
如意只觉得天崩地裂,好半晌动弹不得,直到虞瑶和蓝儿进来,她都还僵硬坐在椅子,犹如一株枯萎的草木。
蓝儿见如意这副模样,连忙拉着她的手问道“姐,发生何事了?你别吓我啊……”
虞瑶递了一杯茶给如意,如意突然使劲拉着虞瑶的手,声音颤抖的说道:“虞瑶,让你爹来见我,马上!马上!”
如意的声音仿佛一只地狱中的烈鬼,嘶哑中带着绝望,把虞瑶吓得浑身一颤。
她连忙说道“我这就去!”
见虞瑶出去,如意这才回过神来,紧紧抱着蓝儿声音颤抖得说道“蓝儿,我完了……”
49. 一笔交易
慈宁宫。
虞清宴气得摔破了茶盏质问道:“虞贵妃!你可是把我也当棋子了?”
贵妃深情轻松,反问道:“难道虞将军不喜欢尤如意?”
虞清宴一愣,连忙追问道:“那你也不能不经过我同意就答应这门婚事!韵秀尸骨未寒,您怎么如此冷血!”
虞贵妃冷笑道:“虞将军何必和我装深情?你当初求我帮你保住进宫的尤如意时,可还记得你的发妻?”
虞清宴被怼的无言以对,他颓丧得坐在椅子上说道:“如意姑娘,她志不在我,若是逼着她嫁给我,还是做妾,她心气这么高,怎么会同意?”
虞贵妃道:“这世间女子的命运,何时能由自己说了算?”
--------------
虞府。
虞瑶等到深夜,虞清宴才从宫中出来。虞瑶连忙迎上去,将今日之事说给父亲听,虞清宴听后只觉得心中绞痛,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如意。
虞瑶问道:“爹爹,到底发生何事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师父这种模样。”
虞清宴搂着虞瑶叹了口气说道:“爹爹做错事了,明日我再和你一同去给你师父道歉。”
虞瑶懵懂的点了点头。
如意心急之下病倒了,发起了高烧,清平庄的医馆也关了门。
半夜,如意梦见尤强用笤帚抽打自己,又梦见闵欣然将自己赶出家门,最后还看到南都的柏智和琉璃葬身火海,噩梦一个接着一个,被褥和衣物全部汗湿了。
如意难受得醒了,想起身去倒一杯茶水,却发现浑身脱力,根本下不来床。
倏然一袭黑衣突然从窗户外面跳了进来,如意早已没有心情惊讶,表情有些平静,她今日确实动了求死之心。
那黑衣人摘下面罩看见如意苍白的脸和满头大汗的模样,皱眉问道:“都是县主了,怎么屋里连个丫鬟都没有?”
如意抬头望了一眼黑衣人的真容,撑着手坐起身缓缓道:“闵公公今日怎的有空来看我?先帮我倒杯水,我快快渴死了。”
闵福顺手倒了一杯水递给如意,站在床边见如意喝下后才再次开口问道:“你真的要嫁给虞清宴?”
如意苦笑道:“难道此事还有由得了我?”
闵福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动手给如意擦了擦汗,这动作过于亲昵,如意皱眉拉住闵福的手问道:“闵公公可是东宫大太监,怎的还来照顾我这粗人了?”
闵福手中一顿说道“你不必阴阳怪气的,此事的确是我欠考虑,我没想到那沈氏竟然为了儿子会背叛家族,我给你道歉。”
如意声音一程说道:“连我都能为了活命杀父弑母,她为何不会背叛家族?”
闵福将丝帕往如意身上一扔说道:“你想不想去南华国?我可以送你过去,保你周全。”
如意冷笑道:“闵公公,我跑得了,我在南都的哥哥嫂嫂跑不了,你的心意我领了,这婚事除非虞清宴出面退了,怕是无力回天。”
闵福皱眉道:“你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你南都的兄嫂对你很重要吗?为了他们你就要牺牲你自己?”
如意本来撑着手和她说话,只是片刻就觉得晕头转向,只能往后靠在床头说道:“若没有他们,我早就在南都被我那脏心烂肺的生父生母打死了。”
闵福一愣,不再多语,见她确实不舒服,说道:“你再考虑考虑,若是还想跑,就告诉我,我一定帮你。”
说罢,他再次跳上窗台消失在月色之中。
第二天,虞清宴赶到清平庄的时候,林寅淳正在给如意把脉。
林寅淳本是听说了消息过来给如意出主意的,谁知如意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虞清宴拦着准备送茶水进去的蓝儿问道:“如意她……怎么样了?”
蓝儿想到如意是因为虞清宴才闹得如此地步,心中恼怒,“虞将军怎么不去问问贵妃娘娘,反而来问我姐姐了?”
虞清宴被噎了一下,松开手放蓝儿进了房间。
虞瑶听到两人对话问道:“爹爹,到底发生什么了?”
虞清宴叹了口气道“贵妃娘娘想如意嫁给我……”
虞瑶开心地说道:“那这是好事啊!”
虞清宴接着又说道:“不过是……做妾……”
虞瑶一愣随即有些生气得说道“师父她肯定不会同意的,爹爹你去想想办法吧!”
虞清宴说道:“我何尝不想让她有个归属,只是你母亲新丧不过三年,我若此时娶正妻,你外公不会饶了我的。”
虞瑶不明白大人们的弯弯绕绕,她只问道:“爹爹,若你真心喜欢师父的,那她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你对她好不就行了。不过,如今看来,师父好像并不愿意嫁给你。”
虞清宴心中一紧,是啊,整件事的重点并不是如意是不是正妻,而是,她根本不愿意嫁给自己。
屋内,如意行了几针后终于恢复了些精神,她看见林寅淳愁眉苦脸的模样扯着嗓子说道“又让师父担心了。”
林寅淳拉着如意的手说道“如意,不如你嫁给我吧,就说咱们已经定亲了。你放心,我还是你师父,咱们……咱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如意先是愣住,随即笑了几声,说道:“师父,你和屋里那位都十几年了,若是此时说要娶妻,不怕他过来杀了我?”
林寅淳叹口气说道:“别提了,昨天劝了他一天,好不容易才同意的。你放心,我们都是很好的人,你就当我们俩是你的父兄,这样你就有人护着,不用总是担心被人惦记了。”
如意摇头笑道:“此事已经过了明路,我若冒险与您结亲,那就是欺君之罪。您对我又知遇之恩,我又怎能再牵连您呢!”
林寅淳望着如意懂事的模样,十分心疼。
这时蓝儿从外面端着茶水进来,她看见如意醒了,十分高兴得跑过来拉着如意的手说道:“姐姐,你终于醒了,你可把我吓坏了!幸好林太医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意安抚道:“蓝儿,放心,我没事。”
蓝儿皱眉说道:“虞将军来了,你……要见他吗?”
如意点头说道:“让他进来吧。”然后他又看了看蓝儿和林寅淳说道:“师父,蓝儿,你们先出去,我与他单独聊聊。”
虞清宴心情沉重的走了进来,如意半依在躺椅上,一身素色的襦裙,头发也未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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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苍白。
“如意姑娘……你……还好吗?”虞清宴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如意冷笑道:“虞将军放心,我死不了。”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如意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你真的想娶我吗?”
虞清宴明白她是已经把自己当作筹码在谈判,心酸意味更浓。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不过……”
如意挑眉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虞清宴再次说道:“若你实在不愿……不愿……嫁我的话。我也不勉强……”
如意笑道:“你若真的说服了贵妃娘娘,今日也不必过来和我谈这棕交易了。”
如意觉得浑身发冷,裹紧了身上的披肩后虚弱的说道:“事情到了这步,我们也不用再装模作样的聊这些没意义的了。我叫你过来,只是想问你一句,我若嫁给你,你能给我什么?”
虞清宴心脏一抽一抽的疼,这种疼让他背后冒出岑岑冷汗,似乎有种叫希望的东西,在此刻,彻底破灭了。
虞清宴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能保你全家性命,这样足够了吗?”
如意笑道:“当然足够了,我今日能卖这个价钱,多亏了虞将军大方。”
虞清宴没在说话,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先走了,过几日派人来送聘礼。”
如意沉声道:“不用聘礼,我只是一个妾罢了。”
虞清宴脚步一顿,他很想和她吵一架,想质问她为何如此委屈自己,想质问她为何从未动过心,可到了这一步,他好像也没有任何立场和她谈感情了。
虞清宴一走,如意再次昏迷,她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连着昏迷了快半个月。
这个半个月,她偶尔醒来吃些东西,偶尔又陷入不省人事的状态,林寅淳担心她出事,搬到清平庄过来住下了。
跟着林寅淳一同过来的,还有那位男“师娘”傅清。傅清原是一名戏子,却被林寅淳赎了身养在家中,如今三十出头的年纪却依然容貌出众,英姿绰绰。两人的事早就在太医院人尽皆知,大家都讳莫如深,不敢议论。
傅清听了如意的事也同样担忧,换了花样做些吃食投喂如意,可惜如意醒的时候少,多数时候都只是睡着。
这天傅清望着沉睡中的如意问林寅淳道:“寅淳,这姑娘到底什么病?怎的还不醒来?”
林寅淳正收拾着针灸用具,叹口气说道:“哀莫大于心死,她这是心死了,没有求生欲了。”
傅清不解问道:“这世间女子总要嫁人,我看着虞将军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为何她如此反感呢?”
林寅淳说道:“我这徒弟和寻常女子不一样,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救死扶伤悬壶救世,你看这几日过来送礼看望她的农妇们个个对她感恩戴德,她这样一个医术高超的女大夫,若是嫁了人,就只能被困后宅,又怎么治病救人?”
傅清这下终于明白如意为何一心求死,跟着也心疼起这个孩子,竟然流下泪了。
林寅淳见傅清这模样,连忙放下手中的医具,搂着自己的爱人安慰道:“别哭,有你夫君在,我一定把她救回来。只是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50. 无力回天
三更时分。
虞清宴刚送走林寅淳,深深叹了口气。脑海里都是林寅淳刚刚和她说的那番话。
“虞将军,你比我那小徒弟年长几岁,你应该要体谅体谅她,她这么多年靠自己在京城站稳脚跟,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又要进你后宅不见天日,她一心求个自由,如今心愿破碎,你让她如何自处。”
“她如今起了死志,全因此次婚事让她毫无希望,虞将军,我这小徒弟也没有什么长辈替她打算,我林寅淳在这求你,求你给她一条生路吧。今后哪怕将她娶进门,也让她做她喜欢的事情,千万别关着她在后宅中磋磨,她受不住啊!”
林寅淳的话像一根根针密密麻麻刺痛着虞清宴的心脏,原来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如意,他自以为可以护她周全,却成了关押她的牢笼。
虞清宴一夜未眠,连夜来到了清平庄。
初秋的风吹在虞清宴的脸上,他有些害怕如意不见自己,又有些担心自己嘴笨说错话,正在门口踌躇之际,刚好遇见蓝儿抱着水桶出门挑水。
她看见虞清宴惊讶道:“虞将军,这么早你过来做什么?”因为婚事的原因,蓝儿对虞清宴也没了好脸色。
虞清宴慌忙道:“我……我……你师父醒了吗?”
蓝儿翻了个白眼道“你要说什么就和我说吧,我师父不想见你。”
虞清宴思来想去,觉得这也是个办法,于是就对蓝儿说道“你帮我转述给你师父,我虽然会娶她,但是她还是可以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不会干涉她的,她若是想继续行医,可以继续住在清平庄。”
蓝儿不解道“虞将军,你在说笑呢?”
虞清宴道“我是认真的,你转告你师父吧,我先走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走了,蓝儿本想拦着他问个明白,却没跟上他的脚步。
蓝儿摇摇头,回去兴高采烈的告诉了如意这个消息。
如意听闻虞清宴的话,终于有了些活着的希望,也逐渐开始恢复精神。
接下来几日,庄子上的农户们听闻如意要出嫁,纷纷过来贺喜,如意统统关门谢客,只见了些确实要看病的病人。
这天,黄敞从庄子上的农户那收了一件虎皮,拿过来想给如意添嫁妆,如意望着那价值不菲的虎皮笑道“黄大哥,这虎皮给我可惜了,你拿去做成不同大小的婴儿褂子,分给那些家中有幼儿的家里吧,至于这收虎皮的钱,你找蓝儿支取。”
黄敞担忧道:“小姐,咱们虽说是去做妾,可那到底是大户人家,您若真的不给自己添些贵重的嫁妆,怕是要被瞧不起了!”
如意冷哼一声道:“那虞府什么没有,还用得我带?”
黄敞知道她不乐意听,还是说道:“小姐,无论如何,你要替自己做打算啊!”
如意不愿再说,谢绝了这虎皮,把黄敞也赶了出去。
蓝儿在一旁担忧道:“姐,您真的不带嫁妆啊?”
如意冷冷道:“不带!”
就当蓝儿对如意嫁妆发愁时,虞瑶进来了。
她笑嘻嘻进来,从怀中拿出一沓地契和银票笑道:“师父,这是我爹给我的,说是要我送过来给您做嫁妆!嘿嘿……”
如意脸色一僵,语气冰冷道:“瑶儿,你就这么想我给你做小娘?”
虞瑶并没有注意到如意的脸色,笑着说道:“师父!你可以既是我小娘,又是我师父呀!亲上加亲!”
如意将她递过来的银票和地契地上一摔,喊道:“滚!从今以后我没你这个徒弟!我教不了你!”
虞瑶还是第一次被如意凶,情急之下眼泪夺眶而出,委屈道:“师父!你听我解释!”
如意只当没听见,冷冷道:“我叫你滚啊……”
蓝儿连忙拉着虞瑶出去,刚好遇见同样被驳回的黄敞。几人面面相觑,纷纷叹气。
虞瑶同样一肚子委屈,她还从未被如意这般凶过,回到虞府的时候对自己父亲也是满腔怒火,又不知该怎么说。
虞清宴本就心烦,看着自家闺女也是皱着眉头气冲冲跑进来,问道:“谁惹你了,怎的气性这么大?我让你送的东西送到了吗?”
虞瑶哭喊道:“爹爹,你就不该让我去送这劳什子嫁妆!这下好了,我连师父都没了,都是你,都是你!”
虞清宴拉着虞瑶坐在自己怀里,柔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虞瑶哭哭啼啼把上午的事复述给虞清宴听,听完他心里也有些恼了。大人之间的事怎能殃及小孩,何况他还是一片好意。
几番纠结之下,虞清宴说道:“这些时日你先在家待着,别去清平庄上住了,等家里的事情平复了,你再过去。”
虞清宴安抚好自家闺女,就出了门前往尚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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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
尤力被刑部抓去问审已经好些天了,柏光的亲事丢了后,他就开始每日诵经念佛,嘴里也神神叨叨,不外出周旋社交想法子营救父亲,也不读书科考,像是丢了魂似的日日在屋子里燃香打坐,不问世事。
柏晨年纪小几岁,虽有心外出周旋,却能力不足,加上他自幼活在父兄庇佑下,根本不懂官场上的虚与委蛇,好几次登门拜访都被人赶了出去,几次三番也是不愿外出,日日在家练武打拳。
沈氏虽说已经投靠了贵妃,可贵妃除了承诺保住她两个儿子,对尤力却嗤之以鼻,她心知肚明尤力必死无疑,可却对两个儿子的未来感到担忧。
虞清宴进门之时,沈氏正在屋内写拜帖给贵妃娘娘,见虞清宴上门,瞬间喜笑颜开。
“虞将军今日怎的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我问你,你是不是威胁如意嫁给我?”
沈氏表情一僵,随即堆满笑脸说道“虞将军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这做母亲的给女儿寻一门好婚事,怎的是逼迫呢?”
虞清宴把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放,问道:“你既然觉得是找个好人家,为何又和贵妃娘娘谈什么交易?”
“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氏笑道“虞将军真是太看得起去那养女了,我和贵妃娘娘谈的交易可不止是这个,她尤如意最多算个添头罢了。”
虞清宴皱眉问道:“那为何是妾?不是正妻?”
“虞将军,这可是贵妃娘娘的意思,我怎能做主?”沈氏淡然道“我那养女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不能做正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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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命不好,没有投生在高门大户的贵女肚子里。”
说罢,她把洒了的茶杯扶正,又给虞清宴倒了杯茶说道“虞将军,我那小儿子最是喜欢舞刀弄枪,不知你们忠顺军可有什么差事适合他?”
虞清宴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去参军,如今南华国边境紧张,秦老将军那边缺人。”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柏晨冒了个头出来,说道“娘,我就说了虞将军不会给我安排差事的,你就让我去参军吧,我都这么大了,也该去历练历练了。我又不是读书的料,天天被关在家里无所事事,您又该担心我了。”
“你若执意想去参军我也不拦你,只是这南华国边境如今一直不太平,秦老将军过去镇守这么久,还是经常大小战役不断,你这娇养惯了的,怎么吃得来这个苦呢?”
柏晨听罢坐在沈氏身边,拉着他的手说道:“娘,如今你已经投靠了贵妃娘娘,她的势力都在军营,我去参军正好也能替我们这个小家形成一个新的势力,如今父亲是靠不住了,哥哥又一蹶不振,我若不为这个家打算,咱们可如何是好?”
沈氏沉吟片刻,忍着泪水点头道:“我的儿,你何尝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有这番打算我做娘亲的自然感到欣慰,只是我放心不下你啊……”
柏晨再次承诺道:“母亲,您放心,我一定能护主自己的!”
两母子又说了许多贴心话,相拥而泣。
几天后,柏晨背着行囊参军,远赴南都追随秦老将军,身上带着的是沈氏向贵妃娘娘求来的介绍信和通行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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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庄。
还有几日就是如意出嫁的日子,柏智和琉璃也从南都寄了许多金银珠宝和丝绸布匹来,信件中更是对她的婚事万分满意,还祝福她能早生贵子。
如意看到这句祝福才想起来,琉璃前段时间写信和她道喜说已经有了身孕,应该是想借此提醒自己给她开些药方调养。
如意拿着信件无奈的想“姐姐明明知道自己最不喜嫁人,却故意拿这个与我说笑,真是寒心。”
虽是这么想,如意还是回了信,并附上了几个调养身子的方子。
蓝儿看如意在写信,从门外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问道“姐姐,喝点莲子羹,我刚熬好的。”
如意看着莲子羹笑道“你这是想替我去去心火呢?不错,这些年的医书没白读。”
蓝儿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师父,你终于笑了,嘿嘿……”
如意拿起勺子吃了一口莲子羹说道:“我也休息了大半个月了,你去让黄敞和那些等着看病的人说一声,明日正常看诊,直到……直到……我出嫁。”
蓝儿问道:“师父,你为何不多休息几天?这出嫁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再说了,虞将军不是说了,你嫁人以后也能在庄子上给人看病吗?”
如意冷冷道:“他虞清宴若是能说了算,咱们这婚事就不会这么快定下来了!”
蓝儿一顿,随即想明白了,心中更是百般愁肠又不知如何说,只能叹气。
51. 如意出嫁
蓝儿好不容易哄着如意睡下,自己只身骑着庄子上的驴进了城。
虞江见到蓝儿的时候满脸欣喜,只当她是来找自个玩闹的,谁知蓝儿却一脸严肃,丝毫不像玩闹的样子。
“蓝儿,你这么远跑来,找我何事?”
“小江流,我问你,虞将军对我师父可是真心的?”
虞江连忙说道“当然了!他若不是真心何必日日为此事忧心!”
蓝儿叹了口气,说道“我明明看得出来,师父对虞将军也是有意的,虞将军对我师父也是有心,为何两个人就闹得这般田地呢。”
虞江听到这番话才明白蓝儿还是个孩子,看待事情竟然如此片面,他安抚蓝儿道“蓝儿,那是他们的事,等如意姑娘嫁过来,他们再多相处些时间,自然就误会解除了。倒是你,你有何打算?你如今还是尤府的小姐,肯定不能跟着如意姑娘一起进虞府生活,你得替自己打算打算。”
蓝儿看着虞江,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孩,脸上居然有了股少年老成的模样。她诚恳得说道:“我就是过来和你说这个事的,虞江,你愿意娶我吗?我想和你一起住进虞府,照顾我姐姐。”
虞江被她这番话闹得满脸通红,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你……你……你一个女孩子家怎的这么……这么……”
蓝儿打断道“虽说你比我年纪大些,但是你住在虞府,这就够了,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虞江终于平复了心情,他严肃道:“蓝儿,婚姻大事,你不可如此鲁莽。你若想住进虞府,我替你想办法,嫁人之事,等你大了些再说。”
蓝儿瞬间喜笑颜开说道:“好!谢谢你小江流!我等你好消息!"
望着蓝儿骑着驴欢快离去的背影,虞江深深叹了口气,十分无奈。
这小姑娘什么时候能开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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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当天,天刚蒙蒙亮。
蓝儿带着一位宫里出来的公公进来请安。
“奴才给尤姨娘请安,贵妃娘娘听闻尤姨娘今日出嫁,特送来一些添妆,还望尤姨娘笑纳。”
如意抬眼看了一眼这位公公,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挑,长得却十分丑陋不堪,说话声音也尖刺。
如意皱眉道“贵妃娘娘有心了,不知贵妃娘娘可还有话带给我?”
那公公笑了,原本丑陋的面容更丑了,“尤姨娘果然冰雪聪明,贵妃娘娘托我和您说一声,她老人家担心您在后宅孤单,虞将军又常年不在家,特派了一名自己的贴身婢女柳氏嫁给虞将军做妾,也是今天入府。”
如意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大笑了几声问道:“此事虞将军可知道?”
公公笑道:“此事虞将军还不知,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让您去和虞将军说一说,您的话,他准听的。”
如意头疼,她还没嫁过去呢,这个大姑姐就开始给自己下马威了,今后还不知要过上什么日子。
如意深呼吸了一口气,既然答应了,就只能忍。
“我若让虞将军接受了,于我可有什么好处?”
那公公随机笑了,说道:“贵妃娘娘说了,若您答应,今后虞府的中馈由您掌管,她不会过问。”
如意又不是傻子,这么大一个家还需要她来管钱?这种大家族的主母都是培养亲信管家,如今虞府的亲信全是贵妃娘娘的人,她能管也不能花。
她继续追问道:“我不要管家权,我要每周能出府一次,去太医院坐诊。”
那公公陷入沉思,似乎有些为难。
如意继续说道:“公公大可放心,我只去太医院,也只看妇人之病,不会丢了虞府的面子。”
那公公立马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说话间如意已经坐在梳妆台上开始梳妆,她看了一眼那公公问道:“不知公公叫什么名字?今后还多多关照。”
那公公连忙点头哈腰说道:“回尤姨娘的话,小的叫小允子,今后贵妃娘娘有何事,我再来通报给您。”
如意点头不语,示意蓝儿送客。
蓝儿把小允子送出去又继续回来给如意梳妆。妾室不能穿正红,贵妃娘娘送来的喜服是粉色的,如意换上以后又带上了头钗和喜帕,一切准备就绪,接亲的队伍就到了。
蓝儿看着外面那座灰扑扑的轿子和几个之前就见过的抬轿子的老兵,没忍住哭了。
她转头回房间将此事告知如意,如意不置可否道:“我早就猜到是今日的景象,偏偏你们都不信,还满心欢喜觉得我高嫁了。走吧,事到如今哭也没用,只能硬着头皮闯一闯虎狼窝了。”
蓝儿投投擦干眼角的泪水跟了上去,如意制止道:“你如今还是尤府的嫡女,就别跟着我了,好好在清平庄住着,我交代了黄敞照顾你。”
蓝儿摇摇头说道:“虞江认了我作义妹,我如今户籍和籍契都在虞府了!”
“什么?”如意惊讶出声“你怎么不和我商量?”
蓝儿不语,只低着头,仿佛等着如意骂她。
如意深深叹了口气说道:“那走吧,咱们一起去闯这龙潭虎穴。”
虞府并没有张灯结彩,只开了一个小小的后门,如意就这么坐着小小的轿撵进了虞府,没有鞭炮,没有迎亲,甚至连仪式都没有。
她和蓝儿被安置在西苑的西亭院,和那些退役的老残士兵只有一墙之隔,此处甚至是时疫期间的病房,如今被改成了如意的婚房。
如意把几箱衣物放好,环视四周感叹道:“挺好,这屋子宽敞!”
蓝儿望着家徒四壁的房间,又替她委屈,硬忍着眼泪没有调出来。
如意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只能打趣道:“让你在清平庄过安生日子,偏要跟过来,这下好了,两个人一起吃西北风。”
如意正准备将头饰拆下来松快松快,却被蓝儿拦住,说道:“姐姐!你先别拆!还没洞房呢!”
如意随机一笑:“你觉得虞清宴今晚还能过来?”
话音刚落,虞清宴就进来了。
他一身酒气,走路虚浮,看见如意笑得开心,他说道:“如意,我特意把你安排在这偏院,这样你就能清静清静,不和她们那些妇人搅和在一块。”
如意不语,只坐在镜子前拆着妆发。
虞清宴许是喝多了,看见如意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开心,哪怕过程很痛苦,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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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娶到了自己想娶的女人。
“将军可是来错地方了?你别忘了那边院里还有一位贵妃娘娘送来的柳姨娘呢。”
虞清宴被如意清冷的声音唬得酒醒了七八分,他不解问道:“你让她进门了?我不是让那小允子来问你吗?你竟然……竟然……同意了?”
如意回头看着满脸酒气的虞清宴问道:“敢问虞将军,我有何立场拒绝贵妃娘娘赏赐小妾给你呢?”
如意又生气了,虞清宴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她生气了,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该说什么,最后憋了一句:“今日也晚了,你先休息吧。”
说罢,他颓然离开。
蓝儿本想安慰如意几句,新婚燕尔,新郎官却走了,可如意丝毫不在意。她突然问蓝儿道“虞江是怎么说服沈氏放走你的籍契的?”
蓝儿笑道“姐姐你还不知道呢,尤柏晨去参军了,虞江答应沈氏说给他安排一个后方军备处的职位,沈氏自然答应了。”
如意随机一笑“沈氏还真是不了解她的儿子,我这个二哥哥怎么可能甘心做个军备处的闲散兵呢?”
当天夜里,蓝儿回虞江的院子居住,如意的西亭院,安静异常,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四个小丫鬟和一个老嫲嫲就过来给如意请安。
五人一字排开分别自我介绍,老嫲嫲姓汤,是虞府的家生子,也是负责如意饮食起居的主管。
其他四个丫鬟分别是小芸、诗琴、诗画、诗书。小芸年纪稍长,二十出头,看着十分朴素。而诗琴、诗画、诗书都是花一般的年纪,个个样貌出挑,神情妩媚,根本看不出来是干活的样子。
如意扫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笑道“贵妃娘娘也太瞧得起我了,派这么多漂亮的姐姐来伺候我。”
汤嫲嫲堆上笑眼说道“尤姨娘这话啊,就说错了,咱们可都是虞将军挑来伺候您的!”
那桃花眼的诗琴连忙说道“尤姨娘,咱们姐妹三都是一处长大,都是本分人,您不会容不下我们吧?您放心,将军来的时候,我们一定不进里屋。”
如意并不接话,从床上起身站起来说道“先伺候我更衣。”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闭嘴伺候,三姐妹负责换衣梳头漱口,汤嫲嫲则出门去端早饭。
小芸则在一旁替如意叠衣服整理衣柜,如意瞥见笑笑十分满意。
等一切安排妥当,如意坐在桌前吃完早餐,她才继续刚刚的话题说道:“我虽说不是京城高门大户出来的,但自小也学了些规矩,我不管你们从哪儿来,目的是什么,只要你们安心干活,我都不干涉你们。至于你们仨……”
如意看着诗琴、诗画、诗书沉声道:“你们若对虞将军有心思,我不会拦着,可你们得有真本事,别弄些旁门左道把这西亭院弄得乌七八糟的。”
诗琴是姐姐,哪里忍得了这种羞辱,正想开口,却被汤嫲嫲拦住,她满脸堆笑说道:“尤姨娘教训的是,您今后有什么不满都和我说,我自会去报告虞将军。”
如意抿了抿嘴冷笑道:“你们也别拿虞清宴来压我,我可不怕他……”
她说罢站起身,说道:“行了,我实在没兴趣和你们整些弯弯绕绕的。你们赶紧带路吧,今早不是得去祭拜主母吗?”
52. 新婚第一日
汤嫲嫲正带着如意出门,就遇到了虞清宴。
他正在门口踌躇不定,不知如何打招呼,却出乎意料和如意撞个正面,惊得两人都有些尴尬。
汤嫲嫲看见两人笑道“老爷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吃过早饭了吗?”
虞清宴清了清嗓子说道“吃过了。”然后他看着如意说道“我带你去祠堂。”
如意点头跟上,不语。
三姐妹下意识跟了上去,虞清宴却突然止住脚步对她们说道“你们都留下,别跟着。”
几人只好作罢。
虞清宴带着如意走了很远之后,才站在连廊处对她说道“你如果不喜欢这些丫鬟,我给你换。”
如意说道“虞清宴,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贵妃娘娘摆明了不想我好过,你难道要为了我和她作对?咱们不过是一场交易,你别演戏演得自个都信了。”
虞清宴慌忙说道“如意,我对你是真心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如意笑了,她笑得很开心,她说道“三年前你的发妻亡故,你自毁前程辞掉公职,世人都说你痴情,可你转头你就娶了续弦。半年前你的续弦暴毙你一蹶不振甚至有了求死之心,大家都说你重情义,如今却又对我说是真心的?你的真心是不是太廉价了?”
初秋的凉风吹过,虞清宴竟然打了个冷颤,他分不清是如意这番话太冰冷还是这秋风太刺骨,他不知如何辩驳。
如意见他无话可说,便接着说道“走吧,去祭拜你那去世的两任亡妻,也让我看看被你真心对待的女子,都是什么下场。”
虞清宴知道如意在说气话,他沉声道“如意,你不必说这些话来气我,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前进,很快来到了虞府的祠堂。
虞瑶虞江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他们也是虞家人,昨天家里添了新人,得一起来祭拜。
虞瑶一进祠堂就开始哭,虞清宴搂着安慰,说了些悄悄话。
虞清宴父母早逝,如今家长最长的就是宫中的贵妃娘娘,此次祭祀只能又虞清宴来主持。
仪式很长,也很繁琐,虞清宴带着几人不紧不慢开始了跪拜。
如意注意到虞清宴两任亡妻和两个去世的双胞胎儿子都被供奉在最前面的位置,牌位很新。
“虞氏列祖列宗、父亲母亲在天之灵,亡妻秦氏、林氏芳魂共鉴:
清宴今天带着闺女虞瑶,和新进门的如意,来给祖宗磕头报信。如意性子柔顺会持家,往后就在咱虞府帮着管家了,望先人们多照应她。
过几日我要随军北伐羌国,这一去山高路远,但清宴必拼死杀敌,绝不辱没虞家忠烈门风!也向祖宗发誓:定会护住自己性命,把虞瑶好好养大,让咱虞家香火不断!
求祖宗保佑咱家平平安安,也请两位夫人泉下安心。等打了胜仗回来,再给祖宗们敬庆功酒!”
虞清宴一番话情真意切,虞江和虞瑶都没忍住哭了出来。
如意则一片茫然,南华国的战事还未平息,怎的北羌国那边又乱了?
与此同时,虞瑶抱着秦氏和林氏的牌位不撒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祭祀结束以后,虞清宴强行把虞瑶抱走离开了祠堂,虞江和如意不放心跟了上去。
虞瑶哭着哭着就睡了,如意给她把了脉,知道她只是伤心过度,便嘱咐下人们炖了些清热解毒的药膳。
安顿好如意,虞清宴才放下心来,虞江见二人有话说,便悄悄退下。
“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又要出征了?我以为你只想当一个闲散富贵老爷……”
“如意,我已经休息得够久了,边境不太平,雍国如今腹背受敌,我得去保家卫国……”
如意看了看熟睡的虞瑶,问道“那瑶儿怎么办?”
虞清宴拉着如意的手说道“我知道你会护着她的,我把你安排在西院就是因为那边都是我的人,我放心一些。”
如意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泛酸,她原本做好准备和他斗智斗勇,却没想到他就要走了,还生死未卜。
虞清宴见她皱着眉头,以为她还在生气,便接着说道“你放心,我立了遗嘱,如果我战死了,这虞府都是你的,不过你得替我把虞瑶养大,这也是秦将军的意思。”
如意突然一阵烦闷,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直围绕着她,让她十分不安。
虞清宴等了一会,见她不说话,竟然拉着她抱她入怀。
如意没有反抗,只这么呆在他怀里,她敏锐的嗅觉闻到了虞清宴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
虞清宴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对我没有男女之情,没关系,我不勉强你。不管怎样如今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我会永远信任你,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用畏手畏脚,贵妃娘娘那里,我自会解决。”
如意不太习惯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她挣扎着逃离这个怀抱,闷声“嗯”了一声,满脸通红跑了。
虞清宴望着她的背影,无奈摇头。
接下来几日,虞府一边准备着出征的事宜,一边清理着后宅内贵妃娘娘的势力。
诗琴、诗书、诗画三姐妹被发卖了出去,柳氏原封不动被送回了宫中,执掌中馈的对牌钥匙最终还是落在了如意手里。
虞府后宅之事很快在京城传开了,如意一个罪人之后如今虽然挂着妾室头衔,却和当家嫡母一样的待遇,众人羡艳之余,关于如意的风言风语也甚嚣尘上。
临行前一天,虞清宴进宫拜别贵妃娘娘。
慈宁宫。
贵妃娘娘正在陪三皇子练字,见虞清宴来了,三皇子十分高兴。
“舅舅!你来了!我好想你!”三皇子今年只有十岁,还是孩童心性,对虞清宴十分崇拜。
虞清宴一手把她扛起来,说道“舅舅要出征了,过来看看你和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嗔怒道“清宴,快放他下来,别摔了!”
虞清宴把三皇子放下,贵妃娘娘抹了一把他脸上的汗说道“你和小允子出去玩一会,我和舅舅有事情要商量。”
三皇子点头,乖巧的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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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小允子离去。
贵妃娘娘见儿子一走,脸色随即变了“你还记得你有个姐姐?”
虞清宴跪下磕头行了礼“弟弟不孝,实在战事焦灼,若我不去,恐怕肃城难保。”
贵妃娘娘眼眶一热,扶他起来说道“我知道你心怀大义,但你这一走,宅子里就一个外人替你操持,我放心不下!”
“姐姐,我知道你不放心,可如意很好,她不会亏待虞瑶,连秦将军都喜欢她!”
贵妃娘娘摇头作罢,她接着说道“你可知道为何我要如意做妾?”
虞清宴摇头。
贵妃娘娘叹口气说道“是皇上的意思。”
一个月前,沈氏带着拜帖进宫和贵妃娘娘谈了一笔交易,不知为何皇上得知了如意要嫁给虞清宴,便亲自开口让贵妃娘娘做主,如意只能做妾。
至于缘由,无人知道。
虞清宴和贵妃娘娘不敢揣度圣意,话题止步于此,两人又聊了一些家常,直到夜幕降临,才依依不舍分别。
如意这几天一直躲着虞清宴,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本来想今天去和他道别,却晚了一步,他已经进宫了。
她在门口等了一整天,直到夜里虞清宴回来时,如意已经靠在门口的石椅上睡着了。
虞清宴看见如意这副模样便觉得心都化了,悄悄过去把她拍醒,说道“怎么在这睡着了?”
如意连忙起身说道“等你呢,等着睡着了。”
“进屋等就是,在这吹风生病了怎么办?”
如意有些心虚“我怕你生气,不愿意见我……”
虞清宴看她这副纠结的模样,突然一笑“我怎会生你气?走吧,我们先回屋,夜里风凉。”
两人手拉着手回了虞清宴和虞瑶住着的南苑。
虞清宴把门窗都关上,又给她沏了一壶热茶,说道“你先喝杯茶暖暖。”
如意一饮而尽,说道“虞清宴,我和你道歉,前几天我说话有些过分,你别放心上……”
虞清宴点头,满脸笑意望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我确实不懂什么男女之情,你说那些话……”突然她顿住,思考片刻后又说“真心瞬息万变,我不信这个……”
“是啊,你自然可以不信我的真心,那你信不信我这个家人呢?”
如意点点头说道“我觉得你很像我哥哥,就是南都的柏智,他和你一样,总是护着我,又经常惹我生气,我很喜欢你们……”
虞清宴一愣,瞬间明白她想说什么,接着说道“如意,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只要记住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对两任亡妻也是真心的,这不冲突,你只要信任我就够了。”
如意点点头,然后脸一红“我……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说完她扭扭捏捏从胸口掏出来一块忠顺军的令牌说道“三年前你给我的令牌,我还给你,当时它能保你一命,说不定这次出征它还能护你周全。”
虞清宴笑了,他觉得如意理解了他的意思,甚至比他想的还要理解。
53. 出征
虞清宴拿着如意还回来的令牌,笑开了花。
如意看他笑得开心,突然有点尴尬,退一步就想走,却被虞清宴拉住。
“你既然送我护身符,我也送你一个。”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镶着金边的玉牌说道“这是先父跟随先皇开疆拓土时先皇所赐,虞府中人持此玉牌可自由出入皇宫,如今战事未明,若京城不保,你就手持玉牌躲进皇宫中去,皇宫中有一密道可直通城外,就在贵妃娘娘所在的慈宁宫内。”
“局势已经如此焦灼了吗?”
虞清宴一脸凝重说道“几个月前你同我说,害我妻儿之人是针对秦将军,我当时虽有所怀疑,可还不太相信。如今南华国和北羌国同时发难,我就知道你所说的,已经对了七八分。”
“月松粉的来源,我还没有帮你打听出来,抱歉……”
虞清宴叹了口气说道“不重要了……我要把那些敌人统统杀了,就当给她们报仇!”
如意一阵心酸,这种失去家人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虞清宴,你得活着回来!”如意说的诚恳,又带着些命令的语气,却不知为何满脸都挂满了泪花。
虞清宴看她这模样,将她轻轻搂进怀里,又用丝帕替她擦了擦泪。
如意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柏智出门行商,临行前自己也这般不舍,她实在不喜欢离别。
“如意,你照顾好自己,我一定活着回来。”
虞清宴突然将她抱紧了些,坏笑道“你可知道士兵出征前最常做的是何事?”
如意摇摇头说道“不知。”
他笑得开心,用手抚摸了她柔顺的发丝,轻笑道“那当然是留种啊!不如咱们……”
还没等他说完,如意就和猫似的挠了他一把,飞快跑走了,边跑边喊“你这个老不正经的!”
虞清宴看着她的背影,笑容逐渐消失,眉头紧皱,心中是对如意的万般不舍。
如意回到西亭苑时,还脸颊通红,心脏扑通扑通跳动不已。她明白虞清宴是不想她伤心,可怎能开这种玩笑!
第二天清晨,虞清宴和虞江就背着行囊出发了,他们需要先去城外的忠顺军军营和大本营汇合,再一同出发前往肃城。
如意和蓝儿虞瑶三人均站在门口相送,几人眼眶都红红的,离别情绪围绕着他们。
虞清宴先是抱着虞瑶哄了哄,然后又拉着如意嘱咐了几句,三人仿若一家人似的
一旁的蓝儿和虞江则哭作一团,虞江忍着泪水送了一把小刀给蓝儿,嘱咐道“蓝儿,这把小刀你留着防身。”
蓝儿点头哽咽道“你保护好自己……小江流……”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纵有千般不舍,虞清宴和虞江,还是启程了。
忠顺军此次出兵五万,虞清宴带领一万铁骑急行打头阵,后头四万则由虞江压阵。
不惜一切代价,肃城,必须保下来。
御书房。
员庆帝谢景昭正在看着送上来的加急军报。
谢景昭20岁登基,如今已经55岁了,边境骚乱他不是没经历过,年轻时他也曾和秦将军一同出兵镇压那些叛军,可如今,他老了。
从见到如意开始,他就一直梦见阿琬,梦见她还是孩童时期的模样抱着自己叫爹爹,梦见她满眼泪水求自己放过她。
人到暮年,才会开始后悔年轻时所做的决定,他当初或许不该如此绝情,今日之战乱,又何曾不是那时错误决定的恶果呢。
天微微亮时,太监来报“皇上,该上早朝了。”
皇上从案牍中抬起头,看着窗外微亮的天空问道“虞清宴出发了没有?”
太监答道“回皇上的话,虞将军已经出发了,他和副将虞将预计半个时辰后与忠顺军汇合。”
皇上点点头,揉了揉眉心,说道“给朕倒一杯浓茶来,朕醒醒神。”
太监端着一碗参茶说道“皇上,皇后娘娘送了参汤过来,您喝一碗,比浓茶好!”
皇上接过一饮而尽,说道“今日下了朝去看看她……”
太监瞬间笑了说道“是!我这就去转告皇后娘娘,让她好好准备一番!”
朝堂之上,几个文臣对防守北羌国之事争论不休,大家都抓着虞清宴三年前战败之事揪着不放,可如今武将稀缺,若不启用虞清宴根本没有合适的主将。
皇上皱眉看着朝堂上争论不休的文臣们不语,等他们平息下来后,他缓缓开口道“太子,你怎么看?”
太子今年三十出头,是皇上的嫡长子,自从二十岁被立为太子后一直兢兢业业协助员庆帝处理朝政,朝堂之中对他赞誉有加。
太子彬彬有礼的鞠了一躬然后说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如今南北两边战事焦灼,虞将军虽三年前战败,但在这之前都是屡战屡胜,如今忠顺军秦将军年事已高,应该多给后背们历练的机会。”
皇上点点头“太子言之有理。”然后又问道“沈宰相,中洲黄河堤坝贪污案,为何还不结案?”
宰相沈致弘没想到话题这么快就转到这件事上,他捏了把冷汗说道“皇上,此案线索繁多,又牵扯甚广,属下实在不知该如何判决……”
皇上冷哼一声笑道“沈宰相该不会是想护着你那女婿吧?”
沈宰相连忙跪下磕头说道“皇上明鉴!微臣不敢啊!”
突然皇上看向一旁的小太监,小太监连忙将托盘中的资料递给跪在地上的沈宰相,沈宰相看着托盘上的种种资料后,彻底心凉,突然颓丧坐在地上,他败了。
太子侧目望着自己舅舅失态的模样,原想过去搀扶,却被沈宰相示意阻止。
下朝后,皇上颁布了一道圣旨,下发至各部各省以儆效尤,中洲堤坝贪污案彻底结案。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查原户部尚书尤力、工部尚书沈致宇,职司邦赋,位在九卿。不思报效,辜恩溺职,竟至贪墨败检,蠹国害民。罪证确凿,情实难逭。着即赐死,家产尽没入官,以正国法而儆效尤。
宰相沈致弘,总领百僚,当持公正。乃于尤力、沈致宇贪渎案中,曲为回护,结党营私,深负朕望。本应重惩,姑念旧勋,从宽议处:罚没三年俸禄,俾其深省。
朝廷纲纪,不容侵渔。百僚宜共戒之,永为殷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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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钦此。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坤宁宫。
皇后正陪着刚下早朝的皇上用午膳,餐桌上各式珍馐佳肴数不尽数,皇后默默伺候皇上用膳,并不说话。
皇上猜到皇后对自己处置她兄长感到不悦,却并不想解释,只默默吃饭。
用过膳后,皇后伺候皇上漱口洁面,见他要走,终于忍不住说道“皇上可是厌弃臣妾了?”
皇上见她终于说话,冷笑道“你在这后宫之中养面首也好,虐待宫女太监也好,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你如今纵容你们沈家结党营私,还撺掇太子替你们掩护,真是好大的胆子!”
皇后连忙跪着磕头哭喊道“皇上!冤枉啊!臣妾的兄长日夜为皇上担忧朝堂之事,怎会结党营私?太子如今与我甚少来往,又怎会替我们沈家掩护?”
皇上弯腰死死盯着皇后,一手掐住她的脸颊,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说道“朕何时允许你反驳朕了?”
说罢,他环顾四周的侍女太监说道“都出去,我与皇后有话要说!”
皇后知道在劫难逃,忍不住浑身发抖,眼泪夺眶而出,声音颤抖着说道“皇上……皇上……臣妾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等其余人纷纷出去,皇上缓缓掐住皇后的脖子,笑道“朕的好皇后,你好久没有给朕跳舞了,当初你脱光了在我面前求着朕娶你时,那份勇气去哪了?”
皇后抖得和筛子似的,浑身害怕得都说不出话来,嘴里嘟囔着“饶了我,饶了我,饶了我吧……”
片刻后,坤宁宫响起皇后娘娘的呼喊声和求饶声,门外的侍从们无人敢靠近,纷纷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尚书府。
尤力的处决消息一到,沈氏就晕了过去。她处心积虑收集关于父亲沈宰相的罪证,最后却只让他轻飘飘罚俸禄三年,自己却要被罚没所有家产,这让她如何是好!
抄家的官兵进进出出,柏光陪在沈氏身边满脸担忧,他给沈氏擦了擦额头的汗,扶她躺在床上。
官兵们还在继续抄家,连柏光书房内摆着的笔墨纸砚都不放过,全部拿走,柏光看在眼里,却丝毫不在意。
他安抚母亲说道“母亲,您放宽心吧,莫气坏了身子……”
沈氏心急之下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躺在床上默默流泪,恨自己不该放走如意和蓝儿这对姐妹,不然还能以此要挟贵妃娘娘护着自己,只可惜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一步错步步错,当初背叛沈家,就是最大的错误。
柏光贴心的给沈氏擦着泪,心中却平静无比,事到如今,他终于可以说出那个藏在心中很多年的心愿。
“母亲,父亲已经是罪人,我是万不可能科考的了,不如您就让我出去闯一闯,指不定还能重整家业。”
沈氏看着自己这个从小体弱多病的大儿子,万分不舍,若他也走了,自己就是孤身一人了。
柏光接着说道“母亲,我送您回南都吧,那边有柏智在,定能照顾您周全。”
沈氏摇头说道“此事等战事稳定下来,再从长计议。”
柏光皱眉,只能作罢。
54. 杨氏殁了
皇后一身伤痕的躺在软榻之上,闵福温柔地替她敷药,此药还是之前在南都钟三伏那买的玉清膏,效果好还不留疤。
“嘶……”皇后的背后那条伤疤触目惊心,而之前那些陈旧伤害像藤蔓一般爬满了她的身躯。
皇后呻吟道“小福子……轻点……”
闵福放慢了动作,用棉纱蘸取药膏敷在伤痕上。
“你是不是也和后宫之中其他人一样,可怜我?”
“奴才不敢……”
“呵呵,当着我的面当然不敢,背地里……”
“皇后娘娘,您千金之躯,又怎需计较蝼蚁的想法呢?”
皇后听闵福如此说,心里瞬间好受一些,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躺下后缓缓说道“当初为了兄长和沈氏一族的未来,我想尽办法接近皇上,取悦他,臣服于他,谁知今日竟然过上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又拉着闵福的手说道“我不甘心啊,凭什么慈宁宫那位不用过这非人般的待遇,这不公平……不公平!”
皇后娘娘力气极大,抓着闵福的手生疼生疼。
闵福没有说话,只任她抓着,皇后娘自觉无趣,便松了手,喃喃自语道“我有时候都羡慕那死去的娴妃,这么多年了,皇上只对她还算上心……”
闵福听到娴妃的时候,表情僵硬了几秒钟,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沉默着给皇后上药。
慈宁宫。
皇上结束了一天的繁忙正在和贵妃娘娘用着晚膳。
虞贵妃把宫中的下人们全部支开,自己则亲自伺候皇上,为他夹菜剥虾,时不时还陪他说笑几句。
皇上很喜欢虞贵妃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见她乖巧懂事,便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最近三皇子的功课如何?”
虞贵妃笑道“皇上~我一届妇人哪里懂什么功课,不过就是嘱咐他好好听老师的话罢了。不如您抽空亲自指导指导他,那孩子最喜欢您了!”
人到暮年,皇上愈发喜欢虞贵妃这般事事不过问又处处体贴的模样。
他露出今天以来第一个微笑说道“那孩子像你,格外黏人,心思又单纯,你得多护着他一些。”
虞贵妃笑着依偎在皇上的怀里撒娇道“皇上!您这是说臣妾蠢笨呢!”
皇上又说道“清卿,你可知我为何喜欢你这?”
虞贵妃摇头。
“因为你从不会问朕为什么,你和你弟弟虞清宴,都十分有分寸。”
虞贵妃仍然依偎在皇上怀里,表情却有些僵硬,她不说话,只等皇上说完。
“你可知道我为何让那尤如意给你弟弟做妾?”
虞贵妃仍然摇头不语。
皇上接着说道“那尤如意和昭阳公主有七八分相似,又是尤家兄弟的后人,我怕是沈致宏那个老狐狸调教出来辖制我和忠顺军的……”
贵妃娘娘此时才开口道“皇上若不放心,为何不罚她?还封她为县主?”
皇上笑笑说道“我的清儿真是太单纯了!”说罢,皇上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什么,虞贵妃笑得满脸通红“皇上真讨厌……”
她语音喃喃,砸在皇上心头早已酥麻半分,说罢她又起身缓缓褪下衣物,翩翩起舞……
几天后,宰相府。
沈家嫡母杨氏殁了。
如意带着蓝儿和虞瑶前来吊唁,却不巧遇到了柏光和沈氏两母子。
两母子被门房管家拦在了门外,那管家冷冷说道“夫人您请回吧,老爷说了,他没你这样的女儿。”
柏光抓着老管家的手说道“管家,你就让我们进去吧,外公只是在气头上的,等我们和他解释解释,就会原谅我们的。”
那管家正在左右为难,门内却突然出来几位彪形大汉,将他们二人轰了出去。
沈氏和柏光狼狈得摔倒在地上,柏光无奈背着摔伤的沈氏默默回家,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轿子里的如意。
“师父,要不要帮他们一把?”虞瑶的声音响起。
自从虞清宴走后,如意和虞瑶的关系也缓和了,只是虞瑶仍旧不敢唤她小娘,仍以师父相称。
如意摇头说道“陌生人,有什么好帮的?”
蓝儿听罢连忙在虞瑶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什么,虞瑶瞬间明白如意的意思,不再说话。
三人在仆人的搀扶下下了轿子,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大多是朝堂之中的太子一党,虞府的轿子停在门外显得分外显眼。
如意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进宰相府,发现内里一片素镐,下人和主子都披麻戴孝乌泱泱跪倒一地,灵牌前更是有好几组出家人在诵经超度,十分热闹。
如意嘟囔“人活着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有心……”
如意是代表着虞将军来吊唁的,沈宰相亲自接见了她。
这是沈致宏第一次见尤如意,原本他就不太喜欢尤家人,如今他们树倒猢狲散,只剩这个不起眼的女儿还算争气,攀上了虞清宴。
如意以晚辈的身份对他行了礼,沈宰相打量他一番,心中也起了念头。
这姑娘怎么和死去的昭阳公主如此相像?
沈宰相愣神两秒钟,随即恢复往常神情说道“县主与我也算半个亲戚,如今内子过世,你们能来祭拜,在下感激不尽。”
如意笑道“若论辈分,如意还得唤你一声外祖父呢!”
沈宰相连忙说道“县主实在折煞老臣了,如今您是圣上钦点的县主,又是虞将军唯一的妾室,我怎可当您的长辈。”
如意不愿与他虚与委蛇,直言道“沈宰相,半年前我才来贵府给杨氏看病,当时她并无性命之忧,我也给她开了药方治病。不知为何几个月后她就走得如此匆忙?可有找其他大夫看过?”
沈宰相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直白,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如意不紧不慢喝着茶,沈宰相思索片刻后才说道“县主有所不知,我这夫人平时就深居简出,也不曾与我亲近,您那次登门看病以后,她就几乎不出门也不见人了,我就是有心给她治病,也没办法啊……”
如意接着问道“那日发现杨氏去世的人是谁,能否把当时的状况描述给我听?”
沈宰相说道“是每日早晨送饭的下人,她说看见她满口献血躺在床上,已经没了鼻息。”
如意追问道“可否带我参观一下她的房间?”
沈宰相反问道“县主可是认为杨氏是被人谋杀?”
如意点头解释道“那日我诊断夫人的病是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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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就算因病去世也应该是□□出血过多而亡,怎会口吐鲜血呢?这实在有些不合理。”
沈宰相突然站起身说道“县主若是来查案的,就去大理寺拿搜查令来,我夫人的尸首是仵作验过的,并无问题。”
说罢,他竟然径直走了,留如意一人在茶室。
如意皱眉,此事定然有蹊跷。
虞瑶在如意和蓝儿的带领下给杨氏磕头祭拜,如意知道她的身世却也不能告知,心中有些伤感,只能默默在心中将今日所有虞瑶的事告知杨氏,以慰藉她在天之灵。
回去的路上,蓝儿追问如意道“师父,刚才沈宰相和你说了什么?你从茶室出来就脸色不好。”
如意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回去吧,我也累了。”
几人刚到家管家就来报,林寅淳和傅清来了,正在厅堂等着。
如意刚刚还阴沉着的心思,突然就雨过天晴了,她一路小跑进了厅堂,看见林寅淳和傅清就冲过去抱住两人,撒娇道“还以为师父和师叔忘了我呢!”
傅清一把抱住如意,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尽说些胡话。”
林寅淳笑着说道“前几日南都那边抬了一批受重伤的士兵过来,我忙到今日才得空来看你。不过,我看你能说能笑的,已经不想死了?”
如意突然脸一红,支支吾吾道“师父怎么取笑我!”
傅清接着打趣道“我说你就是把虞将军想得太坏了,自个把自个吓到了!”
两个小徒弟早就在如意身后悄悄笑出了声,如意担心自己的形象破灭,连忙看着她们二人说道“你们出去玩一会儿,我们大人有要事商量。”
虞瑶和蓝儿憋着笑出去了,顺便还把门带关上了。
林寅淳指了指带过来的礼盒说道“这是我和你师叔准备得新婚贺礼,都是你爱吃的,还有一些滋养补品,你收好,尽快吃,你这身子骨太脆弱了,得好好补一补。”
如意点头,竟然红了眼眶“我本来都做好打算,若是这后宅日子不好过,我就去剃发当姑子,谁知那虞清宴一走,我反而心里空落落的,好几日睡不着……”
傅清和林寅淳相视一笑。
傅清说道“如意,你这是喜欢上虞将军了!”
如意一惊,又看向林寅淳似乎是想求证一下这个答案,谁知林寅淳也说道“如意,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不是吗?”
如意抿唇思索片刻,突然拍了拍头说道“算了,不想了,反正他也不在这,喜不喜欢的又有什么关系!”
然后她语气一顿问到“宰相府的杨氏殁了,你们可知道?”
林寅淳一愣,这小徒弟怎么和鸵鸟似的,连自己的真心都不愿意面对。
傅清也看明白这其中缘由,抓着她不让她转移话题,追问道“如意,你若对虞将军有一分真心,就得让他知道,他出门在外多惦记你啊,你若不主动些,今后有了嫌隙可如何是好?”
林寅淳也说道“是啊,你得多想想自个的事,别总想着别人。”
如意知道这一茬瞒不过去,闷声说道“知道了,过几天就给他写信……”
林寅淳和傅清听她这么说,都笑了,替她开心,也替虞清宴开心。
55. 战事焦灼
“杨氏的死我们太医院也听说了,此事确有蹊跷。”
林寅淳接过刚才的话题说道。
“另外,你半年前让我查的月松粉,也有些着落了,这几天送来的几批伤兵,有一名士兵身上也有此种药粉,我留了个心,发现他是北羌国的细作,如今我已经上报给朝廷,将他单独关押了。”
如意点头询问道“他可有说着月松粉的来历?”
林寅淳摇头说道“那人应该只是底下办事的,只说负责与他接头的是一名内宅女子,穿着华丽,不像是平常人家。”
如意诧异道“难道杨氏也是中了牵机之毒?”
这时候傅清突然拉着如意的手说道“我来之前已经去找了那仵作,那仵作曾经是戏馆常客,他与我说,杨氏死状凄惨,应该是中毒而亡,至于是不是牵机之毒,他也不知。”
如意点头不语,突然如同雷击一般问道“杨氏之死的消息可有人传给秦将军知道?”
林寅淳不解问道“秦将军?此事与他何干?”
如意深深叹了口气,把杨氏与秦将军还有虞瑶的关系简单复述了一遍,然后再把半年前虞府接二连三出现死亡事件的猜测也告知与他们。
说罢,傅清连忙说道“如意,如果像你这般猜测,你的处境也十分危险!”
林寅淳问道“如意,你自己怎么想的?”
如意沉默,理智告诉她离开虞府才是最安全的,可她却有些犹豫。
“我留在虞府。”
林寅淳点头应下“那月松粉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如意思考片刻后说道“师父,你帮我安排一下,我想见见那个伤兵,可能有线索。”
林寅淳点头说道“我去安排。”
几天后,大理寺地牢。
一名衣衫褴褛的男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如意身穿太医院的制服前来给他看病。
她摸了摸他的脉象,判断他应该是受伤失血过多,然后又翻了翻他身上的衣物,也并无特点。
“你的月松粉是哪里来的?”
那士兵抬眼看了一眼,断断续续道“我都说了....是一个女的....穿着华丽....”
如意笑道“你撒谎,我查了你的从军记录,你一年前就参军,可你的月松粉却是半年前的货,到底哪来的?”
那士兵突然一顿,还在思考如何应付如意时,如意就问道“我想你应该认识李甲,他已经死了,你若不说就和他一样死。”
“哼,你们这些雍国狗贼,以为我会怕死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哦?那你还在南都的妻儿也不怕死吗?”
“你怎么知道的?”
如意冷笑一声说道“我自有办法,若你不说,我就立马下令杀了他们!”
那男人抖得和筛子似的
“我若说了……你们就立马把我杀了……但……必须保住我妻儿……”
如意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可若你不说,我就送你们一家去地狱团聚……”
“月松粉……确实是一女人给我的……她是我的上级……半年前她突然主动联系我……让我将此物下在秦将军饮食中……可惜……我并没有找到机会……”
“那女人是谁?”
男人摇头说道“我们只唤她青姑娘,其余一概不知。”
此时,牢房外的林寅淳急忙催道“该走了,来人了。”
如意连忙站起身,喂了那名士兵一枚毒药,安抚道“这药能让你走得不那么痛苦……”
如意跟着林寅淳身后飞快离开大理寺,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心中情绪久久不能平静,直到回到轿子上,她才感觉缓过神来。
“你问出什么了吗?”
如意摇头说道“师父,明天开始我就去你们太医院坐诊,敌人总会按耐不住冒出头来的。”
林寅淳担忧的说道"此事过于凶险,你师叔若知道我纵容你冒险,又要骂我不管管你了!"
如意拍了拍林寅淳的手说道“放心,我在您的地界,还能出事?”
接着林寅淳又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奸细有妻儿的?”
如意笑道“瞎猜的,他们这种亡命徒最在意的不就是家人么……”
林寅淳一笑,敲了敲如意的头说道“小滑头……”
一个月后。
素城外的忠顺军军营。
虞清宴带领的先行部队刚结束一场硬仗,北羌国的势力全部被驱赶出了雍国地界,士兵们沿着城外的河流安营扎寨,初战告捷,士兵们士气大增。
此时,主将虞清宴的营帐内,收到了一封家书。家书是如意写的,她写道如今她在太医院坐诊,虞瑶帮忙抓药认药方,蓝儿和虞瑶每日吵架又和好,虽是些稀碎平常的事,他却看得很开心。
直到最后一句。
“好好活着,等你回来。”
虞清宴反复琢磨着这句话,脸上笑意逐渐变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营帐内爆发的大笑惊动了账外看守的士兵。
那士兵连忙进去问道“将军,可是出事了?”
虞清宴笑得像中了风,抱着进来问候的士兵不撒手,喊道“我家如意知道心疼我了!哈哈哈哈哈!!!”
士兵被虞清宴搞得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反抗,只能任由他抱着举高高。
与此同时,南华国边境。
秦将军带领的南边部队仅剩下五千残兵,他自己也身负重伤。
尤柏晨这个后勤部队如今成了主力军,他身强体壮又机灵聪慧,很快就得到了秦将军的赏识。
秦将军扫视一圈仅剩下来的将士们,拖着病体勉强站起身说道“我们如今只剩五千人,若是直面敌人恐怕全军覆没,如今只能趁夜偷袭方有一丝胜算。”
“你们分作三个小队,第一小队从南面埋伏,第二小队从北面埋伏,若两小队都失败了,最后一个小队立马带着兵书突出重围去送信。”
“看看周围!五千人!就剩咱们了!南华的崽子们以为能一口吃掉咱们?放屁!
身后就是边境线,退一步,南华的铁蹄就踏进咱们雍国的土地!想想家里的爹娘!想想婆娘孩子!咱们的家,能让他们糟蹋吗?!
没有援兵了!没路可退了!咱们脚下这块地,就是最后的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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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是南华狗的,要么是咱们的!
老子就一句话:今天,咱们五千条汉子,用刀说话!用血算账!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让他们知道,啃下咱们这块骨头,得崩掉满嘴牙!
握紧刀!跟紧老子!杀出去!活下来!回家!杀——!”
士兵们如同被烈火焚烧般燃气了最后一丝战意,目光中均是对杀敌的渴望。
柏智站在人群中暗自庆幸,他被分在仅有五人的第三小队,最安全的小队。
是夜。
忠顺军兵分两路,在夜色中潜行。
南华国的军队首领正是南华国的皇孙姬鸿光,此人不过二十出头,却武力高超聪明过人,在他的带领下南华国打了几次胜仗,在军队中十分受人敬重。
明月高悬,四周风声鹤唳,姬鸿光正在整理着近几日的战报准备上呈王都,突然他敏锐的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放下手中的举报,缓缓站起身,悄然拿起身后的利剑移动到帐篷门口。
他侧过身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第六感让他意识到,不对劲。
太安静了,安静地有些不对劲。
他轻轻挑开帐篷的帘子向外看去,一切都很正常,门外看守的士兵见将领出来询问道“将军,有何吩咐?”
姬鸿光皱眉问道“今日巡逻的士兵呢?”
那守门士兵环绕一圈,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跑远去确认,姬鸿光等了一分钟不见人回来,就猜到,敌军来袭。
姬鸿光当机立断拉响了敌军偷袭的警铃,那些还在睡梦中的士兵们瞬间惊醒,拿起武器准备战斗。
第一小队偷袭战果:杀死巡逻军五人,后全军覆没。
正在所有的士兵们都往南边靠拢作战时,姬鸿光却带着一对人马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声东击西的战术,实在有些太老套了。
谁知等姬鸿光偷摸跑到营地北面,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他这才反应过来,不好,中计了!
等他带着自己的亲信赶到营地内时,这里不知为何已经死伤无数,全是南华国的士兵。
而此时打头阵的秦元照浑身是血,仿佛地狱中的恶鬼一般,笑着看向姬红光。
第二小队偷袭战果:杀敌一万,后仅剩百人。
“姬将军”秦元照吐了一口血唾沫玩味得看着他说道“你的士兵们都以为你要当逃兵呢!下次打仗,记得将军可得打头阵,不然你的兵,可不会听你的!”
姬鸿光气急之下满脸通红,他眯着眼说道“你如今只剩百人,还想杀我?”
秦元照笑了“我既然来了,就没想活着回去,不过今日姬将军当逃兵的消息,马上就会传遍整个大江南北了!”
姬鸿光不怒反笑“那就得看你安排送信的人,能不能逃出我的地界!”
说罢,姬鸿光看向身后的将士们说道“今日谁取了秦元照首级,我就赏他黄金百两!”
没有什么比金钱的动力更强,不过一瞬间,南华国士兵就被点燃了士气。
“杀啊!!”
“杀啊!!!”
军营内,血流成河……
56. 昭宁郡主
太医院。
如意正在看诊,突然闯进来一名小厮,他匆忙跪在地上说道:“县主,在下是忠顺军将军府的管家,秦将军有一封密信给您。”
如意心中一惊,连忙将还在排队看诊的病人们先支了出去,缓缓打开了信件。
“如意,此次南都一战注定失败,瑶儿就托付给你了。我若战死,我的所有私产都留给你,待瑶儿成年你再自由分配。不可告知清宴瑶儿的身世,以免增添事端。望诸事顺利,勿念。”
信封内还有一枚印章,是秦将军的私印。
如意立马抬眼望着那送信之人问道:“这信是何时寄出的?”
那送信之人说道:“按推测应该是一个月前,秦将军是从南都的驿站寄出。”
如意再次追问:“南都战况如何?可有消息?”
那管家摇头说道:“没有消息。”
如意茫然坐在椅子上,不自觉后背爬上一层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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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
同样接到密信的还有沈宰相。
他打开密信快速浏览后,哈哈大笑几声说道:“想不到这姬鸿光这厮还真把秦元照给杀了,很好,很好……”
“秦元照……你给我戴了几十年绿帽子……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痛饮一杯手中的茶水,对下人喊道“来人,去把这信烧给杨氏,让她也泉下有知!”
那人毕恭毕敬接过信,根本不敢打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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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南都的加急军报十天前就送到了皇上的手上,只是他把此事压了下来。
如今北羌国战事未明,若南边战败和秦元照牺牲的消息散播出去,恐怕动摇军心还会朝堂震动。
员庆帝揉了揉眉心,他知道这几日南都失守的消息就要传进京城了,他得早点做出决策才行。
对于南都失守,皇上并没有派兵镇压收付,那边本就鱼龙混杂,居住着的大部分也是商贾小贩,不足为惧。
并且南边向来山地险峻易守难攻,要想收复失地,实属困难。
员庆帝的策略很简单,拖,拖到北面的战事明朗再出兵援助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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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寿安堂。
南华国的士兵早在一周前入驻了南都。
寿安堂内空空荡荡的,城内所有的大夫都被抓走去军营给那些南华国伤兵治疗了。
而原本用来储存一些名贵药材的地窖,此时正藏着两个人,尤柏智和钟三伏。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忠顺军偷袭南华国军营当夜,柏晨和另外两名士兵拿着紧急军报从大本营连夜走山路去往城内送信,谁知走到树林中时,因为惊动了附近的野兽暴露了行踪。
柏晨为了保护另外两名伙伴,独自与追兵缠斗拖延时间,最终柏晨身受重伤,其他两名送信士兵得以逃脱追杀。
南华国的士兵只顾着追那两名逃走的,殊不知柏晨并没有死,还留着一口气在。
自从李甲死后寿安堂负责外出采药的工作就落在了钟桦头上,此时正是战乱时期,时局紧张,医馆内药材更紧张,无奈之下钟桦只能冒险出城。
悬崖边上,柏晨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钟桦原本想去悬崖边采灵芝,却看见一个雍国士兵躺在那,他以为遇到了死尸,口中默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想跨过去保平安。
谁知柏晨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抓住了钟桦的脚腕。
“啊!!!!”钟桦失声尖叫
柏晨呻吟道“救……救……我……”
钟桦鼓足勇气低头看向躺地上的人,震惊得发现此人居然是小师妹的二哥!
那一日,钟桦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抬进城,半天后南都城就沦陷了。
钟三伏放心不下二人,将他们偷偷藏在地窖,自己则去当了俘虏。
“你多少吃点东西,不然伤势好不了。”钟桦拿着干粮递给柏晨,柏晨却不接。
他盯着钟桦问道“外面到底什么情况了?”
钟桦摇摇头“我不敢出去,外面街上都没人了!”
柏晨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军报到底送出去没有,为何援兵还没来,都一个月了……"
向来乐观的钟桦此时也颓废不少“希望朝廷能早点派兵过来吧,不然南华军真的要血洗南都了……”
两人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窖中,竟然生出了些相依为命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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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府。
如意今日早早就结束看诊回了家,自从接到秦将军的信后她就心绪不宁,一会担心秦将军战死,一会又担心虞清宴出事。
到了夜里,如意竟然因为惊惧加重发起了高烧。她给自己开了一副宁神补气的药方,便准备早早睡下。
第二天一早,秦将军战死和南都失守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虞瑶和如意被将军府的管家接走主持丧葬事宜。
路上,虞瑶没哭,却一脸木然,像没了灵魂的娃娃。
如意拉着她的手安抚道:“瑶儿,想哭就哭吧!”
虞瑶红着眼眶看着如意说道“师父,我是不是扫把星啊……”
如意一阵心疼,把虞瑶揽在怀里说道“怎么会呢,还有我在呢,还有你爹爹也好好的,咱们瑶儿千万别这么想!”
虞瑶靠在如意怀里,仍旧闷闷的,不说话。
二人刚到将军府,圣旨就到了。
如意拉着虞瑶跪下听旨,太监见众人跪好,缓缓念起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忠烈昭彰,功勋永念。故镇国大将军秦元照,忠勇殉国,勋绩卓著。特追封为忠烈公,谥“武毅”,配享太庙,从厚治丧。
公之遗脉虞瑶,秉性贞静,幼失怙恃,今仰承外祖忠烈遗风,特加恩泽,册封为“昭宁郡主”。锡之金册,赐食邑八百户,敕造郡主府邸,永沐皇恩。望其克绍家风,光大门楣。
钦此!
虞瑶缓缓站起身,麻木的接旨领赏。
就这短短站起来的瞬间,虞瑶好像长大了,她像一个大人般接过圣旨,然后又和宣旨的太监询问下葬礼仪细节,最后拿了赏银给太监们。
如意站在一旁心疼不已,这个姑娘在逼着自己长大。
接完旨,如意陪着虞瑶一同准备丧葬事宜,宫中也派了几名礼部官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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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同筹备。
整整一天下来,如意和虞瑶忙得昏天暗地,连水都没喝上几口。
到了子时前后,府内各项事宜才渐渐梳理出一个头绪。前院和后宅的接待,各项仪制安排,以及诵经超度的队伍,零零总总各大事项全部需要她们两个女子决定。
两人累得顾不上其他,躺在同一张床上歇息。
“瑶儿,你还好吗?”
“师父,我只觉得这里很痛,可我好像哭不出来……”虞瑶将头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师父,我不想再有家人离世了,若是爹爹……”
如意连忙打断她“你爹爹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接下来几日,如意和虞瑶忙着主持各种丧葬事宜,两人甚至没来得及过多的悲伤,就被塞在各种各样的琐碎杂事当中。
如意负责后院中各处仆从杂役的分配,以及银两对牌支取,还要盯着各类采买,饮食安排。
虞瑶则需要跟着管家和礼部的侍郎们在前院接待宾客,配合完成各项祭祀礼仪。
两个花季少女都像有三头六臂,把整个场子撑了起来。
出殡那日,皇上皇后亲临将军府祭奠。
京城中各家王公贵族安排的路祭棚,浩浩汤汤铺满了整条街。
从今往后,将军府成了国公府,虞瑶就是国公府唯一的血脉“昭宁郡主”。
而那个罪人之女如意,悄悄继承了忠烈公的所有私产,成了京城最有钱的妇人。
忙完所有丧事后,虞瑶留在了国公府居住,她还需要住一段时间整理外公的各项遗物。
如意担心她熬不住,也留了下来,还把蓝儿接了过来一同住着,三人挤在虞瑶母亲秦韵秀的闺房内,仿佛回到了在兰园的日子。
蓝儿躺在二人中间,有些气馁得说道:“师父,瑶妹妹,你们如今都是大人物了,会不会厌弃我啊?”
虞瑶侧过头看着蓝儿皱着眉头的小脸说道:“蓝儿,你怎能这么想呢?”
蓝儿叹了口气:“我就是……”
如意明白她在想什么,她转过身将两个小徒弟紧紧抱在怀里说道“不要管那些虚名,只要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们,我就是你们的家人……”
不知为何,压抑了许久的虞瑶竟然哭了,一开始还只是小声啜泣,到后来演变成了嚎啕大哭。
蓝儿不知所以正想安慰,如意却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让虞瑶好好哭出来。
那天夜里,三个女孩像亲人般哭哭笑笑闹到深夜,外面那些腥风血雨都好像有她们无关,此刻,只有彼此是最有力的依靠。
第二日清晨,管家早早过来把如意叫醒,将军的私产如今到了她手里,各个店铺的掌柜和庄子上的田头都得见过,一大堆事等着她着手。
如意累得不行,想想还是勉强爬起来去见人。
议事厅已经挤满了人,掌柜的就有二十几个,还有赶来的田头十几人,如意一个头两个大,只能让他们排队一个个来见。
如意坐在帘子后面听着那些繁琐的数字和账单,晕乎乎差点又睡了过去,就在他准备睡着的时候,一个香料铺的掌柜进来了。
他身着华贵气度不凡,刚迈进来,如意就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月松粉的味道。
57. 林姨娘的身世
如意原本昏昏欲睡,瞬间来了精神。
她怕打草惊蛇,特地拉着那掌柜聊了几句。
“掌柜的哪里人?姓甚名谁?家中几口人啊?”
那掌柜错愕了几秒,没想到看上去不问世事的如意怎的突然对他感情兴趣来了。
他连忙跪下,磕头说道“奴才名叫林春生,今年三十六,家中父母妻儿共五口人,目前住在京城北面的桂花巷里。”
如意接着问道“你可认识一位叫青姑娘的?”
林春生埋着头,眼中却突然冒出一股杀意,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回县主的话,奴才不认识。”
国公府的管家李祥俯身在如意耳边解释道“县主,这李掌柜是咱们虞府去世的主母林青青的亲哥哥,您若有什么事,可以叫他回国公府问问。”
如意抬眼继续看着李春生问道:“你刚才不是说你不认识青姑娘?可你妹妹就叫林青青啊!”
林春生不怒反笑,“县主有所不知,我这早逝的妹妹原本叫林小红,是大小姐说她不喜欢红色,只喜欢青色,给她把名字改了,我们在家都只叫她小红。”
如意心中有些不悦,她总觉得这国公府的人不对劲,怎么对她这半个主子一点尊敬都没有,反而字里行间都是挑衅和敷衍。
如意皱眉说道“今日不见客了,我想去林掌柜的香料铺看看。”
她站起身看着李祥问道“这林小红和林春生和太医院的林家是何关系?”
李祥看如意当着人家面问,也不好说得太难听,只能尴尬回到“和林家没什么血缘关系,只是恰好姓林罢了。”
那林春生却丝毫不介意的说道“县主,我和妹妹都是这国公府的家生子,和那些高门显赫的世家贵族扯不上关系,您放心,您若实在要处置我,不会得罪人。”
如意皱眉望着林春生,心中思忖着,这人到底什么来历,怎么敢几次三番得罪自己?
如意指着林春生说道“你在这跪着,跪到太阳下山为止。”然后侧目看着李祥说道“带路,我要去他的香料铺看看。”
李祥跟着秦将军几十年了,原本他就没把这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小门小户出来的,能懂什么管家,今日也不过是走个流程,谁知如意竟然当了真,抓着林春生杀鸡儆猴。
他以为如意是在争宠,嫉妒林青青可以做正室,而自己只是妾,谁知如意根本不在意这个,她眼中只有对真相的渴望。
如意本想绕道虞瑶和蓝儿的房间知会她们一声,可又怕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只能独自跟着李祥去了城南的香料铺。
两人坐着国公府的马车到了香料铺,铺子里还有两个伙计在干活,见李管家来了纷纷谄媚讨好逢迎。
注意到身后穿着华丽戴着围帽的如意,三人只对视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两个伙计一个去倒茶,一个去搬凳子,连生意都不做了,只顾着伺候如意。
如意施施然坐下,问道“店里生意如何?什么香料卖的最好?”
伙计恭恭敬敬说:“如今咱们店里卖的最好的是沉香、檀香、麝香、乌沉香、白脑香,还有波斯国运来的玫瑰香也很受欢迎呢!”
如意追问:“可有听过月松香这一香料?”
两名伙计纷纷摇头。
如意起身说:“你们不用跟着,我自己逛逛。”
她站在店铺里的香料盒前面,随意打开几个闻了闻,又去仓库内看了看。
其实在踏进这座店铺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这里面的味道太重了,一般香料店都会将同类隔开,避免串味,这里却好像故意隐瞒着什么似的,所有香料都堆放在一块。
如意不动声色的询问了几句其他事项,就离开了,心中对这个香料店已经起了疑心。
一回到国公府,蓝儿和虞瑶都站在门口等着如意,见她回来都扑过去抱着她撒娇。
如意心中有事,没有和她们玩闹,拉着她们回了房间。
“瑶儿,你觉得你母亲的陪嫁林氏,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父亲当初为何会同意抬她成为正室?”
虞瑶先是一愣,然后就哈哈哈大笑起来,打趣道“之前还说不想做我小娘,原来是想做我主母啊!”
如意拍了拍她的脑袋严肃问道“我是问认真的,我怀疑她和你两个弟弟的死有关。”
虞瑶有些生气得说:“师父,林小娘对我和弟弟们都非常好,怎么可能!您别再胡说八道了,不然我可生气了!”
如意心里急得半死,可还是忍住心中的焦虑换了个语气问道“瑶儿,那你和我说林小娘的事,就从她和你弟弟们相处的细节开始说,越详细越好。”
虞瑶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些,还是乖巧说道“林小娘是我母亲的陪嫁,自从母亲难产走了以后,两个弟弟都是林小娘带着的,她和他们同吃同睡,有一次弟弟们发高烧,爹爹又不在,林小娘急的一直哭,直到太医过来,她才稍稍放心。”
“她对两个弟弟比对我好,但是我也不怪她,毕竟弟弟们年纪小,又先天不足,总要有人在身边看着才行。”
“不过爹爹和我说,林小娘并不想当主母,因为她的哥哥,也就是香料铺掌柜,经常来找他,问她借钱,可是又不还,爹爹还去恐吓过几次。可是林掌柜毕竟是外公家的人,爹爹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如意追问“你认识林掌柜?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虞瑶摇摇头:“我不认识,我只听林小娘和爹爹提起过,两人好像还因为林掌柜的事吵过架。”
如意又说“林小娘改名字的事情,你知道吗?”
如意点点头说道“我母亲生前和我说过,林小娘和林掌柜的母亲是将军府的洒扫,她不小心把我母亲养的猫给淹死了,那只猫就叫小红,那妇人为了给我母亲赔罪,就把女儿送来给我母亲使唤,还说……还说……人比猫好,能干活。她给林小娘也取名叫小红,强行把她扔在了我母亲的院子里……”
如意沉默了,她没想到这位素未谋面的林小娘竟然有如此凄惨的身世。
如意叹了口气,说:“你知道林小娘未出嫁时的房间在哪吗?我想去看看。”
虞瑶看着如意有些不解说道“不知道,就算有,过了这么多年,也做别的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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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唰的一下站起身,慌忙说:“走,咱们回虞府,看看你那个林小娘的房间。”
虞瑶左右为难,满脸通红,最后还是一旁的蓝儿说:“姐姐,林小娘的卧室就在清馨院隔壁,只是……虞将军吩咐,任何人都不能入内。”
如意转头问蓝儿说:“你怎么知道的?”
蓝儿挠挠头说“虞江告诉我的,之前有次我迷路了,他特地嘱咐我别进去。”
虞瑶解释道“那件屋子……好像被诅咒了一眼……我母亲……林小娘……弟弟们……都是在那间屋子走的。”
如意拉着虞瑶的手,满脸真诚说:“瑶儿,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了找到真相,我现在有了个大概猜测,不过还需要去印证一下。”
虞瑶沉声说:“那我们走吧。”
三个人和管家嘱咐了几句,就坐上马车回了虞府,然后又飞奔来到了林姨娘生前的房间。
虞瑶用贴身的钥匙打开房间门,说:“爹爹和娘之前是住在这的,后来母亲生弟弟难产过世后,林姨娘就带着弟弟们住在这,爹爹搬去了清馨园陪我。”
“师父……其实林姨娘自己并不想做什么主母,是外公说,两个弟弟若是姨娘带大的,长大了会被瞧不起。所以爹爹才把她抬成了正妻。只是……师父!我爹爹没有和林小娘同房的!”
说话间,如意已经在到处查看房间了,根本没把虞瑶的话放在心上。
后知后觉虞瑶的意思,她从衣柜中抬头看着虞瑶说:“瑶儿,我说了,我是来查案的,你怎么脑子里都是这些情情爱爱的,小小年纪不学好!”
听完这番话,蓝儿哈哈大笑起来,虞瑶更是闹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如意把柜子,床底,和所有墙体地板都查看了一番,生怕错过什么细节。虞瑶和蓝儿一起翻翻找找,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如意颓丧得坐在椅子上,有些气馁:“小瑶儿,你想想看林小娘有没有什么特别看重的东西?”
虞瑶思索片刻说道:“我记得……之前林小娘有一个非常喜欢的胭脂盒……可是好像这里没有看到哦……”
蓝儿瞬间灵光一闪说:“我知道在哪!”
蓝儿突然趴在床底下,从床板下面掏出来一个粉色的胭脂盒,她说:“这个胭脂盒我之前和虞江玩捉迷藏弄坏了,我怕被发现,就藏在这里了,它原本就放在那边的梳妆台上。”
如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说:‘蓝儿,你每日都在府里搞些什么,差点就错过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说罢她就抢过那个胭脂盒打开一看,铺面而来的月松粉香气让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啊切~~~”
她连忙合上盒子,沉声道:“蓝儿,你去把林寅淳林太医叫过来,说我发现了月松粉。”
如意又看着虞瑶问:“这个胭脂盒,你看看是不是林小娘的。”
虞瑶接过盒子,仔细看了看,说:“是这个,我认得的。”
如意皱眉,语气严肃:“虞瑶,现在你需要把所有关于这个林青青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事无巨细,你记得的,都要告诉我。”
58. 南都往事
虞瑶被如意严肃的眼神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半天,大脑一片空白竟然说不出话来。
如意见蓝儿已经跑远,走过去拉着虞瑶的手说:“我们先回清馨园,不着急,你慢慢想。”
临走之前,如意突然发现两个房门的重量完全不同。
她突然顿住,不再往外走,而是皱眉说道:“虞瑶,去叫几个小厮过来,把这两扇门拆了。”
片刻后,几个小厮把门板拆下来,又听如意嘱咐把门板撬开。
果然,撬开那扇较轻的门后,里面哗哗哗掉落得全是信件。
虞瑶看见这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捂住嘴不敢置信。
如意把那些信件全部拢在一块,又把那几名小厮支开,看着如同失魂落魄的虞瑶说:“你不想和我一起知道真相吗?”
虞瑶蹲下身,咬着牙不然眼泪掉下来,她哽咽道“师父,有时候我挺羡慕蓝儿的,她起码不用和我一样,没有安生日子。”
如意叹了口气:“与其自怨自艾,不如着手眼前的事,找到真相,为你家人报仇。”
虞瑶手中一顿,然后闷声说:“好……”
等两人把信件全部收拢好回到清馨院时,蓝儿带着林寅淳也赶到了。
四个人凑在一块,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把那些信件全部翻看整理完后,全部惊得背后一层层冷汗。
这些信件全部都是那位林小娘的哥哥林春生写给她的,信件内容包含了各种潜藏在虞府和秦将军府的各种指示,大到如何下毒,小到何时把去获取虞府和秦将军府的各种情报,各类指示全部都被林小娘留了下来。
只是,林青青为何不烧掉呢?以及,她自己为何会死呢?
林寅淳皱眉思索片刻说道“这些信件的时间跨度很长,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林青青跟随秦夫人嫁到虞府之前,林青青就在听从这个哥哥的指示了。我不理解的是,林青青到底为何要听哥哥的话呢?她早已嫁为人妇,在虞府过着人上人的日子,做这些对她有何好处?”
如意说:“如果她是敌国奸细呢?”
如意此话一出,房中的氛围仿佛结冰了一般,林寅淳背后也冒出一层层冷汗。
如意接着说:“现在瑶儿的两个弟弟所中的牵机毒和秦氏之死的谜题可以解开了,绝对是林青青所为,至于她为何会一同中毒,应该是她反抗这个潜伏组织被杀人灭口了。如今我不懂的是,这一切和刚刚死亡的杨氏又有和关系?以及为何他们不直接杀了秦将军,反而从他家人入手?这些谜题我还想不明白。”
林寅淳思忖片刻后突然问蓝儿:“蓝儿,虞江有和你说过他为何姓虞吗?”
蓝儿说:“嗯,他说当初秦将军收养了他,然后又把他送到军营训练。”
林寅淳补充道:“是的,十几年前,南华国还未建国,只是雍国的一个附属洲。当时他们突然宣布建国,和雍国爆发了激烈冲突,秦将军带领忠顺军和他们打了三年,当今圣上觉得战事过长,国库亏空,宣布停战,允许他们建国。那次,秦将军返程过程中收养了边境将近两百多名孤儿,虞江应该就是其中一名。那些孤儿,大部分都是当初的南华国人,也因为这个举动,南华国人民众,其实非常敬重秦将军。这些事情,很多忠顺军都知道,因为只要是秦将军打头阵的战役,那些士兵们都会尽量避免伤害秦将军。”
如意这下更加困惑了:“那就更加不对劲了,为何尊重了几十年的秦将军,突然就会被杀了呢?”
一直沉默的虞瑶突然插话说:“因为南华国之前的主将病逝了,如今的主将是他们的皇孙姬鸿光,这个姬鸿光才18岁,他怎么会知道十几年前的事呢?”
如意诧异道:“瑶儿,你怎么知道的?”
虞瑶冷笑:“三年前,就是这个姬鸿光给我爹爹投了木偶毒,让他差点命丧黄泉,这是我爹爹告诉我的。”
林寅淳连忙说:“如果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个大胆的想法。”
他语气稍微停顿,沉声道:“虞瑶,蓝儿,你们先出去,大人们要聊正事。”
虞瑶和蓝儿这次却不肯走了,两个人都不说话,只坐着,不肯动。
如意见两人坚持,就说“师父,您直说吧,有些事,她们也该知道了。”
林寅淳说:“如果杨氏和秦将军的死因,不是国事,而是私事呢?毕竟沈宰相,可不是什么好骗的人。”
如意噌的一下站起来,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喊道“他真的是疯了!”
虞瑶和蓝儿都问道“什么意思?什么私事?”
如意心中一紧,随即想到,秦将军只说了不能告诉虞清宴,可没说不能告诉虞瑶。如今她也大了,若是迟迟不告诉她,她也无法在这刀剑风霜的京城中生存下去。
如意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她的真实身世告知了她。
虞瑶听罢,浑身气得发抖,接二连三的事实冲击着她,外公的去世,母亲和弟弟的死亡真相,林小娘的真实身份,如今连自己的身世都是假的。
听完后,她竟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几人连忙冲过去把她扶住,带她去了床上。
林寅淳把过脉后说“情绪起伏过大,伤及心脉,需要好好修养。”
“姐姐,你不该告诉虞瑶这些的。”蓝儿突然埋怨起如意。
如意先是一愣,然后说“我早点告诉她,总比她从外面的风言风语中听到好,既然现在沈宰相已经知道了,他不可能让虞瑶这个郡主过得太舒坦。”
“让她知道,早些接受事实也好。”林寅淳毕竟年纪大一些,他皱眉说道。
蓝儿留下来陪着虞瑶,如意则送林寅淳出去。
在路上,林寅淳追问道“你也猜到了是吗?”
如意点头说:“嗯……”
林寅淳脚步一顿“如意,接下来的事,你可以不参与吗?那些都和你没关系,你好好过你的贵妇生活不好吗?”
如意摇头说“秦将军对我很好,他为雍国呕心沥血付出这么多,我怎能坐视不管?”
林寅淳思索片刻,深深叹气说“过几日来我府上吃饭,你师叔最近学了新菜式,叫你过去尝尝。”
如意知道这个师父也同意了帮她,露出了几日来第一个笑容:“好!我一定去!”
当天夜里,如意写了一封家书送去了北羌国的军营。
白天经历了太多事,蓝儿黏糊糊的要跟着如意回西亭院一块睡。
两个人像之前在尤府一样挤在一张床上。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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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担心在南都的琉璃姐姐和柏智哥哥吗?”
如意揉了揉蓝儿的头发说“得知南都沦陷当天,我就拜托隔壁两位武功高强的老兵们出发去南都接他们了,我估摸着也快到南都了。”
蓝儿闷闷的“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了……”
如意怎么不急呢,只是每日太多事缠着自己,连着急的时间都没有。
她抱着蓝儿说:“放心,会没事的。”
南都。
两位身着玄色衣物的老兵趁着夜色潜入了南都。
他们悄悄溜进尤府,却发现里面一片狼藉,财物装饰全部被搬走,空荡的院落和破败的植物都在宣布着曾经的尤府不复存在。
“老刘,你去南边院里找,我去北边院里找,一个时辰后咱们在这集合。”
名唤老刘的老兵点点头说:“老李,你注意安全。”
两人分别去了不同方向寻找尤府的人踪迹,半个时辰后,老刘在如意曾经的院子后面的梅林内找到了躲在假山内的一家三口。
柏智衣衫褴褛,琉璃面黄肌瘦,怀中还抱着一个不足月却奄奄一息的小婴儿。
老刘拿出如意的手书信笺给柏智辨认,柏智热泪盈眶说:“咱们有救了……”
几人不做停留,集合后迅速出城,趁着天未亮逃出了这座被南华国占领的南都。
与此同时,寿安堂地窖。
钟桦和柏晨已经被困在这将近两个月了,地窖的食物早已吃完,柏晨的伤势虽已经恢复,却因为饥饿十分虚弱。
“钟桦……我出去找吃的……若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饿死!”
“可是……外面危险!你……”
柏晨一把耗着钟桦的头揉进自己怀里“你若再多说话,我就堵住你的嘴!”
钟桦闭嘴,不敢作声。
不安和焦虑让柏晨脾气愈发暴躁,时常对钟桦做些逾越的动作。
钟桦越害怕柏晨,柏晨越想欺负他凌辱他,好几次他甚至想直接把他办了。
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不可行,这人和兔子似的,会咬人。
钟桦只觉得自己救了一尊佛菩萨,不但对自己没有一点感恩,还经常动手动脚,说一些不明所以得话,惹得他满脸通红。
钟桦心想:“小师妹的哥哥怎么和她性子一点都不像,小师妹多可爱啊!”
趁着夜色,柏晨从地窖中跑了出去,直奔米铺。
他在黑影中穿梭,却因为体力不支动作并不快,好几次差点被巡逻的士兵发现。
等他好不容易来到米铺前,却发现这里早就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留下。
柏晨深深叹了口气,决定去酒楼饭馆再碰碰运气。
一晚上过去,柏智只搜到了一些发霉的大米和发芽的红薯。
柏晨饥肠辘辘回到地窖,却发现钟桦睡得安详。
这家伙,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若是坏人进来怎么得了!心里虽然这么想,他还是下意识给钟桦盖了一件毛毯,又将他往自己怀里靠了靠。
钟桦睡得正迷糊,感觉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下意识往怀里拱了拱,似乎在寻找最舒适的位置睡觉。
一夜奔波的疲惫,在此刻一扫而光,柏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59. 遇袭
老刘和老李把一家三口安排在南都城外一座偏僻的山村后,再次返回南都。
他们还需要把钟三伏和钟桦父子带出来。
在村里找到一处落脚的破庙修整了一天,晚上他们再次准备出发。
谁知柏智紧紧拉着老刘的手说:“两位大侠,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老刘和老李相视一眼说:“若我们三天没有回来,你们就自行前往京城。”
说完,他们头也不回往南都奔袭而去。
等到了南都城外,两人才发现这里戒备森严,昨日找到的狗洞入口也被封死,看守的士兵多了几倍。
两人正准备打道回府再做打算,却被几名士兵发现了踪迹,追了上来。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哪能被这种大头兵追上,两人迅速跳跃飞奔躲进了树林中,不见踪影。
这下是彻底打草惊蛇,南都城墙下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士兵巡逻站岗,两个老兵接连守了两夜都没找到机会进城。
正在两人犹豫之际,雍国的使臣到了,他们人数不多,却由雍国的士兵冠名正大的护送着准备进城。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
老刘将手中的短刀紧了紧,对老李说:“成败在此一举。”
柏智和琉璃抱着虚弱的圆哥儿在村中的破房子中等了七天,老刘和老李始终不见踪影,无奈只能独自踏上北上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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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知府府。
钟三伏正在给身受重伤的姬鸿光看诊。
姬鸿光和秦元照的那场对决,秦将军丧命,姬鸿光也险些见了阎罗王。
钟三伏正在给他敷药,几名士兵押着老刘和老李进了房间,姬鸿光声音沉闷得问道“这是何人?”
士兵答道:“回将军,这两人鬼鬼祟祟企图跟着雍国使团的队伍混进城内,被我们抓了,身上还搜出一封手书,请您过目。”
姬鸿光接过信件,钟三伏连忙躲开避嫌。
他快速看完手中的书信随手扔给钟三伏说:“钟大夫,这两人可是来找你的。”
钟三伏跪在地上接过信件,只一眼就认出了如意的字迹。
这个傻孩子,怎能冒这个险,还搭上两条无辜的性命。
钟三伏连忙磕头说:“姬将军,您若要罚就罚我吧,放过这两人,他们只是听命行事,是无辜的。”
姬鸿光抬眼打量两人的身形,知道他们并非等闲之辈,懒洋洋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听命一个女子安排过来救人?”
老刘和老李都是跟着秦将军征战沙场几十年的老兵,如今见到敌方将领,两人心中满是仇恨却不言语。
见他们不说话,姬鸿光也失了兴趣:“杀了!”
几位士兵押着老刘老李准备出去,谁知这时候,老刘老李同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了桎梏,直直冲向姬鸿光命门口中大喊:“要你这南华国狗贼的命!”
姬鸿光并未被惊到,躲在暗处的护卫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要了他们的命。
钟三伏早已被吓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两位老兵的血溅在了他的身上脸上,他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言语。
“倒是挺有血性。”姬鸿光懒洋洋靠在软枕上“把尸体抬去钟大夫房里。”
钟三伏顶着满头满脸的血迹和汗水,战战巍巍回了房间,他心中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
回到房间,那两具尸体赫然躺在他房中,原本就惊吓过度的他差点跪在地上。
“嘶......”
老刘发出微弱的呼救声,钟三伏像见了鬼一般往后退了一步,迟疑片刻后反应过来,这人被捅了心脏居然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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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宋知府的尸体同样以一种及其扭曲的姿态摆在林夫人的房里,林夫人抻着身子抱着怀中吓坏了的儿子宋珏。
尤永晴则跪在宋知府的身边,满脸的失魂落魄,对在身旁哭喊着的女儿宋筱柔不管不顾。
林氏实在看那女孩可怜,出声说:“筱柔,到主母这来!”
宋筱柔和宋珏同岁,可身子骨却比宋珏看着柔弱许多,几天没有好好吃饭的她,走起路来都是战战巍巍的,十分可怜。
筱柔过去,林氏拉着她的手一把抱起放在床上,安抚了几句就哄睡着了。
等两个孩子都睡了,林氏再站起身来,对仍在地上跪着的尤永晴说:“尤姨娘,人都死了就别在这演什么情深意切了,若不是你给他出馊主意打开城门迎接南华国的士兵将领,他也不至于死的这么早!”
尤永晴还是不说话,那日她不过是让宋知府和姬鸿光搞好关系,南都早已易主,若不早做打算难道还拼死反抗吗?
林氏见她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抓着尤永晴的领子恶狠狠说:“这是战争,是两个国家的较量,你以为什么事都和你一样只需要处处逢迎讨好就能保命吗?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难道还能有本事去勾搭那主帅姬鸿光保住小命?”
尤永晴如梦初醒般喃喃自语“我不懂……明明……明明我是为了夫君好……”
林氏懒得和她多说什么,冷冷道:“你和你的夫君好好过吧。”
说罢,她竟然一手抱起一个孩子,出了这间充满血腥气的房间,而尤永晴看都没有看过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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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宴收到如意第二封家书的时候,心情沉重。
皇上的军令中提到了秦将军身死,可也不过寥寥数笔,而如意则把所有家中安排,虞瑶的表现,以及葬礼上前来祭拜的人名事无巨细统统说给了他。
虽远在千里,可虞清宴仿佛亲临了自己师父的葬礼,他竟然不自觉湿了眼眶。
北羌国的战乱早已平定,现下只需要和他们签订新的边境协议,保证基本的雍国利益。
虞清宴早已归心似箭,可皇上却并未提到要他尽早归京出兵收复南都,他几次三番想主动提及,又怕皇上怪罪他好大喜功,只能作罢。
如意并没有告诉他林青青的事和虞瑶真实的身世,他仍以为自己的女儿虞瑶还是那个天真浪漫的孩子。
这天夜里,虞清宴和虞江下了两盘棋就睡下了,明日北羌国前来正式投降谈判的使者就要来了,他们心情愉悦,只等着归家见到家人。
两人睡下后,一股朦胧的烟气从窗户外涌入,帐帘被掀开,数道黑影疾入,直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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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被迷药迷魂的主将。
刀锋破空,直取咽喉!千钧一发,虞清宴尸山血海的本能爆发,嘶吼着翻滚!利刃擦颈而过,嵌入皮褥。剧痛激醒神志
“有刺客!”虞江竟咆哮半跪,赤手劈向敌首!
帐内乱战。虞江强忍眩晕,抓砚猛砸刺客。
“呃啊——!”寒光闪过,一把飞刀从窗外直射而入,直中虞清宴心脏!热血喷溅如泉,他轰然倒地。
虞江目眦欲裂,不顾肋下深创,疯虎般撞向凶手。帐外惊觉,呼喊声起。黑影首领尖哨一声,众刺客如烟没入黑暗。
清晨的阳光洒在忠顺军的营地里,在敌军投降的前夜,他们的主将虞清宴身负重伤昏迷,而那率先在营帐内投放迷药的内鬼,还没找到。
好在虞江凭着强大的毅力和手段,镇压住了浮动的军心,又拿着虞清宴的军令牌与投降的使者签订了最终的边境协议。
从此以后北羌国每年进贡一万两黄金,割让素城以北三座城池归顺雍国。
北羌国大败。
三天后,忠顺军班师回朝,虞江早在签订协议当天就带着虞清宴脱离大部队疾驰飞奔回京城。
虞清宴根本等不得。
几个月后,虞江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悔不已,他根本不知道主将率先离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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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如意照常在太医院坐诊。
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妇在儿子的搀扶下缓慢坐下。
如意正给她把脉,却发现她脉搏清晰平稳,不像有病。正准备开口询问,那儿子却突然发难,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直冲如意命门。
蓝儿反应最快,想扑过去救人,却已来不及。
如意下意识抬手护住自己,却被刺中手臂,等那男子想再次出手时,几名保护如意的老兵已经冲过来将那男人制伏在地上。
现场一片混乱,蓝儿抱着躺倒在地上的如意,那老妇趁乱逃了,刺客男人咬舌自尽。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林寅淳就跑了过来。
庆幸的是如意只是轻伤。
林寅淳给如意上药,皱眉说道:“我说了你在家别出门,偏要过来,这下受伤了,满意了?”
如意虚弱不堪,断断续续说:“我若不现身,他们怎么有机会,让人去找那逃走的老妇,她才是主谋。”
蓝儿也埋怨道:“凭什么你在外面冒险,虞瑶就就在家躲着,这不公平!她才应该出来被人拿着刀砍!”
如意拍了拍她的手,笑笑不说话。
时间回到如意刺杀前三天的沈府。
虞瑶坐在沈宰相的面前,笑得天真。
“沈宰相,我知道你已经全部调查清楚了我的身世,我也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不过,我如今已经贵为郡主,你肯定没法轻易动我。”
沈宰相对这个不速之客感到惊讶,对她这番话更是惊讶。
她没等来沈宰相的回答,继续说:“我若能助太子尽早登基,你们便放过我,如何?”
沈宰相笑了,他哈哈哈大笑后说:“郡主真是说笑了,你有何资本与我谈交易?凭你一节女流?”
虞瑶说:“三天后我会给你看看我的诚意。”
60. 私通?
宰相府。
沈宰相拿着手中沉甸甸的对牌钥匙露出了笑容,虞瑶这丫头竟然真的把秦元照的私产全部交了出来。
皇上罚他三年俸禄本让他有些心烦,如今天降横财,他心中有了些规划。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得让太子的名声更响亮些,不然等虞清宴打了胜仗回来,三皇子这边的民心就水涨船高了。
虞瑶一出宰相府就发现自己背后全是密密麻麻的汗,为了让沈宰相相信自己的诚意,她将从如意那骗来的家产全部给了沈致宏。
此时此刻,惊惧和害怕让她双腿都发软。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她就没办法坐以待毙,她必须要给母亲弟弟和外公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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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府。
傅清正在给如意喂药,如意笑着说“我真没事,您别喂了,我自个喝。”
傅清身子一偏,皱眉埋怨说:“别动,让我喂。”
如意只好躺下让傅清一口一口喂自己喝药。
林寅淳从外面回来,看到屋内这一幕笑着摇摇头调侃道“如意,我说你啊,也太娇气了!”
如意呛声:“是师叔坚持要喂我的!”
傅清回头看着林寅淳说:“你这人,我喂她吃点东西,她都成什么样了,还调侃她。”
林寅淳无奈苦笑,他随意搬了张椅子坐在如意床边,给她把了把脉说“你这次真是福大命大,若不是那些守着你的府兵,你就死了。”
如意吞下口中的药问:“怎么样?我让你散播出去的消息,散播出去了吗?”
林寅淳点点头。
他似乎想到什么又问如意:“你这是想把事情闹大?”
如意笑着说:“香料铺那边已经打草惊蛇了,不如就看看他们都能用什么招式要我的命。”
正在聊着,虞瑶回来了,她忧心忡忡得进来,看见房内有人,愣了愣,原本到嘴边的话都吞了下去。
如意看她神色异常问道“瑶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虞瑶颓丧得低着头,哽咽道“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才害得师父也受伤……”
如意看虞瑶这模样十分心疼,傅清是最看不得女孩子哭的,把手中的药碗递给林寅淳,过去懒着虞瑶柔声安慰:“小瑶儿别胡思乱想,这些事都给我们大人操心。”
虞瑶点点头,愧疚和不安,以及刚刚见过沈宰相后的心虚充斥着她的胸腔。
如意察觉到不对劲,可也没有追问了,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
几个人轮流安抚了一阵虞瑶,虞瑶却一直哭丧着脸不说话。
直到蓝儿抱着一大盆从城外湖里捞起来的大闸蟹,笑着说“快来看看!我抓了好多大螃蟹!晚上给你们蒸着吃!”
虞瑶看着蓝儿一身是泥的模样,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晚上,如意拖着受伤的一只手,和他们一起吃吃完了一大框新鲜的大螃蟹。
等众人都走了,夜也深了,蓝儿敏锐得察觉到虞瑶心情不好,屁颠屁颠跟着她去清馨苑睡了。
如意侧躺着,在床上看着书,已经是深秋了,窗外秋风吹得窗户咔咔作响。
如意被窗外的异动分了神,下意识摸了摸放在枕头下的匕首,站起身眼神死死盯着那窗户。
嘭得一声响,闵福一袭黑衣从窗外跳了进来,如意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
他怕了拍身上的灰尘,语气冰冷又带着些调侃:“我看着虞府守卫不过如此嘛。”
如意看清来人是谁,瞬间松了口气说:“闵公公,您怎么就这么爱跳别人的窗户呢?”
闵福并未接话,摘下面具仔细打量着如意,然后说:“我还以为你快死了,外面都说你身受重伤……”
如意翻了个白眼:“闵公公可是巴不得我死?”
闵福突然凑近如意的脸,眼神玩味:“当初为了不嫁人要死要活,如今倒是连娘家人都不要了!”
如意被他这话逗得满脸通红,用力推开闵福说:“你这阉人怎的如此不正经!”
闵福被她这反应逗笑了,说:“如意,你最近小心些,你得罪人了!”
如意坦然:“不就是那些南华国狗贼,我才不怕他们!”
闵福皱眉:“天子脚下,皇城当中,有什么事是能瞒住上面的?你若把此事挑在明面上,那么就不止杀身之祸了!”
如意被这话震住,竟然半晌没说出话来。
闵福见她失神补充道:“尤如意,别掺和这些事,好好做你的高门贵妇。”
说罢,他转身准备离开,可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从身后解下一把短刀扔给她说:“你那短刀不够利,用我这把。”
如意接过那边扔来的短刀,发现刀套做工精致还藏有暗香,她打开看了一眼寒芒闪现,果然十分锋利。
“闵福!”如意出声喊道。
闵福身形一顿,回头问:“怎么了?”
如意问:“一直没问你,你到底是替谁办事?太子还是沈宰相?”
“我不过是一把好用的刀,主人是谁,不重要。”
闵福的声音和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如意深深叹了口气。
闵福也是一个可怜人。
第二天一早,原本日日管账处理后宅事物的汤嫲嫲破天荒来了如意这。
她带着几个身强体壮的老妇闯了进来,不顾如意大声呼喊求救,用绳子将她绑在凳子上,肆意翻找着她的衣柜床褥。
如意见喊人没用,就放弃,她质问道“汤嫲嫲!你到底想做什么?”
汤嫲嫲看众人没有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又想亲自上手搜如意的身,谁知此时虞瑶和蓝儿正巧过来给如意送早餐,听到屋内动静连忙冲了进来。
汤嫲嫲没想到虞瑶来得如此早,乱了分寸。
虞瑶二话不说冲过去给了汤嫲嫲两个巴掌吼道:“你这贱奴,谁准许你如此目中无人的!”
汤嫲嫲被打得措手不及,嘴角淌血口中呜呜咽咽:“小姐!昨夜尤姨娘与男子私会!我亲眼所见!”
如意这才明白,原是昨夜闵福过来被她撞见。
蓝儿已经将如意身上的绳子解了,她看着坐在地上一副可怜模样的汤嫲嫲问道:“你说你看见有男子进我屋里,为何昨夜不喊人来抓,要等到今天早晨?你如今把我屋子翻得乱七八糟,可有翻到什么证据?”
蓝儿这时也反应过来,也质问道:“对啊,你住的院子在南边,怎的大晚上来着西边闲逛?”
虞瑶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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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一屋子的老妇冷冷说:“你们这群无知妇孺!”
“师父,这些人任你处置!”
如意拢了拢刚刚披散着的头发,无奈说:“瑶儿,这是你们虞府的人,我没法处置,你看着办吧。”她看了看四周或站或跪的众人说:“你们都出去,我要更衣了。”
虞瑶本想让如意出口恶气,却好像好心办了坏事。
众人纷纷出了房间,如意坐在镜子前深深叹了口气。
若不是今日这事,她都快忘了自己嫁为人妇,处处不得已。
如意一直在房中待到中午才出来,蓝儿特意做了些如意爱吃的饭菜,虞瑶还给如意拿了许多新鲜的水果。
如意看着两个小徒弟讨好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
“好啦,不过是些小事,我没放心上。”
蓝儿连忙说:“那就好,你一定要放宽心,不然伤口好得慢!”
如意点点头。
虞瑶扭捏了半天才说道:“师父……我……对不起你……那汤嫲嫲是贵妃娘娘的乳娘……我没法把她赶出去……”
如意耸耸肩说:“那就这样吧,这管家钥匙也给她了,秦将军的私产和私章也都给你了,就当我是来你们虞府住着的常客,反正我也习惯了这寄人篱下的日子,没事。”
如意这话说得轻松却十分心酸。
“姐姐,你别怕,不管你在哪,都有我。”蓝儿贴心的拉着如意的手,安抚道。
虞瑶也不甘示弱“还有我!我也会一直跟着你的师父!”
三人刚吃完饭,贵妃宫中的小允子竟然来了。
他毕恭毕敬给虞瑶和如意行礼。
虞瑶疑惑问:"姑姑可有何事交代?怎的吩咐你过来了?”
小允子看着如意说:“尤姨娘,贵妃娘娘有口谕,她说您行为不检点,品行不端,请您回自己庄子上住,等虞将军回来再定夺您的去留。”
这话说完,最先站起来破口大骂的是虞瑶,谁知如意却拦住了她。
“多谢公公传话,我这就收拾东西回清平庄。”
“尤姨娘,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您是空手进来的,就得空手出去。不然……就是贼!”
如意身形一顿笑了:“行,那我只带走我的医书。”
蓝儿气得想打人,却又迫于形式被如意拉住。
小允子见如意只花了几分钟就收拾好行礼,十分满意。
“尤姨娘,门外是我给你们安排的轿子,请!”
如意拉着蓝儿正准备走,虞瑶突然大喊道:“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去清平庄!这个家我是不想住了!”
小允子左右为难说:“郡主,贵妃娘娘说,若您要跟尤姨娘一同去,就把您母亲的牌位一同带走,从此虞府再没有你们母女二人!”
如意听到自己的母亲,眼泪夺眶而出,她哭喊道:“贵妃娘娘好大的派头!她真当她自己还是虞府的人了吗!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虞瑶!”如意担心她还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连忙制止“你好好在家待着,我和蓝儿及回清平庄了,你得空再来看我们。”
她们两简单和虞瑶道别,就坐上了马车。
如意望着马车窗外的景色,心中苦笑,不过短短几个月,她就又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了。
61. 香料铺大火
接下来几日,京城的谣言甚嚣尘上。
“你听说了吗?这虞府的尤姨娘被贵妃娘娘赶了出去!”
“什么?这是为何?”
“听说啊,她趁着虞将军不在家,偷汉子呢!”
正在街上负责采买的蓝儿听到这些谣言,气得想上前去和人理论几句,却又顿住脚步。
如意交代了她,不可多生事端。
她气愤地抱着行礼跳上了驴车,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那些嚼舌根的人们扬长而去。
处在舆论中心的如意却十分开心。
住在虞府时纵有万般好,可总觉得是寄人篱下,若是住在清平庄,她就能做些自己的事了。
“黄敞,你去找几个建房子的工匠过来,我要在这屋子旁边建一座学堂。”
黄敞跪着听完,连忙笑着说“回县主,早几年村里出了一个举人,他出资建了一座学堂,后来这举人收受贿赂被抓了,那学堂就荒废了,不如您就将那买下来修缮一番,还能省一笔银子。”
如意问:“这地契在谁那?价格几何?”
黄敞笑着说:“这学堂的地契就在小人这,当年那举子犯了事,就把这地卖给我当点钱财给家人,如今他老婆孩子都在咱们庄子上住着,这卖房子的钱刚好租了几亩水田给他们,也能安身立命。”
如意算是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绕,这黄敞收了人家的地,负责给这举人的老婆孩子提供庇佑,同时还给他落了个好名声。
如意点点头说:“那就按照你说的办,直接在修缮一番,买些桌椅,至于这地契,黄敞,你想卖我多少呢?”
黄敞一笑,手上不自觉开始比划计算银钱,然后说:“如意姑娘,不如我算租给你,每个月的租金呢,就是你收学费的一成,如何?”
“不可。”如意继续说:“明日我先跟你去看看地方,再做决定。”
这黄敞摆明了是老狐狸,可不能着了他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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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太子谢承胤手中正拿着一封秦元照的遗书,里面字字泣血全是对自己亲人遭人毒害的陈述,以及香料铺和沈宰相千丝万缕的关系。
原本太子并不相信这封信的内容,直到他最后一句。
“微臣为江山安定死不足惜,但太子乃未来天子,微臣不愿看到明珠蒙尘,被奸臣蒙蔽,若微臣此次出兵不能活着回来,望太子早做打算。”
太子仔细看了信封,确认的确是两个月前从南都寄出,字迹和私印也确实没错。
他抬头问那送信过来的仆从说:“这信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那仆从连忙跪地磕头说:“太子饶命,这信早就送到了门房,只是不知为何夹在了管家的账册里面,刚刚才发现……”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想到,这管家好像也姓沈……
他揉了揉眉心说:“你们都出去,我一个人静静。”
屋内的仆从们鱼贯而出,太子一人坐在书桌前沉思。
他二十岁当上太子,如今已经十五年,这十多年来他兢兢业业,日夜操劳,皇上却始终对他不冷不热。
他的母祖沈氏为了他能安稳住在东宫,做了多少腌臜事是他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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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和蓝儿正在屋内收拾这几天模仿秦将军笔记的残留,两个人窸窸窣窣小声讨论着什么。
虞瑶竟然背着大包小包还带着张嫲嫲过来了。
虞瑶也不打招呼,气鼓鼓闯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十分不好看。
张嫲嫲恭恭敬敬放下行李,又和上门,给两位姑娘行过礼。
“尤姨娘,蓝儿小姐,大小姐今日一大早进宫去见贵妃娘娘给你们讨公道,谁知……”
虞瑶打断张嫲嫲说话,接着说:“姑姑如今真是疯魔了!她竟然想让我嫁给三皇子!”
蓝儿和如意对视一眼,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三皇子也才十岁,怎的这么早就做打算了?”
如意忍着笑意问。
虞瑶却满脸严肃,“因为三皇子想争一争,而我身上有太多筹码。”
如意看着张嫲嫲,找了个借口把她支开。
“瑶儿,你这话可不能当着下人的面说,隔墙有耳。”
虞瑶破罐子破摔,“若是贵妃娘娘执意要我嫁人,我可怎么办。”
“你放心,那三皇子还小呢,不会那么早定亲的。”蓝儿也出言安慰。
虞瑶深深叹了口气,终于有些理解几个月前如意那种身不由己一心寻死的感觉了。
如意并不想参与这种婚假的话题,一是她的身份敏感不好多说什么,二是这种事多说无益只能听天由命。
“瑶儿,我昨日模仿秦将军的字迹给太子写了封信。”
虞瑶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问“什么?”
如意把信的大概内容和虞瑶简单说了说。
虞瑶追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太子不知情呢?”
如意说:“那日汤嫲嫲撞见的男人其实是闵福,就是那个皇后宫中的大太监,我从他口中推测出来的。”
“那日我问他,他是替沈宰相办事还是替太子办事,他说他只是一把刀,主人是谁不重要。当时我就知道,沈宰相和太子,应该各自有打算,不然这把刀也不会默认他有两个主人了。”
虞瑶恍然大悟,蓝儿笑着说:“你就不好奇,这封信是怎么伪装的?”
虞瑶继续摇头。
“我之前和你们家后厨的厨子学做腊肉,学会了一肿蜡封的技术,我把之前秦将军寄给如意的信封用这个技术把油墨和信戳复制了下来,只要不是特意去看,都会以为这封信就是几个月前寄出来的。”
蓝儿越说越自豪,虞瑶笑着抱住她打趣道“蓝儿真棒!”
蓝儿小脸一红,推开虞瑶又和她打闹了起来。
如意看着两人说:“行了,瑶儿,蓝儿,这几日街上估计会出事,你们都留在庄子上别出去。”
两人停下打闹,然后就手拉着手出去疯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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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香料铺起了一场大火,所有伙计全部烧死,只有掌柜林春生死里逃生不见踪影。
林春生拖着受伤的手臂来到约定的地点。
这是一处民房,外表看着平平无奇,坐落在贫民窟当中,除了屋顶几片茅草遮着,屋内空空如也。
此时一名黑衣人已经等待良久,他不耐烦的轻哼了一声,吓得林春生连忙跪倒在地。
“主公,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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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不知何人将我们围得水泄不通,若不是我……”
“啪!”得一声,黑衣人将林春生一掌拍飞几米远,林春生吐出一口鲜血奄奄一息。
“你明知自己暴露了,还与我联系,是想死吗?”
林春生吓得浑身发抖,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留你也无用!”
黑衣人凑近林春生,拧过他的脖子,让他瞬间断气。
林春生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黑衣人将林春生的尸体随意丢进了宅子的枯井里,简单收拾了一下现场,跳上屋檐消失在黑夜之中。
----------------
清平庄得知香料铺起火烧死了人已经是几天后了,三姐妹高兴得蹦蹦跳跳,又找了个理由在院子里支起桌子喝酒吃肉。
“谢谢师父替我报仇,等爹爹回来我一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说罢,虞瑶一饮而尽,虽然面带笑意,眼角却噙满了泪水。
蓝儿打趣说“怎的不谢谢我?若不是我这手艺,也骗不过东宫那位。”
虞瑶再次一饮而尽。
“谢谢蓝儿,每次我最伤心的时候,都是你陪着我。”
如意随手吃了一块酱好的牛肉,说:“你父亲那边不知战况如何了……”
她们这几日都不安稳,迟迟没有北羌的消息,派去南都接琉璃和柏智的老兵也没有踪迹,亲人不在身边,手中的肉都不香了。
-------------
虞江背着昏迷的虞清宴快马加鞭,只用了十日就从肃城到了京城。
他们日夜兼程,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回到家中,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虞江焦急不已,抓着汤嫲嫲吼道:“你这老妇!怎的话都说不清!我问你她们去哪了!”
汤嫲嫲跪在地上猛磕头,看见虞清宴脸色苍白,命悬一线,哪里还说得出话来,虞江正气得想打人,之前被汤嫲嫲送去给如意的丫鬟小芸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她跪在地上,口齿清晰说:“虞副将,这汤嫲嫲污蔑尤姨娘私会外男,还告到了贵妃娘娘那儿,贵妃娘娘下了口谕让尤姨娘搬回庄子上住,不准她带走任何东西,还说等老爷回来,再决定要不要留下尤姨娘。”
那汤嫲嫲听完就想扑过去打人,被虞江抬手掀翻在地上。
他忍着杀心三下五除二就把汤嫲嫲捆着扔在了柴房。
“小芸,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清平庄送信,说虞将军回来了,我去找太医。”
太医院的林寅淳今日休沐,林旷见虞江一身戎装闯了进来唬了一跳,听明来意后,他首先不是问虞清宴的伤势,而是质问道:“虞江军的兵符可还在身上?可有交给皇上?”
虞江不耐烦,“都什么时候了!救人要紧啊!”
林旷叹了口气,语气沉稳“虞副将,我这才是真的在救你们,你赶紧进宫把兵符交给皇上,再好好解释为何你们会脱离大部队擅自回京。”
直到此时,虞江才反应过来林旷是何意,这一路风雨兼程只顾着救人,却忘了将领私自回京是大罪,瞬时吓出一身冷汗。
林旷说,“你赶紧去吧,虞将军我来照应。”
虞江点头,转头就跑。
林旷摇摇头,叫了几名医术高超的太医敢去虞府救人。
62. 兵符
小芸骑着驴车赶到清平庄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如意接到报信同样被吓出一身冷汗。
这虞江是疯了吗!
她连忙深呼吸几口气,大脑飞速运作想着办法。
“虞瑶,你先回府,照看你爹病情。蓝儿,你去找林太医和师叔,让他们也赶去虞府。”
“黄敞,备一辆最快的马车,我要进宫!”
虞瑶连忙拉着如意,“师父,你进宫做什么?”
如意沉声说,“你爹私自回京,若被他人知道可是死罪!如今,能救你爹的只有贵妃娘娘了。之前你爹把进宫的玉牌给了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蓝儿连忙说,“那我跟你一块去,那贵妃娘娘本来就对你有偏见,你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如意摇头,“你们俩今夜要负责虞清宴的治疗,其余之事,我来想办法。”
三个人分了两辆马车,疾驰在夜色中。
马车上,小芸和虞瑶蓝儿挤在一块。
蓝儿见她眼生,虞瑶却想起来她是何许人物。
“小芸,你怎么会来报信的?”虞瑶问道。
小芸将虞江和汤嫲嫲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虞瑶听完,对这个汤嫲嫲起了杀心。
--------------------
玄武殿。
虞江心惊胆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皇上已经晾了虞江快半个钟头了,他只顾着自己处理公务,像没有听见虞江陈情一般。
虞江此时后背已经湿透了,他这会才后知后觉帝王之威不可挑战,若是皇上认定他们而人擅自掉队就是造反,那他们也无从辨别。
此时,他如此后悔,后悔那天的决定。
“你就是虞江吧?”皇上终于说了一句话
虞江连忙说“是,属下正是虞江。”
皇上站起身,扫了一眼虞江,说“兵符收到了,替我像你们家将军问好。”
说罢,他在太监的带领下离开了。
虞江长长松了一口气,以为逃掉一劫,谁知他刚起身,一名小太监进来说:“虞副将,皇上说今夜太晚了,让您在宫中休息一夜,明日再回去,我带您去客房。”
虞江脸色十分复杂,他若不能回去,那虞府肯定乱成一锅粥,这可怎么办……
---------------
慈宁宫。
如意慌忙赶到,贵妃娘娘正准备歇息,见如意穿着一身布衣满脸大汗闯进来,十分不悦。
“如意,这大半夜的,你拿着将军的玉牌进宫,是有何事?”
如意磕头说“贵妃娘娘,请您救救清宴吧!”
贵妃平时都是一个冷静温和的人,听她这么说,莫名心中一惊,竟然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
如意将虞江背着虞清宴擅自回京的事情简单陈述一遍,她此时并不知道虞江已经进宫了,贵妃娘娘更是不知。
听罢,贵妃娘娘唰的站了起来,双手颤抖着说“兵符在哪?”
如意说:“臣妾不知……”
贵妃娘娘在屋内来回走动片刻,突然她拉着如意说:“此事还有余地,你先回虞府,换一套得体的衣裳,明日一早和虞江一同把兵符送进宫来,清宴那边我会叫林大人派太医去看诊的。”
如意仍有些不放心说:“万一被东宫的人知道……”
贵妃娘娘说:“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如意原本还不放心,想开口询问几句,却被小允子示意禁言。
如意只能退下,话已经带到了,可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如意一回到虞府,发现里面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奴仆丫鬟全部忙得脚不沾地。
如意随便拉过一个端着热水的丫鬟问:“现在什么情况?将军怎么样了?”
那丫鬟说:“尤姨娘,太医院来了三个太医,可……将军的血还没止住……”
如意完全不顾形象疯狂跑去清馨园,一推开门,发现里面血腥味非常浓,床边围着一群人,周围还散落着几片带血的纱布。
如意只觉得天旋地转,心脏猛跳,千万不要出事啊……
她缓慢挪动脚步走到床前,虞清宴眉头轻皱,面色苍白,胸口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却仍然渗出点点血丝。如意蹲下身给他把脉,心中揪着疼,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眼泪竟然不自觉掉了出来。
“师父,你先歇歇吧,刚刚几位太医看过后,已经喂过药了。”蓝儿开口劝慰。
她环顾一周发现虞瑶不在问:“瑶儿去哪了?”
林寅淳开口:“我开了一计药方,里面需要用到一味药材,我让她去寻了。”
如意大脑一片空白,别说药方,她连话都有些说不清。
她自己就是大夫,她知道虞清宴这次九死一生,除非有奇迹……
如意冷静了片刻,这才发现虞江不在。
“虞江去哪了?”
林寅淳说:“我哥哥让他进宫交兵符了,怎么,你没有遇见他吗?”
如意刷的站起来:“他什么时候进宫的?”
林寅淳推算了一番说:“大概酉时进宫的。”
此时已经是亥时,应该已经出宫了才对,这事情有蹊跷。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此事有诈!我刚刚不该进宫给贵妃娘娘报信,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就害了清宴了!”
她焦急得来回踱步,背后的冷汗一层一层冒了出来,林寅淳此时也反应过来,若只是简单交个兵符,肯定早就出宫了,为何几个时辰了还没有音讯。
如意突然脚步一顿看着蓝儿说:“蓝儿,你陪我去一趟宰相府。”
“师父,等虞瑶回来,让她进宫去找贵妃娘娘,让贵妃娘娘什么都不要做,虞江已经把兵符交给皇上了。”
林寅淳拉住如意问:“我不放心你去找沈致宏,那人心机太深!”
傅清此时端着一盆热水进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傅清听林寅淳说完前因后果,粲然一笑,“小如意,你可是想去散播消息?”
如意眼睛一亮:“你可有什么方法?”
傅清说:“我之前在戏院时认识一些姐妹,她们有几个和沈宰相来往密切,你贸然去找沈宰相可能不会信,可若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他就不得不信了!”
如意笑着说:“没错!是这个道理!师叔,这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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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你了!我去照看如意!”
蓝儿几乎没听懂,可她十分担心虞江,怯生生问:“姐姐,虞江不会出事吧?”
如意此时已经放心了七八分,她说:“放心,只要师叔把消息散播出去,虞江百分百没事。”
-------------------
沈宰相本来都睡了,却被几位幕僚叫醒,他原本有些恼怒,可听到门外那些人的消息后,瞬间醒了。
当天夜里,所有太子党的官员全部被沈宰相的消息惊醒,纷纷拟好奏折准备明日早朝时呈上。
---------------------
虞瑶跑遍了京城所有的药铺,终于买到了林寅淳需要的雪莲,她马不停蹄的往虞府赶,却发现夜里来往的马车异常的多,有几辆明显就是宰相府的。
虞瑶本想停车打探究竟,可一想到父亲还在家生死未卜,便急忙往家中赶去。
虞瑶拿着雪莲急匆匆赶来时,如意刚给虞清宴行了一整套止血止痛的针。
林寅淳累了大半天也疲惫的在一旁睡着了,蓝儿则一直在给如意打下手。
虞瑶轻轻进来,如意示意她先别说话,让林寅淳睡一会。
如意将雪莲交给蓝儿,让她去厨房煎药,然后拉着虞瑶往外跑。
“瑶儿,这是你爹爹给我的玉牌,你拿着她赶紧进宫去找贵妃娘娘,告诉她虞江已经把兵符送进了宫,让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你爹爹会没事的。”
“我爹爹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他求生意志非常强,我和林太医给他行了两套针,已经平稳许多了。”
“瑶儿,好好和你姑姑说话,别和她吵架,生死攸关,皇上那边才是最危险的。”
虞瑶还想问什么,可话到了这份上,她只能点头,转身坐上马车进宫。
天已经蒙蒙亮了,贵妃娘娘刚梳妆好,准备端着一晚亲手熬制的燕窝粥去皇上休息的乾清宫送去。
谁知这时,外面的小太监居然来通报,虞瑶来了。
贵妃娘娘端着餐盘的手都抖了抖,她非常担心又是什么不好的消息。
虞瑶简单行礼后,语气冰冷得说:“贵妃娘娘不用担心,虞江已经把兵符交给皇上了,请您不要轻举妄动,皇上已经起了疑心,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贵妃娘娘的脸色十分精彩,她盯着虞瑶看了半天,始终看不清这个还不满十四岁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心思。
“是尤如意让你来报信的吗?”
“是。”
“你倒是很听她的话,她到底有什么魔力,把你们父女迷得五迷三道的?”
“贵妃娘娘,师父她是为我们好!”
“你父亲她伤势如何了?”
“师父和林太医轮流施针,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贵妃娘娘此时才终于松了口气,她抬了抬手说:“告诉尤如意,我什么都不会做,但东宫那边若是有动作,我不会坐以待毙。”
虞瑶得了这句承诺已经足够,她简单行礼后退下。
贵妃娘娘望着小姑娘的身影感叹:明明几年前还叫我姑姑,怎么如今却如此生疏了。
63. 虚惊一场
虞瑶从宫中出来却没有急着去找如意,而是绕到柴房去见了汤嫲嫲。
汤嫲嫲在这屋里关了一夜,心惊胆战了一夜,她只是按照贵妃娘娘指示办事,可不知怎么却得罪了虞瑶这个主子。
虞瑶进门,奔波一夜的她看上去十分疲惫,可当看见汤嫲嫲抱着自己大腿求饶时,虞瑶眼神中透露出厌恶和恶心。
她弯下腰,缓缓在汤嫲嫲的头顶扎进一根极细的银针,汤嫲嫲瞬间倒地不起,浑身抽搐,不一会儿就咽了气。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可她却丝毫不害怕,甚至有些兴奋,贵妃娘娘的手再也不能伸进虞府了。
虞瑶面带笑意走出了柴房,没有什么比有仇报仇更爽的了。
虞瑶再次回到清馨园的时候,虞清宴的伤势已经完全平稳了。
如意守了一夜,趴在床边睡着了。
蓝儿则蜷缩在躺椅上眯着,两人都累了,虞瑶进来都没发现。
虞瑶先是给蓝儿盖上毯子,又去拍了拍如意说:“师父,你先去休息吧,我来守着。”
如意摇头说:“没事,你去休息吧,我还能挺住。”
虞瑶环顾四周问道“林师祖和傅叔叔呢?”
如意说:“他们忙了一晚上,刚刚才去隔壁客房休息,你吩咐厨房晚点给他们送点吃食。你先去睡,下午你来替我。”
虞瑶想了想,拍了拍蓝儿,把她叫去陪自己睡觉,经历了太多事,她实在不想一个人睡着。
---------------------------
此时正值早朝。
金銮殿上的朝臣们正抓着虞清宴擅离职守和私自回京的事情大做文章。
皇上皱眉看着这群慷慨激昂的文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给虞清宴安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然后观察着太子的反应。
“够了,别吵了。”皇上出声制止了他们的争辩。
“太子,你觉得虞清宴,是什么罪名?”
太子道:“父皇,儿臣以为,虞将军擅离职守私自回京实属大逆不道,但他在肃城一战立下汗马功劳,万不可处罚太重。”
皇上冷哼一声,打量着面前这位太子,心里也有了决断。
“虞清宴的事,不必再议,等他醒了再说。今日就到这吧,退朝!”
此时,一位御史啪得一声跪在地上喊道:“皇上!微臣有本上奏!虞清宴罔顾法纪,擅自归京,实乃大罪啊!”
皇上原本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听到此话侧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名御史,笑着说:“沈宰相,你看这御史胆子可不小啊!”
沈致宏连忙跪下说道:“皇上!御史有权力监察百官,不如听他一言也好早做决断!”
皇上皱眉,说:“奏折留下,朕说了,其余的等虞清宴醒了再说。”
那御史还想说什么,却被沈宰相一个眼神示意制止住了。
皇上离开金銮殿直直往贵妃娘娘那去了,却看见三皇子正在和贵妃娘娘玩着捉迷藏。
三皇子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坤宁宫,贵妃娘娘一身湖蓝色的裙子衬得她仿佛像一个少女,让皇上恍惚间看到了她刚入宫的模样。
皇上一扫刚刚朝堂上的阴霾,笑着说:“承翊,怎么这么大了还玩这个!”
两人这才注意到皇上,纷纷跪下行礼,皇上连忙将两人扶起来,下意识给贵妃擦了擦额角的汗。
三人落座,三皇子还黏在贵妃娘娘怀里撒娇,贵妃娘娘笑着给他擦了擦汗,小声制止他,让他坐好。
皇上看着母子二人母慈子孝的模样心中一片柔软,故意出声说:“承翊,你也要有男子汉的样子了,不可天天粘着你母妃,成何体统!”
三皇子身形一僵,瞬间眼眶就红了,跪在地上委屈道,“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以后不敢了!”
皇上老来得子,哪里舍得真的出言训斥,连忙拍了拍身边的软垫说:“行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到父皇身边来,朕看看你最近长高了没有!”
三皇子立马止住泪水,笑着跑过去说,“父皇,您教我练箭吧,舅舅说父皇的箭术最厉害,我想学!”
皇上听到虞清宴明显一怔,随口说:“好,等朕不忙的时候就来教你。”
说罢,他抱着三皇子摸了摸他的筋骨,的确是练武的料子。
“行了,你先出去玩一会,朕与你母妃有事商量。”
三皇子笑着点头,退下。
皇上语气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贵妃,虞清宴受伤的事,你可听说了?”
贵妃娘娘神色如常,声音柔和,“今天一大早,虞瑶就进宫和我说了,太医院派了几个人去照看清宴,已无大碍。皇上别担心,我这弟弟自小糙惯了,不会有事的。”
皇上挥了挥手,示意她到身边来,贵妃娘娘粲然一笑,依偎在皇上怀里。
“清宴这次立了大功,只是他的确是擅离职守,朕不能奖他,更不忍心罚他,你可会怪朕?”
贵妃娘娘思索片刻,娇滴滴说:“皇上,朝堂之事我不懂,只是您这么说,也太不把我们姐弟当自己人了。”
皇上心中一松,他原本以为贵妃会向她抱怨委屈,却几个自己人轻飘飘揭过,对比之下东宫那边……
“清宴的伤势,朕会再派人去看的,你放心,朕一定保住他的性命。”
“皇上,您对我们真好~”
皇上脸上挂着笑意,他很满意这个女人容易满足又没有野心的模样。
---------------
虞府。
傅清最先醒来,他不放心如意,蹑手蹑脚穿上衣服去看如意。
如意正在床边看着书,侧脸被一束阳光照了进来,已经是隆冬季节,她却穿的单薄,又因为来回奔波清瘦不少,整个人看着仿佛一株野草,倔强又令人心疼。
傅清拍了拍如意,说:“小如意,你去休息一会儿,我来守着。”
如意笑着点点头,说:“好,师叔饿不饿?刚刚下人们送了午膳过来,我还没吃的,你陪我吃点吧。”
傅清应下,两人挪动桌前开始吃饭。
傅清见如意兴致不高,基本上没吃什么,问道:“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如意沉声说:“虞江还没回来,贵妃娘娘也没有送消息出来,我担心……”
傅清笑着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如意还是有些担忧,食不知味。
“如意,你可是不信师叔散播消息的能力?”
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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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头说:“师叔,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不放心……”
“宰相府的几个幕僚是戏院的常客,我有几个姐妹在那和他们相熟,你放心,消息一定带到了,以沈宰相的性子不可能不加以利用。”
“只是……若是此事查到您这,会给您惹来麻烦吧?”
傅清灿然一笑说:“如意,那家戏院的老板就是我,你放心,我若没点本事,也没法在京城立足,我如今和寅淳的关系人尽皆知,我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反正,你放心,消息一定传到了宰相府里,只是他们今日朝堂之中的消息,还得要天黑,让我手下那些探去打探打探消息才行。”
如意侧头思考片刻突然问:“师叔,你和师父,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其实……你们大可以不帮我的。”
傅清笑着,柔声道:“虽然你师父没有明说,可他是真心把你当自己人的,我和你师父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后代,有你这小徒弟在身边,也知足了!”
如意不好意思笑笑说:“师叔,那我能叫你干爹吗!”
原本还脾气的傅清立马换个模样,佯装生气说:“不行!我不过比你大个七八岁,怎的就能做你干爹了!都把我叫老了!”
两人边吃边说,很快就将桌上的饭菜吃完了,这时虞江终于回来了。
“如意姑娘!蓝儿姑娘!我回来了!”
虞江大大咧咧闯进来,却看见如意和傅清,咧嘴一笑“嘿嘿,我饿了,还有吗?”
如意连忙抓着虞江问,“到底怎么样了?皇上可有说什么?”
虞江也不顾及桌上的残羹冷炙,端起饭碗就开始吃,混乱吞咽了几口后含糊说:“昨天晚上,我把兵符交出去后,皇上说太晚了让我在皇宫歇一夜,结果我今天早晨想出去,房门却被锁了,直到刚刚有个小太监路过,才把我放出来。这些皇宫里面的奴才也真是太荒谬了,我都快饿死了!”
如意和傅清相视一眼,都猜到了,皇上是故意的,他想看看贵妃娘娘和虞府,有何反应。
还好,还好他们沉住了气,没有做任何过激的行为。
两个人都深深松了口气,感觉逃过一劫。
------------------
宰相府。
沈致弘狠狠摔了一个茶杯,望着几个低着头的幕僚吼道:“废物!都是废物!”
“去告诉太子,让他在东宫按兵不动,所有弹劾虞清宴的帖子都给我压下去!”
几个幕僚正想离开,却被沈宰相喊住
“查!去给我查!我要看看到底是谁散播的谣言!竟然敢耍我!”
几人战战巍巍离开,不敢言语。
---------------------------
东宫。
今日是腊月初一,按照往常的惯例,每个月初一皇上都会叫太子一同用膳,共同祭祀祖先后共同用膳讨论国事。
可是今日却没有太监过来召他,没有任何说辞,他被冷落在东宫之中。
他手中紧紧握着一副皇上送他的画卷。
画卷上是两只依偎在一块的骏马,一副舐犊情深的温情模样。
太子紧紧握着这副卷轴,不知不觉间指甲嵌进了手掌中,丝丝鲜血渗了出来。
64. 柏智抵京
虞江一回来,虞府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林寅淳和傅清也回了家修整,只每日过来看望。
虽然目前京城的危机解除,可南都那边却一直没有消息,如意仍然每日每夜担忧。
又过了几日,虞府偏院的柴房,汤嫲嫲的尸体终于被发现,大家只当她是因为天气寒冷冻死了,匆匆裹着竹席就被送出府随意殓葬了。
汤嫲嫲一死,虞瑶和蓝儿担起了整个虞府的重任,忙得脚不离地。
这天夜里。
如意正在看着虞府的账册,闵福再次从窗外跳了进来。
“如意,好久不见。”闵福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似乎这段时间很忙,人看着消瘦不少,风尘仆仆的样子看着有些憔悴。
“闵公公,别来无恙。”
“如意,我没想到你居然敢套我的话,你再次利用我达到了你的目的,你想如何报答我?”
“闵公公,我不明白,我何时利用你了?”
“哼,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你那日故意套我话,好离间太子和沈宰相的关系,如今香料铺没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替虞府惨死的人报仇了?”
“闵公公,太子和沈宰相的关系,岂能是我就能挑拨的?您这话,实在太抬举我了。”
闵福突然气急,他低下身死死捏住如意的脖子,手中用力,如意很快感觉呼吸困难满脸涨红。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不要卷入朝堂斗争,若你仍然不听话,别怪我不客气!”
如意支支吾吾说:“闵公公……你……威胁我……有何用?我……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闵福见她实在难受,松开手冷笑道:“尤如意,你把汤嫲嫲害死了,贵妃娘娘可不会放过你!!”
如意呛咳了几声说:“闵公公,你上次说你只是一把刀,一把刀可不会为了别人的死而愤怒,你到底是谁?又是为谁办事?”
闵福哈哈大笑起来,“尤如意,我不会再中你的圈套,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我这次来只是想警告你,你已经挡了某些人的路,你好自为之!”
说罢,闵福再次融入夜色中。
如意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面前的账册丝毫失去了兴致。
----------------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
临近春节,天气异常寒冷,京城派去南都和谈的使者仍然毫无消息,同样,老刘和老李也同样杳无音信。
距离京城几十里外的官道上,柏智和琉璃衣衫褴褛的走在冰天雪地的道路上,两个人一路走来,饥寒交迫食不果腹,终于快到的时候,他们的孩子尤楚沅早已奄奄一息。
琉璃早已哭干了泪水,柏智同样也为了这个孩子忧心不已。
“相公,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吧,沅沅烧得厉害,不能再吹风了!”
柏智看了看琉璃怀中的婴儿,思索片刻说:“行,那我们去那边的村里问问有没有人家愿意收留我们一夜。”
这一路走来,他们的盘缠早就用光,一开始柏智还能找点体力活赚些盘缠,到后面因为体力不支连体力活都找不到,只能一路乞讨。如今南北战事频发,四处都是和他们这般流浪的难民,大街上连乞讨都要凭着些本事,没办法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琉璃还几次被妓院的龟公看中拉她去接客,她吓得把养了二十年的长发绞了,穿上了男子衣裳。
两人来到这村子里,恰好遇见一队人马驮着粮食准备出发,琉璃和柏智连忙上前打听,得知他们都是清平庄的佃户,春节前需要把过节的食物给送去京城。
“清平庄!”柏智和琉璃喜极而泣,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直和那领队求情带上他们,还自称是清平庄县主的亲戚。
一番沟通下,这队人马终于答应带上他们一家三口,条件是到了京城必须给他们二两银子,否则就把琉璃卖去妓院。
一家三口窝在驴车上,四周铺上了许多枯枝草木挡风,虽说不太舒适,可比起步行已经舒适多了。
又过了几日,车队终于到了京城虞府。
如意原本正在清馨园照看虞清宴,却突然听见下人通报说有南都来的一家三口找她,她噌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就往外走,连御寒的披风都忘了。
如意顾不上别的,拉着还在午休的蓝儿就往后门走。
两人来到后门,见到了柏智和琉璃两人如同乞丐一般蹲坐在墙边,怀中还有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婴儿。
“琉璃姐姐!柏智哥哥!”如意和蓝儿的声音响起,琉璃和柏智回头看见她们都是华服加身,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娇小姐模样,竟然有些不敢上前相认。
如意和蓝儿却顾不得别的,跑过去抱住了他们。
一时之间,几人哭作一团,连怀中熟睡的小婴儿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开始哭喊起来。
几人在后门处哭了半晌,虞瑶才出来,将几人分开,又安排人将他们安排在如意的西院里。
虞瑶拿了几套衣裳给琉璃和柏智换上,又安排下人们准备饭菜和热水,还给楚沅叫了大夫给他看病,一番安排十分妥帖又客气,弄得琉璃和柏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柏智和琉璃大快朵颐吃着香喷喷的饭菜,却见如意和蓝儿没怎么动筷子,突然有些尴尬停了下来。
柏智问:“如意,咱们来投靠你,会不会不太好?不然咱们还是住客栈去吧!”
如意瞬间红了眼眶,蓝儿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柏智哥哥,琉璃姐姐,你们安心在这住着,我和蓝儿只是……太伤心了……想到我们在这锦衣玉食,你们却吃了这么多苦,实在是……”
“柏智哥哥,如意姐姐每日每夜都挂念你和琉璃姐姐,别搬出去,就住在这吧,虞瑶和虞将军都很好,不会说什么的。”
琉璃摸了摸眼泪说:“如意,你如今找了个好人家,我替你高兴!”
如意苦笑,“你们就安心在我这院子里住着,只是我每日都需要去南苑照看虞将军,也没有很多时间陪你们,你们若安顿好,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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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边找我。”
琉璃和柏智连忙点头应下。
吃过饭,蓝儿陪着琉璃在房中沐浴。
柏智和如意给他们两姐妹叙旧的空间,去了隔壁的小书房。。
如意看柏智清瘦不少,下意识给他拢了拢披风,哽咽说:“柏智哥哥……您受苦了!”
柏智摸了摸她的头发,同样红了眼眶。
“如意,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这高门大院的,咱们这种身份……”
如意摇了摇头,闷声说:“哥哥,虞将军他……人很好,若不是他,贵妃娘娘早就把我赶出去了!”
柏智放下心来,突然他像下了什么决心看着她的眼睛说:“如意……哥哥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如芯……如芯她……”
其实当白天没有看到如芯身影时,她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见柏智突然严肃,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给糟糕的结果做心理准备。
“哥哥,你说吧,我不怪你……”
“那日南华军进城时,尤府就紧闭大门,原本还算安全,谁知有日,那群畜生就盯上了城里的大户,烧杀抢掠无所不作。那日夜里,他们闯了进来,我和琉璃抱着沅沅躲进梅林里面的假山山洞里不敢出来,等外面平息了些,如芯就不见了!后来又过了一段时日,你派来的两个大侠就来寻我们了,我们临行前还再次寻了一番,诺大的宅子,还是没有她的身影,只怕……凶多吉少……”
如芯虽然和如意并不和睦,可毕竟也与她一同长大,听到这,眼泪根本止不住。
柏智见她伤心,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又将老刘和老李带他们出城后又返回南都不见踪影的事情告知如意,如意听罢,对钟三伏和钟桦的担忧更甚。
“哥哥,南都城内为何这么快就沦陷了?你可知道?”
“唉……”柏智深深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宋知府造的孽,当时秦将军带领的忠顺军全军覆没的消息意传进城,宋知府就命人大开城门,投诚了!”
如意惊讶得喊道:“什么!!”
柏智无奈摇头,“自从永晴嫁给宋知府,他就变了,每日不理政务,只顾着寻欢作乐,鱼肉百姓,南都在战争前就已经民不聊生,我们这些商铺的税赋甚至达到了五成!我们尚且能够苟活,那些农户和贫民们……唉……”
如意听罢,不敢相信南都的景象,对钟三伏和钟桦的担忧更甚,巴不得自己跑去南都救他们出来。
柏智明白她在担心什么,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说:“钟大夫和钟小少爷都是有本事的人,南华军此次也是死伤惨重,他们若需要钟大夫治病疗伤,定不会要他性命。你不必太过担心,如今只能等,等你派出去的两位大侠,把他们都救出来。”
如意点点头,眉头却还是皱着,一副忧心模样。
柏智突然用手抚平了她的眉头说:“如意,别皱眉,都不好看了!”
如意摇摇头,不语。
见她不说话,柏智却突然说道:“我明日想去看望一下伯母和柏光。”
65. 腊八节
如意听他如此说,只觉得一阵心寒,可又不好发作,只能沉默。
柏智接着说:“我知道之前伯母逼着你嫁人是对不起你,可如今你也没吃亏,还过上了好日子,咱们都是一家人,能互相帮忙就互相帮忙,你不能这么自私!”
如意震惊的看着柏智,她突然觉得这个哥哥如此陌生,好像不认识他了一般。
“你若想去,等休息好了再去吧,我就不去了。”
说完,如意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身离开了。
柏智望着如意的背影,深深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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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节。
虞清宴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虞瑶趴在床边昏昏沉沉的模样,如意则在一旁的桌子上准备着待会行针的器具。
“嘶……”
他声音嘶哑,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就立马把虞瑶惊醒了。
虞瑶大喊:“师父!爹爹醒了!”
如意连忙放下针灸器具过去查看,发现虞清宴确实睁开了眼睛,只是仍然十分虚弱。
如意心中也十分雀跃,可还是忍住欣喜给他把了把脉,确定他确实并无大碍,才算是真的松了口气。
“瑶儿,你去给你爹爹倒杯茶来给他润润喉,我去告诉虞江和蓝儿,让他们也高兴高兴。”如意嘱咐完就想离开,谁知虞清宴竟然抓着她的手不放,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悦。
虞瑶见状立马跑了,边跑还边笑着说:“我去通知虞江和蓝儿!”
如意无奈,只能拍了拍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柔声说:“你放心,我不走,我去给你倒杯水……”
虞清宴这才松开手。
如意扶着他坐起来,喂他喝了几口茶水,虞清宴清了清嗓子,哑声说:“谢谢……”
如意笑着说:“醒了就好,我们都很担心你!”
虞清宴又拉着她的手,柔声问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如意摇摇头,“我不辛苦,辛苦的是瑶儿,她长大了,很多事都是她在忙。”
虞清宴点点头。
好不容易醒了,他只觉得眼前日思夜想的人儿像在梦中一样,让他觉得分外不真实。
“你……瘦了……”虞清宴断断续续说着,言语里都是心疼。
如意突然脸有些发热,“还不是给你看病累得!”
虞清宴嘴角挂着笑,再次拉着她的手说:“我……活着……回来了……”
如意也笑了,“算你信守承诺!”
“将军!你终于醒了!!!”虞江从门外冲了起来,猛地扑向虞清宴重重抱住了他。
虞清宴被他这么一扑,只觉得眼冒金星呼吸不畅,剧烈咳嗽起来。
蓝儿把虞江拉起来说,“能不能别添乱!”
虞江尴尬的挠了挠头,傻笑着不说话。
如意连忙扶着虞清宴坐直,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虞瑶坐在床边拉着虞清宴的手,哽咽道“爹爹,你终于醒了,今日是腊八节,我叫下人们做了些你爱吃的,还有腊八粥,咱们今天吃个团圆饭。”
虞清宴重重点了点头,一时间众人都红了眼眶,这团聚实在来之不易。
午饭很丰盛,下人们知道虞将军醒了也都十分高兴。
虞瑶甚至开了一壶酒,几人边吃边喝,都来了兴致。
可怜虞清宴,他大病初愈吃不了油腻,只能喝着腊八粥看着众人饮宴。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很高兴,能回家和家人团聚,哪怕日日吃糠咽菜他都很高兴。
蓝儿侧过头小声在如意耳边问,“姐姐,琉璃姐姐和柏智哥哥去哪了?”
如意苦笑,“他们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去看望沈氏和柏光。”
蓝儿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没有再问。
虞瑶和虞江两个人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虞清宴,包括贵妃娘娘把如意赶出去,虞江被关在皇宫,以及汤嫲嫲的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把整个事情都捋了一遍。
虞清宴听完皱眉,过了好一会才沉声道:“皇上那边我过几天就写封奏折递上去说明情况,至于贵妃娘娘……等我身体好些了,再进宫去看望她吧!”
只坐了一会,虞清宴就冒了一身的冷汗,如意和虞瑶连忙扶着他去床上躺着。
虞清宴一阵苦笑,曾经战场上杀敌的战士竟然吃顿饭都体力不支了,这让他情何以堪。
如意看出来他的无奈,安慰道:“虞将军,你先休息,会慢慢好起来的。”
虞瑶也说:“爹爹,你放心,有师父在,你一定能痊愈的!”
虞清宴不语,他只觉得命运弄人,好不容易打了胜仗,却在最后一夜被偷袭,这种事情任谁都会觉得憋闷。
如意师徒二人见他心情不好,就默默退下了。
刚出房门,就看见琉璃和柏智回来了。两人的脸色也不太好,似乎刚刚都经历了什么。
琉璃率先开口:“如意,沅沅呢?他没哭吧?”
如意说:“没哭,奶娘带着睡下了,就在我院子里。”
琉璃拉着虞瑶说:“郡主,我一个人不放心,您陪我去看看沅沅。”
虞瑶虽然不放心如意,可又觉得他们毕竟是亲兄妹,不至于有危险。
柏智见众人都走了,终于来势汹汹质问:“如意,你为什么要害死我们爹娘?还要害死伯父?你到底有何居心?”
如意看柏智这副模样,就知道沈氏没有说什么好话。
如意正想开口说什么,谁知身后的门却被打开了,虞清宴扶着门槛语气冰冷:“我说大舅子今日是不是上火了?火气这么大!”
柏智这才知道虞清宴已经醒了,不自觉慌了。
如意见他强撑着起来,连忙冲过去扶着虞清宴,言语不善:“柏智哥哥,你先回去吧,我得照顾清宴。”
柏智气急,他冷笑说:“虞将军,如意,你们不用仗势欺人,咱们尤府虽然不像你们这样的高门大户,却也不能这么任人宰割!”
如意见他不知好歹,嘲讽道:“我若真想害尤府的人,何必派人千里迢迢去救你们?我若真是十恶不赦,当初又何必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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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贴己钱全部留给你和琉璃姐姐!你今日听了沈氏几句,就不分青红皂白质问我,我当初就不该为了你们嫁人,不如让沈氏把你们都杀了!”
柏智气得脸色发青,他看着如意说:“真没想到你有天会变成这样!”
说罢,他气势汹汹的走了。
如意扶着虞清宴进房间躺下。
虞清宴吐槽道:“你这哥哥真是……”
如意苦笑:“他向来都这样,总是轻易相信别人,我明天去和他解释解释。”
虞清宴说:“如意,我不介意他们住在府上,只是若他们会对你不利,我一定容不下他们。”
如意暖心一笑,向来都是她自己冲在前面,还是第一次有人护着她。
“嗯,你放心,我哥哥嫂嫂都是很好的人,不会的。”
----------------------
蓝儿和虞江两个人吃过饭就出门采买去了。
快过年了,家中人多,两个人又是久别重逢,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虞江,你教我习武吧!我想学习自保的本事,以后遇到危险,不用那么被动。”
“当然可以啊!那明日开始,我练功的时候都叫上你!”
“好!”
夕阳下,少男少女的背影显得格外温馨,虞江心中澎湃不已。
那日被刺杀,他本觉得相聚无望,如今能够重逢只觉得上天眷顾,一切都如此美好。
--------------------------
南都。
这天深夜里,钟三伏终于把重伤的老刘给救回来了。
“我……在哪?”老刘嘶哑的嗓音响起。
钟三伏连忙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大侠,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是我那小徒弟找来救我们的……只是如今我早已无法脱身。晚些时候,你藏在那装潲水的桶里,赶紧出去,你回京城告诉如意,我和钟桦都好好地,让她别担心。”
老刘知道这是遗言,他红着眼摇了摇头说:“钟神医……你救我一命……我一定……救你出去……”
“谁在里面说话呢?”突然,门外突然有人说话,正是负责看守的护卫。
钟三伏连忙把老刘继续用竹席裹着,仿造成尸体的模样。
外面那人见钟三伏不说话,立马就把门推开进来查看了。
钟三伏连忙堆上笑脸对门外的护卫说:“大哥,大哥,咱们这没人说话呢,您听错了!”
那护卫进门仔细把房间搜了一番,确实除了尸体以外没有别的人,恶狠狠盯着钟三伏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钟三伏只觉得心脏跳到嗓子眼里面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后冒出层层冷汗。
正在钟三伏松了口气,突然他又在窗户外面听到了他最熟悉的声音。
“爹!爹!你在里面吗?”
钟三伏以为自己太过思念儿子钟桦,并没有当回事。
直到有两个黑衣人从窗外跳了进来,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他才反应过来。
他的这个傻儿子居然也来救他了!
66. 逃出生天
钟三伏极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才没有惊叫出声。
钟桦情绪激动,紧紧抱着钟三伏,眼泪决堤而下。
柏晨却异常冷静,小声催促说:“快走!等会就有人过来了!”
钟三伏指了指还在地上装死尸的老刘说:“这位大侠也是如意派来营救我们的……”
老刘从地上爬起来,一眼就看出来柏晨同样是练家子,他说:“小兄弟,你带着他们逃出去,我负责断后!”
钟三伏还想说什么,外面侍卫巡逻的脚步声就逐渐近,柏晨立马点头同意这个方案,带着钟氏父子从窗户跳了出去。
三人刚出房门,老刘就冲出房门去大喊。
“南华国狗贼!我要你们的命!”
老刘这一声怒吼,立马吸引着院子里所有的侍卫。
房门前的老刘与十几名侍卫缠斗,打斗声不绝于耳,为了给他们三人争取时间,老刘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与他们缠斗,只求能多争取一丝生机。
柏晨带着父子俩飞速往院墙脚的狗洞跑去。
仓皇的脚步声还是引起了南华军的注意,几名侍卫迅速向三位靠近,逐渐成了包围之势。
柏晨知道大势已去,他必须为钟氏父子杀出一条血路来。
“呦,钟大夫,没想到你人缘不错啊,救你的人前赴后继的!”
侍卫头子狡黠的调侃着钟三伏,只为了激怒柏晨。
柏晨冷笑说:“少废话!拿命来!”
说罢就抽出佩剑冲了过去。
柏晨自幼学武,又跟着秦元照半年多,学了许多近战技巧。
如今以一敌十丝毫不费力气。
正当三人准备冲出桎梏钻出狗洞的时候,身后老刘终于倒在血泊之中再无力气拖延。
柏晨原本半个身子已经跑了出去,可看见来势汹汹追兵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他拉着钟桦的手,红着眼眶声音声音颤抖:“钟桦,带着你爹快跑,去京城找如意!”
钟桦知道他在做什么,眼泪决堤拼命摇头,“不,你和我们一起跑!”
柏晨见状用力按住钟桦的头凑近自己,忍不住吻了上去,唇齿之间混杂着血腥气和眼泪的咸味,钟桦接受着这个充满爱意和离别的吻。
这么多天的日夜守护和相依为命,他们之间早就不是单纯的友谊。
钟桦哭成了泪人,还想拉着柏晨一起逃,却被柏晨一把推了出去。
“钟大夫!照顾好小桦!带他去京城!”
这是柏晨的最后一句话。
说罢,他举起带血的剑,目露凶光,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堵在那狗洞前面,给钟氏父子争取逃跑的时间。
钟三伏为柏晨的行为震撼不已,可性命攸关,他只能拉着儿子快速向城门跑去。
钟桦一步三回头,只希望奇迹出现,柏晨能够跟上来。
今夜若不出城,明日天亮他们就逃无可逃。
姬鸿光被属下的通报声惊醒。
“将军,南华国那边派人把钟三伏带走了!”
姬鸿光皱眉,冷笑:“去查一查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来我的地盘造次!”
那侍卫说:“回将军,听那伙人说,是一个叫如意的女子派人来接钟三伏的,此人是钟三伏的小徒弟,也是南都人。”
姬鸿光面色凝重,似乎他也没弄明白其中的蹊跷。
“再去查查这个叫如意的是何许人也,为何能派出忠顺军的人前来营救。”
他思索片刻后又说
“加强布防,任何人不得出城!”
侍卫跪下领命,匆忙离去。
院子里打斗的声音同样把林夫人和两个孩子给惊醒了。
宋筱柔紧紧住着林夫人的衣裳,强忍着泪水问:“主母,我害怕……”
宋珏人小鬼大,奶声奶气说:“母亲,你别怕,我保护你和妹妹!”
林夫人将两个孩子都搂在怀里,压下满心的担忧说:“你们放心,我一定带你们逃出去!”
------------------
直到天微微亮,钟氏父子终于躲在出城的泔水桶里面逃出了南都。
钟桦早已哭干了眼泪,这么多天朝夕相处的回忆疯狂涌入他的大脑,几乎让他崩溃。
钟三伏拍了拍钟桦的肩膀安慰道:“孩子,别难过了,向前看,咱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两人如同乞丐一般衣衫褴褛走在偏僻的小路上一路北上,他们怕南华国追上来,不敢走官道。
与此同时,经过了两三个时辰的车轮战,柏晨终于倒下了。
他奄奄一息,嘴角却挂着笑意,天亮了,他们一定逃出去了。
柏晨以一敌百的事迹很快传到了姬鸿光耳朵里。
姬鸿光听下人汇报完,就披着斗篷来到了这个关押俘虏和罪犯的偏院,想亲眼看看这位有骨气的战士。
他居高临下看着躺在血泊当中的柏晨,见他还有一息尚存,不禁有些心存佩服。
“你可愿意归顺于我?”
姬鸿光站在清晨的光束里,仿佛一个救世主一般,而他冰冷又清高的声音又像是地域中的恶魔,引诱着柏晨的求生欲。
“我……”柏晨声音嘶哑,筋疲力尽。
姬鸿光仿佛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猎人,饶有兴致看着柏晨陷入纠结。
“我……愿意……”
最终,柏晨的求生欲战胜了所有的忠贞和善良,他伸手抓住了姬鸿光的恶魔之手,祈求能活下去。
姬鸿光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果然没有人能抗拒死亡的恐惧。
“派人把他抬下去,给他治疗。”
那侍卫本想说什么,可见姬鸿光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也闭了嘴。
--------------
如意扶着虞清宴进房间躺好,嘱咐下人们好生照顾,就去了自己的西苑。
刚走到半路,就见到虞瑶匆匆忙忙跑过来。
“师父,您没事吧?”虞瑶语气担心。
“我没事呀,怎么了?”如意不解。
“我刚刚看见你那哥哥气势汹汹得回了院子,还嚷嚷着说要搬出去,我担心他欺负您……”
如意连忙说:“瑶儿,你先去看望你爹,我去去就回。”
果然,等如意赶到西苑时,柏智和琉璃已经换上了来时穿的破烂衣裳,抱着孩子准备出门了。
如意梁莽冲过去拉住他们喊:“柏智哥哥!琉璃姐姐!你们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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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你们听我解释!”
柏智仍然油盐不进的模样。而一旁的琉璃则左右为难,抱着孩子不知所措。
如意情绪激动,眼泪夺眶而出:“哥,嫂嫂,你们是我仅剩的家人了,当初在南都若不是你们,我早就被爹娘打死饿死了,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只是如今你们听了外人几句,就质疑我这片真心,我属实有些冤枉。”
“你们若真的要走,也听我把话说完再走,这么多年,我和蓝儿两个人在京城受尽委屈,她沈氏和尤力又做了什么!这些年来,你们在南都岁月静好,我又经历了什么,你们根本不知道!”
她擦了擦眼泪,深呼吸了一会儿,又说;“我不是和你们抱怨,我知道你们在南都也苦,所以我这边但凡经济宽裕了些,都会给你们寄钱,我做这么多,你们都记不住看不到,那沈氏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药,就把我当牛鬼蛇神躲着我!”
柏智仍然无动于衷,仍旧背对着如意,一心要走。
如意见状,松开了尤柏智的手,语气平静了些:“你们若是真的要走,我也不拦着了,就当我这人六亲缘浅,血亲都和我反目成仇!”
琉璃听到这,已经心软了,她原本就不信沈氏说的,可架不住柏智固执,如今看如意哭得伤心,内心也不好受。
她走过去,把孩子放在柏智怀里说:“相公,你仔细看看我们的孩儿,才来虞府几日,他的脸上就长了些肉,气色也好了许多。如意与我们一同长大,又怎么会害我们呢?你先冷静冷静,听她把话说完可好?”
柏智低头看着沅沅,这才脸色松动了些。
只是柏智愿意听,如意却不愿意说了。
她吩咐下人收拾了一些自己的衣物,琉璃想拦着都拦不下来。
临走前,如意冷冷看着琉璃和柏智说:“这院子就留给你们住,奶娘也留给你们,我去清馨园住,免得你们看见我心烦。”
柏智见她这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丫头什么时候气性这么大了!以为自己攀上高枝就了不起了!
------------------------
如意刚带着丫鬟把东西搬到清馨园,蓝儿就和虞江采买回来了。
见如意哭红的双眼,蓝儿立马就猜到是和柏智两口子有了争吵,她放下东西就冲到如意面前问:“姐姐你怎么了?”
如意不想蓝儿担心,也不想她夹在中间难做人,只是摇头说:“没事,我见虞将军醒了,我就住过来,方便照顾他。”
“你骗人!你还哭过!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蓝儿根本不信。
如意本就一肚子委屈,原本强行压了下去,见蓝儿这副替自己出头的模样,这段时间的委屈和难过竟然没压制住,抱着蓝儿大哭了起来。
蓝儿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好受,两姐妹竟然就这么哭作了一团。
虞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跑去找虞瑶。
虞瑶正在房间守着自己的爹爹,见虞江匆忙进来,还以为出了何事。
“小姐,你快去看看,如意姑娘从西苑回来就开始哭,如今抱着蓝儿两人哭成一团,这可怎么办才好!”
虞清宴本就没睡着,听罢连忙勉强支起身追问:“是不是她那兄嫂欺负她了?”
67. 留个心眼
虞江并不知道实情,只能摇摇头。
虞瑶皱眉思索片刻说:“爹爹,不如咱们演一出戏,让那对没有眼力见的夫妻知道,若不是师父护着他们,这会他们还在捡垃圾呢!”
虞清宴问:“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虞瑶露出狡黠的笑容,“咱们来个恩威并施!”
-------------------
如意和蓝儿哭了一阵,被虞江劝住了。两姐妹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虞江听完只心疼她们经历了这么多,还要被家人误解。
虞江什么也没说,只默默给她们布置了一间宽敞的房间,摆好暖炉和一应用具,希望她们住的舒服些。
“姐姐,不如咱们还是住清平庄去吧!如今虞将军也醒了,咱们住出去也舒服些。”
“我原本确实这么想的,可如今琉璃姐姐和柏智哥哥过来了,若是和我们一起住在庄子上,他们可能也不会愿意。”
“琉璃姐姐肯定愿意的,她向来心软,只是柏智哥哥……”
两人说到这,都叹气。
"姐姐,不如我去和他们把话说清楚,这些年来,他们在南都的好日子过惯了,根本不知道你为了他们都受了多少委屈!"
如意听到这又红了眼眶:“说了又如何,难道他会信?”
蓝儿皱眉,“可如今他们这般欺负你,你何必要忍?到时候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如意摇了摇头,“不会,我现在不止有他们,还有你和虞瑶,还有两个师父,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他们若真的不想认我这个妹妹,就随他们去吧!”
哀莫大于心死,如意情绪已经冷静下来,对他们夫妻也看透了几分。
蓝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好在清馨园够大,蓝儿和如意搬过来后显得更加热闹了,最高兴的还是虞清宴,他可以天天看到如意了。
另一边,西苑。
虞瑶带着几个粗使丫头就往西苑走。
她二话不说就当着柏智和琉璃的面,把房间里面所有的贵重摆件和金丝楠木的家具全部搬走,换上了各式廉价家具。
就连窗户上挂着的窗纱都换成了下人房用的麻布料子。
柏智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自然知道这是主人家的意思,如意也做不了主。
他铁青着脸色看着那些小厮和粗使丫鬟一件一件把东西搬走又换上。
琉璃则抱着孩子偷偷抹着眼泪。
正在这边乱成一团时,蓝儿过来了,虞瑶只对她使了个脸色,蓝儿立马懂了是什么意思。
蓝儿没有理柏智,只当着他的面拉着琉璃在一旁哭诉,将这些年在尚书府受的委屈,沈氏如何威胁如意嫁人,如意又是为何同意嫁给虞府做妾,还有出嫁那天灰扑扑的轿子和下人们的刁难,一件一件事无巨细全部说了出来。
琉璃本来就心软,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立马就去找如意好好和她道歉。
站在一旁听在耳朵里的柏智同样愧疚不已,虞府这番做派摆明了就是看不起如意,他们却还觉得她在虞府过上了好日子。
“最重要的是,如意姐姐嫁过来这么久了,虞将军都不肯与她同房,如今更是只能和我挤在一块住着。”
蓝儿最后总结完如意现今的处境,更是让柏智和琉璃心惊胆战。
柏智还是没忍住,小声说;“她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蓝儿回过头冷笑,“姐姐倒是想说,您也不愿意听啊?这高门大户哪里是那么好的,你只看到她人前风光,可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为了你们,她连医馆都不开了,放弃自己的理想追求只为了保你们平安!”
柏智被这番话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还是拉下脸说:“你带我去找如意把,我和她好好道个歉!”
蓝儿继续演戏,“如意姐姐下午和你们吵过以后就哭了一阵,如今好不容易歇下了,你们明日再去吧。”
柏智点点头,不语。
琉璃又拉着蓝儿问了许多细节,蓝儿都添油加醋说了个遍,配上刚刚虞瑶颐指气使的表现,两人都信了八九分。
第二天一大早,柏智和琉璃就过来给如意道歉了,两人态度诚恳语气卑微,完全不像昨日那般颐指气使。
如意本来就心软,三人很快就和好了,殊不知背后全是虞瑶和蓝儿的功劳。
“姑娘,我们确实是被那沈氏给骗了,可你不知道,沈氏如今住在城北的一座破屋子里,我们过去的时候,屋顶都还在漏水!”
琉璃解释着那日的场景,似乎给了她很深的震憾。
柏智也说:“我特意去厨房看了看,连米缸都是空的,怕是真的过着苦日子了!”
如意看着两人,心中真是又无奈又生气。
“哥哥,嫂嫂,你们是不是忘了她可是沈宰相的女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为了保住两个儿子的性命得罪了沈宰相,如今这是在演苦肉计呢。谁知道她没骗过自己的亲爹,倒是把你们骗了。”
柏智皱眉,“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吧……”
如意深深叹了口气,拉着柏智和琉璃说:“京城不比南都那么淳朴的民风,这里的人每句话每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今后你们在这里做生意也好,与人来往也好,一定要留个心眼,别被人骗了去!”
两人点点头,对京城这个人性凉薄的城市有了深刻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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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虞清宴请罪的折子被递到了皇上手中。
皇上看着虞清宴言辞陈恳,丝毫没有居功自傲,更没有委屈抱怨,他认真分析了夜袭他们的歹徒是如何渗透进军队的各种可能性。
皇上看完合上奏折,对身后的阴影出问道:“朕让你们查的尤如意,可有进展了?”
那黑衣人从阴影出冒了出来,沉声说道,“启禀皇上,此女子确实是罪臣尤强之女,也是皇后乳母闵欣然的外孙。”
“可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那黑衣人说,“身世并无蹊跷,只是尤如意似乎牵扯进了前段时间一宗香料铺着火的案子,我们调查显示,这姑娘查到这个铺子和虞家两个世子之死有关,没过几天太子就出手把这铺子烧了。”
“太子?”皇上皱眉,他想不明白一个身世卑微的女子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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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有能力促使太子出手。
“是的,皇上,太子似乎是以为那间香料铺和沈宰相有关,所以下令把它烧了,给沈宰相善后。”
皇上冷笑,“此事你不用再查了,免得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这个沈致宏,到底有多大的野心。”
“是!”黑衣人应下后消失在黑影之中。
慈宁宫。
贵妃娘娘同样收到消息说虞清宴醒了,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派小允子送了些补品药品去虞府,本以为虞清宴会给她带几句话,却没想到只有冷冰冰的谢谢。
贵妃娘娘自小看着虞清宴长大,怎么会不知道他在生气,可怜她一片苦心替虞清宴着想,却不被领情。
她想到前几日传来的消息说汤嫲嫲死了,当时她就知道,虞府中的眼线,怕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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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中的天气越来越冷,大雪纷飞,寒气逼人。
从素城凯旋而归的忠顺军大部队终于到达京城。
民众们夹道欢迎,热烈异常。
“诶,怎么没有看见虞将军?”
“我听说虞将军受了重伤,提前回来了!”
带领大部队回京的是参将王智,众人没有看到虞清宴更是流言纷纷。
与街上的热闹非凡不同,虞府一片祥和,如意正在给虞清宴上药。
他胸口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当时那一箭稍微偏离一点就会刺破心脏无力回天。
如意很温柔,用细软的棉纱沾着药膏敷在伤口上,虞清宴只觉得疼痛减轻不少,随即又因为感受到如意手的温度,脸“噌”的一下红了。
如意想起来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是这般脸红,就取笑他:“怎么和小媳妇似的害羞?”
虞清宴毕竟是血性的汉子,哪里能被人说像小媳妇。
他抬起手,将伏着身子给他上药的如意用力搂到了自己眼前,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进,彼此间鼻息相通,虞清宴俊朗的脸无限贴近。
虞清宴调笑道,“我是不是小媳妇,你试过不就知道了?”
如意被他这话吓得浑身发抖,可又没有办法挣脱他双手的桎梏,正准备骂人的时候,虞江从外面冲了进来。
“将军!将军!忠顺军大部队回营了!王智刚刚进宫觐见皇上了!”
虞江大咧咧走进来,这才注意到屋内两个人这诡异的氛围和亲密的姿势。
只是人已经进来了,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虞清宴松开如意,说;“我知道了,你去告诉王智,这段时间就拜托他了,还有你,明天开始去军营报道,帮王智一起处理后续的伤兵安抚事宜。”
如意趁着他说话,低着头就往外走,虞江看着她满脸通红往外走有些不明所以。
“还愣着干嘛,快去军营报道!”虞清宴冷冷的声音响起,似乎对虞江的出现十分不满
虞江立马应声退下,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多么遭人恨。
如意逃命似的跑了,直到回到自己房间,都能感觉心脏疯狂跳动,头还晕乎乎的。
该死的虞清宴,我不给你上药了!
68. 上朝
忠顺军凯旋而归,太子一党原先还叫嚣着弹劾虞清宴的帖子突然就调转风头开始阻拦忠顺军的补贴发放。
南都一战损失惨重,朝廷拨款万两白银准备抚恤那些牺牲士兵们的家属,同样此次素城大捷原本朝廷也准备拨款用于奖励,可谁知却被沈宰相以国库亏空为由上书皇上慎重考虑。
虞清宴虽然人在家里,也知道抚恤金是稳定军心的大事,所以他只好决定亲自进宫和皇上陈情。
如意端着盘子给他送药,却见他穿着朝服准备出门,忍不住担忧道:“都快过年了,有什么事就不能年后再说吗?”
虞清宴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如果这银子不在前年发下来,那些为了国家浴血奋战的战士,怎么能过好年呢?你放心,我已经好多了。”
如意撇嘴;“谁担心你了,我是怕你又复发,浪费我的药材!”
虞清宴笑着看她嘴硬,也不逗她了。他早就发现这姑娘和猫似的,一靠近就用爪子挠自己,不理她又会自个过来,特别可爱。
-------------------------
时隔大半年,虞清宴再次出现在了朝堂之中。
众大臣们纷纷打量着虞清宴,都估摸着他此次突然出现的用意。
临近春节,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为春节的祭祀和各项礼仪制度出谋划策,似乎大家都忘了这份平静是忠顺军的战士们浴血奋战拼杀出来的。
皇上似乎也不太想搭理虞清宴,不但没有正眼瞧他一眼,甚至摆明了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快退朝时,虞清宴迈着步子走到最前面,跪在地上手举奏折喊道:“末将虞清宴有本上奏,忠顺军出兵素城平定边疆,立下大功,末将斗胆恳请皇上为忠顺军的士兵们发放奖赏,以资奖励!”
皇上盯着跪在地上的虞清宴看了几秒,脸上阴晴不定。
“虞将军,你的伤可好了?”
虞清宴立马明白皇上是何意。
“启禀皇上,末将伤势严重,今日特向皇上告假,恳请皇上允许末将在家休养一段时间,今后忠顺军的各项军务,可由皇上定夺。”
皇上似乎对他的主动退让很欣慰,没有几个帝王不会担心将领功高盖主,虞清宴愿意交出兵权还愿意放手忠顺军,他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虞将军为了雍国安定立下汗马功劳,你若想告假,朕允了!至于你说的士兵们的奖赏,众爱卿可有何想法?”
沈宰相立马抢答:“启禀皇上,如今国库亏空,实在是……”
皇上大手一挥说:“那今年春节的祭祀从简,一切礼仪庆典全部取消,不够的再从内库拨些银子出来!”
沈宰相还想说什么,只是皇上已经不愿意听了。
“今日早朝就到这,此事就交给沈宰相去办吧!”
皇上挥了挥袖子走了,众朝臣全部跪下恭送皇上。
---------------
坤宁宫。
闵福正跪在地上给皇后锤腿,房间内的暖炉烧得热乎乎的,皇后靠在软榻上昏昏欲睡。
突然,一个小太监闯了进来,他跪在地上,“启禀皇后娘娘,沈宰相求见。”
皇后懒洋洋抬起眼,“你们都出去吧。”
闵福正准备起身,却被皇后按住,“你留下。”
闵福低头,继续跪在地上捶腿,其他太监丫鬟们则鱼贯而出。
沈宰相似乎心情不好,进来后大喇喇坐在椅子上,看见闵福还在便说,“你这阉人怎的还在?滚出去!”
皇后坐起身出言讥讽,“让他替你办事的时候怎的不叫阉人了?如今不过是在这给我捶捶腿就碍你眼了?”
沈宰相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沉声说,“虞清宴那边以退为进,皇上已经答应给他们发放抚恤金了,甚至还要从内库中拨银子。看皇上的意思,咱们筹谋已久的祭祀,也泡汤了!”
皇后听罢脸色阴沉,“那太子复出一事不是也泡汤了?!”
沈宰相骂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让他去搅和弹劾虞清宴的破事,如今太子被关在东宫这么久,皇上又亲自给忠顺军发放抚恤,你让那些大臣怎么想,民众们又怎么想?事到如今,慈宁宫那位难道还坐得住?!”
皇后冷笑,“我的好哥哥,本宫当初为了你们能够一击毙命,太子都算计进去了,可你们倒好,不但没有把奏折递上去,如今还适得其反,如今怎么怪我了!”
沈宰相气不打一处来,拍着桌子喊道,“皇后娘娘,你每日在这后宫之中不去讨好皇上,只与太监厮混,太子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不幸!”
皇后被戳中软肋,猛地站起来,光着脚踩在地上,冲过去一把抓着沈宰相的领子,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说,“沈致宏,那日若不是我,你能当上这宰相?你是什么东西,也有资格来管我的事?我告诉你,今日太子被软禁都是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无能,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让太子从东宫之中出来!滚!”
沈致宏被皇后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同样十分恼怒,只是身份摆在这,他只好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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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太子原本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
可自从虞清宴回了京城,他就有些质疑自己的地位了。
若真的是天之骄子,为何连东宫的宫女都知道虞清宴英明神武,平定边疆凯旋归来;为何就因为他说了几句虞清宴的不是,堂堂太子就要被冷落在东宫之中,连早朝都不准上!
这世道,真不公平!
这几日皇上虽然没有明说让他软禁,却传了口谕让他在府中思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即将就要春节,原本皇后想利用春节祭祀一事让自己从这东宫中出来,没想到祭祀被取消,他走出东宫的计策也泡了汤。
他看了看身后的太监文:“闵福去哪了?”
那太监跪在地上说:“启禀太子殿下,闵福公公今日去了坤宁宫,皇后娘娘找他有事商量。”
太子皱眉,“去把他叫来,我有事和他交代。”
过了半晌,闵福冒着风雪匆匆赶到,带进了一阵寒气。
“奴才闵福参见太子殿下。”
“行了,起来吧,我问你几个事。”
闵福站起身,低着头毕恭毕敬问道:“太子请说,奴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子深深叹了口气,问:“今日朝堂之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闵福沉吟片刻,将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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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朝堂之事全部告知给了太子。
太子听完,深呼吸一口气叹道:“既生瑜何生亮!那虞清宴一回来,朝臣和民众都快忘了我这个太子了!”
闵福不做声,只跪在地上候着。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片刻后太子说:“前段时日我让你办的事,你可办好了?没有漏网之鱼吧?”
闵福连忙说:“太子放心,绝无漏网之鱼。”
太子盯着闵福问出了那个和如意一样的问题,“闵福,你替沈宰相办了多少事,替我母后办了多少事?”
闵福笑着说:“太子这话,奴才不明白。”
太子冷笑:“你这些年,做了多少事,都说给我听听,我不责罚你。”
闵福笑了,他笑得谄媚:“太子殿下,我不过是一个奴才,您这个问题,奴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太子说:“行了,你别和我打官腔,你明日开始住到东宫来,皇后娘娘那边我去说,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他们的话可以不听!”
闵福突然对太子的决定有些不解,但还是应下了。
“多谢太子赏识,今后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太子皱眉,挥了挥手:“行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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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福再次冒着风雪回到了慈宁宫。
他没有去和皇后娘娘汇报太子的事情,而是绕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里面进去见了一个人。
“事情有变,消息需要尽快散播出去!”
那人穿着宫女衣裳,点了点头迅速离开了。
闵福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不喜欢这种不确定性,这让他十分恐惧。他随手摘了几只院子里盛开的梅花,往闵姝琳房中走去。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了?”闵姝琳见闵福拿了几支梅花,笑得开心。
“母亲,你病好点了吗?”闵福笑着把花插到了花瓶里,随后自然的坐在了她床边。
闵姝琳拉着闵福的手,颤抖着握着他说:“小福啊,我怕是活不久了,皇后娘娘就拜托你照顾了!”
闵福回握住她的手问:“太医看过怎么说?”
闵姝琳摇了摇头无奈道:“还能怎么说,老毛病了,不过是苟延残喘,就是我若一走,你就只身一人在这宫中,我实在放心不下!”
闵福手中一顿,随即挂上了笑意:“你是放心不下我,还是害怕我的身世被人知道?”
闵姝琳原本还半靠在枕头上,听他这么一说,脸色一变,追问:“谁告诉你的?你都知道了?”
闵福笑了,他笑得开心,清秀的五官透露着一股邪气。
“母亲,您把我培养成皇后娘娘的一条狗,是不是以为,您当初揭发昭阳公主的秘密没有任何人知道?”
闵姝琳瞬间浑身发抖,面色苍白,刚刚母子之间的温情立马消散,有的只有看怪物般的恐惧。
闵福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索命鬼,步步逼近,“母亲,您害死我亲生父母,如今我就送您一程,让他们在天之灵,也能安息。”
这个雪夜,慈宁宫偏院的一间小卧室内,皇后娘娘的乳娘闵姝琳突发疾病暴毙而亡,享年66岁。
69. 闵氏母女
闵福从慈宁宫出来后,换上一袭黑衣出了宫。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放心不下如意,这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小侄女。
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在南都受尽磋磨的小可怜,如今却能设计把香料铺给除了,哪怕他再痛恨如意把自己的计划打乱,可他也不忍心真正责怪他,因为他明白独自一人在别人家里讨生活有多么不容易,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子。
他飞檐走壁只花了一个时辰就赶到了虞府。
闵福从墙外跳进她院子里,却发现她不在这,房间里是在尤府里面见过的她的丫鬟和他哥哥,他有些气恼,这傻丫头竟然把他们从南都接回来了,还把自己的院子都让了出去!
他气不打一处来,正想过去质问他们如意的去处,却听见他们嘀嘀咕咕在商量着什么。
“相公,咱们若这么做,可就对不起如意一番苦心了!”
“琉璃,如今我们寄人篱下,若不给自己谋出路那以后就要一辈子低人一等,何况伯母如今无依无靠,我们能给她办事,也能给自己拼一条出路来!”
“那这事还是和如意说一声吧,她毕竟救我们一命,还收留了我们。”
“不可,若是被她知道,她肯定不同意,咱们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关系的!”
“可是相公,我们若收了沈氏的钱,今后指不定要受制于她,若是有了这个把柄,今后也不好过啊!”
“你这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带你的孩子去!”
闵福听完觉得有些可笑,这尤家人真是如出一辙的白眼狼啊!
闵福一袭黑衣在虞府摸了半天没找到如意所在,加上这院子防守严格,又有府兵把守,闵福实在不好多逗留,无奈之下只能无功而返。
------------
第二天,皇后娘娘得知闵姝琳的死讯后,大发雷霆。
“蠢货!这个老蠢货!病死在屋子里都不知道叫太医吗!”
她怒吼着,骂了几句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竟然红了眼眶,哽咽着说:“明明前几日还和我说,要我保住你的儿子,如今就这么走了……这算什么……”
闵福跪在地上装得伤心,眼泪淌湿了衣襟。
皇后娘娘抬眼看了看他,突然觉得这孩子属实可怜,“你准备准备,送你母亲出殡吧,太子那边我与他商量商量,等她入殓了,你再过去。”
闵福立马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多谢皇后娘娘开恩!皇后娘娘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
皇后挥了挥手:“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下人们听了这话都出去了,留下皇后一个人靠在软榻上,神情落寞。
闵姝琳不是一个聪明人,她的野心和图谋都写在脸上,但她是一个绝对忠诚的人,这么多年她将皇后带大,又替皇后分忧,她们两个人的关系早就不是单纯的主仆,在这人心复杂的后宫之中,皇后和闵姝琳之间早就相处出了几分真心。
皇后靠在软榻上喃喃自语;“嫲嫲,你走了,让我一人面对这些豺狼虎豹,该如何是好!”
闵福因为闵姝琳的死,获得了几日的自由,他拿着皇后娘娘的懿旨以操办闵姝琳葬礼的名义,进出皇宫,丝毫没有人怀疑他。
这天,闵福以闵姝琳去世为由递了帖子到虞府,如意如约而至,与闵福约在了京城外的观音庙的后院,也是如意的母亲闵欣然丧生之地。
如意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闵福正跪在草团上烧着纸钱,棺椁就停放在一旁,大雪纷飞,闵福头上肩上都落满了雪。
如意虽然与闵姝琳没有什么感情,可她是个心软的人,她见闵福落寞的模样,不自觉也有些难过。
闵福回头看了看她,继续烧着纸钱:“你来了,待会就下葬了,你来磕个头吧。”
如意听话的磕了几个头,跪在旁边和闵福一同烧着纸钱,香炉的火苗窜的很高,在寒风中给两人了丝丝温暖。
“闵嬷嬷怎么死的?”如意问。
闵福:“年纪大了,老死的。”
如意低头不语。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意再问。
“如意,你相信命吗?”
如意摇摇头。
“十几年前,闵姝琳把我从宫外的观音寺捡回来,如今我又在观音寺送她走,真是可笑。”
如意不语,等着他说完。
“你母亲闵欣然死之前,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如意仍旧扔着纸钱,不说话,火光照在她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她说,她要拉你下地狱给她陪葬。”闵福说完又笑,“我觉得她挺有意思的,自己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还想拉别人下地狱。”
如意终于开口说话,“八岁那年,南都战乱,他们一家四口背着行囊准备逃难,唯独落下我一人在家;十岁那年,我得了天花,他们怕我传染给兄妹,让我一人住在柴房里,不吃不喝三天,最终是师父把我接去寿安堂救了我一命;十四岁那年,算了,你也知道……”
闵福笑了:“你之前还处处为自己着想打算,怎的进了虞府反而不会了?”
如意手中一顿,冷笑:“闵公公此话何意?”
闵福止住笑意说:“如意,虞府不是什么洞天福地,你身上背负的责任越多,越容易被人背叛,为自己打算才是对的。”
如意与他对视,她看出闵福眼中的担忧。
“闵公公,多谢你提醒,我如今有了家人朋友,不用再像之前那般为了活命处处图谋,我很满足。”
闵福叹了口气,“如意,我那日想去你院子里看你,听到你兄嫂说他们拿了沈氏的钱……”
“闵公公!”如意打断他,“那是我们家的家事!请你以后不要再突然跑到我家来,要来就正儿八经下拜帖,从正门进来。”
闵福皱眉看着如意,他突然有些看不明白她,心中更是夹杂着失望和无奈。
“知道了,县主,是奴才逾越了。”
两人不再交谈,配合着庙里的和尚尼姑们完成了闵姝琳的下葬入殓等各项仪式。
忙完后,如意回了马车,片刻没有停留的回了城。
闵福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自嘲道:“我处处为她着想,她也未必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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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一身寒气回到虞府,蓝儿连忙给她倒了杯热茶。
“姐姐,怎么样了?”蓝儿关心道
如意握着热茶,缓了半晌,身上才热乎点。
“蓝儿,闵氏母女都死了……”
蓝儿过去抱着她,没有说话,她知道如意此时也心乱如麻。
“蓝儿,你去西苑,把这事告诉他们一声,他们若想去祭拜,就给他们安排一辆马车。”
蓝儿点点头说:“姐姐,我去给你烧些热水,你泡个脚暖和暖和吧,西苑的事,明日再说。”
如意脑海里突然想起闵福的话,又说:“明日你去的时候送五十两银子过去,就说是快过年了给他们置办年节用的。”
蓝儿不解:“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他们有手有脚的,不去自己找活干,怎的还要你接济!”
如意无奈苦笑:“你就去吧,好好说话,别提不该提的。”
蓝儿叹了口气,出了门。
不一会儿,蓝儿就端着热水进来了,跟着进来的还有虞清宴。
蓝儿怕如意害羞,就用屏风给她挡了挡,给她脱了鞋袜泡脚,热水茵茵,房间里瞬间水气腾腾。
蓝儿做完这些就出去了,留他们在房间谈话。
“如意,香料铺和林青青的事,瑶儿都告诉我了,谢谢你。”
如意泡着脚,身子终于暖和了些。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没有什么好谢的。”
虞清宴清了清嗓子说:“如意,以后不要再涉险了,若是沈宰相和太子发现是你从中作梗……”
如意没有说话,她脑子里还想着闵福的话,总觉得他今日的态度有些奇怪,加上虞清宴今日的态度,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虞将军,过完年,我就带着我兄嫂回清平庄了。这些日子承蒙你照顾,给你添麻烦了!”
虞清宴脸色一变,他声音有些颤抖:“你……你要离开了吗?”
如意沉默片刻说:“当初我嫁给你,也是为了我兄嫂能在南都过安稳日子,如今他们都到京城了,我也能护着他们,就不劳烦虞将军操心了。”
虞清宴欲言又止几次,最后深深叹了口气说:“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好阻拦。你先休息,我就回去了。”
如意抬眼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他原本以为他会挽留几句,既然没有,那就算了吧。
如意泡完脚,躺在床上反复思索着闵福的话,心神不宁。
还没等如意休息多久,琉璃就来了。
她悄悄进门,见如意在休息,又站了会儿,最后还是开了口。
“如意啊……”
如意并没有睡着,不过她累了,她闷声应着:“怎么了?”
琉璃搓了搓手,十分不不安。
“如意啊……你哥他……财迷心窍……他……收了沈氏一百两银子……沈氏说……要你哥每天给她汇报虞将军的情况……”
如意猛地坐起身,问:“他现在在哪?”
琉璃吓得浑身一抖,眼泪夺眶而出:“如意啊,你快去拦住你哥,他刚出门!我……我……我拦不住他!”
70. 小年夜
如意跟着琉璃追了出去,恰好看见柏智出门。
琉璃先冲过去拉住了他,在他耳边絮叨了几句,回头就看见了如意。
“尤柏智,你今天若是真的去了沈氏那儿,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哥哥!”
尤柏智震惊得看着如意,他原本有些愧疚,可商人追逐利益的本性又让他选择铤而走险,如今瞒不过去,只觉得气急败坏。
“如意!你就是这么和兄长说话的?”
琉璃还在劝,两人都不说话,站在寒风中对峙着。
“哎呦,我说大舅子怎么这么好的兴致,在门口赏雪呢?”
虞清宴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对峙,柏智脸色不好看,虞清宴搂了搂寒风中站着瑟瑟发抖的如意,小声安慰了几句,然后继续对柏智说,
“咱们虞府的雪景更好看,不如进来说?”
柏智自然得罪不起虞清宴,在琉璃的拉扯下,还是进了屋。
虞清宴将自己的披风给如意披着,她的脸已经冻红了,双眼因为气愤冻得泛红。
虞清宴带他们到了一处会客厅,这里点好了谈火盆,暖和又舒适。
茶桌上还摆了一些茶点,看着十分周到。
“其实也是我招待不周,大舅子来了这么久了,我还没有正式拜见过你,是在下失礼了。”
他说完就要给柏智行礼,柏智哪里敢受,连忙拦住,背后也渗出层层冷汗。
虞清宴落座后客套的说:“咱们先用些茶点,晚饭我已经让下人们去准备了,稍后就送来。”
柏智终于缓过劲,推搪着说:“多谢虞将军款待,只是饭我们就不吃了,您有事可以直说。”
虞清宴突然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语双关:“大舅子可是觉得我们虞府的饭不好吃,要去吃别人做的饭?”
柏智连忙解释:“虞将军哪里的话,我只是……”
他还没说话,虞清宴就追问道:“那你刚刚急急忙忙跑出去可是何事?”
虞清宴毕竟是行伍出身,此话一出,满满的压迫感让柏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琉璃更是已经在发抖。
反而是如意,她仍然面无表情坐着,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
“虞将军,我只是觉得这府上住着闷,想出去走走看看,没有别的意思。”柏智强装镇定解释着。
虞清宴见他不过如此,冷笑说:“你既然入了我这虞府,就是贵妃娘娘这边的人了,莫非你今日出去,是想去投靠皇后娘娘?”
琉璃本就是女子,心理素质不好,听到这话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还一边拉着柏智让他也跪着,谁知道柏智偏不跪。
“虞将军,难道进了你这虞府,连出门的自由都没有了?我妹妹虽然嫁给你,但我还是自由人,你没资格管我!”
虞清宴随即又换上了笑脸,说:“大舅子,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呢!您当然可以自由出入了,我这还有一百两银子,刚好给您去添置一些过年用的东西,您尽管拿去用,这都是我和如意的一片心意!”
琉璃和柏智搞不动虞清宴到底演得哪一出,也都不敢去接。
如意在一旁看着好戏,她从未如此看清过自己的哥哥。
柏智扭捏了许久,虞清宴见他这模样,拿着银票硬塞进他手里笑着说:“就当给沅沅的见面礼,你就收下吧。”
柏智战战兢兢收下,虞清宴立马话头一转。
“这钱收下了,可就不能再去见沈家人了,大舅子,你能做到吧?”
柏智刚想把钱退回去,却被琉璃一把拦住,拉着柏智点头哈腰说:“虞将军放心,我们都明白,那沈家人,绝对不接触了!”
虞清宴笑笑,立马说:“既然你们不想留下用膳就回西苑吧,我和如意有话要说。”
柏智铁青着脸退下,琉璃则如蒙大赦,拉着柏智就走。
如意侧着脸看着虞清宴:“虞将军除了打仗,还会演戏?”
虞将军哈哈大笑了几声:“行了,你就别揶揄我了,我这不是帮你教训教训你的兄嫂吗?”
如意叹了口气,不说话。
“如意,你现在是县主,是虞府的主子,你兄嫂若不是投靠你那就是流民难民,你们早就不是一类人了!我知道你不想以势压人,可商人重利轻离别,你太心软了!”
如意有些悲伤,她吸了吸鼻子说:“谢谢你。”
虞清宴说:“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想告诉你,这世道仗势欺人比平易近人更能让人尊敬。”
如意点了点头,闷闷的不说话。
虞清宴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晚上吃珍珠丸子,走,咱们叫上瑶儿一起吃饭去,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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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段时间,柏智和琉璃都安静得很,再也没有什么幺蛾子。
小年夜,京城里大街小巷都喜气洋洋。
虞府更是热闹非凡,各个王公贵族的送礼往来,下头农庄上送来的各式野味粮食也需要清点,虞瑶和蓝儿忙得脚不沾地,如意以照顾虞清宴为由落得清闲。
晚宴十分热闹,如意将林寅淳和傅清也请了过来,大家闲适得坐着吃饭聊天,分外温馨。
可是柏智和琉璃并没有来,钟三伏和钟桦也没有消息,如意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时刻,显得有些落寞。
虞清宴在她旁边看出来了她的落寞,不放心的在桌下拍了拍她的手,以表示安抚。
傅清向来最懂这种场合,他站起身笑着说:“感谢虞将军的热情款待,我先敬你一杯,感谢你照顾我们如意!”
说罢,他一饮而尽。
虞清宴笑着说:“我要感谢你们同意如意嫁给我,我知道当初你们有很多办法让她逃出生天,可你们还是信任我,将她托付给我,你们放心,我一定让她过上想要的生活。”
林寅淳知道这话是给自己听的,他笑了笑说:“虞将军这话说得,看来我也得喝一杯了!”
说完他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虞清宴笑着连饮三杯说:“今天在座的都是一家人,我也就直说了,前几日如意和我说,他想回清平庄住,我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如今京城局势瞬息万变,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大的宅子会不会混进什么人来。你们也知道,之前我那两个小儿子……”说到那两个早夭的儿子,虞清宴开始哽咽,如意模仿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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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桌下拍了拍他的手,以表示安抚。
虞清宴调整了一下情绪又说:“虞瑶,蓝儿,你们俩过完年也跟着如意去庄子上住,跟着你们师父安全许多。”
虞瑶情绪激动;“爹爹,那你呢!”
虞清宴无奈笑了笑:“不出意料的话,沈宰相还有其他招等着我呢,我自己一个人才能放心和他们斗一斗,你们在家的话,我总不放心。”
傅清突然插嘴:“虞将军,别怪我多嘴,若你让虞瑶过去,那她们比在虞府还危险!”
林寅淳也接话说:“是啊,虞将军,虞瑶如今是郡主,多少人盯着她呢,不如就让她在虞府住着吧。”
如意接着说:“我倒是有个主意,反正明年虞瑶和蓝儿也要十四岁了,不如大大方方办个及笄礼,到时候虞瑶大大方方拜我为师,这样跟着我去庄子上也算名正言顺。”
傅清笑道:“那可不行,你是她小娘,怎能做她师父呢!”
如意突然脸红,不说话了。
虞清宴接着说:“及笄礼可以办,既然敌人在暗处不出来,那就搞个大场面把水搅浑。至于拜师就免了,如意这个身份可以免去很多无妄之灾,少和我们搅合在一块更安全。”
林寅淳补充说:“虞将军,您对这幕后之人有什么猜测吗?”
虞瑶抢答说:“我怀疑沈宰相勾结南华军陷害外公,又安排南华奸细谋害我两个弟弟,目的当然是为了给太子铺路!”
蓝儿连忙捂住虞瑶的嘴,震惊说:“这话不能乱说!”
傅清却笑了“虞将军,你这小女儿比你可聪明多了!”
如意追问:“师叔,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傅清说:“我那戏院的消息可比你们多,基本上和虞瑶猜测的大差不差,只是我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林寅淳点头补充:“我们俩讨论过,如果沈宰相是为了太子的话,那为何太子如今被困在东宫?相反沈宰相自己在朝中的声望却水涨船高,咱们从结果看,沈宰相谋划这么多,可不单单是为了太子……”
如意震撼不已,突然想起来杨氏和秦将军不为人知的过往,对所有事情都有了答案。
她、虞瑶和蓝儿三人交换着眼神,心中都明白,事实已经浮出水面。
如意担心他们探究出更深层的秘密,却又害怕这个秘密暴露后对虞瑶会有怎么样的影响,她有些不寒而栗。
“虞将军!尤姨娘!外面有个叫钟三伏的叫花子说要找你们!”
仆人的声音猛地打断了这个饭局,桌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往外走去。
虞府后门,钟氏父子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和路边的叫花子没有任何区别,钟三伏的手上更是鲜血和雪水混着成了触目惊心的粉色。
他们在寒风雨雪中走了两个多月,途中经历了各种风餐露宿和食不果腹都是微不足道的,最可怕的是他们被困在不知名的山脉长达一个月,山中的各种野兽差点要了他们的命。
如今两人终于到了虞府,几乎都只剩一口气,奄奄一息蜷缩在门口,还好钟三伏始终贴身带着如意给老刘的那封亲笔信,不然他们两人真的要被当成乞丐赶走了。
71. 父子嫌隙
“师父!”如意跑着出来,扑过去抱住了他们。
钟三伏到底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红着眼眶拍了拍如意的后背,强装镇定:“师父对不住你,抛下老刘和老李两位大侠,自己逃出来了!”
钟桦更是一直偷偷抹着眼泪,他只要想到柏晨在南都生死未卜,就心如刀割。
如意更严,“师父!能再次见到你们真好!”
几人在门口哭了一场,林寅淳出面安抚住了众人,把两父子带进了屋内暖和暖和。
虞清宴原本大病未愈,站在门外吹了会儿风就脸色苍白,如意根本没注意他的异样,反而是虞瑶扶着他回了房间休息。
虞瑶看着自己父亲躺在床上的伤心模样,忍不住调侃道:“爹爹,你这模样一点都不像个大将军,和小怨妇似的。”
虞清宴苦笑:“就别打趣我了,你去看看如意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我没事。”
虞瑶给他盖好被子,笑着走了。
虞清宴突然觉得有些危机感,如意的亲人团聚,哪怕他自己不提,如意怕是也要离开虞府了。
清馨园。
柏智和琉璃听到消息也来看望钟三伏了,他们抱着沅沅过来对钟三伏感恩戴德。
当初在南都,钟三伏看在如意的面子上对他们二人颇有照顾,加上当初孩子出生时,钟三伏更是亲自带着稳婆接生,坐镇指挥准备各类调养汤药。
柏智虽说自尊心强,但到底也是一个心软懂感恩的,看到钟三伏父子如此狼狈,也偷偷红了眼眶,琉璃更是亲力亲为给他们准备着吃食和衣物,以报答当初生产时的救命之恩。
林寅淳给他们把了脉,处理了伤口,终于安顿下来。
虞府准备得新鲜饭菜也好了,钟三伏和钟桦坐在桌上狼吞虎咽吃着。
如意、蓝儿、柏智、琉璃、林寅淳和傅清都红着眼眶看着他们吃,搞得钟三伏哭笑不得。
“你们这把我当猴子看呢?赶紧都坐下,你们这么看着,我都不敢吃了。”
钟三伏说完,众人才围着餐桌坐下。
钟桦大口吞咽着饭,他早已不像之前那么活泼开朗,到现在为止都没说几句话。
如意看出来他的异样追问道:“师兄,你今日怎的话这么少?和我们说说你们在南都发生的事呗。”
钟桦抬眼看了看如意,想到和她有几分相似的柏晨,又红了眼眶。
钟三伏怕他乱说话,连忙按住他,说:“老刘和老李把我们救出来的,还为了我们英勇牺牲了,咱们俩父子永远欠他们的!”
钟桦震惊得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不明白为何要把柏晨的事情给隐去了,明明柏晨才是救他们出来最关键的人。
如意追问:“南都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了?为何使臣去了这么久都没有谈拢?”
钟三伏叹了口气说:“姬鸿光把整个南都都封锁了起来,不能进也不能出,我们离开的时候已经很多家庭断粮断水,饿殍遍地……使臣们进城那天,老刘和老李偷偷溜进来救我们,没想到被抓……”
众人听罢纷纷皱眉叹气,战事纷纷,最苦的还是底层百姓!
钟桦突然说:“爹爹,你为何不说柏晨的事!明明是他给我们断后,我们才能跑出来的!”
钟三伏那天看到自己儿子和柏晨拉拉扯扯本就不高兴,此事本就不光彩,他还大大咧咧说出来,让他情何以堪!
钟三伏脸色铁青,不说话。
反而是柏智和如意异口同声追问;“柏晨?他居然还活着?”
钟桦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父亲的威严,哭哭啼啼将柏晨如何救他们出来的经过说了出来。
事情说完,在场的人都十分震惊。
如意和柏智是最了解这个兄弟的,他自小冥顽不灵,每日除了偷鸡摸狗就是上街去与人打架,读书更是一塌糊涂,听到他为了救出同胞牺牲自己,当然不可置信。
最先发现事情不对劲的当然是傅清和林寅淳,他俩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可其他人都还沉浸在钟桦描述的惨烈战争中久久不能自拔。
钟桦哭着说完,最后抽泣着说:“如意师妹,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柏晨,若不是我还有父亲要照顾,我都想跟他一起去了!”
钟桦这话说完,钟三伏不知哪来的力气,“啪”得一声给了他一巴掌,打完就头也不回走了。
如意连忙去追,他早就意识到父子俩有些矛盾,可他从来没见过师父发这么大火。
虞瑶这时候刚好从外面回来,她见众人气氛压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开口打着圆场:“今天也晚了,林太医、傅公子,不如你们就在府上休息住下,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聊?”
柏智和琉璃连忙借坡下驴也说:“我们也先回西苑了,沅沅要睡了。”说完就拜别众人。
林寅淳和傅清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留下了,两人推辞一番还是回了家。
归家的马车上,傅清靠在林寅淳的肩膀上闷声说:“寅淳,那孩子和柏晨真是可怜,想当初……你哥哥还带着府兵来我戏院打我呢!”
林寅淳搂着自己的爱人,似乎也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往事,说:“咱们就帮帮他吧,虽说柏晨走了,但他和父亲的关系还是要缓和缓和,在这么僵下去,彼此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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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追着钟三伏出来,钟三伏一开始还气不打一处来,出了门冷风一吹,也理智了几分。
“师父,你等等我!这月黑风高的,你别摔着了!”如意打着灯笼在后面追着,没几步路就到了正厅后面的一处池塘,此时除了几个值守的侍卫,再无他人,有些阴森森的。
钟三伏脚步一顿,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如意丫头,你先回去,我一个人静静。”
如意坚持:“您有什么事和我说说呗,咱们师徒二人这么多年情分,怎么就连我也不能说了?师父可是不想要我这徒弟了?”
钟三伏心中一软,他是看着如意长大的,当初他还想过让如意给自己当儿媳妇,可惜如今不但没有如意这个儿媳妇,今后可能都不会有儿媳妇了,此种酸楚更是无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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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如意,我问你。”
钟三伏还没说完,如意就拉着他说,“师父,咱们去前厅会客室聊,我让他们给我生个炭火,不然太冷了!”
钟三伏无奈苦笑,这丫头怎的还和小时候一样,这么怕冷。
两人在会客室坐下,仆人们端来了茶水和炭盆,瞬间暖和不少。
“师父,今天我真的要批评你,钟桦师兄对您多好啊,从小就听您的话,您说什么就做什么,他今天这话也是因为柏晨救了你们,你又瞒着不说,他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
如意先是说了几句不好听的,然后又说:“不过钟桦师兄也确实该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动不动就嚷嚷着不活了,您把他养这么大,怎么还有错了似的。”
一番话说话,钟三伏心里舒服多了,终于有人懂他在气什么了。他端着茶杯喝了几口茶,然后深深叹了口气说:“当初他娘生他难产而死,我带着他又当爹又当娘,好不容易在南都安定下来,他却总是不上进,学医的时候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些我都不介意,我只想着他能成家立业,有个做男子的担当。我是真没想到!他竟然竟然……”
说到这,钟三伏没往下说了,如意自然不懂,只能接着他的话说;“师父,师兄现在还小呢,怎的突然就担心起成家立业的事情了,等到京城安定下来,我给他相看几个,包您满意!”
钟三伏知道自己这个傻徒弟根本没听明白,他又不好把话说得太透,不过听她这歪打正着把他的担忧打消了许多。
钟三伏心中松了口气说:“是啊,你说得对,之前是我管得太严,让他如今叛逆得很,今后我就让他多出去走走,多解释一些小姑娘,自然就开窍了。男孩子嘛,还是要多历练,。”
如意见钟三伏平复了些接着说:“那师父,你看咱们今天先回去休息?我给您和师兄安排了房间,你们舟车劳顿这么久,如今得好好养一养才对!”
钟三伏点了点头,“走,咱们一起回去,明天我去给虞将军把把脉,他今天脸色很差,估计要留病根。”
如意这才想起来一晚上没见着他,只能尴尬一笑。
第二天一早,琉璃就过来帮忙伺候钟三伏了。
她将沅沅交给奶娘,自己则亲力亲为伺候钟三伏更衣洗漱,如意和蓝儿端着早餐过去的时候,琉璃正准备离开。
如意拉着准备走的琉璃说:“琉璃姐姐,你为何躲着我?”
琉璃脸色稍滞,说:“县主此话何意?若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不过一介布衣,怎敢躲着您?”
琉璃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如意很是不悦,正想开口,蓝儿就呛声:“琉璃姐姐,你这是替你夫君出气呢?我早几天给你说的话,都听到猪脑子里去了!”
说罢,她拉着如意就往屋里走,根本不想和琉璃过多言语。
在屋里的钟三伏自然听到了门外三人的争吵,见如意也是铁青着脸进门,不自觉调侃说:“难怪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啊!我这好徒儿这么聪明,还不是和我一样断不了这家务事?”
72. 除夕夜
如意看钟三伏气色好了许多,还能开口调侃自己,有些郁闷。
“师父,您也欺负我!”如意噘着嘴不太高兴。
蓝儿立马安慰:“姐姐,我算是知道了,这琉璃就是眼里只有丈夫孩子,都不把我们姐妹放在心上了!”
钟三伏笑着说:“傻孩子,你们不明白,这世道女子只能靠丈夫吃饭,若她帮你们说话,那她又有何立足之地?”
这话一说,如意又想到如今自己这尴尬的处境,被贵妃娘娘赶出去,如今又稀里糊涂住回来,真是没意思透了!
如意说:“师父,咱们不聊这些烦人的事了,我看看您的伤口好些了没?我给您换药。”
钟三伏伸出手让如意给自己上药,蓝儿则在一旁整理食盒,准备一会儿的早饭。
钟三伏上好药以后,按住如意的手说:“别怪师父多嘴,你和虞将军的事情,你要早做决断,若想和他好好过日子,就不要总是将人往外推,若是不想过了,就和他说清楚,如今我们都到京城来了,你也有了靠山,不用再仰人鼻息委屈自己了。”
钟三伏说完,用力拍了拍她的手,鼓励如意早做决定。
如意鼻子一酸,点头应下。
蓝儿也跟着红了眼眶,这话她一直想说,只是她作为晚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今钟三伏说出来,她也松了口气。
早饭吃得众人都闷闷的,向来活泼开朗的蓝儿也跟着不说话,大家各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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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春节,虞瑶自然没有空过来和钟氏父子寒暄,她忙着引来送往轻点各种礼品和赏赐。其中有两份礼物,她特地拿出来,送去了虞清宴房间请她过目。
一份是贵妃娘娘送来的《长姐抚稚图》漆绘纺织屏风,屏风上少女束高髻,着曲裾深衣,坐于织机前,腰系素纱佩巾。男童总角,攀织机仰首递简牍,姐垂目含笑指点,织机梭线垂落如雨丝。
一份是沈宰相送来的《伏虎拜石图》,斑斓巨虎前爪伏地,垂首贴耳面对湖石,瘦透漏皱的太湖石,石纹天然形成“文”字,虎尾焦枯断裂,伤口缠素帛,竹枝交错如铁网,笼罩虎身。画面左上方题宰相亲笔行书贺词:
“岁首献瑞,虎拜文石——愿君如虎添翼,永守山河”
虞清宴昨天吹了会冷风本就不舒服,看见这两份礼物差点没背过气去。
虞瑶扶着他拍了拍后背,他终于松了口气,又喝了几口热茶。
虞瑶问:“爹爹,咱们真的就什么都不做吗?以我们的处境,就算不下场,贵妃娘娘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虞清宴说:“为官多年,我自认为对得起天地,对得起朝廷,可自从知道你母亲和弟弟的死因后,我才发现,自己唯独对不起家人。你师父处处为你着想,听到我受了伤,哪怕受了贵娘娘的屈辱也要回来给我看病,我若还去和他们斗,那就是让你和她陷入险境,我于心何忍!”
虞瑶听罢,追问:“可若你一直当缩头乌龟,难道我们就能平安活着?您出征在外的时候,师父已经遭人暗算过一次,贵妃娘娘又几次三番安插眼线在咱们府中,我们已经没得选了,爹爹。”
虞清宴连忙捂着虞瑶的嘴说:“你这话千万别让别人听见!”
虞瑶说:“爹爹,我又不傻,我只是想知道您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多年大家都把你当贵妃娘娘的人,可我知道,您不是,所以贵妃娘娘才如此不安。如今这种情况,您若再不选择,不但我和师父处境危险,你更危险!”
虞清宴皱眉思索片刻说:“此事是我欠考虑了,为父再想想。”
说罢,他摸了摸虞瑶的头感慨:“瑶儿,你长大了,让你经历这么多事,是我对不住你!”
虞瑶眼眶一红,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
腊月二十九,虞清宴和虞瑶就进了宫,为了准备除夕这天的祭祀活动。
原本这场祭祀是百官参加,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边境战事平息。
由于经费不足,皇上只命几名亲信进宫一同祭祀,其余百官均不用参与。
即便如此,礼部仍然忙得不可开交,各项礼仪事项,以及各位皇亲国戚的站位安排,全部都需要他们安排,所以虞氏父子进宫时,根本无人管他们,只给他们安排了一处住所,就没有下文。
虞清宴本就是带伤进宫,这房间又冷又潮湿,冻得他脸色发青,虞瑶连忙跑出去想找些炭火,小允子却来了。
他端着炭盆和食盒,笑得谄媚:“虞将军,郡主,贵妃娘娘听说你们进了宫,命小的给你们送了些炭火和吃食来,待会咱们就得去宣武门参加祭祀预演,你们稍微暖和暖和,就跟我来。”
虞瑶问:“这宫里怎么乱成这样?我们进宫连个引路的都没有,这房里也是许久没收拾的样子,你们这些下人们是不是都偷懒耍滑不干事了?!”
小允子笑着说:“郡主娘娘有所不知,为了给忠顺军发奖赏,皇上动用的可是内库的钱,内库的钱一少,各宫主子们的例银就跟着少,更不用提咱们这些奴才们的月银了,都好几个月没发了!连咱们贵妃娘娘宫里也裁撤了几名管事太监呢!”
虞清宴是听明白了,当初忠顺军班师回朝,他出面为他们争取奖赏,没想到却被某些人利用成了这后宫众人的靶子,真是可笑。
虞清宴冷笑:“小允子,我知道了,你先出去等着,我们吃晚饭休整休整就跟你去宣武门。”
小允子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笑着行礼出了门。
虞瑶翻了个白眼说:“爹爹,这些人真是好不讲道理,他们在这宫中何曾想过在外征战的战士有多凶险,这些赏赐又不是给你的,是给他们的,凭什么都怪在你头上!”
虞清宴咳嗽了几声沉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说再多又有何用?”
虞瑶叹了口气说:“爹爹,你真的要早点做决定了,不然肯定还有很多这种冤屈等着你呢!”
虞清宴点了点头,闷声喝着热水,吃着小允子送来的残羹冷炙。
今天只是预演,大家都听从礼部的安排一项一项过着流程,包括除夕当天的走位,礼仪制度,以及悼词。
可笑的是,各宫主子都没来,只让下人过来顶替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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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虞氏父子苦哈哈在寒风中听从礼部的指示忙个不停。
虞氏父女在寒风中吹了一个时辰,终于结束了自己那部分的预演。
结束完预演,虞清宴体力不支几次差点晕过去,虞瑶没办法,只能拿了几十两银子给小允子,拜托他去找太医来。
小允子收了钱自然愿意办事,没一会太医院就来了两个小太医,都是生面孔,虞瑶都没见过。
虞瑶不放心让他们看病,坚持要求让林寅淳过来,却被两个小太医出言嘲讽:“郡主真是好大的官威啊,不过是一点小伤还想让林大人亲自来,你们也太娇贵了!”
虞清宴昏迷了,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寒风差点把他命都带走了。
-----------------------
与此同时,除夕夜。
如意等人在林寅淳府上吃着团年饭。
琉璃和柏智抱着沅沅也来了,连着几日闷闷不乐的钟桦也换上一身喜气的衣物前来吃团年饭,蓝儿和虞江从城外带了一只新鲜的野鹿,给大家打打牙祭。
原本如意是想在虞府过年,可林寅淳坚持去他府上,一是虞将军这个主人不在,他们这些客人也不太好大操大办,二是林寅淳想缓和一下钟氏父子的关系。
团年饭开始,林寅淳坐在主位,和一旁的傅清一同端起酒杯,二人的关系人尽皆知,自然没有避嫌。
傅清先开口说:“来,今日我们欢聚一团,辞旧迎新,希望今后日日是好日,再无灾祸!”
林寅淳与傅清十指相扣,望着傅清目光流转。
他先是同大家举杯一饮而尽,随即说:“我也不多说了,今日你们能来说明就把我当一家人,今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和傅清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都把如意当亲女儿一般疼,只要她开心幸福,我们都没意见。”
如意听完早就感动得泪流满面,其余人也都十分动容,大家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能过上安稳日子,内心都十分感慨。
向来古板的钟三伏则震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今日才知道林寅淳和傅清的关系,且他们还这么明目张胆……
如意接着举杯说:“我有今日,多亏了两位师父的教导,还有我兄嫂的爱护,以及蓝儿的陪伴,今日能再次团聚,我早已此生无憾,只祈求接下来的日子大家都平安健康,再无波折。”
琉璃似乎想起来与如意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抽抽噎噎哭个不停,柏智如今也缓过劲来了,今日能安稳度日全依仗如意的身份,与她置气毫无必要,因此两口子也说了几句漂亮话。
钟桦和钟三伏关系紧张,但和其他人关系都不错,他举起酒杯紧接着说:“我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在这里就祝大家所爱皆所愿!”
蓝儿连着喝了几杯酒,已经有些晕乎,她大咧咧站起来说:“你们说的都是什么文绉绉的,要我说,就希望大家都吃好喝好睡好,身体好干啥都好!”
“好!”大家异口同声举起表示蓝儿说得好,一餐饭吃得宾客尽欢,热闹异常。
只有钟三伏,他沉浸在钟桦和柏晨的往事里,不知如何是好。
73. 祭祀大火
新年的钟声响起,四周爆竹声和欢笑声不绝于耳,喜庆的氛围弥漫着。
林寅淳给每个人都发了压岁钱,大家笑嘻嘻互相道着新年好,新的一年开始了!
正在大家沉浸在新年新气象的喜悦中时,皇宫中传来一声巨响
“砰!”得一声带着地面都在震动,靠近皇城的林府当然震感强烈,众人的酒都醒了几分。
与此同时,皇宫中,刚刚还在举办祭祀的祭台上一片火光,燃烧的火焰一直蔓延到了四周,祭器,旗帜,各类祭祀用品全部在熊熊大火中燃烧着。
众人前赴后继的朝火光中跑去营救,因为这大火中央被困住的,正是太子。
新年的钟声响起时,祭祀仪式正在举行着最后一步,皇上亲手将代表着国家希望的祭器青铜鼎交给太子,太子再亲手将酒倒入青铜鼎中。
谁知此时,爆炸发生,与太子擦肩而过的皇上一个趔趄从祭台上滚落,而太子则被淹没在熊熊大火之中。
事情发生的太快,大家先是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前去营救,好在皇上除了脚踝被扭伤并无大碍,太子却浑身烧伤生死难料。
代表着雍国昌盛的青铜鼎,在剧烈的火光冲突中被烧开裂,似乎预示着什么不好的征兆。
-------------------------
大年初一,京城百姓们都对昨夜皇宫中的火光议论纷纷,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没有影响他们过年的喜悦,大街小巷的喜庆氛围不减,反而多了一些茶语饭后的谈资。
天光微亮,如意与众人都回到虞府开始等消息。虞氏父女没有回来,而被紧急召进宫的林寅淳也没有音讯。
不安和焦虑弥漫在众人的心头,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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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氏父女没有受伤,虞清宴原本就因为吹了冷风昏迷没有参与祭祀礼,虞瑶又因为站位距离祭台很远,火光根本殃及不到她。
可这份安全却成了他们最大的催命符。
当天参与祭祀的所有人,最想太子死的,只有虞清宴和贵妃。
而贵妃却因为救太子冲进大火之中被烧伤,以此洗脱了嫌疑。
皇上大怒,命太医强行唤醒虞清宴,再派了几名宫女软禁了虞瑶。
虞清宴的床前围着几位年轻面生太医,巧合的是没有任何林家的人,林家一脉全部被派去东宫治疗太子的伤势。
“主公吩咐,咱们这次必须一击毙命,你们为何又如此犹豫?!”
“若他死了,皇上那边如何交代?”
“你是想违逆主公的命令?”
三位年轻的太医压低声音起了争执,谁都不想动手杀了虞清宴。
最后一位长着山羊胡,面容消瘦的太医开口说:“都不动手,死的就是我们!我们得想个法子让他死得自然些!”
皇上着急让他醒来问话,他们的“主公”却想让他们动手杀了虞清宴,左右危难之际,贵妃娘娘的小允子来了。
小允子带着几名贵妃娘娘宫中养着的女医官进来,语气平和:“几位大人,东宫那边事忙,皇上的意思是让你们去那边照看太子,虞将军不过是感染风寒,用不着你们,等他醒了,我自会让他去找皇上复命。”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松了一口气,不过是听人办事,谁都不想丢了性命。
他们抓紧机会逃也似的跑了,几名女医官开始给他把脉看诊,写药方,施针,十分利落。
不出半个时辰,虞清宴就醒了。
小允子见他醒了,对几名女医官说:“你们去和皇上复命,说虞将军醒了。”
几名医官低头退下,小允子趁着屋内无人,飞速将今日发生的事和他叙述一遍,最后陈述道:“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若您此时还和她划清界限,她就准备弃车保帅。”
虞清宴只几秒钟就分析出来其中利弊,他说:“先带我去皇上那复命,告诉贵妃,只要她能护好虞瑶,今后我都听她的。”
--------------
东宫寝殿。
太子直面爆炸,脸上的伤痕几乎爬满了他整个面部脖子和胸口,好在如今天气寒冷,身子被裹得紧实,身上的伤倒是不多。
此时他正因为吸入过多燃烧的烟尘而昏迷,口中发出呢喃呓语。
“你这个当母后的到底怎么搞得?当时那么大的火,你不但没有去救儿子,还往别人身后躲!若不是虞贵妃,太子的命都没了!”皇上出言责骂皇后。
皇后只能低着头受着,她此时也有千万分疑虑,为什么会出这么大的差错,为什么呢?
太子身边围着的正是林旷和林寅淳两兄弟,他们已经简单处理了太子的外伤,只是内伤难治,见效也慢。。
林旷沉吟片刻斗着胆子向皇上汇报:“启禀皇上,太子已无性命之忧,只是吸入过多烟尘入肺,所以昏迷不醒,微臣已经给他服用了一剂药,还需等上半个时辰才能见效。”
皇上追问:“那这外伤如何?可会毁容?”
林寅淳如实说:“皇上放心,微臣在宫外意外获得一种药膏做法,此药膏名为玉清膏,对于祛除疤痕有奇效,只是此时太子外伤过于严重,需要等他伤情稳定后才能使用。”
皇上点头,太子是一国储君,也代表着国家形象,如若他毁容,皇上定会重新考虑储君人选。
皇后在一旁应和:“皇上放心,臣妾一定想办法祛除太子伤疤。”
皇上厌恶得看着皇后,他冷冷说:“你这几日就留在东宫照顾太子,太子不醒,你不准离开东宫。”
说罢他看着林氏兄弟说:“两位林太医也都暂时住在东宫,有任何事随时向朕汇报。”
他们都知道,说是方便照顾太子,实际上是封锁消息,此事若是让北羌国和南华国知道,指不定会让他们趁虚而入。
果不其然,皇上命人封锁皇宫,所有人不得进出,好在此时正好是春节,此举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诧异。
--------------
虞瑶被困在距离养心殿不远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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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此处平时是值守的太监丫鬟们暂时休息的地方,十分逼仄不通风,当然,更加没有人给她点燃炭火,她冻得瑟瑟发抖。
就在虞瑶准备破窗而出的时候,闵福来了。
虞瑶并不认识闵福,她对他十分戒备。
闵福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沉声道:“奴才闵福见过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虞瑶端着身子,强装镇定:“谁派你来的?”
闵福低着头毕恭毕敬得说:“郡主,沈宰相让我替您带句话,您若想保住性命,就得替他办件事。”
虞瑶眼皮一抬,眼神中充斥着杀气:“我想起来了,你是如意师父的那个便宜叔叔,怎么,你给皇后娘娘当娈童还不够,如今还攀上沈宰相了?”
闵福不语,他知道虞瑶是在发泄自己被人威胁的怒气。
等了半晌,虞瑶确定闵福是个不回透露任何消息的闷葫芦,只能败下阵来。
“说吧,沈致宏让我做什么。”
闵福说:“把此次祭台爆炸的事情揽下来,沈宰相自会保你性命。”
虞瑶哈哈哈大笑:“沈宰相怕是疯了?他就算曝光我的身世,也不过是家族丑闻,可我若把这罪名认了,那我就是死罪难逃!”
闵福说:“沈宰相说了,若您认了这事,虞将军就能活,若您不认,虞将军必死。”
虞瑶冷哼:“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我和爹爹本来就没做,身正不怕影子歪,你们就去散播我的身世好了,反正戴绿帽子的是他沈致宏!”
闵福也笑了,他笑得有些阴恻恻,原本阴柔的连忙浮现出一丝得意:“郡主,沈宰相让我告知您一声,您当初给沈宰相的银票和银子,全部用来买火药器具,您看……”
虞瑶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何意,她此时不认也得认,那些火药和□□追踪溯源的话,全部出自秦府,皇上自然会怀疑到虞清宴身上,若虞瑶把这罪名认下,说是自己私自拿钱去刺杀太子,才能保住虞清宴的罪名。
虞瑶冷静了几分,追问:“可我与太子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我就是去认罪,也得让人相信不成。”
闵福笑着说:“郡主,这可就是您需要思考的问题了,此事还需尽快,若皇上真的查到了火药来源,沈宰相可不会等您认罪,直接指认虞将军了。”
虞瑶点头,不语。
闵福非常识实务得离开。
越是紧要关头,虞瑶越是冷静,此事不能慌,若真的认罪那才真的是无力回天,她必须想个万全的法子,把此事搞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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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殿。
虞清宴跪在地上将已经将近一个时辰,天光微亮,原本是大年初一的喜庆时刻,此时却如同无间地狱般压抑。
“朕自问对你不薄,你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皇上看虞清宴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终于愿意开口询问。
此话一出,就将虞清宴定了罪。
他不卑不亢答道:“皇上如若真的认定了微臣的罪,又何必让微臣过来问话?”
74. 真凶
“虞清宴!你就这么和朕说话的?”皇上声音冰冷,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跪在地上的虞清宴不卑不亢。
“皇上,微臣接到圣旨进宫参加祭祀大典,昨日预演也从不曾违背圣命,感染风寒昏迷不醒,方才初醒就被皇上怀疑与爆炸一案有关,微臣惶恐!微臣昏迷中怎会操控如此大的事!”
“朕怎么知道你不是假装昏迷来洗脱嫌疑呢?”
“微臣的确无法在短时间内洗脱嫌疑,还请皇上给微臣一些时间,微臣一定调查水落石出!”
“此事交给大理寺在调查,你无需担心!”
此话刚落下,外面的小太监就来报。
“启禀皇上!昭宁郡主求见!”
皇上声音一顿冷笑:“朕倒要看看你这女儿要替你辩白些什么!”
虞瑶缓步走进来,她身上还穿着祭祀的华服,沉甸甸的头饰压得她步履轻晃。
“儿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免礼,你不好好在房里呆着,出来做什么?”
虞瑶不曾去看跪在旁边的父亲,反而语气诚恳地回答着皇上的问题。
“启禀皇上,儿臣今日是来认罪的。”
皇上一怔,虞清宴也侧脸看她。
“虞瑶前段时间发现家中母亲和弟弟是被奸人所害,此人正是家中林姨娘的亲兄弟林春风,林春风是外公名下香料铺的掌柜,这么多年潜伏家中,残害家母,谋害胞弟,虞瑶心有不甘,下决心报复。”
皇上打断:“此事只是你们家事,朕不想听!”
虞瑶坚持:“皇上,此事和祭祀爆炸有关,听我说完可好?”
皇上皱眉沉默,默许他说下去。
“我派人去调查这香料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要残害我家人,谁知却打草惊蛇,害得尤姨娘,也就是安济县主被刺杀。当时我派人去调查刺杀之人是什么来头,没想到还是那香料铺的伙计!”
“谁知道,我正调查出一些眉目时,香料铺起了一场大火,铺子里面的伙计全部都被烧死了。”
皇上已经有些不耐烦:“虞瑶!此事到底与太子何干?”
“上述事实均有铁证,皇上可以派人调查,而接下来虞瑶所说之事,正是我调查的蛛丝马迹的猜测。”
“香料铺谋害我家人所用之毒,均来自南华国所用之毒,名唤牵机毒,此毒十分凶险,一击毙命。我怀疑这香料铺背后之人正是敌国奸细。并且,我在调查之时发现,同时在调查这香料铺之事的,还有太子殿下的人。”
“太子殿下查到这香料铺不简单,但却和我一样没有证据,只好铤而走险一把火把它烧了。没想到因此惹怒了南华国那群狗贼,此事肯定是那群鼠辈策划用来报复太子殿下的!”
“皇上!太子乃一国储君,南华国亡我之心不死啊!”
虞瑶说得有理有据,前后逻辑通顺,并且大部分也都是事实,根本不用担心皇上调查,最重要的是,她这么一说,沈宰相若还想给虞清宴泼脏水,那就证明了自己就是那南华国奸细的靠山。
皇上听完,沉思了许久,虞氏父女均跪在地上等着决策。
“来人!”皇上疲惫的出声,“派人去查,看看虞瑶所说是否属实。”
皇上身后的黑影再次出现,领命离去。
皇上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不能离开皇宫。”
两人如蒙大赦,互相搀扶着离去。
刚一出殿门就遇到了在门后等候的小允子。
他笑着说:“两位主子请和我来,贵妃娘娘安排了住所,这些时日就请你们屈居慈宁宫了!”
虞氏父女点点头,并未言语,隔墙有耳,他们此时生死难料,根本不敢多说话。
慈宁宫内几名女医官正在给贵妃娘娘上药,殿内药香弥漫,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虞清宴在屏风外的椅子上坐着闭目养神,虞瑶则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点吃了起来,她几乎一天一夜没有进食,此时只感觉眼冒金星。
直到天光大亮,贵妃娘娘的伤口才处理好。
她伤得并不重,只是为了能够不留疤,她用上了上好的药膏,又让那些医女们替自己整理了仪容,这才让两个人觐见。
虞瑶扶着虞清宴进到屏风内。
贵妃娘娘正半侧躺在软榻上,旁边是伺候的医女和侍女,以及刚刚用来擦拭伤口的棉布和纱布正散落在地上,几名太监正在整理。
“虞将军,你若早点服软听我安排,我们姐弟俩何必遭这个罪。”贵妃娘娘虚弱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带着不悦。
虞清宴沉声:“贵妃娘娘,微臣首先是天家的臣子,才是你的弟弟。”
贵妃娘娘眼眸一抬,似乎并不想接着她的话茬,她看了一眼周围的吓人说:“你们先下去。”
仆从们鱼贯而出,留下三人在内殿说话。
“你可知今日那爆炸,原本是想让皇上死的?”虞贵妃声音淡淡,似乎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虞瑶打断:“你怎么知道的?”
虞贵妃抬眼看着虞瑶笑着说:“什么时候大人说话,小孩也能插嘴了?”
虞瑶哽住,沉默不语。
虞清宴说:“你不必拿虞瑶撒气,我不听你的不是她教唆,也和尤如意无关,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你知道有人要害皇上,你为何不告诉他,还要以身涉险?”
贵妃娘娘冷哼一声:“你们两父女还是一样的天真。”她顿了顿,接着说:“早在一个月前你刚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坤宁宫那位和沈致宏准备筹划一场祭祀,当时声势浩大,皇上也颇为配合,只是恰逢你打了胜仗回来,内库的银子被拿去给士兵们发奖赏,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就到处在皇宫中克扣银子,败坏你名声。”
虞清宴打断道:“忠顺军无数英灵都是为国捐躯,到他们这些蠹虫眼中居然就是累赘!简直可笑!”
贵妃冷哼一声:“你以为我让你听我的,是想你和他们一样变成权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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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狗吗?我是想让你自保!你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这朝堂之中多少人嫉妒你,仇恨你,我敢说连太子都忌惮你!”
虞清宴不语。
贵妃娘娘接着说:“我本以为他们大搞祭祀是为了给太子造势,谁知道我有个线人告诉我,他们想要在祭祀台的鼎内埋炸药,用来炸死皇上,然后顺势让太子上位。这一招虽然惊险,可如果成了,那就是百利无一害,等太子登基,爆炸从何而来早已不重要。”
虞瑶仍然没有忍住追问:“那今日为何受伤的是太子?是贵妃娘娘您做了什么吗?”
贵妃娘娘笑了下:“你这小丫头片子,果然聪明。我把那炸药的引线弄长了一些,原本应该是皇上举鼎的时候爆炸的,结果炸的是太子,原本我的计划是我冲进火场把太子尸体捞出来,没想到他竟然没死,这样也好,省得皇上疑心我。”
虞清宴听完内心骇然,他沉默片刻才开口:“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要我做什么?”
贵妃娘娘笑着说:“清宴,不瞒你说,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我儿报仇!你不会忘记当初承霄是怎么死的吧?这么多年,宫里任何人都不准提,可我还记得,他是我儿!我永远忘不了他!”
“姐!这都多少年了!二皇子的事,那是意外!你现在还有三皇子呢,不要再提了!”虞清宴出言打断,根本不愿意听下去。
“那是我儿子!这宫里的规矩不让提我就不提了吗!东宫那位就是杀人凶手!他以为把我儿杀了就能高枕无忧!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他的!我要让他痛苦一辈子!”
虞清宴深深叹了口气,看着贵妃娘娘因为情绪激动而苍白无比的脸,而一旁的虞瑶则大气不敢出。
“姐姐,若你是想给二皇子翻案,我实在帮不了你,当初那件事是意外,这是皇上下了定论的,我们都没法改变。”
贵妃娘娘打断:“谁说我要翻案了!我要得是东宫的一切!包括皇位!”
虞清宴皱眉,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姐姐,他记忆中的姐姐向来是温柔又感性的,这后宫之中到底给她带来了什么,怎么变成如此疯癫。
贵妃娘娘清了清嗓子,平复了情绪说:“我今日告诉你们这些,也是提前给你们提个醒,三皇子长大了,他势必要和太子争一争,太子有宰相支持,三皇子就得有忠顺军,你如今地位尴尬,你若想回到忠顺军肯定需要一个契机,你若愿意听我的,我能让你一直在忠顺军当主帅,若你不愿意,我也可以扶植更听话的人去做这个主帅。”
虞清宴思索片刻说:“姐姐,可你问过三皇子吗?他是否真的愿意坐在那个位置上?”
贵妃娘娘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以至于有一点恍惚。她冷笑一声说:“清宴,你还是如此优柔寡断,这世间最高的权力谁不想拥有,他一个孩子,懂什么?我们只需要替他把路铺好就行。”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后,虞瑶突然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说:“贵妃娘娘,虞瑶愿意助您一臂之力,以报杀母之仇!”
75. 棋子
贵妃娘娘似乎也没有想打断虞瑶的反映,拢了拢刚刚因为情绪激动而散落的发丝。
“昭宁郡主怎么知道杀你母亲的可是太子所为?”
虞清宴立马打断说:“贵妃娘娘赎罪,这丫头没大没小,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虞贵妃笑了一声说:“你们父女俩倒是一点都不像,一个像缩头乌龟什么都不想掺和,一个又什么都想管一管,甚是有趣。虞瑶,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听。“
虞瑶立马说:“贵妃娘娘,此事刚刚已经和皇上说过,他已经派人去调查,我自然可以提前告诉您,让您有所准备。可我有个条件。”
贵妃娘娘冷笑:“我怎么知道你的消息对我有好处?”
虞清宴再次拦住虞瑶,示意她别说话。
虞瑶挣脱自己的父亲,大声说:“贵妃娘娘!若您同意不让我嫁给三皇子,今后我就是您在宫外的另一把刀!”
虞清宴瞬间情绪激动捂住虞瑶的嘴,不让她再说话。
虞贵妃丝毫没有理会他们的动作,只低头沉思着这笔买卖是否划算。
“虞清宴,你让你女儿好好说话,你总这么护着她,可是想她做个什么都不会的菟丝花?”虞贵妃此话一出,虞清宴手中动作一顿,放开虞瑶让她说话。
虞瑶追问:“贵妃娘娘,我的条件,您可同意?”
贵妃娘娘点头:“三皇子议亲的确还早,若你的消息的确重要,我自然可以答应你。”
虞瑶再次将皇上那套说辞说给贵妃娘娘听,她虚虚实实的说,一是为了让他们信息同步,二是让大家默认她口中的才是事实。
最后她补充说:“贵妃娘娘,太子与沈宰相是不是南华国奸细的靠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让他成为南华国奸细的靠山!”
贵妃娘娘笑了,她笑得灿烂,也十分开心,连一旁的虞清宴都不自觉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虞清宴跪在地上担忧说:“姐姐,此事牵扯到两国交往和战事发展,若我们任意攀咬只怕会放过那些真正躲在暗处的敌人,请您三思啊!”
虞贵妃置若罔闻。
“虞将军,今后你就负责在朝堂之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恢复职位一事我自会帮你办妥,至于哪些官员可以拉拢,我自会告知与你,从今以后你必须帮助三皇子发展出自己的势力。虞瑶,你去和沈宰相接触,不管以任何方式,获得他的信任,必要之时,我可以配合你演戏,必须拿到沈宰相勾结敌方的证据。香料铺一事,就让皇上去查,我不准备做任何手脚,真相比谎言跟让人信服。”
虞清宴心中一沉,知道此事必定无法挽回,只能沉声答应。
虞贵妃似乎累了,她闭着眼睛不再说话,两人识趣得退下,在小允子的带领下回到皇宫中的住所。
两父女的房间都在慈宁宫偏殿,距离贵妃娘娘的寝宫不远。
虞清宴铁青着脸,他今日对虞瑶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这分明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虞瑶自然也不想说话,她脑子里都是算计,怎么才能把沈致宏一击毙命,才是她此刻最重要的事情。
“瑶儿,你这般想报仇,可是觉得为父无能?”虞清宴声音有些无奈。
“父亲,我不是认为你无能,我只是觉得,你总是那么优柔寡断。你是一个好父亲,可你从来不是一个好丈夫,对母亲来说,你常年不在家,对她不管不顾。对师父来说,你承诺保护她,可你从来没有做到,让她几次三番被贵妃娘娘欺辱。今日我若还坐视不管,以你的性子,你怕是会把整个虞府上下都害死!”
虞瑶这番话十分大逆不道,可她还是坚持说了出来,不是别的,因为他们计较主动参与到这场夺嫡之战中,若虞清宴还不认清局势,他们必死无疑。
“所以你前些日子让我选,实际上你已经替为父做了选择了?“
虞瑶出言嘲讽:“前些日子没有这场火,我们尚有选择的余地,如今我们难道还有的选吗?”
两人在门口简单说了几句,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这是第一次,两父女不再是像之前那般是长辈与晚辈,他们更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虞清宴担心虞府众人不明所以做出些过激的事情来,连忙写了封信想让太监带出宫,谁知那小太监却不肯接信。
“虞将军,皇上有吩咐,任何人不得出宫,宫中的信件也不能带出去,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虞清宴皱眉思索片刻,只能作罢。
-----------------------
虞府。
大年初一的喜气丝毫没有弥漫到这里,大家都是愁眉苦脸。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傅清派出去打听的探子也丝毫没有消息,连同被紧急传唤进宫的林寅淳和林旷都没了音讯。
如意半靠在软塌上一日没有进食,她最担心的就是虞瑶,这个小徒弟从小就有主意,若是受了委屈也是丝毫不肯退让的,昨夜的爆炸事情肯定不小,若是她此时惹了宫中的哪位贵人,那真的是完了。
正在她担忧之际,蓝儿带着琉璃进来了。
琉璃看着也十分担忧,两眼红彤彤的,似乎还哭过。
蓝儿则黑眼圈十分严重,一看也是没有休息好。
琉璃坐在如意身旁,拦着她的手说:“如意,我与你哥哥商量了个主意,你可愿意听?“
如意抬了抬眼睛,没有出声,她对这对哥嫂还有些膈应,她不相信此时此刻他们会说些什么好话。
“如意啊,我刚刚已经和蓝儿提了,她也同意这个想法,你听我说,如今虞将军生死难料,宫里面发生了什么谁都无法预料,不如咱们先去你庄子上住着,若这边没事了,咱们再回来。你看如何?”
如意冷笑:“嫂嫂,你是怕虞府连累你?”
琉璃知道她怎么解释都没用,连忙回头寻求蓝儿帮忙。
蓝儿也说:“姐姐,你就听琉璃姐姐的吧,反正当初虞贵妃也说让你去庄子上,咱们再回去就是了,这虞府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如意叹了口气:“不瞒你们说,我的确准备回庄子上住,不过不是现在,而是等虞将军和瑶儿平安无事从宫中出来以后,和他们当面说过再去。蓝儿,我们俩在虞府时间不长,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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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儿对我们的好,你心里也有数,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她。至于虞将军,当初若不是他同意娶我,沈氏也不会这么快放过我们。我们得知恩图报!”
蓝儿连忙呛声:“姐姐!可是你给虞瑶报仇了啊!香料铺的事情若不是你,她的母亲弟弟只怕现在还死不瞑目呢!何况你为了这个事情还险些遭人杀害,要我说,咱们的恩情早就还了!”
琉璃是聪明人,她虽然知道香料铺的事情非同凡响,可她并没有追问。
如意似乎也被蓝儿的事情说动了,她思索片刻说:“不管怎么样,我得确认他们的安全,不然我没法离开,我不允许自己做个忘恩负义之人。”
琉璃连忙说:“如意啊,你糊涂啊,你若能去庄子上安顿好,他们也会放心些,他们都是皇亲国戚,怎么会需要你担心?”
如意仍旧不为所动,坚持要在虞府等消息。
三个人就这么陷入僵持。
就在此时,傅清和虞江从外面回来了,两人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去打探消息。
首先是傅清,他去戏馆和太医院打听了一番,此时正心急如焚想与如意商量对策,却见一屋子人围着如意,心中有些烦躁。
然后是虞江,他一大早去皇宫的护卫那边打探消息,却发现皇宫如今戒备森严,不能进出,好不容易拉着一位从宫里出来采买药材的太监询问了一番,正忧心忡忡想和如意商讨,看见这一屋子人也有些不知所措。
如意见两人似乎都有话要说,连忙开口说:“你们先出去,我和傅叔和虞江有话商量。”
琉璃和蓝儿正准备出去,如意说:“蓝儿去给我们倒杯茶来。”
琉璃知道这是只想让她离开的意思,她自然识趣得走开。
等在门外的柏智见她们出来,连忙走上来追问:“怎么样了?答应了没?”
两人都摇摇头,柏智失望的叹了口气,这虞府肯定是住不下去了,他如今得早做打算。
蓝儿听话的去厨房端了热茶进来,正好听见虞江说:“那小太监和我说,昨天宫中祭祀台爆炸,太子重伤,如今皇上下令封锁皇宫,任何人不得进出!”
蓝儿乖巧的给傅清和虞江斟上茶水,傅清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我这边的消息和虞江的差不多,不过我还打听到,虞贵妃为了救太子也受了伤,估计寅淳和林大人都是去进宫给两位贵人治疗去的。”
傅清的推测自然有些道理,可这之中还是有些不寻常的地方。
如意说:“这爆炸是何人所为?如果只是单纯的意外,皇上肯定不会封锁消息,如果是人为,那么皇上此时肯定在彻查此事,不让人进出肯定也是为了怕有人畏罪潜逃。只是……”
虞江打断:“那小太监和我说,皇上只是派人封锁消息,并没有调查宫中的下仆从和贵人们,莫非是有了怀疑对象?”
傅清连忙恍然大悟:“如果皇上怀疑的正是虞将军呢?虞贵妃虽然最有嫌疑,可她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了太子,加上皇上向来看不起这些后宫女子,自然不会怀疑她。那么整个祭祀现场最有可能想太子死的,就只有虞将军了!”
76. 浪潮汹涌
如意不解:“为何?虞将军从来没有和太子有过节啊!”
虞江皱眉,似乎也在思考这种可能性。
傅清接着解释:“如今朝堂之上,最有声望的,不是我们未来的储君太子,而是我们刚刚打了胜仗还为士兵们谋取福利的虞将军。他如今在民间的声望水涨船高,朝堂之中一些出身贫苦的官员们也对他百般呵护。若皇上认为他想争一争那至高皇位,自然会怀疑他!”
虞江说:“咱们将军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位置!”
如意此时也看出了些门道,叹道:“他想不想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别人认为他想。”
三个人越说越心惊,只觉得有一块无形的大石头压在众人心头,十分压抑。
蓝儿却突然说:“为何不让虞将军辞官啊,反正他如今伤势未愈,找个理由辞官就是了,他若自己不想做这个将军,难道还能有人逼他不成!”
蓝儿说中了其中关键,如意叹道:“就怕这将军,还真的有人逼他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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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
皇后娘娘和沈宰相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争吵,地面到处都是碎了的玻璃残渣。
皇后娘娘发髻松散,衣服凌乱,沈宰相脸上还有几道红痕。
“你也不必和我在这豪横,太子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我都是死,今时今日我最后悔的就是把你这个蠢货送进宫来,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我当初还不如让父亲把你送去勾栏瓦舍,还能替我挣钱!”
皇后拢了拢披散的头发:“沈致宏,你少和我吆五喝六的,太子出事谁都不想!若不是你蠢钝如猪,让虞清宴还能活着回来,我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沈致宏没有接茬,他只恨自己当初信了这妇人的鬼话说祭祀一事万无一失,如今虞瑶那边摆明了投靠了贵妃,自己连个垫背的都没有了!
“皇后娘娘,你可能贵人多忘事,慈宁宫那边还有一位皇子呢,我就是把虞清宴杀了,也还有那位和太子竞争一番。”
闵福在门外将两人的话语听了去,他自然知道两人的内讧升级迟早分道扬镳,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沈致宏说完甩头就走,似乎根本不想和这个妇人多牵扯一句。
闵福乖巧的进去收拾残局,给皇后斟茶倒水一句话都不说。
皇后娘娘看着闵福,又想到前些日子去世的闵嬷嬷,感慨说:“小福子啊,你母亲若还在,我怎么会被他们欺负了去!"
皇后娘娘这句感慨无头无脑,闵福只沉默不接话茬。
“太子的事情,你觉得是谁做的?那炸药我布置的万无一失,怎么会出错呢!”
闵福停下手中的动作说:“皇后娘娘,此事已经如此,您现在最紧要的是照看好太子,别让他再出事了!”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疲惫的靠在了软垫上,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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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傅清和虞江都走了以后,如意捏着手中的玉牌陷入了沉思。
她在纠结,纠结是否需要拿着玉牌冒险入宫。
正在这时,小芸突然进来了,她慌慌张张拿着一张纸条跑了进来。
“尤姨娘,您快看,外面大街上到处都撒着这个纸条!"
小芸捏着一张巴掌大的纸条,纸条上是一句简短的话。
“虞府千金并非虞氏骨血,昭宁郡主血脉存疑!”
如意只扫了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追问:“小芸,你这是哪来的?”
小芸连忙说:“我今日出去逛花市,花市上人潮涌动,突然,这纸条就如雪花一般漫天飘着,我连忙拿着纸条往回赶,就发现大街小巷,只要是人多的地方都洒了,许多人都捡着看,还说……还说……还说咱们虞将军戴绿帽子呢!”
如意皱眉,为何要趁着两个当事人不在虞府的时候搞这种谣言呢,沈致宏到底想做什么?
如意强装镇定把小芸请出去,随手给了她一把碎银子做赏钱。
如意捏着玉牌,下定决心,她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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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和虞江同样拿到了那纸条,虞江不明所以,只觉得是有人刻意作为,想把虞府的水搅浑。
至于傅清,他是为数不多知晓虞瑶身世的人,他连忙拿着纸条就回到戏院,几名戏子正在后台紧张得化着妆,今日大年初一,许多达官贵人会在今天过来送赏钱,若是不好好打扮,来年的恩客就少了。
傅清抓着一名打扮好了的伶人问:“今日沈宰相可有给你送赏钱来?”
那伶人娇羞一笑,“送了,比别人都多呢!”
傅清豪爽的再桌子上一拍,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他说:“这里是一百两定金,你现在就去宰相府谢恩,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去给我把皇宫里面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打听过来,特别是关于林太医和昭宁郡主的,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百两。”
那伶人眼睛一亮,拿着银票笑着说:“老板,你放心,这事情我铁定给您办好了!等我消息!”
说完他施施然扭着腰离去,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危险性。
傅清原本不想铤而走险,可虞瑶的事情一出来,他不得不兵行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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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换上进宫穿比较合适的华服准备进宫,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大街小巷还残留着烟花爆竹的残留。
如意拿着玉牌,提着食盒在宫外等了许久,侍卫们才请示到皇上的意见,准许如意通行。
如意以给虞氏父女送饭为由进了宫,由守卫带领着往慈宁宫走去。
慈宁宫此时十分安静。
虞清宴风寒未愈早早睡下,虞瑶趁着贵妃娘娘去看望太子,正偷偷摸摸在慈宁宫各处游走打探更多消息,侍卫下意识把如意带到了虞清宴屋子里。
她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想了一会,她直接推门而入。
屋子里还有很重的药味,好在十分暖和,很适合养病。
如意见虞清宴正在睡,便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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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盒放下,偷偷给他把脉,谁知道才刚靠近他,虞清宴就醒了。
“你怎么来了?”虞清宴声音嘶哑,十分惊讶。
如意连忙给他倒了杯茶水,看着他喝下,才说:“我放心不下你们,拿着你给的玉牌就进来了。”
虞清宴皱眉:“你不该来的!”
如意置若罔闻:“瑶儿去哪了?”
虞清宴指了指隔壁:“她在我隔壁呢,你先去叫她过来一块吃饭吧。”
如意点了点头就去隔壁找虞瑶,自然扑了个空。
如意心中更加不安,她连忙回到虞清宴房间追问:“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瑶儿怎么不在房间?”
虞清宴听罢就想冲出去寻人,却被如意拉住:“这会夜深风大,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去找,不过你得先和我说说,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不然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怎么去找?”
虞清宴只能耐着性子把从前日入宫开始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说给如意听,包括虞瑶如何在皇上面前撒谎,以及他们如何被贵妃娘娘胁迫今后只能为她所用。
听罢,如意大概明白了虞瑶想做什么。
虞清宴不明白虞瑶的身世,自然不知道虞瑶对沈致宏的深仇大恨,可她知道。
如意叹了口气:“不必去寻了,她自有她的打算,咱们先吃饭。”
虞清宴讶异:“你怎的不着急?”
如意笑了笑:“虞将军,你可真是不了解你自己的女儿啊,你女儿若是想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你们今后既然要和贵妃娘娘一块谋划些大事,她自然要去打探更多贵妃娘娘的消息,顺便看能不能结交一些贵妃娘娘身边的朋友,若论手段,你可真是比不上虞瑶啊!”
虞清宴皱眉:“我从未教过她这些,她怎的这么……”
如意有些不悦:“虞将军,这后宅女子谁不是这么腥风血雨过来的,我第一次见虞瑶时,你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可曾想过她一个小女孩要如何受下人们磋磨?她如今能独当一面为自己谋划,甚至为你谋划,你应该感到欣慰,为何你还不满意?”
虞清宴正想说什么,虞瑶就回来了,她正好路过虞清宴的门口听到了如意这番话,只觉得世界上最懂自己的人只有自己的师父!
“师父!你怎么进宫了!”虞瑶欢快的跑进来,一把扑进如意的怀中。如意不动神色的将纸条偷偷塞进虞瑶手中,虞瑶一个侧身以如意的身子挡着看完了那张纸条,两人十分默契的瞒住了虞清宴虞瑶身世的纸条之事。
如意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我这还不是放心不下你,万一你又闯了祸,我得进来替你想办法呀!”
虞瑶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笑得开心。
虞清宴则是一阵心酸,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虞瑶这般向自己撒娇了,曾几何时,这个女儿和自己一点都不亲近了。
虞清宴轻咳两声,打断她们的寒暄说:“如意,皇宫内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趁着贵妃娘娘还在东宫,你赶紧出宫去!”
虞瑶却突然打断:“爹爹,你若想保全师父,就与师父和离吧!”
77. 下定决心
夜色正好,桌上的饭菜都凉了,三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气氛有些压抑。
如意听道虞瑶的话先是震惊,随机就懂了她的用意,不语。
虞清宴则质问:“瑶儿,你这是何意?”
虞瑶:“爹爹,咱们正在做的事,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你若还想师父多活几年,就给她个自由,别让她在你那后院里被磋磨了,贵妃娘娘怎么可能容得下她?她母亲可是皇后娘的人。”
如意接茬:“原本我也与你爹爹商量,过完春节我就回清平庄上,主要是如今来投奔我的人多,在你们府上住着我也不好意思,不过如今你们俩身处险境,我若走了,实在是……”
虞清宴这才反应过来,她们是在为以后打算,都不认为自己有能力保护家人,这让他十分挫败。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等出宫了我就给你写和离书,你跟着我确实不安全,清平庄上我会暗中派人保护你,今后咱们就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吧。”
如意知道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只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几次欲言又止。
虞瑶有些无奈:“爹爹,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得好像师父对不起你似的,要不是她,你早就死了几次了,这会在这说这些怨气话。您一不心疼她,二没给她钱,您在这委屈什么?我师父没有埋怨您,还冒着风险进来看你,爹爹,您怎么这么没有心呢!”
虞清宴羞愧难当,竟然被女儿说得无言以对。
如意连忙拉着虞瑶,轻声安抚:“瑶儿,你怎么能这么和你爹说话?”
然后她又对虞清宴说:“孩子还小,不懂事,你别放心上。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欠不欠的,我只是觉得如今你们俩深陷囹圄,我就这么走了实在不忍心。”
“那你还是想走的是吗?”虞清宴声音冰冷,还是有些埋怨。
如意沉默了一会说:“嗯,要走。”
虞清宴面如菜色,忍着伤口的疼痛说:“难道我如今就不配保护你和家人了?”
如意不语,她觉得今天的虞清宴有些奇怪,明明当初说好的是一笔交易,怎的如今又像自己出尔反尔似的。
虞清宴等了半天没等到如意的答案,只能作罢。
虞瑶催促道:“师父,你赶紧出宫吧,和离的事,我们得过了明路,让贵妃娘娘知晓,不然到时候你去清平庄还要担些污言秽语。”
如意看着虞清宴说:“既然做不成夫妻也没事,反正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真心的。”
说罢,她站起身说:“我就先回去了,知道你们没事,我也放心一些。”
如意并没有过多停留,就走了。
虞清宴还是那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没有多说什么。
虞瑶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出言嘲讽:“当初我刚去兰园的时候,你还知道师父寄人篱下日子苦,如今你把她娶回家,没看你对她好,只是让她受贵妃娘娘的委屈,如今要走了,您又舍不得,爹爹,您就孤独终老吧!”
虞清宴有些头疼,他不是不想拦,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拦得住,他的确身陷囹圄身不由己……
虞瑶看不惯自己这个爹的样子,叹了口气回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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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回到虞府的时候天光微亮。
钟三伏在寒风中一直等着这个小徒弟回来,寒冬腊月时节,冷风把这老头吹得都老了几岁。
如意刚到家看到钟三伏守在门口的模样,瞬间红了眼眶。
“师父,怎么在这等着,走,我们进去,外头冷。”
钟三伏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说:“我放心不下你,如今不太平,我怕出事。”
两人进了屋,如意连忙给他倒上热茶,她长话短说把宫里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师父,您之前问我和虞将军的关系要早做了断,我今日已经和他们说明白了,等他们从宫中出来,我就回清平庄上住,带上你和钟桦还有我兄嫂,我年前在那边看了一处好地方,可以开医馆,还能多收几个学生,如今你来了,我们可以开始做这事了。”
钟桦沉思片刻说:“如意啊,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呢?师父并不反对你追求自己的理想,只是你毕竟是个女子,若是抛头露面,难免有些不方便。”
如意笑着说:“师父,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看着我爹娘互相折磨,互相算计,我早就不相信什么男女之情,更不信婚姻能给女子保障。我如今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有自己的土地和房子,肯定不至于会过苦日子的。再说了,我还有您啊,您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神医,到时候咱们的医馆肯定门可罗雀。”
钟三伏摇了摇头说:“可是虞府如今摇摇欲坠,你又怎么独善其身。”
如意皱眉思索说:“师父,不瞒你说,我今日进宫见了他们也有点心软,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抛下他们实在有些落井下石,可人各有命,他们生在这种高门贵族大多都身不由己,这不是我可以改变的。我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事业发展好了,他们就算出事,我也还能给他们兜底,您说是吗?”
钟三伏点点头,他说:“你这么想确实是没错,只是我不忍心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打拼,也怪师父没用,如今身无分文还要老投靠你,唉……”
如意笑着安慰:“师父,您千万别这么说,在我心里,您比我亲生父亲还重要。”
紧接着她看了一眼窗外说:“都快天亮了,您回去睡吧,什么事咱们明天再商量。”
钟三伏站起身,看着如意疲惫的模样,没忍住还是唠叨了几句:“如意啊,若你对虞将军确实有些感情,医馆的事,我和钟桦可以帮忙。”
如意摇摇头说:“不必了,我已经决定了。”
钟三伏唉声叹气的离开,心里也不好过。
他自己儿子不能生育,徒弟又要和离,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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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三,南都。
使臣已经被扣在姬鸿光的宅子里一个多月了,这主帅就是不和他们谈判,只每日好吃好喝供着,难得的春节,还给他们安排了丰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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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
一开始三名使臣还能安稳住着,这几日就更加焦灼了。
城内的百姓们早就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们如何能安心享受。
就在几人面对桌前的山珍海味坐立不安时,姬鸿光收到了来自京城的飞鸽传书,太子重伤了!他嘴角泛起一丝丝笑意。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南都奴仆的血渍,笑着说:“看来,我那堂弟做事还挺狠的啊!”
几名使臣看到突然出现的姬鸿光,以为他终于要开始谈判了,谁知道他说:“告诉你们皇帝,南都我要了,我会打开城门三天,愿意走的都可以走,留下来的自动成为我南华国子民,这是你们战败国应该给的。至于其他的,免谈。”
说实话,几名使臣都觉得这条件不算苛刻,作为战败国,他们能够保全部分子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于是他们也并无多言语,就开始写信告知皇上。
不过这群文人出身的实诚们当然不会说自己在南都吃喝玩乐了一个月,只说是他们殚精竭虑争取来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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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林旷和林寅淳守了太子三天三夜,太子终于转危为安,逐渐苏醒。
两位林太医都觉得自己死里逃生,不用以命抵命了。
与此同时,皇上派出去的探子也查到了香料铺和南华国的蛛丝马迹,以及那场大火背后太子的身影。
不过皇上仍然只信了六成,他不相信太子会如此莽撞私下处理这种事情,这是太子立功的大好机会,若是上报朝廷,他的声望会水涨船高。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需要排查出这京城到底还有多少南华国的眼线。
虞氏父女因为纵火案与南华国千丝万缕的联系,被皇上排除了嫌疑,准许出宫。
回府的马车上,虞清宴脸色苍白,他不是很想面对和如意的事情,这让他十分焦躁。
虞瑶看出来自己父亲的坐立难安,问道:“爹爹,贵妃娘娘是同意你和师父和离的,反正她也不待见师父,不过你得把这话说明白了,不然到时候师父还以为是你始乱终弃呢。”
虞清宴问:“瑶儿,你就这么想你师父离开我吗?”
虞瑶有些莫名其妙:“爹爹,你这人真的很奇怪,当初你和师父说的,你们之间只是一笔交易,她嫁给你也是因为贵妃娘娘和沈氏对付沈宰相的筹码,你如今怎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简直莫名其妙。”
虞清宴叹了口气说:“当初我答应是因为觉得你师父的确需要一个庇护,如今不想她走是因为,我也有几分真心。”
虞瑶质问:“爹爹,可您也没为她做什么事啊,她来京城这么多年,就是想自己开个医馆药馆治病救人,您也没有关心过呀!您当初一座破轿子就把她接了进来,她还不计前嫌救了你几次,就说这眼下,若不是师父找到林姨娘和香料铺的关系,咱们这会指不定就做替罪羊出不了宫了,某种意义上,师父又救了你一命。”
虞清宴沉默,他的确从来没有关心过如意的想法。
78. 好聚好散
虞氏父女回来的时候,如意正逗着沅沅玩闹,这孩子过几天就百天了,正是最粘人的时候。
虞瑶在宫里闷了几日,一回家就找蓝儿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等到西院的时候已经和蓝儿把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了。
两姐妹叽叽喳喳进屋的时候,把正在喝奶的沅沅吵得哇哇大哭,琉璃无奈的把孩子抱走哄着。
“你们俩的声音也太大了,隔老远都能听见。”如意笑着说。
“师父!我好想你啊!”虞瑶和没有骨头似的粘着如意,如意满脸无奈,“你这小孩怎的这么娇气,我不是才进宫去看过你嘛!”
虞瑶把头埋在如意怀里声音闷闷的,“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清平庄啊,贵妃娘娘同意你和爹爹和离了。”
如意笑着说:“我刚刚还在和琉璃商量呢,你和蓝儿都是二月的生日,到时候我给你们办完及笈礼再走,可好?”
蓝儿笑着说:“我才不要和她一块办呢,到时候客人肯定都是些高门大户,规矩多得很,烦死了!”
如意接着说:“那就不请那些高门大户,咱们自己在家办,瑶儿你看如何?”
虞瑶哭丧着脸说:“师父,贵妃娘娘说她要主持我的及笈礼,到时候可能要进宫办呢!呜呜呜呜……我也想在家和你们一块!”
蓝儿一拍脑袋说:“那就先给我办!咱们在家吃烤全羊!怎么样?”
虞瑶瞬间就笑了:“行!那我到时候送你一个生辰礼,你肯定会喜欢的!”
如意笑着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心里软软的。
“行了,咱们就别在这吵沅沅睡觉了,我们回清馨园去!”
她拉着两个徒弟就走,临走前和琉璃简单告别。
回到清馨园,如意就开始拉着虞瑶说话。
“虞瑶,我和你爹爹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你可千万别那样和你爹爹说话了,成何体统。”
虞瑶撅着嘴巴,不语。
“还有你在皇上和贵妃娘娘面前说的那些话,虽说都是事实,可要是被查到我们在其中推波助澜,那不就是欺君之罪?”
蓝儿帮腔:“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被骂了吧!”
虞瑶嘟嘟囔囔不敢反驳,任由她们说教和调笑。
“咳咳……”虞清宴从门外进来,本是想来看看如意,结果发现他们师徒三人正说这话,只好出声打断她们。
虞瑶和蓝儿立马禁声,灰溜溜跑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团聚了。”虞清宴一开口就有些阴阳怪气的,如意却并不在意。
“我原本就准备晚点去看你的,被这两只猴子拖住了。”如意坦然。
“这是我写的一份和离书,还有三千两银子,你拿着。”虞清宴将几张纸放在桌上,声音有些发抖。
如意有些惊讶:“你这是什么意思?”
虞清宴清了清嗓子说:“你几次三番救我,又帮我找出林姨娘这个凶手,这些银子是你应得的,你去了清平庄,又要建学堂,又要开医馆,用钱的地方多,你拿着吧。”
如意笑了:“虞将军,我是问你,这个和离书是什么意思?钱我就收了,就当你入股我的医馆了,今后会挂上你们虞府的招牌,也方便我招揽客人。”
虞清宴满脸震惊:“你不是说你要搬去清平庄上住吗?你难道不想和离?”
如意点点头说:“我当然想啊,我只是惊讶你居然这么轻易的答应了,我以为你又要和我说些什么真心不真心的话,搞得我刚刚还有些紧张。”
虞清宴说:“如意,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如意抢着说:“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虞将军,我自小是饿着肚子长大的,我们贫苦中长大的孩子自小思考最多的就是怎么活下去,而不是什么情啊爱啊的。您说您有真心,我自然相信,只是这份真心对我来说,不如这三千两白银管用。”
“至于我对你,可能某些瞬间,我也曾动过心,可这并不重要,我要的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要的是悬壶济世拯救那些被病痛折磨的贫苦百姓,我和你不是一路人,咱们就好聚好散吧。”
虞清宴也没想到如意能说出这些话来,这与她向来回避谈心的性子天差地别。
“我……其实算我食言了,当初我说了支持你开医馆,到现在也没动静。”虞清宴声音闷闷的。
如意拿着银票笑得开心:“虞老板,我不介意,给钱就行!”
虞清宴有种一拳打进棉花的感觉,灰溜溜走了。
虞清宴一走,如意也松了口气。
扪心自问,虞清宴是一个很好的托付对象,他心思单纯,后宅也清净,如意若真的和他过日子,也不会太难,只是如意不愿意。
她实在不想再用后半身在一个人身上赌,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
接下来大半个月,钟三伏亲力亲为给虞清宴治病,他出神入化的针灸方式让虞清宴恢复得很快。
至于皇宫内,调查除夕爆炸案的进程随着太子的苏醒陷入僵局,太子一口咬定对香料铺之事毫不知情。
皇上早在调查如意身世时就知道爆炸案与太子有关,如今他死不愿承认更加让皇上认为他在包庇沈致宏,连带着对重伤的太子也不那么关心了。
大理寺那边更是左右为难,爆炸案丝毫没有进展。
时间来到元宵节。
虞清宴接到圣旨,明日开始恢复官职,忠顺军的首帅一职仍旧落在了虞清宴头上。
东宫。
皇后娘娘守在太子床边消瘦了几分,这几日除了太医,就属皇后娘娘最殷勤。
皇后娘娘如此害怕,既害怕太子就这么没了,又害怕太子察觉到自己才是爆炸案的主使,几番纠结之下,原本妆容精致的皇后看着十分憔悴衰老。
“母后……您……去休息吧……”太子嘶哑的声音响起,惊动了在床侧打盹的皇后,以及不远处守着药方一筹莫子的两位林太医。
“太子,您感觉怎么样?有感觉好点了吗?渴不渴?饿不饿?”皇后连忙起身查看,满眼的关心。
林旷走过来给他把脉,不一会儿就让林寅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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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写了一份药方交给御药房。
两位太医一走,偌大的寝宫里面就只剩下皇后和太子两人。
“母后,我渴了……”
皇后连忙给他倒了杯热茶,扶着太子喝完。
“母后,爆炸一事……是您和舅舅做的……对吗?”
太子此言一出,惊得皇后脸色苍白,拿着茶杯的手一送,溅得床上全是茶渍,皇后连忙扯着帕子擦拭,却被太子拉住了手。
“母后,我那日亲眼看到那青铜鼎内藏着炸药,只是发现之时,为时已晚,我与父皇均已站在那祭台之上。当时众人都看着,我只好假装记错步骤,提前拿走青铜鼎。母后,如果我真的是靠这种方式坐上那位置,我又该如何被后人评说?”太子说完,两眼通红,除了对母后的无奈更有对沈宰相的怨恨。
自小太子就知道自己母后的懦弱,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被沈宰相挟持,只是以往都是一些小事,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此事可是弑君弑父的大罪……
皇后沉默低着头,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自小就聪慧,可她没想到她所做的一切都被他察觉。
她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
太子深深叹了口气说:“母后,以后不要再见沈宰相了,您就好好在坤宁宫养老,今后所有的事,都让他来找我,您不要参与任何朝政了,听我的,好吗?”
皇后声音嘶哑的开口:“可你如今……浑身是伤……皇上那边……若是弃了你……该如何是好……”
太子叹了口气说:“母后,相信我,都会好起来的……”
母子二人头一次像寻常母子般说了许多话,直到两位太医端着汤药进来时,二人才停下攀谈。
-----------------------------
如意这几日心情不错,她筹备着回清平庄的事情,采买了一堆一堆的药材,全部堆在了清馨园,搞得整个院子都是一股药香。
另一边她还在着手筹备着蓝儿的及笄宴,忙得不可开交。
林寅淳这几日从宫里带来消息说太子已经醒了,虞府众人都松了口气。
而傅清却丝毫不认为此事已经过去了,他悄悄派去宰相府的伶人一去不复返,他知道凶多吉少,此事肯定有更大的隐情,只是当知道自己的爱人是平安的之后,他也没有再去深究。
这皇城之中,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这天夜里,如意正在西苑和琉璃柏智商量着过几日回清平庄的行李,直到夜色已深才离开。
她刚出西苑,就遇到了闵福。
他一声黑色武装,影藏在树影身处,猛地出现吓了如意一跳。
“我说闵公公,您就不能偶尔也走走正门吗?”
闵福声音疲惫,“如意,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你可愿意?”
如意不解:“交易?你不会想要我掺和祭祀爆炸的事情吧?我可不想自寻死路。”
闵福身形一晃,扶着身旁的树枝才站稳。
“若我说,此事和你的徒弟虞瑶有关,你可愿意?”
79. 自由
如意皱眉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闵福说:“据我所知,虞瑶的及笄礼将会在皇宫中举办,届时沈宰相就会在她的及笄礼上告知皇上她的身世。你觉得,到时候,虞氏父女,还能活命?这可是欺君之罪。”
如意笑了,“闵公公,您在说什么呢?无凭无据的事,皇上怎么会信,更何况,沈宰相会将自己戴绿帽子的事情广而告之?我看他才不是这种人呢。”
闵福说:“如意,你很聪明,我相信你也知道沈宰相背后还有一个我们都不敢细想的靠山,那个靠山的目的,可不只是想让太子受伤这么简单,若虞清宴再次东山再起,那个靠山可不会愿意。沈宰相,他早已经身不由己了。”
如意皱眉,“你和我说这些是何意?”
闵福说:“这是你欠我的,你必须阻止沈宰相说出真相,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太子与沈宰相不是一路人,祭祀爆炸一事后,他们早已不和。你若不帮我,我就向太子揭发你和虞瑶模仿秦将军的字迹之事。”
如意沉默片刻问:“你想我做什么?”
闵福终于松了口气,“很简单,让沈宰相没有办法出现在那场及笄宴就行,至于办法,别再蠢得让伶人去送命了,沈宰相从不相信那些戏子。”
如意猜到伶人是傅清所为,可她不动声色的说:“闵公公,以你对沈宰相的了解,我得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不去参加及笄宴?”
闵福笑着说:“只要有足够多的利益,就能打动他。”
说罢,他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如意望着临近天空中明亮的月亮,连日来的好心情,又重新弥漫了阴影。
闵福轻巧的在屋檐上飞跃,终于落入一处民宅内。
此处正式林春生的丧命之所,如今成了闵福的歇脚之地。
他熟练的褪下上衣,给自己处理着伤口。
就在此时,几名黑衣人同样跳进此处民宅。
那几名黑衣人跪在闵福四周说:“主公,姬将军有令,南都已经到手,您必须尽早动手。”
闵福说:“我自有安排,不需要他管。”
几名黑衣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言语,只能褪下。
处理好伤口以后,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深深叹了口气。
他喃喃自语道:“父亲,母亲,我马上就要为你们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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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回到清馨园立马就去找了蓝儿和虞瑶。
写信之事只有她们三人知道,她得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才会让闵福知道。
如意进房门的时候,蓝儿正穿着中衣打着太极,虞瑶则靠在床侧看着书。
见如意一脸严肃,两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情问,“怎么了?”
如意随便一坐,将刚刚闵福的事情告诉了她们。
最先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是蓝儿,她连忙说:“那日写信的时候我们在西苑,根本不可能有外人在,那么问题肯定出在送信上,当时我为了不让人起疑,还特意绕到城外的驿站寄的信,不应该出错啊!”
虞瑶连忙说:“我忘了提醒你了!一般皇室的信件不走驿站,都是直接到内务府的!”
蓝儿连忙拍脑袋:“这可咋办!”
如意沉声:“若是因为这样才会被发现,那也不冤。何况原本就是我先探闵福的口风才推测出沈宰相与太子不和,如今被他拿住把柄也是应得的,只是眼下,我们又该如何组织沈宰相不揭发虞瑶的身世呢?如今大街小巷全是关于此事的传言,我觉得皇上可能也已经有所怀疑了。”
蓝儿不解:“此事真的如此重要?这皇上自己赐婚的时候乱点鸳鸯,怎的还算欺君?”
虞瑶冷哼一句,“咱们这个皇上最忌惮的就是我外公,又怎么可能让他过上家庭幸福的美满生活,指不定就是故意拆散他们的,用来膈应外公。”
如意叹气:“可怜的杨氏,一辈子守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后宅,心爱之人见不到,女儿也不能认,真是太可怜了!”
三人都哀叹一番,深深共情了惨死的杨氏。
虞瑶说:“如今沈致宏认定自己拿住了我的把柄,估计那些谣言也是为了逼我就范,不如我就将计就计,看看他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如意摇头:“此事还需重新商议,沈致宏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他亲生女儿沈惜芳在破烂屋子里演苦肉计大半年了,沈宰相都不信,怎么会信你的?”
虞瑶这才想起来秦元照的私产交给沈致宏一事还未告知如意。
她犹豫几秒,支支吾吾开口说:“当初我得知师父您被人暗杀,我以为是沈致宏干的,就把外公的私产全给他了,想着花钱买命的,没想到……好像……太冲动了!”
蓝儿震惊:“你这个败家子,那么多钱,你就这么拱手送人了?”
如意也有些无奈:“瑶儿,你怎么不和我商量?”
虞瑶叹了口气:“当时事态紧急,爹爹又不在,我若不做点什么,我怕到时候他们还想动手杀人,那我能怎么办嘛……”
事到如今,也的确不能怪虞瑶了,如意叹了口气说:“既然给出去了,就得好好利用这笔钱,不能白给。虞瑶,你这几天就去宰相府上卖惨,我给你弄些假伤口,记住别太显眼,要不小心露出给他看,放松他的警惕。至于去聊什么,就看你自己了。”
蓝儿和虞瑶纷纷点头,她们向来古灵精怪,商量着计策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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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太子勉强可以下床了,两位林太医也终于重获自由可以出宫。
林寅淳一出宫就看到了等在马车旁边的傅清,他不顾他人的目光小跑过去紧紧抱住了自己的爱人。
傅清更是没忍住落了泪。
林旷向来看不惯自己这个弟弟这副模样,眼不见为净,自己坐着轿子就走,招呼也没打。
“你瘦了。”傅清哽咽。
林寅淳笑着搂过爱人的腰笑着说;“那你回家得给我好好补补。”
回林府的轿子上,傅清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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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匆忙进宫又杳无音信,我派了个伶人去宰相府探探口风,谁知道……昨天那伶人的尸体被发现在城外的山林里,死了好几天了。衙门让我去认尸,我都不敢去认。”
林寅淳收敛笑意说:“下次不要这么莽撞了。不急,沈致宏已经得罪太多人了,有些账总会要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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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虞清宴早朝的日子,也是如意搬离虞府的日子。
虞贵妃的口谕将虞瑶的及笄礼定在了三月初,如意等不到那时候,决定先行离开。
虞瑶和蓝儿都为如意开心,一大早欢天喜地的给如意整理了许多虞府的小玩意儿,而一旁穿着官服的虞清宴,脸色苍白。
钟三伏拉着虞清宴嘱咐:“虞将军,你这身子以后可得好好养着,千万别过度操劳。”
虞清宴点头说:“多谢您,钟神医。”
钟三伏趁着如意她们不在,拉着他小声说:“虞将军,我知道您对我这徒儿的心意,她如今执意要走,我也拦不住她,今后您若有什么合适的女子就娶进门好好待她,不用惦记着我这没良心的小徒弟了。”
虞清宴点头不语,他心里很乱,似乎想不到那么以后的事情。
虞瑶今日还得进宫去给贵妃娘娘请安,顺便学习一些宫廷礼仪,不能远送,在门口和蓝儿如意哭哭啼啼说这话。
如意小声叮嘱:“瑶儿,处理好沈宰相的事情,不要冒进,有事情就及时告知我,实在不行,就给他下药,反正咱们家毒药多得很。”
虞瑶点头说:“我准备明日就去宰相府会一会他。”
如意点头说:“注意安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得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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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如意一行人分了三辆马车缓缓驶出了京城。
钟三伏和钟桦表情淡然。
琉璃和柏智则松了口气,离开了这高门大户,他们终于不用担心做错事说错话得罪贵人了。
当跨出京城城门的时候,如意掀开车帘往后看去,她居然就这么离开了。
在京城住了将近五年,她无时无刻不在祈祷能够独立门户,能够继续自己的医学理想。
可偏偏事与愿违。
如今真的可以脱身,她竟然还有些恍惚,事情真的可以这么顺利的完成吗?她内心总觉得有些不安。
三辆马车,两辆货车,走了一天一夜才到清平庄。
庄子上的黄敞早就接到了消息在庄子外面的乡道上候着,连着曾经受过如意医治的老百姓们也都在道路两侧迎着。
初春时节,正是寒冷。大老远看过去,只见许多农户们都在寒风中等得脸颊通红。
如意又惊又喜,撩开马车的窗帘和他们打着招呼。
“乡亲们,我回来了!这次我就不走了!”
如意爽朗的声音回荡在山林树林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她的开心和愉悦。
这份得之不易的自由,实在难得。
80. 团团圆圆
二月初二,龙抬头。
蓝儿的及笄宴在今日举行,庄子里的农户村民们纷纷来道喜,如意大手一挥摆了四五十桌,席面从院子里延绵到了大马路上,院子里堆满了村民们送来的各类瓜果蔬菜和一些自家养的鸡鸭鹅。
这下倒好,清平庄整的比过年还热闹。
虞江不知从哪里抗了一只刚宰的羊羔,嚷嚷着进门“蓝儿,我说到做到,给你带羊羔来了!咱们宰院子里支个烤架,吃烤全羊!”
还没进屋,黄敞就把他拦着:“我说虞副将啊,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没人帮我把这些鸡鸭鹅赶到偏院去呢,你连着你的山羊一块迁过去,咱们这院里的味道太重了,待会饭都吃不进!”
蓝儿听到声音从门里出来,今天她穿的是琉璃亲手缝制的鹅黄色短袄,领口、袖口镶着雪白柔软的毛边,看着就暖和。袄子里面衬着暖白色的厚实棉衣。下身配着一条浅黄色的百褶长裙,裙摆很大。她乌黑的头发用嫩黄和白色的丝带扎成了两个可爱的发髻。脚上是一双同样鹅黄面、绣着白色小花的新棉鞋。这一身鹅黄配白,嫩得像新柳芽,衬得她脸蛋红扑扑的,既端庄又透着小姑娘的活泼劲。
虞江看呆了,扛着小羊羔两眼发直,连话都不会说了。
蓝儿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头,正是如意。
她看着虞江满脸通红的样子笑道:“虞副将,你在锻炼呢?抬着这么重的羊羔子也不累?”
虞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扛着一只血淋淋的肥羊,支支吾吾说:“我……我来送寿礼的!”
蓝儿有些莫名,“小江流,你很热吗?怎么满头的汗?”
虞江慌里慌张的把羊从肩头卸下来,“没……我去帮黄敞把这些鸡鸭赶去鸡棚!”
他低着头忙活,根本不敢抬头看蓝儿。
如意笑着说:“行了,让他忙吧,他这会气血旺盛,得忙活忙活。”
蓝儿有些莫名其妙,继续被如意拉进屋里梳妆。
她有些不耐烦,“姐姐,这些头饰太沉了,我不想戴。”
如意说;“今天以后就是大人了,你自己扎的小辫好看是好看,可那是小孩样氏,不合规矩。”
蓝儿皱着眉头,不太高兴。
琉璃进屋哄了半天,蓝儿才同意把发簪和头饰都带上,嘴里也嘟嘟囔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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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住的清平庄院子被分成了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医馆,名字还是和在南都时一样,就叫寿安堂。最外面是如意和钟三府的两间诊室,往里进来左侧的偏院是药房,如今是柏智和钟桦在负责,右侧是药材的仓库。
琉璃和柏智住在了医馆旁边的偏院,这里独门独户,又闹中取静,很适合他们。
经过医馆的药材园就来到了一整片圈出来的养殖和种植区,这里划分出来准备种植一些珍贵药材,种植区旁边则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就来到黄敞特地划分的养殖区,养了一些常见的家禽家畜,还有用来储存粮食的粮仓也在此处。
钟三伏向来喜欢种些花花草草,便和钟桦住在了粮仓旁边的小院,既能照看自己种的药材,还能帮忙一起看守粮仓,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清莲屋,寓意出淤泥而不染。
穿过树林和养殖区,就来到一处正在修葺的园林,这里流水汤汤鸟语花香,仿佛世外桃源。
如意和蓝儿则住在园林深处的小院里,她们亲手用竹子编制的拱门立在了小院最外面,上面写着三个字,竹雪居。
此时竹雪居内的蓝儿正喝着一碗红枣茶,待会就开席了,她得去前院招呼客人,完成及笈礼,她需要吃点东西垫垫。
琉璃则像个操心的老母亲,不停检查着蓝儿的妆面,絮絮叨叨让她少吃些。
这时,虞江又来了,他敲了敲门说:“如意姑娘,蓝儿姑娘,将军和郡主来了。”
如意和蓝儿笑着去迎,刚到竹雪居门口,就看到虞氏父女二人站在那等着,两人都长相出众,站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仿佛都和这景色融在一起了。
“师父!”虞瑶先是冲了过来抱住如意,情绪十分激动。
如意埋怨:“你这猴子,慢点跑!”
说罢还是张开双臂接住了虞瑶的拥抱。
虞瑶抱着如意撒了一回娇,才想起来自己身后的老父亲还替自己扛着送给蓝儿的礼物。
她指了指身后的虞清宴说:“爹爹,快点搬进来。”
只见虞清宴搬了一只巨大的烤乳猪,香气四溢,这小院子瞬间就弥漫着肉香。
刚刚还在饿肚子的蓝儿,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她冲过去抱住虞瑶说:“好姐妹!还是你懂我啊!”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着悄悄话,如意这才有空和虞清宴打了招呼。
“你的伤还好吧?”如意很淡然,她的语气像是见到了老朋友。
“嗯,还好,钟神医给我的药方很管用,现在已经好多了。”
“你这里布置的不错,我那还有一些从北羌国带来的水晶,你找工人雕刻成雪花模样挂上,也算应了竹雪居的景了!”
虞清宴经过了半个月的冷静,如今也能平静接受如意离开的事实,他语气平静,神态如常。
“好呀,那你赶紧给我送来,你家大业大的,顺便送点家具来,也省了我花钱再买了!”如意毫不客气。
虞清宴笑了,他这段时间忙着朝政清瘦不少,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减少了,见如意真的在清平庄上过着好日子,和他相处时也不再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心里一直压抑着的大山也松动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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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虞瑶完成了繁琐的及笄礼,如意作为长辈给虞瑶戴上了代表成年的发簪,钟三伏作为师祖叮嘱了她几句,其余众人都送上了红包或者礼物,蓝儿因为高兴脸上红扑扑的。
宴席上,虞江送来的羊被乡亲们分着吃了,虞江好不容易留下来一整只羊腿给蓝儿,在众多金银珠宝的礼品里面,他那只香喷喷的羊腿却深受蓝儿喜爱。
蓝儿结果羊腿大口咬了一口说:“小江流!这羊腿滋味真不错!”
虞江笑了,众人也都笑了,这小妮子怎么一直长不大!
等村民们散了,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林寅淳和傅清才姗姗来迟,林寅淳如今虽然已经不用被关在东宫,可是每日还是得去给太子上药换药,忙完就马不停蹄赶来了。
林寅淳一下车就看见门外全是拿了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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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气洋洋回家的村民,还有门口许多玩闹的小孩,以及地上满地的烟花爆竹,一瞬间就感觉和过年似的热闹。
他们俩一进门,众人都还在搬着那些礼物,如意见来了帮手也不客气:“寅淳师父!快来!帮帮忙!”
“如意!你瞧瞧谁来了!”傅清的声音响起,如意放下手中的礼盒,抬头看去。
只见南都宋知府的夫人林氏牵着两个瘦小的孩子站在那,他们是前段时间南都城门大开那几日逃出来的,如今也在林府住着。
如意见到他们惊呼出声:“林姨!你也来了!”
久别重逢,她们两个忘年交抱在一块都情绪激动,一时间都忘了身后还有两个孩子。
林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着说:“你看你,惹得我也想哭了,来给你介绍一下。”
她指着那个小男孩说:“这是我儿子宋珏”,然后又指着那个小女孩说:“这是你堂姐的姑娘宋筱柔。”
如意笑着和两个小娃娃打过招呼,然后又看着林氏说:“走,林姨,跟我去我院子里吃烤乳猪,刚才人多,我们都没吃饱,等着这会吃烤肉呢!”
两个小孩刚刚才经历长途跋涉的旅途,听到有肉吃都不自觉擦口水。
林氏却没有动,她拉着如意说:“好孩子,你先等等,我过来是想和你亲口说说你那堂姐的事。”
如意脚步一顿,回头看她,问道:“对哦,她和宋知府怎么没来?”
林氏皱眉说:“宋知府在南都城破第一日就被南华国的将领杀害,你堂姐永晴受不了这个打击,一个月后跳井殉情了。”
如意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可是又不太想深问,她原本就和这个堂姐没有什么感情,只是点点头,表示知晓。
--------------------
夜幕降临,虞江在竹雪居的院子里支起了烤架,蓝儿和虞瑶在烤架上热上了好几壶酒,钟三伏大方的拿出自己的烤肉配方,虞清宴则在一旁切肉调料,钟桦则默默劈柴准备柴火。
傅清理所当然成了厨子,负责烤肉。
如意和林寅淳乐享其成,坐着等肉吃。
宋珏像个小大人似的问如意:“姐姐,为什么你可以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啊?”
如意哈哈大笑,灵机一动说:“因为我厉害呀!我告诉你,你要是像我一样救了几万人,你也能坐着吃肉不干活!”
如意这话虽是玩笑,却也是实话。一直躲在林玉旻身后的宋筱柔这时终于怯生生探出个头来,柔声说:“你真的这么厉害吗?”
林寅淳看不下去了,连忙出声说:“小朋友别听她胡说,她这是自己偷懒呢!”
还在帮忙切肉的钟三伏也说:“你就吹牛!你那药方不就是大家一起讨论出来的,怎的还都是你自个的功劳了!”
如意正想呛声回怼,虞清宴突然笑着说:“你们两个做师父的,怎么还灭自己徒弟威风,如意本来就很厉害,要不是她,我早就死了几回了!”
蓝儿和虞瑶也开始接二连三拍如意马屁,如意笑得嘴都合不拢。
今夜月色真美,大家在这初春的夜色中吃着肉,喝着酒,互相开着玩笑,如意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原来幸福是这样的。
81. 博弈
三月中旬,草长莺飞,春意盎然。
虞瑶的及笄礼在皇宫的慈宁宫准时开始,皇上和皇后作为见证人,贵妃娘娘则亲自给虞瑶带上了代表成年的发簪,梳上了大人模样的虞瑶瞬间露出了她倾国倾城的美貌。
之前大家都只把她当孩子,加上她向来不参加京城中各种闺中小姐的聚会,大家对虞瑶的印象都还停留在当年那个死了妈妈的幼童上。
如今虞瑶身着代表郡主身份的深紫色斗篷,内里搭配暗红色襦裙,搭配墨色坎肩,头上更是珠冠璀璨熠熠生辉。这一身华服站在众多观礼的王公大臣们面前,也丝毫不露怯。这下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虞瑶不仅仅是秦元照唯一的后人,她更是这京城内外少见的贵女。
贵妃娘娘准备的晚宴时分热闹,除了皇上皇后这九五之尊,还有京城内众多王公贵族,当然最多的还是之前忠烈公秦元照的旧时部下以及战友们。
如今这些将士们的属下和亲兵把持着雍国起码八成以上的兵力,背后的势力不言而喻。
他们都是看在秦元照的面子上前来进宫参加晚宴,贵妃娘娘特意拉上三皇子拜师,说是要三皇子跟着他们习武,不能埋没了三皇子的天赋。
一开始那些武将们还十分不屑,可看过三皇子的几个招式后,都纷纷争先恐后的教导他,反而显得虞清宴这个亲舅舅有些多余了。
虞瑶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晚宴上她的座位虽然紧邻着贵妃娘娘,可她依旧保持着她在人前的高冷模样。
许多和她同龄的小女孩都不敢与她亲近,只远远看着她议论纷纷。
皇后向来不爱和慈宁宫的人牵扯过多,宴席才开始不久,就借故身体不适走。
皇后一走,贵妃娘娘更加肆无忌惮,当着皇上的面给三皇子认了几个师父,皇上看在眼里也不怎么管,他心里对贵妃十分信任,根本不相信他们几个年迈的武将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说到底这个雍国,还是文臣的天下。
晚宴进行到一半,皇上突然发问:“昭宁郡主,你今日生辰可有什么心愿?朕可以满足你!”
虞瑶眼珠一转,不卑不亢说:“启禀皇上,儿臣自小学医,最大的心愿就是天下女子能够有机会像儿臣一样有读书识字的机会,因此儿臣斗胆向皇上讨个赏赐,允许儿臣在清平庄建个学堂,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孩们,让他们有个地方学些知识,今后也能有个一技之长,不至于无依无靠。”
皇上皱眉,他虽然不是很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套,可也接受不了女子太过聪慧。
于是他开口说:“你有这个心愿朕自然应当满足,只是这种事向来不患寡而患不均,你这学堂我准了,不过应该男女一同入学,大家一视同仁学习,才是正事,至于具体细节,你同内务府商议,开销都由内库出。”
虞瑶笑着领赏,心里面却在想着如何去和如意讨巧。
虞清宴自然知道自己这女儿的小心思,也连忙说:“启禀皇上,小女向来胆大妄为,这学堂之事岂是她一个人能办成的,不如让三皇子和贵妃娘娘一同处理此事,既能锻炼三皇子的能力,又能让贵妃娘娘看着点小女,别让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贵妃娘娘对虞清宴的识趣十分满意,这的确是一个很好让三皇子表现的机会,如果皇上同意,她还能在招生的时候培养一批三皇子忠诚的属下。
皇上笑着说:“这点小事能有多复杂,就让昭宁郡主自己看着办吧,你这个爹爹也太操心了。”
刚刚还有些雀跃的贵妃娘娘,随即皱眉,皇上原来还是有所戒备。
接着皇上环顾一周问道:“怎么没看见沈宰相,他今日去哪了?”
虞清宴说:“启禀皇上,沈宰相今日在府中宴请去南都和谈的使臣,下午还特意送了礼物来,实属无奈。”
皇上点头,使臣们昨日刚抵京,带来的消息并不好,因此路上的百姓们也是各种辱骂,更有情绪激动的暴民们朝他们扔菜叶子。
皇上昨日见过他们后,的确吩咐沈宰相好好照顾这些受到惊吓的使臣们,因此并无在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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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
几位历尽沧桑的使臣们看上去老了好几岁,面对宰相府的热情招待也是食不知味,满脸愁容。
沈宰相笑着说:“不瞒几位大人,如今南都失守,也不能怪罪你们,只是还希望几位大人把这几个月在南都的所见所闻都与我好好说道说道,我好替皇上分析分析,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是我们不曾注意的。”
几个使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沈宰相时不时打断细问几句,他们都没有察觉沈宰相的问题中,处处透露着对南都的了解。
临别前,沈宰相拿着丰厚的礼品给几位使臣们押金,当然,这些礼品虽说价值不菲,却不用沈宰相自掏腰包,全是出自虞瑶一年前给他的秦元照私产。
---------------------------
及笄宴结束后,虞氏父女共用一辆轿撵归家,两人都有些累了,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我说了多少次了,让你不要出风头,你为何就是不听?"
“今日贵妃娘娘的安排不就是想让我出风头,再说了,我想开学堂怎么就是出风头,这是师父的心愿!”
“你师父的心愿是自由!你若是让那学堂成了贵妃娘的工具,那这还是你师父的心愿吗?”
虞瑶语塞,她自然没有想到如今骑虎难下,心里有些郁闷。
前段时间,为了安抚住沈宰相不曝光自己的身世,她以身入局,将贵妃娘娘的情报告知给沈宰相,这些情报包含了贵妃娘娘特意告知的错误信息,也有一些是她自己谈查出来关于贵妃娘娘布局造势的真相,这些情报虚虚实实,的确让沈宰相对虞瑶颇为信任。
她好不容易获得了沈宰相的信任,可是烦恼和危机就好像无穷无尽的线头,剪不断理还乱。
“我早就说了,一旦我们上了棋局,就不可能轻易下桌,你当初信誓旦旦拉着我投奔贵妃娘娘,如今可知道后悔了?”
“爹爹,你这话说的我就不懂了,咱们是投靠贵妃娘娘,可没有说要给她卖命,只要这祭祀大火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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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还没有结,你我就不可能独善其身。”
两人再次沉默,祭祀大火的案子悬而未决,沈宰相和太子近些时日更是不遗余力给太子拉拢朝中大臣,所以才逼得贵妃娘娘不得已在虞瑶的及笄礼上明晃晃给三皇子认师父。
朝堂中的腥风血雨还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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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
今日早朝可谓是剑拔弩张。
南都已经割让给南华国,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可能更改,可南都蜂拥而至的难民们却成了朝中上下争论不休的难题。
“父皇,依儿臣愚见,朝廷应该拨付银子给这些难民们建造新的家园,不然他们流离失所,必将造成安全隐患。”
太子早在月初就开始恢复上朝,如同他受伤前一般,十几年如一日的当着皇上的左膀右臂,唯一的区别就是,由于火势让他毁容,他如今只能戴着面具示人。
皇上还未开口回应太子的提议,底下那些早就被沈宰相用钱收买的臣子们,纷纷跪下迎合太子的建议,仿佛这雍国早就是太子的,不是他的了。
虞清宴观察得知皇上此时心情不好,非常识趣的闭了嘴,除了像他一般明确是贵妃娘娘的势力,还有一些观望派同样不发一言,生怕牵扯进这些纷争中万劫不复。
“此事还需斟酌,早些时日给忠顺军发奖赏,你们个个说国库亏空,如今却要朕拨大把银子去赈灾,怎么,咱们雍国的国库,可是会变钱出来?”
皇上此言一出,刚刚还在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的朝臣们,纷纷沉默。
太子却丝毫不畏惧天子之威说道:“父皇!儿臣以为,这忠顺军的奖赏的确该领,可这赈灾一事也的确火烧眉毛,还请父皇三思,别寒了天下来百姓的心啊!”
皇上自认为不是暴君,对太子这么多年也十分重视,如今他却敢明目张胆的拉拢朝臣,还图谋起国库的银子,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太子!你的意思是,朕这个皇上做的不不好,让天下百姓寒心了?朕还没死呢!你就敢如此出言不逊!”
“你今日就给我跪在这金銮殿内,谁都不准给他求情,求情的斩立决!”
皇上震怒,沈宰相和一众文臣们丝毫不敢再求情,太子挺直腰板跪在地上,面罩遮盖了他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掩盖住他此时挺直的脊梁,和视死如归的眼神,这让皇上更加愤怒,他痛恨自己的衰老,更痛恨太子仿佛时刻提醒着自己的衰老。
下朝时,皇上仍未同意拨款赈灾,太子也还跪在金銮殿上,连小太监给他送来的软垫也被放在一旁,他似乎在用实际行动向皇上证明,他的决定是错的。
皇上一如既往将气愤撒在了软弱的皇后身上,他气势冲冲进了坤宁宫,甚至没有来得及喝退下人们,直直冲到还在慢悠悠品茶的皇后面前,一巴掌把她掀翻在地上,再恶狠狠踹了她两脚。
仆从们全部被吓得夺命而逃,皇上自然不顾那些奴才们,拿起鞭子就开始无所顾忌的殴打皇后。
皇后娘娘的惨叫声,几乎蔓延了整个后宫。
82. 重新营业
自从太子被罚跪以后,三皇子的势力们就水张床高,为了给太子下马威,皇上甚至亲自指导尚未及冠的三皇子治理朝政,更是将他带着上早朝,为他安排最顶级的老师教导,这待遇比当年的太子还要高。
朝堂中的大臣们,本就是墙头草,风吹向三皇子,自然三皇子的势力也开始不容小觑,而在他背后推波助澜的贵妃娘娘,更是趁此让虞清宴拉拢了几名文臣,其中就有和忠顺军向来关系颇深的工部。
不管外界如果风雨飘摇,远在京郊的清平庄却一片祥和。
寿安堂在二月初开始营业。经过一个多月的经营,名声甚至超过了京城有名的老牌医馆,慕名而来的除了普通的农户百姓,还有如意早些年结交的高门贵女们,因为病人的不同,钟三伏和如意的分工也开始明确起来。
如意负责给一些妇人们看病,钟三伏则负责小孩和男人们,两人配合默契又耐心十足,过上了在南都时就十分向往的平静生活。
如意一直想要开学堂的事情,则暂时交给了南都前知府的夫人林氏,林氏原名林玉旻,自小跟着太医院院判林旷也学了一些药理知识,加上学识颇丰,很适合当老师。
如今她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十分不易,就自荐揽下了这学堂老师一事,也算是为自己和孩子们谋个前程。
林玉旻每天都需要给远道而来的学生们面试,并根据他们的基础不同,登记好信息,以便日后分配班级所用。
如意为了方便他们母子三人,在学堂后面建造了一个小院子,给他们居住,也少了些寄人篱下的苦恼。
这天,虞瑶兴致勃勃带着皇宫中带来的工匠们来学堂的工地上显摆,如意看着她如今越来越尊贵的穿着,也忍不住调侃两句。
"我们家瑶儿如今这做派,真是让为师都不敢认了,再过几日,我怕不是也要给你跪下叫娘娘了?"自从如意得知给虞瑶提亲的王公贵族们络绎不绝后,就忍不住每次见到她都打趣一番,惹得虞瑶又开始撒泼。
“师父!你再这样我就不帮你建学堂了!我可是从皇宫中请了最好的工匠过来呢!”
如意正好在和黄敞商量主体结构的建造,自从招生公告一出,前来报名的学生就络绎不绝,原本的规划根本不够,只能重新商量。
如意连忙笑着搂着虞瑶说:“好徒儿,听说你还让皇上给咱们学堂拨款了?真是没白疼你!”
说罢就开始嬉皮笑脸的说着俏皮话,惹得虞瑶都不好在发脾气。
那几名工匠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不过三两句就把学堂的设计图纸重新改过,加上如今预算充足,他们准备在原先的建筑上再多建两栋三层小楼,原先的主体建筑层高两侧,大概能有六间教室,最多可以容纳两百人同时上课,而新建的两栋楼,一栋用于做男生宿舍,一栋用于做女生宿舍,而食堂则建在教室的侧后方,是原先小楼的柴房和厨房改造而成。
图纸一定下来,如意就知道,这开学之日又要延后了,心中未免有些焦急。
虞瑶看出来她心中所想,安慰道:“师父,咱们既然决定做,就得做好。何况如今你和师祖两人看病,也没时间管学堂之事,还不如等这学堂建造期间,再多物色几名出色的老师呢!”
如意点点头,所有所思,之前她只管着一心一意治病,真要操办起学堂之事来,才知道此事真是难上加难。
蓝儿这时候和虞江从树林里练武回来,看见虞瑶都十分开心。
“虞瑶!我今日又学了几个新招式,我连给你看!”蓝儿急于向虞瑶展示自己的武义,还没等虞瑶答应,就抽出身后的剑给她们几人舞了一段。
如意不懂武术,可虞瑶却从小看着父亲练武,自然知道蓝儿这几个招式气势非凡,的确不像新手。
虞瑶感叹:“蓝儿,早些年你学医真是浪费时间,你若自小习武,如今都能拿个武状元了!”
蓝儿以为虞瑶在打趣她,有些羞赧:“瑶儿!你怎么这样羞辱我!”
虞瑶连连解释:“我是认真的,你真的很有天赋,不信你问虞江!”
虞江也笑着说:“蓝儿,我说过,你真的很有天赋,虽然如今你已经成年,可筋骨还在,一定可以学有所成的!”
蓝儿的师父如意心里却不好受,好像自己耽误了蓝儿似的,有些愧疚的说:“蓝儿,师父对不住你,把你拘在家中苦读书十几年,没想到你居然根本不适合读书。”
也因为这事,如意突然一拍脑袋说:“我决定了,今后学堂招生,不但要看基础,还得看天赋,若是有蓝儿这样的学生进来,岂不是误人子弟!”
众人纷纷觉得此事极对,叽叽喳喳讨论着。
傍晚时分,晚饭正准备上桌,喜欢过来蹭饭的虞清宴也如期而至。
钟三伏看着虞清宴笑着说:“虞将军,你这来清平庄的频率,都比得上钟桦上山砍柴的频率了。”
调侃归调侃,钟三伏还是下意识给虞清宴夹了块鸡腿。
虞清宴丝毫不恼,笑着说:“前几日我得了一套好桌椅,想着摆在竹雪居的院子正合适,就连忙送了过来,如意,你不介意我来你家蹭饭吧?”
如意笑得坦诚,“虞将军说笑了,如今你可是咱们清平庄最大的金主呢,等学堂建成了,你可得好好题个名字,我得裱起来的!”
虞清宴被如意逗笑了,他轻咳了几声说:“行,我好好想想取个什么名,不能坏了你和钟大夫的招牌!”
虞瑶架起一大块鱼肉往如意碗里,笑着说:“师父,多吃点鱼,我看你最近确实用脑过度记性不好,刚刚可是我亲自带着皇上的工匠过来给你出谋划策的,你怎么不让我给你题字呢!”
蓝儿原本埋头吃饭,听到这忍不住说“我看要补脑的是你吧,咱们师父这摆明了拍马屁呢,你这都听不出来。”
蓝儿一开口,众人纷纷哈哈大笑,当事人如意和虞清宴则十分尴尬。
蓝儿挠了挠头不明所以,根本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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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向来沉默的钟桦都没忍住笑了,随即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虞将军,我听说去南都谈和的使臣们都回京了,可有柏晨的消息?”
此话一出,原本轻松的饭桌氛围,瞬间有些凝滞。
虞清宴说:“我昨日就问过了,没有,使臣们单独住在了姬鸿光安排的客栈内,并没有接触到任何俘虏,不过既然姬鸿光下令大开城门三天,指不定过段时间,他就过来了。”
钟桦忍着泪水说:“距离大开城门都三个多月了,若是活着,早就该到了。”
如意安慰道:“师兄,你不要太气馁,如今到处都是难民流民,走的慢些也是自然,虞将军也派了人去接应,柏晨一定没死,我相信他一定能护住自己的!”
如意的安慰只是稍稍给了钟桦一个念想,并没有消灭钟桦的担忧。
钟三伏早就在林寅淳和傅清的开导下接受了自己儿子和柏晨的私情,见他如此难受也有些心疼。
他说:“桦儿,男子汉大丈夫,若总是这么沉迷儿女情长如何担得起大事?若是柏晨活着回来,看到你每日一蹶不振的模样,难道就会开心?我不管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但男子必须有自己的事业,才能担得一个家庭,你如今这样子,谁愿意和你过一辈子?”
知子莫若父,钟三伏这番话才是真的直指钟桦内心,此次之后他像变了个人似的,更加努力的学习各类药理知识,丝毫不像之前那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医术水平也是水涨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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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
留在南都的百姓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因为在南都有孩子老人逼不得已,谁知道留下来的百姓们并没有过上非人般的待遇,反而十分惬意。
姬鸿光大搞怀民政策,米面粮油不间断供应,更是根据家家户户的情况发放不同程度的补贴,因为战争失去房子的民众还能被安排新的住所。
老百姓们哪里懂什么家国情怀,只庆幸自己幸好留了下来,不然此时更是颠沛流离。
与之相比,那些逃出南都的难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出发时十几万的人数,此时只剩下几万人,到达中洲境内时,更是因为当地民众的排挤死伤惨重。
中洲知府和各县的官员们对他们不管不顾,民众们也是闭门不管,他们除了极个别有学识有能力的人可以找份事情做,大部分都只能沿街乞讨,更有甚者开始占山为王当期了土匪强盗,一时间,难民们更是臭名昭著,无人敢接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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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远在皇城的皇上仍旧为了自己的皇家颜面不肯拨付赈灾银两,太子心急如焚,只能自掏腰包布局如何赈灾安抚灾民。
太子一片赤诚之心,可所作所为落在皇上眼中,却是狼子野心不自量力。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京城的纷争,不会轻易停止。
83. 新的开始
三年后,秋。
南都使者的车队们缓缓驶入京城,为首的正是南华国未来的国王姬鸿光。
自从三年前南都失守后南都就与雍国断了贸易往来,这是南华国首次主动提成与雍国建交,并派出姬鸿光前来商讨互通贸易的事宜。
姬鸿光身着南华国的传统服饰,上身是代表王族尊贵的墨蓝色披风,内里则是一套纯黑色暗纹锦袍搭配偶尔闪出金色光芒的金缕玉衣,这雍容华贵的模样搭配姬鸿光因为常年征战而有些黝黑得皮肤和精壮的身材,很快就吸引了大家上所有人的目光。
雍国向来重文轻武,京城的老百姓见惯了京城中贵人们孱弱模样,偶然见得姬鸿光威武不凡的样子都有些羡慕。
老百姓们的安全感可不是锦绣文章给的,而是国家的军队武力值给的。
姬鸿光睥睨着这些京城百姓们,眼神冰冷,面无表情,仿佛那地狱来的罗刹,让那些肆无忌惮盯着他看打量的路人们,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清平庄的正心学堂今日迎来了第一批毕业生义诊。
如意将这十几位优秀毕业生安排在今日人流最大的西面集市上,这里今日将有使团经过,大家都爱凑热闹,这地方最适合义诊了!
这十几个学生其实都不是幼童,大多都是乡村医生过来进修的,所以只需要三年,将他们繁杂凌乱的知识梳理清楚,就基本上可以重新出山给人看病了。
这些出身乡土的村医们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有两个白胡子花花的老头都已经紧张的额头冒汗了,其他青壮年也都纷纷深呼吸平复心情。
如意非常努力的在街道上宣传着这些医生的医术,可惜他们一行人看着实在太不靠谱了,竟然无一人过来找他们看诊。
正在如意急的跳脚时,虞瑶突然犹如救世主一般出现,她带了许多家丁,给十几名新手大夫搭了个棚子,既能遮风避雨,还美观。然后还在诊棚的前后左右都插上了代表虞府的旗帜,相当于给这些大夫们撑腰。
如意见状抱着她好好夸奖一番,虞瑶最喜欢如意夸奖自己,笑得十分开心。
刚好经过此处的姬鸿光,目光很快被虞瑶如同精灵般的声音吸引,她今日穿得是贵妃娘娘送她的绛红色薄袄搭配雪白的狐狸毛围脖,下身则是金色缂丝长裙,衬得她整个人肤白貌美,气质格外出众。
在这秋风凛凛却人来人往的街道,姬鸿光被虞瑶爽朗的笑容和如仙子般的容貌深深吸引。
反观如意,她今日为了显的稳重,穿上了大夫们常见的深蓝色长袍,头发也不着一点装饰,只是高高束起,远远看去倒不像大夫,像个道士。
姬鸿光打量着两个抱在一块的人,似乎是误会了什么,脸色微顿,有些恼怒。
如意拉着虞瑶和自己一块吆喝,有了虞府的招牌,这些围观的民众陆陆续续也愿意过来找这些看着就十分寒酸得大夫看诊了。
万事开头难,如意这么自我安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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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庄。
如意忙碌了一整天,终于将自己这第一批毕业的“老学生”顺利推销了出去,今后他们也能陆陆续续有自己的招牌,收更多的病人了。
清平庄的正心学堂经营三年,总算没有砸了招牌。
正心学堂如今分类甲、乙、丙、丁四个层级的班。
丙班和丁班大多都是毫无基础的幼童,这些幼童有些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有些是家境贫寒却天赋异禀的幼童,人数最多,也最闹腾。这几十人暂时由林氏管理,如意还请了几名秀才每日过来授课,加上村民们都受了如意的恩惠,也都愿意隔三差五过来帮忙搞卫生做饭,这些幼童们在正心堂过着吃喝不愁的日子,十分舒适。
和丙班和丁班的闲适相比,甲班和乙班就都是一些有知识基础的半吊子大夫,这两个班直接由如意和钟三伏管理,每日除了学习药理和病理,还要跟着他们二人去寿安堂背病例,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偶尔还要被师兄钟桦拉着一起去后山采药,日子真是苦不堪言。
可大家都很喜欢正心学堂,因为这里不但学费便宜,学到的都是真知识,加上如意和钟三伏二人从不藏私,几乎是倾囊相授,在这里的学生都觉得毕业以后一定能谋个好前程。
如意忙碌了一天回来,面如菜色,疲惫不堪。
钟三伏和钟桦做了一大桌菜犒劳她,如意也不管什么形象,坐着就开吃。
“如意,你这都是做师父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混不吝。”钟三伏笑着说。
“师父,你不知道今天有多少人!我连吃口馒头的时间都没有,这一整天过去,我都快饿晕了!”如意一边吃着钟三伏做的香煎羊排,一边含含糊糊说着话。
钟桦给她夹了几块蟹黄豆腐说:“尝尝这个,蓝儿下午专门去抓的螃蟹,说是你爱吃。”
如意这才注意到蓝儿和林氏不在问道:“蓝儿和林姨去哪了?”
钟三伏说:“玉旻今日给学生们做了螃蟹粥,蓝儿帮忙去了。”
如意点头,继续埋头苦吃。
钟桦犹豫半晌问道:“今日你看那些南华国使团,可有你柏晨的身影?”
如意放下碗筷,皱眉说:“使团一共一百多人,为首的十几人没有戴面具,其余人都带着他们南华国的图腾面具,实在没找到他。”
钟桦点点头,希望再次破灭。
这三年来,钟桦去南都边境四五次,每次都失望而归,原本还想着,万一他在使团中呢?
如意安慰道:“师兄,柏晨若是活着肯定会联系咱们的,这都三年了,你也要走出来了。”
钟三伏点点头说:“是啊,孩子,爹爹已经不管你喜欢男孩女孩了,你这样每日愁眉苦脸的,我也心疼啊!”
钟桦还是不语,道理他都懂,可他就是忘不了柏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见到他我不会死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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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三人面面相觑,只能作罢,不再继续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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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太子负责接见使团,并于东宫设下宴席为姬鸿光一行接风洗尘。
三年前祭祀大火,随着太子的痊愈,不了了之。如今太子仍旧带着面具使人,只因面上的伤疤还未痊愈,皇上默认他不以真面目示人。
“早就听闻雍国人杰地灵,今日我还在大街上看见大夫们义诊,你们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姬鸿光用非常流利的雍国官话和太子交流着,这让所有雍国官员们都十分震惊,他们原本找的翻译似乎都用不上了。
“姬皇子谬赞了,雍国向来重视文化素养,您所见的不过是民众们自发行为,咱们这太医院更是神医无数呢!”太子笑着说,不忘给雍国脸上贴金,殊不知姬鸿光最讨厌文人的这套虚与委蛇。
“的确,个个都读书,打起仗来都弱柳扶风的!”姬鸿光出言嘲讽,太子却不搭话,面具之下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短暂的交锋后,双方就开始各种寒暄,似乎三年前那场腥风血雨的战役不存在似的,十分和谐。
酒过三巡,太子有些醉了,姬鸿光却清醒得很,他趁机提问:“太子,你都在这东宫住了十几年了,不腻吗?”
太子扶着有些晕得头哼哼唧唧说:“哈哈哈哈……是啊……本宫都做了十几年太子了……不腻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旁边太子的追随者,连忙提醒太子谨言慎行,谁知太子却突然发起酒疯喊道:“姬皇子,你应该也没见过像我这般,做了十几年太子的可怜虫吧!日日担惊受怕,前途渺茫!呵呵……”
姬鸿光看着太子这副模样,继续挖苦:“太子此话严重了,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太子彻底喝醉,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一旁的官员们纷纷捏把汗,如今这局面,只有沈宰相能处理,可惜他今日却陪皇上在御书房讨论政事。
姬鸿光扫了一眼那些如同缩头乌龟般的雍国大臣们,瞬间没了兴致。
他冷笑一声说:“你们的太子醉了,今日本王就先回馆驿了!”
使团们纷纷对雍国的安排有些怨气,他们千里迢迢过来,雍国皇上不但没有亲自觐见,反而还想给他们下马威?可惜他们自己的太子把脸面丢光了!真是笑话!
雍国的臣子们纷纷脸色铁青,这太子怎么能在此时说这种话,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使团们出宫的路上,柏晨骑着马追上前头的姬鸿光,在他耳边问道:“主公,咱们是否需要将雍国太子今日所言,散播出去?”
姬鸿光侧目看了看柏晨,笑着说:“我都忘了你也是雍国人了!你若不嫌丢脸,就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吧!”
柏晨得了令,终于可以脱离大部队,有了些许喘息的时间。
钟桦,你还好吗?我这就来寻你!
84. 世外桃源
虞清宴今日累极了,因为太子的不当言论,皇上大发雷霆,准备重新筹备接风宴,势必挽回颜面。
太子也因此事被软禁东宫,再次不见天日。
这天虞清宴在皇宫中忙了一天,回到虞府却心里空落落的,便换上常服出了城。
不知不觉,他又来到了清平庄。
这三年来,只要心情不好,他就会过来,有时候是帮忙教教学生,有时候就是陪如意喝喝茶,偶尔还要教蓝儿几招,这里对如意来说是家园,对他来说则是世外桃源,好像只有在这里才会有心安的感觉。
此时已经是深夜,蓝儿正笈着拖鞋吹灭油灯,却见竹雪居外站着一个人影,立马就回身拿剑,做攻击状。
"是我……"虞清宴声音响起,蓝儿这才放下心来。
如意本来睡了,听到动静也披着衣服下床,走到门外看见虞清宴一脸疲惫沧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你这是?”
“我那院子里的池塘最近产了许多莲藕,我想着你们这人多,吃得也多,就送了些来。还有这里是京城最近流行的糕点,听说京城的女孩们都爱吃,你留着自个吃,别都给出去了。”
如意噗嗤一笑,“虞将军,你这大半夜的过来,就为了送口吃的?”
虞清宴皱眉,“本来是想明天来的,只是最近宫中事务繁多,怕是没空来看你。”
如意笑着说:“下次让虞江来送就是,大半夜这是何必?”
“我累了……”
虞清宴这句话说的极其小声,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回答如意的疑问。
如意噗嗤一笑,小跑进屋拿出一个香囊说:“这香囊我自己做的,里面放了些安神的药物,你拿着,回家好好睡一觉。”
虞清宴盯着如意,她这会不施粉黛,月光照在她素净的脸庞上显得格外柔美。
虞清宴接过香囊,像撒娇又像抱怨:“我真羡慕你……”
如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好好干,等三皇子登基了,你可就是从龙之功了!”
这话也只有如意敢说,虞清宴皱眉比了嘘的动作,“祸从口出,这些日子京城局势越发紧张,你少说点掉脑袋的话吧!”
如意吐了吐舌头笑了笑,然后就开始赶客,虞清宴磨磨蹭蹭得还是离开了,连清平庄的茶水都没喝上。
蓝儿等虞清宴走了才出来,看见地上好几筐新鲜莲藕,笑得合不拢嘴,明日可以吃藕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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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
虞瑶又上贡了几条情报,有关于三皇子日常行程的,也有如今贵妃拉拢朝臣的,顺带还有几百两现银。
自从沈宰相答应虞瑶不公开她的身世,虞瑶就开始了上供行为,沈宰相当然来者不拒。
原本沈宰相用虞瑶上贡的钱开道,替太子收买了许多能人文臣,可这些墙头草随着太子被软禁,瞬间倒戈。
那日太子给使团们接风,原本沈宰相也要去的,却被皇上拖住,偏要和他讨论什么两国通商政策,这下倒好,前面这么多年的功夫都白费了。
“虞瑶,虞将军这几日在忙些什么?你怎么不和我说说。”沈宰相坐在椅子上高高在上,望着站在那一副卑微谨慎模样的虞瑶开口问道。
“回大人,我爹爹这几日被皇上叫去布置猎场,说是准备让三皇子和使臣们比赛狩猎。”虞瑶知无不言,态度诚恳。
这是摆明了想让三皇子出风头啊!
沈宰相冷哼一声说:“这三皇子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还想去狩猎?”
虞瑶不语,这种时候不适合她这个二五仔说话。
确认沈宰相没什么自己的事了,虞瑶才退下。
今日虞瑶也收获颇丰,她刚刚进来的时候,顺便收买了后院的一名杂役。
她笑嘻嘻得离开,却突然遇见了一个人。
“郡主殿下,奴才给您请安了,奴才今日真是幸运,居然能在这遇到您。”闵福跪着行礼打招呼。
虞瑶冷哼一声说:“我可不想见到你,走狗。”
“郡主先别走啊,奴才这有个好东西,不知您可有兴趣?”闵福叫住虞瑶,环顾四周无人,从怀中拿出一摞文书。
虞瑶挑眉质疑:“这是何物?”
闵福笑着说:“您可以打开看看。”
虞瑶将信将疑结果那一摞文书,发现里面竟然是沈宰相与各类官员互通款曲的文书,甚至明晃晃提到了各种买官或者花钱平事的字样。
可是虞瑶并没有上当。
“你当我是傻子呢?当初他女儿亲自拿着证据告到皇上那都没用,我拿着这几样文书能作何用?”
“这些当然无足轻重,可是这封呢?”
闵福从一摞文书里面拿出一封格外不一样的信件来,上面盖的是虞瑶不曾见过的邮戳。
“这次来的南华国皇子寄给我们沈宰相的密信,你感兴趣吗?”
虞瑶打开那封密信,信的内容不长,核心就一件事,沈宰相泄露军机导致南都失守了!
虞瑶看完骇然,她一直都知道沈宰相为了让秦元照死勾结外敌,没想到居然如此猖狂!
“你不会无缘无故把东西给我的,说吧,你想要什么?”
虞瑶皱眉,心中掂量着闵福的来意。
“郡主,怎么说你也是如意的徒弟,这点消息给你就给你了,怎么这么见外呢?”
虞瑶冷笑,“你们这些阉人心里藏着多少祸心,我可不信你这么好心?有话直说,不然你这证据我不要也罢。”
“郡主,诚如你所见,我已经投奔了太子,若您能让他从东宫出来……”
虞瑶侧目,仔仔细细打量着闵福,随机笑了,“甚是有趣,这叫什么?弃车保帅?”
闵福不语,仍旧保持着那副卑微的模样。
“我先答应你,不过此事我要问过贵妃娘娘,这些文书材料先给我收着,可好?”
闵福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表示赞同。
虞瑶今日收获颇丰,连在马车上时都是笑着的。
终于可以替外公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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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太子取下面具,林旷正在给他脸上的伤疤上药。
“林大人,今日怎么是您亲自来给我上药?”太子疑惑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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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微臣今日已经向皇上告老还乡,临走之前,还想与您道别。”
太子沉默片刻,问道:“我听闻你那女儿已经从南都回京了,可是出了何事?”
林旷摇了摇头说:“太子殿下,微臣已经六十多了,实在是老了,太医院后生可畏,我早些退下,还能给后辈们一些机会。”
他顿了顿,又说道。
“这么多年,大家只以为我是皇后的人,可微臣清楚,我谁的人都不是,我只是记得十几年前太子在殿前替微臣说话,才让微臣没有枉受灭顶之灾。”
太子叹气,“当年二皇子之死本来就是意外,又与你何干?你今日来,可是有话和我说?”
林旷突然跪下,热泪盈眶说:“太子殿下,沈宰相一行人实在过于招摇,所以才招得皇上不满!若您想守住这东宫之位,还需要您尽早划清界限啊!”
林旷此番是冒着生命危险在谏言,这份赤城,太子感激不已。
只是太子和沈家早已绑定多时,又怎么能轻易划清界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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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寅淳即将升职做太医院院判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清平庄。
如意这个馋猫又开始张罗着吃饭庆祝。
林氏做了莲藕炖排骨,蓝儿从农户那收了几只鸡做叫花鸡,如意则用钟三伏的方子做了一大锅红枣莲子羹,这浓浓的秋天气息!
林寅淳一迈进竹雪居,就被这一屋子的美食香得流口水,傅清则小跑过去紧紧抱着如意说:“好孩子,你可真是贴心!”
如意笑着挣脱这个热情的怀抱,回头看着林寅淳说:“师父!师叔要把我压死了!快救我啊!”
林寅淳无奈的看着他们二人打闹,笑着说:“你们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安静点!”
两人何时听得进,只顾着玩笑打闹。
蓝儿从泥巴里掏出几只叫花鸡,弄得满脸是泥,如意和傅清又跑去调笑蓝儿,三人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钟氏父子和林氏及她的两个孩子也都来了,他们又让后厨多做了几道菜,分别是冬笋腊肉,鱼香肉丝,以及一大盘卤牛肉,席面虽比不上京城达官贵族们的珍馐,却都是新鲜食材,香气四溢。
大家吃着饭聊着天,林寅淳时不时说几件宫中趣事,分外安心。
这时,竹雪居门外来了两个老常客。
虞氏父女听闻今日有席面,千里迢迢骑着快马赶来,手中还提了两壶好酒。
虞清宴提着酒笑道:“怎么回事!这么好的席面居然不叫我!”
如意想起来他前几日颓废模样,打趣,“虞大将军这消息也太灵了,这么远也跑来蹭吃呢!”
虞瑶从身后掏出一大坛酒,说:“这可是南华国上贡的葡萄酒!我们又不是来白吃白喝的!”
有了自己女儿撑腰,虞清宴挺了挺胸笑着说:“就是!咱们俩可是带了礼来的!”
钟三伏最是爱喝酒,连忙去迎,仿佛看到座上宾似的就拉着虞清宴坐在自己旁边,和他聊着这葡萄酒的来历和滋味。
如意撅了噘嘴,撕了一个鸡腿啃着。
敢情真是来喝酒的,不是来看我的啊!
85. 约定
席面正热闹,虞清宴接着酒意和蓝儿换了个位置,坐在了如意身旁。
他趴在如意耳边絮絮叨叨说话,如意嫌烦,侧过身去不想听。
虞瑶见不过,嘲讽道,“你们俩能不能适可而止,都和离了,还在这拉拉扯扯的!”
这话一说,如意立马就脸红了,嘴里骂骂咧咧得,“听见没虞将军!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
虞清宴就像那橡皮糖似的粘着如意,仍她打骂都不动,实在有碍观瞻。
众人见着模样,都笑着起哄,搞得如意一巴掌拍他脸上,嗔怒道,“赶紧起来!我真生气了!”
虞清宴脸上顶着一个巴掌印,骂骂咧咧起身,离如意远远地坐着,仿佛一个怨妇。
如意无奈,这人怎么蹬鼻子上脸的,懒得理他。
正在大家看着如意和虞清宴的热闹时,突然一个黑影闪动。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虞清宴,他瞬间拔剑跳起直追那黑影而去,蓝儿本想跟上,又担心是调虎离山之计,便留了下来,做攻击状,十分警惕。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特别是林寅淳,他刚准备升职,不会是有同行嫉妒过来谋财害命吧?
虞清宴身形飞快,发现此人身形矫健,武功高强,却处处回避正面冲突,只是一味在清平庄逃窜,直到他快要接近正心学堂时,虞清宴一个飞身将他踹倒在地,生怕他对那些孩子们不利。
那黑影回头看见虞将军,不但没有生气,竟然红了眼眶,他缓缓摘下面具,虞清宴骇然。
是尤柏晨,只是他此时脸上被赫然刺了一个字。
“奴”。
柏晨哽咽道:“虞将军,是我……”
虞清宴收起剑锋,问:“柏晨??”
虞清宴带着柏晨刚来到竹雪居门口,钟桦就冲了出来抱住了柏晨。
三年未见,钟桦日思夜想,刚刚只一个照面就有所怀疑,如今出现在眼前,哪里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如意见他们这副模样,也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然后准备叫蓝儿去请琉璃和柏智过来一家团聚。
柏晨连忙制止,“不必去请!我只交代几句就走,今日之事,还是不要被沈宰相相关的人知道为好。”
柏晨安抚好钟桦,钟桦连忙给他准备碗筷,给他盛饭夹菜,柏晨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先别忙。
“如意,不知这些都是何人?”
如意连忙起身介绍,柏晨确认在座的都和沈宰相无关,才放心开口。
“如意,当日我母亲与你多有嫌隙,我先替她和你道个歉。我今日所说,不单是朝廷大事,也是在座各位性命攸关的事。”
“那日我为了帮钟桦逃出南都,与南华国的士兵奋战了整整一日,谁知后来……却被姬鸿光看上成了他培养的死侍。如你们所见,他的死侍大多是带罪之身或者是雍国被俘的战士,我们都会在脸上刻字,再被种下蛊毒,用以防止我们叛逃。”
钟桦连忙说:“是何蛊毒?我来看看?”
柏晨笑着摇摇头继续说:“三年前,我被姬鸿光派了一个任务,这个任务非常简单,就是去南都和中洲省的边境接应一封密信,而那封密信竟然是沈宰相寄给姬鸿光的,信件内容,正是三年前太子被祭祀大火灼伤的消息。”
“姬鸿光接到这个消息后,就立马解封南都,将所有愿意离开的民众都放了出去。”
“我猜测,此次姬鸿光亲自来京城,不单单是为了和雍国签订什么贸易协议,至于具体目的是什么,我总有种感觉,是为了你,虞将军。”
虞清宴侧目问:“为何如此猜测?”
柏晨说:“自从你三年前平定北羌之战后,你就交出兵权,如今只管着京城中的城防事务,可你在忠顺军众将领心中,仍然是主心骨,南华国如果还想继续侵吞雍国国土,那么就一定要让你消失,不然你如果带着忠顺军卷土重来,他们也没有把握。”
如意思索了片刻问道,“当初太子祭祀之事也是姬鸿光谋划的?”
柏晨说:“这件事我不确定,我能接触到的消息很少。不过自从三年前南都难民流亡中洲,朝廷却不派救济后,中洲境内早已山匪成患民不聊生,我们一路北上见了许多易子而食,路有饿殍的景象。”
虞清宴叹了口气说:“早知今日这局面,当初不如让师父反了,事到如今,百姓苦不堪言,政权也沦落为上层之人敛财的工具。”
林寅淳问:“你今日出来除了想提醒虞将军,是不是还有话和如意交代?”
柏晨点点头说:“如意,三年前你派老刘和老李去救钟桦,我把他们的遗物带了出来,他们都是英雄好汉,还请你给他们立一个衣冠冢,逢年过节也能祭拜一番。”
如意点点头说:“柏晨哥哥,此事不用你提,我当初搬来清平庄之时,就在这后山上划了一片墓园,里面不但有老刘老李的,还有我父母和你父亲的,我让他们葬在尤家墓园内,就是把他们当作亲人看待的。”
柏晨还是拿出怀中两块刻有老刘和老李姓名的令牌给如意,顿了顿又说:“好妹妹,交给你了,若我那日也葬身他乡,你也把我葬在此处。”
钟桦听到此话就知道柏晨已生死志,眼泪更是不停。
如意问“柏晨哥哥,你不让请柏智和琉璃,可是他们和沈宰相已有勾结?”
柏晨笑笑说:“如意,你那哥嫂是何人你还不清楚吗?你觉得他们能受得住这些秘密?”
如意苦笑点头。
一直旁听的虞瑶却突然问:“你可有发展我们雍国在南都的势力?”
柏晨上下打量虞瑶,说道:“郡主真实天资聪慧,我和一些忠顺军被俘虏的士兵,还有几位昔日南都的江湖人士组成了一支不过十人的小队,我们定期聚会收集一些消息,这些消息我们一般都是卖给中洲的边防军,不过我们今日发现,他们对这些消息并不在意。”
“虞将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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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对这些消息有兴趣?如我前面所说,我们这十人,都是南华国人,都有亲属在京城,如果你能帮我们照顾家人,定期帮我们传递家书,我们可以定期给你南华国的消息。”
柏晨铺垫了很多,终于说道事情的关键,虞清宴却还在思索。
如意一拍桌子说:“虞清宴!你怎么回事!你犹豫什么!”
虞清宴沉声说:“如意,你看看我们在座的这些人,谁能有能耐把这消息说给皇上听?就算说了,他会听吗?我连劝他发放赈灾粮食都做不到!”
如意颓丧坐在椅子上,一脸挫败。
林寅淳突然冷笑说:“是啊,若不是真的对朝廷无望,我哥哥林旷也不至于告老还乡,他明明身体健康的很。”
钟桦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喊道:“那为何不反?!难道那高高在上的皇上就非他不可吗?虞将军,秦将军当初若是自己坐了那位置,可会有今日?”
钟三伏连忙拉着自己的傻儿子坐下,示意他别再说些倒反天罡的话。
一直以来对这些大事事不关己的蓝儿突然出声:“我赞同,我情愿让这江山易主,也不想看这些农民们被欺压了,最近我们正心学堂送来的孤儿越来越多,姐姐,学医救不了雍国!”
如意震撼不已,心中却早已动摇。
其实这个想法曾几何时也在自己心中发芽,只是她那时自顾不暇,只想凭自己的本事多庇护些人,可如今这局势,凭她这小小县主,又能帮多少人呢?
虞瑶也站起来说:“我也赞同,爹爹,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被贵妃娘娘辖制,我们也清楚三皇子根本对那位置毫无兴趣,可如若我们在场有人能担得起那个重担,只有你了!”
虞清宴震撼得看着众人。
他从来没有想过坐上那位置,可如果要天下太平,要他担上这责任,他真的可以吗?
见虞清宴还在犹豫,如意说:“虞清宴!你还是不是男人!我们这些人都愿意帮你做皇上!你竟然还犹豫!那可是皇位啊!我要是能坐,我就去坐了!”
虞清宴突然笑了,问道:“你虽然不可以做皇上,你可以做皇后呀!”
“噗嗤……”众人没忍住都笑出声,搞得如意骑虎难下。
钟三伏开玩笑道:“不如这样,虞将军,若你真坐上那位置,我就同意让如意嫁给你,到时候我们也沾沾光,当个皇亲国戚什么的!”
蓝儿喊着说:“好主意啊!”
大家开了几句玩笑后,刚刚一直压抑的心情也好受很多。
虞清宴最终还是愿意参与这场凶险万分的夺嫡之路,他们凑在一块商量了许多对策,直到天光微亮之时,才逐渐部署好每个人今后的行动。
开定39年秋,燕国第一位皇帝在京城郊外的一处农庄与自己的亲信达成篡位计划,他们之中有勇士,有谋士,还有心怀大义的医者。相同的是,他们的目的都是拯救者破碎的山河,以及这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贫民百姓。
86. 谋划
柏晨和众人商量各处布局和计策,直到天光微亮才离开,柏桦抹着眼泪与他依依惜别。
众人心情沉重,哪怕昨夜商量得再周全,可这也都是诛九族的大事。
如意拿着柏晨给她的那十名卧底的家属信息,只觉得身上的担子有千斤重。
虞清宴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以为你不会想淌这趟浑水,你在这清平庄多舒服啊,又是何必?”
如意苦笑,“虞将军,不止你们上战场的战士有家国情怀,我们女子也有的。不信你看看蓝儿,她习武才三四年,如今都可以和虞江打个平手了,若是让她上战场,她不比男自差。”
虞清宴点点头,表示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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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林寅淳顺利坐上太医院院判的位置,忙得不可开交。
如意则带着蓝儿一路往南勘察民情,发现果然如柏晨所说,路有饿殍,难民成群。
若不是蓝儿武功高强,她们可能都会被那些盗匪掳走了。
回来以后,如意就开始在清平庄和县道交界处支起了粥棚,附近的流民们蜂拥而至。
为了避免难民流窜到正心学堂,如意特意找虞清宴帮忙找了几个武功高强的老兵们在此处看守。
这天,如意正在粥棚施粥,远远就看到一队十几人的车队朝自己走来,如意正疑惑是谁,就看见为首的竟然是林旷,他骑着一匹小毛驴摇摇晃晃接近粥棚,笑得正开心。
如意见惯了林大人穿着官服威风凛凛的模样,突然见他和个老顽童似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大人!您怎么来了?”
“哈哈哈哈,如意啊,我退休啦!特意过来看看你,听说你这办了个学校,可还缺老师呀?”
如意连忙将粥棚给蓝儿打理,自己擦拭干净手迎上去,笑得格外谄媚。
“林大人愿意来我这小学堂教书?那真是欢迎之至啊!!”如意生怕他跑了似的,就开始牵着他的小毛驴往正心学堂走。
林大人连忙制止:“诶诶诶!如意姑娘!别心急啊!我先下来!”
如意步伐一顿,问:“林大人坐在驴上,我带您过去,这样快!”
说罢也不顾林旷一副老骨头,牵着毛驴就跑,给他巅得头晕眼花。
------------------
如意带着林旷参观了正心学堂内的教室、食堂和寝室。
林旷放心不下女儿,又绕道学堂旁边林玉旻所在的偏院。
他们两人刚迈进院子,刚好看到林玉旻在照顾昨日被遗弃在门口的三名弃婴。
宋珏和宋筱柔都还是七八岁的模样,却像个小大人似的在旁边帮着喂孩子,林玉旻见自己爹爹来了,连忙放下手中还在抱着的婴孩,跑了过来。
“爹爹!”林玉旻冲过去抱着林旷,眼泪簌簌往下掉。
林旷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好孩子,爹爹让你和孩子们受苦了。”
林玉旻注意到身后的如意,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搬了几张椅子在院子里给他们坐。
她等两人坐下,又嘱咐道:“你们先坐会,我把这几个小娃娃送去房里,不然待会我们聊天吵醒了又得哄了。”
如意和林旷点点头,想起身去帮忙,却被林玉旻制止,不让他们动。
等三个小娃娃安顿好,宋珏和宋筱柔就开始打量着林旷。
他们只在刚去京城的时候见过一次这个外公,和他并不相熟,如今突然出现,都对他充满了好奇。
“筱柔,珏儿,你们去给外公和如意姐姐倒茶。”
两个小孩点点头,倒茶去了。
“玉旻,你自个的孩子都顾不上,怎么还收养孤儿来了?”
林玉旻苦笑,“原本也不想管,只是看这几个孩子实在可怜,在我屋前哭了一夜,我实在不忍心。”
如意说:“这怎的忙得过来?今年丙班和丁班的孩子也多,您别累坏了!”
林旷说:“都怪我,当初让你住进林府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林玉旻摇摇头说:“爹爹,这不怪你,当初宋志昀大开城门投敌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我若不躲在这,早就掉脑袋了!”
林旷低着头不语,他非常后悔让自己的闺女嫁给那个人面兽心的王八蛋!
林玉旻说:“如意啊,咱们这学堂孩子越来越多,我确实有些忙不过来,不如你再那些难民里面挑挑,有没有做事勤奋的女子能来帮忙,咱们这包吃包住,肯定很多人愿意。”
如意点点头,此事可以,她立马就去办。
“行,我这就去粥棚那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说罢就要走,却被林旷拉住。
“你先别急,我有话和你们俩说。”林旷这话一说,如意反而还有些疑惑。
她还以为林旷单纯就是来看望女儿的呢。
“如意姑娘,玉旻,寅淳上任之后准备招收女医官,京城已经传开了,寅淳让我来通知你们,准备准备,七天后去太医院考试。”
如意震惊,“女医官不是归内务府管吗?怎的是太医院来招?”
这时,宋筱柔刚好端着茶水过来,林旷接过茶水,对这个妾室的小孩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她送了茶水就躲在了林玉旻身后,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林旷并没有顾及这小孩的心思,喝了口茶接着说:“这就是我想让你们参加的原因,之前内务府招收的女医官,都是属于宫女行列,不但没有自由,收入也不高。而这次太医院招收的女医官,是和咱们太医一样,属于太医院直属,也是轮班制,收入不错。你们都去试试。”
林玉旻摇摇头,“我如今这身份,实在不合适,何况还有这些孩子在,我不放心。”
林旷似乎早知如此,便目光灼灼得看着如意。
如意想去,非常想去,可她有些害怕,她怕自己考不上砸了寿安堂的招牌。
似乎看出来她的犹豫,林旷说,“如意姑娘,为了报答你收留玉旻,我这次来,其实是给你当老师的。”
如意:????
当天下午,蓝儿拿着如意的资料快马加鞭去太医院帮如意报了名。
接下来几日,如意就被林旷拒在正心学堂搞考前突击,连自己的正牌师父钟三伏都见不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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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如意学得昏天暗地。
林旷出的题又刁钻又偏门。
情境:你奉旨为一位新晋得宠、锋芒正盛的美人诊病,其症状疑似慢性中毒。深入探查间,你发现毒物来源极大可能指向一位地位极高、背景深厚的妃嫔。此时,两位人物先后向你施压:一是中毒的美人,她恳求你务必查出真凶并上报皇帝;二是那位疑似下毒的高位妃嫔的心腹太监,他“赏”你一杯茶,意味深长地提醒你“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有些病是“虚火”,静养即可,查得太明白,于谁都不是好事。
问:汝将如何处置此诊疗案?诊断记录该如何书写?最终将向谁、以何种方式汇报病情?
如意看着这题目真是两眼一黑,越写越觉得心惊胆战,洋洋洒洒答完后。
林旷评价:“不错,你若真这么做,可以留个全尸。”
------------------------------
林寅淳最近的日子是真不好过,一方面他要力排众议招收女医官,另一方面还要为皇上和使团去围猎场准备药材和后备补给。
给如意开小灶补习的任务,只好交给自己的老大哥林旷了。
于私而言,这次考核是为了给如意一个机会,于公而言,他还记得那日竹雪居的约定,他们这群人,必须接近权力中心才能成此大事。
-------------------------
虞江已经在这围猎场忙碌了大半个月了,连上次竹雪居聚餐他都没空去。
使团们要来打猎,他得在这深秋里准备一些猎物,不然动物们都去冬眠了,总不能让贵人们颗粒无收啊。
除了这个,他还要做好安防工作,这附近所有的铁丝网防护都重新加固了,每日还得派人巡逻避免难民们进来偷猎。
短短十几天,我们身强体壮的虞副将瘦了一大圈。
“虞副将,那边又抓到两名偷猎的难民,如何处置?”两名小兵过来找虞江汇报,虞清宴皱眉,连忙跟过去看。
虞江见到竟然是两名十二三岁的小孩,头发都是短短的,浑身都是破烂的单衣,连鞋子都没穿,害怕和寒冷让他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虞江哪里还忍心处罚,叹了口气说:“你们怎么进来的?”
两个小孩战战巍巍说:“挖洞……”
押着他们的小兵补充说:“他们把西边一处挖了个半米大的小洞,钻进来的。”
虞江扶额,说:“行了,找人去把洞填上,这两小孩就送出去吧。”
谁知这两小孩突然就开始砰砰砰得磕头说:“将军,我们要参军,参军就有饭吃,你们收下我们吧!”
虞江苦笑,“你们这身板还参军?得了,快走吧,我们这不缺人。”
虞江狠下心把他们赶走,心中却放下不下。
到了夜里,又换上常服去赶他们走的地方寻,果然看见那两个孩子瑟缩得躲在一棵树下相拥取暖。
虞江走过去,看着两人的模样,不知为何想起来自己曾经也是这样被秦元照从南都边境捡回来。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问:“你们可愿意习武?”
87. 太医院考核
使团们居住的驿站在京城西南侧,此处位居闹市,人多繁杂,为了保护使者们的安全,雍国派出了几名武功高强的护卫守在此处。
不过这些护卫们当然拦不住要出门的姬鸿光。
这半个月来,雍国皇帝并不怎么待见他,他乐得自在,在京城四处闲逛,吃喝玩乐十分惬意。
跟在他身后的探子们根本没有查到任何关于南华国奸细的迹象,反而几次差点漏了陷。
这天姬鸿光照例大摇大摆出了门,明日就是出发去围猎场的日子,他到处购买弓箭武器做准备,仍旧看不出异样。
趁着那些探子们晃神,姬鸿光转头进了赌场,在鱼龙混杂的赌场内消失了踪迹。
几名尾随了一天的探子面面相觑,知道今日又是无功而返。
姬鸿光在人群中穿梭,从赌场后门走了出去,再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一座民房内。
破落的民房内,闵福正在院子里不紧不慢的泡着茶。
“呦,我的好弟弟,今日这么有雅兴?”姬鸿光出言嘲讽,大摇大摆走进来坐在闵福面前,满脸的挑衅。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放我出宫?”闵福皱眉,看着姬鸿光翘着二郎腿玩世不恭的模样,心里有些懊恼。
“哈哈哈,你一个太监,出宫做什么?”姬鸿光端起茶杯玩味得看着闵福,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异样来。
“姬鸿光!当初你们说帮我报仇!我等了一年又一年!如今我不想报了!我要出宫!你给我准备一个新的身份,我实在不想参与你们这些破事了!”闵福情绪一激动,手中的茶盏也倒了,水洒了一整个桌面,水滴顺着桌面滴答滴答往下落,在这个寂静的院子里,有些刺耳。
姬鸿光抬眸盯着闵福,冷笑一声说:“闵福,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以为你一走了之,就能独善其身?哼,简直可笑。”
闵福皱着眉不语,他可以接受自己身不由己,可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如意和自己一样再次被卷入这权利斗争之中,如果真的按照姬鸿光的谋划走下去,如意不但会沦为牺牲品,更有可能小命不保。
姬鸿光接着说:“你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侄女如意,我很有兴趣,她似乎还准备进宫做医女,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若她坏了我们的大事,我可不止你一个手下会杀人。”
闵福沉声说:“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若只是想要那个位置,以你们现在的实力谋朝篡位岂不是轻而易举,为何要闹得如今这般?”
姬鸿光笑了,他笑得很大声,“这狗皇帝若是这么轻易就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
闵福在宫中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他自然知道当今圣上不是明君,只是他不理解姬鸿光对这个皇上的憎恨到底从何而来。
似乎是看出来了闵福的心中所想,姬鸿光道:“南都自古以来都是我们璃族部落的家园,可自从这狗皇帝登基,就把我们璃族赶出南都,为了堵住我们的悠悠众口,还把你爹抓来当质子,后来的事,我想你也知道了,如今这狗皇帝父慈子孝,我怎会允许?难道你不想看他父子不和,君臣离心?”
闵福说:“我只是不想再杀人了,我累了。”
姬鸿光见他这副怂样有些恼火,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恶狠狠说:“闵福,若你还想见到你爹的尸骨,就给我乖乖听话。你可以不杀人,但该死的人,必须要死,你不是最擅长借刀杀人吗?”
“明日围猎场,虞清宴必须要死,太子之事你已经败了,这次若还是败了,休怪我不客气!”
姬鸿光说完这句就走了,留下闵福一人在这深秋的夜色里,黯然神伤。
---------------------
如意知道围猎之日和她的医女考核之日在同一天的时候,有些沮丧。
不过很快又想到,等他们围猎回来,自己考完试,又可以聚在一块吃好的了,指不定还能带些山里的野味出来,这么一想,如意又有些期待考试了。
考试当天,天还未亮,如意就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林旷和钟三伏两个小老头也跟着起个大早前来相送。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徒弟当然容不下两个师父,这段时间钟三伏就对林旷这些偏门的教学知识颇为不满,见他这高冷模样更加嗤之以鼻。
“你们这些太医,就知道勾心斗角,病人都快死了还想着怎么保全自己,有失医德。”
“简直可笑!不保全自己怎么救治更多病人?人人都要大夫拿命去治病,我们有几条命可以送的?”
如意正在整理行囊,就听见门外已经吵了起来,连忙开门去迎。
“这大清早的,两位师父怎么就火气这么大?”
钟三伏冷哼一声:“你这小徒弟,到处拜师,经过我同意了嘛!?”
如意嘿嘿一笑,看着林旷说:“师父,你怎么还吃醋了?你放心,我还是和您最亲的!”
钟三伏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林旷又在身后拱火:“如意啊,你要是在宫中还像他这般行事,几颗脑袋都不够掉的!”
“你!”
如意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将两个祖宗支开,然后就开始卖惨:“两位师父,我的好师父,我今日就要去考试了,你们就少说两句,当给我个面子可好?”
两人终于偃旗息鼓,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嘱咐如意,如意纷纷记下。
临上马车前,两个老头又好像商量好似的开始安慰如意不要紧张,没考上也没关系之类的。
如意只觉得好笑,捂着嘴上了马车,在窗户口探出身与他们告别。
两位身经百战的医者,看着小徒弟渐行渐远的马车,心中都十分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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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
今日的考核人数众多,有在京城接生无数的接生婆,也有在药馆工作多年的药婆,甚至还有在深山中出来的巫医,大家年龄各异,又各怀本事。
如意看着众多女子们都在紧张得准备着考核,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原来这世间还有如此多和自己一样学医的女子啊!
第一场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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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是最简单的识药辨药。
每个人都需要迅速在一堆药材中分辨出不同的药材,并回答这份药材是用于治疗何病。这道题不难,大部分的人都答对了,进入了第二场考核。
第二场考核是望闻问切。
五个不同年龄不同病症的病患,考生们以此进去望闻问切,并给出药方和治疗建议,这场对许多药婆和稳婆来说都有些难,淘汰率很高。
经过上面两场实战以后,就是笔试。
参与笔试的只有四十余人,如意一眼扫去大部分都是年纪稍长的女性,像她这般年轻的好像并不多。
考试的题目十分刁钻,除了有林旷提到的各种情景题,甚至有许多关于宫中规矩和后宫各嫔妃的等级。
如意写得十分痛苦,很多题目她都是连蒙带编,只祈祷批卷的考官可以给自己一点辛苦分。
交完卷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如意只觉得如释重负,不管结果如何,她真的尽力了!
如意满心欢喜的走出考场,却发现林旷和钟三伏竟然没有来接自己!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回到清平庄,如意蹦蹦跳跳就往寿安堂跑去,准备找他好好聊聊今天的考试,却发现清平庄众人神色凝重,每个下人和前来看病的病患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如意心中一惊,这是出事了?
她步伐加快,迅速来到清莲居,只见钟桦正扶着钟三伏往屋里去,如意猛地推开门问:“出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行色匆匆的?”
钟三伏回头,早上还是神采奕奕的小老头,这会就似乎老了十几岁,看着十分憔悴。
“哼,咱们这个皇上昏了头,刚刚在猎场上下旨,给虞将军死刑。”
钟桦声音刚落,林旷和林玉旻就从身后冒了出来,林玉旻连忙说:“皇上准备送虞瑶去南华国和亲,虞将军以死相逼不同意……”
如意只觉得心如刀绞,瑶儿!
“谁带来的消息?可当真?”
钟三伏找了个凳子坐下:“虞江过来找蓝儿,他们准备去劫狱,我拦了,没拦住!”
这下就是如意需要找个椅子坐下了,她刚刚考了一天的试,听到这接二连三的噩耗,只觉得一切都和做梦似的。
林玉旻过来扶着如意坐下,说:“如意,你先别急,虞将军是有大本事的,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众人脸色阴沉,前几日他们才决定要造反,今日怎么就这样了!
如意环顾众人问:“你们可有什么计策?我如今脑子一片浆糊,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林旷说:“如意,这就是我想你进太医院的原因,你们所谋之事,太大太危险,你们必须越来越接近权利的中心,才能了解皇上在想什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虞将军和虞瑶的事,不论今后如何,你都必须和他们划清界限,今后,你只是医女尤如意,你明白吗?”
如意回头看着林旷,眼泪夺眶而出,是啊,她若真想虞瑶报仇,真相要那狗皇帝的命,她就必须要忍,就像前面十几年在尤府那般,忍到足够强大之时,才能一击毙命。
88. 围猎
时间回到狩猎当日。
狩猎进行的十分顺利。
不仅仅是因为今日天公作美,连日来阴雨绵绵今日阳光甚好,还因为三皇子出乎意料的猎得了几只驯鹿和一只鹰隼,拔得头筹。
前半个月因为太子一番言论丢了颜面的皇上,终于觉得扳回一成,龙颜大悦。
姬鸿光丝毫不在意猎物多少,他早就知道这猎物是提前备好的,一直兴致缺缺,他的眼神今日一直黏在虞瑶身上。
那日惊鸿一瞥的美人竟然是老熟人虞清宴的女儿,可真是有缘。
虞瑶被盯得浑身发毛,便骑着马到处乱逛,谁知姬鸿光阴魂不散,跟了上来。
“郡主,可有兴趣陪我一同狩猎啊?”姬鸿光满脸嬉皮笑脸,言语轻浮。
虞瑶回头看他,确实生的一副好面容,可惜满脸的算计,是她最讨厌的男子类型。
“姬大将军说笑呢,我连弓都不会拉,何德何能与您一同狩猎?”虞瑶压着心中的恶心敷衍他,控制身下的马掉头准备往营帐中走,却被姬鸿光挡住了去路。
不远处一声一声的喝彩声传了过来,似乎是三皇子又猎得了新的猎物,虞瑶想弄出些声响来吸引注意力,毕竟她如今落了单,实在有些害怕出事。
“郡主殿下,您可去过南华国?”姬鸿光不紧不慢跟着他,像是瞄准了一只十分有兴趣的猎物。
“没有。”虞瑶内心焦灼,却又不敢与他撕破脸,只能小心与他周旋。
“郡主殿下,我相信不久之后,你会去南华国看看哪里的景色的,我们南华国狩猎不会弄这么多围栏铁网,我们喜欢狩猎那些有野性的动物,看它们拼死挣扎,却逃不过我们的天罗地网。”
姬鸿光说着玩味,眼神盯着虞瑶就像顶着他口中的猎物。
虞瑶身形一怔,生物本能般的夺路而逃,甚至没有和他礼貌的道别。
她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很危险。
晚上的篝火晚宴,虞清宴忙碌了一整天,终于能坐下来歇一会。
虞瑶别扭得靠近他与他耳语了几句,虞清宴皱眉,视线往姬鸿光那边看去,发现他仍旧满脸不明所以的笑盯着虞瑶,虞清宴瞪了他几眼,仍旧无济于事,这让虞清宴有些恼火。
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篝火前负责表演的舞女们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
姬鸿光有意无意说着些恭维话,不停的给皇上敬酒,这让皇上已经有了七八分醉。
篝火熊熊燃烧着,映衬着今日晚宴的众人都增加了一层暖光。
沈致宏今日格外安静,太子不在,三皇子出尽风头,他只能龟缩在一旁不出声。
三皇子很开心,不停说着今日猎场上的趣事给皇上听,底下全是迎合他的忠顺军旧部,除了虞清宴。
他虽然是三皇子的舅舅,可他也知道今日那些猎物怎么来的,实在不值得夸奖。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时,姬鸿光趁着皇上的酒意突然起身走到了皇上的桌前,他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南华国最大的礼,然后笑着说:“雍王殿下,请您把昭宁郡主嫁给我吧。”
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每个人神色各异,但目光都投在了虞瑶和虞清宴这对父女身上。
虞瑶脸色苍白,抓着虞清宴的手微微发抖,虞清宴则强压着怒火准备等皇上的反应,他们这对父女第一次体会到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受,均有种命悬一线的恐惧感。
“哈哈哈哈哈哈……姬大将军原来喜欢昭宁郡主啊!”皇上今日当然注意到姬鸿光的心不在焉,只是她开始还以为是和虞清宴有所来往,没想到竟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虞清宴已经知道了皇上的意思,他赶忙在皇上说出下一句话之前,冲上前去跪在地上说:“启禀皇上,昭宁郡主是秦将军唯一骨血,也是您钦点的郡主,南华国山高路远,微臣实在不舍啊……”
这句话是打感情牌,可却丝毫没有让已经喝酒上头的皇上心软,他脸色微变,对他这副想要抗旨的模样十分恼怒。
“虞将军,朕还没开口说话呢,你就这么着急?”
虞清宴不语,只跪在地上,像护住幼狼的头狼。
皇上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有些偏远角落得虞瑶,说道:“虞瑶,你过来,朕有话问你。”
虞瑶心中像打鼓似的,缓慢挪到了皇上的桌前,学着自己父亲那般跪在地上说道:“皇上,我不愿意嫁给他,因为他不安好心。”
虞瑶从贴身衣物中拿出一封沈致宏和姬鸿光战时的密信,这密信正是闵福松给她的见面礼。
她将这密信递给皇上,说:“皇上,姬将军勾连沈宰相,出卖军机,妄想吞没雍国国土,儿臣不愿意嫁给他!”
沉默了一整天的沈宰相,终于漏出今日第一个微笑,鱼儿终于上钩了。
沈致宏可是千年的老狐狸,哪里会让他们抓住把柄。
他那演技早就炉火纯青,哭着跪在地上朝皇上磕了三个头说:“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哪里接触的道军机这么重要的消息,又与姬将军从未有过联系,怎能仅凭一封所谓的密信就说我叛国啊!”
“昭宁郡主,我一把老骨头了,你若真不想嫁,也不能为难我这个老人家啊!呜呜呜呜……”
说罢,他就用他那苍老刺耳的嗓音痛苦出声,众人都听了皱眉。
“行了,少哭两句,好好说话。”皇上出言制止。然后又盯着虞姚说:“你这密信我看了,字迹倒是和沈宰相有几分相似,只是为何,这信会在你手上呢?”
虞清宴当然知道虞瑶是中了圈套,只能硬着头皮说:“皇上,此信是微臣偶然间所得,与虞瑶无关。皇上,此信的确是沈宰相所写,千真万确。姬将军英明神武,却要靠这种出卖国家的小人来打胜仗,微臣实在不愿意虞瑶嫁给他啊!”
皇上冷哼一声,眼神缓缓落在一旁看戏的姬鸿光,问道:“姬将军,可有此事?”
姬鸿光早已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扫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淡然说:“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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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当初虞将军和我关系匪浅,咱俩八年前就在南都边境打过一仗,当初他们那支小队全军覆没,仅剩他一人死里逃生,若真是说通敌,他不是更加可疑?何况,秦将军三年前战败,他可是最有希望成为忠顺军主帅的人。”
“至于沈宰相,我与沈宰相素不相识,怎会与他为伍?”
姬鸿光当然知道这是沈致宏布的局,他这番话说得十分诛心,老皇帝苍老的胡子都抖了抖。
不过他不想追究这叛国之人到底是不是虞清宴,因为北羌国那边的安定还靠着他吊着一口气在,若虞清宴一倒,北羌国必定不安分。
“姬将军,让你见笑了,三天后,虞瑶和你一同去南华国,朕会亲自给她准备出嫁事宜。”
此话一处,虞清宴冒着死亡的风险冲上前猛猛磕了几个头:“求皇上收回成命!微臣愿意以死明志绝无叛国!求皇上收回成命!微臣愿意以死明志绝无叛国!”
电光火石之间,虞瑶竟然掏出一把小刀,直直往姬鸿光冲去:“狗贼,我要你命!!”
不过虞瑶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她的拼死一搏当然没有为自己博取一丝生机。
她这莽撞的行为原本是想让姬鸿光放过自己,谁知却彻底惹怒了皇上。
“来人,把虞瑶拖下去看管起来,明日和朕一同回宫,三日后从皇宫出嫁。”
几名侍卫从皇上身后冒了出来,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虞瑶押了下去,虞清宴心急如焚,想过去拦,却被侍卫们挡住,毫无办法。
老皇帝的眼神在跪在地上的沈宰相扫视了一圈,问:“沈宰相,你说不是你泄露的军机,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
沈宰相连忙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容貌,收敛起刚刚痛哭流涕的神情,缓缓说道:“皇上!老臣这些年,心里苦啊!”
“三年前,太子祭祀大火受重伤,老臣私下调查得知那些火药全是用秦老将军的私产购得,而这些私产众所周知都在昭宁郡主手上,昭宁郡主得知老臣发现了端倪,就几次三番来老臣居所,威胁老臣,还说若老臣告诉皇上,就让我和家人不得好死!皇上!昭宁郡主不过一个孩子,怎能懂这些!这幕后之人!其心可居啊!”
沈致宏这番话说话,虞清宴终于明白,今日是一场巨大的围猎,虞瑶是诱饵,猎物是自己,而他已经掉入了早已设置好的陷阱当中。
三皇子原本作壁上观,可听到此时知道若再不保住虞清宴,自己也要遭殃。
他连忙起身跪在地上对皇上说:“父皇!虞将军对雍国忠心耿耿,三年前祭祀他因病未能参与,又怎能布局如此大事!求父皇明察!”
看台上的篝火还在熊熊燃烧着,周围的仆从们和侍卫们都不敢一言,身居最高位的雍皇用他苍老的眼神扫过面前众人,似乎是松了口气般叹气。
“来人,虞清宴谋害皇储,通敌叛国,压下去,三日后问斩。”
此话像一颗惊雷,将虞清宴心中那点仅存的君臣父子人伦纲常炸的灰飞烟灭。
89. 营救
虞江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营长内苦恼昨夜救回来的两个小娃娃该何去何从,突然听到下属过来禀报虞清宴的消息,愤怒的情绪让他瞬间面容通红,他要去劫狱!
可是两个小娃娃拉着他的手说:“大人,我们俩对着附近的地形很熟悉,你带上我们吧,可以给您带路。”
两个小娃娃分别叫大牛和二牛,在这京郊靠捡垃圾维持生活,偶尔也会去附近村子里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确实很适合给虞江带路。
虞江被这一打岔,瞬间也冷静下来。
虞瑶和虞清宴同时出了事,他一个人肯定搞不定,他得去搬救兵,忠顺军的人此时已经信不过了,只能去清平庄。
说罢,他快马加鞭就往清平庄走,安抚好两个小孩让他们在营帐内等候。
狩猎的地方离清平庄并不远,虞江赶到的时候,蓝儿正在吃晚饭,听到消息后,她二话不说提起剑就走。
她临走前又想起什么,迅速去了清莲屋将虞氏父女之事迅速和钟三伏交代了一遍,让他们好好安抚住如意,他们去去就来。
钟三伏连忙拦着蓝儿说:“蓝儿,你让虞江自己去就好,何必去趟这趟风险。”
蓝儿此时已经跨上了马,头也不回得走了,声音从马上传来。
“虞瑶是我朋友,我得去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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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宴被软禁在自己的营帐内,周围除了看守的护卫,还有皇上的三名死侍,他思绪翻飞,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来如意对他说过,像她这样在底层挣扎的人是没有办法思考那些情情爱爱的,能够活下来就已经足矣。
他第一次深深共情了如意,这种命运由不得自己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前面三十多年都白活了,他活在一个太平盛世的美梦里,如今命悬一线才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上位者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几天前,他们一群人在清平庄讨论的种种,他还觉得那都是一群热血青年的天方夜谭,可如今自己身陷囹圄才知道,那是他们这些人的救命良方。
若这世道不公,那就自己争一条路来。
就在虞清宴思绪翻飞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来熟悉的声音。
“你是谁?来这做什么?”
“大人,我是姬将军身边的侍卫,姬将军让我来问虞将军,昭宁郡主喜欢什么颜色的喜服,我们好抓紧赶制呢。”
“怎么不去问昭宁郡主本人?”
“唉,大人,您有所不知,昭宁郡主这会正闹脾气,不肯说话呢!”
一阵沉默后,那侍卫勾着腰猥琐着走了进来。
居然是柏晨!
柏晨迅速走进来,从身后松了虞清宴的绳子,小声对他说:“虞将军,你别说话,听我说。”
“我刚刚去看了虞瑶,她没事,你放心。刚刚虞江来找过我,他三个时辰后会来救你,你做好准备,你周围的侍卫共有八人,其中三人是皇上的死侍,武功在我之上,其余都是普通士兵。”
他说完顿了顿,黝黑的眸子盯着虞清宴说:“虞将军,记住我们的约定,突围出去后,我会接应你们。”
虞清宴点了点头。
“虞将军!昭宁郡主到底喜欢什么颜色的喜服啊!你得告诉我啊!”柏晨注意到门外有人偷听,连忙开始演戏。
虞清宴不语,只是抬起被绑架后有些脱力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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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日与夜交替时刻,深秋的寒风吹得营地的帐篷猎猎作响。
虞江躲在阴影处伺机而动,蓝儿则蹲守在虞瑶的帐篷外等待着号令。
大牛小牛凭着瘦小的身躯摸到了皇上居住的营帐外的一棵百年老树上,此处守卫森严,位于营帐群的最中心,可是谁也想不到会混进来两个穿着破烂的孩子。
大牛先是在巡逻士兵的视觉盲区埋下一颗点燃的炮仗,小牛随即用弹弓对准了皇上营帐的窗户。
“砰!”炮仗爆炸的声音将原本就浅眠的皇上吓得惊醒。
“啪!”同时,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从营帐窗户里窜了进来,那石子在地上弹了几下恢复了原状。
“护驾!”皇上声音嘶哑,带着愠怒。
营帐外的侍卫反应迅速,集结在一块冲进营帐将皇上护在最中心。
皇上当机立断,“传令下去,立即出发,回宫!”
“是!”侍卫应允,下去传达指令。
与此同时,虞瑶所在的营帐迎来了一阵慌乱,因为虞瑶突然开始发出惊叫。
“肚子痛!我肚子痛!快去请太医!!!”
婢女们一阵慌乱。
蓝儿趁着门外的侍卫都被皇上那边的动静吸引,连忙发难,提着剑就冲进了虞瑶的营帐。
虞瑶的看守并不严,毕竟她此时的身份还是郡主,谁也没有胆子真正把她当犯人看守。
蓝儿的利剑三下五除二就将门外两位士兵放倒,她冲进去后,账内的婢女惊叫护在虞瑶身前。
“救命啊!”一名婢女发出惊叫,待她准备发出第二声时,就已经被虞瑶一根银针刺晕。
虞瑶扫视着另外几名婢女,沉声说:“闭好嘴巴,我饶你们一命。”
说罢,她笑着拉着蓝儿的手准备走出营帐。
“昭宁郡主,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姬鸿光脸上仍然带着那副似乎看透一切的笑容,他带着三名死侍守在了她帐篷外,似乎等候多时。
“姬鸿光,你怎么在这?”虞瑶皱眉,拦住了想提着剑和他拼命的蓝儿。
“昭宁郡主这话说得,你可是我未来的娘子,作为夫君过来保护娘子,怎么还要原因呢?”
虞瑶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拿出几根毒针,看着蓝儿点了点头。
两名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为了自由,为了性命,决定拼死一搏。
蓝儿的轻功了得,搭配这么多年苦练的剑术,一时之间和姬鸿光打得不分上下。
姬鸿光并未使出全部功力,他看出来蓝儿女子的身份,心里还想着能否收下这武功高强的女子做小妾,还能给虞瑶做个伴。
虞瑶并没有坐以待毙,她的毒针仿佛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将另外三名侍卫撂倒。
战事很快变成了以一敌二,姬鸿光皱眉,“有意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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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给你这小姐妹留条性命,既然如此,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姬鸿光身形一变,手执两把寒芒必现的两把短刀,眼神狠戾,朝着蓝儿冲了过去。
虞瑶的毒针随即朝姬鸿光飞来,却被他的短刀挡住,发出“叮”得一声脆响。
蓝儿只与姬鸿光对了三招,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她回头冲虞瑶喊,“瑶瑶!快跑!我帮你拖住她!”
虞瑶的毒针只剩最后三根,只见蓝儿只是稍微一分神,姬鸿光的短刀就冲着蓝儿的面门飞来,虞瑶当机立断,冲了过去挡在了蓝儿身前。
那把精巧锋利的短刀狠狠刺入了虞瑶的肩膀,鲜血喷涌而出,姬鸿光连忙收回七成力气,可已经来不及,那把匕首不但锋利,还藏着毒。
姬鸿光抱着晕倒的虞瑶,放弃了打斗。
虞瑶很快脸色发黑,蓝儿提着剑还想和姬鸿光拼命。
虞瑶发出微弱的声音:“蓝儿,快跑……让爹爹……来救我……”
远处前来支援的士兵脚步声逐渐接近,蓝儿提着剑,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夺路而逃。
姬鸿光抱着怀中的女孩,第一次对她产生了一丝敬意。
这女孩,还真是一匹有情有义的烈马。
随着蓝儿脚步声渐行渐远,奄奄一息的虞瑶随即露出一个若有似乎的笑意。
“我要你陪葬。”
虞瑶说罢,那仅剩的三根毒针狠狠刺入了姬鸿光的喉咙,姬鸿光根本来不及躲避。
等南华国的侍卫们赶到时,虞瑶和姬鸿光一同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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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小牛功成而退,迅速朝集合点夺路狂奔,他们身形瘦小,又对这狩猎场地形十分熟悉,那些侍卫们竟然无一人发现,他们很快来到这狩猎场边缘的铁丝网处,扒开地上的杂草树枝,露出了一个狗洞,钻了进去。
虞清宴和虞江,在炮仗声响的同时,就立马里应外合,那三名皇上的死侍因为皇上营帐那边的动静已经离开了两名,他们两人合力仅仅几分钟就将这周围的守卫清理了干净。
那仅剩的一名死侍,凭着最后一口气还想去通风报信,却被虞江拦住了去路。
“你还想跑?”说罢,一把锋利的剑刺入他的胸口,死了。
虞清宴看着一片混乱的营帐群,和不远处虞瑶营帐发出的动静,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虞江看着还在发愣的虞清宴说:“将军,该走了,蓝儿会把郡主救出来的。”
虞清宴点点头,跟着虞江迅速撤离,身后的追兵接踵而至,两人和他们一边纠缠,一边往树林深处夺取,直到天光大亮,才终于摆脱了追踪。
他们两人也来到了大牛小牛挖好的狗洞,虞江望着狗洞的模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虞清宴说。
“将军,您可想好了?若是真的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虞清宴一愣,是啊,此次一走,他就从雍国名垂青史的大将军,变成了祸国殃民的罪人,他真的要走吗?
铁栏外的柏晨声音响起。
“别墨迹了!不然都得死!”
90. 难民营
大牛和小牛带着众人迅速穿梭在树林深处,很快竟然到了京城北门附近。
这里聚集着的都是北上的难民,三年来,南都难民们聚在在此,皇上下令将北门封锁,从此这附近就成了这些失去家园的百姓的寄居地。
他们用树枝和篷布搭建成一个又一个的住所,既不挡风也不挡雨,可却因为人数众多,几千名难民们依靠着这种最廉价的木屋建造技术,在最繁华的京城围墙外,建造了属于他们的家园。
大牛小牛就是来自这个难民营,柏晨似乎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和他们用流利的南都话交流起来。
蓝儿一直沉默,心中一阵一阵的疼,没能把虞瑶救出来,她十分自责。
走进难民营,这里没有任何排污系统和饮用水,到处是人类和牲畜的粪便和污水泥泞,人们在这深秋时节都身着单薄,每个人都瘦骨嶙峋,极个别孩子甚至衣不蔽体躺在一片泥泞的地上,好像一阵寒风过去,这里孩子就会因为寒冷死去。
在这里,没有人谈论情爱,生存才是第一要义。
虞清宴皱着眉跟着大牛小牛穿梭在无数个篷布中间,这里当然没有隐私可言,许多女人甚至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只能用脏污不堪的破布遮挡住隐私部位。
他们几个大男人路过,甚至让这些寄居在此的女性发生出惊呼。
难道城里的大人们又要来找女人了吗?
一个老妇迅速跪在了虞清宴身前,她用如同枯木般的手拉住了虞清宴的衣摆,哽咽着说:“大人,大人,我们这真的没有女子了,您饶了我们吧,饶了我们吧!”
大牛小牛已经走在前面,此时才回头发现两位将军被拦住了去路,连忙掉头回去和那位老婆婆用南都话解释了起来。
老婆婆听罢,连忙诚惶诚恐磕了几个头,躲在了属于她的篷布下,只露出浑浊而悲伤的眼神盯着他们。
“你和她说了什么?”
大牛解释道:“早些年,总有些达官贵人过来找女人,一开始还说是去大户人家做婢女,后来难民营的女人越来越少,他们就开始用银子买女人,到最后这里就只剩老弱妇孺了,至于那些女人们,一去不复返,生死难料。那位老婆婆的三个女儿都被骗走了,所以才会这样。”
“男人们去哪了?”虞江问。
小牛冷笑了几声,耐心着解释,“男人们早就在中洲境内就被那些山匪们掳走了,有的成了新的山匪,有的成了免费的苦力。”
几人一阵沉默,蓝儿小声叹了口气。
一行人在难民营内走了一刻钟,才终于来到大牛小牛的“家”。
他们两兄弟的帐篷是用两块防水篷布搭成,篷布下面是一张不知从哪里拖过来的木架搭成的“床”,床上只有一床黑黢黢看不出材质的破棉被。相对刚刚看到的那些来说,不过也就是不用睡在泥泞的地板上。
大牛说:“两位将军就在我这躲一躲吧,他们那些人不会搜查到这里来的,很安全。”
柏晨说:“蓝儿,你回清平庄吧,这段时间皇上肯定会派人去搜查清平庄,若是你不在,皇上定会起疑。”
蓝儿还沉浸在营救虞瑶的失败情绪中,“可是瑶瑶她……”
虞清宴说:“蓝儿,不怪你,姬鸿光那人武功高强,就连我都只能和他打个平手,你已经尽力了。”
虞江拍了拍如意的肩膀安慰道:“回去和如意姑娘说清楚来龙去脉,让她别着急,好生应付皇上派下来的人,等事情平息,我们再去找她。”
蓝儿点点头,环视了众人一眼,说出了埋在心里许久的话,“那几天前,我们的约定,还作数吗?”
“作数。”虞清宴不假思索,“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这天下无数和他们一般的可怜人。”
蓝儿点了点头,心中仿佛燃起一些希望。
柏晨此时破了一盆冷水:“如今明面上还能在朝堂活动的,除了林寅淳太医,就只剩如意,她昨日刚刚参加了太医院的考试,若是能选上,她的身份将十分敏感,你们得替她想好万全之策,我这个妹妹向来莽撞,我怕她因为此事会做些过激的事。”
蓝儿接茬,“不会,有我在,我会劝她的。”
说罢,她与众人道别,走了。
柏晨也不好多留,交代了几句就离开。
等帐篷里只剩下两位虞将军时,大牛终于开始说出自己的诉求。
大牛说:“两位将军,我知道你们都是上头的贵人,我和弟弟也想给自己谋个前程,不然也不会冒着看砍头的风险收留你们,我们这次收留你们,可有何好处?”
虞江笑了笑说,“我记得昨天我问过你们,想不想和我习武?我的承诺还作数,只是如今我们自己都是亡命之徒,我可以将你们托付给京城内信得过的弟兄,等你们学有所成,肯定能谋个差事。”
“你们想造反是吗?”小牛没有大牛那般圆滑,说话有些直。
虞清宴说:“你们猜到了?”
小牛说:“我爹爹在来的路上被山匪杀了,娘为了保护我们被城里的大人们掳走了无音讯,我们南都数万万人都与当今朝廷有着血海深仇,哪怕我学有所成,也肯定不会为他们卖命。”
大牛点点头,连忙拉着小牛跪下磕头说,“我们两兄弟愿意跟着将军,我们不怕死。”
虞清宴在过去十二时辰经历了众多变故,女儿生死难料,自己前途渺茫,可在此时此刻因为两位瘦弱的小男孩,心中仿佛荡起千层巨浪。
他身上不但肩负着自己的深仇雪恨,还有无数底层人民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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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庄,如意心急如焚的等了一夜,正准备出门去打探消息,就撞见一身血腥气的蓝儿。
她忍了一夜的泪水,在见到如意的一刹那决堤。
蓝儿将头埋在如意的脖颈处,热泪淌湿了如意的衣裳,如意像哄孩子似的拍着蓝儿的背,蓝儿开始还忍着声音小声哭着,到后来几乎是嚎啕大哭。
如意哄着她喝了水,又搂着她坐在软榻上,像抱孩子似的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蓝儿哭了好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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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才终于把昨夜惊心动魄下压抑着的情绪发泄完。
如意给她擦了擦泪水,柔声问:“好妹妹,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怪你,别哭了,好吗?”
蓝儿点了点头,深深叹了口气。
她缓缓将昨夜发生的种种告诉了如意。
说完,蓝儿又想起来柏晨的担忧,吸了吸鼻子,说,“姐姐,如果太医院那边,你真的考上了,你就去吧,虞将军和小江流他们会重新想办法的,你若是因为这件事放弃去太医院的机会,谁来接近皇上呢?”
蓝儿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担心虞瑶,可她此时肯定被姬鸿光看守的很严,我们若擅自去救她,反而会害了她,耐心等等,一切都会没事的。”
如意心如刀绞,虞瑶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知道这小姑娘有能力保护自己,可若真的让她去了那天高皇帝远的南华国,她又该如何是好,她能在那边过得好吗?
还有虞清宴,这人之前还大言不惭说要保护自己,如今居然落得如此田地,若他被皇上发现,岂不是……
如意思绪纷飞,愁绪满脸,蓝儿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慰。
两姐妹一路从南都到京城,再到清平庄,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坎,如今第一次十分迷茫,在绝对的皇权威压之下,她们真的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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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宴越狱,姬鸿光和虞瑶重伤,一次简单的狩猎却让京中局势突变。
皇上拖着疲惫的身子连夜赶回皇宫,生怕虞清宴杀个回头枪要了他的命。
年近七十的老皇帝,对死亡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对战争的恐惧。
他几乎连跪带爬的冲进皇宫,冲进寝宫,给自己加了几乎三倍的守卫,紧张和害怕的情绪才稍微平复。
他望着门外数不清的护卫人影,皱着眉思考着。
自己堂堂九五之尊,为何会被一个将军吓破胆,实在可笑。
他端起手上的茶杯,痛饮下去,想着,虞清宴,不论你是否叛国,你都必死无疑。
当天上午,虞清宴的通缉令就贴满了京城大街小巷,大理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搜集齐了虞清宴的种种罪证,仿佛一夜之间,虞清宴就从一个忠心耿耿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真是时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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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鸿光被皇上特许住进了距离皇宫不远的温泉山庄养病。
在南华国的医师救治下,他终于在三天后苏醒。
“主公,主公,你醒了!”
“虞瑶……去哪了?”姬鸿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自己的猎物,那匹不但性子刚烈,还会咬人的烈马。
“回主公,虞瑶因失血过多被雍国太医院接走治疗了。”
“蠢货!把她接过来!不准让她离开我的视线半步!若你们不能把她救回来,你们就给她陪葬!”
姬鸿光愤怒又充满占有欲的眼神,让他身边所有的手下都冒出一身冷汗。
91. 另谋出路
虞清宴一语成谶,蓝儿和如意还未将情绪收拾好,门外黄敞就来报。
“县主,门外来了许多皇家护卫,说是……说是……怕我们窝藏逆犯,要来搜查呢!”
蓝儿擦了擦脸上未干的眼泪,眼神狠厉,竟然冒出一丝习武之人的杀气来。
“这些狗奴才,闻着血腥味就来了,欺人太甚!”蓝儿小声辱骂。
“你赶紧去换身衣裳,这带血的衣物藏好了,别被发现,我去前厅应付他们。”如意边嘱咐,身子就往外走,头也不回去应付那些大人物。
寿安堂。
病人们都被来势汹汹的护卫吓跑了,诊室里面几个卧床的病人吓得脸色苍白,钟三伏哈着腰和那领头的说着什么。
那领头的男子三十来岁,国字脸,看着十分不善,见到如意走过来也不行礼,只是鼻孔看人的冷哼一声。
“大人远道而来,所谓何事?”如意见对方这副模样,勉强扯了个笑脸应付。
“皇上口谕,清平庄疑似窝藏罪犯,下令搜查,一干人等不得进出,等待裁决。”那人眼皮抬了抬,甚至都不愿意看一眼如意,仿佛会脏了他的眼似的。
“大人有所不知,我这清平庄上不仅仅有农户,还有学堂,学堂里还有许多孩子晚上散了学得回家的,您若是把这里围着了,我怎么和那些家长交代?”如意仍旧摆着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接着说道“还有这些卧床的病人,每日都有家人来看望,我们总不能放仍他们不管不顾吧。”
听如意说完,那人终于愿意将眼神落在如意身上,他上下大量一翻后冷冷说:“县主是吧?现在皇上怀疑窝藏逆党,你居然还和我讲价还价?”
他冷哼一声双手一挥,朝身后的大部队说:“搜!男女老少都不放过!”
说罢,门外的侍卫们鱼贯而入,个个都是修罗一般,闯进了清平庄这个世外桃源。
首先被殃及的就是寿安堂,病人们纷纷避让,药材被洒落一地。
柏智和琉璃居住的侧院被翻了个底朝天,沅沅在琉璃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然后就是清莲屋,粮仓,正心学堂,这些皇家侍卫们所到之处都是鸡飞狗跳,学堂里正在上课的孩子们吓得如同惊弓之鸟,瑟缩在一块不敢出声,至于甲班和乙班的成人也都吓得魂飞魄散,不敢违逆。
这些所谓的皇家侍卫,不讲规矩,也不看身份,说是搜查实际上也动手动脚,几个还不到十岁的海童被他们摔在地上取乐,还有几个女孩差点被他们脱光了衣衫,林玉旻气得和他们争论,却被那些侍卫们围住好生调戏了一番。
还好林旷还未离开,他忍着恶心和愤怒,卖了这张老脸,才将这些无法无天的侍卫们送走。
正心学堂哭做一片,如意看着这些孩子们无助的模样心如刀绞,仿佛看见无数个幼年的自己在对自己控诉。
竹雪居。
蓝儿已经换了套衣衫,如意跟着皇家侍卫们垂头丧脑的过来,蓝儿眼神冷厉,打头阵的几个侍卫不自觉退了几步,不敢进去。
如意冲蓝儿摇了摇头,蓝儿才冷笑一声让开。
竹雪居照样一无所获,可那侍卫头子丝毫不放弃,他说:“安济县主,你不必跟着了,咱们自个搜查看看,万一有人通风报信可不好了。”
如意懒得争辩,追问:“马上散学了,让那些孩子们回家,其余的随便你们。”
那领队点点头笑着说:“可以。”
如意累得不行,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望着屋内一片狼藉叹道:“被这些人困住,都不能去看望虞瑶,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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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时辰前,林寅淳通过柏晨给虞清宴和虞江传递了虞瑶的消息。
他们在难民营休息了几个时辰,换上了难民营内最常见的破布衣服,准备再次潜入京城从太医院带出虞瑶。
京城如今戒严,两个穿着像难民似的成年男性属实有些引人瞩目,谁都知道难民营里只有老弱妇孺,怎么还有身材高大的男性?
果不其然,两个人鬼鬼祟祟刚到城门,就被眼尖的城门守卫拦下准备盘问。
虞清宴只做过抓人的兵,还是第一次做被人抓的贼,正不知如何是好,虞江突然灵机一动,趁那两个守卫还没到眼前来,往地上一趟,喊道:“没天理啊!没天理啊!这京城大户人家骗走我女儿,又骗走我嫂嫂,害我妻离子散!没天理啊!”
他那副撒泼打滚的架势哪里还有副将的样子,一身的泥泞污秽十分恶心。
“我那嫂嫂年轻貌美!被抓了去!害我这兄弟成了痴傻!如今又被山匪赶下山!这该如何是好啊!”
虞江一边喊一边冲虞清宴挤眉弄眼,虞清宴无奈只好五官乱飞,口水恒流,俨然一副痴呆模样。
两人实在真情实感,两个护卫都不忍心过来盘问,放过了他们。
只是进城是不可能的,他们可是下等人,怎能进城玷污了贵人们的地盘?
正在两人撒泼打滚一筹莫展之时,一支挂着南华国标志的小队从城内缓缓驶出。
虞清宴收敛表情盯着那支车队,虞江拍了拍虞清宴小声说:“跟着,此处眼线多不好动手。”
两人点头跟了上去。
那支车队中央的马车上,躺着的正是昏迷不醒的虞瑶,南华国的使臣们准备接她去温泉山庄疗养。
跟到了荒无人烟的城外,虞清宴和虞江对视一眼就冲了出去,准备劫车。
谁知车队里竟然都是高手,一溜烟的死侍围在马车周围,满眼凶光。
虞清宴丝毫不恋战,只往马车上靠近跟着,来自父亲的知觉告诉他,虞瑶就在马车上。
死侍们可是不畏生死的利器,打起来毫无顾及,虞清宴和虞江一天没吃饭,体力不支,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咻——”一把飞镖擦着虞清宴的脸侧飞来,虞清宴一个侧身躲过,车队就已经走出很远,根本凭人力追不上。
虞江追着车队跑了半里路,被死侍们层出不穷的暗器飞刀挡住去路,最后也放弃了。
两人狼狈不堪,他们都是在沙场上浴血奋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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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可面对这种打法却丝毫没有头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虞清宴恢复了些许体力,站起身说:“跟着马车印子跑,至少知道去了哪,虞瑶肯定在那马车上。”
虞江点头,同他一起跟了上去。
两人走得双腿无力,又因为穿得是难民们常见的草鞋,脚底都已经磨破。
等他们追到城外二十余里处时,车印戛然而止,失去踪迹。
虞清宴失去了救出虞瑶的最后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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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被皇家侍卫困在清平庄,外面的消息进不来,里面的消息传不出去,干着急了几天,终于等来了太医院的任命书。
如意考上了,这消息实在如同沙漠之水,解了如意的燃眉之急。
她拿着任命书出了清平庄,骑着林旷的小毛驴就往京城赶。
到林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林寅淳还未回家,傅清连忙将如意迎了进去。
“师叔,瑶瑶如何了?可有消息?”如意还没等进屋,就已经迫不及待开始追问。
“嘘……隔墙有耳。”傅清示意她先禁言,拉着她进了寝屋,检查了一遍周围是否无人,再紧闭门窗,才缓缓松了口气,示意如意坐。
如意刚一坐下,傅清就给她倒了杯茶说:“如意,我猜到你今日能到,你先喝杯茶。”
如意一饮而尽,追问:“您就先和我说说虞瑶如何了,求您了。”
傅清叹了口气,说:“虞瑶四天前被姬鸿光的人从太医院接走了,虞将军刚好在城门外遇见,追了一路最后没追上,具体去了哪,你寅淳师父还在查。”
如意红了眼眶,“虞将军和虞江在何处?可还安全?”
傅清摇头,“这消息还是你那堂兄柏晨带来的,他如今也失了踪影,估计是回姬鸿光身边办事去了。”
如意深深叹了口气,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怎的就又闹得这般身不由己?
“虞贵妃那如何?她没有替虞清宴想想办法?”如意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问道。
傅清摇了摇头说,“这几日你师父忙着诊治皇上,没空打听后宫之事,听说皇上那日在狩猎场受了惊,身子不太好。”
如意冷脸说:“该是就这么去了才好!”
傅清连忙捂住如意的嘴说:“你小点声吧,怎么和蓝儿似的不知收敛。”
如意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深深叹气。
“如意,昭宁郡主远嫁南华国和亲之事肯定没有回旋的余地,至于虞清宴,若他能狠下心给自己谋个前程,咱们这些人倒还有条退路,若真的没有退路,咱们就只能为自己打算了,你明白吗?”
如意皱眉,“难道当日我们约定的事情,不作数了嘛?”
傅清安抚,“不是不作数,而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他自己没法支棱起来,我们这些人替他谋划又有何用?”
如意想了想说,“尽人事,听天命,若他实在堪担大任,我们只能另谋出路。”
92. 入职太医院
如意和傅清陷入一种两难得情绪,两人都不是口中所说的那种心狠手辣之人,如今前途未明,心头都蒙上一层阴影。
如意到如今都还接受不了这些变故,心里仍觉得前三年在清平庄的日子像做梦,如今梦醒了,还是逃不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命运。
“怎么了,两个人都垂头丧气的?”
林寅淳的声音响起,两人才从那种压抑的情绪中醒来。
“师父!”
“寅淳!”
两个人都红着眼眶眼巴巴望着他,林寅淳心中一软,在太医院种种疲惫都一扫而光。
他伸出手搂过自己的爱人,又揉了揉如意的脑袋。
“放心,虞瑶不会有事的。皇上前几天在猎场受了惊,几日没有早朝了,我估计应该是病了。”
林寅淳这个消息仿佛一个深水炸弹。
“什么?那虞瑶的婚事还做数吗?”
林寅淳摇头,“太子监国,沈宰相只手遮天,你觉得他们会放过虞瑶吗?”
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被兜头的冷水熄灭。
“如意,你明日就要正式去太医院入职,不管虞瑶将来如何,你得想清楚,这么多年,你的理想是治病救人,虞将军和虞瑶的事情已成定局,你心中到底怎么想的?”
“师父,我信任他不是因为他是瑶瑶的父亲,更因为我相信他的能力,我信他一定可以做到。”
如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信任虞清宴,这信任来得莫名其妙,甚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林寅淳和傅清对视一眼,纷纷明白,这姑娘怕是陷进去而不自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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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回去吧,姬鸿光和虞瑶一定是被狗皇帝藏起来了,我们找不到的。”
经历了三天三夜的搜寻,虞清宴双脚鲜血淋漓,他们几乎将马车车辙消失附近的所有山头全部翻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没有人知道姬鸿光在哪,南华国的使臣们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无人知道他们的踪迹。
虞瑶在南华国的巫医们照料下,伤情逐渐稳定,她并不知道,她的父亲为了找她精疲力尽,那个已经弃用十几年的温泉山庄竟然成了姬鸿光的疗养之地。
“主公,昭宁郡主伤势已经稳定,预计今明两日就能苏醒。”南华国的巫医跪在地上,虔诚得向姬鸿光汇报。
此时的屏风内,姬鸿光正舒适得泡在温泉池里,这些日子他因为解毒清瘦了不少,脸上浮上些病态的冷笑。
“你们这群废物,这都第五天了,才和我说马上要醒。找个人去告诉雍国皇帝,可以准备婚礼了,三天后我们就启程。”
屏风外的死侍们领了命令而去,留下姬鸿光在浴池内享受着温泉。
这里的温泉水天然舒适,姬鸿光身子向后一躺,发出一声舒适得轻吟。
“虞清宴,你女儿出嫁,你不来送送吗?”姬鸿光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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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顺理成章成为了雍国第一批女太医,和她共同考上太医院的还有另外四人,她们一行五人年龄各异,身份各异,可都是积累了许多经验的老大夫。
相比之下,如意竟然显得有些年轻。
她们坐在一间窄小的房间内等待管事的分派工作,如意理所当然被排挤在外。
“听说咱们这里面还有一个什么县主?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就是六年前那场瘟疫药方的研制人,当时皇上还把方子录入在册了呢。”
“原来是她啊……”
如意从未享受过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听着周围议论纷纷的言语,浑身不自在。
“各位跟我来吧。”一位身材高挑形容枯槁的太医走了进来,没有任何自我介绍和含蓄,把这几个女太医召唤了出去。
如果此时虞清宴在的话,他一定能认出来,这人就是三年前祭祀大火时,想要杀了他的太医。
“咱们太医院的大夫共有御医、吏目、医士三个类别。最高级别的是御医,是负责皇上、贵妃、皇子等日常疾病诊治和身体疗养的,第二级别是吏目,负责低级嫔妃、宫女、太监、王府宗室等看病。至于你们,就是最低级的医士,主要是负责煎药、制药、按摩、针灸等这些需要接触到病患的工作。”
如意点点头,连忙记下。
紧接着那名太医又说,“我呢,就是一名吏目,也是你们五人暂时的教习,这头三个月呢,就我带着你们熟悉这太医院的人员和流程。”
“除了上面这些人员构成呢,咱们太医院还有药库和切造医生,这些人一般都是各宫选过来的太监们,你们可得和他们搞好关系,不然得罪了人我可不负责。”
“从今日起,你们就开始值班,御医、吏目、医士混合编成九个班次。每班设一名领班御医,带领数名吏目和医士。一昼夜一轮换。下班后可在宫外休息,但遇紧急传召仍需响应。太医院内设有公廨,值班班组必须在公廨内昼夜值守,随时听候宣召。宫内的“御药房”也有太医轮值,以备不时之需。”
“对了,你们都是女子,休息时可得注意点影响,别搞些见不得人的事,哼。”
说话间,那瘦小太医就带他们到了林寅淳的独立公廨,他此时正伏案写些什么,见人进来,连忙停笔。
“大人,我带进位新进的医士来拜见大人,不知大人有何指示?”
林寅淳和往常都不太一样,看着十分严肃,对如意也丝毫没有露出半点相熟的感觉。
“做好大夫的本份,治病救人才是我们的本职,别的我都不多说了。”
林寅淳顿了顿又说:“刘民,带人去领官服,个个都穿着私服像个什么样子。”
众人这才知道这位名字叫刘民,只见刘民谄媚得点了点头,随即又为难的说;“大人,她们都是女子……这库房没有她们的官服啊!”
林寅淳抬了抬眼睛冷冷说:“都穿一样的,难道还给她们绣朵花不成?”
刘民连连点头。
五个女大夫还未言一句,就又匆匆和林寅淳拜别。
“原来师父平日里这么严肃,我之前在太医院坐诊的时候,也没见他对我这么凶啊。”
那刘民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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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喊了一句,“那个那个……尤如意是吧?你过来。”
如意连忙过去,刘民说:“我知道你之前和前任院判林旷大人相熟,还经常来咱们太医院给人看诊,可如今是林寅淳大人当院判,你可别端着架子,大家一视同仁,都得干活。”
“原来大家都以为自己是林旷大人的关系户啊。”
如意真想着,连忙挤了一个还算和气的笑容说:“刘大人说的是,我以后一定和同僚们共进退,不搞特殊待遇。”
刘民冷哼了一声,没有应答,继续带着这几个新兵蛋子去库房领官服。
如意向来不太走运,所以这排班表一出来,她就成了一天当值的。
原本昨夜就没休息好,加上又得值班十二时辰,真是让她精疲力尽。
此时,她正守着几个药罐煎药打盹,中药苦涩的香气在此刻仿佛变成了催眠香,如意正在梦中和周太公一起聊钓鱼,突然就被一股药渣糊味直击脑门。
“完了!”如意一个鲤鱼打挺惊醒,拯救那因为火太旺而遭了殃的药汤。
可惜汤药救不回来,如意胆战心惊的拿着药方重新去领药,药房的太监们都不在,她一个头两个大,正愁不知所措,却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如意?你怎么在这?”
闵福穿着管事太监的衣裳,带着两个小太监威风凛凛的走了进来,看来最近太子监国,他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我来拿药。”
如意自从得知害虞瑶的那封信是他给的,就对他丧失了最后一点同情,连眼神都不想往他身上放。
“大胆!闵公公可是东宫的主事太监,你这个小医女竟然不行礼?!”闵福旁边一位小太监已经出声吆喝,似乎是替闵福打抱不平。
闵福挥了挥手,示意并不介意。
“县主,听闻你考进太医院,真是可喜可贺,不过这御药房拿药可得吏目签字才行,你拿着一张空白药单,可领不到药。”
如意本以为他是想故意看自己笑话,谁知他在身边的小跟班耳语了几句,那小太监就恭恭敬敬拿着如意手中的药方开始重新给她抓药。
如意正诧异,闵福笑着说,“县主大人,这宫中走水可是大事,下次煎药的时候,可千万别睡着了。”
如意愣住,本想解释几句,毕竟当值第一天就闯祸实在有损她安济县主的名号,谁知闵福又说:“杂家已经和刘民打了招呼,你今后不用负责煎药熬药这种粗活了,这两个小太监是我惯常用的,就留给你使唤。”
两个小太监面露难色,皱着眉对视一眼,似乎都不满这个安排。
如意盯着闵福平静如水的脸看了许久,似乎想通过他这张雌雄难辨的脸弄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闵公公实在太客气了,人我就不用了,这药我就拿走了,之后我会注意看火的。”如意接过药包就想走,顿了顿补充说,“闵公公,人在做天在看,咱们就装互不认识吧。”
如意这话确实不是威胁,是真心话,闵福皱着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痛,刚刚还勉强维持的笑容突然消失,冷冽的气质让两个小太监都不自觉低着头,不敢出声。
93. 策略
如意下值的时候正好是晨时,过去十二个时辰的值班让她精疲力尽,脚步虚度,头晕眼花。
刚一出太医院的门,就看见蓝儿牵着一匹马在不远处等着,见如意出来,她连忙过来说:“姐姐,我来接你,虞将军有话和你说,咱们边走边聊。”
如意点头,跟着蓝儿跳上马车,不知为何,这孩子居然就这么长大了。
如意在蓝儿身后望着她浓密又乌黑的秀发,以及这几年来因为练武逐渐壮实的身材,再次觉得十分对不起她,逼着她跟着自己学了十几年的医,实在浪费光阴。
如意的心思越想越远,竟然就这么趴在蓝儿身后睡着了。
蓝儿带着如意到了京城北门附近的贫民窟,她熟门熟路的绕过各处棚户,带着如意往大牛小牛的棚户走去。
如意向来是个心软的,她看着这里不计其数的妇女儿童蜷缩着棚户内,不知生死。这里糟糕的生存环境,比清平庄上的牲畜还糟糕,最重要的是,这里竟然就在京城附近。
这么多年了,连她这个日日出入京城的人都不曾知晓这里有一块这样的地方。
实在是有些可笑。
蓝儿似乎猜到了如意所想,她边走边说,“姐姐,这些人都是南都出来的难民,我们救不过来的。”
如意沉默着,脚步却像灌了铅似的缓慢,她没有说话,却在这沉默中表达了许多不可轻易描述的愤懑。
两人来到大牛小牛的棚子里面的时候,虞清宴和虞江两人都是一身破烂衣裳,靠在一块依靠着一堆微弱的柴火取暖,听到有人进来都十分警觉得摸剑,瞪着来人。
见到是如意和蓝儿,他们都松了口气,用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了微笑。
“来了”虞清宴疲惫的声音响起,苦笑道,“这也没什么坐的地方,你们将就将就。”
如意问:“找到虞瑶了吗?”
虞清宴点点头,“她今天刚托柏晨来送信。”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信件递给如意。
“爹,别来找我,姬鸿光布了天罗地网要杀你。我决定跟随使团去南华国,相信我,我一定能保护好自己。”
“师父,徒儿不孝,今后山高路远,你好好保重。”
虞瑶只短短写了两句话,看得出来十分匆忙,连信纸也不过是某件衣裳上撕扯下来的一块破布。
“虞清宴,你真不去救你女儿了?那可是你亲生女儿!”
“谁说我不救了?”虞清宴叹气,随即又解释道,“今日叫你和蓝儿过来就是想和你们商量,我这个计策还需要你们帮忙。”
虞清宴从怀中掏出一张两米见长的长布,和虞江两人合力铺开钉在篷布上,那是一副巨大的军事地图。
“说来可笑,虞府现在值钱的东西都被扣下了,我只带出来这副地图。”
虞清宴说出这句话言语中都是无奈,连高高在上的皇上都不清楚这副地图的价值,大家似乎只对虞府这百年豪门的家财更感兴趣。
如意顺势站在了地图前,虞清宴刚刚起身站起来的时候,如意才注意到,他狼狈至极。
双腿双脚都是泥泞,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束在脑后,脸上的胡子似乎也好几天没有打理,若不是他习武之人魁梧的身躯还在,他这副尊容倒是和这里的难民们有七八成相似。
“你如今没有兵,怎么造反?”如意问出心中所想。
虞清宴说,“没有兵没关系,这天下所有苦雍久已的民众都是我的兵。”
他拿出短刀指了指素城附近的军营,“最北面的北羌国四面都是陆地,且常年干旱风沙,这么多年十分眼馋南华国的丰富土地资源,因为北羌国民风彪悍,几乎全民皆兵,所以与北羌国接壤的素城周围屯兵最多,我的最终目标是将这十万精兵全部收入囊中,并且我对那边地形条件和将领都十分熟悉,只要能带大概一万精兵攻进去,我就有把握。”
“至于这一万精兵的来源,这几日我与虞江商量,主要有两个来源,一个是中洲境内的土匪山匪,还有一个,则是忠顺军的旧部。”
“如意,我需要你帮我把如今还在虞府生活的那几百名老兵送出城,我需要他们陪我一同去中洲,收服土匪,一同北上。当然在这之前,我们得把虞瑶从姬鸿光手中救出来。”
虞清宴此时才真正像一个行军打仗的将领,这么多年如意只见过他受伤的模样,被皇上和贵妃娘娘打压牵制的模样,可如今他虽然身着破布,可身上终于有了一种天地间均是战场的魄力,这份魄力让如意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的。
“南华国若是趁乱从南边发起战争怎么办?”如意发出自己的疑问。
虞清宴又从怀中掏出一张更小的地图,铺在了那副地图的最中间,这是一副手绘地图,如意一眼看出来,这是南都的地形图。
“这是柏晨他们潜伏在南华国的探子们收集的消息,我和虞江汇总在了这副南都地形图上,你也一起看看。”
他手中指着南都北面城墙说:“首先就是城门,南都一共两个城门,北面的城门重兵看守,柏晨他们每次送信都是不同的看守,合理怀疑这边至少有两到三万的精兵,属于攻守皆宜的状态。”
“至于一开始就和南华国相连的南门,此处如今没有守卫,属于一种真空状态,这也是南华国想迅速拉拢南都市民的一种策略。”
如意指了指西面山区问,“你想从这边攻进去?”
虞清宴点点头说,“西面这里山区环绕,山后面又是大海,南华国注定没有办法在此处派驻过多士兵,我们可以走奇袭路线,从西面攻进去。”
如意摇摇头说,“不可,南都这面山区大多都是瘴气,且山那头全是悬崖峭壁,又与海相连,风险太大,你们一群难民山匪和年迈的老兵,怎么突围?简直天方夜谭。”
虞清宴疑惑,“瘴气?”
如意点头,指了指南都地图那片空白区域,“此地常年瘴气环绕,活人进去一般都只剩下一把枯骨,不然南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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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早就被南华国精锐的海兵给占领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帐篷内又只剩下令人发愁的沉默。虞清宴思索一夜的招数似乎没了用处,他有些着急得抓了抓本来就粗糙的头发,满脸的烦闷。
虞江着急的问,“如意姑娘,那你有没有别的法子?”
如意说:“虞将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姬鸿光再不是人,他也不想看到雍国风调雨顺,你是在雍国造反,又不是撺掇他南华国的民众造反?何况他马上就是虞瑶名义上的夫君,和他达成君子协议,对你没有坏处。”
虞清宴连忙反驳,“难道你的意思是不去营救虞瑶吗?”
如意坦诚,“救,当然要救,可你有几成把握呢?若是没有成功又该如何?”
如意叹了口气,沉声说,“我们要谋之事,不是你死我活的战场,是一个国家的未来,你不能总是拘泥于输赢这件事。”
蓝儿是最能理解这句话的人,她小声应和,“虞将军,小江流,当初我和姐姐就是和沈氏合作才能从南都逃出来的,虽然后来和她反目,不过目的达到就行,君子论迹不论心,我们不能被情绪左右决策。”
虞清宴叹了口气,有些气馁,“你们所说我何尝没有想过,只是我从小就对不起虞瑶,若是真的和姬鸿光合作,那不是卖女求荣?”
如意摇头,苦笑一声,“我当初为了活命还杀父弑母呢,若你连这点狠心都没有,咱们这造反之事,还是算了吧。”
虞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满脸纠结的问,“如意姑娘,若我们真的和姬鸿光合作,郡主怎么办?她孤身一人在异地他乡……”
如意坦然,“我只是把最坏的打算说出来,若是真的能在这京城境内把她从姬鸿光手里抢过来呢?再说了,就算营救失败,我相信她在南华国,一定可以保护好自己。”
虞清宴双眼通红,这一刻他有些接受不了骨肉分离得痛,他虽然一直知道营救虞瑶简直天方夜谭,可被如意这么轻易戳破,还是让他十分难以接受。
虞江拍了拍虞清宴的肩膀,表示鼓励。
如意看着他颓丧的模样,质问道,“虞将军,我第一次见虞瑶的时候,她不过七八岁,长得和豆芽菜似的,被你孤身一人丢在后宅被刁奴磋磨。她是能在后宅厮杀出来的女中豪杰,别瞧不起她,相信自己的女儿吧。”
虞清宴红着眼眶点点头,此时他心中有千斤重,却也无法说出任何话来反驳如意。
几人陷入一种沉重的氛围,片刻后,虞清宴似乎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他清了清嗓子说。
“如意,虞府住着的那些老兵们,你得想办法带出京城,无论如何,我们得拼死一搏。”
如意点头,“好,我一定帮你把他们完完整整带出来。”
虞清样抬头望着还身着太医服饰的如意,此刻她发髻高束,神情严肃,目光灼灼。比起他这副颓丧模样,如意更像一个准备走上战场的战士,他竟然有些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