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从不崩人设[快穿]》 1、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阳春三月,大地一片草长莺飞之势。庭院中嘉木葱茏,花团簇簇,假山爬上了盎然绿意,湖面倒影之下,是来岸边进食的红色锦鲤。 户部侍郎家的小公子撒下一大把鱼食,锦鲤瞬时争做一团,水花激荡溅到了十公主的裙摆。 “祁玦!”慕容燕躲闪不及,上好的料子被浊水沾染,湿哒哒地滴着水。 罪魁祸首笑嘻嘻地搓了搓手,全然没有把她的恼怒当回事,甚至把一旁的谢臻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小声耳语说:“臭死了。” 慕容燕脸都气红了,本想提着裙摆找谢臻主持公道,可听他这一说,又担心谢臻真的嫌弃自己。 思虑再三,还是憋着一腔怒火更衣去了。 “切,矫情。”瞧着她小跑的背影,祁玦努了努嘴,随后眼珠子一转溜,又对谢臻讨好地问,“臻臻你喂鱼累不累,我们去那边的凉亭歇会儿吧?” 谢臻也觉得逗鱼无趣,正在净手,低垂的双睫像是蝶翼,在眼睑投下小块阴影。 “臻臻,皇帝陛下不是把楚国将军当成奴隶赐给你了吗?”陈君弥见他兴致缺缺,便重新挑了个话头,“可否让我等也见识一下?” 一边说还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果不其然,谢臻的眸子亮了亮,像装满了揉碎的星光。他抿了抿唇,可还是压不住因得意而扬起的嘴角。 “你们想见他?”他是江南生人,前几年才随父前来京城定居,说话还留着一副吴侬软语的腔调,说什么都像在撒娇。 陈君弥知道自己赌对了,连忙添油加醋地补充:“我听说他是楚国名将,杀人不眨眼,是啖肉饮血的狂徒,臻臻能诱他上钩擒住他,真是有勇有谋!” 他是将门的公子,经常从父亲那里打听战事,平日还会当成笑料讲给谢臻听。 “连我爹都说,臻臻是当之无愧的将帅之才!” 这番吹捧可真是吹到谢臻心坎上了。谢家全靠镇北侯的军功发家,谢臻十分钦慕父亲,一直以父亲为楷模,有着上阵杀敌的志向。 祁玦看着眼热,怕败了姓陈的下风,忙说:“臻臻这样英勇,想必驯术也有一套,定教他往西绝不敢往东!” 在秦国,许多贵族的老爷公子都喜好将奴隶当成牲畜驯化,称为“人牲”。 这几年有商贾嗅到商机,开设了斗牲馆,与斗马场相似,都是通过竞技开赌局来获利,但看人像野兽般相残无疑更为刺激,故而一时行情火热,许多年轻气盛的世家公子都跃跃欲试。 谢臻也不例外,他是镇北侯府的小世子,自小集宠爱尊荣于一身,但家教甚严,父亲兄长从不允许他豢养人牲。 这个被他擒住的敌国将军是他的第一个奴隶,他正愁不知该如何处置,祁玦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他,可以驯成人牲啊! 反正父兄都不在家中,就算最后事情败露,这奴隶也是皇帝赐给他的,父兄定然不敢多加责怪。 谢臻挑了挑眉,语气欢悦:“来人,把那奴隶带过来给他们瞧瞧。” 随身系统758这时出声:【马上就要见到主角攻了,宿主不要紧张。】 【呜呜呜好害怕……】谢臻面上笑意未散,心中的声音却在瑟瑟发抖,【以后就是他杀了我么?】 【这只是主线剧情罢了。】758冷哼,【我们反派组的任务就是崩坏剧情,夺走主角气运,彰显爱与和平,让反派成为最终赢家!】 回想起自己看过的某部门业绩报表,谢臻压住上翘的唇角,唯唯诺诺地应和:【我一定会努力的!】 758满意:【这样就对了。】 眼见奴隶已经被五花大绑带过来了,758尽职尽责地提醒:【宿主一定要按原剧情走下去,绝对不能ooc,否则会被直接弹出世界的,那样一切都作废了。】 【啊怎么办,我最不会撒谎了……】谢臻鼓了鼓腮帮子,纯良又可爱。 758不住捂脸,新宿主可爱是可爱,但好像是个小笨蛋,这样怎么完成反派任务啊?它这次的业绩估计又得泡汤……算了,反正都已经习惯了。 反派无法崛起。 或许这就是命吧。 “卑劣小人!”钟阙一见到谢臻就目眦尽裂,哪怕浑身已经被折磨得没一块好肉,还是特别硬气地怒骂。 “跪下!”押送他的家丁阿强怒斥,往他膝盖窝狠踹了一脚。 不知道阿强是不是故意的,他站的地方正好有几块石子,被迫跪下去的那一刻,膝盖发出森然的脆响,但他本人却只是咬牙闷哼。 “混账!”祁玦一听他骂谢臻就怒了,照着心窝便踢了他一脚。 钟阙被踢得歪过身体,嘴角淌出鲜血再也说不出话来,可纵使如此,他还是不要命地瞪着谢臻,目光凶戾仿佛要吃人。 “骨头还挺硬。”陈君弥冷嘲,看他如同在看死物,转眼却对着谢臻换上和煦的笑脸,“臻臻,这奴隶性情乖张,怕是不适合驯做人牲,我府上有个合适的,要不你随我去看看是否合心意?” “我府里也有,臻臻跟我去看吧!”祁玦不甘落后,眼巴巴地盯着谢臻。 面对两份盛情,谢臻恍若未闻,澄澈的水眸浮上兴味。他捂着鼻子上前,将钟阙上下打量一番。 钟阙在宫里受过酷刑,身上皮肉没一块好的,麻布囚衫破烂不堪,可以从中窥见他壮实的肌理和精瘦的胸膛,那里蕴藏着连伤痕都遮掩不住的力量感。 一看就是斗牲的潜力股,很适合做人牲。 鞋尖踩上结实的肩膀,上边镶嵌的珍珠散发着莹润光泽,精美的鞋面更是与狼狈的钟阙对比鲜明。 “我就要他。”谢臻笑得人畜无害,说着鞋尖下滑,在他胸口还算完好的布料处嫌弃地蹭了蹭,“我喜欢……这只小狗。” 人牲人牲,跟牲畜有何两样?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便给钟阙定下了身份。 钟阙张了张嘴,喉咙间只有腥气,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又被几个家丁粗暴地拽起来,连拖带拉地关回了柴房。 他躺在草堆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喘着粗气,骨头散架了一般,身体到处都是钻心的疼。 半月前还是风光无二的少年将军,如今却沦为任人宰割的阶下囚,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他咬了咬牙,嘴角又涌出血水。若非被谢臻蒙骗,他何以至此!若侥幸不死,待找到机会逃出去,他定要报这奇耻大辱血海深仇! 身下稻草动了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一片死寂的房子里显得十分诡异。是老鼠从洞里爬出来觅食了,今时今日,连虫鼠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心中万分嫌恶,可钟阙连偏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被关在这里两日,两个昼夜没吃一滴水一粒米不说,遍身的伤痕更是由于得不到处理逐渐溃烂。 连最后剩的点气力在方才也用完了。 他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昏暗的柴房让他看不到丝毫希望。 如果他今夜死在这里,会不会被老鼠啃食,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他真的好不甘心…… 又胡思乱想了半个时辰,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了,残破的身体又冷又热,内脏像被人搅碎了一样…… 等他再次睁眼,是在一处陌生的内室,垂下的床幔轻轻飘动,空气中浮荡着淡淡的熏香。 他下意识想伸手拨开床幔瞧瞧这是哪里,但手臂压根儿抬不起来,头脑一阵眩晕,每呼吸一次胸口就疼一次。 身下是柔和温暖的被褥,身躯有被纱布包扎的紧绷感。 难道他被好心人救走了?他乌黑的眼珠颤了颤,可没等他从猝不及防的欣喜中缓过神来,窗幔就从外边被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幼嫩的漂亮面孔。 钟阙的呼吸停顿了一拍。 “醒了?”谢臻弯了弯眸子,两颊的酒窝像装了糖水的罐子,甜到人心肝都在颤。 钟阙的一颗心跳得飞快。 “嘻嘻。”谢臻把玩着腰间玉环,一步步朝床头靠近,微微俯下身,语气真挚,“小狗可要快点好喔。” 钟阙喉结微动,强行定下心神后,咬牙切齿道:“我不是牲畜!” 屈辱和愤恨让他红了眼睛。 他出身不错,从军后又屡立战功,在人前都是桀骜不驯的性子,哪受得了这样的折辱。 “小狗。”谢臻睨着他,清亮的声音里满是恶意,“你就是我的小狗。” 钟阙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额角青筋直冒,后来更是眼睛一闭,十分决然地说:“你杀了我罢。” 谢臻抿了抿唇,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伸出两根葱白的手指夹起被沿往上拉,有模有样地替他掖了掖被子。 鼻腔的香气愈发馥郁,钟阙合上的眼睫抖个不停,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不停转溜,像是心虚的小贼。 “好好吃药好好疗伤哦。”谢臻好像真的很关心他,有模有样地宽慰,只是那上扬的嘴角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等伤养好了,你就是我的小狗了。 我要带你去斗牲馆,让所有人瞧瞧我的厉害。 嘻嘻嘻。 钟阙闷了一身汗,被子下的身体挺得板直。【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钟阙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英武勇猛,是天生的将才,也是楚国最年轻的骠骑将军。 这一年秦楚二国交战,他率师屡败敌军,攻夺了数座城池。 可同行的三皇子贪图功勋,接管边城时听说西山还有秦军藏匿,马上就率军前往。 钟阙担心其中有诈,但劝不住皇子,又因为保护之职被迫跟随,最后果然中了埋伏。为了给皇子杀出一条血路,殿后的他被敌军所俘。 那个假传消息的人便是谢臻。 炮灰的特性就是作死,从小生在蜜罐的他,明明半点武功都没有,却想着上沙场立战功。 偷偷跟着秦军来了前线边城,结果好巧不巧城池陷落他出不去了。但由于身份尊贵,很快就有人来营救他。他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逃走,自作主张让救他的人马在西山布置陷阱,然后由自己把人引过去。 倒也不是他的计谋高明,其中漏洞显而易见,只能说这都是剧情发展的需要。因为如果钟阙来不了秦国,他又怎么能遇到情定一生的主角受呢? 主角受是秦国的太子,为人正直谦逊而又惜才,看不惯炮灰谢臻把钟阙当人牲使,于是救了他,缘分就这样开始了。 至于小炮灰谢臻,这样欺辱主角攻,最后自然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钟阙到底年轻,从小习武身体底子又好,好吃好喝地照顾几天,人就能下地了。不过那些外伤还结着痂,横七竖八地勾芡在皮肉上,看着也骇人得紧。 但谢臻可顾不了这么多,他迫不及待想要一只小狗。 * “跪下!”两个家丁把钟阙押了过来,见他在谢臻面前仍站得笔直,不由厉声呵斥,其中一个还准备从后面踢他膝盖窝。 “你们别动他。”谢臻手里拿着一盒糕点,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腮肉一鼓一鼓甚是娇憨。 钟阙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准备,本着满腔孤勇想捍卫最后的尊严,但这下却糊涂了,不知道谢臻意欲何为,只能警惕地干瞪眼。 只是这看着看着吧,眼珠子就有点挪不开了。 谢臻漫步行至钟阙跟前,用沾着糖粉的食指戳了戳他壮实的胸脯:“成为人牲的第一步,要学会自己向主人下跪。” 钟阙脑子嗡的一声,什么都没听清,心里跟着了火似的,热气一股脑从喉咙里涌出来,又干又渴。 黏糊糊的糖粉擦干净了,谢臻满意地收回手指。他弯起眉眼,软着声音问:“小狗听懂了吗?” 家丁阿强见他不言就怒喝:“大胆奴隶,世子的命令你竟然不听从?” 神游的钟阙被他喊回神,再一看谢臻那得意的嘴脸,顷刻间各种不好的回忆涌入脑中,激得他大喊:“我不是牲畜,你杀了我罢!” 阿强揪起他的领子咬牙怒骂:“不识好歹的狗东西!” 他比钟阙矮半个头,所以是踮着脚揪衣领的,姿态有些滑稽,但气势是足够的。 钟阙红着眼睛喊:“杀了我!杀了我!” 他一身傲气,怎堪受此屈辱?早在宫里受刑的时候他便恨不得自缢守节,可惜一只找不到机会。 谢臻拧了拧秀气的眉,清莹的眼里闪过几分凉意。 与他年纪相仿的宗族子弟里,有不少豢养人牲的,什么当街让人牲与鸡狗夺食,什么带人牲去斗牲馆带一具尸体回来的,他通通都见过。彼时他想驯养人牲,不过是出于猎奇的一时兴起,经父兄阻拦后便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可钟阙不一样,他是敌国的将领,是谢臻人生的第一次军功。 谢臻是少年心性,恣意张扬,恨不得让全秦国的百姓都知道他的功劳。所以他不可能把钟阙当成普通奴隶使唤,他必须折磨这个手上沾满秦军鲜血的刽子手,以此来羞辱楚国,这样才能彰显他的神勇和忠义。 这样父兄和太子表哥见识他的魄力后,或许能满足他的心意,让他光明正大地从军习武。 而折磨的手段,驯养成人牲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了。全无尊严地苟延残喘,谢臻想想就觉得有意思,仿佛自己在为秦军亡魂复仇一般。 可他显然把驯养人牲这事想得太过简单了,以为三言两语或者三两天就能办成。他过惯了顺风顺水的日子,就连作死困在陷落城池里,太子都会赶来救他。所以如今看钟阙假装糊涂的样子,他不禁有些恼火。 他脾气可不太好。 嘭的一声脆响,他一脚踢翻了门口插花的瓷瓶,碎片四处飞溅。 “世子小心!”这可把两个家丁吓坏了,连忙上前确认他有没有被瓷器刮伤。 发狂的钟阙倏地平静下来,梗着脖子与谢臻对视,一副誓死不从的架势。 谢臻推开挡路的家丁,想往他那边走又怕被满地瓷片刺到脚,最后悻悻收回步子立在原地。 他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冷笑着说:“你现在是我的小狗,生死岂是你自己能决定的?” 不知为何,方才谢臻踢碎瓷瓶的时候,钟阙的心也跟着一紧。 谢臻挑了挑眉,嘴角扬起恶劣的笑:“不会主动下跪是吧?那就在这些瓷片上好好练着,什么时候学会了再起来。” “你……”没想到那样一张稚嫩的脸能说出这般狠毒的话来,钟阙震慑于他的残暴,更不情愿遭受这样的苦痛。 他攥紧双拳跟木头桩子一般杵在原地,与谢臻无声对峙。他总觉得谢臻不会这样对他,内心抱有某种隐秘的期望。 可惜谢臻不是个心软的,朝家丁使了个眼色,钟阙便被按跪在碎瓷片上,骨头与瓷片摩擦发出脆响,衣物混着皮肉绽列开来,奶白的瓷面浸润着血色液体。 “一个奴隶敢给咱世子甩脸,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阿能忿忿道,“若非世子仁慈,我非把你拖去喂狗不可!” 钟阙疼得满头冷汗,耳朵也嗡嗡的,他微微扬起面孔,呆滞的双眼向罪魁祸首望去。 “嗤。”看到的只有一个不屑的冷笑。 钟阙眨了眨眼,汗就顺着眼皮滴落下来,像极了泪水。他想不通,为什么此时此景,他竟对谢臻恨不起来。 “世子爷,太子殿下来了,正急着寻您呢。”一个丫鬟进门通报,她对里边的情形熟视无睹,瞥向跪地之人的目光甚至带着轻蔑。 “唔,他怎么来了?”谢臻小声嘟哝道,心想自己正忙着惩罚小狗呢。 “太子殿下说是有要事找您商讨呢。”丫鬟笑眯眯的回复。 “嘁。”谢臻撇撇嘴,又拂了拂宽袖,心道他能有什么要事……除非是再带他去一回前线,那样他再抓一个地位更高的楚国俘虏回来! 这样想着,他不禁略为哀怨地瞧了钟阙一眼,怎么这家伙只是将军,而不是王爷皇子什么的呢? 钟阙正巧对上了这个微妙的眼神,心下一震。他不知道谢臻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一眼实在是怪。 看得他心里痒痒的。 “烦死了。”谢臻深知慕容闵是个缠人的,不见到他必然不会罢休,无奈只能去见见。 离开的时候,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钟阙,毫无留恋之意。 钟阙缓缓垂下脑袋,莫名有些沮丧。他也不闹了,沉默地跪在瓷片上,任由皮开肉绽流血如注。 之前那种强烈的死志渐渐沉寂下来,他突然感觉很茫然。 【我有没有露馅啊?】谢臻一边往前庭走,一边在脑海中对758可怜兮兮地发问,好像对自己的表现很不自信。 758明明只是人工智能,却被这语气弄得心软不已:【宿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超级棒!】 【唔,真的吗?】甜软的声音盛满了欣喜。 【当然是真的,你得自信点。】758恨不得此刻长出实体手掌,好好rua一把他圆溜乌黑的脑袋。 它可不是在安慰谢臻,放在前几天,打死它都想不到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装起坏人来这么有模有样,就像真的是天生坏种一样……可能这就是表演天赋? 【嘿嘿,谢谢77。】谢臻弯了弯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小块阴影。 758突然宕机。 他叫我77诶…… “你来做甚?”谢臻抱着胳膊,略有几分不耐烦。 “三日不见,臻臻都不想我?”慕容闵脸上笑意更甚,低头刮了刮他的鼻尖,言语间皆是宠溺,“小没良心的,当初是谁答应我,说只要把他带去边城,就喊三声好哥哥的?” 谢臻努了努嘴,嘴硬道:“我怎么知道……” “好哇,小没良心的还不承认。”慕容闵故作严肃,挺腰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思索该怎么找他的麻烦。 他不笑的时候,那双狭长的眼就像一把冰刀子,让人望而却步。 但谢臻可不怵他,径直转身去了里屋:“无聊!” 即使是这样的冷脸,慕容闵还是没事人一样笑着跟了上去。 默默在后边吃瓜的丫鬟窃笑不止,心想太子又怎么样,还不是天天跟在他们世子后边打转,跟哈巴狗儿似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钟阙在战场磋磨多年,一身皮肉尝过各种刀剑,锤炼得比常人结实得多。他挺直腰板跪立在瓷片之上,背后粗粝的衣衫被汗水浸透,映出大片深色贴在脊背上。 他自己也不晓得跪了多久,膝盖早就没了知觉,不知道还能不能使唤,别叫他成了废人——那还不如死了痛快! 曾经骄傲的自尊如今却被人碾碎踩在脚底,复仇好像成为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半个时辰有了吧?”阿强臭着脸走进屋来,同看守钟阙罚跪的阿能搭话。 “半个时辰又怎么了,让这贱奴多跪些时候才好,谁叫他敢那样顶撞世子。”阿能坐在门槛上嗑瓜子,壳儿都兜在帕子里,半点都没漏在地上。 阿强半蹲着与钟阙对视,指着他的鼻子问:“你现在服不服?只要你服,愿意当我们世子的狗,马上就能起来。” “哎我说,平时顶撞世子的人你恨不得剜心食肉才好,怎么今的反倒可怜起小小贱奴来了?”阿能对他的反常感到不解。 他们跟世子不一样,世子是想叫钟阙屈服,可他们是想让这个多余的杂碎去死。 “你懂个屁,再不把人弄过去,太子就把世子拐走了!”阿强探听到了前庭的消息,知道太子又想把人拐去皇宫小住,这才临时想出这么个主意,希望能借此把谢臻留在府里。 钟阙仍恹恹地垂着脑袋,但眼底却划过异芒,像一簇点燃黑夜的火星。 阿强见他不应,恨恨骂过几声后,直接上手想把人提溜起来。 管他服不服,先把人带过去再说。 阿强心想。 如果这贱奴到了世子面前还给脸不要脸,那就他就给对方冠上一个出尔反尔的罪名。 到时候世子发怒,说不定就没了去皇宫的心情。 反正贱奴和太子,总得有个不好过的。 阿强作为侯府的家丁,自然有些功夫在身上,平时对付那些不知死活的小猫小狗都是直接提溜,可这回却高估了自己的气力。 跪着的钟阙一声不吭,泛白起皮的嘴唇上洇出血渍。 “诶,你说这太子,咱世子根本就不想搭理,还总厚着脸皮往上凑……”阿能还在磕着瓜子说闲话。 “你别废话,快来帮我!”阿强的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受,“府外马车都快备好了!” 可见太子居心叵测势在必得。 “啊?”阿能把帕子往怀里一揣,连忙过来帮忙,和阿强一起将不死不活的钟阙架起来,一本正经念叨着,“大公子叮嘱过咱俩,在他回来之前,可不能让太子把人领走了。” “谁知道太子安的什么好心……嘶,这家伙看着瘦,可这分量不轻啊!” * 慕容闵讨好地伏低身子,牵着谢臻的手贴在自己一侧脸颊上,柔声诱导:“臻臻不想去我宫里瞧瞧西域最新的贡品吗?都是些从前没见过的物什,精巧得很。” 谢臻蹙了蹙眉,显然动心了,但依旧有所犹豫:“可兄长说男子与男子也有大防,不许我与你同床睡……” 每次谢臻去东宫,都会被慕容闵以各种理由留宿,然后再用更多的理由劝他跟自己睡一张床。 慕容闵一肚子坏水,花言巧语多的很,谢臻根本拗不过他。 而且就是单纯的睡觉而已,谢臻也觉得没什么,更理解不了兄长为何要因此和太子大打出手,以致被罚去青州做治水的钦差。 “他胡说,男子和女子才有大防,我与臻臻……”慕容闵顿了顿,目光晦涩又炽热,嗓子都哑了几分,“自小一同长大,你我之间哪有防备可言呢?” 一边说还一边在他手心蹭蹭。 谢臻歪了歪脑袋,懵懵懂懂:“我也记得夫子从前是这样教的,估计兄长记错了吧……” “那臻臻要不要去东宫看看新来的宝贝,里边儿好像有千里镜呢。”慕容闵噙笑劝导,仿佛真的只是为了满足谢臻的好奇心,没藏有其他肮脏的心思。 “唔……”谢臻听到千里镜就彻底倒戈了,正要答应之际,阿强和阿能把钟阙架了过来。 “世子,这奴隶愿意服管,愿意当你的小狗!”阿强一脸正经地编谎话,“他就是贱/骨头,跪够了才甘心。” 谢臻目光轻扫,才想起府里还有这号人。 他用慕容闵带来的折扇挑起钟阙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 “还想让我杀你吗?” 钟阙面白如纸,嘴唇干裂没有半分血色,唯有一对眼睛是通红的,像被血水洗过。 “你是不是我的小狗?”谢臻继续问,他很难得有这个耐心。 阿强和阿能紧张得满头大汗,如果钟阙再不说话或者出言否认,那么他们就得站出来栽赃对方了。 长久的沉默。 这么一会儿,慕容闵也弄清了形势,他笑着安抚谢臻:“臻臻何必跟一个贱奴置气?” “不听话杀了便是。”他十分自然地将谢臻搂入怀中,“我再送你个好的。” 话是这么说,可谢臻仍感觉威严受损,丢了脸面。 他不悦地点了点头,正要命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拖去荒山野岭喂狗时,钟阙却突然有了动作。 他跪直身体,直直看向笑盈盈的慕容闵:“奴听凭世子处置。” 言外之意就是愿意当小狗了。 慕容闵好笑地挑了挑眉,心想这又是什么东西,敢这样挑衅他? 阿强和阿能你看我我看你,暗自庆幸不用当欺上的罪人。 “噗。”被取悦到的谢臻挣开慕容闵,来到钟阙身前,歪着脑袋打量。 他还以为这将军多大的骨气呢,就这啊,才跪了一个多时辰就受不了了? 不过倒也合了他的心意。他要的就是软骨头人牲。 钟阙被他盯得浑身发热,若有如无的香气溢满鼻腔,教他神思不属。 “那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谢臻的人牲了。”谢臻点了点他的鼻尖,顽皮得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要听话哦。” “人牲?”慕容闵终于敛起笑意,“祁玦之流交给你的?” 他的眼底凝起寒意,要不是谢臻把他们当至交好友,他早就把这些纨绔子弟发配出京城了。 不过这也只是时间问题,待他日后登基,谢臻便是他一个人的,任何敢肖想谢臻的人,一个也别想好过。 “那小狗学会对主人主动下跪了吗?”谢臻把玩着折扇上的坠子,笑得天真烂漫。 钟阙低头看了看地上淌着的血,那都是从他膝盖的伤口流出来的。 谢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转而又立马嫌弃地移开眼睛。 “我可没那么多的耐心陪你玩……”他转过身去,颀长瘦削的背影显得格外无情,“再有下次,我会直接把你丢掉。” 丢掉? 丢掉是什么意思?杀了他?还是把他丢到大街上、丢给他人?钟阙迟钝地思考着,视线不自觉地粘在谢臻身上。 被忽视许久的慕容闵嘴角轻微抽动,漆黑的眼里染上戾气。 他厌恶一切能吸引谢臻注意力的活物…… “臻臻,你兄长可不许你养人牲,他若是知道了……”慕容闵撩起宽袖,露出手臂上的淤青,故意做出打趣的样子,“你瞧,我这儿还没好呢。” 这是上次知道他俩在东宫同床后,谢韫上门打的。 他这话说的妙,既借谢韫之名劝谢臻别养人牲,又暗自挑拨了兄弟二人的关系,还卖了一波惨。 毕竟以他温润君子的外在形象,是不会干预谢臻的任何选择的。 “你敢告诉他吗?”谢臻可不是好要挟的,气鼓鼓地瞪着他。 他一点都不在意慕容闵是不是因他受了伤,更不会为此感到愧疚。 “我怎么会告诉他,臻臻又不是不知道他素来与我不对头……”慕容闵算是自作聪明了一回,只能苦笑,“况且……臻臻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支持。” 后半句话是咬牙切齿说的违心话。 “哼。”谢臻皱了皱鼻子,并没有完全被哄好。自小娇养惯大的孩子,脾气也不大好。 慕容闵只能继续赔罪:“臻臻莫气,都怪我口不择言,说了扫兴话。”说着还拉他的手朝自己脸上拍。 “谁要打你。”谢臻借力推了他一下,慕容闵又凑过来赔笑脸。 钟阙默默看着两人亲昵的举止,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死气沉沉的眼底也掀起了波澜。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太监过来通传。 “臻臻。”慕容闵这回不敢明目张胆地揽人入怀了,只能像小媳妇一样拽拽他的衣袖,“我们走吧……” “你不是让我做人牲?”谢臻正要应答,钟阙却突然强撑着站了起来,目光错也不错地盯着他。 谢臻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那你为什么要走?”受伤的钟阙实在站不稳,原地踉跄了几步,要不是阿能上前扶了把,估计会摔得很惨。 慕容闵目光渐沉,暴戾的杀意在体内疯狂叫嚣。 “放肆!”身边的大太监横眉冷喝,“怎么跟世子爷说话呢?拖下去!” 狗往往是仗着人势,可惜这里是谢府,不是区区一个太监能发号施令的地方。谢臻没开口,堂里的家丁都不敢动。 看见这样的钟阙,谢臻陡然感到新奇:“你……是要我留下?” 钟阙不发一言,就这样直愣愣地跪了下去。 那碰击声,阿强听了都觉得后颈一凉。 巨大的屈辱感令钟阙备受煎熬,可他仍倔强地仰视着谢臻,因为失血过多,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打颤。 “小狗学会给主人下跪了!” 谢臻清亮的声音划破了现场诡异的安静,他一边拍掌一边笑,好像真遇到了什么趣事。 接着又后退一步,避免被他的血沾到鞋底,“看来小狗还是蛮有悟性的嘛……” “是臻臻会教。”慕容闵咬牙切齿地挤出笑脸。 钟阙心头郁结的一口气终于卸了下来,可是他还有什么自尊呢?浑身的冷意让他抖更厉害了。 谢臻把折扇丢给慕容闵,吩咐道:“小狗看起来很冷,带他下去沐浴更衣。” 阿强阿能闻言大喜,连忙应是。 不过阿强眼珠子一转溜,又明知故问了起来:“世子爷不是要随太子殿下……”他顿了顿,特别欠揍地瞥了慕容闵一眼,“去东宫么?” 慕容闵的俊脸又压黑了一个度。 “不去了,千里镜哪有听话的小狗有意思?”谢臻终于舍得看隐形人慕容闵一眼,“你说对吧?” 慕容闵顶着额角不停跳动的青筋,硬生生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嗯,臻臻说的是,千里镜一直在东宫里留着,可以下次再……” “你下次来我府上的时候,把千里镜带来就行了,哪需要我再跑一趟?”谢臻被惯得身娇肉贵,懒散得很,不太愿意四处奔波,这也是谢韫没把他带去青州的原因之一。 慕容闵一口白牙都差点咬碎了,偏偏还要维持温柔大度的样子说:“臻臻说的对,是我糊涂了。” “哼。”谢臻努了努嘴,好像真的认为慕容闵犯傻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钟阙被扔进一个洒满花瓣与香料的浴桶,身上的脏衣服没脱,膝盖上的伤也没治,温水蛰得他直吸冷气。 “把自己洗干净点,别惹我家世子不高兴,不然有你好果子吃!”阿强恶声恶气地叮嘱,随后将门从外边一把拉上,让阿能守着,他则去寻一件看得过去的衣服。 钟阙咬着牙关从桶里爬出来,胸部以下的衣物全然湿透,淅淅沥沥地往地上滴水。 找了个椅子上坐下后,他才撩开湿漉漉的裤腿,露出了被水跑得发白的外翻伤口,触目惊心。 他静默地盯着伤处看了会儿,忽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一定是疯了,不然为何脑子里满是方才谢臻展露笑颜的模样。 浴桶中香料散发的味道一阵阵刺激着钟阙的神经,他强撑着站起来,试图寻找出逃的机会。 但很可惜,窗户都被锁死了,门外还有人守着,根本逃无可逃。 反倒是屋外传来了阿能催促的声音。 虽说被送来谢府只有短短几日,可他深知这恶奴的丑恶嘴脸与狠辣手段。稍有惹到他们的地方,便少不了皮肉之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是想活下去——这样他才有复仇的机会。 钟阙这样对自己说。 他把椅子搬到浴桶边,解开乱蓬蓬的发髻,用手把水浇到头发上,细细搓洗。 洗完还不忘将发尾放在鼻间闻了闻,确认没有异味,而且香香的。 他莫名松了口气,接着开始清洗身体。 等阿强阿能把人押去谢臻屋里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亥时了。 大丫鬟巧娘出来说谢臻已经就寝,让他们有事明日再来。 “都怪你个贱奴!磨磨唧唧磨磨唧唧,沐浴了一个多时辰!怎么,是要把面上的这层皮搓掉吗?”阿强压低声音,对着钟阙就是一顿臭骂,“你以为你洗干净了世子会多看你一眼,痴心妄想!” 钟阙面对他的责骂毫无反应,甚至看了一眼那边亮着的窗户,微亮的瞳孔渐渐熄灭下去。 “巧娘,我没睡,让小狗进来。”屋里传来谢臻的声音。 “是,世子。”巧娘应答得很乖巧,脸上表现出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傲慢与嫌弃。 阿强阿能面露喜色,刚想往前迈步子就被巧娘伸手拦住了:“诶,世子只说让他进去。” 于是在二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钟阙独自走进了谢臻的卧房。 屋内皆是富贵华丽的陈设,空气里还氤氲有淡淡的香气。 此前谢臻正准备就寝,因此丫鬟将大部分烛火都熄了,只余一两盏还摇曳着微弱的火苗。室内的光线昏黄而暗沉,越往里越看不真切。 钟阙突然觉得浑身都别扭,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步都不敢往里边走。 心跳如擂的同时,他怪异地想起母亲曾告诫他的话——未出阁女子的闺房是万万不可进的,进了便是污了人家清白,便要把她娶回家。 “你傻站在那儿作甚?过来呀。”一面巨大的屏风后面传来谢臻的声音,可能是屋子太大太空旷,显得有几分空灵。 钟阙整个人僵住了,却在下一刻又如魔怔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声源处走去。 淡黄色的床幔动了动,从里边伸出了一截莹白手腕,随意地搭在床沿之上,微微翘起的指尖像是能在人心头撩拨,挠得钟阙浑身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再过来些,到床边来。”谢臻隔着轻纱帐隐隐能看见他的轮廓,声音因困倦带有几分慵懒。 钟阙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脑子里一团乱麻,只得听从谢臻的指令。 哗啦一声,谢臻拉开了床帘。 只着亵衣的他侧躺在塌上,单手撑着脑袋,一头青丝如瀑,衬得那张幼嫩的小脸愈发动人,只是眉宇间缀着几分疏离的冷淡。 “嗯?”他蹙了蹙眉,语气凉凉地问,“小狗忘记主人教过什么了?” 钟阙眼神乱飞,就是不敢朝床上看。此时他的五感似乎都消失了,压根儿没听见谢臻的问话。 谢臻本就乏了,让他进来就是想找点乐子,哪知他如此不识相。 被娇惯的小世子坏脾气又上来了,随手拿起一个枕头就对着钟阙砸了过去,正中额角。 这可不是现代那种绵软的抱枕,砸上去还是很有分量的。 魔怔的钟阙吃痛回神,下意识捂着被砸的地方,呆呆地望着罪魁祸首。 “啧。”谢臻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气得拉过被子盖住头,闷声驱赶,“出去出去!你个榆木脑袋,气死我了!” 钟阙在进来之前,心里曾预想过这位残暴的世子将会对他百般刁难羞辱,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活着走出去就是成功的第一步了。 可是如今谢臻不仅没对他做什么,反而赶他走,明明是值得开心的事,但他偏偏就挪不动脚了。 在内心深处,他竟然真的希望谢臻对他做点什么。 “我让你滚出去没听见吗?”谢臻迟迟没听到他离开的声音,又一下掀开被子弹坐了起来,“你竟敢忤逆我?” 虽然他发怒的时候有种反差的娇憨,但钟阙心知肚明,忤逆二字一旦安在自己头上,接下来的该是如何残酷的刑罚。 钟阙将嘴里的软肉咬出了血,挣扎一番还是跪在了床前,放轻声音问:“主人……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在这一秒是什么坚定了他再次放下尊严的决心。 是害怕被当做忤逆受罚?还是怕谢臻生气地把自己赶出去? 炸毛的谢臻渐渐平静下来,他居高临下地睨着那颗黑乎乎圆溜溜的脑袋,得意之情在胸腔洋溢——一个敌国将军,被他驯化成会主动下跪喊主人的小狗…… 他可真厉害。 谢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精致的五官异常灵动。 “再叫一声。”他忍着笑意说。 “……主人。”心中升起的屈辱感压得钟阙喘不过来气,压得他抬不起头。在某一瞬间,他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乖狗狗。”谢臻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欢欣的模样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稚童,而非天生坏种的反派。 这是钟阙第一次与谢臻产生肢体接触,他不禁头皮发麻,全身的注意力都忘那一个点涌,一时间什么都忘了。 他甚至想蹭蹭谢臻的手心。 他还真这么做了。 但之后又是一阵懊悔,在心底痛恨自己昏了头。 “嘻嘻。”谢臻很喜欢他的顺从,心情也彻底明朗起来,难得地发了点善心,“哎哟,你这里都被我砸出包了,疼不疼啊……” 说完还爱怜地戳了戳。 本来就丝丝地抽疼,这下直接是刺痛。 但钟阙却脱口而出:“不疼……” 这是比摸头更为亲密的接触,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骗人。”谢臻轻笑,唤来巧娘让她把府里郎中喊来,要给钟阙开点药。 “是。”巧娘笑眯眯地应下,心里却是有了算计。 这奴隶看着木讷蠢笨,没想到还有些手段,脑袋上的包八成是他自己撞的,故意惹世子心疼。 在等郎中过来的时间里,谢臻靠在床头跟钟阙聊天:“小狗,你说你当初怎么那么蠢?竟然牺牲自己让那个傻皇子跑了。” 他记得自己装成百姓假传消息的时候,最初遇到的是钟阙。 那时任凭他编得天花乱坠,钟阙不仅没有一点相信的趋势,甚至开始起怀疑他的身份。 要不是那个皇子突然走过来,信了他的谎话,他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啧,好可惜,最后被俘的居然不是敌国皇子。谢臻每次一回想当初的场景,就感到非常的遗憾。 钟阙悄悄抬起眼睑,静静地窥视着他的侧脸,幽幽问:“你……主人希望如今跪在这里的是三皇子?” “那是当然。”谢臻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敌国皇子当我的狗给我下跪,那多威风啊!”怎么办,他已经开始幻想那种场面了! 钟阙沉吟了片刻,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缓缓开口:“我已故的母亲是楚国长公主……” 这么攀附的话,换作以前打死钟阙都不会说。他自小就不屑于靠身体里的那点皇族血脉成事,没弱冠就去投军了,后来的荣光也都是他一次次上阵杀敌打下来的。 “嗤。”谢臻被他的话逗笑了,“就你一个将军,还想同皇子比?” 钟阙抿着嘴没再出声。 “总有一天,我会把那个蠢笨的三皇子擒来秦国,让他做我第二条狗。”谢臻美滋滋地幻想。 钟阙的眼神暗了暗,像是大火焚毁一切后留下的灰烬。 第二条狗…… 郎中很快就来了,谢臻不仅让他处理了钟阙脑门儿上的包,还大发慈悲地记起了他膝盖上的伤,便命郎中一道给他包扎了。 “你看,只要你好好听我的话,我自不会亏待于你。”明明是为自己之前的暴行善后,谢臻却表现得沾沾自喜,好像自己是天大的好心人。 钟阙闻言望着他,深邃漆黑的眼瞳像是一口枯井,让人捉摸不透。【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臻臻,咱去清风楼听书赏茶吧!”祁玦提议道,眼巴巴地等对方同意。 谁料谢臻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不去,老是那些俗套话本,没意思,还不如逗逗小狗来得有趣。” “小狗?”祁玦一愣,心想侯府什么时候养狗了他怎么不知道,半晌才反应过来谢臻说的是钟阙。 “臻臻觉得那个贱奴有趣?”祁玦惊讶地瞪大眼睛,语调也一下子拔高了,“好歹当过将军,现在竟然下/贱到心甘情愿当人牲的地步?” 前几天他看钟阙冲着谢臻大吼大叫誓死不屈的模样,还以为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没想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让谢臻惦记上了…… 谢臻抬眸睨他,隐隐含着愠色:“你不许骂我的小狗。” 他维护钟阙倒不是因为两人有多深厚的感情,只是出于一种强烈的领地意识和占有欲。 祁玦没想到谢臻会为了一个奴隶迁怒自己,连忙讨好地作揖赔礼:“臻臻我说错了,你瞧我这张嘴总是口无遮拦的,该打,该打!”说着还作势拍了自己两耳光。 “嘁。”谢臻别过脸不看他,小模样特傲娇。 祁玦欢喜于看到这样娇俏的他,但同时心中也有了计较。 小算盘一打,便有了主意。 “臻臻,你的小狗实力怎么样啊?”他笑嘻嘻地问,仿佛是真的在好奇,“之前是将军的话,武功和身手武功都是上乘吧?” “那是自然。”谢臻梗着脖子说。 虽然他到目前也没试过钟阙的武力值,但他很好面子——他是最尊贵的,那他的所有物也应该是最厉害的。 祁玦满脸堆笑:“我听说斗牲馆来了位常胜将军,多日未尝败绩,不知小狗与他相比……”他故意拖长调子,等着看谢臻的反应。 “常胜将军?”谢臻果然中计,眉头一挑尽显不服气,“那我就让小狗会会他!看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好啊好啊,我也想去看看臻臻驯牲的风姿。”祁玦笑眼藏刀。 一个奴隶罢了,还敢跟他在臻臻心里争位置?不知死活。 钟阙放下尊严服了软,让跪就跪让喊主人就喊,这才换来几天安生日子,身上的伤也养好了七七八八。 本以为这就是他卧薪尝胆的全部了,谁知阿强阿能把他突然闯进柴房,将锁链套在了他的手脚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钟阙不敢轻易反抗,任由他们动手,问话还得尽量保持语气平和。 两人都是谢臻的得力手下,他不敢轻易得罪。前天就因为他对阿强冷着脸,谢臻召他过去时,阿强把他反锁在柴房,然后在谢臻面前倒打一耙,说他睡懒觉不愿意过来,气得谢臻罚他一天没吃饭。 其实吃不吃饭倒无所谓,那一整天他都没有再见到谢臻的机会…… “干什么?呵。”阿强冷嗤,这几天眼看世子待这奴隶越来越好,他心里早就不爽落了,现在得知要带钟阙去斗牲馆,他简直美滋滋。 斗牲馆那可是生死决胜负,不死不休的屠戮场。听说最近还来了个食人啖血的常胜将军,那这钟阙不就是注定有去无回吗?老天眷顾啊! “带你去个好地方嘿嘿。”阿能狞笑。 随后钟阙就被五花大绑地押到了谢臻面前。 “带他去后边儿坐马车,保存体力。”谢臻一本正经地吩咐,好像真的很关心钟阙似的,“对了,再备些点心让他在路上吃!” 其实他在乎的只有关系他面子的输赢,他这样优待钟阙,说明对之后的斗牲寄予厚望——如果钟阙输了,那么此时所有的期待,都将转化为怒火。 仓惶间,钟阙只来得及看了眼谢臻和他身边的陌生男人,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他与阿强阿能同坐一辆马车,在二人的命令下,他囫囵咽了几口点心,内心极度不安。缓缓行进的马车略有颠簸,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瓷片。 离开了管制森严的侯府,这或许是他不可多得的可能逃走的机会。 与这俩马车里暗流汹涌的气氛不同,祁玦一张嘴跟倒豆子似的,把这几日看过的笑话听过的趣闻统统讲给谢臻听,生怕谢臻将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分毫。 谢臻饶有兴致地撑脸听着,偶尔捻起一粒花生米,等着祁玦伸长脖子厚着脸皮讨要。 他很满意祁玦这个朋友,比兄长宽和有趣,比太子会讨人欢心。 就是心忒黑了点,适合做深宅里擅长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小妾。 京城市街繁华,人流熙攘,马车不得疾驰,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抵达斗牲馆。 钟阙被阿能阿强粗暴地押下马车,入眼是一处豪奢的大宅院,门前人来人往似乎是做生意的,热闹得很。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这里有很多像他一样被镣住手脚的人,都在被押往偏门方向。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楚国人钟阙对此一无所知,像一个提线木偶任由两人钳制,远远地排起了队。 “老爷养了你这样久,瞧这一身筋骨结实的!”排在前面的小厮拍着人牲的肩膀道,“打败那劳什子常胜将军没问题吧?” 人高马大的人牲沉默不语,丧气的模样让矮小的小厮怒火中烧,毫不犹豫地垫脚甩了他一巴掌:“我告诉你,老爷给你买的是生死局,不想死就好好打!” 啪的一声极为清脆,吸引了前后不少目光,但大多饱含嘲弄与讥讽,这样的事对他们来说都是习以为常的。 “听见没,你也是生死局,好好表现。”阿强冷不丁出声,语气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一想到这吃白饭还讨人嫌的奴隶即将死在擂台上,他真是高兴极了。 钟阙咬着牙没有追问,但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他也曾听闻过秦国这一民间风俗,当时没放在心上,殊不知此刻竟祸临己身。 生死局……谢臻是希望他去死吗?他垂眸沉思,半露的眼瞳黯淡无光。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拿出袖子里的瓷片自我了断,一了百了。 但很快就排到他们了,门口的小厮拿着一支笔在书册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地问:“今天的第六十七号……” 阿强神色傲然地打断道:“他是镇北侯世子的人牲,买生死局。” 小厮闻言一激灵,连忙满脸堆笑地拍马屁:“原来是小世子的人牲啊,这一瞧就是斗牲的顶尖高手!” “呵……”阿强翻了个白眼,把一袋银子丢在桌上就推搡着钟阙进去了。 小厮点头哈腰地送行,心中甚是疑惑,难道他哪里夸错了吗?不过小世子还是第一回来斗牲馆呢,能做小世子的人牲,那奴隶也是有福气。 钟阙被关进了一个铁笼,里边空间有限,他的腿脚完全伸展不开,只能难受地缩成一团,虽然并未挤压到腹脏处,但有种莫名的窒息感。 周围还有很多这样的铁笼,排练齐整,如同店铺陈列的商货。有的是空的,有的则关着像他一样的奴隶,但没有一个人有挣扎反抗的意图,甚至还有主动往里钻的。 每张面孔都是空洞麻木的,仿佛是没有思想、已然被驯化的牲畜。 钟阙静静靠坐在笼子里,面上不显,心中却愤恨难当,气得嘴里的皮肉都咬烂了,一股腥气。 谢臻还真是会变着法羞辱他…… 阿强踢了踢他的笼子,肆意嘲弄:“喂,别给世子丢人,不然全尸都不给你留,直接拖去山间喂野狗!” 他几乎认定了钟阙会在斗牲场被打死。 屋内光线幽暗,钟阙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收紧的下颌线透着冷峻,亦带几分不屈的傲态。他知道阿强不是在吓唬他,是真的在那样打算。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笼子里人牲的体格,默默盘算着交手的胜算。 可过了须臾他又想,就算这次活下来又如何,等待他的或许是更多毫无限度的欺凌虐害。能坚持到现在,无非是心存侥幸,对谢臻有那么点期待。 他怆然地扯了扯嘴角,可他对于谢臻,和笼子里的这些人牲有什么区别呢? 取乐的玩物,还是连丝毫疼惜都不需要付出的那一类。 他苟且偷生到现在,求生的意志也应该消磨殆尽了。他似乎想不出再坚持下去的意义…… 阿强前脚刚走,他就从袖子里摸出了那块瓷片,利落地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瓷尖与皮肉相接的地方渗出豆大的血珠,他微仰着头,眼角也沁出了血色。 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掠过这些日子的遭遇,从被俘到受刑再到成为谢臻的奴隶,身上新伤添旧伤,精神上备受羞辱,单是回想都令他惊惧难安…… 可不得不承认,他也从中尝出了几分甘甜,即使那个人才是他一切痛苦的根源。 过了良久,被瓷片划破的手颓然落下,他万念俱灰地合上了双眼。 或许,畏死是人的本性。 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这尘世之间,还有什么令他留恋和牵挂的。 又或者说,人可以被驯化,他早已不是那个初来谢府时一心求死的钟阙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斗牲馆主馆呈环状修建而成,共分三层,除第一层是斗牲场外,其余两层都是看台,经常人满为患座无虚席。 在滔天的喝彩声中,谢臻漫不经心地用千里镜瞅了瞅下边的情况,矜贵的脸上不见喜乐。 血腥暴力的打架场面,刚开始觉得新鲜刺激,看久了就索然无味。 反观一旁的祁玦,目不转睛地盯看他,眼睛都看直了,痴呆的模样跟失了智似的。 “我的小狗什么时候出来?”谢臻努了努嘴,有点小郁闷。 小狗小狗……张嘴闭嘴就是那个奴隶! 祁玦皮笑肉不笑地回应:“臻臻第一次来有所不知,这前几轮啊都只是普通人牲的对垒,那家伙要后面一轮才出来。” “哦?”谢臻挑眉,将千里镜放下,“有何不同呢?” 祁玦趁机将手心搭在他手背上,笑眯眯地说:“臻臻不是想看那贱奴与魁首一决胜负?那便只能买生死局了。凡生死局,都是与之前的魁首打,以命为注,不死不休。” 谢臻抽回手,表情不咸不淡地看着他:“难怪你教唆我带小狗来跟劳什子常胜将军过招,原来在这儿摆了一道。” 他不懂斗牲馆的业务,吩咐时只说让钟阙与最厉害的人牲打,哪里知道是生死局。 阿强阿能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醒,虽无言语,却与祁玦达成了某种共识。 被捧在心尖上的人戳穿恶念,祁玦甚感无措,可他又看不出此刻谢臻的情绪,只能佯装镇定地打哈哈:“什么摆一道,臻臻你想多了……” 谢臻撑着下巴哦了一声,干净的眉眼风平浪静,好像并不是很在意。 祁玦如蒙大赦,立刻从椅子上起身,蹲在谢臻身前讨好地表忠心:“我做什么都是为了臻臻好,哪敢有那些欺瞒糊弄的念头。而且我堂堂侍郎家的公子,也犯不上对一个奴隶使阴招!” 谢臻笑着挠了挠他的下巴,近乎天真地问:“可如果我的小狗死了怎么办?” 祁玦心里一咯噔,看来那奴隶在臻臻心中还是有分量的…… 噗通一声,祁玦顺势跪在地上,下巴往他手心蹭了蹭:“那换我来当臻臻的小狗。” 他有什么错,他只是想让谢臻更喜欢自己罢了。 好像觉得不够诚恳,他特意汪了两声,把谢臻逗得前仰后合,笑得泪花都出来了。 “臻臻答不答应我?”他把膝盖往前挪了挪,仰头看着他。 “快起来吧。”谢臻摆了摆手,两颊微红,眼角含着湿意,揶揄道,“你是尚书家的公子,我可不敢让你当我的小狗。” 那样兄长不知该怎么教训他呢! 幸好他们在三面都有帘子的隔间,不然祁玦这个高门公子今日脸可丢大发了。 这边的两人言笑晏晏,钟阙那头已经在被送往斗牲场的路上了。为了保持神秘感,铁笼在抬送时都被盖上一层黑布,里边人牲上场时才会揭开。 钟阙烂泥一般靠在笼子里,肢体自然下垂整个人一动不动。这与睡觉的状态是不一样的,无端透着股阴气,像是没了气息的尸体。所以当黑布掀开的那一刻,叫衰的嘘声此起彼伏,上两层的看客赌徒门纷纷下注,果断地将银牌钱财押在了魁首的名下。 这要死不活的人牲,跟浑身肉疙瘩的魁首怎么打嘛?对方一拳头就能送他归西。 直到小厮不耐地踹了脚铁笼,钟阙才缓缓睁眼,猫腰从笼子里钻了出来。 乍亮的光线和鼎沸的人声无一不令他感到眩晕,他强忍不适,转了转因长时间被桎梏而不住酸软的手腕。 三楼的谢臻正通过千里镜观望他,不满地嘀咕道:“怎么是这个德性?” 祁玦轻蔑地勾了勾唇,想嘴欠损钟阙一波又怕谢臻不高兴,嘴吧张张合合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六十七号,谢臻公子之人牲——”立于斗牲场外的小厮敲锣大喊,这是斗牲的必备程序,赛前需要报明人牲的归属。 钟阙低垂的眼睫抖了抖,活动手脚的动作微滞,面部表情也有点不自然。 被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告谢臻对他的所有权,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感到屈辱,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什么?他竟是小世子的人牲?”看客们神色愕然,继而露出喜色,“小世子在何处?” 楼上出现了不小的骚动,众人都在东张西望,期待着能看到谢臻的下落,以便上前结识攀附。 京城谁人不知镇北侯府小世子玉叶金柯,不仅是镇北侯的眼珠子,还深受皇恩,尤其前些日子还生擒敌将,想来定是前程万里。只可惜镇北侯府护得紧,谢臻鲜少在这些闲杂人等面前露脸。 “丢人。”谢臻蹬了蹬腿,鼓着腮帮子甩动衣袖,纯然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那奴隶横竖逃不过一死,臻臻不想看最好了,省得脏了眼睛。祁玦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面上却不动声色:“臻臻不想看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这儿。” 这话说的,好像只是单纯顾及谢臻的感受,没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我的小狗,死了也是我的。”谢臻两颊的酒窝漾着醉人笑意,语调亦是娇俏可爱,但祁玦却觉得后背发凉。 震天的锣鼓声响起,节奏紧密激昂,调子酷似军中的入阵曲,楼上的看客们伴着乐声疯狂嘶吼:“杀了他!杀了他!” 一个个目眦尽裂,仿佛恨不得亲自上场。 斗牲开始了。 钟阙终是放弃找寻谢臻的身影,翻身躲过了魁首的进攻。 魁首身长九尺有余,膀大腰粗,上半身未着寸缕,泛着油光的肌肉高高鼓起,像石头垒成的小堆。 他一边搓揉着拳头,一边居高临下盯着才到他胸口的钟阙,得意洋洋道:“你主子怎么想的,竟派你个瘦猴儿来跟我比生死,他以为钱是这么好挣的?”人牲成为新魁首,主人将获得一大笔酬金。 说罢他便挥舞着砂锅大的拳头往钟阙打去,但又扑了个空,钟阙躲得太快了。 魁首啐了口痰,狰狞的脸上浮现怒色:“你个孬货,敢不敢接爷爷一拳?” 魁首的个头很大,冲刺速度在钟阙眼中几乎是慢动作。说到底,这些人牲并非训练有素的将士,应该只是凭体格优势和蛮力取胜。只要钟阙想躲,他完全可以戏耍对方数个来回。 魁首见他不应答,又气急败坏地举着拳头冲向钟阙,但这次钟阙没有避开,反而侧身擒住他的手腕借力在空中翻了个漂亮的弧,然后从他背后踢了他一脚。 楼上唏嘘一片,但这次更多的是惊叹。 魁首踉跄几步后站稳,他体格粗壮,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通过这次正面交手,他意识到对方不是他想象的那种无能之辈,至少有三脚猫的功夫。 可魁首之所以是魁首,他显然不是吃素的,继续主动发难,这次没再给钟阙像抓他手腕的机会,直接将人顶至擂台侧壁压制。 钟阙用双臂格挡,与他暂时形成抵抗之势。 谢臻趴在窗口急得原地蹦了起来:“推开他,推开他呀!” 祁玦在一旁护着,生怕他不慎掉下去,同时心里在疯狂念经:压扁他压扁他!把他压成肉泥! 钟阙瞅准时机,用力拽住魁首手臂,将其侧摔在地,还贴地漂移了几米。 “怎么回事啊?”楼上买魁首赢的赌徒们开始慌了,他们半个身体探出窗口大喊,“站起来杀了他!站起来!” 谢臻也跟着喊,但声音完全被湮没了。 好气。 “喝口茶吧臻臻?”祁玦心里五味杂陈,但还是贴心地想给他喂水。 魁首刚从满场的歇斯底中爬起来,钟阙又狠踹了一脚他的膝盖窝,疼得他立即半跪在地。 “嘶……”谢臻摸了摸鼻子,心情微妙起来。他还记得钟阙在西山落入陷阱后持剑浴血的场景,遍地的死尸和人头曾让他连做了好几夜噩梦。 让这样的人活着,还留在自己身边,会不会成为将来的祸患? 还没等谢臻细想,台下的形势瞬息万变,钟阙不知为何被魁首掀翻在地,口吐鲜血。 眼见魁首抬脚就要踩头,幸亏他反应迅速,一个侧滚翻站起了身。 之前小看这家伙了。钟阙抬手抹去嘴角血渍,警惕地看着对方。 “哼,学了几个花把式就妄想跟爷打?也忒不把爷放在眼里了!”魁首朝他啐了口,继而嘲讽道,“也不知道你主子做好收尸的准备没,待会儿可别哭着让我赔你性命。” 他当魁首快半个月了,经常见到这种场景。那些人倒也不是疼惜人牲的命,只是心疼花在人牲身上的钱罢了。 钟阙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就凭你,还想看我的主人哭? 腕部传来的痛感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刚刚摔在地上时,藏在袖子里的瓷片把他自己划伤了。 “还敢笑?看不起爷是不是?”魁首扭了扭脖子,骨头发出森然的咯咯声。 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腕流到手指,再从指尖滴落在地,绽成朵朵靡艳的花。 钟阙用指腹捻了捻,体内有什么在疯狂叫嚣着。 “他俩聊什么呢?”谢臻拿起千里镜,试图通过看嘴型猜对话,“能不能快点打啊?” 十有八九在求饶。祁玦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挤出笑脸:“臻臻你是不是也觉得没意思?要不我们回……” “闭嘴。”谢臻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祁玦撇了撇嘴,很不服气但又不敢不答应。可奇怪的是,谢臻明明是让他一个人闭嘴,但整个馆场都随之安静了下来。 直到一个茶杯从二楼掉到斗牲场内,茶水混着瓷片四溅开来,发出脆响的那一刻,所有的声音才重新苏醒过来。 只见魁首捂着脖子倒地,庞大的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钟阙则淡定地撕下一角衣料,站在原地从容擦拭着手心的血迹。【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这瓷片哪里来的?”馆主用锦帕裹住瓷片举在手中,阴测测地质问钟阙。 “我自己带的。”钟阙看见馆主的反应,便已经猜到用瓷片杀人在这里是不被允许的,但他还是表现得很平静。 “带的?”馆主嗤笑,随即将瓷片砸在一旁管事的身上,咬牙呵斥,“你们怎么办事的?” 斗牲场有一条铁规,就是只能肉搏而不得使用任何利器,所以人牲在进馆前会由专门小厮搜身查看。只不过今日上午当值的小厮一听是谢臻的人牲,光顾着拍马屁去了,把搜身忘得一干二净。 管事连连向馆主表忠心:“主、主人,小的这就将那无用之人拉过来问罪!” 馆主未置可否,只轻轻一招手,便有几个小厮涌上前将钟阙团团围住,看样子是想动手处决他这个违规者。 钟阙仰头扫视楼上的看客,依旧没有看到谢臻的影子。或许谢臻一开始就走了,把他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好不容易重拾生的信念,怎么又将他逼到绝路?老天爷真是喜欢开玩笑。 钟阙的心情十分复杂,但面对蠢蠢欲动的小厮们,他还是决定站着死。 馆主冷着脸正要发令,突然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个圆筒,差点砸在他脑门儿上,幸亏他躲得快,不然非得开瓢不可。 “何人袭击于我?”馆主怒气冲冲地看向楼上那些探出脑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 不过里边确实有人看见了圆筒是从哪个窗口飞出来的,因此他们很实诚地指出来了。 “我啊!”不等馆主派人上去把人逮住,凶手谢臻已经下楼,还双手环胸一脸的桀骜不驯,显然是来搞事情的。 “不知公子是……”馆主眯着眼睛,语气比方才温和了许多。单看衣着相貌,他就知道此人来头不小,估计是官宦子弟。 钟阙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松软下来,他愣愣地捂住胸口,强忍眼眶的热意,在人声鼎沸中感受着自己心脏跳动的节奏。 原来谢臻一直都在啊…… 现在是来带我回去吗? 他还是在乎我的。 “在下姓谢,单名一个臻字。”谢臻敷衍地拱了拱手,目光越过馆主看向钟阙,挑眉道,“那个是我的人牲,你的人将他围起来是想作甚?” 馆主面部肌肉不停抽动,可他还挤出了难看的笑脸拱手回敬:“原来是小世子啊,失敬失敬……” 他是听说出事了才匆匆赶来处理,并不知道钟阙是谢臻的人牲。 可谢臻才懒得跟他客套,径直走到那些小厮面前,语调轻慢地发号施令:“让开。” 一点都不凶,但非常有威慑力。 小厮们偷瞟了眼自家脸比锅还黑的馆主,心照不宣地散开了。 “跟我回去。”谢臻神色淡然,压根儿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钟阙明明渴得厉害,但他还是很用力地吞咽口水,喉间发出的咕噜声清晰可闻。 “嗯?”谢臻不知道他在发什么呆,有点烦。这时钟阙突然伸出染着血污的左手,指尖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期待什么。 难道想让我牵他? 开什么玩笑?脏死了。 谢臻转头就走,动作间衣诀翻飞,姿态当真是潇洒极了。 钟阙缓缓垂下手臂,像一只被大雨淋湿无处可去的小狗。 “且慢小世子!”馆主白着脸阻拦,“您的人牲是使用瓷片才取胜的,这与本馆的规矩不符。” “不符又怎样?”谢臻心想规矩算什么,什么规矩能困住他? “这……”馆主只好低眉顺眼地解释,“小世子勿怪,并非小人存心为难,只是这事关在座诸位的利益,不是小人能左右的……” “您要带他走,还得看其他贵客答不答应!”馆主的声音突然洪亮起来,以至于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能听见,“此贱奴逾矩取胜,于理不通啊!” 绝大多数看客都押了魁首赢,如果谢臻此时强行带走钟阙,非要斗牲馆吃了这个哑巴亏的话,那么那些赌徒就得亏一大笔钱,试问谁会甘心呢? 能做到馆主这个位置,他也不是吃素的,短短几句话就成功让原本看热闹的人也搅进这滩浑水里。 “不能带这个贱奴走!处死他!” “这个人牲赢了我的银子怎么办?您不能因为您是世子就胡作非为吧!” “把门堵住,不准他们离开!” 群情激愤的人群相继下楼,不约而同地围在斗牲场外边,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谢臻脑仁疼。 “你们疯了?”祁玦将谢臻护在身后,梗着脖子大喊,“知道我们是谁吗?” “管你们是谁!我只要我的银子!” “我们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不能拿回我们的银子!” 有人吵着喊着突然开始朝场内扔东西,跟他们是一伙的馆主,也没能幸免于难,首当其冲地被一个茶杯砸破了脑门儿。 谢臻这才意识到了危险,缩在祁玦怀里不敢出来。 他后悔来这破地方了,一群犯上作乱的暴民!早知道多带些府兵过来,把这些人通通抓起来! 祁玦紧紧搂着谢臻,面如菜色,哪里还有方才的威风。 钟阙看着这对鹣鲽情深的鸳鸯,心里苦涩不已,但还是飞身踹倒了擂场的壁面,砸中了不少围在外边闹事的人群,还把哀嚎的馆主撂倒在地。 祁玦见状就要护着谢臻离开:“臻臻,我们快走!” 谢臻被他半搂半抱着往出口带,心中虽然惊惧,但还是忍不住透过祁玦的肩膀窥看钟阙——外面的带刀护卫闻声进入场内,正与钟阙厮打在一块儿,刀剑泛着寒光,招招冲着性命而去。 他忽然有些犹豫……如果他就这样走了,钟阙会不会等不到他带府兵来营救…… 可不等他多想,入口便接连涌进一批官兵,很快将场面压制住,同时也堵住了他们二人的去路。 是官就好说。谢臻总算松了口气,睚眦必报的他已经在盘算怎么让这些暴民付出代价了。 “臻臻,过来。”谢韫一袭白袍长身玉立,清冽的面容不怒自威。 谢臻面色一僵,连忙挣开祁玦,有些狼狈地小跑到谢韫跟前,低头喊了句兄长。 谢韫抚了抚他的面颊,冰凉的手激得谢臻一激灵,下意识抬头看他,澄澈的目光像小鹿一般懵懂无辜。 谢韫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表情,微微躬身与谢臻额头相抵,犹如情人间亲昵的耳语:“臻臻这些日子,想兄长了吗?” “想。”谢臻伸手去扯谢韫腰间悬的平安符,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以前兄长就不许自己养人牲,更别说带人牲来斗牲馆了,这下被人赃并获……完了,全完了。 谢韫将他脸侧的碎发拢至耳后,指腹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耳郭,泛起一阵酥痒,令他缩了缩脖子。 “马车备好了,回府吧。”他一边吩咐一边挑眸,淡色的瞳孔散发着寒霜般的冷厉。 阿强阿能胆战心惊地跑过来,准备护送谢臻出去。 此前他们在外边跟别人赌钱,哪知道斗牲馆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故,现在真是悔不当初,更别提大公子还突然来了……情况真的糟得不能再糟了! “兄长……”谢臻终于扬起面孔,只是微颤的眼睫仍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安,“可不可以留下他?” 按照过往的教训,这种被认为是乱他心志的人,兄长是绝对不允许再留在他身边的。 可是这次……他想留下钟阙。 一旁的阿强听他这样说急得直想跺脚,大公子怎么可能不处置这个奴隶啊!要不是他,小世子能来这种地方,能陷入危险吗?而且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大公子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怎么可能还容得下这块石头? 但出乎意料的,谢韫竟然颔首同意了。 “兄长!”谢臻也很惊讶,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闪耀着熠熠的光彩,比他身上戴的珠玉还要夺目。 谢韫身后便是敞开的大门,透进来的天光为他周身披了一层淡淡的莹色。 “那臻臻想留下哪一个呢?”他慈悲又残忍地看着那两个觊觎自家幼弟的男人。 谢臻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韫把祁玦也算进去了…… 也是,毕竟是祁玦撺掇他来的,精明如谢韫,怎么会猜不到呢? 谢臻鼓了鼓腮帮子,稍微一想便做出了抉择:“要属于我的小狗。”没有对祁玦有丝毫的留恋。 自作聪明的人总要付出代价的。谢臻不喜欢被别人糊弄,更不喜欢当别人的刀。 最重要的是,祁玦于他,本来就算不上什么。没有祁玦还有李玦肖玦,京城王室宗亲里,那么多人上赶着找他玩呢。 而钟阙就不一样了,他今天赢了魁首,让谢臻很满意。 “自然是听臻臻的。”谢韫面色不变,似乎并不意外他会这样选择。 钟阙眼睁睁看着谢臻与那个高个男人亲密私语,眼睛又烧红了一个度,看起来骇人得紧,奈何被官兵用刀架住了脖子,半步都动弹不得。 倒是没有受到桎梏的祁玦,他也愣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煞白,看起来在等待审判。 谢韫突然到访,他其实才是最慌的那个。 他已经能隐隐感觉到,自己再也不能接近谢臻半步了…… 可他也在期待着,谢臻能为他争辩两句,即使改变不了结果也没关系,他迟早会凭自己的实力再走回来……只要谢臻念着他。 但谢臻转身就出了大门,一如他对陈经弥、对太子那般无情。 祁玦身体一沉,重重跪坐在地。 钟阙则被官兵用刀架着押了出去,生死不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凉亭倚湖而铸,荡漾的水面映出人影。 “大公子。”侍从孤月毕恭毕敬地行礼,“人已经带来了。” 谢韫收回远眺的目光,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少时成名,是连中三元的奇才,但更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主动放弃世子之位,放弃承袭镇北侯爵位的资格,自进翰林,短短几年便从学士晋升成了皇帝的肱骨文臣,在朝堂上颇有分量。 “钟阙……”谢韫缓缓念出了这个名字。 钟阙被按跪在地,天生对危险的嗅觉让他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文人,比折磨他多日的谢臻要狠辣得多。 “楚国的骠骑将军……”谢韫自顾自说着,似乎对眼前的蝼蚁很感兴趣,“居然让臻臻用计生擒了?” 耻辱事迹被重新提起,钟阙本应感到屈辱和难堪,或者在心里辩驳,自己是因为三皇子贪功才身陷囹圄,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可这些想法他通通都没有,钟阙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些曾刻入骨髓的仇恨早已蒙上尘埃,谢臻于他,再不是仇家这么简单。 “你怎么没死在天牢里呢?”谢韫扯了扯嘴角,儒雅的面容多了几条裂痕,藏在底下见不得光的恶毒狠辣,像嗅到血的毒蛇,在此刻吐着信子钻了出来。 钟阙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膝盖的旧伤开始作痛,令他后背冷汗直冒。 这人不会想瞒着谢臻,私自结果了他吧? 他暗自打量起周围的侍从,估摸着动起手来自己活命的几率。 “命真是硬啊……”谢韫走动了两步,一手虚撑在石桌上,另一只手则揭开了一个茶杯盖。 杯内装着热茶,蒙蒙的水雾缓缓升空,清雅的茶香四溢开来。 “今天还把斗牲馆的魁首杀了……”他盯着水里舒展浮动的茶叶,小幅度转了转脖子,“这样的人留在臻臻身边,我很不放心。” “可臻臻他要留下你……”他神经质地念叨着,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里。 暮春的傍晚,空气里还透着料峭寒意,但钟阙后背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大片,这比在公堂接受审判还要煎熬。 谢韫的一句话,可能让他连谢臻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那就只好让你做一个废人了。”谢韫端起茶杯品了一小口,表情很满意,“一个废人,臻臻很快就会厌弃了。” 镇北侯常年在外征战,谢韫和谢臻是在江南的外祖家长大的,直到前几年侯爷又立大功,皇帝特意在京城赏赐了府邸,两兄弟这才被接来京城生活。 对谢臻而言,兄长比他早逝的娘和戍边的爹都更亲,因此平日里再娇纵蛮横,可在谢韫面前,他永远是那个最乖巧听话的弟弟。 不是对兄长的畏惧,而是对血缘亲人的珍视。他想在谢韫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与谢韫一道用过晚膳后,谢臻又缠着他讲起在青州治水的事迹,快到亥时才回了自己屋,也得空问起钟阙的下落。 钟阙是被家丁用木板抬过来的,血淋淋的手臂无力垂悬在空中,腕间的伤口未经包扎仍在往外渗血,腥红的液体汇集在指尖,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正在摆弄鲁班锁的谢臻吓得站了起来,这一站也让他把板子上的人看得更清楚了。 脸色灰白像是被冻僵了,紧闭的双眼深陷在带着青影的眼窝里,嘴唇干裂发紫,鼻尖和胸口看不到什么起伏,不知是生是死。 “谁干的?”谢臻虽然嘴上这么问,但心里却有了答案。 这府里除了谢韫,还有谁敢不经他的允许伤害他的小狗? 他不会因为外人责怪兄长,可看见阿强在一旁窃喜,还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就把鲁班锁砸了过去,“怎么,我的小狗死了你很高兴?” 鲁班锁没砸中,但阿强却觉得自己比死了还难受。 他连忙跪地磕头,不停谢罪。世子的纵容,让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作为一个下人,不能为主子解忧、让主子顺心,他真是该死。 “他死了没?”谢臻垮着脸坐了回去,虽然表现得对钟阙很重视,但他还是不愿意靠近脏污的人半步。 阿能给他试了鼻息:“回世子,还有气。” “找郎中过来,最好的郎中!”谢臻用手撑着脑袋,半张脸被宽袖掩住,看起来很烦躁。 钟阙被挑断了手筋和脚筋,伤口没及时处理流了不少血,郎中忙到半夜才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谢臻从前在话本上看过,要废掉一个人的武功就得挑断他的重要筋脉。 他留下钟阙是因为钟阙斗牲赢了,看重的就是钟阙在众多奴隶间独一档的武功,如果钟阙武功尽失,那他跟寻常奴隶有什么两样? 那以后他不就不能让钟阙在别人面前露一手,以衬托自己当初擒人是何等的威风了? 失去武功,意味着钟阙与过往的彻底告别,但谢臻想留下他的过去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行医多年的郎中见他脸色不好,急忙解释说只要疗养得当,还是有恢复的可能。 “用最好的药,把他给我治好!”谢臻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他可不要一个废人! 巧娘又来催谢臻就寝,谢臻也确实乏了,刚准备回房又想起什么,挑眉吩咐道:“把他安置在我卧房的外室。” 他担心谢韫又偷偷对钟阙下手,还是把人搁眼皮底下放心。 在场众人皆大惊失色,你看我我看你,可谁都不敢质疑半句。 钟阙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光怪陆离,周遭都是虚幻的影子。 他茫然地伫立在原地,风中传来战马的呼啸,血液的腥臭在空气中发酵,转眼他便执剑站在了人群中央。他下意识挥剑坎向攻击自己的敌人,麻木地任温热的鲜血飞溅在自己脸上。 头顶的灼灼烈日让他不住眩晕,恍惚间他竟看见谢臻正坐在一匹马上,双眼含泪等着他来解救。 他无暇多想,连忙几刀砍死周边的敌人,飞身上马将谢臻搂在怀里,然后一路过关斩将,把人带到了安全地方。 谢臻仍伏在他胸口小声啜泣,声音婉转清亮,比他听过的任何歌谣都要悦耳。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哄人的话,但嘴笨的他,最终只摸了摸谢臻泛红的眼尾。 他虔诚又温情地把人拥在怀里,忽然感觉下巴传来温软的触碰感,垂眼一看,竟是谢臻在偷亲他! 这一刻,钟阙的呼吸都停滞了。 “喂!”谢臻戳了戳他下巴冒出来的胡茬,“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不醒?”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任性的小世子可不管对方是因为受伤才陷入沉睡,他只想从玩物身上找乐子。 话音刚落,钟阙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哼哧哼哧的,像是得了什么急症。 谢臻疑惑之际,钟阙突然坐了起来,眼瞳失焦地瞪着,眼白上遍布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谢臻!”美梦的余温冲昏了钟阙的头脑,令他见到谢臻的第一眼,便急不可耐地拥住,像寻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 谢臻微愣,并没有急着挣脱:“你唤我什么?” 这话说完他的脸色已经全然冷了下来。 小狗怎么可以直呼主人名讳呢?不乖。 腕间的剧痛令钟阙不得不清醒,他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臂,颓然垂下脑袋:“主人……” 这是他第一次当面唤谢臻的名讳,扪心自问,如果不是这场梦,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心底藏着怎样隐秘的期待。 他想像慕容闵、像祁玦、像谢韫那样,能够拥有与谢臻比肩而立的资格,长久地陪伴他,看他对自己展露笑颜…… “哼哼。”谢臻见他一副失了智的模样,也懒得计较更多,招来丫鬟给钟阙喂药。 他手脚筋脉尽毁,体内凝不起内力,气血又严重亏虚,现在就跟纸人一般,不需风吹就已经摇摇欲坠了。 谢臻抱臂上观,脸色愈发难看。 这人维持坐姿已经很费劲了,一双手抖得跟筛子似的,为何还逞强要自己喝药呢? 丫鬟任由他把药洒在被褥上,只冷眼瞧着。她显然不愿意服侍这个卑贱的奴隶。 “啧。”谢臻被这俩暗中较劲的人弄烦了,“滚开。” 把丫鬟赶走后,他一把夺过药碗,把碗口送到钟阙嘴边,恶声恶气地命令:“张嘴!” 在他面前,钟阙倒是乖得跟小羊羔似的,几口就把药咽了,喝完还眼巴巴地仰看他,这莫名取悦到了谢臻。 “甜吗?”他眯了眯眼睛,恶趣味地问。 钟阙怔怔地点头。 “那就把药碗舔干净。”谢臻笑了。 旁观的丫鬟微讶,她也听说过这奴隶刚来府上时反抗得多激烈,是个烈男,世子让他这样做,他估计又得发狂了。 她可得保护好世子。 但钟阙只是留恋地看了谢臻几眼,随后便乖顺地舔起碗壁,舔得有模有样,跟小狗似的。 谢臻觉得新奇好玩,看得正起劲,谁知这狗东西居然舔上了他拿碗的手指,让他下意识觉得恶心。 “主人手指上沾了药汁……”钟阙的声音又干又哑,晦暗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几根圆润的指尖,上面正泛着诱人的水泽。 “嘶。”谢臻拿碗的手一松,一个轻飘飘的巴掌甩在了钟阙脸上,“臭狗!”【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9、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自谢韫回京,谢臻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些同他交好的世家子弟亦不敢登门拜访,谢府一时冷清了不少。 谢韫是京城子弟的标杆,各家混小子都多少从爹娘嘴里听过他的名讳。 跟谢臻熟络点的好友,更是深知这谢大公子对弟弟的疼爱程度,每次去谢府都免不了被谢韫放阴招,关键谢臻还特别信任这个兄长,闹到最后只有他们外人吃哑巴亏。 就连当朝太子慕容闵,在与谢韫的数次交锋中,也鲜有占便宜的时候。 谢臻不能同狐朋狗友出门找乐子,那么钟阙便成了他最大的乐子。 即使郎中说钟阙有伤在身,应当卧床静养,但谢臻仍不管不顾地拉他陪自己投壶下棋,逼迫他跪在床上学狗叫,甚至还往他脖子上栓狗链,无所不用其极,连阿强都看不下去了。 他不明白钟阙为什么要这么屈辱地苟活下去,好歹曾是万人之上的将军,竟然真的对别人俯首帖耳,毫无尊严可言。 “你怎么不去死?”每次和钟阙有独处的机会,他都会这样恶毒地质问。 “主人不想我死。”钟阙回答得很平静,可阿强却从中看出了鄙夷。 这个奴隶仗着得到世子的欢心,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好吧,阿强承认他要嫉妒得发狂。 由于谢臻的任性妄为,钟阙身上的伤好得极慢,每天夜里伤口都疼得他难以入眠,但他总是一声不吭。 钟阙被谢韫挑断筋脉后,谢臻就不放心他独住柴房了,选择把他安置在卧房的外室。 但钟阙从不需要丫鬟的服侍,每次谢臻乏了就自觉离开,吞服几粒止疼丸后就闭眼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看起来是睡熟了。 丫鬟们也没把他放在心上,殊不知这个卑劣的奴隶,正竖起耳朵偷听内室的一举一动,在脑海肆意臆想她们的主子。 按照规矩,谢臻睡着后,丫鬟们会把多余的烛火熄灭,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卧房,在门外留一两个守夜。 钟阙听到关门的声音就会睁眼,漆黑的眼瞳与夜色相融,幽深又寂静。 他不会做什么不轨之事,他就这样静静躺着,孤独忍受着体内蚀骨的痛苦。 可他的心里却充盈着一种满足感,能够和谢臻朝夕相伴,能够躺在同一片屋檐……他甚至暗自丈量过两张床的距离,然后偷偷将自己的床往里边挪动几分。 他真是疯魔了。 这些日子里,钟阙总是一边唾弃自己,一边腆着脸迎上去,虽然内心还是纠结的,但他的身体却格外诚实。 他几乎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了自己的小狗身份,直至五月的龙舟节到了,谢臻说要带他出府见世面,这平静的生活才终于泛起涟漪。 京城是秦国的中枢之地,修有通往各地的直道,一条长河贯穿南北,串联着无数百姓的悲欢离合。 每年龙舟节这天,永安街会隆重举行一场龙舟比赛,前三甲不仅有金钱嘉奖,还能享受乘花车游街的荣光。 谢臻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热闹,他早早告知兄长自己会去看龙舟赛,谢韫没有阻拦,只是耐心叮嘱他多带些家丁,以免被某些浑水摸鱼、心怀叵测之徒盯上。 他连连应是,心中却不以为意。他不认为有人敢冒犯自己,更坚信他能让那个人吃不了兜着走。他堂堂世子,难道会被轻易蒙骗? 跟在谢臻身后的钟阙,意外撞上了谢韫投来的别有深意的目光,只一眼他便觉得遍体生寒。 之前谢韫断他筋脉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他见识过那温润皮囊下的肮脏与残暴,可偏偏此人是谢臻有血缘亲情的兄长,他不能全然将其当做仇人来看……只能有多远躲多远了。 * 谢府的马车还没到永安街正街,路上已然人头攒动,挨山塞海的根本让不出道来,马车上的人被迫下车步行。 沿街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谢臻好奇地凑过去看,钟阙等一众奴仆则在旁看候护卫,防止其他人挤到自家身娇肉贵的小世子。 “小公子,来看看糖人吧?”摊主见来人锦衣玉带相貌非凡,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殷勤道,“我这儿什么形状的糖人都能捏,您瞧,这里有捏好的孙猴子、铁拐李,还有观音菩萨……” 在摊主殷切的目光下,谢臻抿了抿唇,眉眼微垂显得有几分桀骜:“要一根杨戬一根哮天犬。” “好嘞!”摊主喜笑颜开,特意在一开始就把糖人做大了些。 后边的几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心领神会地朝钟阙投去嫉妒的目光。 世子的意思很明显,杨戬和他的狗,不正对应了他和钟阙嘛……可恶,钟阙怎么这么大的福气,竟能让世子放在心上? 钟阙像是没感应到周边的恶意一般,沉静地盯着老板手上做了一半的糖人。 糖人雏形渐出,一如他的心脏正在被某种浓烈的情愫填满。 回望过去几年的光阴,他只记得黄沙漫天的战场硝烟,每日都是在剑光血影里向阎王爷讨命,哪享受过今日这样温情的时刻? 过节对他来说,已经是相当遥远的记忆了。 “客官您拿好……”摊主乐呵呵地把大一号的糖人交到谢臻手上,但并没有多收银俩。 如此俊俏的后生公子,他看着心中欢喜,就自发送了个便宜。 “喏,赏你的。”正如其他家仆所猜测的那样,谢臻把哮天犬形状的糖人递给了钟阙。 钟阙双手接过,动作生冷僵硬,跟个木头似的,可他的目光却炽热如火,毫不掩饰地盯着谢臻。 家仆齐齐翻起了白眼,瞧把这家伙得意的! “吃了我的哮天犬,就要当我的乖狗狗哦。”少年的笑容肆意又张扬,比夜间的明月还要夺目。 “……谢主人。”钟阙把糖人的脑袋含进嘴里,那股甜意蔓延开来,激得他头皮都不住发麻。 龙舟赛在午时如时开场,宽阔的河面上十多条龙舟穿梭游弋,百桨齐划水花飞扬,船头喧天的鼓和岸边鼎沸的人混成滔天巨响,长河湖畔盛况空前。 谢臻全神贯注地趴在栏杆上观望,和其他人一道呐喊喝彩,直到他确切地喊出一个人名,钟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宴青!”谢臻兴奋得原地蹦了起来,平日再娇纵蛮横,说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从比赛开始就拉着脸的阿强注意到了钟阙骤变的脸色,幸灾乐祸之余又忍不住叹息。 他一介家仆,之所以有鄙夷他人的底气,是因为他根本没有让世子看见的资格——他只能被迫成为旁观者,这何尝不是一种可悲? 即使自己淋着雨,阿强也要撕破别人的伞,他小声对钟阙说:“看见最前边儿那条龙舟没,宴青就在上面。” “他是划船的一把好手,连续五载蝉联一甲。”阿强一边说一边观察钟阙的表情,“世子与他初见时,正是他第三次获胜。” “此后世子都会来此观赛,如今已是第三载了。” “不出意外的话,今年也必是他们那条船获一甲。” 阿强一句一顿,每一句对于钟阙而言都是一记重击。 方才当成蜜糖吞下去的“砒霜”,终于在此刻散发出了毒性——他以为的温情,只不过是谢臻在去见别的男人的途中的一点施舍。 “主人很看重他么……”钟阙怒极反笑,嘴里的腥锈味刺激着他的喉管,令他眼眶发红。 “哼,可不是。”阿强暗自咬牙,明明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怎么自己的心也是痛的? “赢咯!”没心没肺的谢臻正为宴青的又一次卫冕而喝彩,丝毫不知晓身后汹涌的暗流。 在旁人震天的欢呼中,只穿了一身粗布短打的毛小子,向另一个华冠丽服的少年飞奔而来。 两个单看穿着就知道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的生命却在此刻出现了交汇点。 “小世子!”宴青咧嘴傻笑,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谢臻,额头还带着晶莹的汗珠。 谢臻眉眼弯弯地立在原地,静待宴青跑到面前来。 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除了门第出身,还有数不清的阻碍。可跨过这些阻碍多么艰辛需要做出多大的牺牲,却只是宴青需要担心的事。 而谢臻只用招招手,宴青就一定会克服万难奔赴山海而来。 谢臻歪头笑笑:“感觉一年不如一年了。” 语气听起来像是调侃,但宴青知道谢臻说的是真心话。四年的龙舟赛,谢臻看腻了。 可谢臻不知道,四年四次一甲,他为此付出了多少。 宴青笑着挠头:“明年一定会更有意思的。” 阿强撇了撇嘴,心想这穷小子又在画大饼了。 龙舟比赛是节日的传统活动,规则和程序是礼部钦定的,他凭什么说明年会更有意思,难不成划龙舟能划出个花来? 谢臻倒是不在意这些,他戳了戳宴青手臂上硬邦邦的肌肉:“我要坐花车。” “那头正在准备呢。”宴青对他的要求并不惊讶,一看谢臻就是惯犯了。花车按例只有前三甲的船队成员才能乘坐,但任性的小世子可不管这些,谁让宴青由着他呢? 但谢臻不知道,为了让谢臻坐上花车,每年他都要磨破嘴皮子找主管官员求情,有时候还得送上些好处,这样才能勉强让谢臻替他坐上去。 谢臻坐在花车上风光无限,他则跟在车旁步行陪同,或给谢臻讲笑话或跑腿买街边的吃食,每年皆是如此情形。 其实如果他对主管官员报上谢臻的身份,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但他从未如此。 他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来满足谢臻的愿望,尤其是这一年仅有一次的见面。 他与谢臻的关系很微妙,他们相识于几年前的龙舟赛,明明相谈甚欢,但过了龙舟节这天,宴青却再也没有见谢臻的机会。 第一年他甚至登门拜访过,可每次都被谢韫派家丁打了出来。后来他不得不采用府外蹲点这种卑劣的手段,但谢臻见到他却熟视无睹地路过了,他大声呼喊换来的只有仆从的毒打。 那时的他心灰意冷,以为谢臻厌弃他的身份不愿与他有过多的交集,可第二年龙舟赛的时候,谢臻却如期而至了。 宴青飞蛾扑火般地奔向他,想讨一个说法,可真当站在谢臻面前时,他任何质问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要坐花车。”谢臻笑着说,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二人是至交好友。 “好。”宴青笑着挠头,似乎把之前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 自此之后,宴青没有再主动找过谢臻,谢臻每年龙舟节都会来永安街看他划船,两人之间达成了某种怪异的平衡。 “这位是?”宴青精准捕捉了某道阴郁视线的来源。 “一条小狗罢了。”谢臻看都没看钟阙一眼,只是嘀咕道,“什么时候能坐花车呀?” “应该快了。”宴青一边回复一边朝钟阙咧了咧嘴角,挑衅意味十足。【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0、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永安街的繁华并未因龙舟赛的结束而偃息,熙熙攘攘的人群仿若平缓的浪潮缓慢推进,伴随着喜庆的锣鼓声响起,巨大的花车犹如一把利刃劈开潮水而行。 三辆花车的行进速度极慢,既不会冲撞行人,又能让车上的人有更长的时间享受观者的瞩目。 几十张年轻的面孔遍布笑颜,麦色的肌肉是太阳的颜色,彰显着他们数月来的勤奋与努力。 唯独谢臻一身冷白皮,白得格格不入,白得晃眼,不用想就知道是家里娇养的孩子。 他占据了第一辆花车的最佳位置,下巴微微挑起,倨傲的神态像是在俯瞰众生,还藏着些许的得意。 同车的青年都是宴青的好友,年年同他一道参加龙舟赛,对谢臻并不陌生。 虽然对美好事物心生向往是人的本能,但他们无一人敢接近谢臻——就像是唯恐亵渎了神邸。 宴青步行跟在一侧,手里捧着一碗还热乎的驴打滚,不时踮起脚尖询问车上的谢臻要不要再吃一块。 “我要那个。”谢臻指了指买芙蓉糕的小摊。 “好,我这就去买!”宴青一边端着驴打滚一边往小摊那边跑去,欢欣之情溢于言表,他很乐意满足谢臻提出的要求。 钟阙和阿强这些人则一直跟在花车后边,默默注视着前面二人的亲昵行径。 望着宴青远去的背影,阿强偏头啐了口,其中怨怼可见一斑。 方才宴青的挑衅如在眼前,钟阙喉中又酸又涩,他极力按耐着想看谢臻的欲望,却一次又一次地败下阵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灼伤。 再加上因长时间站立行走而作痛的脚踝,他恨不得一头栽倒在地,死在这闹市。 那样谢臻会不会后悔冷落了他?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旁的陌生男子突然往他腰带里塞了什么东西,动作又轻又快,若不是他常年习武,还真察觉不到。 他立即敛下心神,警惕地看向陌生男子,但那人却神色如常地往远处的店铺走去,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钟阙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阿强,见他没压根儿没看自己后又摸了摸腰际,发现是一块叠得极小的纸片。 他垂眸思虑不到片刻,宴青就抱着一包芙蓉糕赶回来了,那模样活像一只摇着尾巴的狗。 在征得谢臻的同意后,宴青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糕点喂他。软嫩的唇肉在无意间擦过指腹,这令宴青心头狂跳不止。 他近乎直白地盯着谢臻的蔷色唇瓣,一时间浮想联翩,竟连呼吸都忘却了。 待花车游完整条永安街,已经日落西山,一行人到了分离的时候。 谢府的家仆都暗自庆幸宴青终于要滚了,可谁料他竟然噗通一声跪在谢臻面前,求谢臻收留自己,声泪俱下地倾诉他遭遇的苦难,总结起来就是爹娘都没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谢臻挑了挑眉,没有回应他想进谢府当家仆的诉求,而是说:“欠了多少?我帮你还。” 多少金银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宴青抱着他的小腿哭得稀里哗啦肝肠寸断,说自己不能白受谢臻的好处,这会让他良心难安,所以他坚持要当家仆来还债。 呵呵。众家仆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有白捡的便宜不要,你可真是圣人! 谢臻有些嫌弃地后退半步,宴青却不依不饶地往前跪半步,而且还边哭嚎:“求求您收留我吧,让我当牛做马都行!” 谢臻抿直唇角,正烦躁呢钟阙却突然半跪在地,面色苍白有痛色。 “世子,他伤还没好全,不宜久站,还是早些回府吧?”阿强异常殷勤地关怀起了钟阙的状况,实则是想找个借口催谢臻回去,断了宴青进府的盘算。 钟阙闻言也期待地望向谢臻,虽然小腿已经疼到打颤,但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他想得到谢臻明目张胆的关切,他想狠狠报复挑衅他的宴青。 谢臻细眉微蹙,目光在他膝盖处打转。这伤前前后后差不多治了一个月,怎么还不见好?难道真如话本中所写,手筋脚筋被挑断的人会武功尽失,之后也只能是废人一个? 我可不要一个废人。谢臻的心情愈发坏了,他不耐烦地踹了脚宴青,冷声道:“你想当奴才我还拦着你不成?” 谢臻踢的力度不大,但冷漠的神情却在宴青心上狠狠剜了一刀。 不久前的美好仿佛就是一场梦,睁眼后一切都化为泡影,连存在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可他仍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拜谢谢臻的大恩。 钟阙满目悲戚,浑身气血上涌,令他不支倒地。 “没用的玩意儿。”谢臻以为他是因伤病而昏厥过去的,横了他一眼便上了谢府的马车。 宴青目送车帘重新落下才起的身,他用袖口抹去脸上的湿意,哀伤之情也尽数褪去。 “日后承蒙各位关照了。”他朝阿强等家仆拱了拱手。 阿强怎么瞧怎么觉得宴青的笑容很渗人。他不禁低头去看不省人事的钟阙,蓦然生出了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来。 宴青在谢臻的首肯之下,名正言顺地成为了谢府的家仆。 一向对幼弟身边人极度严苛的谢韫,似乎没有察觉到府里多了个仆人,就算在谢臻身边碰见了也未曾出声询问,谢府安宁得像一潭静水。 只有钟阙自晕倒后一直卧床不起,还被谢韫以防止过了病气为由,将他从外室挪到了另一处偏僻的屋子。 起初谢臻还去看望了几次,但时间一长就像忘记了这个人一般,整日和宴青一道玩乐。 说到宴青,此人自小在京城长大且性格活泼好动,知晓许多谢臻听都没听过的把戏,每天变着花样逗他开心,两人多日形影不离,亲近得令阿强都不禁咂舌。 最可恨的是宴青恃宠而骄,全然不将他这个世子身边的旧人放在眼里,想取代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阿强愁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可他又没法子争,思来想去竟把希望寄托在了钟阙身上。 和宴青不同,钟阙是奴隶,地位低微,而且阿强看得出来,世子对他只是一时的征服欲,新鲜劲过了也就罢了,跟他倒没多少竞争关系,威胁不算大。 抱着这样的想法,次日阿强特意拿着好酒好菜去看望钟阙,谁料走到半路竟发现宴青走在他前头,看样子也是要去钟阙那屋。 钟阙旧伤未愈添新伤,身体本就不堪重负,这次又急火攻心,人一下子便垮了。无论郎中如何施针用药皆不见好转,卧病已经数日。 躺在冷硬的床榻上,他总是醒醒睡睡,被谢臻丢弃的梦魇总令他半夜惊醒,可睁眼便是空无一人的陌生房屋,日日等不来谢臻,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梦魇? 胸闷得难受,他不得不张嘴喘气,这场病还损伤了他的五感,以至于来人走到面前他才察觉到。 即使身上酸软无力,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痛楚让他刹那间便冷汗直冒,他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 钟阙怒目切齿,嘴角因恨意微微抽动,周正的五官扭曲得几近狰狞,像极了一只盘曲的恶兽。 宴青吊着眼睛摆出睥睨的姿态,轻蔑嘲弄之意毫不遮掩:“怎么都这些时日了,钟兄的病还不见好转呀?” “滚。”钟阙的喉咙像吞了刀片一般,用尽全力气力只吐出这一个字。 怒不可遏却又束手无策,多可怜。宴青勾着唇角一步步靠近:“让我滚?可小世子命我来瞧瞧你。” 听到小世子,钟阙果然愣怔了片刻,殊不知宴青就是想看他这种神情。 先让他心生希望,然后再狠狠掐灭。 宴青目光一凛,迅速伸手掐住钟阙的肩膀,然后大力向下撇,病弱的钟阙毫无防备也防不住,一个倒栽葱摔在了地上。 宴青从容地抬脚踩在他的背部,一边听着咯咯的骨头响一边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妄想让小世子牵挂?” 钟阙摔碎了一颗牙,嘴里鲜血直往外涌。他顾不上疼,四肢在地面扑腾想挣开宴青,可这力道对宴青跟挠痒痒似的。 “想起来吗?想起来?”宴青狞笑着发问,又一个大力彻底把钟阙踩得口吐鲜血动弹不得。 “你住手你!”偷听的阿强端着菜盘冲了出来,厉声质问,“你怎么敢对他动私刑?” 宴青被他的话逗笑了,缓缓转身,脸上的笑容透着彻骨寒意:“一个奴隶罢了,怎么不敢?”在秦国家仆不是奴隶,只是跟东家签了契。 “你敢说你没教训过他?” 这句话算是戳中阿强痛处了,是啊,之前他也因私怨多次殴打过钟阙。 见他心虚,宴青也懒得计较,冷哼一声又踩了钟阙一脚:“为奴就要有为奴的觉悟。” “妄想一步登天,那便由我亲手折去你的羽翼。” “差不多行了,别把人弄死了。”阿强小声劝说,“不然你怎么跟世子交代?”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搬出谢臻就是最有用的法子。但宴青看起来并未被唬住,仍一派镇定道:“我有分寸。” 如此说着却还是收回了脚。 “倒是你……”路过阿强的时候,宴青略做停顿,讥讽道,“呵,怎么还来给一个奴隶献殷勤?” 阿强脸上白一阵轻一阵,终是咽下这口气没说话。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煞星,阿强忙把菜盘放在桌上,弯腰去扶地上的钟阙,一边把人架回床上一边说:“切,他宴青又是个什么东西?还亲手折去你的羽翼,他有这资格吗?” “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钟阙下颌和胸口遍布血渍,浑身绵软像是刚断气的人,阿强怕他就这样没了,准备出去将郎中叫来,可钟阙竟扯住了他的袖口。 “你没死啊……”阿强松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你莫怕,我给你叫郎中去!” 钟阙甫一张嘴,血水就争先恐后涌了出来,给阿强吓得啊,揪出帕子就往他嘴上捂,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少流点血。 帕子渐渐被血水浸透,钟阙艰难地偏过头,终于获得了喘息之机。 “我去叫郎中,我……” “让……主人……见、见我……”钟阙吐字模糊,但阿强还是听懂了。 阿强心中五味杂陈,颤抖着嘴唇承诺道:“我会的我会的,但你得先活下来,活下来才能再见到他啊!我先去找郎中!”【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1、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阿强安顿好钟阙回去复命时,谢臻正与谢韫闹脾气,一个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个守在门外,双方都不肯让步,气氛紧张得厉害。 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宫里的太监方才捎话,说太后思念谢臻,让他进宫小住。 话是这么说,但谢府的人各个心知肚明,自家世子一进宫就会被太子拐进东宫,夜夜留宿。 谢韫自从得知二人睡一个被窝后就极力反对弟弟入宫,为此不惜公然与太子撕破脸,甚至还动了手。所以平日会万般惯着谢臻的他,现在的态度如此强硬也是有迹可循。 倒是世子有点奇怪了。 阿强愁容满面,根据他对世子的了解,慕容闵在其心中的地位是远不如大公子的。 犹记得当初二人闹翻,被揍的慕容闵看在世子的面子上,反倒去皇帝面前给大公子说情,一朝太子颜面尽失。 兄弟二人感情极好,鲜有不愉快的时候,这不仅归功于大公子的宽厚,还得亏世子一直收着性子,扮演乖弟弟的角色。 今个却是怎么了?世子在明知入宫为大公子底线的情况下,为何还如此坚持?难不成是宫里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阿强想破脑袋也就想出这一个解释了。 谢臻小心翼翼地将窗户开了个小缝,见谢韫仍跟门神似的杵在屋前,不由做出犯难的样子,对重连的系统委屈道:【77怎么办,他不走诶……】 距离谢臻进入世界已过去了数月之久,但这在系统空间却只有短短几天。即使时间不长,这次故障对反派组的打击仍是致命性的。 时空局的世界连接技术早已成熟,从未发生过系统与宿主断联超过二十四小时的情况,这还是第一例,还是发生在业绩最差、屡被批评的反派组。 在维修期间,反派组组长被时空局局长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老人家还发话说如果再有下次,就要解散反派组。 也不知是气话还是真的,反正把组长吓个够呛。 组长受气又受惊,打工统758的日子就更是凄惨。因此好不容易重新连接,检测到宿主仍未死亡的时候,它就立志重新做统,必定用尽统生所学带领宿主走向胜利! 可有一个重要问题摆在眼前——按照原剧情的时间线,钟阙这时早已在慕容闵的互送下平安回到楚国了。 虽然反派组的目的是篡改剧情,但在某些重要节点还是不能搞破坏的,不然世界线就会崩塌。所以它得想办法让剧情回到正轨,趁早让慕容闵把钟阙送回楚国。 失联时期的影像技术组不能恢复,758以为宿主离开它之后,在这个世界一事无成,幼稚地以关押主角作为篡改剧情的唯一手段。 正当758苦恼之际,得知宿主有机会进宫,它心说这不就是天赐良机吗?把钟阙捎上,亲手送给慕容闵,也算谢臻将功赎罪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说不定日后钟阙为此手下留情,那谢臻存活的概率不就就更大了吗? 只是没想到这谢韫这么犟,硬是不肯让宿主去…… 【宿主,你跟谢韫的关系是不是很差啊?】不然怎么连进宫这种好事都拦着? 758也是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只知道主线剧情,对谢韫这种连号都排不上的炮灰丝毫不了解。 谢韫点了点头,神色郑重道:【没错,他特别不待见我!77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呜呜呜呜……】 【真可恶啊!宿主你一定不能屈服,要抗争到底!】758愤懑道。 谢臻揉了揉眼睛,像是很沮丧:【不过我很好奇,这次失联是什么导致的呀?】 【77你不在的时候,我可害怕了,每天都不敢出门……】 758一边感动一边叹息,虽然宿主你很可爱很招人疼,但也侧面证明你业务能力实在不行呀! 【据说情况非常复杂,还没找出原因,技术组仍在跟进。】具体原因758也不知道。 【哦这样啊……】谢臻又伸手推了推窗沿,往外瞥了眼。 房檐下,谢韫就那样静默地立着,身姿笔挺宛如青松。 只要把门推开就能厉声与谢臻争辩,拿出兄长的威严逼其就范,可谢韫宁愿一声不吭地守在门口,在时间的流逝中反思自我。 他原以为臻臻对进宫可有可无,对慕容闵不冷不热……可事实是臻臻为了进宫,在丢下三两句冷冰冰的气话后,就把他这个亲兄长关在了门外。 这道门关的不是谢臻,而是他谢韫。 以前没来京城的时候,臻臻是多粘着他啊,那时弟弟满心满眼里只有他一人。 外面那些“脏东西”也都很好解决,不像在京城,各个都是达官显贵,处处皆是掣肘。这便是他考取功名走上仕途的最大原因。 可即使如今他位高权重,即使他能轻易拔去那些杂草,他也不能要求臻臻不长大,不能要求臻臻没有朋友,更不能要求臻臻永远顺从他。 应该是他这个做兄长的永远疼爱弟弟才对。 慕容闵……太子又如何? 谢韫抬头看了看天色,橘红的天光蕴红了他的眼,像泼出的水墨,像眼底渗出的血。 就算臻臻进宫,他也能让慕容闵不能近身半分。 “大公子,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巧娘战战兢兢地过来提醒。 虽然可能被迁怒,可是小世子午膳没用多少,僵持了一下午点心自然也不可能,那晚膳万万不可再用迟了。 在一众家仆期待的目光中,谢韫终于屈指敲响了屋门。 门很快开了个缝儿,谢臻贴在门后露出了半张脸,幽怨的小眼神直直戳在了谢韫的心窝上。 “臻臻……”谢韫眼含笑意。真正见到谢臻的那刻,才是一切都释怀了。 臻臻只需当个无忧无虑、张扬肆意的小世子便好,其余的他来处理。 两人四目相顾,不用过多的言语和解释,便已然知晓对方的态度——这或许就是烙刻在血脉中的默契。 “该用膳啦。”谢韫轻唤,像寻常人家那般,宠溺间带着点零星的无奈。 “好哦。”谢臻一边将门彻底打开,一边小声嘟哝,“饿死我了……” 谢韫轻笑着将他揽入怀中:“可把我们臻臻饿坏了……” * 钟阙如愿见到谢臻,是在次日的上午。 天是乌蒙蒙的一片,细雨下得淅淅沥沥,打在墙边的芭蕉叶上,剥剥滂滂索索淅淅。 因为宴青的暴行,钟阙现在还不能下地,所幸安置他的马车足够宽敞,能放张木板让他躺在里面。逐渐急促的雨声像一块块石子落在心头,乱了他的心神,教他难耐又不安。 渴望早些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又害怕见到——他不想让谢臻瞧见自己如此狼狈无用的模样。 即使阿强已经告诉过他,谢臻要带他去宫中小住,这说明谢臻还是在乎他的,可他的右眼皮仍跳个不停,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灾祸。 可能是雨天寒凉,他不自觉地发起抖来,牙齿磕出森然轻响。他只好蜷缩身体咬紧牙关,默默乞求谢臻更在乎他一点。 不多一会儿,外边传来一大群人的脚步声,钟阙正强撑着想坐起来,就听见了阿强的声音:“世子,钟阙就在里面。” 刹那间他觉得心脏都悬空了。 车帘被掀开了一半,带着湿意的冷风趁机往里钻,吹得钟阙鼻尖发麻,眼眶发酸。 隔着一层雨幕,他看见谢臻穿了件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的玉绸袍子,衬得一张小脸莹莹如玉,煞是好看。 但是谢臻并未走近,略微停留后便上了自己的马车,后边跟着宴青,再后边才是阿强。 其实阿强早就把宴青欺辱钟阙的事添油加醋告诉谢臻了,可谢臻并没有如他预期的那样严惩宴青,只是淡淡应了声,这件事就揭过去了。 给阿强气得的呀! 车帘兀的垂下,钟阙眼里的光也随之黯了,像一团熄灭的火,灰烬里还带着丝丝余温。 他又把自己缩成一团,蜷在昏暗的光线里瑟瑟发抖。 雨越下越大,街上行人稀少,马车的行进速度便快了。谢府的车夫都经过专门训练,能够在提速的同时保持平稳,不会让车里的人感到颠簸和不适。 宴青生怕冷风吹进来,只敢稍稍掀起一个角,还用自个儿的身体顶在前头,这才敢往外瞧。 谢臻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腰间的佩玉,语气平淡道:“到哪儿了?” 宴青只看了一眼便连忙把车帘放下,脸上是藏不住的欢欣:“已经到朱侯街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贴身伺候,谢臻也没刻意隐瞒,所以他知道那个碍眼的奴隶终于要被丢弃了——他已经等不及了! “哦。”谢臻盯着玉佩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葱白的指尖在镂空花纹上滑动着,发出细碎空灵的声响。 “世子……”宴青突然跪在谢臻面前,一把握住他的双手,注视着他的眼睛诚恳道,“世子,宴青日后定会好好侍候您,宴青愿意当您的狗……” 他很贪心,不仅想当贴身小厮,还想一道取代钟阙的作用——在他看来,越有价值才越不会被抛弃。 宴青手掌上有许多细茧,摩挲得谢臻手疼。他歪了歪脑袋,表情略带迷茫,似乎不解宴青为何要这样。 “世子,我……”宴青又往前跪了点,急切地想要补充些什么。 “不要。”谢臻抽回手,凉凉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宿主你怎么能随手把主角攻给丢了呢?】此时的758正在疯狂尖叫。 明明是脑内交流,可在谢臻听来,758都卡出电音了。 【77,我听不清诶,是不是信号不好……】 758:【……】 信号再不好你也不能把人丢了啊! 钟阙发起了低烧,脑袋昏昏沉沉的,他只知道去皇宫的路很长,马车走了好久好久…… 好久好久。【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2、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别瞧谢臻骄横又薄情,他也是有分寸的,知道什么场合该做什么。 本就是面如冠玉的长相,年纪小又显得娇憨,只要有心说几句漂亮话儿,任何人都会心软不已。 即使父亲镇北侯常年在外征战,他与兄长在京中并无倚仗,可宫里的贵人们大多喜爱这个玉做的男娃娃。 尤其是年事已高的太后,皇室血脉注定被权欲玷污,膝下子女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一个九五至尊伴在身边,好不寂寞。 因此她很珍惜这个稚嫩可爱的孩子,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可她总念叨着,有好东西也不忘给他留一份儿。 谢臻最顾念亲情,起初或许抱着讨好的心思,可渐渐的,他也把太后当成亲祖母般侍候。 这不,他刚进福寿宫,连礼都没有行,太后就乐呵呵地将他拉至身边好一阵寒暄。 “孙儿给祖母请安。”两人相谈甚欢之际,慕容闵翩翩而来,眉梢舒展,看起来心情不错。 多巧的事啊,谢臻前脚来他后脚就到了。 这司马昭之心连服侍太后的宫女都看出来了,几人掩面窃笑。 “阿闵来得正好,你瞧这是谁?”太后的脸上虽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可透过那慈善的笑容仍能窥见她少时的风华,“哀家真是老糊涂了,要不是你算了日子,哀家都忘记已月余不曾召见臻臻了……” 她一边说一边亲昵地拍了拍谢臻的手。 谢臻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慕容闵却装模作样地惊讶道:“臻臻?” “太子殿下。”谢臻弯眉浅笑,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是皮笑肉不笑。 好你个慕容闵,自己想见我却用一个漏洞百出的托词,让我来触兄长的霉头,你倒是坐收渔翁之利。 慕容闵忍了忍,只是那上扬的嘴角实在藏不住,一朝太子笑成了不值钱的样子。是啊,算盘打得好,自然是喜不自胜笑由心生。 可惜才过了一晚上他就笑不出来了。 次日早朝,谢韫联合一众大臣对皇室的子嗣问题表达了关切,子嗣稀薄的危害被重重列举出来,皇帝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慕容闵越听脸色越苍白。 他当然知道这是谢韫的阴谋,可开枝散叶四个字一提出来,他无法辩驳——他不能当一个不孝子,至少在皇帝面前不能。 对于延绵子嗣的重任,皇帝虽然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压力慕容闵,可刚退朝就把人传过去“商讨国政”了。 慕容闵带着满身冷汗回到东宫,却没看见谢臻的影子,太监面露难色,说十公主把世子请走了,他们没能拦住。 太监办事不利,本以为要被责罚,但慕容闵却长舒了一口气。 他不想让谢臻知道自己可能被迫娶妻的事,即使他会不惜一切消灭这个可能。 因为有的话一旦听了,无论是否实现,都会在心里留下印象——他不想让谢臻心里留下他不干净的印象。 那样会被嫌弃的。 十公主慕容燕在宫里憋坏了,捎上谢臻出宫取乐,直至黄昏才依依不舍地回宫。 谢臻则回了谢府,也就不知道东宫的那些兵荒马乱了。 出身寒微的宴青跟着谢臻见识了一番宫里的风光,可他高兴不起来,他不喜欢那个居心叵测的太子。 悲哀的是,慕容闵不是钟阙,那是他无论付出多少都无法企及和取代的人。 同样生而为人,可上苍为何如此不公?回想自幼受过的屈辱,回想昨夜帐落灯消他连守夜的资格都没有,他不禁悲愤难忍,徒手重锤在地,任凭沙砾在皮肤上来回撕扯,任凭手上血肉模糊。 “你这是作甚?”阿强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人在发什么疯,“大公子在书斋等你过去。” 可恶啊,宴青不仅能讨小世子欢心,还能让大公子单独会见,这这这……他真是酸的牙疼。 宴青闻言神情一滞,眼底热泪骤然凉了下去,整个人跟丢了魂儿似的一动不动。 “喂,你还磨蹭什么呀?大公子等着你!”阿强不耐烦地推搡他。要不是怕大公子觉得自己办事不利,他才懒得管——让宴青误事才好呢! 宴青跟个软骨头似的,阿强明明没用多少劲儿,他却往前踉跄还差点摔倒。这样的大动作之下,他眼底含的清泪也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你你……”阿强以为他要栽赃陷害,赶忙后退了好几丈,抖着嘴皮子喊,“我可没用力,你别假惺惺地哭!” 宴青缓缓仰起面孔,烈日灼得他睁不开眼。他迟钝地抬起右手遮挡,血液从手上的伤口淌下,滴在他的下眼睑处,像极了从眼里流出的血泪。 他本没有靠近谢臻的机会与底气,这都是谢韫给的。龙舟节之前,谢韫找到他,说可以让他留在谢府留在谢臻身边,条件是让钟阙消失。 现在条件达到了,谢韫这时候找他……宴青深知谢韫的虚伪与阴狠。 “你告诉他,我不去。”他的声音很平静,身体却颤栗不止。 如果他去了,估计连谢臻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什么?你怎么敢的!”阿强以为他这是恃宠而骄,愈加气愤了,“你别以为世子……” 阿强的嘴巴张张合合,可宴青却感觉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很羡慕你。”他怆然而笑,随后便向谢臻院子的方向去了。 “疯了疯了……”阿强疑惑抓头,他不知道宴青在说什么。 但他得立即去大公子那里告状嘻嘻嘻! * 【啊啊啊啊啊啊啊!】758终于发出了一连串的土拨鼠尖叫。 【啊,好像不卡了诶。】谢臻跟个小呆瓜似的,傻乎乎地对着空气笑。 【宿主!】758看见他这个呆样儿就来气,【之前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呜,你也没问呀。】谢臻的尾音拖了很长,软软糯糯的,像一团可口的小甜糕。 758觉得他在对自己卖萌,虽然确实很可爱……但还是不能轻易原谅! 其实龙舟节那天,谢臻注意到了有人浑水摸鱼,故意凑到钟阙身边往他怀里塞东西,只是他懒得管罢了。 可好巧不巧,阿强把吐血的钟阙扶上床时,竟意外发现了那张写有接应地点的字条,还把它偷偷交给了谢臻。 彼时他并没有当一回事,直至系统说钟阙回楚国是重要节点不能更改时,他才动了心思。 于是在去往皇宫那天,谢臻面上吩咐下人把钟阙拖去郊外丢了,实际命令车夫在马车的显眼处挂上谢府的牌子,再特意路过接应地点,让那些楚国人心生疑虑,一路跟随,然后再亲眼目睹自己“抛尸”的恶行。 那些楚国人还指望钟阙自己逃出谢府,他直把人“送”到他们手上,真的是很贴心了! 可怜当时毫不知情的758被吓坏了,以为谢臻就这样把人丢至荒野不管不顾,急得它差点把声呐系统给喊爆了。 要不是当时卡顿,谢臻可得切身体会下震耳欲聋这个成语。 【对了,宿主你是怎么做到阻止主角相爱的?】 758匪夷所思,看来宿主并非它想象的那样一事无成,而是闷声干大事啊! 怎么办,它似乎在谢臻身上看到了反派组的希望! 要是再坏一点就好了,现在跟个甜心小汤圆似的,真不让统省心。 【唔……】谢臻戳了戳自己的脸颊肉,【我也不知道诶,可能他们不来电?】 758陷入了沉默。 原来不是闷声干大事,而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啊! 【可昨晚主角受又是怎么回事?】758突然拔高音量,【他居然跟你睡一个被窝?】 【男生和男生……有什么问题吗?】谢臻看起来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758又沉默了,它能说它觉得主角受看向谢臻的目光很饥渴吗? 算了不说了,它不想伤害宿主幼小又脆弱的心灵。 【经过检测,钟阙安全回到楚国,剧情节点一已达成。】 【现开启剧情节点二:被俘。】 谢臻愣了愣:【我还得被俘?】 被俘意味着要上战场,还得犯蠢被抓,还得成为俘虏任人鱼肉……他有点绷不住了。 【嗯哼。】 【77我有点害怕。】谢臻诚实地道出了内心的想法。 【别怕哦乖乖,完成节点一有积分奖励,可以用来购买疼痛麻痹药剂哟!】758熟练地开始推销,【用完之后真的感受不到一点疼呢!】 【……】谢臻已经开始在心中暗骂钟阙了。 人还是他送过去的,救命之恩换来一顿严刑拷打?我去你喵喵的!狼心狗肺!狗东西!臭狗! 他还是老样子,意识不到钟阙不幸的根源就是自己。 【两个剧情节点间有五年的时间差,宿主是否考虑购买道具进行时空跳跃?】 虽然很怕被肉/体折磨,但谢臻仍毫不犹豫道:【是。】 他对现在的一切都了无牵挂,留下也是蹉跎光阴,这不是他谢臻的行事风格。 就算直接跳到刑房又如何? 他倒要看看,五年后的钟阙敢怎么动他。 【宿主不要害怕,只要被俘后活下来,之后就是咱作为反派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758轻声安抚,但它不敢说的是,疼痛麻痹药剂虽然能让谢臻失去痛觉,但肉/体上的伤害是实打实的,如果肉/体扛不住嗝屁了,一切都免谈。 它还是不忍心让谢臻难过。 谁叫他一直叫自己77呢?真的好甜哦。【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3、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时空跳跃只改变了外来者谢臻的单体轨迹,这个世界仍是照常运转的。 三年后老秦王崩逝,太子慕容闵登基为新帝。 新朝迭代,已是文臣之首的谢韫在一众羽翼的拥护下拜为宰相。新帝初承大统根基不稳,谢韫却长袖善舞善用权术,二人常在朝堂上针锋相对,颇有分庭抗礼之势。 又一年镇北侯薨,世子谢臻继承爵位,慕容闵特改封号为长乐。 新帝登基前未曾婚配,登基后也没照祖例开后宫选秀,清心寡欲得教人咋舌。 群臣多次上书劝谏却收效甚微,时间一长他们宁可相信新帝有隐疾,也懒得再管了。 其实不仅是新帝,权倾朝野的谢氏兄弟的婚姻大事也还没有着落。任凭各个权贵请来的媒婆踏破门槛,兄弟二人总是一推再推。 谢侯说兄长没娶他先娶不合规矩,谢相则说做兄长的要看着弟弟先成家,把人家媒婆都整无语了。 令坊间百姓津津乐道的是,新帝与长乐侯关系匪浅,三天两头的召见与赏赐,恩宠可见一斑——说句不好听的,就差没留宿皇帝寝宫了。 至于没留宿的原因,大抵是谢相这个护弟狂魔从中作梗。毕竟天下有目共睹,这位新帝可不是因循守矩的主儿,娶男后的事他真有可能干得出来。 不过这是关乎皇家的秘辛,八卦的百姓们只私下说道议论,散布出去是万万不敢的,那可是杀头大罪。 时间到了新帝二年,楚国主动挑起事端,联合北部的蛮族大举进犯秦国北疆,秦军抵御不力,连日陷落数座城池。 往年有镇北侯坐镇,他手下的军队无往不利,北疆也是固若金汤。但镇北侯病逝后,并没有出现像他那样的将才填补空缺,如今的统帅昏聩无力,被打得抱头鼠窜接连败退。 战事吃紧,慕容闵在与重臣商议后,急调大员驰往北疆主事,并决定认命钦差大臣带军队和粮草前往支援。 谢臻这时候跳出来说要当这个钦差大臣,遭到了慕容闵和谢韫的双重否决——这是他俩鲜有的统一意见的时候。 且不说北疆正在交战局势凶险,京城此去路遥,行军条件艰苦,谢臻又这么娇气,当钦差不是纯纯受苦吗?况且谢臻根本没必要吃这苦,别人当钦差是图功劳,而他只需挥挥手,慕容闵和谢韫什么不给他。 五年前谢臻去西疆遇险,虽然最后不仅侥幸逃脱还俘获敌将,但这仍是扎在两人心头的一根尖刺。 尤其是慕容闵,毕竟人是他带过去的,后来城池陷落谢臻生死不明的时候,他肠子都悔青了。带兵援救的路上他就在想,如果谢臻出事了他绝不独活。 谢臻据理力争,说他既然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就得继承父亲的遗愿守卫好北疆。他还有模有样地感叹道,可惜自己是个文臣,做不到上阵杀敌,只能帮着搞搞后勤。 有个武臣被他这番言辞打动了,称赞说小侯爷有孝心有志气,却没看见皇帝与丞相黑得跟锅底一般的脸。 其他有眼色的大臣则一声不吭,像鹌鹑似的缩在原地。 谢臻一听有人支持自己便更来劲了,又扯出一大堆理由,最后早朝都没散,谢韫忍无可忍,直接把他提溜走了。 龙椅上的慕容闵对这样放肆乱矩的事视若无睹,反而开始对那个拍谢臻马屁的武臣发起了难。 谢臻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是被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可过于顺遂的生活也偶尔会令他感到困乏。他不是无时无刻都在渴望打破现状的反叛者,但寻求刺激的野心已经潜入了他骨血,只待一个合适的发作时机。 五年前是一次,如今又是一次。五年前他掳回了敌国将军,现在他想掳回更大的官儿,来进一步彰显自己的英勇无双。 因此谢臻被强行带回谢府后仍不甘心,软磨硬泡软硬皆施,逼得谢韫把自己锁在书斋里不敢出来——面对他最爱的弟弟,他实在狠不下心来,只能用这种最拙劣的方法掩耳盗铃似的逃避。 可惜无论他还是慕容闵,注定不能真正违抗谢臻的意愿,再怎么佯装强硬最后都会妥协——那只是时间的问题。 因为他们爱他。 谢臻闹了几天后,终于如愿当上钦差大臣,领着大批军队和粮草浩浩荡荡驰援北疆。 在这些士兵里,有许多谢韫和慕容闵安插的死士。他们各个都是从血海里走出的刽子手,是主人手中最满意最锋利的剑刃,武功和谋略都远胜普通士兵。 此次北疆之行,他们无须上阵杀敌,唯一任务便是护卫谢臻安全归来。 * 【唔……感觉脑容量不太够啦~】谢臻揉了揉太阳穴,半眯着眼睛,显得迷茫又困顿。 758正在给他传输被跳跃的这五年的记忆,以便后续他能更好贴合角色和完成任务。 听见他撒娇般的埋怨,758也不住放柔语气:【这次时空跳跃的幅度比较大,有几率会产生眩晕等不良反应。】 【是我太笨啦,记不住这么多……】谢臻钝圆的眼角微微向下撇,像荒原上一潭荡着微波的湖水,美丽又伤感。 【才不是。】758觉得他矫情,可还是忍不住睁眼说瞎话地安慰。 【嘻嘻77真好。】谢臻笑得很甜。 其实前面说的都是扯淡,他只是不想知道为了完成剧情节点,自己是如何犯蠢被俘的而已——这简直就是他的黑历史,只不过他不清楚具体过程。 如果按照原剧情的走向,钟阙早就被送走的话,谢臻使用时空跳跃道具应该会跳到被俘前,他此时应该在秦国军帐独自谋划着如何被俘,而不是被五花大绑地关在楚国军帐。 不过他还挺高兴,不用切身体验为犯蠢而发愁了——他可没这癖好。 【有人要进来了……】758似乎已经进入情景了,声音压得很低。 谢臻被绳子绑的动弹不得,他试着挣了挣,可不知道结是怎么打的,竟然越挣越紧,勒得他眼睑生理性地泛起湿意。 【宿主是否需要购买疼痛麻痹药剂以备不时之需?】758暖心建议道。 不等谢臻做出回应,帐门便被掀开了,外面裹着沙砾的干冷寒风趁虚而入,冻得他缩了缩脖子。 来人戴着一顶恶鬼面具,身披龙鳞金甲,每走一步都会惊起地上的黄沙细尘。腰间悬挂的佩剑虽已入鞘,但血渍仍顺着鞘沿渗出,汇聚成珠液滴落在尘埃中,使干燥的空气也染上了人血的腥臭。 【我要买那个什么药剂!】 谢臻警惕地盯着这个恶鬼,形容还算镇定,反捆在背后的指尖微微发抖,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怕的。 恶鬼在他身前站定,居高临下像在打量砧板上的鱼肉。即使隔着一层面具,谢臻也能想象到下面是怎样一副贪婪丑恶的嘴脸。 他一定想逼问些什么然后邀功吧。谢臻敛了敛心神,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滴血的剑鞘上挪开。 “我要见钟阙。”谢臻开门见山,他懒得与这种小喽啰周旋。 【宿主你是不是吓糊涂了,钟阙能比这位好到哪里去?你忘了钟阙是最恨你的那个?】758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应该想办法逃出这里,而不是跟钟阙硬刚。】 【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你只要活下来就行,不一定要经过钟阙这一关的……】 谢臻没有应声,只是梗着脖子与恶鬼对视。即使身陷囹圄,他还是改不掉骨子里的倨傲。 而且他不觉得钟阙多恨自己,更不信钟阙敢对自己动手。与眼前这个恶鬼待在一起才有生命危险。 “你知道你指名道姓的人如今是谁吗?”恶鬼蹲下身,静静看着他。 “我见到他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谢臻当然知道现在的钟阙位高权重。 “哦?”恶鬼语调上扬,看起来对他的话很感兴趣。 谢臻挑了挑眉,低声劝诱:“升官发财,只要你想。”他越表现得胜券在握,对方才越会信任他的说辞。 恶鬼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幽深阴冷,像寒地深不见底的冰潭,谢臻看不出他的情绪。这种不确定性令他感到紧张,晶莹的冷汗爬上了他的额角。 “只要我想?”恶鬼自顾自复述着,这四个字的确有很大的诱惑性,他看起来已经动了欲念。 “我从不会说谎。”谢臻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唇肉,勉强挤出几分笑意。 恶鬼哼笑了声,正当谢臻以为能松口气的时候,对方却用虎口卡住他的下巴,把他往自己身上带。 谢臻的鼻尖几乎抵上了面具,恶鬼温热的鼻息打在他脸上,一字一顿道:“那我要娘子呢?” 谢臻干笑,仍在强装镇定:“这有何难?他会赐你一屋子美娇娘。” 恶鬼沉默了会儿,又问:“那我要相公呢?” 谢臻哽了下,依然强撑着好脾气:“他也会给你的。” “你要什么他都会给你,所以快带我去见他!”这句话就有点咬牙切齿了。他真的不想跟这个危险人物多说废话了! “那我……”恶鬼顿了顿,陡然恶劣起来,“要你呢?” “我要你做的我的相公娘子。”说着还用另一只手摸谢臻的脸。 “你敢?”谢臻怒喝,“我让他杀了你!诛你九族!”【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4、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他怎么这么听你的话?”再狰狞的面具都遮不住他声音里的笑意。 谢臻手刃这个浪荡子的心都有了,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还是敛了些怒气,咬牙道,“要你管!反正你敢动我的话,他不会饶了你!” 不知是不是被他的话唬住了,恶鬼居然开始给他解身上的绳索。 “谁绑的你?”他的声音突然低哑下来,配上那张面具,活脱脱一个地狱来的索命恶鬼。 “快带我去见钟阙!”谢臻哪知道谁绑的自己,“嘶,你轻点……” 前一刻还在气势汹汹地命令,后一秒就小脸皱成一团,像刚出笼的包子,让人很想咬一口。 但幸好他的命令还是有用的,恶鬼果然放轻了动作,甚至可以用小心翼翼来形容。 哼,浪荡子,别以为现在讨好我,我就会放过你。谢臻暗自磨牙,他可记仇得很。 绳索虽然松开了,但被绑过的地方都是红印子,缀在细腻的皮肉上触目惊心。 “好了,现在带我过去找他吧。”谢臻疼得直吸冷气,心中对钟阙的怨念更甚。 要不是因为他,自己怎么会吃这样的苦? 【77,好疼呀,我想用那个药剂。】 【宿主你的积分只够换一瓶疼痛麻痹药剂,一瓶药效是十二个小时,你确定要现在使用?】758不赞成他的想法,因此反复询问,【你确定不留在钟阙折磨你的时候用?】 【嗯嗯,我现在就要用。】 钟阙不敢那么对我的,谢臻心想。 【……】758反复抓狂,可它到底只是个系统,不能违抗宿主的命令。 又娇气脑子又笨。758幽怨地看着谢臻消去疼痛后眉目舒展的样子——唉,其实也不是不行啦,用就用吧。 “诶,诶?” 谢臻正新奇地感受药效呢,突然就身体悬空,被恶鬼横抱在了怀里。身上还盖了件厚实的披风,不知道他从哪里拿来的。 “你放我……”谢臻话说一半就不吱声了。虽然用药剂消了痛感,但他身上仍是绵软无力的,找个坐骑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对方穿着盔甲,躺在他怀里实在算不上舒适……但能勉强忍受。 恶鬼抱着他往帐门走:“我带你去见他。”说着还把披风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谢臻的脑袋。 “外面风沙大。”恶鬼仿佛变了个人,哪里还有之前轻浮的影子。 估计是太怕钟阙报复自己吧。谢臻想。 虽然眼睛被披风挡住了,但骤起的风声让谢臻知道已经出军帐了。 刚刚折腾了那么久,迟滞的疲惫感让谢臻没有再说话的力气。他安分地靠在恶鬼怀里,静静倾听风声之外的声响。 有沉重整齐的步伐声,有柴火燃烧的呲呲声,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句模糊的交谈声…… 【宿主你是不是困了?】 谢臻迟钝地眨了眨眼,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 【宿主你别睡啊!】758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你——】 哔。 宿主陷入睡眠状态,会自动屏蔽系统的干扰。 你怎么能在坏人怀里睡觉呢?系统758因情绪波动过大,一不小心又宕机了。 呼啸的寒风像是塞外冤魂悲戚的嚎哭,吹得帷幕猎猎作响。巨大的营帐内只燃了一盏煤油灯,小小的油芯不停抖动,火光也是忽明忽暗的。 高大的男人垂首坐在床沿,目光紧紧粘在沉睡的谢臻脸上,盯得眼皮泛酸才舍得眨一下。 榻上有好几张棉褥,谢臻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只堪堪露出半张脸。他的呼吸声很平缓,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偶尔会吐出几句短促的呓语,眼尾微扬似乎正沉湎于某个美梦。 即使谢臻就在眼前,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钟阙仍觉得不真切。 他是一军统帅,白天还曾上阵杀敌,其实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他不敢睡觉,他好怕一合上眼睛,谢臻就会消失,像五年前的那个雨天一样。 载他的那辆马车很高,车夫把直接将他推了下去。本就患病的他摔断了腿,无助又茫然地躺在积水里,暴雨像石子一样砸在他的脸上,又冷又疼。 渐渐的地上的小水坑也染上血色,钟阙却麻木得感受不到丁点儿痛觉,他脑内一片混沌,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又厥了过去。 他伤得很重病得也很重,一直是高烧昏迷的状态,秦国民间的郎中看了都说回天乏力,只能用药吊着命多撑几天。 楚国前来营救他的细作经过商议,还是决定冒险一试,把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钟阙连夜送回了楚国。 长途奔波送回钟府的时候,钟阙便只剩一口气了,府里郎中各个摇头,族中长辈甚至着手准备起了后事。幸好医术精湛的太医院院判及时赶到,才把钟阙给扯了回来。 可钟阙醒来后,总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死在那个自己编制的美梦里,至少不用直面被谢臻丢弃的残忍现实。 他一直都想不通,难道谢臻真的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说丢就丢,甚至连个道别都没有……是他不值得吗? 那谁值得呢?宴青?慕容闵?还是那可笑的谢韫? 为执念所困的他很快得了魇病,整日神神叨叨的不说,还总是拿剑把自己划得血淋淋的,长辈们曾一度以为他患了疯病,不得不把他绑在床上。 明明药石无医,可一个多月后他又离奇好了。不仅人不疯了,还知道一边养伤一边练武。 被谢韫挑断筋脉后,他内力尽损难以调息,再怎么苦练都是徒劳。曾经的同僚都在暗地里嘲讽他成了废人,他变得愈发孤僻了,每日不是喝药调养便是练功,历经两载才终于恢复过来。 在皇帝舅舅的扶持下,他重新执剑领兵征战四方,不过两年就成了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冷面罗刹。 战功赫赫又有皇家血脉,他的晋升之路走得很顺畅,今年刚拜了侯爵,封号为骁勇。 “主人……”钟阙轻轻抚弄着他披散的发,表情像哭又像笑,“你等得我好苦啊……” 五年真的太长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期盼与谢臻重逢的日子。 可他去不了秦国,也见不到谢臻。唯一能将秦楚二国联系起来的只有战争,所以他拼了命地打仗,就是幻想有一天楚国能兼并秦国,不过这显然太遥远太难实现了。 可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然天可怜见,居然让他第一次作为统帅领兵攻打秦国就见到了谢臻——就像他们当初相遇那样。 或许这是他们注定的缘分吧。钟阙踌躇良久,终于鼓起勇气,在天将破晓前在谢臻嘴边落下虔诚的一吻。 啪。 钟阙脸颊微热,一双清明的眸子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嗤。”瞧着他慌乱又讶异的小模样,谢臻得意地翘起嘴角,“怎么,五年不见,小狗还学会了趁人之危?” 余光瞥见腕间缠着的纱布,谢臻又抬起另一只手,发现也被包扎过。他并起手臂比了比,两边还挺整齐的。 “会留疤么?”他俊俏而自知,不能容忍身上留有这种丑陋的东西。 “用的最好的药,不会留疤。”钟阙局促地坐在床头,飘忽的目光不敢在对方脸上多做停留。不知是不是整宿没睡的缘故,他觉得脑袋昏沉得厉害。 “找到绑我的那个人,把他打一顿。”谢臻撇了撇嘴,“哼,敢绑我?” 他真的很记仇,有仇必报。 “嗯。”钟阙点了点头。其实他已经命那个没轻没重的将士回去领了二十军棍,但他当下没心思解释。 他正惶恐不安地等待谢臻对那个吻的反应。 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他清醒地认识到,那个吻于他们二人而言,是逾矩且禁忌的。就算如今他成了主帅,掌握着决定俘虏生杀去留的大权,可他心里依旧没底。 他不得不在心里反问自己,如果谢臻执意要走,他真的能留得下吗?他又该如何留下?他能舍得折断鸟儿的翅膀,将其一辈子关在笼子里吗? 啪。 谢臻细眉微蹙,突然又打了他一巴掌。 终究还是要走吗?钟阙缓缓摸上发烫的脸颊——这是他手掌上的余温吗? 好温暖。 “原来是你啊!”谢臻掀开被子下床,把挂在架子上的面具取了下来,气得肩膀都在耸动,“戴这个吓唬我?” “我……”钟阙怕他着凉,忙拿着外衣跟上,可面对如此质问,他只能唯唯诺诺地顿在原地。至于昨晚为何要戴面具去见谢臻,他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想见谢臻却怕见,或许是想以一个全新的身份面对他,又或许是像他说的那样,想吓唬他,作为他丢弃自己的惩罚…… “好,好的很。”谢臻咬牙切齿,可只着单衣又冻得直哆嗦。 于是他把面具朝钟阙身上重重一扔,然后小跑回榻上把自己裹好,再恶狠狠地命令道,“滚出去!” “主人,我……”钟阙急切地想要解释,可谢臻根本不给他机会。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营帐外,一群将士窃窃私语。 “咦,都日上三竿了,主帅怎么还没起来?”李将军顶着紧闭的帐门很是忧心。昨日退兵已是意外,今天还这般不寻常,难不成主帅是病了? “你不知道吗?昨个儿主帅一听说掳了个秦国人回来,就急匆匆退兵,晚上还把那个俘虏抱去了自己营帐。”赵将军似笑非笑。 “啊?你的意思是……”李将军大受震撼。他们主帅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的大龄未婚男青年啊! “听说还是个男的。”陈将军无情补刀。 “……”李将军捂住胸口,嘴唇不停颤抖。 “啧,管他男女,反正是个缠人的小妖精。”赵将军抬头看天,摸着下巴感叹,“主帅从未起得这般晚过。” “祸水!”李将军愤愤拂袖。【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5、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我饿了。”谢臻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面无表情地看向地上跪着的男人。 听到不再是赶自己走,钟阙欣喜不已,脸部肌肉都在微微抖动:“小狗这就去为主人准备!” 跪了一个多时辰的关节已然僵直,在想站起来的陡然动作下,八尺高的大个子险些侧翻,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见此,谢臻眼里终于荡开了几点笑意,他扬起嘴角:“一炷香的时间哦。” 他很饿,如果再让他等得不耐烦,他会发脾气的。 “是、是。”钟阙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主人,外边天寒地冻,切莫离开营帐。” 当然除了怕他着凉,钟阙还担心他被不知情的士兵误伤——逃走是毫无可能性的,营防不至于如此无能。 要你管。谢臻翻了个身,没有理睬。 钟阙垂下眼睫,一瘸一拐地走到屏风前,上边搭着谢臻的外袍,他拿出自己的令牌挂在腰带上。他不能管制谢臻的自由,让谢臻自由才是他该做的事。 有了这块令牌,如果谢臻想,他将会毫无阻碍的回到秦国军营。 钟阙叹了口气,轻轻抚平外袍上的几处褶皱。 “主帅!”他刚从营帐出来,在外等候多时的将领们纷纷围上前,七嘴八舌地询问今日的作战部署。 “按兵不动。”他丢下这四个字便走出了人群,剩下将领们大眼瞪小眼。 “主帅的腿怎么了?”李将军盯着钟阙远去的背影,“昨儿回来也没见受伤啊……” 赵将军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眼底浮现浓浓兴味。原来主帅是下面那个啊…… “这不是胡闹吗!”一位年迈的将军怒道,“休战乃两军之事,岂是他一黄毛小儿能决定的?” 他仗着资历深,对钟阙有很深的偏见。 “老将军息怒,主帅定是有他的考量。”陈将军劝慰道,“且今日秦营风平浪静,未见出兵之势。” 昨日还风樯阵马的秦军,今天却偃旗息鼓了,本就令他匪夷所思。现在看自家主帅也不愿出兵,莫非是双方达成了某种合意? 这种合意还瞒过了他们所有人。 是主帅有心防备还是另有他法? 老将军冷哼两声,复而看向帐门,沉声道:“听闻主帅昨夜把一个俘虏带回了营帐?” “不愿出兵……莫不是夜里听了奸人的枕边风?”老将军冷嘲,说罢竟想掀开帐门。 “且慢。”赵将军上前阻止,“军纪如山,主帅的营帐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我这是为了主帅着想,为了我楚国的江山社稷着想。”老将军理直气壮,说着还拔出了宝剑,“我今日定要除去主帅身侧祸乱军心的奸人!” “你敢!”赵将军也拔出了剑,毫不退让,“老将军无视军纪,莫怪本将就地正法!” “赵冀!”见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老将军气急败坏地挥动剑柄,但也只是做做样子,不敢真的动手。 “老将军!”其他人见势不妙,连忙过来劝阻。 “吵死了。”谢臻披着外衣掀开了帐门,目光冷冽地瞪着这些吵闹的粗人。 只可惜在这些粗人看来,他这副模样毫无威慑,与其说是发怒,更像是在调情。 刚刚吵做一团的众人瞬时没了言语,只痴痴地盯着谢臻。 他们大多自小参军,熟识的男子都是久经风吹日晒、皮糙肉厚的汉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等矜贵似玉的小公子。他们也曾偶尔见过京都的世家子弟,可没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个粉妆玉砌、靡颜腻理。 谢臻被这些毒蛇似的黏腻目光盯得很不舒服,他抿了抿唇,真的很想挖了这些人的眼珠子。 赵冀将剑入鞘,上前一步挡住那些人打量的目光:“公子还是回帐内歇息吧。” “那你们都给我滚远点。”谢臻丝毫没有身在敌营的觉悟,仍是趾高气昂的姿态。 “你……”老将军刚想插话,却冷不丁瞥见了他腰间的令牌,不由睁大了浑浊的双眼。 见令牌如见人……主帅怎会将如此重要的令牌交予此人……莫不是偷的? “是。”赵冀也发现了他腰间的令牌,恭敬地拱手退后,“卑职这就离开。” 与老将军不同,他对这块令牌的来源深信不疑。 外边的空气又干又冻,吸入喉腔难受得紧。谢臻一边小声咳嗽一边放下了帐门。 “你们为何还守在此处?”不一会儿,钟阙拿着提梁食盒回来了,微眯的眸子透着怒气,“还有要务汇报不成?” 像一只忌惮领地被抢占的狮子。 众人盯着他手里的食盒半天没吱声。 不用说,这肯定是给里边那位准备的。 “主人,早膳备好了。”钟阙将食盒层层打开,里边是几碗氤氲着雾气的清粥小菜,全是他亲手做的。可惜没能提前准备,不然至少还有个肉汤。 虽说行军在外,伙食不能与京城的各类珍馐媲美,但他绝不会让谢臻受到亏待。他自己吃糠咽菜没关系,不能让谢臻连肉沫都沾不上。 谢臻裹着外衣行至桌边坐下,半垂着眸子,神情冷淡。锦缎华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显得他这个人也是无精打采的,像个霜打的小茄子。 钟阙原以为他是嫌弃粥菜寡淡,但仔细一瞧,发现他穿衣服只简单绑了个腰带,那些个暗扣全都没系——华服上的暗扣繁复,离了丫鬟的谢臻处于一种衣不能自理的状态。 怕他受凉,钟阙停止布菜,不假思索地跪在地上,身体前倾想帮他系暗扣。 但谢臻却将鞋尖抵上他的肩头,低敛的眸子里像散着点点寒星。 钟阙当下就怔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谢臻鞋尖打旋儿,在钟阙肩上蹭了蹭:“你要做甚?” 他狡猾又恶劣,明明看出了对方的意图,却仍假装懵懂做出疏离的样子,同时还施以暧昧,伤人又勾人,好比一碗撒了剧毒却肉香四溢的汤水。 “小狗想替主人更衣……”钟阙愿意做饮鸩止渴的疯子。 他扬起面孔,颀长的颈脖抻开一道锋利的线,喉结每滚动一下这条线就起伏一下,像被正被拨动的琴弦。 不过这根弦奏出来的可不是什么高山流水。 钟阙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渴望谢臻,却又敬重谢臻——他将谢臻视若神明,却又无时无刻不想将其拉入泥沼,共沉沦。 “更衣……”谢臻似乎在品味这二字的意涵,却忽的使劲儿踢了钟阙一脚,似笑非笑道,“那你是想穿衣还是……脱衣啊?” 他还故意咬重了后面三个字。 极力藏匿的肮脏欲望被心里最圣洁的人发现了,还摆在明面上反复鞭笞,钟阙痛苦地闭上双眼,艰难道:“小狗不敢……” 他不敢面对谢臻干净又犀利的目光。 “嗤。”谢臻弯眼笑了笑,又抬脚用鞋尖勾住钟阙的下巴,“乖狗狗……” 他对钟阙的心思一清二楚,但他既不点破也不面对,就这样温水煮青蛙地折磨钟阙。 他就是这么坏。 然天理昭昭,他这个坏人还是受到了惩罚——粥还没吃几口,他的额角就隐隐作痛,军医诊断说是受了风寒。 * 谢臻昏睡的时间里,钟阙守在床畔片刻不离,为他换湿巾、喂汤药、掖被子,还在他呓语的时候小声安抚,眉眼中流淌的温柔几乎可以化为实质的水,哪里还有昔日铁血将军的影子。 “参见主帅。”被众人强推进来的赵冀连连行礼,微散的鬓发垂在空中,挡住了他的视线,“秦军派使臣来了,说要……” “嗯……别碰我……”屏风那头传来低软的细语,像裹着缱绻的风,拖着懒糯的长调。 听觉很好的赵冀噎了下才把话说完:“说要讲和。” 帐内落针可闻,或许是出于好奇,赵冀悄悄抬头,看向了屏风上的黑影。 他们……在做什么呢? 会不会真如传言那般,钟阙把人玩坏了,才请来了军医…… 他不由在脑海里勾勒谢臻的模样,滚烫的温度随之爬上耳根。胸腔传来的鼓鸣震耳欲聋,吓得他仓惶垂下脑袋,不敢再多看一眼。 屏风那头的钟阙没有出声,赵冀不得已再次开口:“主帅?” 明知主帅沉浸在温柔乡里还屡次打扰,着实是很没眼色的行为。但没办法,他也是被其他将领硬推进来的,不得不完成使命。 谁让他是主帅最信任的副将呢? “不见。”钟阙用食指虚空描摹着谢臻的五官,一遍又一遍,却始终不敢真的落指。他害怕谢臻又一次突然睁眼,将他的龌龊行径抓个正着。 他不敢在他的神明面前放肆。 “主帅三思。”赵冀很为难,跪在地上不肯走。 久攻不下的敌军突然愿意割地求和,这是楚军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即使弄不清缘由,但离乡数月饱受战火折磨的将士们迫不及待想讨得这个好处。他们都在等着主帅应声谈判,然后风风光光地班师回朝。 虽然赵冀已经隐约猜到了秦军求和、钟阙拒见的原因,但他作为忠臣良将,不能坐视主帅为了一个男人如此荒唐,至大义于不顾。 而且他骨子里也不相信,他一直追随和信奉的主帅会为了一个男人昏庸得无可救药! “各位将军都在帐外等着您,求您三思!”他重重扣首。 “那就见见吧。”钟阙的声音压得很低,像一把未经打磨的钝刀。 秦军这时候派使臣求和,无非是为了换谢臻回去。可谢臻都没说要走,那些人又有什么资格? 他不可能把谢臻视为利益筹码,会见使臣只是蹉跎光阴,所以他不愿见。 但他又有私心,他想知道慕容闵和谢韫为了谢臻能做到何种地步,比不比得上他,因此他又改主意了。 他要用他的真心去羞辱慕容闵,他要用他毫不保留的爱去报复谢韫。 “是!”赵冀还以为是自己的诚意唤醒了钟阙,喜得又嗑了俩头。【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6、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钟阙去会见使臣,命赵冀留下看候谢臻。 把任何人甚至是任何活物放在谢臻身边他都不放心,赵冀也只能是矮子里拔将军,无奈之举。 毕竟赵冀也算与他一同长大,是知根知底过命的弟兄。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实际上是一根筋,犟得很,不会轻易被他人蛊惑。 “渴……”喑哑的呢喃在沉闷的空气里飘飘荡荡,像江南缥缈的烟雨。 跪在屏风那头的赵冀吓得一机灵,腰板都挺直了。他不自觉瞪圆了双眼,一对黑瞳却刻意躲避着什么,始终不敢聚焦。 “渴……”又是一声低唤。 赵冀跪得更直了,像长在悬崖边的小青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那边的谢臻悠悠转醒,只是意识模糊,以为自己还在谢府,见无人应答,便发起了脾气。 “来人!”他身体绵软无力,只能将枕头扫落在地。 素来杀人不眨眼的赵冀竟被吓得一抖,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 “你站在屏风后做什么?”谢臻看见了屏风上的影子,哑着嗓子喊,“滚过来!” 由于吼得太用力,刚说完他就开始低声咳嗽。 赵冀懊恼地拍了拍自己迟钝的脑瓜,这才反应过来,忙跑到桌前端茶倒水。 “你是谁?”温水入喉,谢臻舒坦了许多,可一抬眼却发现眼前是个穿着战甲的陌生人。 赵冀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下跪行礼:“属下赵冀,乃主帅之副将。” 明知对方是俘虏身份,他还是待以上位礼。 他可不是为了讨好钟阙,而是一种莫名的冲动。 谢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是在敌营啊…… “头晕。”他又躺了回去。 “那、那卑职去唤军医……”话虽然是对谢臻说的,但说这话的人却跟干了亏心事似的,始终不敢抬头。 “替我揉揉……”谢臻似乎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命令着。 以前在谢府,他患疾头晕的时候,都是巧娘为他按揉脑部穴位,揉揉就不晕了。 “这、这……”赵冀十分为难,说话都有点结巴,“属、属下不会……” 几句话他急得满头大汗。 “不会就滚,换人来。”谢臻的手背一直搭在眼皮上,看都没看他一眼。 “我、我……”赵冀结巴得更厉害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谢臻让他滚已经是不为难他了,他应该立即离开,可他那对膝盖啊,跟灌了铁水似的,怎么都直立不起。 “你什么你,快滚,不然我让钟阙剐了你。”谢臻另一只手的拳头已经硬/了,他真的很想揍这个小结巴一顿。 主帅才不会为了你剐我。赵冀心里这样想着,可还是闭上了那张不争气的嘴,跪着把甲胄卸了。 他不会按,却要逞强。 他不信钟阙会罚他,却主动屈服于谢臻的淫威。 赵冀的指腹有薄茧,刚碰上太阳穴谢臻就蹙起了眉,但不等他发火,帐门就被人重重掀开了。 钟阙一言不发地揪着赵冀的领子,把人跟拖尸体似的拖了出去。 赵冀被丢在帐外的地上,惊起了一层黄尘。地上很多碎石沙砾,刮破了他的外衣,甚至划破了他的脊背。 而他无比尊敬和信任的主帅,目光阴沉冷鸷,脸上像抹了一层寒霜——看他像看仇敌一般。 “离他远点。”钟阙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并未做出更可怕的举动。 他愿意相信赵冀只是单纯地按揉穴位,之所以粗暴地把人拎出来,是因为他无法忍受任何人与谢臻有亲密接触。 赵冀狼狈地倒在地上,看着钟阙又钻进了主帐,不禁苦涩一笑。 或许那个俘虏并没有说大话,主帅真有可能会为他剐了自己这个副将。 “赵兄?”路过的李将军大惊失色,“你怎么躺在地上?” 赵冀连忙忍痛爬起来,一本正经道:“这不刚练完兵太累了,就想躺着休息会儿。” “这地上可不兴躺啊,都是硌人的石头。”李将军扶了他一把,又问,“咦,你怎么还把盔甲脱了?” “我……这不太热了嘛,穿着盔甲闷得慌。”赵冀扯起慌来倒是不结巴。 李将军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色:“这可不兴脱啊,北疆的风惯会折磨人。” 赵冀干笑:“李兄说的是,以后不会了。” 嘭。 他脱掉的盔甲被钟阙扔了出来。 “诶,那是……”李将军想走近瞧瞧,却被赵冀一把拉过。 “哎哟李兄,咱哥俩儿好久没絮叨絮叨了,走,喝酒去!” “嗐,喝什么酒啊,和谈失败,说不定明天就又要开战了。”李将军唉声叹气。 “什么?没谈成?”赵冀瞠目结舌。 “不过也对,事出反常必有妖,那秦军突然示好,定是藏着阴谋。”李将军拍了拍他的肩,感叹道,“还是自己亲手打来的更痛快更安心!” 赵冀没吱声。 白捡的便宜不要就是傻,主帅真是被那个俘虏迷昏头了! 钟阙也不会按揉穴位,虽然不想假手于人,但他没像赵冀那般逞强,还是不情不愿地召来了军医。 谢臻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傍晚才醒过来。期间钟阙一直在帐内看侯,他甚至搬来了两个炉子,一个熬药一个熬汤,只等着谢臻醒来喝。 哪怕一宿没睡滴水未沾,但他还是觉得浑身舒畅。在给火炉扇风的时候,他还忍不住憧憬起他与谢臻的将来…… * “使臣今天来说了些什么?”谢臻把他拿汤匙的手推远,示意自己不想喝了。 钟阙垂首搅弄着碗里的汤水,眼底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他并非想瞒着谢臻,只是还没有足够的底气来告诉他。 如果谢臻打定主意和他回楚国,亦或是带他回秦国,那都可以,他可以放下一下,哪怕是所谓的忠义道德。 可事实并非如此。从昨夜开始,他一直避免跟谢臻谈论秦国的事,就是怕唤起他的归心。 “他……”钟阙张了张嘴,可半晌过去也没再多吐半个字。他的身体在几不可察地颤栗,巨大的恐惧和不安压得他要喘不过气来。 谢臻也不催,就这样静静瞧着。 帐内燃了碳火,空气都是暖融融的,他只披了一袭银狐毛裘,一头乌发如云铺散,绕着莹润的颈脖垂在肩侧。 烛火摇曳下,他的眸色十分温润,好似含着款款深情。 良久,钟阙才终于有了动作。他将手里的碗轻轻放置,笨拙却熟络地握住了谢臻放在身侧的手——这是他从未做过的事,可他早已在梦里演练了无数遍。 钟阙突然笑了出来,笑得眼角都有了细纹:“他想用15座城换你回去……”他边说边笑,怎么都停不下来,眼睑都浸上了湿意。 他上午还想着羞辱慕容闵,多么可笑啊。 慕容闵为了让谢臻回去能拿出15座城,他该用什么留下谢臻呢? 他头一次为自己的出生感到自卑。他甚至大逆不道地想,如果他也是皇帝就好了,那样的话,他可以拿整个江山求谢臻留下。 钟阙的手心很暖,谢臻没有急着挣开。 他面色平静地问:“你答应了么?” 钟阙逐渐哽咽,抓谢臻的手抓得越发紧了。 “嘶,疼……”谢臻蹙眉。 钟阙突然跪了下去,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不断哀求:“不要走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的怀里也很温暖,还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谢臻轻轻一笑,用另一只手抚了抚钟阙的头顶:“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丢下小狗呢?” “主人真的不会丢下小狗吗?”钟阙眼眶通红,眼底含泪。 “嗯。”谢臻趁他怔愣之际抽回手,腮上的酒窝陷了下去,笑得天真烂漫,“我想吃甜口的点心。” 他似乎没有什么共情能力,永远都没心没肺,谁也不在乎。 钟阙的手空了,心也空了一瞬。 “我去给主人做。”他勉强挤出几分笑意。 这些都是他五年来特意学的,为的就是与谢臻重逢的那天。 “去吧。”谢臻裹着毛裘又钻进了被窝。 钟阙端着凉掉的肉汤出了主帐,夜色已浓,黑沉的天空一颗星星都没有。他抬头去望,白白让寒风吹湿了眼睛。 “真的不会丢掉小狗吗?”他不禁喃喃。 那这五年又是什么? 他匆匆拭去脸上湿意,加快脚步往灶帐赶——谢臻还等着吃呢,他可不能耽搁。 钟阙手脚利索,赶在谢臻不耐烦之前便将点心做好了。 “没有八宝斋的好吃。”即使身在军营,谢臻还是很挑剔。 八宝斋是京城有名的点心铺,拥有一百多年历史底蕴的老招牌。 “是小狗的错,下次一定做得可口些。”钟阙答得非常诚恳,似乎并没有觉得谢臻这样对比有什么不对。 谢臻挑了挑眉,将剩下半块塞进嘴里,还拍拍手上的碎屑。 钟阙见状端来热水供他净手。 “我乏了。”净手后,谢臻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钟阙闻言就准备服侍他就寝。 “你去哪儿睡?”谢臻问。 “我就在此守着主人。”钟阙以为他是在陌生地方没有安全感,还补充道,“片刻都不会离开。” “哦……”谢臻别有深意地拖长尾调,双眸澄澈得像盛着一泓清水。 “那你来给我暖被窝吧。”【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7、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气氛骤然凝滞,钟阙像被施了定身术般怔在原地,只剩喉结在无声滚动着。 谢臻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的勾唇笑了。 “不愿意呀?”话尾的语气词又亮又甜,像江南最缠绵的风,不停轻挠着听者的耳郭。 “小狗不敢……”钟阙低垂着眉眼,不敢直视谢臻那略显灼热的目光。 在梦里做过千百回的事,真落在头上时,他只觉得一阵晕眩。 “没出息。”谢臻轻哼,“这榻我怎么都睡不热,你不暖那就换别人来。” 当初刚来京城那会儿,他也是不习惯北方的气候,兄长就陪他从秋天睡到了次年夏天。后来慕容闵也给他暖过被窝,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不是谁都有给他暖床的资格的。谢臻眼底寒光浮动,他并非真要另寻他人,只是仁慈地再给钟阙一个机会。 如果钟阙仍不识好歹的话,那他可要连夜回京城了——北疆这地方,狗都不待! “别换、别……”钟阙果然被激,连忙趴在榻边小声哀求,“不要找别人……” 乌黑的瞳孔轻轻颤着,显得他慌乱又可怜。 谢臻耸耸肩,他对钟阙还是满意的。 比慕容闵老仗着皇帝身份胡闹的好,至少这位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讨厌那种妄图对他为所欲为的人。 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又有慕容闵这个心智不正的整日纠缠,他在情/事方面自然不会是一张白纸。其实他倒不介意家族联姻,可碍于兄长的情面和慕容闵的权势,这才屡次作罢。 钟阙的心思他如今也明了,虽然一直懒得点破,但该利用还是得利用。 “你睡外边。”谢臻往里侧挪了挪,说完便缩进被窝里。 钟阙犹豫着吹熄了几盏煤油灯,又在榻前站定片刻才开始宽衣解带。 不知是兴奋还是冻的,他的手微微发颤,使得外衣上的暗扣解了许久,把谢臻都等得不耐烦了。 “再不上来就别上来。” 钟阙瞬间利索了,钻进被窝的那一刻,他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谢臻,惹得他不高兴。 更别提谢臻翻身过来,将脚搭在他身上时,他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根弦,连呼吸都忘了。 他险些将自己憋死。 可是谢臻的脚真的很凉,即使隔着一层布料他都感受到了。 借着帐内仅存的一点光亮,钟阙看见谢臻静静合着眼睛,呼吸清浅,浓密的长睫如同蝶翼,在下眼睑盖下小块阴影。 此时的他恬静又乖巧,像一直被顺过毛的小猫,安分地蜷成一团。 钟阙紧张的心绪忽然平复下来,他轻轻翻身,跟谢臻面对面躺着,将他冰凉的双脚夹至腿间,这样会更暖和一些。 “你敢带我走吗?”谢臻突然出声。 他总是这样,喜欢装睡来试探别人。 按照758之前的说法,只要他被掳后钟阙没杀他就是篡改剧情的重要节点,可现在758玩起失踪,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达什么标准才能脱离这个世界。 继续在这里生活的话,他宁愿去陌生的楚国。 慕容闵的独断专行他真是受够了,而且没名没分地占他便宜,实在教人恶心。 “我敢。”钟阙这次既没有慌张亦没有迟疑,声音沉稳有力,紧绷的下颌透着坚决。 这是他念了五年的美梦,如今离实现近在咫尺,他怎么会犹豫呢? “带个秦国的侯爷回去……”谢臻龇着一口小白牙,灵动中带着点邪气,调侃道,“你不怕?” “何惧之有?”钟阙的目光坦诚又热烈,谢臻被他盯得竟然有几分脸热。 “好,记住这句话哦。”他埋头滚进了钟阙怀里,软软地呢喃了句,“真暖和。” 钟阙迟钝地眨了眨眼,伸手将一缕贴在谢臻侧脸的头发别至耳后,声音轻缓低醇地哄:“睡吧……” 他直直凝视着谢臻的睡颜,眨眼的速率渐渐变慢。一天一夜没睡的困倦感在此时姗姗来迟,他将手臂虚虚搭在谢臻身上,终于安心地合上了眼皮。 * 秦国派来求和的使臣被拒,楚国的将士们本以为双方又要势同水火的时候,秦营却仍是一片风平浪静。 虽然还没开战的势头,但所谓运筹帷幄才能决胜千里,将军们还是倾向于早定战略早做准备。 可他们的主帅已经连续两日不曾处理军政要事了,从早到晚都待在主帐里,谁都不见。营中谣言四起,很多士兵暗自议论,说主帅沉湎美色,被吸干了精气。 又是一天日上三竿,主帐外聚集了不少人。 “哼,这哪是掳了个俘虏,分明是带了个狐狸精回来!”老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是哪个把这狐狸精带回来的,查查底细,看是不是敌军细作!” “主帅当晚就打了他二十军棍。”陈将军摸摸鼻子,他也猜不透主帅的心思。 老将军吃瘪,又转变矛头道:“此妖孽不除,军心难安呐!” “哼,怎么,老将军不但武艺高强,还会降妖除魔?”赵冀阴阳怪气,眼中嘲弄之色可见一斑。 “就是因为有你赵冀这种小人,才会使主帅被那妖孽蒙蔽!”老将军拔剑,大义凛然地说,“今日老夫定要斩了那妖孽不可!” “张口闭口就是妖孽,我看你才是惑乱军心的妖!”赵冀丝毫不惯着他,与他拔剑对峙,“你今日敢碰他试试?” 似曾相识的情形,但有些东西却变了——连赵冀自己都没意识到。 老将军气的眼皮直抽抽,硬的不行来软的,他把剑一扔,随即便坐在地上撒起泼来:“主帅啊主帅,你切莫被那妖孽蒙蔽双眼,军政大事还须你来做主啊!” 他扯着嗓子嚎,拔高的音量招来了许多巡逻士兵的注意。 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赵冀零碎地听见了“狐妖”、“烧死”这几个字。顷刻间,一股难言的怒意涌上心头。 “啊……” 利剑抵在喉间,老将军吓噤了声。 “赵冀!”其他将军也吓得不轻,“你这是在作甚?”平日里拔剑闹闹也就罢了,这直接抵住喉咙可不行,稍有不慎一条人命就没了! “放下放下……”和他交好的李将军连忙劝架,拽着赵冀的手臂想把人拉开。 “谁是妖?”赵冀微眯着眼睛,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狠劲儿,“你说谁是妖?” 见老将军不应,他还挑了挑剑刃,割破了一点皮,血渗了出来。 “诶诶诶!”老将军又痛又怕,忙举起双手喊,“我是妖我是妖……” “赵冀你……”其他人不明白赵冀哪根筋搭错了,非得犯这个倔。 “我还以为你多横呢。”赵冀嗤笑,剑还没归入鞘中,钟阙就从主帐里出来了。 “主帅主帅——”老将军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路爬到钟阙面前抱住他的小腿卖惨,“赵冀那小子他想杀老朽啊,您看我脖子上的血……” “你说你犯什么浑!”李将军恨铁不成钢,小声呵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跟他较什么劲!” “这下好了,人家去主帅面前告状,你少不了吃一顿军棍!” 赵冀稳稳将剑入鞘,微挑着下巴半敛着眸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你呀你……”给李将军气的呀。 “主帅您可要为我做主啊!”老将军脸上的皮都皱在一起,还是挤不出眼泪来。 钟阙神色漠然,眼底流动着好似大火烧毁一切的死寂。 谢臻本来在他怀里睡得正香,都怪这老家伙把人吵醒了,他还没体验够温香软玉在怀的滋味…… 也不知下次同床共枕是什么时候。 “主帐门前闹事,各打二十军棍。”钟阙语气很淡,心里却闷着火。 老将军先是一喜,以为被打的只有赵冀,下一瞬回过神来人傻了,他自己竟然也要挨打? 天理在哪里?公道在哪里? “主帅、主帅……”他不死心地抱着钟阙的小腿叫冤,“不是我闹事,是赵冀他……” 他话还没说完,钟阙突然俯身揪住他的衣领,厉声警告道:“再造谣生事,可不只是军棍这么简单!” 冷冽的眉目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将军终于见识到这位年轻主帅的狠厉,连连应是。可他内心仍是不忿的,觉得主帅在有意偏袒赵冀。 “你若再敢对他不敬,那就对阎王喊冤去吧。”钟阙似乎还觉得不够,又躬腰附在他耳畔,压低声音添了一句,声音阴冷活像从地狱爬上来的索命恶鬼。 老将军这回吓得直接瘫坐在地,惊恐的目光不住紧闭的帐门看去。 他这才恍然大悟,真正不能得罪的,是里边那位。 * 两日后,秦军又派来了求和的使臣,钟阙再拒,并于次日主动发兵。 狼烟四起,金鼓连天,北地的风都染上了血的腥臭。 钟阙领兵作战去了,谢臻终于可以一个人清净会儿。 他走出主帐,在明媚的阳光下伸了个懒腰。 路过的士兵驻足观望,却被后面的人小声提醒:“这是主帅的人,你别白日做梦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8、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建宁二十二年春,楚国主帅钟阙领兵大破秦军,将十五座城池收入囊中。 秦国被迫第三次派出使臣求和,只是这次再也不敢提出额外的要求。 三月上旬,钟阙率军班师回朝,京都百姓夹道相迎。 * “赵冀?赵冀!”谢臻悄悄掀开车轩上的布幔,低声喊着外边骑马并行的少年郎。 被叫到的人不甚耐烦地蹙起眉头,继而别过脸去,一副不想理会的样子。 好你个赵冀……谢臻恨恨咬牙,拽下颈间挂着的玉石,随手扔了出去。 “谢臻,这是我的传家玉石,万一砸碎了可怎么办?”才放下没一会儿的布幔被外面的人重新撩起,赵冀那张俊脸凑了过来,“你不是说过会一直戴着?” “滚。”谢臻往旁边挪了挪,与他拉开距离,冷淡的侧脸让赵冀看得难受极了。 “哎哟我错了还不行嘛……”赵冀放低身段主动认错,“别生气了我的大少爷——” “你再这般纠缠不休,等钟阙回来了叫你好看!”谢臻又掀开另一侧车轩的布幔,佯装观赏沿路风景,只给眼巴巴的赵冀留了一个清瘦背影。 “不是,你要找他告我的状?”赵冀不急反笑,“主帅让我护送你回钟府,你让我带你逃走,我不依你还告我的状?” 谢臻哼笑一声没应答。因为他非常肯定,就算到时候赵冀真的出卖他,钟阙也不敢对他表现任何出不满。 唉,这么说来还是钟阙好。 起码够听话。 “你把玉石戴上嘛……”赵冀不死心,厚着脸皮央求。 之前北疆交战的时候,由于赵冀是钟阙最亲信的副将,所以他经常会来主帐向钟阙汇报军情,一来二去谢臻就注意到了这个人。 他闲来无事,便在钟阙眼皮子地下找赵冀说话,赵冀也不怵主帅冷戾的凝视,经常插科打诨逗他开心,两人一来二去便熟稔了起来。 钟阙吃味,便强令赵冀不许再来主帐,可见谢臻嘴角往下一瞥,又立即朝令夕改。 自此之后,对于他俩的关系,钟阙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赵冀不碰底线,他就会强忍着不发作。 因为他心里也清楚,谢臻就是待在军营太乏味了想找个乐子,新鲜感一过也就罢了。 “钟府是不是马上就到了?”谢臻没搭理赵冀,却欢欣雀跃地与车夫说话。 “回少爷,再过两条街便到了。” 赵冀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 对于谢臻的要求,他并非可为而不为。主帅命他护送谢臻回钟府,他倒好,把人放了,那主帅不得弄死他! 而且他问谢臻要逃到哪里去他又不说,万一路上被歹人骗了甚至伤了,那可怎么了得! 面对谢臻的软硬皆施,赵冀还是留有理智的。可如今见他对自己视若无睹,赵冀心中真真不是滋味儿。 毕竟下次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更不知这位冷心冷情的少爷会不会忘了他。 “我答应你!”一想到可能会被谢臻遗忘,赵冀这心里就跟有刀子在划似的,他索性心一横,应下了这蛮横无理的要求。 “但我有个问题你必须得回答我。”面对谢臻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赵冀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唾沫。 “你问。”谢臻撑着下巴瞧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赵冀会为难自己。 “你要去哪儿?” “四海为家咯。”谢臻摊开双手,似乎在嘲笑他怎么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赵冀觉得被他糊弄了,便开始反悔:“不行!那我不答应你了!” “赵冀……”谢臻气得磨牙,他身体往侧边一躺,抬腿就冲着赵冀那张臭脸踹了过去。 “哎哟!”赵冀没料到他这么大的脾气,一时不备,直接被踹下了马,带着脸上的鞋印在地上连滚好几圈才停下。 “诶,赵将军你……”车夫大惊失色,连忙勒马想下车查看情况。他不明白,怎么两个人方才还聊得好好的,突然就大打出手了。 “不准扶他,快些去钟府!”谢臻掀开帘子冷脸命令,只一个眼神就看得车夫腿肚子发抖,不敢违抗。 “是、是。” “谢臻……”赵冀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厉声喝止准备赶马的车夫,“不准走,停下!”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车夫他就是个赶马的,不清楚这些贵人间的弯弯绕绕,一时急得手足无措。 “小爷我长这么大没人踹过我这张脸!”赵冀一个跨步便登上了马车前室,凶神恶煞的模样让车夫以为他要杀人。 “赵将军不可呀!”车夫连忙抱住他的腿,“侯爷叮嘱过要把这位公子送回钟府,你不能伤他……” “滚你姥爷的。”赵冀一脚把车夫踹下马,然后一个健步冲进车内把谢臻拽了出来。 “你疯了?”谢臻不怕他,但是很烦他。 “小爷我长这么大没人踹过我这张脸!”赵冀跳下马车,又把谢臻抱下来。 “那用不用我再让你体会一遍?”谢臻转身欲走,却突然两脚离地,被赵冀扛在肩上。 “谢臻,我从小到大没这么疯过。”赵冀快活地大口喘息,脸上笑容亦是逐渐放肆。 “放我下来。”与赵冀一比,他肩上的谢臻真是冷静极了,神情如常,唯有发冠乱了些。 “我问你要逃到哪里去,你说不出个所以然。”赵冀怕咯着他,略微调整了一下位置,“去哪里不是去,既然如此,便去我府上做一回客!” 谢臻拧扯他的耳朵,卖力得脸颊一鼓一鼓的,像是在表达内心的不满。 其实赵冀的话正中谢臻下怀,他就是前些日子跟钟阙住久了有点腻,这才叛逆地想要出逃。 于他而言,只要不是钟府,哪里都去得。 可他就是要面子,爱装。 “耳朵随便拧,咬我也成,赵某皮糙肉厚的不怕疼!”赵冀欠得谢臻想抽他。 “赵将军、赵将军您要带公子去哪儿啊?”那头的车夫趴在地上哀嚎,“侯爷说……” 赵冀轻嗤:“那你回去告诉他,人我接走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没办法回头,倒不如更嚣张些,把在北疆憋的气都发出来。 北疆那会儿,钟阙在谢臻面前处处压他一头,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二人同吃同住如胶似漆,差点气成红眼病。 谢臻翘了翘嘴角,没说话。 “走咯,小爷带你回家!”赵冀笑着吆喝,不顾旁人惊诧的目光,一路把人扛回赵府。 他既没成家也没立下钟阙那样的业,眼下仍与父母兄弟同住一邸。 北疆一战得胜而归,也算是光宗耀祖的喜事。只是依照先例,主帅班师回朝需得前往宫中述职,赵府的人以为赵冀会跟着去,就未出府相迎。 看门小厮远远瞧见自家少爷,心里又惊又喜。一个进去禀告老爷,一个连忙上前迎接。 越往近看得越清晰,小厮相顾失色,原来少爷扛的不是麻袋,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刚好这时谢臻意识到赵冀脚步渐缓,猜测快到地方了,就回头浅瞥了眼。 还是个仪表不凡的俊俏后生……小厮面色愈发复杂,再瞧少爷那娟狂不羁的模样…… 少爷不会强抢民男了吧?他心里咯噔一声。 “这便是我赵府。”赵冀轻佻地拍了拍谢臻的屁股,绕过拦路的小厮,径直进府,把人扛到后院才放下。 脚尖甫一沾地,谢臻就甩了他一巴掌,唇角微陷道:“谁叫你带我来这儿的?我同意了吗?”语气又娇又横,不可憎反可爱。 那点力度在赵冀看来与挠痒无异,他抱臂笑看,也不拆穿谢臻的小心思,只是慢步上前,不怀好意地说:“这位谢公子,谢少爷。” “之前您踹我那脚我也不跟您计较,可如今在我赵某的地盘,怎还敢如此放肆呀?”赵冀拖腔带调,眼中的暧昧不似作伪,他甚至妄图伸手去挑谢臻的下巴,“就不怕赵某……” “你试试?”谢臻冷哼,一把将他推开。 “大哥!” 谢臻转身刚想四处转转,一个粉团子便直直扑在他的身上。 双手紧紧搂着他的大腿,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腰腹间乱蹭。 “大哥终于回来了,我可想你了……”粉团子闷头撒娇,“咦,大哥身上怎么这么好闻了……” “赵羽……”赵冀气得嘴角直抽抽,“你小子……” “谁扒拉我?不准碰,我就要抱着大哥!”赵羽黏糊糊地往谢臻身上拱,“大哥好香呀……” 被占便宜的谢臻不仅没抗拒,反倒掩唇笑了起来。 赵冀妒火中烧,心想你哥我都没这待遇,索性拎着赵羽的后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谁啊,谁碰我……”不明所以的赵羽还在空中扑腾。 “赵羽你姥爷的睁开眼看看,谁是你哥?” “咦?”赵羽这才发现,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没见过的陌生人。 “哎哟……”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多余反应,就被他亲哥狠狠丢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土。 “这是令弟?”谢臻难得有了点兴致,俯身将赵羽牵起来。 “哼。”赵冀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赵羽不哭也不闹,抬袖抹了抹脏兮兮的脸蛋,好奇的目光在二人中间打转。 “大哥,这是谁呀?”他仰起稚嫩面孔,脆生生地问。 “你管那么……”赵冀话音一滞,脸上的表情像是春风化雨,骤然温和起来。 “他呀,是你哥我的意中人!”赵冀亲昵地揽过赵羽,总算像个正常兄长的模样,“你得叫他……” 一时想不到合适的称呼,他不禁梗在原地。 谢臻刚想发作,余光就瞥到有批人朝这边靠近,看上去来势汹汹。 “爹来了?”赵羽说。 “得,估计是兴师问罪。”知父莫若子,赵冀一看他爹那脸色就知道准没好事。 “赵羽,把他带去你房里,莫让任何人靠近。”【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9、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哥哥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哒!”赵羽紧紧贴在谢臻身上,另只手执有一把木剑,在半空上下挥动着。 “嗯,我不怕。”谢臻莞尔,用指腹抹去他脸蛋上的一点灰渍,还打趣说,“倒是你,如若你爹带人闯进来,你真要拔剑相向?” 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外人这等大逆不道……他爹估计得气死。 赵羽红扑扑的小脸皱成一团,趁他思量之际,谢臻撇下他找了个坐处,细长的食指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 他之所以对眼前的粉团子格外有耐心,是因为想起了他的兄长。 离秦已一月有余,慕容闵他倒是不在乎,只是谢韫……知道自己失踪被俘的那刻,他一定很自责很伤心吧。 他在兄长的羽翼下长大成人,兄长爱他护他,他亦十分敬仰兄长……即使兄长喜欢干预他的私事,他也未曾有过怪罪的心思,因为他知道兄长都是为了他好。 人世浮沉,他人皆为过客,唯有血脉至亲不可割舍。 不行,他得捎封信回去给兄长报平安。 谢臻其实是个很自我的人,自己永远是第一位的,因此他任性被掳,过了这么久才想起远在家中的至亲。 可在他心中,谢韫永远是第二位的,所以他必须写信回去告知近况。 “哥哥、哥哥,我想好了,如果我爹闯进来,那我就抱住他的腿,你就趁机逃走!”赵羽把木剑一扔,跑到谢臻面前,将圆滚滚的身体塞到他两膝之间。 “万一我没逃掉呢?”谢臻笑吟吟地问,微眯的眼里透着凉意,“万一你爹非杀了我不可呢?” 赵羽咬着下唇瞪圆了双眼,像是被吓到了。 恶趣味得到满足,谢臻展颜一笑,还顺道捏了捏他的脸:“逗你的,哥哥一定逃得掉。” 谁敢得罪他,他一定会让那个人百倍偿还。 赵羽没有被这句话安抚到,乌黑的双瞳浮上一层水雾。他埋头钻进谢臻怀中,声音闷闷的,调子也很忧伤:“那我就告诉我爹,我跟哥哥一起死好了……” 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谢臻微怔之后又觉得好笑。他反搂住赵羽,右手在单薄的脊背上轻拍:“说什么傻话,哥哥不会死的,你就更不会了……” 两人左等右等,天快黑了都没等到赵老爷闯进来,甚至连靠近都没有,后院一片安宁。 推开窗,谢臻探出一半身体,微冷的风拂起他鬓角的碎发,飘飘悠悠遮住了眼睛。 有什么好躲的呀?谢臻眉心微蹙,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只是来赵府做客,那位赵老爷凭什么为难他? 啧,都是被那俩兄弟给带偏的!把他都弄糊涂了! “诶哥哥你要去哪儿?”赵羽扯住谢臻的袖口,紧张兮兮的。 “憋一下午了,出去转转。”谢臻从他手里拽出袖子,毫不犹豫地推开门。 “可是我爹他……” “你爹?”谢臻轻哂,“我正想去会会呢。” 日落西沉,屋内尚未燃烛,唯有窗户那儿投进一片光亮。赵羽站在明暗交界处,脸上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冷峻,他目送谢臻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转而又拔腿追了上去。 谢臻向路过的小厮打听了一番情况,这才得知,赵府并非看上去的这般平静。 “上午少爷和老爷大吵了一架……”小厮说着说着,目光就朝他脸上晃,“老爷大怒,为此还动用了家法……” 谢臻被他隐晦的目光看得很不舒服:“你这么瞧着我,难不成他们二人吵架与我有关?” “这……”小厮连忙避开目光,小声嚅嗫,“小的也不知道……” “那赵冀现在如何了?”谢臻懒得揭穿他,便换了个问题。 “少爷他……”小厮欲言又止。 谢臻不耐烦地别过脸去,准备再找个麻利点的小厮问问。 这种人要是在他谢府,早就被拖出去喂狗了! “我大哥他怎么了?”赵羽适时跟了过来。 这下小厮不好回避了,老实应答:“回小少爷,已经请郎中来看过了,说是这半月都不能下床。” 说着又看了眼谢臻。 “……”谢臻拳头都攥紧了。 “滚!”他狠狠踹了小厮一脚。 “你、你怎么打人啊……”小厮跪坐在地上,一边小声控诉一边向赵羽告状,“少爷您瞧他,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把大少爷迷的鬼迷心窍顶撞老爷不说,还这般粗鲁无理……” “滚!”赵羽也踹了他一脚,“再多言就把你发买出去,这点事我还做得了主!” 他个头小,腿抬得却高,被小厮身体弹回来时差点栽了个跟头。 “小的多言小的多言,少爷莫怪!”小厮忙不迭磕头谢罪。 * “赵冀?” 谢臻推门而入,屋内静悄悄的,空气中浮动着浓浓的药味儿。 “赵冀?”他又唤了声,依旧无人应答。 掀开内室的珠帘,绕过屏风,床榻上的被褥鼓出一个大包。 谢臻舔了舔钝圆的虎牙,抱臂立在床前,一语不发地凝视着那个鼓包。 过了半晌,终是赵冀憋不住了,从褥子里探出脑袋,仰视谢臻道:“哎哟谢少爷你来这儿干嘛?” 话虽这么说,其实赵冀早有预期,自己下不了地不能去找谢臻,那便只能谢臻来寻他……如果连找都不找,才是说明不在乎,他才真要寒心。 “看你笑话。”谢臻笑得人畜无害,说话却句句往人心窝子上刺,“你真被打得下不来床?” “你个小没良心的。”赵冀小声嘀咕。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他爹一听说他扛了个男人回来,就气冲冲地找他算账,都没问过他就专断地以为他们是那种关系。 其实也算歪打正着。赵冀那时候想。 见他未第一时间辩驳,他爹便信以为真,盛怒之下口不择言,说了些难听的话。赵冀听不下去,就跟他争论了起来,二人越吵越凶,最后发展成赵冀誓要娶谢臻,赵老爷奈何不得只能动用家法。 被小厮按住时,赵冀还梗着脖子喊:“你打我就罢了,你若敢为难他,你与我的父子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赵老爷当时差点被气厥了,但也真没找谢臻的麻烦。 “什么?”谢臻没听清。 “没什么。”赵冀咬着褥子赌气。 谢臻甩了甩袖子:“我想回去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赵冀听来却宛若惊雷。他猛然撑起上半身,又因为疼痛低了回去,像一条搁浅的鱼。 “你才来就想着走?”赵冀又气又急。他都这样了,谢臻非但不想留下照顾他,反而拍拍袖子要走人?天底下怎会有这般冷心肠的人? “你躺着不能动,没人陪我玩啊。”谢臻回答得理直气壮。 “你……”赵冀咬牙,脸都憋红了。他当真一点都不关心自己! “那让赵羽陪你,他鬼主意可多了!” “小毛孩儿多没意思。”谢臻试图掀开他身上的被子,但赵冀不让。 “干嘛?” “你爹可真够狠的……”谢臻咂舌,“家法什么的,也太老土了。” “谢少爷,你可怜可怜我吧,我都这样了你还说风凉话呢……”赵冀窝在床上,像一个委屈的大狗狗。 谢臻又陪着贫了几句,小厮行色匆匆跑进来,说是钟侯过来讨人了。 “天都要黑了……”谢臻状似不满地抱怨,但是个人都看得出其中不自觉的亲昵。 提心吊胆的小厮偏头去瞅赵冀的脸色,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不甘,那是一种大火焚毁一切后的沉寂与凄凉。 “带我去见他。”谢臻脚步轻快地踏出门槛,行动间不见丝毫留恋。 “少爷……”小厮面露难色。上午他已经见识过这位谢公子在少爷心中的地位,还以为少爷要定他了,谁知钟侯又来截胡……那家法不就白挨了嘛? 他们少爷可不是个甘愿吃亏的性子…… “带他去吧。”赵冀闭了闭眼,重新缩回被子里。 他早就知道留不住的。 从见到谢臻第一眼他就知道。 * 赵老爷望着远去的马车傻眼了,那不是他儿的姘头吗?怎么跟着钟侯跑了? 那他儿子怎么办?为了那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初春的夜里寒意料峭,钟阙特意在车厢中置了暖炉,还备了一件厚实的狐裘想让谢臻披上。 “拿开。”谢臻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糕点,声音含糊。 钟阙转而将狐裘铺在他腿上,掏出锦帕给他擦手。 “赵府好玩吗?”他擦拭得十分专注,连指根都不放过。 “不好玩。”谢臻收回手,又拿了块糕点。 “那以后就别去了。”钟阙将用过的帕子塞入怀里,眉眼沉静又安宁,像是经过暴雨淬洗的枝丫,一无所有却异常顽强。 他那么关注谢臻,怎会不知道他与赵冀密谋出逃的事。虽然心里酸涩又嫉妒,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干预,不然谢臻会不高兴。 反正只要谢臻的新鲜劲儿过去就好,过去了谢臻还是他一个人的。 谢臻盯着他看了会儿,漆黑的眸子几乎融进夜色。 “我的意思是……”钟阙怕谢臻不快,急忙想要找补。 “不去就不去了,反正也没意思。”谢臻拈起一块点心,送到钟阙面前,眼角微弯,“张嘴。” 钟阙小心翼翼地叼起点心,干燥的唇瓣无意间擦过微凉的指尖,惊得他不住颤栗。 谢臻咧嘴笑了笑。【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钟府院宅清幽,凉亭隐于一片苍翠。过路鸟雀在此歇脚,无意间惊落的绿叶在湖面漂浮着,宛若几艘渡江轻舟。 谢臻一手倚在围栏上,一手虚虚悬在空中,微眯着双眸远眺,看起来懒散又惬意。 已经整整三日了,不知兄长收到他写的信没有…… 不过信是经钟阙之手送出去的,大抵也用不着他劳心。 一想起钟阙,谢臻便不自觉地露出几分笑意。 当初真是没白养这条狗。 够听话,够忠心,他甚是满意。 只是……谢臻抬眸看了眼日头,都快半个时辰了,不就是出府买个点心,怎么还没回来? 似乎冥冥之中有谁听见了他的心声,小径跑来一个面熟的小厮,恭敬道:“公子,侯爷在前院被政务绊住了脚,一时脱不开身,怕您久等,特意让小的把暮云斋的点心送来。” 言辞恳切,礼节周到,丝毫未有怠慢之意。 即使谢臻进府未逾半月,这些家仆也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可但凡不是痴傻的都能看出来,这钟府自他进门那刻起就变了天。 钟阙事事依从他,亲自照料他的衣食起居,夜里还同住一塌……那温柔体贴的模样,真是教人惊掉下巴。 这还是曾经那位不苟言笑阴沉冷峻的骁勇侯吗? 显然不是了。 而且侍候的小厮丫鬟不止一次听见钟阙唤他主人……很匪夷所思,但没人敢多加议论。 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放这儿吧。”谢臻坐回美人靠上,曲手撑住侧颊,如画般的眉目微敛着。 五年多过去了,他的五官依旧精致,但与昔日相较,多了分昳丽少了些稚嫩。性子倒依旧是喜怒无常骄横乖张,笑时色如春晓之花明艳动人,怒时便像冬日檐上冻的冰锥子,不仅冷还扎人。 “是。”小厮将装有点心的食盒放在石桌上,还贴心地打开了盖子。 点心甜香诱人,谢臻用筷子夹着品尝,酥松绵软入口即化。 “什么政务?是来了客?”谢臻漫不经心地问。 小厮不敢隐瞒:“回公子,是三皇子突然造访,到底什么政务小的就不知了。” “三皇子?”谢臻微怔,遥远的记忆逐渐复苏。 当初在秦国边城,那个三言两语就被他骗去西山剿除残兵的将领,好像就是这位三皇子……一个眼里只有名利的蠢货。 要不是他,钟阙还落不到自己手里。 谢臻哼笑一声,忽然觉得嘴中的糕点索然无味——因为更让他感兴趣的事出现了。 他记得,自己曾因掳来的是将军而不是皇子郁闷了好长时间,还在钟阙面前夸下海口说一定会让皇子当他的第二条狗。 虽然幼稚又好笑,但也算是他的一个夙愿。 让皇子当狗不太可能,去瞅瞅他的模样就当做还愿了罢。 毕竟上一次的相遇太过久远,谢臻只记得有这么个人,剩下的都忘得差不多了。 他也很好奇,那位三皇子是否一如往昔的蠢。 压低头颅的小厮不知他为何而笑,悄悄一瞥又匆匆垂下眼睛,除了发烫的耳根,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 商议完军机要务,钟阙出于礼节送楚矜眠出府。 二人走在通往府门的石板路上,楚矜眠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他的表弟。 “他幼时便有凌云报国之志,可国公爷只有这个么独子,说什么都不让他参军……” 他很想让自己听上去是在讲趣事:“前些日子他夫人诞下一对双生子,国公爷才允了他这桩夙愿。可他一身武艺早已荒废,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去参军……要我说,最多混成一个百夫长。” 落后半步的钟阙负手而行神色淡漠,也不知将他的话听进去多少。 见他不搭腔,楚矜眠扯出个笑脸:“堂兄,你……怎么看?” “国公府的私事,不是我一介外人能评断的。”钟阙避重就轻,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府中还有要事处理,就送殿下到这儿了。” 楚矜眠暗示得已经相当明显了,他想钟阙卖个人情,把那一事无成的表弟塞入当朝名将麾下,日后既好平步青云,又能监视钟阙的动向…… 打得一手好算盘。 楚矜眠冷笑,若有所指地讥讽:“堂兄可真是……公私分明啊……” “也不知那个俘来的敌国细作,是怎么被侯爷严刑审问的……” 关于谢臻的事钟阙已经极力隐瞒了,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知道迟早会有这天。 楚矜眠大约听见了什么风声,所以迫不及待来试探谢臻在他心中的地位,试探他为了庇佑谢臻能做到何种地步。如果他今日因此受制应了楚矜眠的要求,那么日后楚矜眠就会变本加厉,让他成为自己争权的傀儡。 钟阙为了谢臻能豁出性命,可他不会让心上人不明不白地作为筹码遭人利用。 况且,他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与谢臻重逢的那晚,他就想好了一切。 “此事就不需要殿下过问了。”低沉幽冷的声线在耳畔荡开,刺得人浑身发寒。 楚矜眠比他矮半个头,因此需要微微仰视。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对黑眸中毫不掩饰的警告与蔑视。 这算得上是他们第一次撕破脸。 “钟阙,我念你曾是我的救命恩人才对你百般宽待,你莫要不识抬举!”他说的是西山一役。 “殿下的宽待,钟某真是感激不尽。”钟阙冷声揶揄。 “你……”尊贵的三皇子何时吃过这样的瘪,他指着钟阙的鼻子怒喊,“包庇细作私藏祸心,你就等着父皇治你的罪吧!” 钟阙有片刻的愣神,不是畏惧楚矜眠的威吓,而是看见谢臻来了。 谢臻用肩膀撞了撞他,轻声戏谑:“他要治你的罪,你怕不怕?” 眼波流转,潋滟生姿,含着若有若无的挑逗。 他方才听了会儿墙角,大概知道事情的经过。 “不怕。”钟阙在他面前总是显得笨拙,说不出那种讨人欢心的蜜语,但脸上的笑容却总是真切而热烈,像一只冲着主人摇尾吐舌的小狗。 谢臻轻抿唇角,笑意从眼睛里涌出来。 “你……便是那个细作?”楚矜眠迟疑道,神色古怪。 “对呀。”谢臻歪了歪头,天真烂漫,“你便是那个蠢笨的三皇子?” 声音清丽悦耳,就是说出来的话委实不好听。 “你……”楚矜眠的脸色变了又变,嚅嗫半晌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知道我?” “五年前秦国边城,还记得我嘛?”谢臻笑得张扬恣意,眉眼间英气逼人,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鬼祟。 “啊……”反倒是楚矜眠被惊得后退半步,食指颤巍巍地指向他,“竟是你!” 五年前在边城,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年拽着他的袖子告诉他,西山有秦兵藏匿,掳走了他的父母兄弟。他脑子一热,将我见犹怜的人儿搂进怀里,万分恳切地承诺说一定会救回他的亲人。 将少年妥善安顿后,他连核实真假都顾不得,谁劝都不管用,毅然决然地领兵去了西山。 在行军的路上,他提前幻想着自己得胜归来,少年满眼崇拜地扑进他怀里的情形。 他甚至决定好了要带少年去京都,去皇城,去他的寝宫…… 楚矜眠大梦初醒,声音都在发抖:“五年间我从未怀疑过你。” 那年秦楚交战,楚军势如破竹无往不利,可因为他的一时冲动,不仅使好不容易攻下的边城得而复失,还害得大功臣谢臻被俘…… 出征前他曾在诸多皇子间风光无两,是众人心照不宣的预备储君,只差最后一点火候与时机。为了名正言顺地登上储君之位,他主动请缨随军出征,想跟着谢臻蹭点军功,谁料竟偷鸡不成蚀把米,多年筹划付诸东流。 他的父皇对他失望透顶,次日严厉驳回了群臣建议立储的奏折。 因为谢臻不仅是功臣,还是皇帝的亲外甥。 可即使如此,西山之辱他也从未归咎到少年身上,他以为是秦军阴险,是他轻了敌。 当初在西山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回安全地带,他还特意派兵去边城接那个少年。 派去的兵没找到人,他便冒险潜回边城亲自寻找,找了整整三天。 他还以为少年想不开,寻了短见。 ——没成想,多年后他们仍能再见,还是在这种场面。 “唉,那说明你确实不聪明。”谢臻对他表现出来的惊愕与悲痛视若无睹,变着法儿奚落他。 “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虽然是谢臻在单方面嘲弄楚矜眠,但二人相认仍让钟阙十分吃味,就像自己珍藏的宝贝被旁人觊觎了。 “哦……”谢臻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走吧。” 本想逗逗那蠢货,谁知是个笨嘴拙舌的木头,没意思。 “且慢!”楚矜眠从感伤的情绪中缓过来,微红的眼睛射/出寒芒,“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其实答案已经不言自明了——当他听说钟阙把掳来的细作豢养在家时,就已经给二人的关系下了判断。 可今日他不能接受那个判断。 “怎么,要揭发呀?”谢臻轻嗤,“去呗!” “蠢货。” 三番两次遭到辱骂的楚矜眠黑着脸杵在原地,也不回嘴就干看着。 谢臻受不了他阴恻恻的目光,扬声道:“让人把他打出去,真碍眼。” “好。”钟阙看起来很开心也很乐意这样做。【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1、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公子,赵将军来访……”小厮苦着脸禀报。 按理说,为了自家侯爷的幸福着想,他们应该把人拦在外头然后知情不报,只是赵冀……他们打也打不过,赖也赖不过,真是没法子了。 “他消息倒是灵通。”谢臻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草棍儿,正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罐里的蛐蛐。 今日一早钟阙就奉旨随皇帝去东郊祭日,赵冀估计是听说了此事才敢明目张胆地来找他。 可不是嘛,就知道趁虚而入。小厮暗自愤懑,但面上仍是安分守己的样子:“那公子要见他吗?” 谢臻歪头思索片刻,端起罐子往外走:“正好,让他来跟我斗蛐蛐。” “公子,给小的拿吧!”小厮追上去。 谢臻的本意是到凉亭等他,可刚到前院,就看见高耸的院墙上蹿出一个脑袋,忽高忽低忽隐忽现,若是在夜里,真是要把人魂儿都吓飞了。 “谢臻!”扒墙的赵冀喜笑颜开,手臂一借力,轻轻松松便跨坐在了院墙上,还不忘伸手冲他打招呼,“我在这儿!” 一枝红杏出墙来。 谢臻的脑海里缓缓蹦出这几个字。 掩住嘴角笑意,他故意板着脸靠近:“堂堂赵将军居然穿穴逾墙,做起了梁上君子?” 看门的小厮都在墙那边眼巴巴看着赵冀的背影,无可奈何。 赵冀翻跳下来,一边拍去手上尘土一边拈酸道:“若赵某甘做正人君子,怕是等到花儿都谢了也见不着您这个贵人!” 他为谢臻受了家法,小半个月都下不来床,可谢臻不说上门探望,竟连一点信儿也没捎过去,仿佛世上没他这个人似的。 真真是个薄幸郎! 谢臻撇撇嘴:“那现在见到喽,送客。”他可不想面对一个满肚子酸水的怨夫,破坏心情。 “喂!”赵冀忙拽住转身要走的人,不可置信地说,“你竟然赶我走?” 谢臻理直气壮,揣着明白装糊涂:“对啊,怎么了?” “你……”赵冀欲言又止,各种情绪在脸上交织缠绕。 这时手中盒罐传来细碎的鸣叫,谢臻眼睛一亮:“我的蛐蛐叫了,你听见没?” “你放开我,我要逗逗它。”他别过头,只给赵冀留下一个清冷的侧脸。 “谢臻我在你心中连只虫子都不如吗?”赵冀握紧被甩开的手,忍无可忍地吼了句。 谢臻轻轻嗯了声。 “……” 赵冀气得龇牙咧嘴,对着空气耍了一套拳法。 “你会斗蛐蛐吗?”谢臻另起话题,明眸里似有星辰流动,流光璀璨。 赵冀显然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怔了会儿才回答:“……会。” “不过我的那只在我府上,得差人去取。”他暗示性地眨眨眼,“亦或是你随我去赵府?” “那还是差人去取吧。”谢臻眉眼弯弯,残忍戳破了赵冀最后的一点期待。 他抬脚欲往凉亭方向走,赵冀又扯住他的衣角不放。 垮着个脸,神情委屈姿态扭捏,像是谁家新过门的小媳妇儿。 “谢臻……” “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短暂的沉默后,谢臻夺回衣角,稍稍眯着眼睛,像是一只露出尖牙的小兽,他用同样的句式反问:“你就不能改日再来吗?” 赵冀一梗,捂住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来,声音气若游丝:“谢臻你好狠的心……” “知道就好。”谢臻翘了翘嘴角。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赵冀是个斗蛐蛐的行家,他这回算是踢到了石板。 这块石板还又臭又硬,似乎是为了报复方才的戏弄之仇,斗蛐蛐时毫不手软。倒是可怜了谢臻的“小阎王”,差点被他的“大将军”咬死。 “不玩了!”谢臻拍案而起,面含愠色,“带着你的臭虫子滚出去!” 赵冀这才知道玩大了,俯首帖耳地哄了好半天,才让勉强谢臻消了气。 适时府中小厮过来提醒快到用膳的时辰了,本是想变相赶人,谁知谢臻说吃腻了府里的饭菜,要出去吃。 作为土生土长的京都人,赵冀当仁不让地要当这个引路人。 小厮傻眼了。 侯爷,小的该死啊! * 街市人潮如织,道路两侧店肆林立,碧瓦朱檐,悬在高处的幌子随风而动,谢臻盯了好久都没看清上面的字。 “那是怡观阁,以听书品茶闻名。”赵冀将他牢牢护在怀里,生怕旁人蹭到一星半点儿。 “无聊。”谢臻轻哼,“你说的美膳居在何处?” “快到了,前方拐个弯便是。”赵冀好笑地看着他,“怎么,才走这几步就累了?” 美膳居地处闹市,这个时辰如果驾车去,得绕好大一段路。 见谢臻不做声,赵冀略微俯首,凑在他耳边暧昧地吹气:“要不要好哥哥背着你走?” 谢臻顺手就甩了他一耳光:“滚。” 赵冀摸着被打的地方傻乐,一点都不疼,反而像某种特殊的调情方式。 “臭乞丐,别挡老子的路!”目光所及之处,一个面相凶恶的人踩碎了路边的陶碗,里边仅存的几枚铜币飞蹦而出,被来往的行人踩在脚底。 衣衫褴褛的乞丐匍匐在地上,等行人抬脚了才敢去捡。 一直密切关注谢臻的赵冀,见他压直唇角,便以为他看不惯这种事,于是想表现一番。 他先把谢臻护到人少的地方,随即拍着胸脯道:“这种欺软怕硬的孬货,小爷让他好看!” 说完就去追还没走远的恶人。 哪知谢臻压根儿没看他,而是径直走到那个乞丐面前。 “宴青?”他紧蹙眉宇,试探性地喊了声。 正在试图将陶碗拼回来的乞丐怯怯抬头,脏污的脸上唯有一对眼睛是清亮而纯粹的。 “是你吗?”谢臻又问。 五年前,把钟阙送走后不久,宴青便被谢韫以偷盗之名赶出了谢府。 那也是个阴沉的雨天,宴青形容狼狈地跪在泥水里喊冤,求谢臻留下自己。 谢臻站在檐下一语未发,雨幕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将二人隔绝在两岸。 他又不是个傻的,与宴青相识那么久,怎会不知所谓偷窃府中财务全是谢韫凭空捏造? 可他心里更清楚,是什么给了宴青越过鸿沟的勇气,给了他在谢府容身的资格。 他讨厌那种自以为是的龌龊和勾当。 他不会怪自己的至亲,但他对旁人就没那么好的脾性。 宴青被赶走,他早有预料,也不会心软。 “贵人……莫不是认错人了?”乞丐维持着跪坐的姿势,茫然地仰望他。 谢臻敛眸不语。 宴青被扫地出门后,五年间他再也没在京城见过他。 一年后的龙舟赛,率队夺得一甲的是一个更年轻更俊郎的后生。 谢臻也乘坐了属于他的花车,但只觉得乏味,此后就再也没在龙舟节这天来过永安街。 “是啊,认错了。”谢臻抿出一个浅浅的笑,解下腰间荷包递过去,“里面有些银钱,应该够你做点小生意,以后别乞讨了。” 乞丐愣愣地双手接住,一掂量才知分量不轻。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他感激涕零,连连扣首。 “不是让你在那边待着嘛?”教训完恶人的赵冀快步凑过来,一本正经地编瞎话唬人,“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乱得很,你这样的小郎君,人牙子最是喜欢了!” 他又神色不虞地瞪向乞丐,“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竟然把荷包都给他了?” 乞丐被他明晃晃的敌意吓得瑟缩了下,不自觉抓紧手里的荷包。 谢臻把他横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挥开,并不领情:“要你管。” “不要我管?”这句话莫名触到了赵冀的逆鳞,他强行把谢臻往怀里揽,周身透着股狠劲儿,“当初是谁求着我带他走的,嗯?” “怎么,不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就翻脸不认人?”他甚至用虎口卡住谢臻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你就是这么做人的啊谢臻?” 积攒多日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肉/体上的去腐生新折磨得他昼夜难眠,唯一的慰藉又把他弃之不顾……与其说是吃味不满,不如说是一种患得患失。 他害怕一刀两断、害怕形同陌路,所以他费尽心思想与谢臻产生尽可能多的联系。 不要他管,不就是单方面切除谢臻与他的关系吗? 不可以。 “赵冀,你以为你是谁?”谢臻反手掐住他的颈脖,渐渐施力,“凭你也想管我?” 妄想管束他的人,要么在娘胎没出生,要么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赵冀脸色开始涨红,可他也不挣扎,就这样任由谢臻凌/虐,眼底沁出丝丝湿意,如同一只濒死的鱼。 “啧。” 谢臻力乏松手,赵冀则躬身咳嗽起来。 “别让他再跟着我。”他并非真的仇恨赵冀,想索了他的命去,只是狂也要有个度。 这次算是小惩大诫了。 话音刚落,就不知从何处蹿出几个人,他们上前将赵冀围住,动作利落快捷,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 “你、你不是要去……要去美膳居吗?”赵冀苦着脸问。对于身边突然出现的这批人,他没有表示丝毫惊讶。 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把谢臻独自留在府里,钟阙肯定不放心,必然会安插信得过的暗卫或死士。 “不去了。”谢臻耸耸肩,嘴角扬起恣意的笑。【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2、人设:娇蛮任性的世子 屋外天光暗沉,银白的月光跃过窗棂,穿透层层轻纱帷幔,洒落在那玉一般的面容上。 只是细眉紧蹙,额间浮有薄汗,睡得并不安稳。 吱嘎一声,外室的门开出一条缝,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步伐轻缓谨慎,连呼吸都不自觉敛着,生怕惊扰了床上的人。 但即便如此,那头还是传来了细小的动静,来人立即收回快迈出去的右脚,在屏风后站定。 “唔……”身上传来的不适感让谢臻小小地嘤咛了声。眼前由迷蒙逐渐变得清明,不须多看周围的环境,单凭鼻尖氤氲的陌生焚香,他便足以猜到当下的处境。 记忆是从何时停止的呢……他强撑着坐起来,晃了晃昏沉的脑袋。 甩开赵冀后,他找了家顺眼的酒楼用了午膳,临到结账时才想起别说银钱了,他连荷包都送给那个乞丐了。 他打算以腰间玉佩抵债,店小二也识货,捧着价值连城的宝贝爱不释手,可碍于规矩他得去找掌柜的请示一番。 折返的小二说掌柜不敢轻易收下这等宝玉,欲请谢臻前去面谈。谢臻虽略有狐疑,但想着有暗处的死士相护,便应下了。 掌柜在另一处雅间候着,面相和善对谢臻也是礼节周到,谢臻与他攀谈了几句,然后就意识不清了…… 想来是点了迷香。 谢臻抬起手腕转了转,莹白的腕间没有任何红印勒痕。用那种手段把他抓过来,却这般好生待着,会是谁呢? 他撩开窗幔,冷冽的目光扫视一圈,很快看向映在屏风上的阴影。藏很拙劣,实在太显眼了。 那是一个高大壮硕的成年男子的身形。 “我看见你了。”谢臻半垂着眼睑,看起来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也不知使的什么迷香,后劲儿这么大。 短暂的静默后,屏风后响起了低沉的笑声,让谢臻听得火大。 可他还是耐着性子问:“你是谁?为何将我掳至此处?” 室内没有燃烛,仅能借助月光视物。 谢臻看见那个阴影动了起来。 须臾间天旋地转,他被扑倒在柔软的被褥里,上边覆着一具温热的身体。 “啊……”谢臻发出短促的惊叫,下意识挣扎,但手腕很快被抵过头顶,双腿也被压得难以动弹。 亲密的贴合之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人呼吸的幅度,是一声胜过一声的粗喘,像一只发/情的兽类。 “你放开……”谢臻话未说完,便被他滚烫的气息激得别过头去。 可这更给了那人趁虚而入的空间,他埋进谢臻颈侧,贪婪地嗅闻着。 “怎么这么香?”又是一阵低笑,震得谢臻下颌发麻。 他甚至感受到有什么湿滑的东西,正在颈部皮肉上游离着。 一阵寒恶涌上心头,谢臻紧紧咬住唇瓣,用痛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满含湿气的眸子转了转,借着微弱的光亮,呆滞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又鲜活起来。 “是你?”谢臻急促地抽气,言语间带有浓重的鼻音,“三皇子?” 楚矜眠埋头舔舐的动作一怔,用右臂稍稍支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地打量他,眼神如同在看到手的猎物,充满势在必得的狂傲。 “很惊讶?”他用另一只手拨开谢臻脸上被泪水粘住的头发,顺道抹了抹那通红的眼尾,“怎么还哭了?”覆有薄茧的指腹下移,又按在谢臻的唇角上。 “真娇气,才亲了几口就又哭又叫的……”他用手指强行撬开谢臻咬唇的牙,抵在唇间不让闭合。感受着指尖的湿意,他的眸色暗了暗,“又不是第一次……” “钟阙是不是每晚都这般对你……嗯?”楚矜眠毫不掩饰心里的妒火,哑声质问道,“除了他,还有别人……”话没说完,手指就被狠狠咬了一口。 谢臻的唇角被血液浸润,像是抹了口脂:“放开我……”他并不是用乞求的语气,声音从喉间挤出来,透着一股狠劲儿,“不然你会后悔的。” 纵使被被欺负得泪眼盈盈,仍没有将自己置于弱势的自觉。 “是么?”楚矜眠扯了扯嘴角,略有几分讥讽意味,像是一只蔑视火焰的蛾子。他大力掐住谢臻下颌,厮磨吮吸抵死缠绵。 他几乎要溺死在那股甜味儿里。 生在皇家,万般不由人。 无论是他还是他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同脉的血液都散发着权欲的腥臭。 尚且年幼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想过,母妃之所以选择生下他,只是想要一个争权的小傀儡。后来小傀儡长大了,又变成了整个母族的大傀儡。 无数人簇拥着他往前走,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坠进无边地狱,连留下全尸都是奢望。 二十几年的步步为营身不由己,他明明都快认命了,可偏偏又让他遇到了谢臻——像是凛冽寒风里恣意飘扬的飞花,脆弱却又富有生命力,他情不自禁地想拢进怀里。 五年前一别原道是永恒,他以为谢臻是上苍派来戏弄他的仙童,只短暂地在人间游历一趟。上苍想让他切身感受锥心之痛,以告慰他满手的鲜血和人命。 他甚至悲观地想过,他这样的人注定短命而亡。 但谢臻五年前没死,他的小仙童又下凡来找他了……哪怕找错了人,他仍虔诚感念上苍的慈悲。 那日被赶出钟府后,他当即便决定任性一次,为自己活一次——他怕再拖的话,小仙童就又要离他而去了。 “嗯……”谢臻腾出手来扇了他一巴掌,只换来更加疯狂的舔/弄,唇舌发麻连口水都兜不住。 夜色深寂,窗外绿竹婆娑摇曳,声音悲凄好似嚎哭。 * “杀了他……”谢臻伏在钟阙怀里,有气无力地刮了楚矜眠一眼。 他仍在虚喘着,脸色苍白目光也是涣散的,唯独唇瓣红肿得像一朵糜艳的花,违和又有种禁忌美。 楚矜眠靠坐在墙角,一侧面颊青紫不堪,右臂像被折断的木棍垂在身侧,明明很狼狈却还是不服气的模样。 他偏头啐出一口血沫,恶声恶气地说:“钟阙,你胆敢领兵强闯王府?” 像钟阙这种执掌兵权的权臣,最容易被皇帝忌惮——他今朝敢领兵闯王府,明日就敢领兵闯皇宫。无论理由如何正当,都免不了皇帝的罪责和猜忌。 说实在的,楚矜眠之所以敢抢人,就是打准了钟阙不敢硬来,谁知…… “呵,你还真是……”他露出讥讽的神色,“不爱江山爱美人啊……” 扪心自问,他自己都不一定会为了谢臻做到此等地步。 他突然有些嫉妒。 凭什么钟阙能这样毫不保留地爱护谢臻? “小狗来晚了……”自破门踢开楚矜眠开始,钟阙就一直附在谢臻耳边重复这句话,越说眼眶越红,声音也近似哽咽。 和谢臻住得愈久钟阙便愈发觉得自己离不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全寄托在一人身上。只有伴在谢臻左右,他才能切实感受到心脏跳动的滋味,他才会感叹活着真好。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谢臻身上,如果他的主人能稍微给点甜头那便更好了,他指定比狗叫的还欢。 可皇命难违,他不得不跟随皇帝前去祭日,这意味着从早到晚他都见不着谢臻了。他很沮丧,却又不无侥幸地想,只是几个时辰而已,他是要和主人过一辈子的。他听皇帝的话保住官位,才能让主人无忧无虑尽享荣华。 怎料竟出了这样的乱子……还是他大意了。 隔着衣物谢臻都能感受到钟阙身体的颤栗,他抬手攥住钟阙的衣领往下拉,迫使他回过神:“杀了他……” 湿润的眸子里含着尖刺般的恨意。 连狗仗权势的慕容闵都不敢强迫他,一个楚矜眠怎么敢对他有妄念?谢臻的骄傲不容挑战,他才不管楚矜眠是什么身份,铁了心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钟阙垂首贴了贴谢臻的面额,感受到熟悉的体温和气味,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两人几乎鼻尖抵着鼻尖,四目相对之下,钟阙没忍住轻吻了谢臻的面颊。 “遵命。” 楚矜眠死死盯着姿态亲密的二人,脖间青筋暴起,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 他嫉妒得快要发狂。 他要连夜进宫向父皇揭发钟阙的罪行,他要联同母族把一身军功的骁勇侯拉入监牢,沦为意图谋反的天下罪人……他要把谢臻抢来做自己的禁/脔。 他谁都不会放过。 钟阙换了个抱姿,让谢臻坐在他左手臂弯上,调整至下巴刚好抵在肩头的高度,确保他不会看到即将发生的血腥场面。 站得近的侍卫脸色大变,难道侯爷真的要为了一个敌国来的俘虏犯上作乱?转而又想起下午跟钟阙禀告谢臻被掳的时候,当时宴席尚未结束,皇帝还在高位上与群臣觥筹交错,他们侯爷就毫不犹豫地请命告辞…… 或许也不是那么惊讶了。 楚矜眠狰狞的面容一滞,警惕地盯着走过来的钟阙,冷声问:“你想作甚?”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钟阙一手稳稳托住谢臻,一手拔出了侍卫腰间的佩剑。 利剑出鞘,剑刃泛着寒光。 “钟阙!”楚矜眠大惊失色,用左手吃力地撑起身体,色厉内荏地大喊,“大胆,我可是皇子!” 他的人早已被收拾干净,现在里里外外都是钟阙的侍卫,他根本无处可逃。 钟阙提起剑锋,直指他的喉间。 “你想杀我?”楚矜眠强装镇定,对他身后的侍卫命令道,“钟阙意图作乱,你们还不拿下?” 侍卫们各个压低脑袋,无动于衷。虽然心中惶恐不安,但他们不会叛主。 钟阙是他们唯一的主。 “你、你们可知道这是杀头大罪!”楚矜眠往门口挪动步子,两条小腿都在打颤,仍在做着做后的挣扎,“杀了钟阙,杀了他我明……我今夜便禀告父皇,让他给你们加官进爵!” “别听他废话。”谢臻咬住钟阙的肩膀,恨恨地嘟哝。 一剑穿肠,血溅三尺。【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