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搁浅》 1、01香樟落 《床上关系》 逢央/文 文学城独家发表 2025.5.13 01: 香樟落，樱花雨，满城春。 又一年三月，亦念笙坐在这座古桥上，看下面潺潺流水，看穿梭在古巷中的游客，还有那些在桥下摆摊的熟悉面庞。 时间一晃就是半日。 虽还是春季，可正午的阳光这样直接晒照下来，也让她的脸颊微微发烫，抬手将额前的碎发全都拢在脑后，然后重新带上帽子起身离开。 被风轻扬起的裙摆拂过青石色的台阶，随着微风卷起扬起的尘土，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慢慢走在白墙青瓦的老城小巷中，耳边是温暖着带着春天气息的清风和熟悉的语调。 路上时而会遇到来旅游的行人，时而遇到还居住在老城小巷中的居民。 他们见到亦念笙，总是会停下来对着她笑，然后用带着本地口音的话语问些什么。 亦念笙在这里出生，那些关于童年的快乐回忆全都和这里的人事物有关，虽然后来离开了，但是那样说话的腔调还是有的。 本就温柔的语调，从她口中轻道出，更显柔和。 一路上说笑回应着，她最后停在一处小院前。 红褐色的木质院门上面满是斑驳痕迹，院中那颗海棠树下坐着的老者，听到脚步声抬眸看来。 见是她，笑着招了招手，轻声唤了句：“阿笙，来。” 亦念笙抬脚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祖母。”回握住她抬起的手在身旁木椅上坐下，问：“您在看什么？” 卞落琼另一只手指了指院子一处角落，说：“有只狸花猫刚才跑了出去，我在等它回来。” 亦念笙对那只狸花猫有印象，抬手把落在老者肩上的花瓣捻在指尖，笑着说：“您可能要等好一会了，它贪玩，每次都要在晚饭过后才回来。” “阿笙怎么会知道？” “去年暑假的时候，在路边看到的腿伤的它，带去医院治好后，它就好像知道我住在这里，后面经常会在晚上翻墙进来，有时候就睡院子里。” 卞落琼闻言，笑了笑说：“难怪每次你回来就经常会看到它，原来是跟你来的。” 亦念笙点了点头，这时听到楼上传来声响，抬眸看去。 此时站在阳台上伸着懒腰，正张大嘴巴打着哈欠的连念泽对上她的目光后，短暂地愣了一下神，然后挠了挠本就乱糟糟的头发，不好意思地擦了一下眼角，然后对着楼下院中的人打招呼：“祖母，姐，中午好呀。” 亦念笙接话：“已经是下午了。” 连念泽又“嘿嘿”笑了一声，对她说：“姐，我这好不容易和你一起来苏城一趟，也好不容易逃离我妈的魔掌，你就让我睡一次懒觉吧。” 卞落琼脸上始终带着淡淡地笑意，望着他们两人。 见亦念笙没有准备理会楼上人的打算，她缓缓站起身，说：“小泽饿了吧？快去洗漱然后下来吃饭。” 听到有饭吃，连念泽双眼顿时冒光，应了声“好”转身就跑回屋内。 等再下来的时候，亦念笙正端着最后一道青菜走过来。 连念泽很有眼力见地从她手中笑嘻嘻地接过，“姐，我来我来。” 亦念笙也不和他争，折身回厨房从卞落琼手中接过碗筷，另一只手虚扶着她的胳膊，两人穿过庭院中间的青石小道，来到正屋的餐桌前坐下。 坐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到院中那颗海棠树。 昨天晚上来的时候已经夜深，连念泽在黑夜中并未看清海棠花开的美景，白日看到后，一边往自己嘴巴里塞饭，一边忍不住感叹道：“真的好美。” 卞落琼用公筷给他夹了爱吃的菜，说：“小泽这样喜欢苏城的话，等后面假期再和阿笙一起过来陪祖母多待一段时间。” 连念泽连连点头，应：“好，等姐姐高考结束，我再和她一起过来。” 亦念笙看他一眼，笑着提醒道：“是我高考结束，你还是需要去学校的。” 听到这个让人难过的消息，连念泽顿时蔫巴了下来，也觉得口中的饭菜一下变得不香了。 “那就等小泽也放假了，反正祖母一直在苏城，你们什么时候来祖母都很开心。” 亦念笙看着再次露出笑脸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吃完午饭后，亦念笙说要先去一个地方，等她回来后再回峪城。 连念泽追到院子问：“姐，你要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吧？” 亦念笙摇头：“你留在家里陪祖母说说话，我很快就回来。” 见她坚持，连念泽只好作罢，点点头回了屋内。 走出小巷，在上午坐着的石桥另一侧抬手拦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目的地址后车内就安静了下来。 亦念笙侧身看着车窗外快速向后掠去的建筑，熟悉的不熟悉的，全都在眼中闪过。 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车子在另一座石桥前停下。 亦念笙下车道谢然后轻关上车门，等出租车离开后她才慢慢顺着台阶登上石桥。 站在桥中间，低头看着下面的碧绿色的湖面，微风拂过时泛起阵阵涟漪，在日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看得时间久了，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抬头闭目直对着日光，不再是一望无际的黑，部分光亮小心地穿过眼睛，落入心中。 这份温暖的光从内心深处照亮着桥上的人，也让桥下车内的人看得真切。 耳边好友的声音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可梁知珩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安静的，这份突然陷入安静的氛围中让他只能看到站在桥上的人，就算他们中间隔着不算近的距离。 梁知珩也觉得自己能无比清晰地看到她脸上微小神情。 那是一种带着温暖的忧伤。 “是为什么伤心？” “家人？” “朋友？” “还是……喜欢的人？” 梁知珩在心中揣测着。 “你还在听吗？”电话中传来好友疑惑的询问声。 被这声问惊醒的梁知珩再朝着桥上看去的时候，上面的人已经离开。 “怎么不见了？” “不见了？”电话中的人问：“什么不见了？谁不见了？” 梁知珩回神，反问：“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语气比刚才压低几分。 “感情我刚才说了这么半天，你是一句都没有听啊？”对方被气笑了一声，然后带着脾气结束通话。 看着被挂断手机，梁知珩敲了敲车窗，对外面等着的司机说：“去机场。” “是，梁总。”司机和助理一起坐进车内，车子很快启动离开。 驶至一处拐弯的时候梁知珩降下车窗又看了一眼那座石桥。 空无一人的桥面上，刚才那道身影好像是他幻想出来的一样。 周日下午的机场，人来人往嘈杂声不断。 亦念笙时不时转身看连念泽有没有跟上，一边留意着不断错身经过的人群。 在察觉到身后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时候，亦念笙转身看过去。 连念泽背着他的双肩背包站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她。 这是他在准备求人之前一贯的伎俩，亦念笙站着不动等他自己走过来。 人未走近，就听到他喊了声：“亲爱的姐姐。” 亦念笙看着他不语。 “等下回峪城，我可以去你家吗？” 亦念笙看一眼时间，距离登机还有一会，问：“你又做什么惹小姨生气了？” 连念泽低着头，一副可怜样子。 “别装！”自小一起长大的两人，亦念笙无比了解他。 连念泽抬头，快速概括交代：“上周我和朋友一起去看车赛，然后……” 环顾四周轻咳了一声，接着说：“然后一不小心弄坏了一辆车。” “一不小心？”亦念笙问。 连念泽举起三根手指对天，点头：“真的是不小心，我明明感觉到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下，才会把手里的饮料洒进那辆车子里的，才会……” 亦念笙松了口气，说：“不是损坏的话，让专业的人去清理一下不可以吗？” 连念泽面露出难色，“那辆车是限量款，还有……我现在还没有联系到车主。” 不懂车子那些，亦念笙看了他一眼，说：“先准备登机，这件事我劝你还是不要试图瞒着小姨他们，你那点零花钱恐怕也付不起清洗费用。” 知道她说的这些都是实话，可连念泽还是张了张嘴巴想要反驳。 但被亦念笙一个眼神看过来，他缩了缩脖子只能无声的跟上。 三个小时后落地峪城，此时已是傍晚，一场暴雨过后整个天际仿若一副刚被晕染好的油画，每一处落笔的颜料都美得恰到好处。 穿过机场大厅的时候，亦念笙接着好友的电话走在前面，连念泽跟在身后。 脚步迈得急，电话结束时亦念笙回头去看自己那位不着调的表弟有没有跟上。 “姐，小心……” 刚一回头就看到他惊慌抬手模样。 亦念笙来不及反应，一侧的肩膀已经撞在了对方的胸口上。 脚步彻底乱了，她连忙后退弯身致歉：“抱歉。” 长发随着她侧开的动作在空中扬起弧度，随即又在她弯身道歉的时候着遮挡着面容。 赶来的助理看到这一幕，准备上前将亦念笙隔开的时候，梁知珩先抬手拦下了他。 眼熟的淡绿色长裙，白色的针织衫，还有那头乌黑的长发，梁知珩被撞时眼中浮现的不悦在看清面前的人后，变成了原来是你的笑。 “你没事吧？”他看着亦念笙问道。 亦念笙抬眸看向他，目光交错时，周围来往的人流好像静止了一样。 诺大的机场大厅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 梁知珩知道她在盯着自己看，暗自挑了挑眉梢然后任她看着。 “不好意思……”亦念笙回神，身子紧跟着也向后退了一步距离说：“我没事，谢谢。” 梁知珩站直身子，挂在手臂上的外套变成拎在手中，看着他们之间隔着的那点距离。 眸色微微晃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助理上前停在身后从他手中接过衣服，然后小声提醒着：“梁总，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梁知珩点头，视线和站在亦念笙身侧的人对上时眉眼压低了几分，随即笑了笑说：“在人多的地方，要小心。” 连念泽急步走过来，不等他看清人，就听到亦念笙语气平静地回了句：“多谢提醒。” 说完对他微微点了下头，在身后对连念泽做了个手势，两人继续朝着出口走去。 站在原地的梁知珩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微扬。 “梁总？”助理这时再次走上前。 “走吧。”丢下这句话，他迈开脚步朝着另一方向的出口走去，助理跟在后面走了两步顿时想到什么，又转过头看向亦念笙他们刚才离开的方向。 等回过头来的时候，梁知珩已经站在车边，助理笑着小跑过去，问：“梁总，我们现在直接回老宅吗？” 梁知珩摇头，扬手把外套从他手中拿了过来直接抛进车内，指尖把玩着一个像戒指一样的物件，半耷着眼皮看助理。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助理问：“梁总，我脸上有东西吗？” “认识他们？”梁知珩指尖把玩的动作停下，问这句话的语气听不出深意。 助理摸不准，到嘴边的话又折回脑中转了一圈，然后回道：“有些眼熟。” “杨昶，我说过的……”梁知珩站直身子走上前一步，看着刚才自己喊着名字的人，后面的语气更加轻了，“既然选了我，无论什么时候你首要考虑的事情，就只能是一件事它对我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杨昶低头，回：“我明白，梁总。” 后背再次靠在车身上，梁知珩对他抬了抬下巴。 杨昶开口解释：“上周叶总让我去俱乐部处理车子的时候，我看到了他。” “她？”梁知珩问。 杨昶这一次懂了，摇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天同行的人喊他，连念泽。” 见他只是说出这一个名字，梁知珩再次微微压低眉头。 杨昶又不懂了。 再皱眉也不懂。 这位新老板的心思太难猜了。 “还有呢？”梁知珩开口问。 杨昶满眼的问号…… “和连念泽一起的。”梁知珩提醒。 懂了！ 杨昶这下什么都懂了。 “那位姑娘我不知道名字，等下就去查。” 梁知珩转身坐进车内，在关上车门的时候，说：“不用，我自己去问。” 还站在车外的杨昶准备关车门的手一顿，在脑海中快速回想刚才看到的一切，之前没往心里，这下全都记了个彻底。 生怕车内的人等下再问起，自己答不上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2含苞雨 回老宅的路上，梁知珩看着车窗外的车流和远处被晚霞晕染着的天际。 车流走走停停，车窗外的景色一会一个模样。 眼睛似是在看景，又不像。 只是指尖把玩着物件的动作不停。 “姐……” 连念泽那声“姐”他可听得真切。 收回看着外面的目光，垂眸时闪过一丝明显的笑意。 “庭桉的车处理好了吗？” 坐在副驾驶的杨昶侧过身，回：“我把现场的照片拍给叶总看后，他有些嫌弃，说……说不要了。” “一杯果汁就不要了？”梁知珩笑道：“我看他是因为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心里憋着气。” 他能说这句话，杨昶可不敢随便应。 在有眼力见这点，他一直都有分寸。 车子飞驰在高架上，随着离梁家老宅越近，周围的车辆渐少。 降下车窗，带着潮湿气息的风猛得灌了进来，吹的他衬衫全都贴在身上，显出常年锻炼的好身材。 胸口那块不久前被撞到的位置，渐渐泛起灼热感，梁知珩温热的掌心贴上那块位置，此时他能感受到的温度和从胸腔中发出的震颤撞击声交互传来，让他久久不能平息。 直到车子驶入梁家老宅，他喊停在院中下了车。 此时已临近傍晚，天际上晕染着的那些颜色全都变得很浅，随时会被夜幕吞噬。 抬头看了一眼，梁知珩只觉得胸口的那个位置又变得热了起来。 清咳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停在原地拨了个号码。 对方隔了许久才接通，一开口就能听出来此时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这个点，你不应该在陪奶奶他们吃晚饭吗？” 梁知珩走到那棵花苞还未完全绽开来的海棠树下，侧过身子半边肩膀轻靠，就算是一个很轻的动作，也让不久前那场春雨的痕迹顺着花苞尖尖落了下来。 染上春色的透明雨滴，带着残留的凉意滑落在梁知珩微抬起的手上，然后随着微抬起的动作滑动着。 他低眸看着那雨滴慢慢往手腕处流去，期间将那颗原本颜色很浅的红痣沾湿，变成了和腕间红绳一样的明显。 最后那滴春雨没入手腕被挽起的衬衫中，只在上面残留下最后一点痕迹，可那颗被它打湿的颗，让梁知珩看了许久。 此时电话还是接通状态，对方本就不怎么美丽的心情在被这样无视了的几秒钟时间里，选择果断结束了通话。 手机中传来的提示音，让梁知珩回过神来，转手又拨了回去。 “梁大少爷，梁总，我现在心情……” “你的车子我来帮你处理。”梁知珩开口打断他说道。 对方明显一愣，问：“什么车子？” “你不久前从国外刚运回来的那辆。”梁知珩说。 叶庭桉显然已经忘了这件事，经他这样一提醒，回了句：“随你。”然后就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女声，来不及多说什么，通话再一次被挂断。 梁知珩看着手机熄屏后自己的脸变得清晰。 唇角上扬，眉间也满含着一种莫名的欢喜。 这样的欢喜让他整个人更显得意气风发。 作为梁家这一辈的长孙，打出生那一刻起有些就早已经尘埃落定。 之前的25年来，梁知珩偶尔也会从那些所谓的条条框框中跃出来，短暂又肆意地折腾一阵，累了，觉得无趣了，就又回到里面去。 对于早已圈制好的“路”，身处这个圈子他早已见了很多，自知得到多少就需要付出相应代价的道理。 可机场中再次相遇的撞击，发丝扬起带来的气息还有那张脸上露出的惊慌神情，所有的一切全都变成一声撞钟声响，直击他快要彻底接受条框的内心。 浑厚的钟声在他的脑海中久久回荡，有些东西也跟着发生了改变。 听到他回来的消息但迟迟不见人进去，梁家二老让管家出来寻人。 管家找来见他站在海棠树下拿着手机谈事情，就安静的候在院中。 给杨昶发了条消息后梁知珩站直身子，管家这时迎了上来。 “小少爷，老太太他们都在等着您一起吃晚饭。” 梁知珩放下手机点头：“我知道了，临叔。” 说完低头看一眼杨昶回复的消息，唇角噙着笑快步越过临叔走在了前面。 跟在身后的临叔单是从刚才那一句话的语气中，心中已经判断出他今日的心情不错。 完全中式风格的屋内，每一处的摆件都彰显着恰到好处的精致和相称。 两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客厅的沙发中低声说着什么，其中一人在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见是他，笑着抬手间腕上的冷绿色镯子在灯光下掠过一道光亮。 “小珩回来了？”她说：“先来奶奶这里坐一会。” 梁知珩先是应了一声，然后单手轻握了握她的手松开，很快在身侧坐下。 “这次去苏城感觉怎么样？” “挺顺利的，奶奶您别担心。”梁知珩乖巧地回道。 等他说完，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的梁老爷子出声说道：“小珩他做事一向都有分寸。” 梁知珩转头看向他面前的棋盘，捻起一枚黑棋随手一落，棋盘上的输赢已定。 梁老爷子放下指尖的白棋，笑着点了点他说：“刚夸过你，就这样不给爷爷留面子。” “您总是这样自己和自己下下棋，不觉得无趣吗？”梁知珩问。 梁老爷子将手中的棋子随意落在棋盘的一处，候在一旁的临叔见状一只手在身后轻轻做了个手势，有人轻声上前收下棋盘，外人全都后退到客厅之外，只留下他们祖孙三人谈笑着。 梁家每周一次的家宴，所有人必须回来。 看着坐满一整桌的人，氛围不冷清但也绝算不上热闹。 吃了几口梁知珩就放下了筷子，显然一副食欲不是很好的样子。 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见他不愿多吃，也跟着放下，问：“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 梁知珩摇头：“不是的奶奶，下午在苏城吃了些，现在还不是很饿。” “我看小珩是心里藏着事呢，才会这样没有胃口。”梁老爷子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 梁知珩无奈地笑了笑：“还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啊。” 他们在这边说笑着，餐桌上另外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不接话也不能接话。 “你这刚回来，有什么事情这样着急，不能等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处理？”老太太心疼地问。 “是庭桉的事。”梁知珩果断报出好友的名字。 听到是叶庭桉的事情，他们倒是没再多问什么，只是让他早些处理好回来休息。 乖巧应下，梁知珩起身从管家手中接过手机和早就备好的车钥匙，离开了餐厅。 家宴开始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他就这样离开，这样不用守规矩的也只有他梁知珩一人。 餐桌上其余人，就算是心中再有想法但也不敢表现出来，还都得陪着笑脸送他离开。 这样的宠爱，从梁家父母意外去世后，随着时间愈来愈明显。 白发人送黑发人后，梁老爷子他们更是把所有的爱全都倾注在了梁知珩身上，也早已对外明示过，梁家的一切只要他愿意接，就都会是他的。 倒是梁知珩自己，先是出国念书然后自己创业，成功后又觉得无趣，然后回了国。 这期间无论他怎样折腾，梁老爷子他们都不多说一句。 自己养大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心性，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看似不着调，其实那是还没有遇到能让他定下心来的事情。 刚入夜，周围的一切都泛着雾蒙蒙的黑，梁知珩降下车窗单手握着方向盘快速驶了出去。 杨昶这时发来和对方约好的地点，在等绿灯间隙他点开看清，笑道：“倒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 随着离茶庄的距离逐渐近了，胸口那处再次发烫起来。 抬手按在胸口那块位置上，脑海中存留了一年之久的身影和下午在桥上看到的那一道完全重合。 毫无褪色的记忆被再次刷新，带给他的那种异样的情愫也彻底清晰。 一眼喜欢，一眼钟情，一眼足矣。 这些都不仅仅是字面意思上的表述，而全都变成了累积薄发的爱意。 爱意突然，此情长久，绝非一朝一暮。 把车停在茶庄前，泊车小哥上前从他手中接过车钥匙，恭敬喊了声：“梁总。” 梁知珩站在外面仰头看了看空无一星的夜幕，心跳跟着期待一起活跃着。 一下又一下，那样的跳动蔓延至大脑神经，第一次感受这样的情绪变化，让梁知珩莫名兴奋。 但这样的兴奋在他看到等在茶室中的那人时，瞬间消失殆尽。 看到他连念泽咽了下空气，站起了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大人模样。 “你是？”梁知珩问。 身子就停在茶厢外，也没有准备再进去一步的打算。 连念泽起身走上前，回：“我是连念泽。” 梁知珩只是看着他，眼角微挑了一下后，他笑了笑。 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 手无意识地捻着右腕间的那根红绳，编织的纹路硌着指腹产生的轻微触感，也在他的心中掀起涌浪。 “我是问……”梁知珩身子轻靠在茶室那扇檀木推门上，单手没入西裤口袋中。 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连念泽看到了他腕间的红绳。 微愣间，梁知珩继续说道：“就你一个人？” 这句话可和他刚才语气所表现出来的可完全不同，但连念泽不敢直说。 他点头：“嗯，那天是我……嗯，不小心把饮料洒在了车里，之前想要主动联系您，但一直没有联系上，今天您助理让我到这里来。” 等他说完，梁知珩问：“主动联系到我后，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 连念泽想了想，回：“我会找专业清洗人员把车子全都清洁干净……” “那辆车刚从国外运过来，还没上赛道。” 连念泽垂头，开口的声音也跟着变闷，“我可以赔偿。” 虽然知道对方不是缺钱的主，也知道以自己之前累积的压岁钱和平时的零花钱和那辆车相比，微不足道。 但那杯饮料是从他手中撒出去的，这份责任他得担。 “赔偿？”梁知珩微低着眼眸看着他，问：“你觉得我缺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连念泽拧眉，他这下无比确定面前这个人并不是真的想要解决事情。 更像是一种……无理取闹。 安静了一会后，梁知珩突然开口说：“你走吧。” 连念泽皱眉，“可是车子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下次吧。”丢下这两个字后，他转身直接离开，甚至都没有多看已经愣在原地的连念泽。 对着他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巴，连念泽这一次是真的觉得有些无理取闹了。 手机这时传来消息震动提醒，是等在外面的亦念笙。 【小泽，聊的怎么样了？】 连念泽回了句：【（哭泣表情）一言难尽，我现在就出去。】 回完消息，穿过中庭不久前引领他进来的工作人员，笑着迎上前，说：“正门在这边，您请。” 连念泽看着他手掌指向的位置，说：“我还没有买单。” 工作人员轻声回：“您去的那间包厢，是不需要买单的。” “什么？”连念泽一边向外走去一边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的刨根问底，工作人员明显愣了一下，很快脸上再次带上明显的职业微笑，转移话题地说道：“当心脚下。” 听出他不愿多说，连念泽脚下停顿几秒种，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选择咽了回去。 拐了几处弯，走了一段距离，连念泽抬起头就看到站在外面等自己的人。 小跑上前几步，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对引领的工作人员弯身道谢：“谢谢。” 工作人员颔首停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这座坐落在城市闹区旁的茶庄，就算没有真的进入，单是在建造的前期就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关注。 地段，外观设计，还有工程建造数额之高。 无论是其中任何一项，在这个地方都足够被各界人士在饭桌上谈论一番。 此时被夜色笼罩着的茶庄门外，站在路灯下的亦念笙和她身后微微绽开的海棠花，全都落在不远处车内那人的视线中。【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03浓重夜 “我就知道。” 车内梁知珩看着不远处两个说着什么离开的人，放下撑在车窗上的胳膊，视线依旧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指尖再次捏了捏另一边腕间的红绳。 等到那道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后，他才驱车追了过去。 道路拐角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他再一次看到刚才消失的人。 把车子停在路边的树下，借着这条小道两侧不算明亮的路灯，他看到坐在亦念笙旁边的连念泽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等连念泽说了好一会，她才开口。 这片的灯关太微弱，无论梁知珩怎样努力都看不清她嘴型，也让他在心中暗暗记下了一件事。 公交站台。 “他说下次？”亦念笙问道。 连念泽有些泄气地耷下肩膀，头也跟着垂了下去，声音有些闷闷地回：“是的，看他的样子根本就不是缺钱的人，现在却这样做，我唯一能想到的是，他在拿我找乐子。” 说完连念泽不知道想到什么，立马坐直身子，双眼冒光看着亦念笙说：“姐，你说他不会真的是这样想的吧？” 此时几辆从茶庄离开的车子从他们面前的小道上驶离。 在看清几辆车的车标后，连念泽的肩膀再次耷了下去。 连家虽不是从他小时候起就是富裕家庭，但这些年间随着连家父母的努力打拼，生活质量越来越好，随着年龄的增长，连念泽也自诩和他们一起见识了不少所谓的大场面。 可在那些大场面中见到的人，和刚才在茶室外见到的那人，完全不同。 有些气质无需刻意修饰，有些人无需开口，单是站在那里就足够了。 优渥的家世，自小接触的圈子，和被顶尖教育下浸染出来的人，又怎么会像他之前设想的无理取闹呢？ “姐，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想不明白的连念泽躬身双手抱着自己的头，一下又一下地撞在自己膝盖上。 身侧的亦念笙看着他的举动，微微拧眉。 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让连念泽停下，侧身子看了过去。 见她像是在发呆，试探地喊了声“姐？” 亦念笙回神，问：“他问就你一人，是吗？” 连念泽认真回想了一下点头说：“对，他一进来就问了……” 停顿了一下，连念泽顿时站起身来，在原地转了几圈后停下对亦念笙说：“我明白了，他是觉得我太年轻，自己处理不好这件事。” 不同他的激动，亦念笙看了一眼小道的另一侧。 依旧安静，周围只剩下树稍被晚风吹动的沙沙声响。 “家里司机会来接你吗？”收回视线，亦念笙问。 连念泽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听清后反应了一会，才回道：“不会，我已经和爸妈他们说了，今天会先和你一起回去，明天一早直接去学校。” “小泽。”亦念笙沉声喊了句他的名字。 连念泽立马蹲在身侧脸上挂着笑，说：“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真的不想让他们担心，最近爸妈都很忙，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他们还因为我的事情分心。” “可是这件事，不是你自己能处理好的。”亦念笙语气认真道：“对方明明已经见了你，却不明确地说具体的解决办法，恐怕不单单是因为看你年纪小，如果他真的起了其他心思，到时候小姨他们知道后只会更加担心。” 连念泽垂头，又是那副可怜模样。 叹了口气，亦念笙看一眼时间，早已经过了最后一班公交车时间。 站起身走到路边左右看了看，橙黄的路灯下视线中看到的一切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纱。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说着她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 听到她松口，连念泽“嘿嘿”笑了一声走上前，和她一起看着手机上显示的等候界面。 “这里好像不好打到车。”他说。 亦念笙点了加价继续等着，随着夜深晚风渐起，吹动她额前碎发。 感受到随风而来的凉意，亦念笙拢紧身上的外衫，握着的手机依旧停留在等候界面。 继续等在这里虽不至于害怕，但明天两人都要去学校，再这样苦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小泽……”刚出声喊了声名字，后面的话就被那辆朝着这边驶来的车子打断。 黑色的商务车在他们面前停下，身穿茶庄工作服的员工走了下来。 认出来人，连念泽凑到亦念笙耳边说：“姐，刚才就是他带我去茶室的。” 亦念笙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走过来的人。 对方在距离两步的距离停下，脸上依旧还是职业的微笑，说：“你们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这句话他其实问得格外心虚。 刚才那通电话里的声音还清晰的脑海中盘旋着，“想办法送他们回家，算了……就说是茶庄每晚照例在周围巡视，问他们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然后送他们回家。” 心虚过后，他在心中劝说自己，这些全都是老板说的，自己只是接到任务的打工人，这样怎么算是在骗人呢？ 不是。 几秒时间，他已经说服自己，脸上保持轻松友好的笑容，等对方的答复。 亦念笙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车子，问了梁知珩已经预想到的问题，工作人员顺着回答，堪称完美。 连念泽扯了扯亦念笙的衣袖，小声道：“姐，我觉得他没有必要骗我们，在这里也确实不好打车，要不我们就先搭茶庄的车，等到好打车的地方再下来。” “车内还有茶庄其他的工作人员，我等下要送她们回去，如果你们不介意大家可以一起。”说着他侧身看向车子，后面的车门缓缓打开，几位和他穿着一致工作服的姑娘，笑着看了过来。 梁知珩把她的顾虑全都安排好了后路，亦念笙点头道谢后和连念泽一起坐上了车。 驶出茶庄那条小道后，路上的车流像是一下全都涌了出来，在城市璀璨的霓虹灯光下来往穿梭着。 明明相隔不远，幽静的茶庄和这座嘈杂的城市好像完全独立存在一样。 出来没走多远，亦念笙再次道谢，带着连念泽在路边下了车。 跟着下来的工作人员递上一张只有姓氏和联系方式的名片，说：“亦小姐，这是我家老板让我转交给你的。” “给我？”亦念笙疑惑地接过，垂眸看向名片上的信息，姓梁。 “你家老板是梁家的人？”亦念笙抬头看向他问道。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说：“我还要送她们回去，亦小姐，再见。” 说完他对满眼都写着不解的连念泽颔首，然后转身坐回车内，商务车快速汇入拥挤的车流中。 耳边是车子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声，很杂乱，但此时亦念笙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手中那张名片上。 薄薄的一张捏在指尖，异样的重量却直抵心脏。 也压低了她的眉眼。 连念泽也低头看着那张低调名片，可在峪城梁这个姓氏并不低调。 几百年传承，一代又一代累积下来的顶级世家，在峪城凡是能和梁家沾上点关系，都足够成为在旁人眼中炫耀的资本。 “原来他就是梁家那位回来不久的小少爷啊，难怪……”连念泽小声地嘀咕着。 亦念笙收下名片，抬手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两人坐进去后，她对连念泽说：“这件事，你还是尽快和小姨他们说。” “我还是想要自己解决。”连念泽小声地说。 没有想到在这件事情上他会这样的坚持，亦念笙想了想说：“下次我陪你一起进去。” 一直在等着她这句话的连念泽立马笑着看过来，说：“姐，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看着他的笑脸，亦念笙想着刚才那辆突然出现的车子和代表着身份的名片。 姓梁，又怎会是主动递名片的那一方。 在后面的车程中，无论亦念笙怎样回忆，记忆中都不曾涉及这个姓氏。 出租车在小区门外停下，姐弟两人踩着路灯走了进去。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亦念笙先吃完早饭将餐桌上的花换下，等连念泽也吃完早饭后，两人一起走出家门。 站在门外目送他们姐弟两人离开后，余蔓想起什么追了下去。 单元楼下，她喊停亦念笙，“阿笙，这个你戴上。” 亦念笙抬起手腕看着已经系上的红绳，好似早已经习惯，点头：“谢谢妈妈。” 余蔓摸了摸她的脸，含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快点去学校。 并肩走出小区，等拐入另一条道路时，连念泽先是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红绳，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开口问道：“姨母现在还每年都坚持去山上吗？” “嗯，会去。”亦念笙回他。 连念泽迟疑了一下，咽下后面的话，又开始了往日里的快乐模样。 峪城一中，走进校门穿过那条长长的香樟小道，鼻息间满是淡淡的清香，亦念笙很喜欢，脚步放缓了一些。 和连念泽在一处路口分开后，亦念笙走了几步停下。 抬头看着郁郁葱葱的树冠，枝叶交错间隙清晨的阳光溜下来落在亦念笙的脸上。 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抚平她从昨天晚上就隐约觉得不安的内心。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整理好所有的情绪，迈开脚步继续朝着教学楼走去。 高考前夕，学业繁重，那张名片很快被她当作书签夹在了不知道哪一本教材书中。 还未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一晃又是一周。 周五晚修结束已经是深夜十点，当她走出校门的时候，和往常一样一眼就看到站在马路对面的人。 就算是在浓重的夜色下她怀中的花也异常的鲜艳。 见她走出来，余蔓先穿过马路上前牵过她的手，说：“今天辛苦了，回去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亦念笙身量随父亲，余蔓和她说话的时候已经需要微抬些头才可以。 “您不用这样在店里等我放学，后面没人的时候早些关门回去休息。”亦念笙回握住她的手说道。 “妈妈不累，每天来接你放学是我最幸福的时间。” 这句话一瞬间压下，仿若暴风雨前阴沉厚重的云层，让亦念笙觉得呼吸都停滞了。 “妈妈……”看着她眼中的红血丝，亦念笙说不出后面的话。 余蔓看她问：“怎么了？” 亦念笙轻摇了摇头，说：“没事，我们等下在外面吃吧，好久没吃小区门外那家小面了。” “好，那我们去吃小面。”余蔓对她笑着说道。 母女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走在路边小道上，一人说着今天在花店里遇到的趣事，一人安静的听着。 慢慢走出学校路段，周围变得安静下来。 亦念笙垂眸看着正在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一处指关节上贴着创可贴，早上的时候还没有，想必是今天在店里弄伤的。 视线上移，从这个角度亦念笙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和眼角清晰的纹路。 来到峪城后，她就像是顶着一口气，要照顾家里也要忙着生计，偶有几次亦念笙在深夜的时候听到她压抑的哭声。 怀念从未停歇，只是在成人的世界中变成了另一种表达方式。 黑夜中思念肆意疯长，天亮后她又变成了撑起这个家的大人。 深夜的面店中坐着的大都是刚结束晚修的高三生，亦念笙让余蔓先坐，她走到前面点餐。 同一时间，站在唐宴中庭的叶庭桉看向那个朝着自己走来的人。 低头看眼腕表上的时间，不等他走近，转身径直回到包厢中坐下。 梁知珩很快跟了进去，在他身侧的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一副心情还不错的模样。 见他这样开心，叶庭桉忍不住“啧”了一声，然后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问道：“我们梁总最近心情不错？” 梁知珩抬起手搭在他的肩上，眉梢微扬，回：“还不错。” 说完还不忘也关心一下好友，问：“你呢？司蘅还是不让你进家门？”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这话一问出来，叶庭桉蔑了他一眼，挣开他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说：“不能聊，咱就撤，我还有事儿。” 梁知珩笑着将手再次搭在他的肩上，想了想开口问道：“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叶庭桉侧脸看他，语气依旧毫无波澜，“就是你现在这样的感觉。” 说完站起身，在离开前丢下一句：“真有事儿，先走了。” 等他离开后，梁知珩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04茶香院 春渐浓，气温骤升。 坐在操场长椅上的亦念笙接过桑柠递来的水，道了声谢。 “客气。”桑柠用沾上水渍的手把短发全都拨到脑后，及耳下的短发稍显凌乱，衬着她的脸更加小巧精致。 在亦念笙身侧坐下，扯过身上的校服衣摆包住瓶口，稍用力拧开盖子后和亦念笙手中那瓶换了过来，重复刚才的动作拧开，仰头喝了几口。 然后用被冰水浸湿过的嗓音说：“阿笙，我想好了，志愿和你一起报峪大。” 亦念笙侧身看她，过了几秒钟开口问：“之前不是想要离开峪城吗？怎么突然又想留下来了？” 桑柠把瓶子放在身侧，双手向后撑在椅背上，抬头闭目感受着炙热的阳光，回：“突然发现峪城也挺好的，从小在这里长大，熟悉这座城市的各条街道，也知道各处好玩的地儿。” 停顿一下，她睁开眼睛看着亦念笙，眨了眨笑着说道：“这里还有你在，我舍不得。” 亦念笙被她的语气逗笑，唇角扬起时唇角的梨涡变得明显，这样的笑容比此时的阳光还要明媚。 “阿笙，你以后不要轻易这样对别人笑。”桑柠说得认真。 敛下笑意，亦念笙问：“为什么？” “因为……”桑柠突然转变了想法，摇摇头说：“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要永远这样开心，永远这样微笑。” 相识几年时间，亦念笙早已熟悉她这样的性格，应道：“好，你也是，永远开心。” 永远用明媚的笑容抵挡住所有的不好。 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两人走出操场后分开，走向各自的教学楼。 紧凑的课程一节接着一节，等走出校门的时候又是深夜。 四月底，周末这天亦念笙回学校帮桑柠取教材。 换下校服，穿着简单的白t和浅色的牛仔裤，及腰的长发被全都扎在脑后，随着她走动的幅度轻晃着。 根据桑柠电话中的提示拿到教材后亦念笙站在校门外等她。 上午还是晴天，从中午开始就有了要变天的趋势。 风渐起，卷起地上那些因季节交叠落下的枯叶，飘向半空时像一只只飞舞的蝴蝶。 不到十分钟，校外路边一辆保姆车停下，后座门还未完全打开的时候里面的人就已经走了下来。 桑柠朝亦念笙跑来，在面前停下的时候，从身后拎出一个纸袋，笑着说：“谢谢阿笙帮我拿教材，这是我亲手做的三明治，尝尝？” 亦念笙接过，“好，我等下带回去和妈妈一起吃，她一直夸你手艺很棒。” 听到这句，桑柠侧头甩了一下自己的短发，再开口时每一个字结尾都挂上了小波浪。 “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蔓姨了，她今天在店里吗？” 亦念笙点头：“在的，我刚才就是从店里过来的。”说完反问她：“要去吗？早上刚送来一些花，你应该会喜欢。” 桑柠想了想点头回：“好呀，正好等下我要去给一位弟弟过生日，礼物还没来得及准备，亲手包的花礼轻情意重，他一定会喜欢。” 说着就牵过亦念笙的手向停在路边的保姆车走去。 很快到花店，她们准备下车的时候，前面司机适时提醒：“小姐，夫人特意交待今天的晚宴您不能迟到。” 桑柠回：“我记得的，不会迟到。” 她们下车后，正在店内修剪花枝的余蔓透过玻璃门看过来，看清两人后连忙放下手中的工具走了出来。 “阿柠来了。” 桑柠上前抱住她撒娇道：“蔓姨，我好想您啊。” 自从进入高三开始，桑柠就被家里要求不能夜宿在外，每天必须跟司机一起回家，不然就没收所有零花钱。 她抗议过几次，但都无效，后面加上被各种学习任务挤压所有的时间，她已经很久没有留宿在亦念笙家里。 “蔓姨，也很想你啊。”余蔓说着牵过她的手，另一只手也顺势牵起站在一旁的亦念笙，就这样带着她们两人走了进去。 吃完她做的三明治后，亦念笙陪她一起挑选了一些鲜花，然后在余蔓的帮助下包了一束很美很大的花束。 桑柠抱起来的时候，几乎将她上半身给遮住。 亦念笙本想着送她去车上，刚走出花店桑柠怀中的鲜花就已经被迎上来的司机接去。 让他抱着花先去了车后，桑柠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看身旁的亦念笙。 “怎么了？”亦念笙先开口问道。 “阿笙。”桑柠喊她的名字，接着眨了眨眼睛，问：“晚上你有时间吗？” 亦念笙回：“有的，怎么了？” “那你陪我一起去今天的生日宴，好不好？”说着她双手抱住亦念笙的胳膊，轻轻摇着，撒起娇来的语气和连念泽不相上下。 亦念笙说：“大家都不认识，我过去不合适吧。” “我也认识不了几个人。”桑柠微微皱眉道：“表面是生日宴会，实则是他们维系合作的场合，无趣极了。” 那样充斥着虚伪华丽的场合，就算从小接触，桑柠都打心底排斥。 软磨硬泡，各种撒娇，亦念笙最终无奈地应下她，但在坐上车前，她对桑柠说：“说好的，过去后我找个角落等你就好。” 桑柠连忙点头，目光无比真挚地说：“嗯，我保证他们不会打扰到你，我也保证就过去露个面，送完花我们就离开。” 大人们交际的场合，她才不感兴趣。 不到半小时的车程，车子径直驶入一处老宅，宅门悠重从外显着低调的奢贵，进去不久亦念笙就被满园的绿色吸引。 经常会在花店帮忙，各类花草绿植多少认识一些，园中的这些种类繁多，不论品种名贵与否，但是从外观修剪精致程度就能看出主人定是一位热爱生活的人。 车子停下，车门打开时外面外面已有管家候着。 “柠小姐，老夫人一直在等您。” 桑柠先跳下车，对他点了点说：“好，我等下就过去找鞅奶奶。” 说完她侧过身，亦念笙也走了下来，对站在那里的管家点了点头，唇角轻轻上扬，脸上是疏离得体的笑。 临叔微微弯身，站直身子后从司机手中接过那束鲜花。 距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桑柠说：“阿笙，我先去看看鞅奶奶，你在园子里随便逛逛，我很快出来找你。” 亦念笙点头：“好。” 诺大的园中，几乎见不到走动的人，等桑柠和管家一起离开后，亦念笙观察着那些绿植，不知不觉走入一条小道。 青石板铺垫的地面上散落一些海棠花瓣，粉白和青灰色两种颜色冲击着视线。 亦念笙垂眸看着，脚步变得更加缓慢。 不知走了多久，在看到地面上的花瓣越来越多的时候，抬眸时人已经站在那棵海棠树下。 已是春末，枝桠间仅剩下少许凋零花瓣。 一阵风吹来，那些花瓣争相恐后地跟随飘向天际。 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这样的画面，再见，曾经那样记忆霎时间变得清晰。 视线追随着飘在半空中的花瓣，思绪恍然，记忆与现实重合，让她有些分不清楚这里是苏城的老宅还是哪里？ “小少爷。” 一道不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醒亦念笙。 转身看去，那道半靠在不远处凉亭中的人落入她的眼中。 是他。 看清时，亦念笙觉得一侧的肩头处传来异样的感觉。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别开目光。 黑色西裤和一件简单熨贴的衬衫，衬衫没入西裤更显肩宽腿长。挽至臂弯处的衬衫衣袖，扯开的领口露出大片冷白的肌肤，本显严肃的穿着，却被他穿出几分肆意张扬。 知道亦念笙在看自己，梁知珩对刚才唤他的管家摆摆手，然后从凉亭走了下来。 距离那棵海棠近了。 也离海棠树下的人更近了。 在隔着几步距离时停下，梁知珩不再上前。 亦念笙的目光从他身上转移到两人之间隔着的那段距离，她含着淡淡笑意开口说道：“你好。” “你知道我？”梁知珩指尖刺着自己的掌心，问道。 亦念笙点头，轻柔的嗓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清冷疏离，和她单是从外貌中给人的感觉一样。 “嗯。”亦念笙脸上的笑意依旧，语气没有增添分毫情绪，她说：“上次在机场不小心撞到您了。” 因为这声您，梁知珩走上前半步。 垂眸笑问：“我很老？” 不懂他的意思，亦念笙面上神情有了微小变化。 不等她开口说什么，梁知珩自己回答了自己刚才那个问题，“也是，在你们的眼里，我这个年纪应该是不年轻了吧。” 看似回答了自己，实则也再一次把问题抛回到亦念笙面前。 “不是。”她回：“我没这样想过。” 她的语气太过认真，让梁知珩因为她突然闯入狂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心中那样欢雀的喜悦也一点点冷了下来。 “开个玩笑，希望没有吓到你。”梁知珩说完接着问：“你是梁知也的朋友？” 梁知也？ 那这里就是梁家了？ 短暂失神后亦念笙摇头：“不是，我陪桑柠一起来的。” “原来是桑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放得很轻，以至于亦念笙没有听到后面那句。 天色沉黯，晚风变凉。 园中的灯在这时亮起，光线在空气中投射出朦胧似的烟。 “小少爷。”不久前离开的管家再次寻来，停在那扇侧门前，轻声道：“晚宴马上开始，老夫人唤您进去。” 梁知珩抬眼看他，回：“知道了，告诉奶奶这就去。” “是。”管家颔首躬身，很快转身退了进去。 后园中短暂的安静了几秒钟后，梁知珩开口问：“要进去吗？” 亦念笙摇头：“不了，我在外面等桑柠就好。” 她不喜人多的地方，特别还是汇集了峪城多数权贵的场合。 不是自卑或者拘泥，而是无感。 那样的交际场合，小时候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无趣，可在他离世来到峪城后，对于之前的那些一下就失去了喜恶感。 现在的她只想尽最大的努力完成高考，然后去看父亲曾经走过的地方，去找寻热爱，然后把那份热爱延续无限久，直到生命的尽头。 “外面凉。”梁知珩看着她说。 四月天，昼夜温差明显。 “不会。”亦念笙回：“柠柠说很快就会出来，多谢关心。” 听到梁知也名字时她微皱眉的表情，梁知珩看得真切，这小姑娘把不喜欢显露在了表面，看样子上次让茶庄的人给的名片，惹她误会了。 心中第一次涌出这样不知应该如何接话的异样情绪，让梁知珩身子退回到社交距离之外，他说：“好。” 被陌生的情绪扰乱思考，梁知珩不再多待说完径直从亦念笙身侧越过。 高大身影在两人交错而过的瞬间将亦念笙完全遮住。 很快消失在亦念笙的视线中的身影，虽然她未刻意地去看，但那样的存在感如同盛夏暴雨来临前乌云涌动着扑过来一样。 呼吸乱了。 心也跟着乱了。 这样的乱，让亦念笙拧了眉头。 “只是见了两面的人，以后也应该很难再会见到，阿笙，你不该这样的。” 那些看似可笑却又无比现实的社会阶层差距，一直存在。 那辆还未处理结束的车子，只是最浅显的表面，就足矣解释一切。 短暂的恍惚过后，那声自喊名字的告诫，拨正她被扰乱的心跳。 夜幕下的海棠花，美得不可方物，亦念笙站在下面抬眸看了许久。 “姑娘。” 一道轻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亦念笙回身望去。 是一位穿着清雅，面带和蔼笑意的老者，花白的头发被用一支白玉翡翠发簪绾在脑后。 在看到亦念笙回过身后，她上前几步接着说：“天暗下后气温变低，姑娘注意身子。” 说话间的神情和走动上前到停下的姿态，都给人一种温和慈爱的感觉。 “我没事，多谢关心。”亦念笙颔首道谢。 闻言老者微微侧身抬眸看向楼上一角，等转回来的时候眼底笑意愈浓，再次开口说道：“姑娘客气了，既然来了梁家就是客人，如果因为我们照顾不周让姑娘生了病，小……老夫人知道了一定会觉得不安。” 她说的这些，亦念笙听得不是很明白，只是从中提取到了自己的坚持可能会给她的工作带来不好的影响。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愿是给他人增添麻烦的那个人。 “抱歉，那我出去等……” 老者摇头说：“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刚才说的那些不是让你离开，今日老宅设宴，园内会有人走动，如果姑娘不嫌弃，可以到后院待客室内等桑小姐。” 听到她说出桑柠，亦念笙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滞，眨眼间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发生过变化。 点头：“劳烦您告诉我待客室的位置。” 老者侧身抬手做出“请”的手势，说：“我陪姑娘一起过去。” 说着她走在了前面，亦念笙落后两步距离。 穿过幽长的庭院，随着越往里面走去看到植物花卉，各个都是名品。 一路上并未遇到其他的人，老者时不时会回过头来，对亦念笙笑笑后再继续向前走去。 又穿过一处中庭，然后在那扇可以用震撼来形容的落地屏风前停下。 看着屏风上如画一样的山海画，隔着如此近的距离都看不到任何的针脚，这样的刺绣技术，小时候还在苏城的时候，她有幸见过一次，据说那位老艺术家早已不再执针，之前的绣品也变成了各界人士争相购买的藏品。 眼前的这件更是其中翘楚。 亦念笙在心中想，以梁家现在的底蕴，有这样的藏品并不奇怪。 站在屏风一侧的老者对亦念笙说：“姑娘，请。” 侧身走进，庭院布局完全遵循中式各类方位，中间半月池塘中鱼儿欢快畅游，不远处叠瀑一层一层落下在池塘中惊起涟漪。 她们两人从塘边走过时，池中的鱼儿更加奋力摆动着长尾，在水面灯光倒影中美得好不真实。 来到池塘另一侧，老者轻推开又一扇木质屏风对她含笑示意，亦念笙再次道谢后走了进去。 乌檀木的桌椅，中间茶桌上灰白色的烟雾袅袅，温馨典雅木质香从香炉中升起，舒适的温度就算是刚从温差的室外走进来，也不会给人乍然变化的感觉。 看到的感受到的全都是顶好的存在，亦念笙知道这里并非是老者口中说的待客室。 价值百万的檀香和千万的茶具、茶饼，就这样随意摆放在茶桌上，这里……更像是私人的茶室，并且它的主人刚离开不久。 等她走进去后，老者没有跟着一起，她抬手从不知何时走来的人手中接过披肩，开口唤屋内的人：“姑娘，如果觉得凉，可以披上这件。” 说完她这才走了进来，将手中那件在室内柔和的灯光下更显柔软的披肩放在亦念笙手边的桌盘上。 亦念笙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看向老者，说：“多谢。” 这个晚上她说了太多次“多谢”，语气一次比一次要冷。 老者听出她语气的变化，认真回想自己刚才做的那些，无一不按那人的交待。 “姑娘安心在这里等桑家小姐就好，宴会结束她会直接随人过来。” 亦念笙对她点了点头，老者摆正屏风后退了出去，低声交待外面候着的两人几句话后才离开。 弥漫着空气中的木质香在鼻尖环绕，亦念笙走到离茶桌最远的檀木椅上坐下。 静谧淡雅空间下，让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睡一觉的亦念笙渐渐觉得乏困。 鸦睫遮住眼睑，单手撑着侧脸彻底闭上了眼睛。 带着丝丝凉意的晚风顺着那扇留了一指间隙的窗户中溜了进来，轻柔地拂动亦念笙脸颊两侧垂落下来的发丝。 一下又一下，同样也在波动着站在屏风旁那人的心。 此时的两颗心，平静同悸动相互交持。 至于哪一方占据上风，从梁知珩按在心口的动作中能窥探出一二。 “等下如果问你的名字，会不会吓到你？”看着那张恬静的侧颜，梁知珩下意识放轻呼吸，只能在心中默默地问着自己。 这样的踌躇纠结，如果被几位好友看到，定是会好一通取笑。 笑意在唇角晕开，也温柔了他平日里稍显冷冽的眉眼。 就这样站在屏风外看着屋内好似睡着的人，具体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梁知珩不知该怎样去形容。 一眼就悸动的心，此时更是跳动异常。【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05苦楝花 亦念笙睡了多久，屋外的人就守了多久。 因为见不到人，今日生日宴的主角在切完蛋糕后就寻到茶室小院中来。 “哥，你在吗？”梁知也人还未走过那扇屏风，声音就已经在院中响起，惊动了池塘中的鱼儿，也惊醒了屋内闭目的人。 屋内的灯光柔和，亦念笙睁开眼睛缓了一下后站起身循声走了过去。 就这样一路小跑过来的梁知也，还未看懂自家哥哥提醒噤声的手势，那双好看的眼睛就被走来的人惊住。 瞪大再瞪大，嘴巴微张，缓慢地吐出一句：“o、m、g!” 梁知珩看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天不怕地不怕的梁知也最怵这位哥哥，神色悻悻的站直身子，余光继续望向已经走近的人。 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穿着，在身后那些他看了都觉得肉疼的藏品背景下，此时停在两步距离处的人，气质远胜身后的那些。 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谁的，梁知也会认为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浑然一体的相衬，她美得温婉又惊艳。 “哥。”小幅度挪动脚步凑到梁知珩身后，问：“这位是？” 梁知珩没有回他，身子向一旁虚靠在那扇屏风上，眉眼微微压低望着站在面前的人，说：“是桑柠的朋友。” 至于名字，梁知珩还在思考应该怎么问才不会吓到她。 “桑柠的朋友。”梁知也顿时想到什么，再看向亦念笙时，就要激动地走上前去。 “哎……”后颈被一只手拎住，让他一下又退了回去，撇着嘴巴看着那只手的主人，梁知也委屈道：“在校友面前，哥，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拎着他衣领的手松开，梁知珩问：“你们认识？” 回答他的是已经快速整理好本就平整衣服的梁知也，“嗯，我听过她的名字，亦念笙，至于她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 后半段话他声音越来越轻，让人几乎听不清楚。 听到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亦念笙应：“是我。” “亦念笙。”梁知珩在心中默声道：“这个名字和她给人的感觉完全相融，人如其名。” 见她回应自己，梁知也清澈的目光中只有对美的感叹，他直言道：“今天见到我才明白他们为什么每次提你名字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惊艳了。” 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梁知也接着说：“完美诠释了人如其名。” 温润又含着诗意的名字，让亦念笙从小就出众的容貌有了具体的形容词。 “都是一些玩闹话。”亦念笙平静地说道。 相比在知道彼此是校友后梁知也的激动，她就显得格外平淡。 有些粗线条的梁知也并未察觉到她语气中的疏离，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讲东讲西，茶室外满是他聒噪的声音。 “你的生日宴会，离开这么久合适吗？”梁知珩开口打断他问道。 提及这个梁知也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唇角微微向下压着，侧过脸去小声地嘀咕道：“你不也没去，再说了……他们有几个是真心来祝我生日快乐的，送的那些礼物一个比一个金贵，不用想都能知道他们心里的目的。” “不是的。”亦念笙想起桑柠在店里挑选花束的时候，关于他的喜好记得很清楚，每一支花枝都是她亲手挑出来，后面修剪的过程中也是各种小心生怕破坏了原本的美感。 她突然开口，一直有在看着她的梁知珩轻挑了下眉梢，那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梁知也也看了过来，不解地问：“不是的吗？” 亦念笙点头：“嗯，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有一个人她来一定是真心祝你生日快乐的。” 是桑柠，这个不用明确说出来的名字，就是答案。 “桑柠。”梁知也说出这个名字，脑海中回想到刚才平日里严肃古板的管家怀中抱着那大束鲜花的模样。 “那些花全都是我之前很喜欢的。”说完又觉得不太对，他找补道：“当然现在还是很喜欢，这个礼物是今年生日我收到的最最特别也是最最喜欢的一个礼物。” 他略显夸装的语气和表情，梁知珩之前只是觉得他有些吵闹，现在更觉得他毫无眼力见，甚至产生了把人赶出茶室的念头。 不等他开口赶人，就听到梁知也再次开口说道：“还有一个礼物我也很喜欢，那就是亲爱的哥哥送我的那辆车，太酷了！” 突然提到车子，亦念笙顿时朝他看去。 她的每一个微小神情的变化，梁知珩全都看在眼中。 见她看向自己那位正在眉飞色舞地诉说着自己对那辆车子喜爱之情的弟弟，梁知珩确定她就是认错人了。 察觉她在看着自己，梁知也双眼冒光地问：“校友，你也喜欢车？” 他这句不过脑子的称呼，让梁知珩有种想要打人的冲动。 亦念笙依旧平静地摇头：“不喜欢也不讨厌。” 她的回答，梁知也听得不是很明白，他侧身看向一旁的人，问：“哥，你觉得……” “我觉得，你可以出去了。”梁知珩看着他说道。 语气轻缓低沉，可其中的警告之意，让梁知也下意识后退一小步。 嘿嘿笑了一声，快速低头假装看腕表上的时间，然后煞有其事地点头，说：“我觉得也是，爷爷奶奶他们一定找我了，你们聊……你们聊，我先撤，哦不……我先走了。” 从小被宠着长大的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不懂得掩饰的那双眼睛已经将他心中想的那些全都表现了出来。 他转身绕过池塘离开，茶室小院中剩下的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梁家这样的门户，亦念笙自知高攀不上，无论梁知也口中的那句校友，还是面前这位的…… 什么呢？ 亦念笙问自己。 “朋友？两面之缘的路人？好像都不太合适。” 就在她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答案的时候，梁知珩抬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很轻的响指，等亦念笙看过去的时候，他问：“喝茶吗？” 虽然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用这样的借口试图把人多留一会不太合适，可梁知珩脑袋像是僵住了一样，让他想不出更合适的。 果不其然，亦念笙面带笑意地摇头，说：“时间很晚了，就不多打扰，今天多谢梁……梁总将茶室借我落脚，很美也很温暖的地方，谢谢。” 古色茶香中，她这句话仿若那杯盏中随着茶水波动的叶片。 说完对他轻颔首，抬脚就要从他身侧越过。 再一次的擦肩而过，这一次是她身子倒影从梁知珩身上经过，削瘦的身影被拉得更长。 在她从身侧经过的时候，梁知珩身子跟着转动。 白色的t恤被院中的灯光染成橙黄颜色，及腰的长发随意散落下来遮住整个后背，她离开的脚步太稳了，直挺的后背处只有发梢跟着小幅度摆动。 就这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消失在池塘另一侧的那扇屏风处，梁知珩垂眸看向指尖捏紧的那根红绳。 轻叹一声，转身走进茶室。 在看到还平整放在桌盘上的披肩，想也没多想快步上前拿起，然后追了出去。 生风的脚步落在地面上，传来的声响惊着池塘中的鱼儿争相躲了起来。 追到院外，梁知珩一眼就看到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人。 在这个还带着凉意的春末夜晚，奔跑后心脏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着。 这样的感觉太过强烈，几乎快要撕碎他之前一直装乖的那张面具。 一张带了太久的面具，意识到要开始脱落的时候就已经传来了撕碎血肉一样的疼。 可疼痛并为让他的脚步慢下分毫，甚至在看到亦念笙就要再次从自己视线中消失的时候选择加快了脚步。 隔着的距离一点点拉近。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亦念笙停了下来。 回身看去，和她猜想的一样，朝着自己跑来的人在快要走近时放缓脚步。 在夜幕少许的星光下，在园内柔和的灯光中，在一步步走近的距离时，亦念笙看到他望向自己的眼眸中不太一样的情愫。 可不等她窥探究竟就已经被对方快速敛下。 知道她在看着自己，梁知珩冷峻的眉眼间渡上了一层温和的光。 “夜晚天凉，这个披着吧。”说着他抬手递上那件披肩。 淡黄色的羊绒披肩挂在他的掌心，亦念笙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多谢梁总，这个我不能接。” 她用的是接而不是收，也就意味着这条披肩在她的心中不是礼物或者是其他，更像是一种负担，让她直接选择拒绝。 见她神情淡然清冷，梁知珩放下横在两人之间的那只手，披肩顺势落在腿边。 “讨厌我？”梁知珩压低眉眼走近一步看着她问道 亦念笙摇头。 “那就是怕我？所以才不愿意接这条披肩，是吗？”问这句话时，他的嗓音低哑，似乎带着比这凉夜还要冷的气息朝着亦念笙袭来。 这样的他和前面几次都是不同的。 第一次在机场中，他温润尔雅。 第二次在海棠树下，他肆意风发。 第三次在古香茶室，他深沉内敛。 这一次，他看过来的眼睛里和上前的脚步中都带着最直接的侵略和压迫，让亦念笙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一道从不远处传来的“阿笙”让她停下想要向后的脚步。 是桑柠。 亦念笙身后的小道尽头，桑柠跟在管家身后朝这边走来。 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变得清晰，亦念笙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是因为不合适。” 不是因为讨厌，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不合适。 因为这句不合适，梁知珩笑了。 笑意达到眼底，可也并未让他沉黑的眸子染上分毫的暖意。 “不合适吗？”呢喃问出后，他自己回答道：“我觉得不是。” 说完在桑柠他们走来之前，收下所有表露出来的情绪，对亦念笙说：“阿笙，那张名片是我的，还有……梁知珩是我的名字。” 一句阿笙，让亦念笙完全愣住，思绪也在这瞬间被完全斩断，脑海中只剩下那句从他口中喊出来的“阿笙”。 阿笙，亲人和相熟的好友都是这样唤她，可从这位只见了几面的人口中喊出来时，亦念笙心中第一反应不是皱眉不悦。 而是被那份不知为何涌来的情愫裹挟到丧失思考能力。 等她回神那条披肩已经落在肩头，而面前的人已经转身离开，耳边弥留着他最后说的那句：“我们还会再见的，阿笙。” 耳边的晚风变得温热，连带着一旁那棵苦楝树梢随风飘动的幅度都变得轻缓很多。 亦念笙抬手捏紧披肩一角，柔软的面料无论她怎样的用力攥紧都感受不到任何不适。 “阿笙。”此时桑柠已经走近，从身后走上前，站在刚才离开那人同样的位置，问：“刚才你在和谁说话呀？” 问着身子也转了过去望向茶室外的小道，觉得有些熟悉，皱眉想了想。 “啊！我想起来了。”瞪大眼睛惊呼着转过身子拉过她的手就朝着外面走去。 亦念笙现在有些乱，知道如果她继续追问自己也是没有办法回答的，所以任她这样拉着自己离开， 继续向前走着，两人很快穿过这座院落，进入视线开阔的前园。 宴会还未结束，现场演奏的古典乐声和人群/交谈时传来，桑柠拉着亦念笙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左右看了看，问：“阿笙，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位是不是知珩哥？” 亦念笙的思绪早已经在走来的路上整理好，现在她又变成了那个对什么都淡然的模样。 “嗯。”点头回她：“他说了自己的名字，梁知珩。” 闻言，这下换成桑柠愣了下神，大脑僵住的几秒时间里，她在设想那个主动向别人介绍自己名字的人。 就算是幻想，那样的场景浮现在桑柠的脑海中时，还是让她抖了抖肩膀。 “这次回来，是转性了？”说完又觉得不对，自己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直到亦念笙出声问她才停下来。 “他……是个怎样的人？” 桑柠一下被问住，努力在脑海中搜刮关于梁知珩的事情，最后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多数来自圈子里那些公子哥们口中听到的，都是一些浅显的表面。 梁知珩，梁家二老捧在心尖尖上宠大的长孙，自小无论在什么样子的场合中，都是人群目光聚焦的存在。 出国留学几年间，每次回来的时候峪城年轻圈子里总会热闹上一阵子。 不管是不是真心，也不论是不是表面上的谄媚，他从不在乎，那些因他凑好的局高兴了可能会露个面，如果兴致不高，那就谁的面子都没用。 生在梁家，他有这样的底气。 旁人就算诸多不满，但也只能私下忍着，毕竟以后在生意场上各处都还需要梁家照拂。 “他这次回来好像……格外的乖。”桑柠最后用了那个乖字，可不仅仅是表面的意思。 无需解释，亦念笙自然也不会将刚才那人和乖这个字混为一谈，他无论是内还是外，可都和乖字不搭边。 “也不是乖，就是感觉好像比之前沉稳了很多。”桑柠抬手招来侍应生，从他手中接过两杯喝的，一杯放在亦念笙面前，另一杯自己仰头喝了两口，凉意让她的思绪更加清晰，接着说道：“其实想想也是，在梁家这样的地方，就算他不想管那些，梁爷爷他们也不会答应。昨天在饭桌上还听到爸妈他们在说后面等他接手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动，还说现在峪城这个圈子里各家都在观摩。” 说着看向那觥筹交错的场景，唇角勾起弧度说：“他们今天来也是这个目的。” 说什么是梁知也的生日宴，实则就是他们揣测时局的垫脚石。 这一点梁知也知道，梁知珩更不用说。 所以今天的晚宴他甚至连面都没有露一下。 想到这里桑柠转头看向坐在身侧的好友，指尖轻点着杯子，问：“阿笙，你和知珩哥认识？” 亦念笙摇头：“不算认识，上次从苏城回来的时候在机场见过一次，今天……”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很快接着说：“也可以说是不认识。” 沉思一会，桑柠起身走到她身侧的沙发上坐下，两人离着很近，说话的声音也很轻了很多。 “阿笙，你是不是去了那间茶室？” 亦念笙点头。 桑柠皱眉。 “那间茶室怎么了？”见她这副模样，亦念笙开口问道。 桑柠轻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说：“那间茶室这些年除了梁家二老和梁知也还有日常打理的几位管家，其他人全都没有进去过。” 没有，也是不被允许进去。 听她这样说，亦念笙神情微变，“为什么？” “我也是听爸妈他们说的，在梁家有两处地方不能进，后院祠堂和那那间茶室，据说那茶室是知珩哥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亲自设计修建的，他们出意外去世后，知珩哥就把自己关在里面好多天，无论梁爷爷他们怎么劝都不愿意出来，后来因为梁知也一直在门外守着生了一场重病，他才愿意走出来。从那以后那里就不再允许其他人进去了。” 说完，桑柠看着好友身上那件披肩，不用具体的标签定价，梁家拿出手的东西，不能用价格来衡量。 “阿笙。”她唤好友的名字，目光不再全是之前那样的天真，声音也跟着压的更低说道：“知珩哥，他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他……” 有些话适合点到为止，她也相信阿笙能听得明白。 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有些话桑柠知道就算自己不说，她或许已经察觉到了。 梁家这样的门第，就算有再多的人挤破脑袋想要进，但那其中定然不会有她亦念笙。 她的人生轨迹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了明确要去赶的路。 在前行的路上，无论遇到什么都很难动摇她的内心。 那样坚定的决心，现在不会动摇，之后也不会，关于这一点亦念笙心中无比确定，就算在这期间发生她难以控制的事情，也都不会影响最后的路。 “柠柠。”亦念笙说：“我不喜欢这里，这里也并不适合我，所以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听到她这样说，桑柠下意识的低头皱眉，在心中想着：“可是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个样子，以他的性格又真的会什么都不做吗？” 那样被纵宠着长大的公子哥，关于他感情上的那些桑柠从未听旁人提及过，所以更加难以琢磨。 摇了摇头，桑柠不再多想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看眼时间后让亦念笙在这里等自己，她过去和梁家二老还有今天的主角打声招呼后准备离开。 等再回来的时候梁知也跟着一起走了过来。 世家看重礼仪，梁知也送她们走出宴会厅，穿过庭廊来到前面的停车场。 微风习习的夜幕下，他目送桑柠和亦念笙坐上车，唇角含着淡淡笑意道：“谢谢你的花，这份礼物是我今天收到最喜欢的一份。” 坐在车内的桑柠对他摆摆手，回：“喜欢的话我下次去找阿笙的时候再给你包一束。” “那束花和……”梁知也止住后面的话，他不知道应该怎样称呼面前的人了，从刚才自家哥哥的神情中，梁知也是了解他的，自然也能分辨出几分。 看样子那位哥哥这是春心萌动了，他总不能现在就直接喊嫂嫂，万一把人给吓到了，他那位哥哥一定饶不了自己。 可是如果直呼姓名，梁知也又担心以后。 思来想去，迟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呼。 桑柠不懂他这副纠结的模样打哪里来，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说道：“没错，今天那束花是我在阿笙家店一株一株挑选，然后经过我满是艺术的双手包装出来的。” 梁知也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桑柠再次开口打断：“知道你很感动啦，但是不可以哭哦。” 笑了笑，梁知也已经收起心中的那些弯弯绕绕，看着她回：“是啊，那束花很美，我很喜欢也很感动，谢谢！” 再一次这样认真的道谢，让桑柠愣了一下，也拿下了放在他肩上的手，无声笑了一下退回到亦念笙身侧，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啊，我是不是还没有介绍你们认识？” 桑柠问完，脸上的笑添上几分不好意思。 “我们已经见过了。”梁知也回道。 这个“已经”被他咬得很重，亦念笙听着倒是没有过多的情绪外露，她点头对桑柠补充道：“在茶室。” 提及茶室，必然会想到梁知珩，桑柠和梁知也都安静了下来。 又一阵晚风吹来，一同跟着飘来的还有那棵彰显着这一年春天即将结束的苦楝花，小小的残花在夜幕中只能看到一点白色痕迹。 目送她们离开后，梁知也抬头看着那些还在飘落的苦楝花，想要接住的手还未抬起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到。 “人都走了，还在看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棵苦楝树下的梁知珩，那双比夜幕还要黑的眸子就这样看着梁知也站着的位置。 这样的目光梁知也是不敢和他对视多久的。 “要回去了。”他转身回应着，走上前几步很快又停了下来。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问：“哥，你对亦念笙是……” 他没有走上前的那几步，梁知珩走完了。 看着他眼中那份明明已经猜到了答案，却还是选择问出来的纠结神情，梁知珩反问道：“我和她，不合适吗？” 梁知也倏地睁大眼望他，语气中满是认真：“哥，你真的认真了？” “好了。”梁知珩拍下落在他肩上的苦楝花，说：“好好学习，小孩子不要关心大人的事情。” “亦念笙和我同岁。”梁知也小声提醒道。 放在肩上的手顿时带着力按下，让梁知也“嘶”了一声，皱眉喊：“哥，疼。” “既然知道疼，那下次不该说的话要学着忍住，这个道理不用我再教你吧？”梁知珩收手后问道。 知道他这是生气了，梁知也乖乖点头回：“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就算从他这些获得了一些允许，但是在更多的事情上，梁知也自知不敢过多逾越。 苦楝花落，这一年春季将尽。 等他们都离开后，梁知珩独自站在树下把玩着腕间红绳，一阵清凉晚风袭来，也带走他轻似呓语的一句话。【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06初夏时 这天结束后，随着进入五月，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 亦念笙每日在结束晚修回到家后，都学到凌晨。 无论她熬多晚，余蔓都会在客厅中陪着，直到她灭灯后才回自己的房间。 亦念笙发现后，告诉她不用这样陪着自己，余蔓当时应下了，可后面还是依旧守在外面。 为了让她早些休息，亦念笙调整了自己的学习时间，把在学校午休的时间全都利用了起来，这样晚上就能早些休息。 气温逐渐高升，亦念笙看着每日往返的那条林荫道，茂盛的绿叶已经完全遮住所有的枝桠，也为来往的行人车辆遮挡住多半烈阳。 又一个清早。 她穿过那条悠长的林荫小道，脚步缓慢，一阵还带着凉爽的晨风吹来。 驻足感受，风穿过耳边，吹起发丝，也吹动了她夏季校服的裙摆。 站在斑驳树荫下闭着眼睛的她，在微弱的光线和风声中获得短暂的放松。 临近高考，就算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五的她，在看到余蔓满是期待的目光时，在每每梦见曾经和父亲对话的那些场景时，亦念笙就会想着，再努力一点，做的再好一点。 每天精神的高度紧绷，让她胃口越来越小，无论余蔓怎么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本就削瘦的身子也还是瘦了很多。 距离上次不过半月时间，坐在路边车内的梁知珩看着身型消瘦明显的她，皱了皱眉头。 梁知也生日宴过后，他翌日就出差去了国外。 半个月的连轴转让他的状态看起来也没有多好，在机场让来接机的管家先送杨昶回去。 没有倒时差，没有让司机跟着，他自己开车来了这里。 从落地峪城后，这些天的疲惫感在一想到现在已经和她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气息后，全都消失殆尽。 一种很神奇的感觉，让梁知珩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根细线牵住。 在国外的这半个月时间，忙碌间隙他总是会短暂的失神去想现在这个时间，她会在做什么？ 有几次想着想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好友正在用一副我就看看的表情望着自己。 更是在回国的前一天，身边的人都察觉到了，梁总今天的心情很好。 因另一人带来的喜悦，正在悄然地改变着另一个人。 车子停下后，梁知珩告诉自己，如果运气好见到了，那就远远望一眼就好。 显然，他们是有缘份的。 车子刚停下不久，梁知珩就看到了走出来的人。 瘦了。 瘦了很多。 宽大的校服被风吹动着，更显身子赢弱。 这天的清早，在林荫道上短暂停留一会后就快步走向学校的亦念笙，如果有回头，一眼就能看到默默跟在不远处的人。 等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站在树下的梁知珩学着他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抬头感受着斑驳落下的阳光。 深呼吸几次后，才转身走回还停在原处的车子旁。 没一会刚被管家送回家的杨昶就接到自家老板的电话，一件相比其他显然是毫无难度的工作。 “今天就安排好。”通话结束前杨昶听到手机那端传来车子的启动声。 点头应道：“好的梁总，我现在就联系学校那边。” 上午课程结束，提前发了消息的桑柠在楼下等亦念笙，看到她随人群走下来的时候，早早举手示意，笑着喊道：“阿笙，我在这里。” 看到她，亦念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还未走近，桑柠就迎了上来，把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帽子戴在亦念笙的头发，说：“中午太阳太强烈了，就猜到你一定不会想着拿帽子，所有我带来了。” 说着她自己也戴上了另一顶同款同色的帽子。 亦念笙笑着抬手扶正帽檐，说：“因为我知道你会带过来。” 看似大大咧咧的桑柠其实在很多地方都要更加心细，像准备遮阳帽这样的事情，在之前的每个夏季中都发生过很多次。 以至于亦念笙衣柜中的那些帽子，几乎全都和桑柠的是同款。 “嘿嘿。”听到她这样说，桑柠笑了笑，接着揽过她的胳膊跟着人群走去：“我听说今天学校换了大厨，我们快去尝尝。” “怎么会突然换厨师？”亦念笙问。 桑柠眼中满是对新菜品的期待，回道：“这个不清楚，我也是刚刚听梁知也说的。” “梁知也？”亦念笙想起那日在梁家老宅见到的那人。 桑柠接话说：“也不知道那位小少爷是突然转性了还是怎么？之前不是嘴巴挑剔得很，除了老宅厨师做的饭菜，就连外面那些星级餐厅都嫌弃的不行，今天居然会主动约我来学校食堂吃饭，还告诉我今天学校食堂会有大餐。” 说着说着桑柠轻笑了一声，语气也带上明显的笑意，“我倒是要看看，他梁知也口中的大餐有多惊艳。” 此时已经乖乖坐在食堂二楼的梁知也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发烫得不行。 揉了揉，然后一整个变红。 不一会桑柠和亦念笙一起来到二楼，相比一楼这里冷清了很多，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梁知也，桑柠先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也……” “在学校不要喊我这个名字。”梁知也顿时站了起来，看了眼周围见没有其他人后接着说：“桑柠，你再这样喊我，我就把你小时候的那些糗事全都打印出来全校传播。” “呦呵～”桑柠垫脚仰着脖子看着站在面前的人，说：“你个小屁孩，看见我不喊姐不说，现在还想威胁我是不是？我看你现在真的是胆子大了，啊？” 梁知也低眸看着她凑上来的那张小脸，这时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是那样的近。 悄然一抹红爬上了他另一边的耳尖。 轻轻咳嗽一声，想要向后退一步，可是小腿已经被身后的椅子挡住，梁知也稍显狼狈地坐回了椅子中。 站在身后的亦念笙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这样自然的举动，可不是那些所谓的普通朋友能做到的。 有些下意识的举动是骗不了人。 看着他再次坐下去，桑柠也懒得再继续纠正，转身拉过亦念笙的手两人在他对面坐下。 “你怎么知道今天食堂换厨师了？” 梁知也坐直身子，装作整理着身上的校服短袖，低着头说：“我就是知道。” “你……”听到他这句话，桑柠就要站起身来，但这次被身旁的亦念笙拉住。 “好了，我们午餐时间不多，先去取餐吧。” 听到亦念笙的声音，梁知也抬起了头，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嘀咕道：“换厨师可是为了你，你再不多吃点，学校食堂还……” 起身准备去取餐的桑柠转身歪头一个眼神杀了过来，眯着眼睛问：“你一个人在那嘀咕什么呢？” 梁知也立马抬头扯出一个笑脸，摇头回道：“没，我没在说什么，你们多吃点。” “你不吃？”桑柠反问。 梁知也再次摇头：“我不饿。” “懒得管你，爱吃不吃。”说完就和亦念笙一起去取餐。 看着面前单是从外观上就已经精致得不像话的餐点，桑柠自来熟地问站在里面的工作人员，“这些全都是真的？” 穿着厨师工作服的人，笑着回：“全都是真的，你们多吃点。” 亦念笙在吃的方面一直都很随意，能维持基础生命体征就好，至于其他的，只要不是太难吃她都不会说什么。 这一点和梦想成为美食博主的桑柠完全不同。 等她端着餐盘回来的时候，桑柠还在那边和厨师聊得开心。 梁知也看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餐盘，身子微微前倾，问：“你怎么就吃这一点？今天的厨师可都是为……”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亦念笙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梁知也又笑了笑，摇头说：“没有为什么……你多吃点，多吃点。” 说完他转头暗骂一声自己，“梁知也啊梁知也，说话过点脑子吧，如果在今天说错了话，回到家你就完蛋了。” 自己那位哥哥，可是再三嘱咐了不能说漏嘴。 为了空出时间来学习，亦念笙吃得很快，桑柠刚坐下她就已经吃完。 小声对身侧的人说：“柠柠，我吃好了，先去教室，你慢慢吃。” “唉？”桑柠看着她已经空了的餐盘，心疼道：“阿笙，以你现在的成绩，去峪大毫无悬念，不用再这样拼命的，你都没有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瘦了很多吗？” 亦念笙对她笑着说：“我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没事的，别担心。” 知道自己劝不住她，桑柠只能点了点，然后目送她离开。 等她走下楼后，把她们刚才的对话听了个全的梁知也问：“年级前五的成绩，不止峪大，京大都绰绰有余，她为什么这么想要去峪大啊？因为离家里近？” 桑柠瞄了他一眼。 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梁知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我脸上有东西？” 桑柠回：“嗯，有脏东西。” 梁知也顿时拿出手机点开前置相机去检查自己的脸，最后什么也没有看到，才知道自己又被骗了。 后面的时间中，无论他怎么问关于亦念笙的事情，桑柠都爱答不理。 最后实在被问烦躁了，桑柠问他：“你是不是喜欢阿笙？” “？”梁知也满头的问号。 喜欢？ 喜欢谁？ 他喜欢亦念笙？ 不要命了！ 吓得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不是，没有，我不喜欢她？” 桑柠被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弄的有些无语，一句话都不想多说，饭都没吃完就起身朝着楼下走去。 已经起身追了过去的梁知也，几步后又折身回来收拾了桑柠的餐盘。 等他再追出去的时候，人早就走远。 站在正午烈阳下，梁知也回想她刚才那句“是不是喜欢阿笙”这句话，后背一整个冒冷汗。 不敢想，一点都不敢想！ 午休时间结束，亦念笙再回到教室时，发现不同之前的压抑沉闷和满是低头刷题的场面。 大家而是在激动地聊着什么，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这时也听清了他们在说着的话题。 中午的食堂的菜品，他们在猜测是不是有新的投资引进，不然学校怎么会提高伙食。 对于这个答案，亦念笙不好奇，很快低头继续刷题。 笔尖在各科练习册上留下痕迹，一本接着一本，这张不大的桌面上摆满了各类书本。 从小优异的成绩，来自她近乎变态的自制力和比其他人在学业上多出来的那些时间。 日积月累的堆积，辛苦的同时，她也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成绩和更多的选择。 下午的课程很快开始，周围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初夏的风变得不再温柔，带着炙热从窗外吹来。 坐在窗边的亦念笙停下手中的笔，侧脸看向窗外，微风拂动的茂盛树梢，有些距离但光是看着绿叶飘动的画面，耳中就已经传来“沙沙”的声响。 短暂逃离题海，在允许自己休息放空的这几十秒时间中，不知为何从窗外的树荫中联想到那天晚上站在海棠树下的人。 他从凉亭走来时脸上的笑，就算已经隔了半个多月时间，此时想起还是无比清晰。 轻轻摇了摇头，指尖转动的笔因为她的失神，“啪”的一声落来了课桌上，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将亦念笙彻底拉回神来。 在这个初夏，在周围满是笔触作响的教室中，亦念笙听到了自己异常的心跳声。 一声盖过一声，从开始认真回想自己和那人撞上的第一面开始，那样的跳动幅度就已经不受她的控制。 察觉到自己的慌乱，亦念笙抬手捂住胸口试图阻止。 心口跳动频率和指尖的脉搏同频，叠加的触动让她闭上眼睛连续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继续埋头题海，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平静下来。 傍晚时分。 苍茫暮色染红整片天地，也染红了半边坐在窗边整埋头做题人的身子。 结束下午的课程，周围的同学陆续起身下去吃晚饭。 亦念笙拿起水杯发现里面早已经空了，坐着活动了一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变得酸痛的肩颈，起身时接到桑柠的电话。 一边往外走一边点开接听。 嘈杂的背景音中是桑柠欢快的声音：“阿笙，你吃晚饭没？” 亦念笙看了一眼手中拿着的空水杯，回：“还没。” 她这段时间胃口一直不好，就算中午吃得不多，一天下来也几乎感觉不到丝毫饿意。 “还没吃？还是不打算去吃啊？”坐在操场台阶上的桑柠摆手拒绝了梁知也拧开递过来的水，起身向一旁安静点的树林走去，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满是担忧：“阿笙，你这样是撑不到高考的。” 亦念笙接完水往回走，轻声回：“我没事，你别担心。” “不行。”桑柠说：“我很担心，阿笙，我很担心你。” 总是会把自己的所有情绪全都表达出来的人，在两人相识的初期，在那段对亦念笙来说满是黑暗的时间段中，是桑柠一次次走近，用她身上传递来的光照亮了亦念笙。 “我去找你……” “我去找你吧。”亦念笙把杯子放在课桌上后，问：“你是不是在操场？” 桑柠回身看了看在球场中奔跑的几人，点头回：“嗯，我在室外篮球场这边。” “好，我现在过去找你。” “阿笙……”桑柠停顿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说：“没事，等你来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 至于球场中的那几人，桑柠没说。【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07篮球场 天际变成沉重的灰暗色，天边的晚霞也逐渐被云层遮住。 校园各处的灯光亮起，在残留的微弱日光中并不明显。 踩着灯光，吹着微热的晚风，去操场的路上亦念笙听到从身侧经过的人全都在议论着操场上的事情。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笑意，脚步迈得急匆匆，越过亦念笙的时候带起一阵晚风，连带着她们交谈的话都被吹散，让人听不清晰。 没有再过多留意，想到正在操场等着自己的桑柠，亦念笙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刚走到桑柠说的室外篮球场边上，就听到从里面传来进球后的欢呼声。 视线被围在外侧的人群全部挡住，亦念笙看了一眼就别开了视线去找桑柠。 环视一圈并未找到人，亦念笙拿出手机给她发消息。 回应她的是从不远处台阶上站起来挥动手臂的桑柠，“阿笙，我在这里。” 亦念笙收下手机朝她走去，几步后看到也跟着起身站在她身侧的梁知也。 不同那日一身不符合年纪的西装，蓝色的校运动服似乎更加适合现阶段的他。 “阿笙。”不等她走近，桑柠迈下台阶跑了过来，挽着她的手臂说：“吃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快来。” 拉着亦念笙一起坐下，桑柠从梁知也手中接过没有任何标志的餐盒放在亦念笙手中，“快尝尝这些味道怎么样？” “这些是哪里来的？”亦念笙知道这些不是她准备的，下午课程刚结束不久，她根本没有这个时间，也不可能是早上提前准备的，不然她们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就会提到。 桑柠指尖扣着餐盒边角，在想应该怎么说。 “是我带来的。”坐在她身后的梁知也接话：“这些是我从家里带来的。” 桑柠立马跟着点头，说：“对，是的，没错，这些全都是小也带过来的。” 他们快速对视一眼，然后桑柠倾身上前帮亦念笙把餐盒打开，笑着说：“阿笙，你快尝尝。” 低头看着餐盒中的食物，亦念笙吃了一口，还未咽下就看到另外两人满眼期待着的神情。 “怎么样？” “是不是比中午的那些好吃？” 两人齐声问道。 亦念笙放下手中的餐具，看着桑柠。 被她这样看着，桑柠眼中浮现明显的心虚，很快低下头佯装很饿的模样，口中说道：“我也好饿。” 不远处的球场中再次传来进球后的欢呼声。 梁知也循声望去，微微皱眉。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被夜幕笼罩殆尽，操场周围的灯光变得明亮，落在了穿过球场人群走过来的几人身上。 简单吃了几口，亦念笙就盖上了餐盒。 不等抬头，脚前有一人身影靠近，一同袭来的还有那日在机场中闻到的气息，冷调的松木香。 不一样的是，今天的香味好像浓一些。 抬眸望去，映入眼中的人和这些天时不时从脑海中冒出来的那张脸重合。 五官重合，但这样的他又和之前遇见的两次完全不同。 换下约束的西装，今天的他一身黑色的运动套装，同色的腕带更衬着灯光下的手臂冷白刺眼。 冷冽的眉眼被随意散落下来的碎发遮住，从下看去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他脸颊上汗水的痕迹。 结合起伏明显的胸口，亦念笙想刚才在球场中引起这么大轰动的显然就是他们了。 在亦念笙看着他的时候，梁知珩也在看着她。 依旧是那样清冷的眸子，就算有一瞬间的情绪外露，可不等他想继续探究的时候就已经被重新埋藏眼底。 梁知珩先打破这份安静的对视，轻声问道：“不认识了？” 亦念笙摇头，拿着餐盒站起身喊了声：“梁总。” “噗—” 梁知珩还未作出反应，就听到站在他身后搭着彼此肩的两人笑出了声。 “抱歉。”其中一人忍下笑意说：“没有想到我们梁少爷的名气这么快就传到这满是青春气息的校园里了。” “庭桉哥，砚洲哥。”梁知也起身挨个喊了一遍。 傅砚洲抬起搭在叶庭桉肩上的手，换了个方向对着梁知也摆了摆，说；“这才多久没见，我们小也又帅了。” 梁知也笑笑不说话。 “你们不是说累了要回去？”梁知珩回头问他们。 装作被伤到心的傅砚洲重新回到好友身侧，刚抬起的胳膊还未搭在对方的肩上就被叶庭桉侧身躲开。 丢下一句：“走了。”叶庭桉在转身的时候看了一眼几乎被好友身子遮住的人。 这时亦念笙也看了过来，两人视线对上后他微微颔首。 傅砚洲站在原处，左右看了看，最后拍了一下梁知珩的肩膀，然后追着叶庭桉离开。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操场那条小道的尽头。 此时已临近晚修时间，亦念笙朝边上退了一步，对桑柠说：“要回去了。” 桑柠愣了一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再抬头看向站在好友身侧的人，回：“是马上到晚修时间了，知珩哥，你……什么时候回去？” 傍晚看到梁知也发来的消息时，本在犯困的桑柠瞬间清醒，他们几人一起来学校，这样的阵势可是第一次见，桑家虽说和梁家还有叶家偶有合作，但桑家父母知道那仅仅是合作，阶层差距从来都不会因为长辈间几句客套话变成平地。 所以就算梁老爷子他们每次见面都会提及桑柠，桑家父母也从未产生过任何要攀附的念头，他们只希望桑柠开心就好。 打记事起，桑柠每隔一段时间就能从父母口中听到关于梁家那位小少爷的事情，但一直未见到人。 后来见到了，刚经历亲人离世的梁知珩神情冷得可怕，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无论后来梁知珩表面变得怎样温和模样，第一面的记忆一直烙印在桑柠的心中，所以不管在什么场合只要有梁知珩在，她都格外安静。 问完，她掀起眼睑又瞄了一眼面前的人，脚步小幅度向梁知也身侧挪了挪。 “不急。”梁知珩回她。 听他这样说，桑柠不知道应该怎样接话。 安静几秒后，亦念笙再次开口说了离开。 转身走了一步距离，就听到身后的人喊自己：“阿笙。” 吵闹的校园顿时安静了下来，亦念笙停下，但未转过身来。 就这样站在那婆娑树影下。 安静着。 指尖微颤。 在静止一样的晚风中，唤她名字的人慢慢走上前。 微微躬身，两人视线齐平。 不远处桑柠已经被梁知也挣扎着拉走，不高的台阶顶端此时只有他们两人。 他唤：“阿笙。” 她回：“梁总！” 梁知珩勾了勾唇角站直身子。 他上前一步。 她向后退了一步。 心跳在这样的距离中逐渐失了频率。 亦念笙就这样站着回望着他，四目相对中，梁知珩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强撑。 最后那些想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变成一声轻叹。 “好了。”梁知珩取下护腕，目光短暂的掠过亦念笙腕间那根细细的红绳，说：“不耽误你时间，去吧。” 说完他向后退了两步，被他身子遮住的光亮重新落在亦念笙的身上，也让她看到那根和自己腕间近乎相同的红绳。 没有其他任何的装饰，两根同样编织素简的红绳在这天将他们两人牢牢牵连在了一起。 看到那道红色后，亦念笙觉得自己另一边的手腕传来灼热感。 点头转身离开，迈开两步距离后，脑海中突然想到连念泽昨天晚上向自己哭诉的事情，亦念笙停下了脚步。 当她沉默几秒转过身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身后站在原地的人毫无掩饰的炙热目光。 似乎早就猜到她会转身，梁知珩眼中没有丝毫的惊讶。 而是在亦念笙看向自己的时候，对她笑了笑。 晚修的铃声响起，亦念笙知道今天是来不及了，礼貌颔首后就又要转身离开。 “阿笙。”梁知珩在身后喊她的名字，然后在她微停的脚步继续说：“你有我的联系方式。” 号码？ 亦念笙想到那张早就不知道被自己放在哪本书中的名片。 周围不断有同学朝着教学楼跑去，她没有过多停留，也来不及回答什么就跟着人群一起离开。 梁知珩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指尖捻着腕间的红绳，唇边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看样子今天并非是毫无收获，这样的发现让他唇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慢慢走在校园小道中，梁知珩回想着刚才她的每个微小神情。 “咳……”等在车旁的两人看着失神一样的好友，叶庭桉轻咳一声问道：“见到人，就这样开心？” 脸上的笑意不变，梁知珩回看他一眼，侧身顺着已经打开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另一旁，刚结束通话的傅砚洲问：“他怎么这么高兴？” 叶庭桉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这棵铁树要开花了。” “开花？铁树？”最后坐进副驾驶的傅砚洲突然一个激灵，转身看向后座已经闭上眼睛开始养神的人，“阿珩，你不会喜欢……喜欢上……” 到嘴边的那个名字，就连平日里最不靠谱的傅砚洲都觉得离谱，迟迟说不出具体的名字来。 梁知珩被他吵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好友眼中的激动神情，他问：“我有喜欢的人，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暗恋我？” “可去你的吧！”傅砚洲笑骂一声，转身扯过安全带系上，说：“我是担心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出格？”梁知珩笑了笑，反问：“要说出格，你做的那些才叫出格吧？” 在车子启动声中，傅砚洲抬眸通过车内后视镜望着好友。 两人视线交持着，都是知道彼此痛点的人，一戳一个准。 叶庭桉驱车驶出校门，道路上几乎见不到其他车辆，他的视线也加入那两道目光中，很快默默来了句：“我记得弄脏车子的那个人是位男生。” 弄脏？ 车子？ 提取到主要信息的傅砚洲眼中满是对好友的唾弃，骂了声：“真的是禽兽啊！” 拿起手边的护腕就朝他砸了过去，梁知珩说：“禽兽的人才会想什么都龌龊。” 早已经习惯他们两人相处模式的叶庭桉，脚下加快车速，很快来到早就订好的餐厅，停下后也不等他们，自己下去后将钥匙丢给赶来的泊车工作人员，径直朝里面走去，根本不管还在车中的两位好友。 “知道雯姐为什么不喜欢你吗？这就是原因。”梁知珩这句话完全踩中傅砚洲的雷区。 顿时爆炸的人身子完全转了过去，在看到梁知珩已经下车后，紧跟着推开车门追了上去。 “她是喜欢我的，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傅砚洲说完上下看了一眼身侧的人，语气中是难掩的嫌弃：“你个冷血的人，我都怀疑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自小相识的几人中，从小到大傅砚洲就没有见过他喜欢过谁？ 梁家小少爷，在外人眼中不仅仅是金钱和地位的象征，更是圈子里那些老狐狸们眼中香饽饽的存在。 自他成年后每次回国，就各种打听他会出席的宴会，然后想法设法让女儿在他眼前露面。 一开始梁知珩连一眼都不会多看，有些场合也就只是露个脸就离开，那些姑娘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几次过后，梁知珩又怎么会看不出她们的想法，后面就更少应局。 直到那次和傅砚洲一起回国，然后被他拉去给乐正雯撑场子，已经许久没在圈子里露面的梁知珩刚进去就被那群老狐狸盯上。 不到半小时，那场面可谓是一个纸醉金迷，突然出现的各家千金比乐正雯邀请来的人都多，哪里还能谈得下去合作。 站在楼上的乐正雯看着下面被围住的人，手中的酒杯被站在身侧的人用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发出清脆一声响。 侧目看去，乐正雯问：“你就不怕梁家二老事后找你算账？” 傅砚洲仰头喝了一口，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看向楼下，笑着回：“阿珩不会让她们占到一丁点便宜的。” 闻言，乐正雯直接转身看他，说：“他梁知珩的便宜，你也占不到的。” 果然，这时楼下已经安静了下来，等傅砚洲再看过去的时候，自己那位好友已经起身离开。 然后很快他就接到对方的信息，“拳馆见。” 当天深夜，等傅砚洲从拳馆走出来的时候，姿势那叫一个乱七八糟。 也是从那天过后，圈内的老狐狸们全都变得安静不少。 “喜欢吗？”说着梁知珩停了下来。 没有跟上他脚步的傅砚洲等反应过来也停下来的时候，梁知珩已经丢下一句：“我知道啊。”走了进去。 傅砚洲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觉得刚才听到的那句话，更像是自己产生的幻听。 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傅砚洲快步追去包厢，不等坐下就开口问道：“你不会喜欢桑家那小姑娘吧？” 桑家？ 梁知珩皱眉，停下手中把玩那根红绳的动作，身子向后靠微抬下巴看着傅砚洲，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语气中也满是嫌弃：“雯姐没有选你是正确的。” “你！”傅砚洲气的想打人，转身就去问坐在一旁观战的叶庭桉：“你说。” 突然被点到的叶庭桉笑着反问道：“我说什么？” “你说他今天突然找我们去打球，还穿得这么骚包去学校，不是因为桑柠？” “桑柠啊？”叶庭桉单手托着自己下巴，一副假装认真思考的模样，过了一会回道：“我觉得不是。” “你……”傅砚洲愣了。 懒得理会他这副傻样子，梁知珩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一直安静的手机上。 直到这顿饭结束，手机被他点开无数次，也没有一通电话和消息传来。 私人手机除了几位好友和梁家二老知道，其他人想要找他全都打到助理那边。 叶庭桉看他一眼，放下手中的餐具后，适时提醒道：“这个点……应该还是上课时间吧。” 梁知珩指尖继续轻点着手机屏幕，一下又一下，眉眼压低的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吃饱了，先走了。”说着人已经拿着手机离开。 一直纳闷的傅砚洲看着那扇开了又关上的门，嘀咕道：“不是桑柠，那是谁？” 叶庭桉喝了口水，在一旁提醒了句：“今天打球的时候，阿珩是在什么时候突然离开的。” “在桑柠喊了句……”话未说完，傅砚洲已经知道了答案。 可是越想越觉得奇怪，他问：“但是阿珩怎么会认识那小姑娘？” 叶庭桉站起身准备离开，说：“怎么认识的重要吗？喜欢就喜欢了。” 傅砚洲认同地点头：“也是。” 同一时间，梁知珩走出餐厅时已经有车子候在外面，两辆车牌只有一字之差的黑色宾利前后相停。 看到他走出来后，等在第二辆副驾驶旁的管家微微躬身说：“小少爷，老夫人说想您了。” 梁知珩收下手机，没有说什么，弯身坐了进去。 很快两辆车子驶入那条被城市霓虹灯照亮着道路上，前后始终保持一车距离。 车内，梁知珩闭目养神，这个时间点让自己回去，想必是老宅出事了。 前面的管家几次转身想要和他说什么，可在看到他闭着眼睛，只能作罢。 一路上，车内太过安静让梁知珩好似真的睡着了一样。 思绪恍惚间，他又看到了那双略带为难又强撑着的眼睛。 乌黑的鸦睫在眨动间遮住她眼中的神情，等再睁开看过来的时候，又已经恢复了坚强模样。 这样的她，让梁知珩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 再一次被这样的矛盾充斥着，让随性又散漫了25年的梁知珩动弹不得。 也让他开始思考那个从来都没有认真考虑过的未来。 那个不仅仅有他自己的未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08披外套 当天晚修结束，亦念笙翻遍了课桌上的书本才找到那张名片。 等走下教学楼的时候，多数高三生都已经离开。 驻足停下，亦念笙抬头看着面前只剩下几间教室还亮着灯光的教学楼。 已经五月下旬，还有不到两周时间就要和这里说再见，这座承载了太多人希望的独栋教学楼，不同其他楼栋，似乎无论是在白日还是夜晚，都要安静很多。 梦想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可在现实中含着的重量，是其他任何都无法比拟的。 眼中的灯光又暗了一处，亦念笙不再停留。 通向校门外的小道上，路灯变得明亮，让照着地面上的影子都清晰了很多。 指尖被那张名片的棱角刺痛，亦念笙又看了一次上面的数字，记下后再次夹回书本中。 出去后，之前都等在马路对面的人此时正站在校门外焦急地朝里面望着。 还未走近就看到她眼中的担忧，脚步迈得急了些，在走过校门的时候险些被绊倒。 “小心！”余蔓看到她朝地面扑去的身子，心霎时间被紧紧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丢下手中拎着的花篮，就跑了过去。 在余蔓抱住的时候，亦念笙也自己稳住了身子。 感受到搂着在后背上的手正在发抖，亦念笙紧紧回抱住她，在耳边轻声说道：“我没事的，妈妈。” 听到这句话，余蔓向后退了半步，还在发抖的手轻抚着亦念笙的脸，视线上下看着，询问的声音中带着明显颤意，“阿笙，真的没有事？有没有摔到哪里？” 亦念笙对她摇头，抬手握住她抖个不停的手，在用自己的双手包住后开口说道：“我真的没事，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就算在这样的昏暗的环境中，她的眼睛都红的明显。 余蔓努力缓住自己的情绪，不想让自己影响到她，强撑着露出笑脸，才对亦念笙说了句：“妈妈没事，我们回家吧。” 说完回牵过她的手朝另一侧走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时间很晚了，这条以往人声热闹的道路都变得无比安静。 亦念笙跟着走在身后，视线一直看着走在前面的人，两人的脚步迈得越来越急，直到走进回家的电梯中，余蔓才侧过脸暗自长呼出一口气。 后怕的心跳也跟着慢慢恢复平稳。 她做这些的时候，一旁的亦念笙全都看在眼中，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去说什么。 自从父亲离开，她就把自己绷得太紧了。特别是在亦念笙的身上，只要是她无论是多小的一件事情，余蔓都看得格外重。 也就是因为这样，亦念笙在很多事情上都尽可能做的好一些，再好一些，她不想让已经离开的父亲担心，也更不想让已经很辛苦的妈妈担心。 随着年纪的增长，亦念笙更想要成为一个能够照顾她的大人。 所以她无比期待18岁这年的到来。 这天晚上，因为这件事情亦念笙没有选择再去刷题，洗漱结束后，她抱着自己的玩偶敲响了余蔓房间的门。 “阿笙，怎么了？”走来开门的余蔓看着她问道。 亦念笙轻轻拍了拍抱在怀中的玩偶，对她说：“我刚才做了个噩梦，今天可以和您一起睡吗？” 余蔓伸手从她怀中拿过那个玩偶，侧过身子等亦念笙走进来后，另一只手轻轻关上房门。 母女两人很快躺在床上，亦念笙抱着自己的玩偶，余蔓轻轻拍着她身上的被子，像小时候一样哄她睡觉。 床边那盏夜灯散发出微弱的光亮中，亦念笙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知道身旁的人也没有睡着。 开口轻声问：“妈妈，等高考结束，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回苏城看看？” 余蔓的声音同样很轻，就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她说：“不了。” 从亦连年去世后，她就格外排斥苏城，甚至在一些日常对话中，每每听到别人提到苏城，她都会愣神好一会。 发现她会变成这样状态后，亦念笙和身边的人在后来说话中都会格外注意，身边的人渐渐都不在她面前提起苏城。 曾经带给她幸福的一座城，在爱人离开后，也在她的心中变成了只剩下回忆的荒芜之地，甚至让她不敢过多回想。 侧身靠向她的方向，亦念笙在昏暗中看着她的侧脸，说：“妈妈，我和爸爸都希望你能开心点。” 余蔓这时也转过头来望她，宠溺道：“现在能每天都陪在你身边，能陪着你长大，然后看着我们的阿笙去走更远更宽广的路，就是幸福开心的。” “不是的妈妈。”亦念笙挪了挪身子，把自己的脸半埋在她的肩上，声音也变得闷重，开口说道：“不是这样的，那些关于我的事情不是你的快乐，你所有期待着的那些我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完成，可是……妈妈，我说的快乐是和你自己有关的那些。” “和我有关的吗？”余蔓轻抚她的长发，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之前的那些的快乐已经够了，我现在还有以后的快乐，全都和阿笙有关。” 听到这句话，亦念笙沉默了许久，另一人的快乐叠加在自己的身上，就算对方是自己最亲的亲人，对她来说身上的压力只会也是叠加的存在。 “可是……”过了许久，亦念笙开口再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后面的话在听到面前人轻缓的呼吸声后打住。 这一次的谈话，和之前的几次一样，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在心中轻叹一声，亦念笙抱紧她说了句“晚安”后也闭上了眼睛。 寂静的夜，不大的卧室中只剩下她们平缓的呼吸声。 清早的闹钟铃声还未响起，亦念笙就被自己抱着的那只手臂传来的温度烫醒。 起身跪坐在床上先是用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贴上后掌心下全是冷汗。 “妈妈。”亦念笙连续喊了几声余蔓才微微睁开眼睛。 张了张嘴巴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阿笙，妈妈没事……” “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说着亦念笙转身走下床，来不及换下身上的睡衣，只在外面套上一件针织衫，就回来给余蔓换衣服。 在她做这些的事情时候余蔓只有一点意识，等被搀扶着走进电梯里，她强撑着一点力气自己扶住电梯内的扶手，半阖着眼睛看着身侧眼中满是担忧的人。 “阿笙。” 亦念笙正低头看着手机上打车软件上显示的候车时间，听到她喊自己，立马抬起头看过去，问：“妈妈，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显然是被吓到了，余蔓轻轻摇头出声安慰道：“不是……不要着急，慢慢来。” 亦念笙自我宽慰地点了点头，说：“嗯，不会有事的，我……我要冷静下来。” 后面那半句话是她告诉自己的，现在这个时候，妈妈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所以亦念笙你一定不能慌。 这时电梯到达一层，亦念笙扶着余蔓从单元楼走出来，外面的天刚蒙蒙亮，约的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们上车后直接去了最近的私人医院。 到了之后第一时间量了体温然后安排去抽血检查。 扶着她去的路上亦念笙明显感觉到她的体温还在升高，握着的手也更凉了，抽完血回来的路上，亦念笙脱下穿着的外套披在余蔓的肩上。 “不用……你穿好……”余蔓就要拿下来，抬起的手被亦念笙握住，她说：“我不冷，没事。” 已经被烧得几乎站不稳身子的余蔓，只能作罢。 等结果的时间中，亦念笙侧目看着靠在自己肩上因为难受频频皱眉的人，焦急的同时也在压制着自己濒临界点的情绪。 很无措，但又必须告诉自己要撑住。 时间一点点流逝，这样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格外煎熬，也从来都没有觉得半个小时是这样的漫长。 终于在手机上收到消息提示，让余蔓自己坐稳她起身穿过医院大厅去另一侧打印结果单。 这个时间点，医院中走动的人并不多，穿着睡衣身型削瘦的她就更加显眼。 从电梯中走出来的两人，其中一人在看到那道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时停了下来。 “阿珩？”他身侧的人也跟着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梁知珩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走道尽头，凝神了几秒钟后，他微微侧身回道：“雯姐，砚洲在赶来的路上，等下让他送你回去吧，我这边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不等对方做出回应，梁知珩就朝着刚才看着的方向追去。 留在原地的乐正雯看着他急匆匆的身影，短暂停顿后就继续往医院门外走去。 医院冷白的灯光落在脸色本就不太好的亦念笙身上，让她的状态看起来更加的糟糕。 跟过来的梁知珩在看清那个人真的是她后，人停在了不远处。 看着穿着单薄的她站在窗口前询问着什么，就算里面的工作人员表情并不是很好，她的语气都始终保持着礼貌。 很少来医院，亦念笙对于其中的一些流程并不熟悉，来来往往在各个窗口跑了几次，没有睡好加上前面精神一直高度紧绷着，等成功拿到那张结果单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眼前闪过一阵白光，紧接着身子不受控制的恍了一下，残留的几分清醒让她想要抬手去抓什么用来稳住自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再一次闻到了那天在机场中闻到的气息。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的时间，虽然中间已经隔了这么长的时间，虽然在这期间她也有再一次接触过，可这一次在闻到的那一瞬间，亦念笙突然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从父亲去世后，她已经很少会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了。 仅仅接触过几面的人，可每一次他带给亦念笙的触动都不一样。 在她的心中那个人是矛盾的，是想要靠近但又不敢靠近的存在。 就像此时那道搁在两人间的距离看似很近，其实又很远。 感受到带着明显温暖的掌心贴着自己的肩膀后，亦念笙身子被对方牢牢接住。 耳边那句“小心”也似乎再一次和记忆中的那天重合。 也是那天他的一句“要小心”让亦念笙记住了那张脸，无关身世，无关其他任何，记住的就仅仅是他这个人。 “哪里不舒服？”梁知珩感受到从掌心传来的偏低温度，就这样扶着几乎半倒在自己怀中的人走向一旁的座椅。 小心坐下后，梁知珩脱下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沾上他气息的宽大外套将亦念笙牢牢遮住，也衬着她的身子更加娇小。 已经从刚才眩晕中缓过来的亦念笙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人，好看的眉眼中满是毫无遮掩的担忧。 见她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梁知珩以为她还没有从不舒服中缓过来，就要站起身喊医生。 身子还未完全站直，他就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被另一只微凉的手轻握住。 低头看过去，那只被长长衣袖遮住的半截手腕纤细到能够清晰地看到青色的血管。 “我没事。”见他看向被自己握住的手，亦念笙很快松开说道：“不用麻烦医生。” 梁知珩再次弯身半蹲在她腿前，过程中两人的腿短暂地碰到，虽然很快被他避开，腿上残留的触感似湖面的涟漪在两人心间回荡着。 暗自沉呼吸后梁知珩顺势抬眼轻声地问：“怎么来医院了？” “我妈妈生病了。”亦念笙回。 想到还坐在那里等自己的人亦念笙立马站了起来，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要离开。 梁知珩快步追了过去，很快越过把人拦下。 在她看过来的时候，那句到嘴边的话最后变成了，“别慌，我和你一起。” 说完他主动牵住垂在亦念笙腿边的空荡衣袖，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医院大厅走去。 落后半步距离的亦念笙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微微出神，不安的心，在遇见他之后好像变得平静了下来。 来到余蔓坐着的位置，亦念笙轻轻唤她：“妈妈，我回来了。” 余蔓闻声睁开眼睛看过来，对她笑了一下，点头唤：“阿笙。” 人在生病的时候都是脆弱的，就算是之前一直强撑着的余蔓在这个时候也流露出了自己疲惫的一面。 “嗯。”亦念笙在她面前蹲下，紧紧握着她的手仰头回道：“我在的，妈妈。” 肩上宽大的外套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了地上，从梁知珩的角度看过去，此时的她完全被那件不久前还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笼罩住。 昨日傍晚时分的那份悸动再次涌来，让梁知珩觉得喉咙跟着发痒，侧身轻咳一声，也并未缓解分毫。 倒是惊动了一直看着亦念笙的人，余蔓循声朝他看去，问道：“这位是？”也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亦念笙身上穿着的那件明显不是她的的衣服，问：“还有阿笙，你身上的衣服是？” 忍下那份还未得到缓解的异样，梁知珩回头看向她回道：“我是……” “是桑柠邻居家的哥哥。”亦念笙打断他后面的话，双手握住余蔓微凉的手说：“上次陪她去生日宴会时见到过，刚才我去取报告的路上遇到了。” 听到她这样说，余蔓对梁知珩微微颔首，然后被亦念笙扶起来朝着急诊病房走去。 在经过梁知珩的时候，亦念笙单手取下自己身上的那件外套，对他说：“多谢你的衣服。” 梁知珩看了眼她手中拿着衣服，没有接。 视线很快落在她的脸上，目光交错时是亦念笙先躲开了。 完全恢复清醒后，亦念笙并不愿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来不及整理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背上，单薄的睡衣和他身上的衬衫西裤相比更显随意。 不知为何，在彻底恢复冷静过后，这样的别扭情绪一下灌满了她的脑海。 为什么会这样别扭？ 在这个时候，亦念笙无法分心去想。 见他不接，亦念笙只好把衣服轻放在身后的长椅上，这个过程中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可她的眼睛始终都在看着那件宽大外套，等放下后继续扶着余蔓的手臂离开。 她们的脚步迈得很慢，梁知珩就这样站在长椅旁看着那道瘦弱但直挺的后背，直到她们走进诊室消失在视线里，才看向那件被还回来的外套。 “阿笙，你不愿接受帮助，仅仅因为那个人是我，还是对谁都一样呢？”梁知珩沉声问道。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在他的心中就早已经有了答案。 被打断的自我介绍，后面眼神的闪躲，全都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阿珩。”本该已经离开的人再次折身走了回来，喊了一声那个正在对着长椅发呆的人。 不等乐正雯走上前，和她一起走来的人已经上前把手搭在了梁知珩的肩上，问：“自己在这看什么呢？” 梁知珩没有回他，耷下一边的肩膀避开了他的手。 看着自己落空的胳膊，傅砚洲环视了一圈，除了几位行色匆匆的医生没有见到其他的人，心中疑惑更深，“你不是说有事？” 梁知珩抬眼看他，语气淡淡：“是有事，你怎么还在这？” “阿雯……” “是雯姐。”穿着一身烟粉色西装的乐正雯走上前来，纠正道。 傅砚洲轻压低眉头，眼底快速闪过一抹看不清的沉色，不过很快就被用嬉笑模样掩盖，点头应和道：“是是是，是雯姐担心你。” 梁知珩心里有事，也懒得理他，弯身拿起外套拎着在手中，转身问乐正雯：“雯姐，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家私人医院是乐正家的产业吧？” 乐正雯点头。 闻言，梁知珩唇角微扬，一副心情瞬间好了不少的神情。 看得傅砚洲很是好奇，走近一步撞了撞他的肩，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的问题可真多！”梁知珩说完再次拨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活动了一下有些不适的肩膀，问另一人：“雯姐，和你商量件事呗。” 几乎一夜未睡的乐正雯看着他这副许久没有过的装乖表情，双手环抱在身前，嘴角噙着笑，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帮我安排一间病房……” “可以。”想也没想，乐正雯直接应下。 梁知珩微微一滞，笑问：“你不问给谁用？” “那是你的事情。”乐正雯说：“我只需要知道今天我帮的是你。” “雯姐，你果然还是老样子。”梁知珩说完笑了笑，随即正了正神情说：“乐正霆想要的那个度假景区项目，我会看着办。” “那就提前说一句，合作愉快！”乐正雯放下环抱着双手，朝他递去一只。 看着伸过来的手，梁知珩没有回握，而是开口回道：“合作愉快。” 至于那只未收回的手很快被傅砚洲紧紧握住，乐正雯想抽都抽不出来。 “雯姐，你想要那个项目也可以和我说啊，我也有办法……”傅砚洲一个侧身就横在了他们中间，面带着微微笑意对乐正雯说道。 乐正雯看他：“我自己也可以。” 但主动送上来的人情，不用白不用。 当着梁知珩的面给医院那边打了电话，过程中未提及梁家一个字。 等她安排好，梁知珩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他喜欢和聪明人合作。 “多谢！”说完他就要转身朝着诊室那边走去。 乐正雯也不再多停留，对身侧的人说：“我们也走吧。” 离开医院的路上，傅砚洲余光中看到坐在身旁人的心情明显很不错的样子，留意着周围路况，问：“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乐正雯转过头来，眼中浮现一丝欣慰：“终于理清楚了？” “我这不是一见到你就什么都注意不到了嘛。”这句话傅砚洲说得很轻很轻。 佯装没有听到，乐正雯坐正身子望着清早空旷的路面，说：“我很好奇是位什么样子的姑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阿珩这样在意。” 知道她又在逃避，傅砚洲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话道：“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对哪位女生多看一眼，至于那些扑上来的更不要说了，阿珩可是讨厌得很呐。” “是啊，清心寡欲到每年都会去山上住一段时间的人，一旦动心……不是，或者可以说是已经陷进去了吧？” 傅砚洲回想好友刚才的状态，认同地点头：“可不，为了帮人家，几十亿的项目说抢就抢，幸好他姓梁，不然……”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傅砚洲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支吾找补着：“我不是那个意思。” 乐正雯不以为然地接下他后面的话：“我那个大哥本来就是个废物，以阿珩的手段，用抢不合适。” 转头再次看向傅砚洲，乐正雯说：“用拿，比较合适。” 虽然知道这样幸灾乐祸不好，傅砚洲还是没有忍住，“正好我也不是很喜欢乐正霆，如果你觉得还是不解气，我也可以掺合一脚。” “不用。”乐正雯说：“他丢了这个项目，有的是人不会放过他。” 话题提及家里那些人，乐正雯心情顿时沉了下去。 “不说他了，现在我更好奇那位姑娘。”乐正雯回想着那道背影，及腰的长发，单薄的身子，转身时模糊的侧脸，就算没有完全看清，一撇视线中带给乐正雯的感觉仿若春日暖风。 这也是她会安排病房的另一个原因。 因为那一刻她也被暖意照拂。【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9、09绕个圈 “单人病房吗？”亦念笙看着突然走进来的医生还有护士，摇头说：“你们可能弄错了，我没有申请过。” 跟着医生走进来的护士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记录表格，确认过后，抬头对亦念笙说：“是单人病房，目前普通病房已经住满，但是楼上的单人病房正好有一间刚好空出来，费用方面您不用担心，医保那边都是可以报销的。” 听她这样解释，亦念笙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因为难受闭着眼睛等着的人，耳边响起刚才医生说的话。 太过劳累加上心神疲惫，导致免疫系统出现问题，现在最好入院治疗观察一段时间。 亦念笙想了一下对护士说：“那麻烦帮忙办理这间单人病房，谢谢。” 听到她答应，护士还有医生齐轻呼出一口气，心也跟着落了下来。 护士：“好，这就帮您办理。” 亦念笙点头再次道谢。 入院手续很快办理好，亦念笙找来轮椅推着正在输液的余蔓跟着护士去了单人病房。 上去的电梯中，亦念笙看着那个被按亮的那个数字，微变的神色被已经恢复一些的余蔓察觉到。 她抬起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轻轻扯了下站在身侧人的衣袖，等她弯身贴近的时候，问：“怎么了，阿笙？” 亦念笙对她笑了笑，摇头回：“没事。” 说没事后，电梯到达顶层缓缓打开。 很快当她们两人看到那间单人病房时，对视了一眼。 等护士处理好所有的住院的前期事项，亦念笙上前询问需要注意的地方，护士温柔地回：“我们24小时都在的，需要注意的事情我们都会处理好，您别担心。” 说完她又询问了余蔓一些身体上的感受，在都无异常后离开病房。 只剩下她们母女两人时，余蔓对站在病床旁的人招手，唤道：“阿笙。” 亦念笙回神，快速整理好自己回身应道：“我在。” “这间病房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亦念笙自然是不太相信护士在下面说的那些话，但想到的那些又仅仅只是猜测，不想让正在生病的人跟着疑心。 亦念笙想了想回：“医院暂时没有病房了，我联系了柠柠。” 听到是桑柠安排的，余蔓轻轻蹙眉，语气中满是愧疚：“是妈妈不好，在这么关键的时期让你分心，还麻烦了桑柠。” “妈妈。”亦念笙在病床旁坐下，双手包住她微凉的手，说：“您别这样说，也不要想这些，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医生说你之前崩的太紧了，至于高考，所有的课程早就已经结束了，就算是在学校多数时间也都是刷题，我在这里一样可以的。” 余蔓哪里会同意。 当天中午就一定要让她回学校去。 在离开医院前亦念笙去找了护士，对方让她安心回学校，也交换了联系方式，告诉她有任何问题都会第一时间联系告知。 无论旁人答应会怎样的用心，亦念笙都很难做到完全的放心，想要亲力亲为但余蔓一直坚持着，甚至连如果她不回学校，自己就出院回家的话都说了出来。 亦念笙没有办法，只能答应。 下午的课程一结束，她就去找老师请了晚修的假。 背着书包一路小跑出校门。 西沉的暮色苍茫一片，被染红了的那排葱郁树木下，亦念笙看着不断从面前驶过的车辆。 这个时间点不好打车，等了十多分钟，在准备去坐地铁的时候一辆私家车停在了她面前。 亦念笙看着从车内下来的人，是梁知也。 “嗨，亦……亦念笙。”梁知也喊她的名字。 “你好。”亦念笙对他点了点头，说完就要越过面前的车子离开。 梁知也回身看了一眼车内坐着的人，路道两侧的灯光透过车窗照亮他半边的身子，也照亮了他放在交叉双腿上的手，和腕间那几乎看不清楚的红绳。 知道他在看自己，车内的人坐直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穿过前面车窗落在准备穿过马路的亦念笙。 见他不看自己也不理会自己的话，梁知也弯身在他身侧坐下，又问了一遍：“哥，她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喜欢？你？”梁知珩终于给了他一点反应，哼笑一声问：“怎么，你想让她喜欢你？” 一句很轻的问，让经常说话不过大脑的梁知也瞬间收了懒散模样，后背直挺地回：“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下车。”梁知珩转头再次看向窗外，根本不管他眼中的震惊和不敢相信。 “哥，你不能这样的。”梁知也撇着嘴巴，好不委屈地说：“我可是你弟弟啊。” 过马路的绿灯亮起，视线中的人已经向对面走去，梁知珩没了耐心，转身对身侧还在撇嘴的人说：“去后面的车上，然后送她去医院。” “送她？我送谁啊？还有为什么要去医院，我对那个地方过敏……” “梁知也。”梁知珩沉声喊了他的名字。 被喊到名字的人顿时噤声，乖巧地下车，然后站在路边看着车内的人拧眉问：“可我该怎么说啊？” 这个时候梁知也已经知道他说的要送的人是谁，他们虽然同校，可也是真的不熟，刚才主动打招呼时对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梁知也觉得好难。 “校友这个身份足够了。”梁知珩说。 最起码在这个时候是个可以靠近她的身份，不像自己想要帮她还得绕个圈。 这样的发现正在一点点激发梁知珩许久没有流露出来的坏情绪。 被她吸引，想要靠近，但又怕她会反感讨厌自己。 “哥？”梁知也弯身看向车内，试探地问：“那我可不可以说是你让我这样做的？” 梁知珩抬眼过去，语气淡淡听不出好坏情绪，反问：“你觉得呢？” 挫败的梁知也一怒之下也就小怒了一下，呲完牙只能耷着肩膀走向后面的车子走去。 坐进后对司机说：“去路对面。” 亦念笙看着突然停在路旁的车子，还有降下车窗后露出的那张笑脸，都让她微微皱眉。 着急去医院，她不愿在这里耽搁时间，回了个疏离的笑，就要继续向前走去。 “亦……”准备再次喊她的梁知也刚开口就被一通电话打断。 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时，梁知也的眼睛亮了。 连忙接通，“桑柠……” “叫姐！”桑柠打断他。 “姐，姐姐，我亲爱的桑柠姐姐，你现在在哪里？”梁知也哪里还顾及其他，紧抱能救自己命的大腿。 “吃错药了？”正往校外走来的桑柠问道。 “我这不是想你了嘛……” “好好说话梁知也，不然我挂了。”桑柠很是嫌弃。 “别，我……有件事你一定还不知道吧，关于亦念笙的。” 听到好友的名字，桑柠停下正在活动酸疼脖颈的动作，问：“阿笙？她怎么了？” 梁知也探头看了一眼已经走了段距离的人，快速对电话说：“她现在要去医院。” “医院？”听到这个桑柠停了下来，问：“你怎么知道？还有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学校门口，她也在。”梁知也回得飞快。 桑柠说了句“等我”就先结束了通话，快步朝着校外走去。 一眼看到对面车旁对自己招手的人，桑柠穿过马路走上前，环视了一圈四周并为看到他口中说要去医院的人。 有些恼火地把人推压在车身上，瞪着杏眼生气地问道：“耍我很好玩？” 梁知也抬手指了指去地铁的方向，说：“她在那里。” 桑柠转头望去，在看到那道熟悉的背影时才松开面前的人，然后倾身坐进车内，然后催促还站在外面的人快点坐进来。 知道自己得救了的梁知也，一个跨步坐进车内，轻拍了下前面的挡板，车子再次追了上去。 驶近时，桑柠降下车窗喊了声：“阿笙。” 此时已经快走到地铁口的亦念笙听到她的声音转身看过来。 见又是那辆车子，她眉头皱得更深了，但在看到这次露出的是好友的脸，眉头又很快舒展开来。 桑柠这时又喊了声：“阿笙。”然后就要推开车门走下去。 身侧的梁知也适时出声提醒：“这个时间点不好叫车，你的司机还没到对吗？” 桑柠手下一顿，扭头看他。 梁知也装傻笑了笑，继续说着：“看我，就表示我说对了。” “你……”桑柠冷笑一声，说：“我倒是忘了，从小跟着知珩哥他们的人，又怎么会是只小白兔。” 狮子养不出兔子，自然遵循的规则，在人类生存中同样适用。 装作听不懂的模样，梁知也只是笑笑。 懒的再和他说什么，推开车门走到亦念笙身侧，问：“阿笙，你生病了吗？” 亦念笙对她摇头：“不是我，是我妈。” “蔓姨？”桑柠紧张拉过她的手问：“蔓姨怎么了？严重吗？” “这段时间太累了，导致免疫系统出现了问题，在住院治疗。” 桑柠看了看她肩后的书包，拉起她的手就朝着停在路边的车子走去，一段不长的距离中，她对亦念笙说：“我和你一起。” “可是等下还有晚修。” 车边桑柠示意她先上车，等到两人都坐进去后，才开口说道：“没事，等下请假就好。” 一旁自她们上车后就噤声的梁知也这个时候开口接话道：“我可以送她回学校的。” “闭嘴吧！”桑柠一个眼神杀过去，梁知也身子再次向另一边的车门靠了靠，不敢再说什么。 后面路程中，桑柠又问了一些余蔓身体上的问题，没多会车子就驶进了医院。 当看到好友按亮的电梯楼层，桑柠皱眉。 她知道这家私人医院，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乐正家的产业，当初建成后有听说专门空出两层特护病房，是不对外使用的。 如果说在电梯中桑柠还不是很确定，当走进病房时她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同时她又很疑惑，在和余蔓打完招呼后护士送来晚饭。 两人陪着余蔓吃完，然后在她去洗漱的时间，桑柠拉过亦念笙的胳膊，两人走向窗边，她压低声音问：“阿笙，这间病房是怎么回事？” 亦念笙把早上护士说的那些话告诉了她，然后反问道：“柠柠，你说我是真的有这样的好运气，还是说这些其实是有人安排好的呢？” 桑柠转身看她，“阿笙，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一问一答，早就明确的答案被彻底摊开在了亦念笙面前。 “我不懂。”回想着早上看到的那一幕，亦念笙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喜欢吗？ 可是喜欢自己什么呢？ 亦念笙苦笑了一声，这份疑惑她想了一天，就算到现在都没有答案。 桑柠看着她脸上的苦笑，握住她的手，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无比认真，“阿笙，有些事情是无法用逻辑去解释的，有些事情也根本毫无道理可言。” 特别还是感情之事，这句她没有说出口。 亦念笙看着她的眼睛，安静的几秒钟时间中，因为这句话她脑海中快速回闪过那张脸。 变了节奏的心跳声，足够诠释那句毫无道理可言。 “是啊。”亦念笙先躲开了视线，转身看窗外的城市夜景，说：“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奇怪又合理。” 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话，在无形之中汇聚成那份合理。 上前一步站在她的身侧，桑柠也看着远处斑斓的霓虹灯光。 无声的陪伴，胜过任何言语。 这场谈话在余蔓回来时彻底结束。 等她睡下后，亦念笙送桑柠离开。 下去的电梯中间停了一次，正在打着哈欠的桑柠看到走进来的人，嘴巴还未完全合上就喊道：“雯姐？” 听到她的声音，乐正雯这才注意到她们，开口回应前视线在亦念笙的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然后看向桑柠点头问道：“怎么来医院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桑柠摇头：“不是我，是我朋友的妈妈生病了。”说着她环住亦念笙的手臂，向她介绍：“雯姐，这位是阿笙，我最好的朋友。” “阿笙，这位是雯姐，我很崇拜的一位姐姐，她真的超厉害。” 听到她这样介绍自己，乐正雯脸上的笑意明显。 笑起来的她多了些柔和。 亦念笙看着这样笑着的她，和早上的那个身影重叠。 站在医院大厅长椅旁的三人，折身回来的亦念笙看到她当时就是这样笑着对那人伸手。 “阿笙？”耳边传来桑柠的声音，亦念笙这才回神，对正在看着自己的人露出歉意的笑，说：“你好。” 乐正雯回：“你好啊，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亦念笙平缓心中涌出来的不知名情绪，说道。 比她们年长些的乐正雯又怎么会真的看不出来，从小在那样的家庭中长大，这些年又在公司中和那群老狐狸斗智斗勇，但秉持着和某人的合作精神，对于小姑娘的异样情绪她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有多说什么。 医院门外，目送她上车离开，桑柠用肩膀碰了碰身侧的人，说：“雯姐真的很厉害，乐正集团那样的环境下，她都能踩着风雨走出来，以后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想到什么，收回视线低头叹了口气，继续说：“就是感情上的事情可能不会那样如意了。” “不如意？”亦念笙问。 难得听到她对自己碎碎念感兴趣，桑柠看了一眼周围，凑近小声道：“我听她们说雯姐后面一定会听家里的安排选择联姻，她们还说雯姐现在能进乐正集团，就是因为答应了这个条件，当然我是不相信的！” 撇了撇嘴巴，桑柠很笃定道：“就算不走联姻这条路，我相信雯姐也能靠自己的能力做到。” 相比她的情绪波动，亦念笙就更显得平静，抬眼看向车子离开的方向，后面的话更像是在告诫自己，“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也并非是相厌的。” 就算隔着距离，可医院的灯光实在是太过明亮。 短暂的一眼，她看到了乐正雯在伸手时微微上扬起的唇角，也看到了梁知珩身子没有一丝的回避。 这样的举动好似在他们之前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熟念到让人觉得嫉妒。 嫉妒？ 亦念笙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不再冷静的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在心里一遍遍告诫着自己：“一定是今天早上被吓到了，才会这样胡思乱想，一定是的！” “阿笙？”桑柠被她这样突然的举动吓到，紧紧握住她正在拍自己的手，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在桑柠的眼中，她一直都是冷静到极致的状态，认识的这些年间，几乎从未见到她有这样的情绪波动。 手被握住，心底那道重复响起的声音戛然而止。 亦念笙慢慢平静下来，看着面前人眼中的担忧，那份连她自己都被吓到的喜欢，又该怎么说出口。 轻轻摇头，安抚着对方的担心，“我没事。” “没事才怪。”桑柠并不相信，但也知道以她的性格，现在不愿意说出来，无论自己怎样去问，也都不会说。 “阿笙，等你想要说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我一直都在。” “嗯。”亦念笙点头，说：“谢谢你，柠柠。” 送她们来的那辆车子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医院门口，车门被打开，梁知也下来后并没有走上前，就只是半靠在车身上，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人。 面上的表情跟着桑柠的喜怒变化着。 “接你的车来了，回去吧。”亦念笙对桑柠说。 转身看了一眼站在车边的人，桑柠不悦道：“都说了不让他来，我家又不是没有司机，还非得过来。” 拂顺她被风吹乱的短发，亦念笙没有接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送她离开后，亦念笙没有直接回医院。 她知道自己那份被扰乱的心绪，需要尽快平复下来。 慢慢走到医院不远处的公交站台坐下，在一辆辆从面前道路上呼啸而过的车辆残影中，嘈杂的环境能让她更好的和自己对话。 在自己无声的世界里，自问自答间所有的情绪来源，纠结牵扯，一一明了。 起身离开之前，亦念笙仰头看着无尽夜幕，轻笑一声后说道：“喜欢，是目前我最不需要的一个。” 既然不需要，无非舍弃和藏匿两个选项。 最终的选择，她还没想好。【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0、10再一次 停在公交站台对面的车内，梁知珩解下腕间的红绳缠绕在指尖。 素简的一根红绳，因为缠得太过用力，他的那根手指已经变了颜色。 他像是没有丝毫感觉一样，直到视线里的人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才松开。 借着对面驶来车子的灯光，梁知珩跟着对面的人下了车。 下车后，视线变得开阔，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也在一瞬间翻涌而来。 风声和车流声，还有从远处传来逐渐清晰的救护车声响。 视线里的人低着头，慢慢走出公交站台，晚风吹动她身上校服，从身后看去那样削瘦的身子，被风吹得脚下的每一步都走得吃力。 梁知珩这一次没有走上前，就这样靠在车身上看着她一点点远离自己，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低头重新将指尖的红绳戴回腕上。 转身回到车内，一脚油门离开了医院。 此时已经走进医院的亦念笙在这个时候转回身子，看向门外。 车子轰鸣声存在感十足。 迈开脚步再次走了出来，耳边的风声依旧，暖烘烘的让人觉得恍惚。 在医院门前站了许久，车子的声响早已随风消散不见，她就这样驻足看着刚才那个方向，脑海中不断闪现早上看到的那一幕，还有不久前桑柠说的那些话。 “身世相当。” “合作关系？” “相识许久的好友，或者应该说是青梅竹马？” 其中的每一个身份对亦念笙来说，在这个时候好似都变成了一道枷锁，用来牢牢的将自己困起来。 再次涌上来的莫名情绪，让她本就吃力的脚步变得更加沉重。 好不容易折身回到病房，快速洗漱结束，先去看了看已经睡下的余蔓，见她睡得安稳轻声退到外面，混乱的思绪让她毫无睡意。 拿出那份本该在今天晚修时间做完的习题册，埋头做了起来。 随着精神的高度集中，脑海中那些旁观者一样的胡思乱想很快被搁置在一旁。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飞快流逝，等她再抬头的时候已过零点。 几乎被耗尽的精神力，让她来不及收拾，直接起身睡在了刚才靠着的沙发上。 这一觉睡的算不上好，各种梦交缠不断，梦中出现了很多人，他们在一个个场景中不断的穿梭更换着，直到早上护士过来时她才幽幽醒来。 准备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刚一起身头重的差点栽在地上。 努力撑着沙发才让稳住自己，这时身后的房间中传来余蔓和护士的交谈声，光是听她的声音，就能听出今天的状态要比昨天好很多。 轻快的语气让亦念笙跟着笑了笑，缓了一会再次起身拖着疲惫的身子先去了卫生间。 站在洗漱镜子前，亦念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可怕，唇上也是毫无血色，还有眼底的青色，让她的状态看起来真的是糟糕透了。 试图用冷水来缓解这份不适，额前的发丝被水打湿，在她站直身子的时候贴着脸颊。 带着水迹的脸，看起来更加苍白。 扯了扯唇，亦念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现在可不能倒下去啊！” 擦干脸上的水迹，长呼一口气，再次对着镜子笑了笑，像是练习一样一遍又一遍，直到看起来好一些后才走出去。 陪余蔓一起吃完早饭，亦念笙一边整理着桌子上昨天晚上学习的那些书本，一边和余蔓说着什么。 不愿继续躺在病床上，余蔓走过来和她一起收拾，然后送她到病房门口。 “妈妈现在没事，今天的晚修不要再请假了，会耽误你复习的进度。”余蔓帮她整理着校服领口上的褶皱，说这些的时候她的眼睛并为看向面前的人。 “妈，我自己也可以复习的，地点不重要。”亦念笙歪头看着她的眼睛笑着问：“还是说你不相信我的学习能力？” 余蔓这才看着她的眼睛，对视后自然也就掩饰不了眼底的红。 她在自责。 “妈妈当然相信我们阿笙，可……” “我可以的，妈妈。”亦念笙笑着打断她，然后弯身亲昵地抱住她，下巴轻轻压在她的肩上继续说道：“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你，也会照顾好我自己。” 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背，余蔓忍住鼻尖的酸涩，点头说：“嗯，我们的阿笙已经长大了，妈妈很开心。” 不远处循声走来的护士，在看到抱在一起的她们时停下了脚步。 无比温馨的一幕，不忍上前打扰。 一周后的周日上午，余蔓出院。 桑柠过来陪着一起，她帮着亦念笙一起收拾这些天的衣物，过程中时不时转过头和余蔓说话。 她的性格和亦念笙完全不同，挑着各种开心的事情来逗余蔓笑。 一时间病房里欢笑声不断。 收拾好东西，桑柠留在病房陪余蔓，亦念笙下去办理出院手续。 空荡的电梯中，亦念笙看着快速变动的数字，思绪飘然。 分散的思绪还未收回，电梯这时已经到了一层，打开的时候看到外面站着的两人，亦念笙愣了一下。 “阿笙。” 这声带着明显欢喜的轻唤在三人之间响起。 饶是周围有很多交谈的嘈杂声，这句阿笙让梁知珩看向了从刚才就站在身侧的人。 察觉到他的视线，对方也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就收了回去，转向还站在电梯中的人。 “阿笙，蔓姨还好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梁知珩看到身侧的人也走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在已设定的程序中缓缓关上。 但在即将完全合上的时候，一只手横在了中间。 门再次打开，梁知珩看着侧身正在和亦念笙说话的人，横在中间的手并未拿开，而是问：“不出来吗？阿笙。” 站在亦念笙身侧的人问：“阿笙，你们认识？” 亦念笙对他点头，“见过。” “见过”梁知珩在心里重复这两个字，最后在全都化成妥协。 见过就见过吧，总好过被她说不认识。 亦念笙看了一眼他还拦在中间的手，先是按了上去的楼层数字，然后抬头对身侧的人说：“南璟你先上去，病房号是02，出电梯就能看到。” 说完她低头穿过那只还拦着电梯的手臂走了出来。 位置对换，池南璟看着并肩站在外面的两人，在电梯关上前按下开门键，只看向亦念笙的目光变得柔和，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轻柔似一阵春日晚风。 “医院的流程我熟悉，我陪你一起。”说着就要走出来。 “不用。”亦念笙打断他说道：“我自己可以的。” 知晓她的性格，池南璟停顿一下后没再坚持，身子向后退了半步，语气依然轻缓，“好，那我先去看蔓姨，有事给我电话。” 亦念笙对他点点头。 电梯终于不再受到任何阻力顺利关上。 周围吵闹的声音像是被上升的电梯带走一样，电梯厅霎时安静了下来。 听觉获得安宁，嗅觉也跟着变得灵敏。 在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中，她又一次闻到了那股淡淡冷木香。 短暂安静过后，亦念笙指尖捏了捏手中的缴费单，等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两人隔着的距离太近了。 连忙后退时身子又被拉了回去。 “小心。” 眼前是被自己攥着的衬衫，亦念笙知道这下距离更近了。 来不及道谢，稳住脚步后，她立马松开接连向后退了两步距离才停下。 梁知珩看着后背几乎要抵在墙面上的人，宠溺的语气中夹着几分无奈，“阿笙，我就这样让你讨厌？” “不是！”亦念笙倏地抬头看他，视线略过他胸前衬衫那处的褶皱。 “梁总，我想您误会了。”说到这里亦念笙的视线不在闪躲，她抬眼直视那双正在看着自己的眼睛。 四目相对，她眼底平静到像是在看一位陌生人。 这样的察觉让梁知珩微微压低眉头。 如果说这样的目光勾起梁知珩脸上的“面具”，那后面的话直接将“面具”击碎。 “梁总，阿笙这个名字您喊不合适。” 不合适。 你不合适。 带着回音的声音在梁知珩的脑海中回荡，一点点撕碎那面伪装。 走上前一步，梁知珩开口前微微勾起了唇角，又走上前一步，视线压低，轻声问道：“阿笙，为什么他可以那样唤你？我就不可以？” 话落手起，他很轻地将落在亦念笙眼睫上的碎发拂开拨到耳后，在这个过程中，他腕间那根红绳完全落在了亦念笙的眼中。 在想到自己手腕上也有同样的红绳时，亦念笙将自己那只手别在了身后。 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她的身上，梁知珩自然也看到了她这个动作。 低头躬身朝着她的方向倾压过来，亦念笙想要后退的脚被墙抵住，身后已经无路可退。 饶是冷静如亦念笙，在面对已经彻底撕碎伪装的人，心下意识一紧。 这个时候的她才彻底明白好友那天的担心。 这个人，不仅招惹不得，也最好不要被他盯上。 可此时她好像已经步入后者。 梁知珩看着她眼底闪过的慌乱，问道：“阿笙，怎么不回答？” 一声又一声的阿笙，是他对刚才不被允许唤这个名字的有意为之。 思及早上那一幕，亦念笙仰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道：“梁总，你越界了。” “越界？”梁知珩身子继续向下压来，直到下巴快要触碰到亦念笙的肩膀才停下，微侧过脸贴近她耳边说道：“我很好奇，阿笙的界限是针对所有人？还是仅仅为我一人而设。” 亦念笙侧头看他，可因为距离过近，她的鼻尖几乎擦过梁知珩的下巴。 一人愣在原处，一人适时站直了身子避开。 亦念笙看着已经退回社交距离之外的人，转变太快以至于让她觉得刚才那个人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静静看着他，亦念笙开口回答刚才的问题：“界限一直存在，和梁总无关。” 再一次。 他唤她阿笙。 她回他梁总。 对视的目光中流转着无声的坚持。 很快，梁知珩笑了笑，说：“怎么办？其实我很希望自己是那个特别的人。” 说完不等亦念笙接话，他补充道：“就算是被单独设限……也好，最起码在阿笙那里，我是一个特别的人。” “我不是很懂梁总的意思。”亦念笙冷声说道。 梁知珩倾身朝着她的方向微微靠近，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黏在一起，“阿笙……很快就会知道。” 说完，一人从医院大厅那边急步走来，在看到亦念笙的时候脚步放缓，离着一段距离的时候对她颔首示意，然后才上前站在梁知珩身后小声说了几句话。 “知道了。”梁知珩对他说：“你上去看看。” 杨昶点头：“好的。” 转身准备去按电梯的时候，显示到达一层的电梯很快打开，站在里面的人在看到他们时也是一滞。 不同那天一身干练西装，今天穿着一身运动装的乐正雯在他们几人的目光中走了出来。 四个人围站在三个方向。 杨昶走上前把手中的文件递过去，说：“雯总。” 乐正雯接过但没看，脸上舒展开来的笑意表明，她已经知道这份文件的内容。 拿着文件的手垂在腿边，她向亦念笙走去。 刚走上前一步，另一边的梁知珩喊了声：“雯姐，乐正霆已经在路上了，你不过去？” 乐正雯唇角微扬，脚下转了方向，在经过梁知珩的时候，抬了下手中的文件，说：“谢了。” “是合作愉快。”梁知珩纠正道。 顿了下，乐正雯点头道：“对，是合作愉快，外面等你。” 她离开后，杨昶左右看了看也跟着走了出去。 再次剩下他们两人，梁知珩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既然话已经说了，那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阿笙，你知道怎么联系我……” “抱歉梁总，我不知道。”亦念笙打断他，说：“我也不认为我们之间有需要联系的地方。” “是吗？”梁知珩摇头，说：“会有的，阿笙。” 他的一句“会有的”，让办完出院手续准备上去的亦念笙再次走回到刚才的位置，回想着他说的每句话，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将她困住。 这个时候在去乐正集团的车内，乐正雯合上电脑转过身看向身侧的人，说：“阿珩，追人不是你这样追的。” 闻言，梁知珩收回看向车窗外的视线，回过头说：“我知道。” “你不知道。”乐正雯看着他说：“如果你知道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梁知珩语气淡淡，问：“我现在是什么样？” 乐正雯想了想，“为情所困，失落挫败，爱而不得？” 在她说到最后那个“爱而不得”时候，梁知珩摇头纠正：“不是爱而不得。” 看着他眼底闪过的戾气，虽然很快被他敛下，但那短短一瞬间让乐正雯好像看到了在国外那段时间的他。 手段狠厉，想要的从来都不会失手。 也是在那段时间，乐正雯第一次看到了真实的他。 为了不让梁家二老担心，之前的他一直在装乖。 “阿珩，你不能胡来。”乐正雯也跟着沉声道。 梁知珩垂眸转着腕间的红绳，脑海闪过亦念笙看向那人的样子。 太刺眼。 他不喜欢。 压制下坏情绪，梁知珩抬头再次看向车外，再开口的嗓音变得低沉，“爱而不得吗？如果我偏要爱而必得呢！”【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