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嫌我太沙雕!》 1、劫花轿 天朗气清,谢云逍的心情却十分的不舒畅。 因为,明日他就要被迫娶一个病秧子丑媳妇了。 谢云逍烦闷许久,为疏散疏散,在广聚轩约了几个狐朋狗友吐些苦水。 鲍参翅肚,酒过三巡,众人已酒酣耳热,歪歪倒倒。 东郡王次子萧必安听完他的控诉,一脸沉痛。 “老谢,我理解你!听说你那位未婚夫出生寒门,长相丑陋,胸无点墨,还是个病秧子……” 谢云逍长叹一口气,心中寂寥得很。 想他这么一丰神俊朗的人物英年早婚便罢了,还配了这么个人,就为了个离谱的娃娃亲,实在是暴殄天物。 他感叹地拍了拍萧必安的肩膀,大着舌头道:“兄弟你理解我!” 萧必安却嘿嘿一笑,话锋一转: “但龙配龙,凤配凤,天生一对,兄弟劝你一句,忍耐吧!” 谢云逍没好气地踹他一脚。“去、去、去!兄弟苦着呢,你还好意思乐!” 他喝得多,现下动作迟缓,萧必安轻松一让就躲了过去。 说罢,谢云逍又愁眉苦脸地仰头灌了一盅酒,半晌,凄凉道: “想我十八一枝花的年纪,竟要讨个病秧子当老婆,哎!只怕不出一年就要当寡夫,人生呐……” “噗呲……” 包厢众人都努力控制自己的嘴角,但还是憋不出笑。 谢云逍则是彻底喝大了,他连连给自己灌酒。 有人笑着去夺他手中的酒壶,被他一拳攘走。 他抱着酒壶,愁云惨淡,大声控诉: “笑笑笑,就知道笑,就看着老子变成残花败柳也不搭一把手!” 一旁九门提督家的公子管复整理下表情,干咳一声,凑过来问。 “谢兄身为平南王世子,为何有这样一桩婚事,王爷竟也同意?” 谢云逍一听管复提起他爹,他心中更是气闷。 他将手中酒壶重重往桌子上一扣,怒道: “谁知道我老爹他妈的是怎么想的?!” 他声音过大,一旁的萧必安掏了掏耳朵,又凑了过来笑嘻嘻道: “到底是你老爹,还是你老爹他妈?” “……” 谢云逍嫌弃地将他推走。 “去去去,萧二必,老子看见你就来气!” 管复见状,拉过谢云逍,悄声道: “既然上面走不通,谢兄何不想想下招?” 谢云逍愣了。“什么下招?” “你那位未婚夫从江宁上京,定是走的水路,入京都必会经过葫芦山,谢兄何不从他身上做做手脚?” “做什么手脚?” 管复凑到谢云逍耳边细说一通,谢云逍的眼神从迷茫变得雪亮。 “好主意!” 谢云逍猛地站起身,磕磕绊绊地夺门而去,平南王府的几位小厮忙跟了上去。 包厢内,萧必安笑着问管复:“你又出什么坏主意了?” 管复笑道:“不过让两个新人婚前碰个面而已。” 萧必安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一想到平日里自恋地没边的谢云逍被逼着娶个病秧子丑媳妇,他就忍不住乐。 此时,门外的小二突然敲门进来。 他目标明确地走到萧必安面前。 “萧二爷好” 萧必安笑眯眯道:“什么事?” “谢大爷刚走,他吩咐小的找萧二爷结账。” 萧必安脸上的笑容一僵。 日近西斜,胡芦山入京的官道上人迹渐少。 平南王府吴管事领头的接亲队伍正在道上赶路,意在日落之前进京休整。 行近葫芦口。 远远望见那里杵着七八个手持武器的蒙面人。 为首的人身材高大,脸蒙黑巾,但脚步不稳,似有醉态。 吴管事面露疑惑。 虽然对方的打扮似山匪,但哪都可能有山匪,唯独离皇城不足十里的胡芦山绝不可能有。 没有人会想不开会在这里打劫。 接亲队伍渐渐靠近这群蒙面人,但他们只静静地站着,也无甚动作。 吴管事放下心来,心道,八成是城中哪家不成器的纨绔子弟的古怪游戏。 于是,他一拉缰绳,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赶路。 蒙面的这群人正是谢云逍并几个小厮。 他们已在此处候了一段时间了。 眼见吴管事领着接亲队伍快要离开了,谢云逍仍迷迷瞪瞪。 小厮吴大着急地凑向谢云逍。 “世子爷,赶紧的,我爹他们都要走了!” 谢云逍的酒只醒了几分,他眯着眼睛,反应有些迟钝。 “嗯?这就来了??” 小马催促道: “是啊世子爷,您赶紧拦住他们,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啊!” 谢云逍迈开脚步边走边嘀咕。 “来这么快,不过你的词不好,太落伍了……” 说着,他晃着手中大刀,长臂一伸,拦住了吴管事的去路。 “站住!此山……此山前方三十米收费站,请下马缴费!” 众人:“……” 来人身高八尺,肩宽腿长,绕是脸遮得严严实实,吴管事也一眼认出他是谁。 吴管事扶额捂脸,心中感慨: 刚还猜测是哪家不成器的纨绔子弟,没想到是自己家的。 他艰难道:“世子……” 谢云逍立即竖起浓眉打断: “别套近乎,小吴,上去把这个老头的马给缴了。” 吴大紧张地搓手,无奈地低声冲谢云逍道:“世子爷,那是我爹……” 谢云逍拍了吴大的脑袋一下。 “记住你现在是山匪!” 在谢云逍的压力下,小吴只好顶着吴管事犀利的眼光,卸了对方的马。 因为领头的吴管事被制住,谢云逍一行不足十个人轻松地逼停了数十人的接亲队伍。 后方江宁送亲的人,见队伍被手持武器的蒙面人给截了,面面相觑,惊慌失措起来。 谢云逍扛起长刀,懒洋洋、脚步不稳地走向装着他那位未婚夫的精致的红色软轿。 轿夫不等他逼近,撇下轿子就跑了。 谢云逍见众人都惧怕自己,心中快意,没几步他便踱到了轿前。 软轿旁的人四散逃了,只留了一个身量未足的书童。 这书童手持木棍,哆哆嗦嗦地与谢云逍对峙。 谢云逍饶有兴趣道: “小屁孩,你怎么不跑?” 那书童虽然难掩慌乱,但仍紧抿着嘴,不甘示弱地仰视谢云逍,他磕磕绊绊道: “我……我、我要保护你家公子!” 谢云逍乐了。 “谁家公子也用不着你个小屁孩保护,去一边去!” 说着,他长臂一捞轻松夺了对方蓄势待发的木棍。 小书童还要纠缠,谢云逍想把这碍事的小书童拨到一边,谁知小书童一弓身竟避开了,他死死抱住谢云逍的大腿不放,大喊道: “公子快走!!” 谢云逍怕伤到他,一时没挣脱开。 正是此时,刚刚一直没有动静的轿内,突然响起一个极为纯净清澈的声音。 “墨竹?” 这声音似一泓清泉,沁入谢云逍的心间,让他的酒都醒了几分。 谢云逍一呆。 心道,这病秧子倒有副好嗓子。 不过,声音再好听,长得不行也是万万配不上自己的。 接着,只见一双似藕如珠的纤纤玉手拨开了红色的轿帘。 那手指洁白修长,根根如同削尖的葱段。 谢云逍一愣。 心道,手也长得牛比。 眨眼间,轿子里便走下来一个眉目如画,肤色如雪,气质出尘,身姿单弱的白衣公子来。 这位公子蹙着眉头似乎刚刚睡醒。 他微微咳喘,点点泪光,美得像清晨的白雾一般,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散。 “啪嗒”一声,谢云逍手中的大刀落地。 他捂着悸动的胸口,长腿禁不住趔趄了下。 坏了,坏了,遇到crush了。 那白衣公子,瞥了眼周围,复又抬眼看向谢云逍。 与五迷三道的谢云逍不同,他皱着眉头,神情冷淡,眼神十分不善。 “墨竹,回来。” 小书童立即松开了谢云逍的腿,眼含泪花小跑着回到那白衣公子的身边。 “公子,你终于醒了。” 接着,那白衣公子将墨竹护在身后,只身上前,缓缓走到谢云逍身前直直地仰视他。 他的眼神太过明亮,压迫性极强,谢云逍有些受不住,他的头皮都感到有些微微发麻。 “天子脚下也有劫匪?”只听那白衣公子开口道。 谢云逍大着舌头回道:“那什么,我、我外地来的。” “竟真是劫匪吗?”这白衣公子似自言自语。 片刻后,他又上前一步逼近谢云逍,两人几乎呼吸相闻。 “钱全都可以给你,但我有一个要求。” 谢云逍脑中正被突然靠近的病美人搅成一团浆糊,他呆呆地接道: “什、什么?” 白衣公子突然笑了笑,笑容清绝又带着点狠厉。 谢云逍呼吸一滞。 只见白衣公子,薄唇微启,淡淡吐出三个字: “杀了我。” “……” 谢云逍被吓得后退了半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前方的小厮吴大见势不对,赶紧放开吴管事赶了过来。 他将谢云逍搀扶住。 “世……老大,你怎么了?” 谢云逍这半天功夫,酒醒了大半。 他干咳了几声。 “没事,没事,那什么啊,喝多了酒有些站不住。” 他推开吴大,站直身体,整了下发型,风度翩翩地向那白衣公子弯腰作揖。 “那什么,对不住了这位公子,在下不是来打劫的,恰恰相反……” 谢云逍反手伸向小厮吴大的胸前,一把将他原本准备在广聚轩结账的银票全掏了出来。 “咳咳,在下江湖人称‘及时雨’,最爱疏财送钱,今日有缘,拦住公子的轿子,实是想结交一番,送公子些银钱……” 说着,他大手一伸,将手中的银票奉上。 吴大:“……”刚刚明明不是这么演的。 但那白衣公子一点也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在他听到谢云逍否认了自己是劫匪,表情就已恢复了冷淡。 当下,听完谢云逍的一番话,他只鄙夷地看了一眼谢云逍,转身就回了软轿。 “竟然对世……老大无礼!” 吴大撸起袖子,心中不忿。谁知,谢云逍却一把拉住了他。 吴大疑惑地往后看去。 只见谢云逍耳朵通红,瓮声瓮气道: “无妨,本世子喜欢他这么看我。” 吴大:“???” 世子爷什么时候有这种爱好的。 这会功夫,恢复自由的吴管事已重新安排好轿夫。 他走到谢云逍身边,低声道: “世子爷,也尽兴了吧,小的要接着赶路了。” 说着他便吩咐手下,重新抬起软轿,继续行路起来。 谢云逍呆立片刻,突然追了上去,硬把银票塞到小书童墨竹的怀里。 墨竹推拒不过,只得收下。 “公子,怎么办,他非要给钱?” 贺寒舟的眼中闪过一抹戾气。“拿来给我。” 墨竹将那一叠银票从轿子的小窗处递了过去。 贺寒舟眼神冰冷。 “告诉前头,经过顺天府的时候停一下。” “是。” 临近子时,平南王府却还人影匆匆。 明日一早,平南王府世子爷就要大婚,新郎官却突然不见了。 平南王大怒,折腾了半宿,才在顺天府的监牢里找到自己的好大儿谢云逍。 只见谢云逍是一身酒气,灰头土脸,哪有平日里的半分神气。 到这会,平南王心中的怒火已经散了。 自己这个大儿子虽然一向不着调,但从来也没有什么大错。 但这次,居然是从牢狱里把他捞了出来。 看来,这桩婚事对这个他的打击确实很大。 他长叹口气,语重心长道: “你要是实在不满这桩婚事,为父也不勉强你,一年之后和离便是了。” 刚刚一脸颓废,垂首不语的谢云逍突然猛地抬头: “爹啊!千万别!赶紧替我梳妆打扮起来,我现在就要结婚!!!” 平南王:“……”【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新婚之夜 世子大婚,平南王府张灯结彩,大摆筵席。 镇国公、齐国公、东郡王、襄阳侯、九门提督以及各王孙公子等齐上门祝贺。 萧必安并管复等人坐在主桌旁的次桌。 不远处的谢云逍正春风得意、喜笑颜开地与人敬酒。 萧必安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啧啧了几声,冲管复道: “不对劲,不对劲,你说,就这么一天的功夫,谢大傻怎么就换了一副兴高采烈的嘴脸,你不是说,昨晚都闹到顺天府了吗?” 管复回道; “说起此事也是歪打正着,我听顺天府的人说,昨晚有人告发葫芦山有人聚众抢劫,还塞了几百两银票,顺天府的衙役许久没遇到这样的好事了,又有贼拿,还有钱赚,当下一窝蜂出府就将人拿下了。” 萧必安将手中折扇一合。 “不对啊,这京城里的衙役谁不认识谢大傻,谁会跟他过不去,再者说,谢大傻他那样一四肢发达的货竟也不反抗吗?” 管复叹了口气:“所以说是歪打正着,谢云逍特意蒙面了,顺天府的人认不出,而谢云逍见来了一帮官差,还以为是找他套近乎,哪能想到是来抓他的,自然没来得及反抗。” 萧必安嘿嘿一笑。 “没想到谢大傻也有今天,不知道是哪位义士做的好事。” “……” 正说着,谢云逍敬酒已敬到这一桌了。 “来来来,今天心情好,咱们兄弟好好喝一盅,不过先说好了,只这一盅,兄弟我还要留着力气入洞房呢,哈哈哈哈……” 众人都起哄起来。 萧必安摇摇扇子,拿着杯酒,走到谢云逍跟前与他勾肩搭背。 谢云逍知道他没什么好话,拿眼觑他。 果然萧必安阴阳怪气道: “哎呦呦,昨天我们谢大世子还恨嫁呢,怎么着,是吃了牢饭突然想开了?还是见着自己的丑媳妇,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谢云逍“哼”了一声:“别狗叫萧二必,你这就是单身狗赤裸裸的嫉妒,老子今天心情好不稀得搭理你。” 说罢,他不知想到什么,又甜蜜地笑了起来。 “老子就是看对眼了,怎么着?” 那笑容十分刺眼,让萧必安十分的牙酸。 “我会嫉妒你,不过讨个病秧子丑媳妇,我会嫉妒你??” 谢云逍得意地笑了笑。“哼哼哼,有你嫉妒的时候……” 说罢,不待萧必安回话,他转头便去往下一桌了。 萧必安被排揎了一通,气得指着谢云逍,冲管复道: “这家伙不过娶了个丑媳妇怎么还拽上了?不是,你们那顺天府的监牢是不是把人脑子关出问题了?” “只关了几个时辰,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效用。” “……” 婚房内,烛影幢幢。 贺寒舟连日奔波,今日又是从一大早就折腾起,早已体力不支。 他脸色苍白,歪靠在床柱上连连咳嗽,身体颤抖不已,但手中仍牢牢握着把尖利的匕首。 江宁那帮人早将他的东西搜了去,这是他去顺天府,特意找衙役要的一把。 父母皆逝,他一出生便无父母庇佑,身上却因父母背了个荒谬的娃娃亲。 江宁那群小人,见到平南王府聘礼的排场,都苍蝇似的上赶着去,从无一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委身于人。 纨绔子弟多重色相,妄他费劲心思,散播了貌丑病重无才的种种谣言,却于事无补,他终是被近身的嬷嬷一碗药迷倒,塞进了花轿。 想到这里,他咳嗦愈发剧烈,握着匕首的手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 屋外热闹的觥筹交错之声渐小,但久无人来。 他侧靠着床,支撑不住,竟渐渐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嘎吱”一声,有人进来了。 他一惊立即挣扎地要醒,但是神智却无法挣脱纷杂的梦境。 脚步声越来越近。 片刻后,他只感到头上的盖头慢慢滑落,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竭力地想要醒过来,身体微微震颤,手中的匕首也因此掉落出来。 他心中一慌。 只听一个低沉的男声在他身旁响起。 “嗯?” 他愈发想要醒过来,身体颤抖地更厉害。 突然,他感到一双干燥热烘烘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冰凉的手指。 贺寒舟一阵恶寒,心神激荡间终于挣脱了梦境。 他猛地一睁眼,正与面前的男人四目相对。 只见眼前这人身穿红色喜服,身材高大,面容俊朗,见他睁眼,似是不好意思地抽回了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那什么,你掉东西了,我给你拿回来。” 一阵无言的沉默之后,贺寒舟又忍不住低头咳嗦了起来。 谢云逍下意识伸手,想给贺寒舟拍背顺顺气,却被他一个眼刀吓得缩回了手。 谢云逍挠了挠头,转而踱去桌子旁,倒了杯热茶递了过来。 贺寒舟也不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匕首,复又抬头直直地盯着谢云逍。 “为什么要将匕首还给我?” 烛光下的美人,肤白如玉,一点朱唇,姿色更是动人。 谢云逍被他直勾勾地看着,魂已飞出去了,根本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啊?”他颇有些憨傻地回道。 贺寒舟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谢云逍的身子又麻了半边。 “为什么把匕首还我,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脸色微红。 心道,他这位媳妇长得美,脾气凶,老是喊打喊杀的,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猫似的,有点可爱…… 他干咳几声,才回道: “你为什么要杀我?”杀了我你不就守寡了…… 当然后半句话,他没有胆量说出来。 贺寒舟寒着脸,厉声道:“如果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就杀了你!” 说完,他又剧烈地咳嗦起来,咳嗦的声音沉闷地狠。 谢云逍看着不忍,想去帮忙,又被眼刀逼退。 他只好半蹲下来,凑过去殷勤道: “别着急,今晚我睡地上还不行吗?” 贺寒舟咳嗽渐小,但仍十分不满并防备地瞪着他。 谢云逍又道:“睡地上也不行啊,但我要是去门外睡,怕是对你的闺誉不好啊……” 贺寒舟本来咳嗦之势缓和不少,又被他一句“闺誉”刺激地又咳喘了起来。 “你……” 意识到自己失言,谢云逍连连告罪,贺寒舟还是咳喘连连,丝毫没有缓解。 最后他索性将热茶一把塞到贺寒舟的手中,“你别着急,别着急,都是我的不是,我这就走……” 说罢,他的双手举过头顶,缓缓往屋外退去,出屋后轻轻将门代上了。 片刻后,贺寒舟的咳嗦终于平息了下来。 手中描金的茶杯发出阵阵热意。 他低头闻了闻,确是好茶,可惜他自小脾胃虚寒,不宜饮茶。 屋外那人似已走远,他站起身到桌子旁,将那茶杯放好,又走到门边将门牢牢地反锁了。 此时,他才感到悬了许久的心微微放下。 片刻后,他褪下喜服侧躺在床上。 长长的青丝铺散在大红的喜床上,有几分艳丽,烛火映照下,他手中牢牢握着的匕首正闪着寒光。 他垂眸看向手中匕首。 心道,平南王世子似乎也不似传闻那般是个鲁莽急色、十足愚蠢的纨绔子弟。 谢云逍出门后,往右边没走几步,便是他原来住的云祥居。 他甫一进屋,便翻箱倒柜起来。 贴身小厮吴大,见厢房内咚咚作响,连忙跑来查看,却见房内像遭了贼般一片狼藉,而世子爷正闷着头在那翻东找西。 “我的爷啊,这会儿您不在婚房,到这来找什么啊?” 谢云逍当然不能透漏出他是刚刚从婚房里被赶出来的。 他百忙之中抬起头来。 “我那个婚契呢,怎么找不着了?” “世子爷怎么想起这个,那个不是早被您扔箱底去了。” 谢云逍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当时他乍一听自己要娶个病秧子丑媳妇非常抵触,随手搁在他放话本的大箱子里了。 循着记忆,他很快便从箱子里找到了那张婚契。 只见那婚契上面花团景簇,右下角还画了一对鸳鸯,十分生动好看,上书: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良缘永结……谨以白头之约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订婚人谢云逍贺寒舟】 “贺寒舟?贺寒舟……寒舟、寒舟,好听好听……”谢云逍边傻笑着边念念有词。 只是不知怎的有些眼熟。 一旁的吴大还从未见过谢云逍如此模样,担忧道: “世子爷啊,您这是怎么了,大婚之夜不留宿便罢了,怎么自个一个人捧着个婚书蹲在这傻乐……” 谢云逍笑容一僵。 他自然不会说,他连他美貌世子妃的名字都没来得及问,就被赶出了婚房,现下只好通过这个法子知晓他媳妇的名字。 “本世子看你最近很闲啊,这样,本世子派你一个差事吧……” 吴大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一寻思,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世子爷一向对这桩婚事十分不满,自己还总提大婚的事…… “世子爷多虑了,小的最近还要忙于照料您的爱犬忠勇将军,怕是抽不开空,刚刚是小的多嘴了,小的这就掌嘴。” 说着,他雷声大雨点小地抽自己的嘴 “行了,行了,本世子还不知道你那张四处漏风的嘴。” 吴大停下手中的动作,谄媚地冲谢云逍笑。 “不过,我刚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确实需要人办。” 吴大立即凑上去。 “什么差事啊,世子爷?” 以他多年的经验,定是叫声凄惨的蛐蛐,吐鲁番斗鸡以及世子口中的什么“杀马特”发型的黑马等等跟畜生打交道的差事。 只见谢云逍摩挲着手中的婚书,严肃道: “帮我打听打听世子妃的爱好,速速报与本世子!” “啊???” 吴大震惊了,这是他伺候世子爷几年来领到的唯一一个跟人有关的差事。 “不是啊,世子爷,您不是不喜欢世子妃吗?打听这个做什么?” 谢云逍眉毛一竖,不满道: “哪来的谣言?!记住从今天起,世子妃就是本世子的心尖宠!” 吴大愣愣道:“那忠勇将军呢?” 谢云逍大怒。 “什么屁话,老子能跟狗过一辈子吗???” 吴大赶忙告罪。 “世子爷恕罪!小的这就去打听世子妃的喜好,小的这就去!” 说罢便屁滚尿流地跑了。 谢云逍余怒未消,看向手中婚书,心情才好了起来。 他踱向床边,枕着手臂靠在床上,又看了遍婚书,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他美貌媳妇的名字。 贺寒舟、贺寒舟…… 突然灵光一闪,一段记忆浮现在他的脑海。 【江宁文人贺寒舟,形貌昳丽,白衣胜雪,飘飘然神仙之概,圣德帝南巡欲幸之,贺寒舟不从,投水而死。】 谢云逍石化了。 两年了,因为日子太逍遥,他差点忘记他是穿书的了,刚刚那一段是他突然想起来的书中关于贺寒舟的内容。【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无辜炮灰 两年前,谢云逍穿到这本名叫《大承状元郎》书里一与自己同名同姓的人物。 奇葩的是,他穿的既不是炮灰,也不是反派,只是一个与主线无关的背景板的人物。 全书对他的描述只有几个字:平南王与长公主之子。 当然,对此他非常之满意,有对好爹妈这辈子吃喝不愁。 他从此安安心心地当个二世祖,每日吃喝玩乐过活,快活至极,以至于他都快忘记自己是个穿书的了。 但就在刚刚,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美貌媳妇居然是书里有名有姓的人物,还是个身世悲凉、命运凄惨的无辜炮灰。 原书里,贺寒舟很小时,父亲就战死沙场,母亲想不开也一起去了,只留下贺寒舟一人孤苦伶仃。 他自小被贺家人忽视受人苛待,幼时被堂弟在寒冬腊月里故意推入了水池,身体落下了大毛病。 坎坷如此,他还是没有颓废丧志,到底是聪慧过人,他乡学间名声渐甚,先生多赞其定能高中。 谁知科考前夕,贺家花了大银子买通官员,将贺寒舟的卷子安在了族长孙子也就是那位堂弟的头上,用的还是贺寒舟父母留下的钱财。 贺寒舟得知此信,心神俱裂,但一穷二白求告无门,他离开贺家后,因无门阀举荐无法再参加科举,但他心性坚韧,天资奇佳,很快在江南文坛有了些声望。 当时恰逢圣上南巡,贺寒舟机缘巧合下得了面圣的机会,他一心以为是个洗雪沉冤的机会,却不知自己只是喜好男色的皇帝的一个开胃菜而已…… 想到此处,谢云逍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不行,不行,可不能让事情如此发展。 以前单纯看小说,看到贺寒舟这个人物,他只是唏嘘一下炮灰角色实在无辜,甚至嫌弃作者在注水,但是现在贺寒舟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这么一个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大美人,还已被自己娶过门的意中人,他断不能眼见贺寒舟落得个投水自尽的下场,还得帮自己的媳妇讨回公道才是! 谢云逍无心睡眠,奋笔疾书,开始默出穿的这本书的大概剧情,写到一半,他又愣住了。 不对啊,自己穿过来至今从没有干过一件正事,交的朋友也都是与自己一样的与书中主线没有交集的二世祖。怎么这剧情莫名其妙地就改了,自己竟然把书里有名的江宁大美人娶回家了? 不对不对,这其中必有什么缘故。 当下他再也坐不住,连夜去找了平南王。 时辰不早,平南王已上塌入睡,正是熟睡之时,只听门外“砰砰砰”直响。 “爹啊,开开门!爹啊!给儿开开门!” “臭小子,深更半夜的瞎叫唤什么!”平南王额角直跳。 “爹啊,儿子睡不着,找您谈谈心!” “新婚夜哪有出来找爹的?有什么话明日不能说吗!?” “不行啊,爹啊,儿子实在熬不住啊!!爹啊,开开恩吧!” “……” 平南王深吸口气,下床披了件外衣,猛地打开了门。 谢云逍正贴在门上,门一开,他差点摔个狗吃屎。 他连忙站好,冲平南王敬个礼,腆脸笑道: “老爹晚上好!” 平南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身去屋内的椅子上坐了。 谢云逍回头将门关好,笑嘻嘻坐到了平南王下手的位置上。 “什么事?” 谢云逍赔笑道: “爹,儿子主要想知道,您为什么非得逼我履行这个娃娃亲不可,从前从没听你提起过,这是不是您这两年间突发的奇思妙想?” 平南王训斥道:“一天到晚没大没小嬉皮笑脸,给我坐直了!” 谢云逍赶忙直了直腰,又谄笑道:“爹啊,我的这桩婚事究竟是为何?您就告诉儿子吧!省的儿子晚上睡不着觉……” 平南王本来板着脸,听他反复问起此事,脸上微有波澜。 “为什么想知道?” 谢云逍点思索了会才道: “儿子是觉得有些事脱离了原有的轨道,想要弄清楚……” 平南王脸色一变,沉吟了片刻,叹道: “这两年你确实懂事不少,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是该说与你听。因前朝时,皇室子孙几乎被郑太后屠戮殆尽,当今圣上无子嗣,你是本朝唯一的公主所出,最近朝中有好事人屡次上奏让你继嗣皇储,前阵子,圣上借故召为父进宫,名为嘉赏实为敲打,伴君如伴虎,加上,你身上本有桩亲事,乃是为父南方平乱时的副将之子……” 谢云逍目瞪口呆地听完。 他说剧情怎么歪了,居然还有人能看上他,还推荐他当皇储! “不是,继嗣皇储?爹啊,您看我是这个材料吗?!谁这么好事?!” 平南王没好气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虽如此说,平南王对他这个儿子也算满意,两年前的谢云逍确实不是块材料,属于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但现在的谢云逍虽不着调,确实有扶上墙的才智,否则朝臣们也不会注意到他了。 谢云逍得到答案,揣着忐忑的心情回屋了。 他本以为今天用脑过度会失眠,结果一闭眼,立即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一大早,书童就在门外着急地敲门。 “世子爷,世子爷快醒醒,劳嬷嬷在您婚房那里闹开了!” 谢云逍被他吵醒。 “汤姆,出什么事了?劳嬷嬷怎么来了?” 书童心中一哽,无论听了多少次,他这个新名字还是让他接受无能,又是汤又是姆,像个老妈子的名字。 他曾小声地申诉过,结果谢云逍却说这个名字非常的时髦,是整个大瑜最时尚的名字,他虽不信,但世子爷满意,他也只好含泪接受。 汤姆深吸口气回道: “劳嬷嬷奉您母亲长公主的命令来婚房验红,似乎是世子妃锁着房门,也不回话,劳嬷嬷一向趾高气扬众人奉承惯了的,受到这等冷遇,当下便破口大骂起来……” 谢云逍有些头疼。 他这个公主娘自两年前他穿过来后,便把他赶出了公主府,好在他还有一个便宜爹。 他这次大婚,稍微打听些,便知道是娶得男妻,他这个公主娘居然让劳嬷嬷来验红,实在让人无语,他都能想象到贺寒舟听到嬷嬷的来意,气得倒仰,死不开门的情形了。 谢云逍鞋子差点穿反了,简单洗漱下就赶过去了。 果见劳嬷嬷叉腰站那输出: “谁家新妇不是晨昏定省侍奉公婆,更何况是咱们这种人家,这世子妃倒好,久睡不起,嬷嬷我敲门也不理,要知道,老奴可是奉了长公主的命来的!谁家不失礼数的野货,连公主的脸面都不顾!!” 谢云逍见状抹了把脸,堆着笑脸上前。 “误会了误会了,实不用嬷嬷跑这一趟的……” 劳嬷嬷见他来也不给好脸色。 “世子爷,您虽离了公主府,但毕竟是公主所出,该有的礼数也得有,奉公主的命,老奴该做的都得做,你瞧瞧这世子妃,就这么下公主的脸面!” 谢云逍忙道:“嬷嬷勿气,实在是误……” 劳嬷嬷眼珠提溜一转,像想起了什么,打断了他。 “世子爷怎么从那边屋里出来,莫不是新妇刁蛮,不服侍郎君,反将郎君赶了出去?老奴一看便知道是个野货,哪里来的贱蹄子……” 谢云逍一愣,忙拉住劳嬷嬷,板着脸道:“嬷嬷慎言!” 他身材高大,相貌硬挺,一严肃起来,劳嬷嬷看了也有些发憷。 只听谢云逍又道: “恐是长公主繁忙,忘记过问了,我娶得世子妃是男子,自然用不着嬷嬷亲自来一趟查房的……” 劳嬷嬷一愣:“世子爷竟娶一个男子??虽是民间也有男妻,但侯爵王府还从未……” 谢云逍打断她道:“以后就有了……” 劳嬷嬷嗫嚅几句不再说话。 “那今日就先请嬷嬷回去吧……” 劳嬷嬷却不肯。 “即使是男妻,老奴也需得查看一眼,给公主复命。” 谢云逍想想也有些道理。 自己与这公主娘久无联系,结婚这种大日子,对方循旧例确实应该来一趟做做样子。 但这可难住谢云逍了,他也没有把握能让贺寒舟打开房门。 谢云逍硬着头皮敲了敲门,叫了声“世子妃”,果然里面一点回音也没有。 只能另辟蹊径了,他干咳一声,转头冲劳嬷嬷道: “那什么,世子妃一向身子骨弱,这合该怨我,恐是昨晚操劳了,还未……” 果然,刚刚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贺寒舟一袭单衣瞪了他一眼,转身坐到了桌子旁,不发一言。 谢云逍悄悄笑了一下,回头请劳嬷嬷进房。 劳嬷嬷见贺寒舟只坐着,连眼神也不给她,重重“哼”了一声。 她仰着头,倨傲地走向床榻,竟真从枕头下翻出一个白巾。 贺寒舟眸光微微一变。 谢云逍目瞪口呆,看来准备婚房的人多少有点形式主义。 只见劳嬷嬷猛地一扯,白巾扯出来的同时,竟带出了一个锋利的匕首。 劳嬷嬷耷拉的老眼立即精光四射起来了。 “好啊,竟然在枕头下藏凶器,定是图谋不轨,世子爷不是我说……老奴得赶紧报告长公主!” 她边说便双眼放光地拾起那匕首,谁知谢云逍手脚更快。 只见谢云逍长臂一伸,先一步把那匕首拿到了手中,端详了会,突然笑道: “嬷嬷又误会了,这其实是我用来修指甲的,你看。” 说着,谢云逍将这匕首在手中转了转,努着嘴似模似样地搓起指甲来,搓完还伸出五指冲着日光,眯着眼睛仔细欣赏起来。 劳嬷嬷:“……” 无语了片刻后,劳嬷嬷打量起来神态自若的谢云逍和神色冰冷的贺寒舟,她跟随长公主多年,并不容易被糊弄过去。 “从前竟没看出来世子爷竟是个精致人。” 谢云逍扬起一个腻歪的笑脸。 “自我离了公主府以来也两年了,俗话说女大十八变,本世子也不遑多让,嬷嬷以后多来走动走动,就能看到本世子我崭新又精致的面貌了……” 劳嬷嬷被他笑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从前长公主说世子性格大变,根本不是自己的亲生子而是妖孽夺舍,她还不信,现下却有些相信了。 当下,她没再说什么,臭着脸离开了。 打发走了劳嬷嬷,谢云逍舒出一口气。 那边绷着一股劲的贺寒舟也再支撑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谢云逍见他一身单衣,连忙将衣架上的红色喜服披在他身上,却被贺寒舟嫌恶地拒绝了。 谢云逍察言观色:“不喜欢这件衣服吗,那换一件。” 说罢他在屋里头找了起来,却半点贺寒舟的行礼也找不见。 贺寒舟见状,突然笑了笑,那笑容五分凄绝五分自嘲,将谢云逍的心都笑的揪了起来。 “别找了,什么都没有的。” 谢云逍默然片刻。 心道,贺寒舟原是江宁贺家的旁支,虽是说是寒门那也是与王府相比,远不至于一点积蓄也无,听说新晋的探花郎也出自贺家,他在酒桌间没少听过这位探花郎容貌姣好一掷千金的故事,贺寒舟却一点随身的东西也无,恐怕这里面另有缘由,八成是被欺负了,得找个机会收拾收拾他们…… 谢云逍悄然将手中的喜服放回衣架上,叹道: “别忧心,也就我那位公主娘派来的人难缠些,在我这里你不用守规矩,没人会为难你的。” 贺寒舟复又咳嗽起来,半晌才道: “为何如此对我?” 谢云逍摸摸鼻子,心道,为什么如此对你,当然是因为老子看上你了。 但他刚刚应付完劳嬷嬷,智商目前依旧保持在线,只说道: “那什么,本世子一向是与人为善,乐善好施,你不用放在心上。” 贺寒舟神色冷淡地望着谢云逍,眉头微微皱起。 “乐善好施”的用词和这个做派他见过,与那日葫芦山劫道的土匪很像。 谢云逍瞧他皱眉以为他身体不适,心中思量着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现在日头尚早,你先歇着吧。” 说着,他将手中刚刚把玩的匕首放到桌上,便往门外走去。 谁知他刚要走到门口时,贺寒舟却在他身后突然道: “那日在葫芦山的劫匪是你?” “!!!” 谢云逍差点被门槛绊倒。【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找大夫 贺寒舟瞧谢云逍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到底有何目的?” 谢云逍转过身,表情有些窘迫地看向贺寒舟。 “我要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信吗?” 贺寒舟与谢云逍视线相对,若有所思。 他从小境遇坎坷,也有不少嘴上大仁大义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但那些人不过是图谋他的色相,他们怀着龌龊的心思接近他,他们的打量他的眼神十分下作。 但眼前这位平南王世子虽然举止有些怪异,但几次接触下来,他的眼神从没有让他有不适的感觉。 且对方明明数次有机会致自己于死地,却都以怪诞的方式轻轻放开,让他不解。难道…… “你喜欢我?” “……” 谢云逍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心道,他这个媳妇是个大美人就算了,居然还这么聪明,聪明地吓人。 谢云逍收拾了下乱七八糟的心情,摸了摸鼻子: “糟糕,被你发现了……” 贺寒舟蹙眉看向谢云逍。 因自小容貌出众,对他表明心迹的人很多,但他却不理解这种喜欢,也不感兴趣,甚至觉得浅薄。 他觉得,这些人都是一时被外表所迷罢了。 他一贯冷淡视之,很快这些据说非常喜欢他的人就会很快“清醒”过来,更有甚者还会反过来厌恶他,做出一副不屑与他为伍的姿态,斥责他假清高目中无人…… 所以,所谓喜欢,所谓情情爱爱不过是一时被感官蒙蔽罢了,贺寒舟从不相信感情。 贺寒舟的表情严肃久久不语,长长的睫羽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让人捉摸不透。 谢云逍的心情难免七上八下的。 “先说好,你发现归发现,可不能不允许我喜欢你啊……” “……” 贺寒舟顿有些啼笑皆非。 他的脸上有了点笑模样。 那浅淡的笑影使贺寒舟白皙的脸蛋上微微显出一浅浅的梨涡。 谢云逍看得一呆,神智即时飘远了。 今天他能对我笑,明天就能心甘情愿做我老婆…… 他信心随着想象力膨胀起来,心中起了无限的亲近之心,周身泛起粉红泡泡。 他脑袋一热,忍耐不住地发问道: “我能叫你娘子吗?” 贺寒舟的脸立时一寒。 “在下一介草民,恐怕没有这个福气!” 说着,他转过身不再面对谢云逍,片刻后又重重地咳嗦起来。 谢云逍的恋爱脑袋被冰了冰,智商恢复上线。 他暗恼自己失言了,立即懊恼道: “是我唐突了,该打该打!你别介意,刚刚,你就当我在放屁吧!” 贺寒舟听他一王府侯爵家的世子居然坦然地说出这种话,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心情起伏之间,咳嗦得更厉害了。 谢云逍在一旁干着急。 “都怪我,都怪我,我给你去请大夫去!” 说着,他逃也似地出了院子,骑上那头杀马特发型的黑马,出府赶往京都医馆济世堂。 他刚出院子离开,一对长相相似的一男一女刚巧从围墙的阴暗处转过来。 这两位是平南王的远房表弟表妹谢玉郎与谢玉娘。 平南王南征出生入死挣出王爵,发达后也不忘家中老小,年逾四十,还未与几位兄弟分家,渐渐远房的有些亲族也搬来平南王府周边,清河老家反而人数渐少。 谢玉郎与谢玉娘走到云祥院外张望,院里空荡荡的。 因谢云逍不习惯人近身伺候,从院子里打发出去不少人,以至于现在他院子长呆的人只有小厮吴大和书童汤姆,恰巧此时二人都不在。导致久无人上前照应这兄妹两。 谢玉娘的眼睛微微红肿,“哥,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妹子,怕什么,谢云逍这次娶得是下不了蛋的男妻,你想,他们这种人家定要传宗接代的,以你的才貌,做不得正妻,做个侧室还不绰绰有余,到时候,一年半载生下男胎,这王府以后还不是你说了算……” 谢玉娘轻咬嘴唇,“可是,云逍并不喜欢我,上次他特说了,一直像对自己的亲姑母那般尊敬我这个堂姑姑……” 谢玉郎叹道:“傻妹妹,相信哥哥不?” 谢玉娘呆呆地点了点头。 “听说谢云逍娶得这位男妻相貌丑陋,怎比得上妹妹的姿貌,哥哥告诉你,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哪个男人不爱娇妻美妾,温香软玉,谢云逍只是没开窍,你使使手段,他必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所以,听哥哥的,与谢云逍那位男妻打好关系,这冰糖枇杷膏乃是京都上等货色,想他江宁小门户出生定然也能瞧得上,你多来这里走动走动与他多亲近亲近,自然可常常见到谢云逍,便可徐徐图之,明白吗?” 谢玉娘愣愣地点了点头。 二人边说边往里走去,正瞧见起身关门的贺寒舟。 只见他身如玉树,姿容胜雪,端地容貌倾城。 这兄妹二人长这么大,还未见识过如此绝色的人物。 谢玉娘捂住嘴惊讶道:“哥哥,他……” 谢玉郎比她更为震惊。 他没想到传闻中谢云逍那个长相丑陋的肺痨男妻竟是这般的神仙模样,他一时被贺寒舟的容貌慑住,根本没有听见谢玉娘在叫他。 谢玉娘面容有些许的扭曲,忍不住哭了起来。 谢玉郎终于回过神来,他强行安耐住情绪,哄道: “妹子,谢云逍身为世子爷,哪怕娶了个天仙,也得要为平南王府传宗接代,三妻四妾在王府是最正常不过了,况且一向没见他有喜欢男子的迹象,只怕娶了天仙回来,也是白白浪费……” 说着他的眼神晦暗起来。 贺寒舟咳嗦一阵,深觉体力不支,头昏眼花。 他正要关门,门外便远远走来一对面容十分清秀的年轻男女,二人似是双生子,五官有些趋同。 他见那女子竟啼哭起来,一时看住,便没有立刻将门关上。 片刻后,那二人径直向他走来。 那女子慌乱冲他行了个礼。 那男子彬彬有礼道: “世子妃安~” 贺寒舟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直接将门给关上。 他皱眉不语,神色冰冷。 那女子见贺寒舟态度冷淡,更加惊慌失措起来。 那男子则神态自若,他露出温和讨喜的笑容,但眼角上挑的弧度显出些精明和算计。 只听他道: “在下谢玉郎这是舍妹谢玉娘,叨扰世子妃了……听闻您患有咳疾,家妹前段时间正好也犯咳疾,家中还存了些上好的冰糖枇杷膏,特来孝敬世子妃,还望不要嫌弃则个……” 贺寒舟眉头皱得更深。 他冷声道:“你们认错人了。” 说着,便把门“啪”地关上了。 关门后,他只感到浑身无力,出了一身冷汗,情况大是不对,他强撑着往床榻那走去,快走到时,一阵天旋地转,竟慢慢失去意识……… 门外,那兄妹二人的面色十分难看。 谢玉郎咬了咬牙,半晌才道: “妹子,他如此做派,反而是好事。” “之前我听说新婚夜世子妃将世子爷赶了出来,原还不信,现在看来此言也非空穴来风,你想啊,谢云逍平南王府金尊玉贵的世子爷,哪会一直热脸贴冷屁股,只怕没几个月也就腻了……” 谢玉娘若有所思,在谢玉朗三言两语之间,她又觉得自己有希望起来。 谢玉郎又道:“只怕……” “只怕什么?” 谢玉郎面色阴寒起来。 “只怕,他对咱们这样的人不屑一顾,而对谢云逍等公爵勋贵却百般殷勤……” 谢玉娘娘呆呆地问道: “要是这样,可怎么办?” 谢玉郎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要是这样,老太太定不喜他的性子,咱们总会有机可乘……” 那边,谢云逍已在京都济世堂找了位书中有名的好大夫,正在回王府的路上。 李大夫崇拜冲妙真人张果老,爱骑驴。 今日他便骑着头黑驴子颠颠跟在骑黑马的谢云逍身旁。 李大夫瞅瞅谢云逍,试探道: “世子爷,您头皮屑问题不是见好了吗,老夫观您这气色就大安得很,为何又请老夫去府上诊治?” “府上另有人身体不适。” 李大夫捋捋胡须,放下心来。 只要不是特意找自己,去王府谈几个时辰的小拇指指甲盖没有月牙是不是有病这种事情就好。 济世堂位于京都中心最热闹的街市,离王府并不远,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谢云逍便领着李大夫到了自己的院子门口。 这时,谢玉郎两兄妹正从里面出来。 谢玉娘看到谢云逍眼神一亮,双颊飘红,羞答答给他行了个礼。 “请世子爷安~” 谢玉郎也恭敬行礼。 谢云逍回了个礼,面带疑惑。 “姑妈和叔父怎么来了?” 谢玉娘听他称呼自己姑妈,小脸一白。 谢玉郎却面色自若道: “世子爷客气,因小妹前阵子咳疾刚愈,家中还有些上好的冰糖枇杷膏,想着世子妃也有咳疾,为表心意,今日一早特来奉上,谁知……” 说着,他表情变得尴尬又受伤。 “谁知,世子爷竟将小妹与我赶了出来……” 他故意加重了“赶了出来”这几个字,就为试探试探谢云逍。 毕竟新婚之夜被人赶出来这等不光彩的事,哪个男人能够忍耐。 谢云逍愣了片刻。 谢玉郎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试图看出他的负面情绪。 只见谢云逍乐道:“哈哈,看来不止我的遭遇这么惨!” “……” “我还有事,不送叔叔并姑妈了。” 谢云逍说罢抬脚欲走,却被谢玉郎欠身拦住了。 “世子爷留步。” 谢云逍有些不耐烦看向他。 谢玉郎面上堆笑: “世子爷,可巧遇到您了,其他的便罢了,只是这冰糖枇杷膏难得,世子妃不愿收,还请世子爷代为收下,别白白浪费了在下与小妹的一番心意。”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又特意加重了“小妹”二字,语气有些暧昧。 谢玉娘在一旁羞红了脸,她低下头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间或一眼瞟向谢云逍,眼波流转,无限娇羞。 谢云逍皱起眉头来。 “什么冰糖琵琶?” 谢玉郎连忙道:“是悬医阁上等的货,对咳疾十分有效!” “免了吧,悬医阁我看是比不上济世堂的,我自会为夫人用最好的药。” 说罢,谢云逍拱了拱手便往屋内走去。 他心道:开玩笑,老子现在是数一数二的富二代,我媳妇才用不着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他身后的济世堂李大夫摸着胡子眯眼笑了笑。 心道,这世子爷人虽不着调,品味倒是上佳。 除了那头鬃毛长歪了的黑马。【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看病 谢玉郎站在原地,面色极其难看。 谢玉娘则面色苍白,她死死揪着手中的丝帕,眼中满是浓浓的妒意。 半晌,谢玉郎咬牙道:“是哥哥失算了,想这谢云逍正在兴头上,日子还长,总有机会的……咱们先去老太太那头……” 谢玉娘不甘地点了点头,跟在谢玉郎身后走远了。 那头的谢云逍已在叩门。 “媳……贺公子?” 但房门紧闭,无人回应。 他心里犯嘀咕。 难道自己彻底将贺寒舟惹急了,他不愿意给自己开门? 他在门前来回踱步,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恰巧看到耳房那里探出一个小脑袋。 正是贺寒舟的那位小书童墨竹。 谢云逍正愁贺寒舟不开门,见到他心中一喜,招手叫他。 “你过来。” 小书童表情惊恐,脑袋一缩。 片刻后,又小心探出来半个脑袋张望,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偷窥谢云逍。 谢云逍:“……” 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谢云逍只好走了过去,小书童见他靠近作势要逃,谢云逍连忙道: “墨竹!” 墨竹像被点了穴般僵住。 他惊疑道:“……你认识我?” 谢云逍避重就轻道:“我当然认识你,我是你家公子的夫君,听他说起过你。” 墨竹似懂非懂,他抓了抓脑袋,怯怯问道: “我家公子呢?” “你家公子正在屋里头病着呢,我刚给他请了个大夫。” 墨竹高兴道:“你请了大夫?” 谢云逍颔首,并弯腰凑过去,将李大夫指给他看。 “瞧见没,那个老头就是京都最好的大夫。” 墨竹雀跃道:“真的吗?那你真好!” 谢云逍微微一笑,后又作出一张苦脸。 “但是,你家公子却锁着门不出来,你能帮我叫他出来不?” 墨竹用力点头。 说着,谢云逍领着墨竹来到房门前,换墨竹在门外连声呼唤。 可连唤多声,屋里还是没有反应。 墨竹无助又焦急地回头看向谢云逍。 “我家公子从不会不理我……” 谢云逍一愣,他立即让墨竹让到一边,“当!”地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果见贺寒舟一半身子伏在床上,已人事不知。 谢云逍赶忙进屋,双手将贺寒舟抱起。 贺寒舟腰肢纤细,体重很轻,谢云逍轻轻松松便将他环抱起来,轻松地让他的心尖都颤了一下。 他小心地将贺寒舟安置到床榻上。 “李大夫,快来瞧瞧!” 墨竹在一旁急地眼眶都红了。 李大夫忙进门,他将医箱放置在桌子上取出一干用具,专心替贺寒舟诊起脉来。 只见他抚须沉吟,连连叹气。 谢云逍地心被他叹得七上八下:“如何?” “不大好。” 李大夫又切了贺寒舟的另一只手号脉,又道; “世子爷,这位公子阴虚体寒,伤了根本,情况不大好,怕是自小落下的病根……” 墨竹在一旁擦着眼泪回道: “我记事起,公子身体就不好,咳疾是坏了好,好了坏,从没大安过……” 谢云逍知道一些:“只说如何医治就是。” 李大夫叹道:“久病伤阴,且这位公子气机淤滞,心志郁结,沉疴难治,想治好怕是难那,若能寻得天山雪莲徐徐温补,保持情志舒畅、不耗心神,倒有几分把握能治好。只是这天山雪莲世间罕有……” “雪莲我自会去寻,只是寻到了,李大夫只有几分把握能治好他?” 谢云逍记得,大内便存有一颗天山雪莲。 “老夫只有四分把握,但老夫有一师兄云虚子医术奇佳,但最爱云游四海,悬壶济世,一时之间寻不到人,若得他诊治,或可更有胜算……” 谢云逍若有所思。 他对书里的这位云虚子有些印象,济世堂为什么是最好的医馆,正是因云虚子的药方所致,且这位云虚子不但通医术,也通易经,擅长卜卦,算无遗策,在书中主角李承源危难时救过他…… 治好贺寒舟非一日之功,眼下先好好养着。 旁人或许不知道玄虚子的去处,他却知晓有几个玄虚子常去的地方,且等他慢慢寻访便是。 “为何他昏睡不醒?” 李大夫又细瞧了瞧谢云逍的面色,只见他面色苍白如纸,额角还有虚汗。 “只怕是奔波劳累,耗费心神所致,还有,这位公子是不是长期未进食了?” 谢云逍一拍脑门。 忘了这事了。 “恐怕确实如此。” 李大夫责备道:“五谷杂粮乃养生之本,即使心情再差也不可不食,这不是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吗?况他本有沉疴,幸好来得及时……” 谢云逍连忙称是。 一盏茶的功夫,李大夫将药方开好,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谢云逍赶紧去叫人去煎药并送些清淡吃食来,亲自喂贺寒舟吃了些。 他瞧贺寒舟面色好了些,不再出冷汗,才出屋子随便捡了点东西用了。 他刚用完早膳,王府总管王管家便来了。 “世子爷早安,小的特地来知会一声,今日世子爷并世子妃应一起给王爷、老夫人敬早茶才是,世子爷可别忘了。” 谢云逍哪里记得这这茬。 “是我疏忽了,忘记说一声,世子妃病了,刚请过大夫诊治,现下正睡着呢,他是不能去了,光我一人去也没意思,况且我昨晚刚骚扰过我爹,他不想见我也不一定。” 王管事面露无奈。 谢云逍昨日深夜喊爹的事,他亲眼见的,且累的王爷今早上早朝都哈切连连,世子爷说王爷不想见他恐怕也确有其事。 “世子妃病着便罢了,小的这就去跟王爷回禀,只是……王爷那边倒没什么,只怕老太太不高兴……” 谢云逍一愣。 老太太确实是个问题。 这位老太太一个人把他爹拉扯大,性格十分得要命,别人在她面前错不得一点,平南王跟她比起来,都显得温柔得紧。 ”一会我去给给老太太请安。“ 王管事应声退下。 打发走了王管事,谢云逍估摸着谢云逍的喜好,派人采办了衣物等日常用品来。 片刻后,他又想起一事,托人去寻小厮吴大来。 吴大一大早便出门打听贺寒舟的喜好,但他满京都都打听不到贺家人的消息。 他一无所获,正气馁地往府里进,正巧被他爹吴管事瞧见。 吴管事训斥他一通,将江宁送亲人的情况都跟他说了。 原来江宁贺家除了一位年纪很小的书童外无一人愿意来送亲,他们送亲的队伍都是花钱雇来的,在葫芦山时就逃了个干净。 正说着,却听世子爷寻他,他连忙同吴管事告别,跑回了云祥院。 “世子爷,您找我?” 谢云逍点了点头。“世子妃的喜好打听地如何了?” 吴大赶忙将了解的事情一一禀报。 谢云逍眼不是眼鼻不是鼻:“擦,贺家人这么过分?!” 竟敢这么欺负我媳妇,送亲的人都雇来的,怪道在胡芦山时那群人跑那么快。 吴大连连附和。 谢云逍摸着下巴思索了会。 “这样,你带上王府的令牌,去江宁一趟,再多带几个人,去把世子妃在贺家一应东西都取来,若是他们支支吾吾有所藏私,你就说去报官,若是他们爽快应承,也要佯装去官府找个公正人,务必让他们多吐些东西来……” 吴大连连点头,佩服地看向谢云逍。 “世子爷,从前看不出来,您这般靠谱……” 谢云逍白了他一眼:“那是你眼瘸。” 吴大陪笑称是,心中却犯嘀咕。 世子爷的上任心尖宠忠勇将军,世子爷对它最是溺爱地很。 但世子爷却在外出遛忠勇将军时,常与人驻足聊天,逼得忠勇将军悲愤挣脱项圈,当了好几天的流浪狗,他去巷口劝了好几天,忠勇将军才愿意回家。 而世子爷压根就没注意到,忠勇将军丢了都没发现。 吴大一直以为谢云逍性子粗放不拘小节,谁知道也有这心思细腻、事无巨细的一面。 看来,得嘱咐嘱咐其他人,万不可得罪了世子妃才是。 谢云逍见他龇牙咧嘴地杵在那里不知道在脑补什么,没好气道: “别傻杵着了,去江宁走水路,一来一回差不多两天,快去快回!” 吴大忙领命。 院子里又只剩谢云逍一人,他忍不住踱回婚房,坐到床边端详起贺寒舟来。 他能好生看着自己这位大美人媳妇的时机不多,多看一眼,大美人就得生气、横眉冷对于他。 因此,他十分懂得珍惜地偷摸来瞧瞧。 只见贺寒舟玉面粉唇,轮廓清绝,乌发如漆,所见之处无不精致可人。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露出被子外的手更如白瓷一般。 可能是因为在沉睡,他比往日少了些锐利,多了些柔和,让谢云逍又生起了无限的攀附之心………… 他看着看着,口水差点流出来…… 此时的贺寒舟正陷在纷乱的梦境之中。 梦中的他又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 他全身冰凉,正站在他幼时落水的湖边。 他心中明明告诫自己不要靠近那个冰冻的湖面,腿却不受控制地往湖边走去。 他眼睁睁看着贺兰又面容扭曲地将自己推入了刺骨的湖水之中。 冰冷的湖水像刀子一样灌入他的口鼻之中,他又感受到了那种刻入灵魂深处的窒息感。 但痛苦到极致,他突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他恍惚中觉得,若自己此时溺毙于这湖水之中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他索性不再挣扎,任意识深深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之中,突然有一双手将自己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片刻后,贺寒舟眉头微蹙醒转了过来。 那双手干燥温暖,有些熟悉…… 那双手应是谢云逍的手,谢云逍…… 谢云逍……或许,谢云逍大约真与他之前遇见的人不一样? 贺寒舟神智慢慢清明,正与床边的谢云逍四目相对。 只见谢云逍眼神猥琐,满脸色相,简直像一只留哈喇子的色狗。 贺寒舟:“……” 果然梦都是反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醒过来了 谢云逍见贺寒舟醒了,瞬息间换了一张板正的面孔,“贺公子,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端地一本正经。 贺寒舟轻飘飘地白他一眼,懒得看他,索性闭眼不语。 谢云逍干咳几声,抓耳挠腮起来。 坏了,又得罪到他了。 “那什么,刚刚谢玉郎兄妹二人没为难你吧?谢玉郎他是书中反派性格狡猾阴险……” 贺寒舟终于赏脸睁眼看他。 “书中反派?” 谢云逍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毕竟谁能相信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其实只是一篇无脑的升级爽文呢。 要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穿过来后的这个世界也只是一篇蹩脚的沙雕小说,他也会骂那个人是沙比的。 他觉得自己也是见了鬼了,经常在贺寒舟面前说些让人接受无能的大实话。 明明他自觉自己也是一个智慧与相貌并存的伟男子,怎么老在媳妇面前吃瘪,显不出自己深厚的个人魅力出来…… 谢云逍又干咳几声。 “那什么啊,书中反派……意思就是圣贤书里说的那种非常难养的小人,总之你要离他远一点。” 贺寒舟听他一本正经地提起圣贤书,嘲道: “原来世子爷也读圣贤书。” “说起这事还得怨我爹,他到现在都没放弃将我培养成一个文化人,逼我读书,我这么大个人了还每日去宗学里上学,虽说我去那都是挂羊头卖狗肉读话本打发时间,但宗学的老师傅念圣贤书,总有一两句要钻到我耳中,所以,总得来说我也算一个读书人。” 贺寒舟:“……” 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谢云逍见贺寒舟对他无语了,转又想起来原来的话头。 “那什么,不说这个了,刚刚谢玉郎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他心里有点担心,毕竟贺寒舟刚见了这个书中的小反派就昏过去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贺寒舟看谢云逍表情讨好又担忧,一副生怕自己受了欺负的模样。 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生起一股逆反心理。 他讽刺道:“他们没有为难我,是我为难的他们。” 谢云逍:“……” 不愧是他媳妇,够辣…… 正是此时,墨竹刚打了盆热水进来。 “公子,你醒了!” 他欢欢喜喜地从门外跑进来。 谢云逍突想起自己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再晚点,恐怕得摊上大事儿。 “不好!你们先聊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听到他的声音,贺寒舟一脸意外之色,他肃然道: “墨竹?你怎么还在这?” 谢云逍走后,屋内只剩贺寒舟、墨竹二人。 墨竹心虚道:“公子别赶我走,我只想与公子在一起。” 贺寒舟表情冷厉。 “我现在只是这王府里一个低贱的男妻,跟着我只会误了你……” 墨竹一个劲的摇头。 贺寒舟道;“扶我起来,我给周琣写封信,你去投奔他,好过与我终身困守在内宅之中。” 况且他残躯病体,还不一定能有多久好活。 墨竹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脸的执拗。 “公子,墨竹一直与公子相依为命,公子是墨竹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墨竹不会离开公子半步……” 贺寒舟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 “你还小,不懂得为自己的前程考虑,你若跟了我,怕是要害了你。” “公子,墨竹觉得这里挺好,比江宁好,地方又大又精致好看,公子你的夫君世子爷还会专门为你请最好的大夫看病抓药……” 贺寒舟脸色一寒:“谁告诉你的这些话!” 墨竹怔住了。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看的。” 贺寒舟吃力地要起身。 墨竹赶忙去扶,贺寒舟却拒绝了,他自己坐起,严厉道: “侯门公府,表面看着花团锦簇,里子里有几个干净的,这平南王世子爷京外都有名的纨绔子弟,今日对我好些,不过是图一时新鲜,你看到的只是表面暂时的东西……" “不是的,公子,你的夫君说,一定会将你治好的!” 贺寒舟凝眉不语,片刻后冷声道: “你是信我的话,还是信他的话?” 一会的功夫,墨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他泣声道: “公子,墨竹想相信他的话……” 他想相信他的公子一定会被治好,他想相信受尽苦楚的公子有个好归宿,他想相信公子这样的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贺寒舟愣住了,半晌叹息一声。 “罢了,也不急于一时,你先留下吧。” 墨竹立刻转悲为喜。“是!” 说着,他赶忙起身,将贺寒舟搀扶起来。 贺寒舟想起来什么,又叮嘱道:“以后,不要称呼什么……” 他难以启齿“夫君”二字,转而道:“只叫他世子爷就是。” 墨竹乖乖地点了点头。 “公子,这是你世子爷夫君给你准备的常服,料子摸着好舒服,墨竹给你套上!” “……” “只叫他世子爷就好,别称呼其他的。” “哦。” 那厢,谢云逍已快走到老太太住的宁寿堂。 还未进屋,在长廊上,远远地就听见里头的议论。 “老太太,哎,您说王爷非得做成这桩婚事,咱们王府的世子妃是个男子都不说了,这还病病歪歪的,一点也不礼敬长辈,一大早就有人看见世子妃给人甩脸子,那气色好着呢,竟推说病了不能给老太太请安,我们王府哪有这样的晚辈,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嘛……” 听起来像是大伯母徐氏的声音,几个伯母里就属她最爱嚼舌根。 “你听清了,确是世子爷说的,世子妃病了不用来了?”老太太语气含怒。 “是呢老太太,王管事回得很明白了。” 那大伯母又道:“老太太,听说世子妃长相美貌过人,世子爷喜欢不得了,一大早,还没来问过老太太安,就跑出去为世子妃请大夫去了。” “还有这回事?” “是廊子上三叔家的玉娘一大早刚巧碰见,刚与媳妇说的,错不了!” “玉娘,原来是那丫头,老身记得模样生的不错,性格也和顺……” “是呢,咱们世子爷要是娶了她,纵使家事差些,也比现在强十倍,起码能为谢家传宗接代不是……” 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 “其他不提,翡翠你去把世子爷给我叫来,老身要好好问他的话!” 翡翠刚出屋子,就见谢云逍从外头挤着一脸笑意进来了。 “刚要去找你,老太太正恼呢……” 谢云逍忙笑道:“承蒙姐姐提点……只是这老太太哪天有不恼的?” 翡翠嗔他一眼,低声道:“快些进去吧……”。 谢云逍深吸口气,暗暗在心里头给自己打气。 不就是当孙子嘛,老子不怕。 他刚抬脚进屋,就听到里头一声厉喝: “给我跪下!” 其他女眷见谢云逍来了,老太太发火,都站起身先走了,只有徐氏留了下来。 谢云逍膝盖一软,反射性地就跪了。 擦,没想到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讲究人人平等的现代人,现在能跪得这么果断而丝滑,封建社会迫害人…… 平南王母亲郑氏一生刚烈,丈夫效命沙场早逝,儿子又军功卓著,是皇帝新封的一品诰命夫人,长公主虽与平南王成婚但另有公主府,所以这平南王的内事实是这位老太太在打理。 “跪都跪得心不在焉,世子爷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吗?!” 谢云逍抹了把脸,赶紧换了一个痛改前非的表情: “孙子错了!!” 老太太并不给好脸色,她厉声道: “错在哪了?” 谢云逍语速飞快,态度诚恳: “错在思想上肤浅,行动上懈怠,无论是当世子当儿子还是做孙子,都不称职,孙子今后一定深刻反省,引以为戒!努力向优秀同志学习先进经验,作父王的好儿子,做您的好孙子!!” “……” 老太太哽半天才问到: “……是问你具体哪里错了?” 谢云逍眼珠一转。 “孙子最近一向遵纪守法,经常找父王一对一谈心,思想上有一定升华,应当没犯什么大错。” 老太太眉毛一竖。 “那我倒要问问,世子爷今早忙些什么了?” 谢云逍心道,来了来了。 他回道:“去给世子妃找大夫看病。” 老太太的脸立即沉了下来。 “什么病这么凑巧?选了这个好日子病,是真有病,还是世子心志不坚受人驱使,与那世子妃一起糊弄我这个老太婆!我们谢家男儿哪个不是顶天立地,你父亲十三岁便上战场保家卫国,刀枪剑雨中走出来的,到你这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这便罢了,如今看,竟还是个受美色蒙蔽的混球,一点礼数都不识,你大伯母说,世子妃一大早精神好的很,都有余力冲人甩脸子,怎么到你口中就病的那么严重,连向老身请安的力气都没有,你这般蠢钝受人愚弄,将来这王府交到你手里,让我怎么放心?!” 这话说的更重了。 谢云逍赶忙道: “老祖宗误会!孙子此来也是特意说明此事,世子妃虽咳疾未愈身子骨弱,但一大早,世子妃他就想来给老祖宗请安的,谁知堂姑姑谢玉娘并叔叔谢玉郎突然来探望,世子妃强撑病体说了会子话,吹了好久的冷风,二人刚走后,世子妃就晕了过去,孙子这才着急忙慌出去请李大夫,刚抓了药在煎,世子妃到现在都没醒呢……” “哪里是有心不来给太太请安的,想是大伯母看错了?” 老太太皱眉道:“若果真如此,倒是老身错怪你了……” 她看向一旁的徐氏。“你不是说……” 徐氏脸色一变,她是收了谢玉娘些礼,才愿意听谢玉娘说这几句话。 这家里老太太做主的时候多,谢云逍虽是王爷独子,但并不讨老太太喜欢,老太太年事已高,有不少积蓄,老太太迟早要作古的,她打定主意想多分得一点遗产,所以一向爱说谢云逍的坏话。 但就这件事实情如何,她也不知,她与谢玉娘本也没什么交情,犯不着为这个面上得罪了谢云逍。 ”老太太,媳妇也是听人说的,许是人看错了……" 老太太训斥她:“你也是,最爱捕风捉影,下次这些没影儿的话被带到我跟前来!” “媳妇错了……”徐氏嗫嚅着称是。 老太太又转头冲谢云逍道:“行了,这件事或是错怪你了。” “翡翠,拿盒百年的白参给世子带回去,给世子妃补养补养身子。” 谢云逍一本正经地致谢跪安,刚出屋子便撒丫子跑走了。 这踏马跟论文答辩似的,累死老子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忠勇将军 接下来这两日倒平静。 贺寒舟成日里也不出去,待在屋子里养病。 谢云逍尚有婚假,不用去宗学,成日间也只在家里守着贺寒舟。 但也不十分守得住,一天大概能在那屋里合计待上半个时辰就要被撵出来。 当然贺寒舟也不会每次都直接撵他,只会用令人揪心的咳嗽变相地赶客。 今日一大早,谢云逍正要去瞧瞧贺寒舟,下人却送上来两封信。 一封是吴大寄来的,信中说他江宁此行收获颇丰,预计今日上午能赶回王府。 一封是萧必安的,信纸是恶心吧啦的粉红色,他在信中洋洋洒洒表达了数日未见谢云逍的思念之情,让他务必赏脸去广聚轩一叙衷肠,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带上贺寒舟,让大家伙好好见识见识世子妃的风采。 谢云逍当即表示“呵呵”。 开玩笑,我媳妇的风采,我自己每天都是限时观看,哪还会带出去与二货分享? 他提笔一挥,在那信纸后面写了大大的“滚”字,让小厮原路送回给萧必安。 谢云逍转而继续盯着吴大的信件,突然灵光一闪。 吴大就要回来了,得想办法把媳妇从房里骗出去,好布置布置。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前任“心尖宠”忠勇将军,一只颇有颜值与心眼的大型黑色短毛犬科动物,而他向墨竹打听过,贺寒舟比起人,对小动物更加亲切热情与心软…… 那厢偏房里的忠勇将军已独守空房多日。 今日,自己那个数日不见基本恩断义绝的主人突然来看自己。 它一片忠诚爱主之心已被残酷的现实磋磨掉了,它冷眼看着它的主人脸上堆笑招手叫他,但它一脸麻木,不为所动。 直到他主人从身后掏出一个鲜香四溢的鸡腿…… 它眼神有些许动摇但仍然总体坚韧。 接着,它的主人又掏出来第二根,它喉头微微一动,口中开始分泌液体,但仍坚持淡然处之。 然后第三根、第四根也来了…… 慢慢的,周围一切在它眼中都化为泡影,只有鸡腿越来越大…… 可恶,不是忠勇将军没有气节,实在是他给得太多了! 谢云逍提了整整十根大鸡腿,终于将忠勇将军收买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贺寒舟的房门前,轻轻扣了扣,然后自己闪身跑到一边躲了起来。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墨竹走了出来。 “咦?大狗子?公子,你来看,有只大黑狗来敲门了!” 没一会,身穿浅蓝色长袍的贺寒舟走了出来。 他今日气色看着好了些,更显兰姿仙貌。 忠勇将军体大色黑,一般人都要怵他,贺寒舟却不害怕。 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忠勇将军的狗头,忠勇将军舒服地眯了眯眼。 这只狗通身黑色,皮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绸缎般的光泽,煞是好看。 贺寒舟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忠勇将军“汪汪”了两声,张开嘴,吐出舌头舔了舔贺寒舟的手,表情十分讨好。 贺寒舟温和地笑了笑。 谢云逍在一边差点目眦尽裂。 呔!好一只舔狗! 我媳妇的手我都没有福气摸,这只舔狗上来就舔,气煞人也! 只见忠勇将军欢快地摇着尾巴,然后将谢云逍放在不远处的狗项圈叼了过来。 他用鼻子拱着项圈,自己给自己套上了,然后又将项圈另一头的绳子叼起来,跑到贺寒舟的身前,殷勤地摇尾巴。 墨竹捂嘴道:“天哪,公子,这大狗好聪明,它是邀你拿绳子吗?” 贺寒舟也有点惊讶,他试探着握住了狗绳,那大狗果然兴奋地连叫了两声。 之后,它便引着贺寒舟往院子外走去,没走几步还停下来回头看贺寒舟,生怕他没跟上。 贺寒舟被它领着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面露迟疑。 “你想带我去哪里?” 忠勇将军“汪汪汪”了好几声似在回应他,但贺寒舟肯定是听不懂的。 这时,谢云逍适时出现,他今日一身云纹黑衫衬得他丰神俊朗人模狗样,一看便是精心拾掇了。 他冲贺寒舟解释道:“它想你出府遛它。” 忠勇将军快活地“汪汪”了两声,仿佛对谢云逍的翻译很是满意。 忠勇将军发挥正常,而谢云逍的出现则填补了大承宠物狗界市场没有翻译的空白。 贺寒舟见到谢云逍意外之余,面色迅速冷淡下来,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它是你养的狗?” 谢云逍殷勤地点了点头。 贺寒舟暗嘲自己多此一问,这狗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不是谢云逍的狗,能是谁的狗? 他将狗绳递给谢云逍,谁知大黑狗却不满地“呜呜呜”起来,似乎不想换人牵它。 贺寒舟看了看忠勇将军,突然对谢云逍说; “你把他养的很好,它很聪明。” 谢云逍一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他媳妇的称赞。 他忍不住咧嘴乐开了,又装模做样地捂嘴干咳了几声: “不值什么,也就随便养了养。” 说着,他蹲下来招手叫忠勇将军,想显示一波与狗的交情,博贺寒舟的好感。 谁知,忠勇将军却将狗头一扭,对谢云逍嗤之以狗鼻。 放佛在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谢云逍:“……” 大丈夫不跟一条狗计较。 贺寒舟失笑道:“它真的很聪明。” 谢云逍有点丢了面子,他摸了摸鼻子,尴尬道: “那什么啊,这狗子记仇得很,我从前得罪过它,我看它倒喜欢你喜欢得紧,不如劳烦贺公子带它出去遛遛,也让我解脱解脱?” 贺寒舟有些犹豫。 这几日,虽不是他本意,但他与墨竹多受谢云逍的照顾,不论谢云逍的目的是什么,自己终归欠他的。 且这大黑狗又眼神渴盼地看着自己…… 但他自小有咳疾,一向不宜去人多的地方。 谢云逍似是看出他的顾忌,又道: “我通晓一条小道,平日没什么人走,我领你去。” 墨竹在一旁迫不及待道:“公子,墨竹好多天呆在屋子里憋屈了,我们出去看看吧!” 在二人一狗的攻势下,贺寒舟终于同意了。 白云蓝天,周围空气清新,绿意盎然。 墨竹走在前头,正在扑不知哪里飞过来的白蝴蝶。 贺寒舟牵着忠勇将军走在后头。 谢云逍稍落后于贺寒舟,他双手枕在脑后,嘴中叼着一根草。 美人在侧,他心情美得很。 贺寒舟受到周围景色感染,心境开阔些,他主动问谢云逍道: “它叫什么名字?” 谢云逍一愣,心道,我的美貌媳妇到现在都没问我叫什么名字,倒对狗的名字这么上心。 两相比较下,他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贺寒舟见他表情晴转多云,刚起的兴致也下来了。 “不想说便罢。” 谢云逍回过神来,有些哀怨道:“不是不想说,只是,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叫什么?” 贺寒舟愣住了。 他突然有一种谢云逍与狗争宠的荒唐的感觉。 谢云逍是本朝唯一异姓王与长公主的独子,他的名字贺寒舟早有耳闻。 不过,他不想与谢云逍有过深的牵扯,平日里最多称呼谢云逍为世子爷,远远不到直呼其名的地步。 谢云逍紧张地瞅他。“你知道我的名字?” 贺寒舟沉默了。 此时,忠勇将军正要到达一颗大树,它突然停了下来。 谢云逍脸色一变,从贺寒舟手中抢过了绳子。 “接下来还是让我来牵吧!” 忠勇将军一向有些特立独行,撒尿的姿势走得是杂技路线,别的狗抬一只后腿就可,他非得将两只腿都高高抬起…… 一想到大美人牵着的狗,倒立着撒尿,他心里就承受不住。 不行,这太毁大美人了…… 谢云逍尴尬地挡住了贺寒舟的视线,“别看别看,不雅得很。” 谢云逍不想遛它的原因也有部分是因为这个,他好歹也是平南王世子,养的狗子过于奔放,实在有损于他的形象。 贺寒舟则有些不明所以。 墨竹却在一旁连连惊叹: “哇!!公子,你看!大黑狗倒立着撒尿!哇好厉害!它不怕滋自己一嘴吗?” 谢云逍:“……” 谢谢,太有画面感了。 贺寒舟看着他们,突然轻笑出声。 谢云逍一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贺寒舟完完整整的笑容,似春风拂面,如盛夏芙蓉,沁人心脾。 谢云逍正是沉醉之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是谁家的狗?了不起!十分了不起!尿得真远!” 忠勇将军有迷失在这夸奖之中的迹象,他又倒立着往前竖着走了好几步,引来一阵惊叹。 谢云逍额角一跳。 片刻后,萧必安领头的一群老熟人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萧必安看着谢云逍手中的狗绳,顿悟了。 “哈哈哈哈,谢大傻原来是你!我就说这狗不一般,他主人定更不得了,原来是你养的狗,这下对上了,合理合理,十分合理!” 谢云逍脸色一黑。 他想骂几句萧二必,又怕在贺寒舟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憋了半天,他转身,狗腿地冲贺寒舟道:“这群人脑子有毛病,我们回去吧。” 这会功夫,吴大那边应该也布置地差不多了。 但萧必安哪能让他如愿。 “别走啊,谢大世子,怎么见到我们这群老朋友就跑,果然有了家室就这般喜新厌旧吗,成天就知道守着你的云祥院……” 萧必安边说边去拦,谢云逍被他拉住了,使他看见了谢云逍身后的贺寒舟。 美人如斯,灼灼其华。 萧必安当下立即卡壳了,原来的损言损语也说不下去了。 “这……” 谢云逍立即横眉冷对,他赶忙挡住了萧必安他们的视线,并动手轰赶。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东张西望的!” 萧必安回过神来。 “好你个谢大傻!我说这阵子见不着你,原来偷偷摸摸在家藏了个大美人!也不给兄弟们介绍介绍!” 他身后的众人也都起哄起来。 谢云逍臭着张脸。 片刻后,他灵光一闪,阴险一笑,突然指向右边那条道。 "艾?萧二必,你大哥怎么从那边来了?” 萧必安条件反射,悚然一惊,他连忙将手中折扇遮住脸,逃也似的跑了。 他一边逃跑不忘一边喊到: “谢大傻你给我等着,我改天再来!” 本来也是萧必安出的主意,要一起来王府突击谢云逍。 他这一走,余下的人群龙无首,便渐渐散了。 谢云逍松了一口气,一回头,见贺寒舟眼中带笑地看着自己。【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江宁旧物 贺寒舟自小身体不好,朋友也不多,因此少有出门游玩的经历。 仅有的几次与同窗一同踏青的经历,都给他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他刚刚看着谢云逍他们,突然又想起他与周琣等好友同游石塘竹海的日子。 那时,会试刚刚结束,他自认为答得非常好定能搏一个好名次,之后,他便能离开贺家自力更生。 那时,他对未来有美好的憧憬,受周琣的邀约,与三两好友同游,甚是舒怀。 但一个月后放榜,他居然落榜了,而素日远不如他的贺兰却排名前列……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正是深受打击之时,平南王府的聘礼又被抬进了贺家…… 贺寒舟的面色渐渐暗淡下来。 谢云逍却还沉浸在贺寒舟浅淡清丽的笑容里,“你笑起来真好看……” 贺寒舟眼中闪过浓重的阴霾。 是了,他现在只是一个以色事人的男妻而已…… 他冷声道:“世子爷谬赞!恕不奉陪!” 说罢,他扭头便往回走,衣摆在空中划出冷硬的弧度。 “艾?媳……贺公子?别走呀,等等我!”谢云逍后知后觉。 完了,又说错话了,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会自己又把他给得罪了。 他赶紧将狗绳扔给墨竹,自己往贺寒舟的方向追了上去。 “你好看是事实,怎么我夸一句,你倒生起气来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贺寒舟目视前方,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谢云逍长腿一跨,走到贺寒舟身前。 他双手合十,一脸痛改前非。 “我错了!我不该夸你好看!我下次再也不说了,最多只在心里说两句,好不好?” 他谄媚地冲贺寒舟笑,没注意脚下,差点摔个狗啃泥。 贺寒舟有些哭笑不得,刚刚胸中憋闷的那股气也散了。 此刻,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楞楞地摸了摸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在拿谢云逍在撒气,而谢云逍一直在哄自己,竟然还成功了。 他长成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自己的负面情绪被另个人轻轻托住,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坏,但他没来由地生了一股不安。 自己似乎不知不觉之间与谢云逍的距离太近了些…… 想到此处,贺寒舟抬头认真地看向谢云逍。 只见他五官英挺,举止舒阔,虽在他面前总是做小伏低、毛手毛脚却不惹人讨厌,反而容易让人对他产生信任和依赖…… 谢云逍见他盯着自己,立即干咳一声,假装不经意地理了理发型,但贺寒舟只盯着他也不说话,谢云逍又收回手,忐忑起来。 片刻后,只听贺寒舟平静地说道:“刚刚是在下僭越了,世子爷勿怪。” 说罢,他认真地冲谢云逍行了礼,便又提步往回走。 但他这回走得很平缓,也不再回避谢云逍。 谢云逍一呆,跟了几步,又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怪道,怎么他媳妇现在不生气了,还对他十分客气,但他心里比刚刚还要难受? 眼见贺寒舟将要消失在拐角处,谢云逍回过神来,他赶忙追了上去,好在他脚步大,没一会便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云祥院。 只见之前还大而空旷的院子此刻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 有奇形怪状的假山、造型夸张的盆栽、硕大的凉亭竟然还有立在平地上的汉白玉的拱桥…… 谢云逍眼角直抽,审美观遭到了很大的冲击。 “吴大!!!” 吴大正忙得满头是汗,听到谢云逍叫他,他笑吟吟地跑过来。 “请世子爷世子妃的安,世子爷您回来啦,刚想着人通知您!” 他一脸的骄傲地又道: “世子爷,您看!这都是我从江宁带回来的,不光这里屋里头还有,库房里还有呢,包管让您满意!” 谢云逍按着直跳的额角,小心去瞅身旁的贺寒舟。 果然他也一脸的震惊。 贺寒舟喃喃道:“这……” 吴大赶忙凑到贺寒舟的身边,狗腿道: “回世子妃的话,都是从江宁贺家大院带回来的,小的按世子爷的吩咐,将您在贺家用过的一切物什全搬了过来,足足装了十几船呢!” 贺寒舟艰难道:“……大可不必。” 这个搬法,贺家得空了一半。 谢云逍忍不住斥道:“你给我住嘴!我是让你回去取些世子妃的物件,不是让你去打劫!” 吴大缩了缩脑袋,解释道: “世子爷误会了,这些确实都是世子妃的东西,一开始贺家遮遮掩掩,我按照您的主意,说要去报官,贺家人一下子全慌了,原来世子妃的双亲曾留下来一大笔遗产,都被贺家人挪用了,他们畏惧王府的威势,多方变卖,才凑够了这些东西,世子妃您看这是您父亲的财产清单并母亲的嫁妆单子还有几封书信……” 说着,他将手中长长一段的纸单递到贺寒舟的手中。 谢云逍愣住了,没想到吴大这一次去,狐假虎威连蒙带打,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逼贺家将贺寒舟父母的财产吐了出来。 这笔钱要是他记得没错,应该是被挪去贿赂考官,将贺寒舟的春闱的名次给顶替了,看样子他还不知道这个情况,贺寒舟的身体刚好些,若是自己贸然告诉他怕是对他养病不利…… 贺寒舟则面色苍白,满脸的错愕之色。 他从不知道他的父母还给他留了这么一大笔钱财。 他自幼寄养在堂弟贺兰家,从小便受冷言冷语,贺兰总嘲他白吃白喝,是个没爹没娘也没用的废物。 那时他还太小,竟从心里也认同他的话,因此即使受到到苛待,也并不怎么反抗,反而默默忍耐。 他心中反复想的是,他只是一个靠施舍长大的孤儿,别人再怎么对待他都是应该的,因为世上应该待他好的人已经不在了…… 但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他的父母给他留的遗产甚至能装满半个贺家…… 他双手颤抖地展开他父母的几封书信,其中一封是他母亲去世前留给他的,只见上面写道: 【寒舟吾儿,弹指间自汝父去南疆已半年有余。闻南疆战事甚险,枕骸遍野,吾夙夜难安,今决心南下寻汝父,若汝父即去恐娘勿宁独活。娘无舍子之心,自诞下吾儿,待如珍宝。今当离别,泪水涕零。娘于世间唯深忧吾儿,恐贺氏苛待于你,今后若有变故可去京中寻外祖梁从俭,但愿吾儿一生顺遂平安康健……】 书信中包有一枚玉佩,玉佩上刻有“梁”字 他捧着信件的手颤抖起来,他后退半步,心情起伏过大,复又猛烈地咳嗦起来。 谢云逍忙扶着他进屋。 屋里也多了不少东西,有紫檀雕刻的精美的屏风,镶嵌五色琉璃的赤金香炉以及各色书桌茶几等等不一而足。 但好在大的物件,吴大搬不进来,以致于屋里的陈设格局没变,只是多了不少点缀的装饰,倒不难看。 贺寒舟被谢云逍扶到其中一宽大的楠木椅上坐好。 他的手中紧紧地抓着那串长长的财产清单,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谢云逍想哄他开心,故意道: ”多亏了你,我这云祥院的身价一下子就上来了。“ 贺寒舟抬眼看向他,目光沉沉。 若没有谢云逍,他只怕要一辈子蒙在鼓里,只以为自己是一个没人要的弃儿。 他半晌突然道:“你为什么娶我?” 谢云逍一呆,心道,怎么又问我这个问题,他摸摸鼻子,干咳一声。 “因为我看上你了。” 贺寒舟被他说得一愣,他有些别扭地说道: “我不是问这个,是不是王爷让你娶我的?” 当时葫芦山与谢云逍初遇,他的模样不像是要做成这门婚事,倒像是要搅黄这门婚事,只不过看到自己后……想法改变了而已。 贺寒舟能猜到这里,谢云逍并不意外,他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我感谢我老爹,以前错怪他了。” 贺寒舟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直问道: “王爷为什么要你娶我?” 谢云逍咧嘴坏坏地笑了一下。 “因为我被人看上了。” 贺寒舟:“……” 他的表情太过无语,谢云逍笑了半天,受了贺寒舟一记白眼后,复又老实地解释道: “是朝中有些老眼昏花的朝臣看上了我,上奏提议我当什么劳什子皇储,结果惹得皇帝老儿忌惮,皇帝将我爹提溜了过去敲打一通,他才下定决心要做成这个娃娃亲,让我娶个注定没有子嗣也没有家族助力的男妻,当做挡箭牌,打消皇帝的忌惮,就这么无聊的原因。” 贺寒舟自嘲地笑了笑。 像他这样无权无势的人,命运可能因上面某位官员无聊的想法就改变了,只能身不由己地被圈在笼中,当深宅大院的一只病鸟。 但是刚刚在看到父母留下的东西后,他突然心中无端升起一股力量来,他想去抗争去改变,他不甘心病死在某个深宅大院的内宅中,一辈子期期艾艾,自怨自艾…… 不过,看上谢云逍的朝臣也许不是老眼昏花也不一定,反正他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也许可以搏一搏也说不定…… 他忽而抬首冲谢云逍一笑。 “也就是说,如果皇帝忌惮的问题不存在了,这个挡箭牌就不需要了,那我就不用困在这王府内宅与你再做夫妻了?” 谢云逍被他的笑容闪花了眼,半晌才琢磨过来他的意思,他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你别有这个想法啊!!理性上确是这个理,但感情上那是大可不必啊!” 贺寒舟:“……”‘ 说的好像他们很有感情似的,明明认识还不足五日。 谢云逍又讨好地冲贺寒舟笑。 “咱俩既然有这个姻缘,那就要珍惜,别动不动就想着散伙嘛,你瞧瞧我这也是一个英俊不凡好小伙,咱俩相处地也挺好,给我一个机会嘛,别老想与我一拍两散~” 贺寒舟失笑道:“即使相处得好,也不一定要假作夫妻。” 他瞧着谢云逍一脸的大受打击,复又补充道:“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朋友?谢云逍更崩溃了。 他的狐朋狗友太多,满城的二世祖没有几个他没有拜过把子称过兄弟的,实在不用贺寒舟委屈自己和他做朋友! 他十足痛苦道:“哪有这样的事?!我把你当媳妇,你却把我当兄弟?!” 贺寒舟:“……”【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9、探花郎 殿试刚过,探花郎贺兰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昨日一早,突然江宁老家来了一封急信。 当时他正与同科好友觥筹交错无暇顾及,等他午时回家,一打开,顿时大吃一惊。 平南王府竟派人去江宁取回了贺寒舟父母的东西,贺家大院损失惨重,变卖了不少产业才填上了窟窿,接下来怕是没有多少银两供他在京城的花销了…… “蠢货!!” 贺兰脸色骤变,愤怒地将书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贺家老宅的人都是些蠢货! 现在的重点是没有银两的事情吗? 即使再缺钱等他有上了任经营几年官身,还怕没有银钱吗? 现在的问题是,贺寒舟居然没有死?? 他居然还活着?! 他居然可以活着??!! 他从小便对样样比自己强的贺寒舟看不顺眼,他自诩非常了解贺寒舟。 以贺寒舟那样眼高于顶的清高性子怎么可能能忍受雌伏于人? 他料定了,贺寒舟一旦嫁入王府,以他那具破身子,碰到那以急色愚蠢出名的纨绔平南王世子,一定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早死早超生的结局。 因此,他心安理得地顶了贺寒舟的春闱名次,并不十分忌惮他,毕竟谁也不会重视一个将死之人…… 可今天却有人却告诉他,贺寒舟不但好好活着,还傍上了平南王世子哄着他去贺家大肆搜刮。 若他科举舞弊的事情被揭发,那他乃至整个贺家恐怕都得…… 好一个贺寒舟,竟小瞧了他,从前竟没有看出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他咬牙提笔给江宁写了封回信,片刻后又行色匆匆、漏液出门去了。 平南王府云祥院,谢云逍正在努力打消贺寒舟对他的兄弟之情,但收效甚微。 半晌,墨竹遛完狗回来,还顺带带回了一个形容憔悴的老婆婆。 那老婆婆低声下气地冲他俩行礼。 “见过世子,世子妃!” 贺寒舟一见她,脸色登时一寒。 他看着对方的目光里夹杂了愤怒失望还有悲伤。 那老婆婆似是不敢与他对视。 她低着头,衣衫褴褛,形容可怜。 谢云逍悄悄问墨竹这位是谁。 墨竹谢云逍耳边低声说道: "这是在贺家时,照顾公子起居的王婆子。” 谢云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怎么这位老妈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跟在吴大身后来了…… 片刻后,只听贺寒舟冰冷地说道: “墨竹,送客!” 整个贺府,除了墨竹,他也就对眼前这位王妈信任几分,但她却因几百两银子就出卖了自己,她明知自己去了平南王府九死一生…… 墨竹一呆,当时,王婆子给贺寒舟下药的事情他并不知情。 “公子……”。 但贺寒舟态度十分坚决,墨竹只好听吩咐去带王婆子下去。 王婆子却一把推开他。 “公子,老奴错了,您一走贺家便将我赶走了,老奴多年积蓄给了儿子,但儿子不孝竟也将我赶了出来,老奴实在无处可去了,求公子给老奴一个栖身之所,给老奴一个机会赎罪吧,就看在老奴从小照顾您的情分上……” 她声泪俱下,说着,还想扑过去抱住贺寒舟的腿,却被谢云逍挡住了。 王婆子一对上谢云逍立即偃旗息鼓,她缩回地上,表情哀戚。 若不是他儿子孙子的命都在别人手中握着,她也不想上京来自取其辱。 一想到自己的孙儿藕节似的小脖子被人掐在手中,她心都要碎掉了…… 想到此处,她突然一横心,猛地往地上磕起头来,没一会便磕出血来…… “世子爷、世子妃开恩!世子妃开恩!……” 没一会,地砖上已经一片血色。 贺寒舟眉头拧得很深。 “别磕了。“ 王妈充耳不闻,仍然将头磕得砰砰直响。 贺寒舟转开了脸,脸色很差。 谢云逍连忙道: “别磕了,墨竹你领她去找吴大,给她安排个差事,再找个大夫看看。” 墨竹立时一喜,但马上又犹豫了。 他看向贺寒舟,希望贺寒舟能说句同意的话,但贺寒舟只垂眸不语。 谢云逍有些好笑道:“下去吧,这是你家公子的意思。” 墨竹表情瞬间开怀:“好的,墨竹这就去!” 王妈喜极而泣。 “老奴谢谢世子、世子妃再造之恩!!” 墨竹高兴地领着王妈妈下去了。 他走到门外,突然有些疑惑。 世子爷怎么知道我家公子的意思? 他挠挠头,带着点困惑走远了。 屋里,王妈走后,没一会就有小厮来将染血的地面擦干净了。 贺寒舟盯着地面出神。 王妈虽说是奴婢,但从小照顾他长大,小时候,他甚至把她当做半个母亲来看待…… “她自小照顾我,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却……” 贺寒舟将目光从地上,移向窗外。 日头渐高,窗外光线变得有些刺目了起来。 看久了,他眼睛有些干涩。 谢云逍走到他身旁,叹道:“人心如此,何必介怀。” 谢云逍很少有这副正正经经的模样,贺寒舟忍不住回头看他。 只见他脸上含笑,姿态闲散,一派潇洒豁达之态,与往日颇有些傻气的谢云逍不大相同。 看来,谢云逍也并不像表面那样,是一个只知道玩乐且不着调的公子哥。 谢云逍见贺寒舟认真地望着自己,他眨眨眼,又笑嘻嘻道: “所以寒舟啊,人事易变,要惜取眼前人那!像我这种要脸有脸要财有财,关键思想品德还过关的富二代不多了。” 贺寒舟:“……” 刚刚的一定是他的错觉。 接下来,谢云逍每日在家斗蛐蛐耍狗,逗鸟赏寒舟好不快活。 好日子过得飞快,很快便将他的婚假用完了。 今日,他又要去宗学念书。 他心中哀叹:这平南王府的富二代千好万好,只有一点不好,就是会被富一代、富零代实施惨无人道地压迫。 可怜谢云逍连繁体字都看不明白,学了两年连夫子的脸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的学渣,也要每日点卯老老实实去上学,满满当当完成家庭作业。 “寒舟啊寒舟,你说,有什么办法能不去宗学?那种地方我去一天折一天的寿,每天要在那里呆上几个时辰要憋屈死我了!” 贺寒舟正在桌子上捧着本书在看,闻言眼都没抬。 “是么,上次听吴大说,你去宗学也不过是看几个时辰的话本,看不出有多委屈。” “我那不是退而求其次嘛,大好时光都浪费在破烂纸张上了,还不如回家睡大觉。” 正捧着“破烂纸张”的贺寒舟抬眼盯他。 他讽刺道:“世子爷想在宗学里睡觉,还有人拦你吗?” “确实,我就那种因为爱说话被老师允许上课睡觉的学生。” “……” 贺寒舟瞪了谢云逍一眼。 谢云逍知道他又不高兴了,连忙谄媚道: “别生气,那什么,我那不是每日见你捧着书看,不是《史记》便是《资治通鉴》,都是一点趣也没有的书,这些你都能看得进去,却也没见你多看看我一眼……” 贺寒舟沉默片刻,冷笑道: “我觉得看它们比看着你有趣。” 谢云逍:“……” 扎心了兄弟。 谢云逍再不情愿也半推半就去了宗学。 他没走一会,贺寒舟就被平南王府老夫人叫了去。 这老太太也是憋了好几日了。 上次误会贺寒舟,这次听闻贺寒舟身体转好,立马派了身边大丫鬟去请。 贺寒舟放下书,安抚好慌乱的墨竹,从容去了宁寿堂。 宁寿堂内热闹地紧,聚了不少早上来请安的女眷,见贺寒舟来,有些面薄的都避到了内室,唯有长媳徐氏并谢玉娘,以及两位容貌姣好的丫鬟仍在留在那里。 贺寒舟进屋行礼,姿势仪态让人挑不出错来。 老太太也算满意,这个孙媳妇虽长相上过于出挑,但却像个庄重的读书人。 她刚想让人给贺寒舟看坐,长媳徐氏却凑到她耳边说道: “老祖宗,世子妃怎么都未称呼您老人家,按理说得说一句‘孙媳请安’的话,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一旁的谢玉娘眼带恶意。 “老祖宗,世子妃既嫁到了谢家应该早日改口才是,给您行大礼才是。” 他们的话并未压低音量,贺寒舟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他眉头微皱。 他是绝对不可能说得出这种话的。 谢玉娘心中生出一股隐秘的快感。 她日日听见人说,世子爷谢云逍如何如何痴迷世子妃,成日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单讨贺寒舟的欢心。 而她努力这么久,连谢云逍的一个眼神都未分得。 她对谢云逍爱而不得的不甘在这段时间内都转化成了对贺寒舟的妒忌。 她瞧着贺寒舟面色苍白、沉默地站在中央,而自己却坐在老太太一旁的软座旁,她突然无比赞同她哥哥的话,要想压服贺寒舟引谢云逍注意她,必须讨老太太的欢心。 老太太最喜欢嘴甜讨喜的小辈,但贺寒舟,哼哼他只会让老太太讨厌…… 听完徐氏与谢玉娘的言语,老太太心中也有些不满。 但贺寒舟毕竟是男子,让他以媳妇的规矩伺候长辈终归也是别扭,两相权衡下,她没有给贺寒舟看坐,而是直接说明用意: “叫你来,是为一事,老身身边有两个丫鬟伶俐得很,想着世子也不小了,你带回去给世子收房,你也别多心,王府总要有后……” 老太太最近听了不少世子过度痴迷世子妃的言语,便起了往谢云逍房内塞女人的想法。 一是分分他的心,二是谢云逍既已成婚就该有个后了,成天与个男世子妃腻在一起传出去丢平南王府的脸。 一旁的谢玉娘嘴角的笑容有些变形,粉色的袖摆盖住了她紧紧揪着帕子的手。 她虽心中不甘,但也明白像谢云逍这种身份的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她心中酸得要命却也劝自己,不过是些低贱的丫头。 她看向贺寒舟。 他一向被谢云逍捧在手心,可也受得了与人分享爱人的委屈。 想到此处,她心中又快意起来。 她死死盯着贺寒舟,迫切地想要看到这个高高在上的大美人面色灰败的模样。 但与她料想的不同,贺寒舟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甘或是伤心,他只是十分平静地说道: “在下会转告谢云逍,老夫人,无事晚辈先告退了。” 老太太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挥挥手让他退了。 谢玉娘却一脸的扭曲。 她不信会有人会平静地与别人分享夫君,而她纵使说服了自己无数次还是无法甘心。 今日,谢云逍刚从宗学里头出来,一进云祥院,里头便有两个千娇百媚、衣着清凉的女子往自己身上扑。【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0、通房丫头 谢云逍大为震惊,赶忙退出门外,抬头仔细地看了看牌匾。 确实是自个的云祥居,怎么平白冒出两个女妖精? 那两位女子见谢云逍出去了,竟也跟了过来。 “世子爷安~” 她们含羞带怯、夭夭乔乔地凑近给谢云逍行礼。 谢云逍吓得后退三步。 “喂喂喂……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啊!“ 墨竹在院子里瞧见,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他冲屋里道: “公子,你看,世子爷被那两个姐姐吓到了。” 贺寒舟放下手中的书看向窗外。 谢云逍的声音大,他自然听得到。 那厢谢云逍还在严阵以待。 “两位女同志,你们怎的好好地在我的屋子里出没?” 那两位姑娘对视一眼又害羞地低下头。 “是世子妃领我们回来的~” 世子妃?寒舟领回来的?从哪领回来的? 难道寒舟惜老怜贫地又带了两个误入歧途的女子回来? 不是,那也不必往我屋里头塞啊,这多容易让人误会…… 但出门在外,他还是要维护好媳妇的权威。 “既如此,你们就好好回屋子里待着去吧,没事千万不要出来!” 两位女子失落地应了。 说罢,谢云逍脚步匆匆地往婚房那头快步走去。 “寒舟!寒舟啊,我屋里头怎的有两位女同志啊?!” 谢云逍一个跨步,坐到了贺寒舟的对面,顺手将桌上的茶杯倒满,一口气饮尽了。 “嗯?你不是不喝茶吗,怎么今天沏茶了?” 贺寒舟放下手中的书,不紧不慢道:“招待那两位姑娘。” 谢云逍一愣,贺寒舟亲自沏茶招待,他都没有这个待遇。 他凑过去低声问道:“不是,这两姑娘是什么来头?” 贺寒舟轻飘飘地瞥他一眼。 “你家老夫人送来的。” 谢云逍握着茶杯的手一顿。 老夫人? “她没为难你吧?” “世子爷多虑了。” 贺寒舟淡然一笑,复又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谢云逍一呆,“你笑起来真不……不难看。” 谢云逍差点咬了舌头,他忐忑地看向贺寒舟,见他似没有放在心上,才松了口气。 贺寒舟失笑。 谢云逍又想起正事来: “艾不是,老太太好好地送两个女同志到我屋里头干嘛啊?不会是要监视我吧?我承认我的课业都是别人写的,但是宗学里其他二世祖连不交的也有,我这花银子找人写,上对得起师傅辛苦安排课业,下能给群众发家致富的机会,属实是相当的靠谱了……” 贺寒舟无语地看向他。 “你觉得老太太往你屋里塞人,是为了看着你写课业?” 谢云逍摸索着下巴,一本正经道: “我们不能排除这个嫌疑。” 贺寒舟:“……” 片刻后,贺寒舟冷酷又简短地传达了老太太要谢云逍将这两位姑娘收作通房的意思。 “什么??!” 谢云逍脸色大变。 “造孽、造孽啊!我才刚满十八岁啊!老太太怎么这样子?!往他孙子房里塞女人,还一塞塞两个?!这什么家庭啊?逆天!!” 贺寒舟:“……” 很多时候,贺寒舟都不太能理解谢云逍的脑回路,像谢云逍这种大族人家,长辈给房中塞几个通房丫头也是常见的事情。 像谢云逍这个年纪的男子,妻妾成群的都不少了,连他在江宁也差点…… 他不明白谢云逍为什么这副态度。 谢云逍干嚎了一会,见贺寒舟眼神费解地看着他,他突然心中不舒服起来。 “寒舟,你是不是不理解我?你觉得这种事很正常?” 贺寒舟犹豫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谢云逍脸色一变,确实这种事在这个世界很常见,但他是受现代男德教育的优秀的男同胞。 不像贺寒舟,从小就在这个环境里长大的…… 坏了,那他…… “寒舟,你,就是说你,你不会也有这个,这个什么,也有通房丫头这些吧?” 贺寒舟一愣,陷入了回忆。 他十六岁的时候曾在河边救过一个女子。 那女子无依无靠,他一时怜悯差点同意她纳她为妾…… 贺寒舟如此模样,谢云逍如临大敌。 “不是吧……” 此去经年,处男竟只有我自己?! wtf!!!我老婆的第一次竟然不是跟的我?! 不能细想,一想他就心痛…… 贺寒舟诧异道:“你哭了?” 谢云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痛心道:“我恨封建社会!” 贺寒舟没有听懂,他犹豫道:“你为何如此在意这件事?” 谢云逍愁云惨淡之中又有几分的倔强:“你为何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 贺寒舟一愣,他确实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谢云逍看了他一会,突然往桌子上一趴,半死不活道: “我失恋了……” 贺寒舟:“……” 他越来越搞不懂谢云逍了。 接下来两天,谢云逍每天愁云地去宗学,凄风冷雨地回来,那两个老太太送来的丫鬟也不见了。 今日,墨竹正站在书桌旁给贺寒舟磨墨。 “公子,世子爷这两天好像不开心了。” 贺寒舟的手一顿,瞎子都能看出来谢云逍不开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太太塞美貌丫鬟来是给他下毒药的。 没一会,到了时辰,谢云逍又过来与贺寒舟一同用午膳。 谢云逍故意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片刻又幽幽叹了口气。 “吃不下,吃不下啊。” 贺寒舟看他一眼,又平静地转回了视线。 谢云逍又道:“哎……我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咯。” 说完,他装若不经意地瞥贺寒舟。 只见贺寒舟不为所动,平静地细嚼慢咽。 谢云逍唉声叹气了几天,贺寒舟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谢云逍有些憋不住了。 “寒舟,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关心我?你看我都瘦了!!” 贺寒舟瞅向他一直很平坦的小腹。 “我看不见得。” “怎么说?” “世子爷不是每天都在外面吃饱了才回来的吗?” 谢云逍:“!!!” 擦,是谁泄的密?! 谢云逍一转念便猜到,定是那个嘴巴比裤腰带还松的吴大郎,待会再找他算账。 谢云逍心虚地冲贺寒舟笑了笑。 “我这不是想让你关心一下我嘛~我那天那么的emo,你也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emo?” “就是深受打击、痛彻心扉的意思!” “……” 贺寒舟放下筷子,认真道:“你希望我说什么?” 谢云逍低声嘀咕了一句:“我希望你说心里头有老子的位置,你也不可能说……” 贺寒舟没有听清。 “什么?” 谢云逍干咳一声: “那什么,我希望你好歹安慰安慰我,说一句别伤心,宝贝你最棒嘛!” 贺寒舟:“……” 半晌,贺寒舟艰难道:“恕我难以启齿……” 谢云逍都是些什么爱好? 谢云逍瞅他为难的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贺寒舟反应过来他在捉弄自己,白了他一眼。 “看来你是太闲了,改天我多去老太太那几趟再领些人回来。” 谢云逍脸色一变。 “别别别,你可饶了我吧!” 贺寒舟有些好笑,他突然有些好奇。 “你怎么处置的那两个丫鬟?” 谢云逍嘿嘿一笑。“怎么,你想知道啊?” “不想说便罢。” 谢云逍赶忙道:“想说、想说。” “你看我年轻力壮的,自己就能好好照顾自己,但我爹年事已高,最需要人精心伺候,所以,我就将那两个丫鬟送到我爹那里了……” 贺寒舟有点惊讶:“王爷没说什么?” 谢云逍哈哈一笑:“我老爹这几天在公主府,还没回来。” “老夫人也没说什么?” 谢云逍突然神秘地笑了笑。 “我老爹院子里,老太太也插不了手,她老人家还不知道呢。” 贺寒舟:“……” 他还以为是多好的主意。 贺寒舟复又拿起筷子,不想再搭理谢云逍。 深夜,平南王府灯火通明。 平南王的南勋殿外,跪了一地的人。 谢云逍被下人唤醒,说是王爷急传。 “我爹大半夜不睡觉找我作甚?” “小的只是个传话的,具体情况也不知,只听说是咱们的长公主王妃过来了,然后又气冲冲地走了……” 谢云逍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老爹又将公主娘给惹火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迷迷瞪瞪穿戴好出门,忽看到走廊尽头窜过去一个熟悉的衣角…… 似乎是王婆子的。 谢云逍眉头拧了起来,此人定有些蹊跷,得让人好好看着她。 此时,贺寒舟也正开门往外去。 谢云逍回神来。 “寒舟?大半夜的,我爹怎么也叫你了?这夜深寒气重的……” 贺寒舟脸色不大好,心情瞧着也欠佳,闻言嘲道: “是谁害得?” 谢云逍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我害的?” “你忘了你祸水东引,给平南王送通房丫头的事了吗?” 谢云逍:“……” 妈的,真忘了。 贺寒舟不再管他,转头往平南王寝殿里方向走去。 谢云逍连忙追了上去。 “完了完了!这事闹大了!!我老爹怎么点这么背?!此去,我必得挨顿打了……” 贺寒舟轻飘飘地瞥他一眼。 挨顿打也是活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1、挨顿好打 那厢的平南王的院落内,老夫人郑氏也闻讯去了。 今天下晚,谢玉娘来拜会他,说是好像瞧见世子妃将她指给谢云逍的丫头给打发了。 当时,她还未相信,谁知半夜平南王的院子里就闹了个鸡飞狗跳。 她那个长公主儿媳金枝玉叶,身份高贵,来平南王府的次数不多,但把平南王的院子却管得死死的,管得他儿子的后院一只母苍蝇也没有。 谁知道,长公主今晚来了平南王府,起夜的时候竟见到她指给谢云逍的那两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当下便大发雷霆,两个丫鬟吓得连夜跑回了宁寿堂,将她也惊动了。 等到她赶到平南王的院子里后,平南王的脸上已经有一只清晰的巴掌印了,而长公主已气得回了公主府。 郑氏当下心里就不痛快了,他儿子好歹是沙场征战的王爷,竟直接被人打了耳光。 两相查问下,才知道是世子府云祥院将她那两个丫鬟打发到这里来了。 老太太想起白天,谢玉娘同她递的小话。 她当时还选择相信贺寒舟,却没想到眼下成了这个情形,她当下立马相信了谢玉娘的说辞,顿时被气得不轻。 没想到这世子妃瞧着斯斯文文的是个读书人,竟然也是个阳奉阴违的不能容人的妒夫,竟然荒唐到给公公屋里头塞人! 这样的人怎么配继续留在平南王府?! 谢云逍携贺寒舟刚走到院子里,打眼便瞧见老太太面色愠怒地站在面前,身后正跟着那两个丫头。 “给我跪下!” 跪得越快,挨打得越少。 谢云逍当即赔着笑脸,丝滑地跪了。 老太太呵斥道:“谁让你跪的?!贺氏你欺瞒长辈,任意妄为,你还不给我跪下!” 谢云逍:“……” 贺寒舟面色苍白,微微抿嘴。 他睫毛轻颤,谢云逍还能看出几分不知所措来,他赶忙拦到老太太身前。 “老祖宗,搞错了搞错了!!” “不关他的事,他不知情的,不信你问问这两位姐姐,都是我做的,我那是想着我爹快五十的人了,最需要人照顾,所以一时昏了头,自作主张……” 那两个丫鬟被贺寒舟领回去,受到他的礼遇,因此也附和了谢云逍的话。 老太太皱眉。 她何尝不想给他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院子里多塞几个人照顾,但谁让他儿子不顾她劝阻娶了尊不能得罪的“活佛”回来…… 她又沉着脸询问那两个丫鬟。“此事果真与世子妃无关?” 那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肯定地点了点头。 郑氏这才作罢。 贺寒舟身体不比常人,深夜体虚,已支撑不住咳嗽了出来。 谢云逍悄悄用手将贺寒舟拨到自己身后,并冲他眨了眨眼睛。 他脸上刚刚诚恳认错的表情不见了,转而露出十足不正经的笑容,并悄声说道: “别担心,这里没你的事情,你先回去。” 说着他招手唤来两个丫鬟,让她们搀扶着贺寒舟先回去了。 贺寒舟没多说什么,只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厢的平南王正抚着额角,垂首叹气,听到谢云逍出声,疾步走了过来,喝道: “混账东西!!” 谢云逍脑袋一缩,谄媚道: “爹……儿子错了,儿子也是一片孝心,以后再也不敢了!额……爹,你脸上是怎么了?” 平南王一哽。 “王福,取家法来!!” 最后,一阵鸡飞狗跳后,谢云逍受了十杖,贺寒舟在谢云逍的袒护下只罚了半个月的月钱。 事后,平南王谢冲与其母郑氏相顾无言。 半晌,平南王忍不住叹了口气。 “母亲,夜里凉,您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郑氏忍不住道: “世子爷总是胡闹,你也得好好管管,成日间没个正行,也该是成亲知事的年纪了,竟把通房丫头往你屋里头赶,成何体统?!” 平南王罚了也罚了,骂也骂了,此时气也消了。 他对他这个儿子,比他母亲要了解。 “母亲,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别管他院子里的事情了,这两年云逍的改变很大我也算是欣慰了,你别看他每天没个正经,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他绝不会去做的,逼他也无用,况且,他身上有一半流的是皇室的血……哎只要他平安,我这个做爹的没有其他的要求了……” 老夫人被他说愣住了。 “你说的有理,但是谢家总不能无后……” 平南王叹了口气。 “母亲多虑了,云逍才多大,况且您看这平南王府周围不都是谢家的子孙吗,怎的至于无后。” 老夫人叹了口气。 “但愿如此吧……” 很快,谢云逍受了家法的消息便传开了。 说什么世子爷为了世子妃遣散了院子里的侍妾,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连王府绝后也在所不惜,王爷气得动了家法,将世子打得个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世子爷也不改其志。 那厢的谢云逍却不像传言中那么凄惨,他趴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话本,嘴中叼着贺寒舟递过来的水果,嘴角咧地老高,倒比平时还要高兴几分。 贺寒舟本见他那日伤的重,才来看看他,但见他的样子又没好气起来: “你老实说,为什么非要送走那两个丫头,受这顿打值得吗?” 谢云逍翻书的手一顿。 他笑着冲贺寒舟招招手,神秘兮兮道: “附耳过来。” 贺寒舟沉着脸瞧着不怎么高兴,但是还是凑了过去。 “执家法的那人我与他喝过酒,早买通了,我这看着惨实际上不重的,一点也不痛……” 贺寒舟板着脸,没好气地戳了一下谢云逍。 “嗷!!!寒舟,你怎么酱紫?!” 贺寒舟嘲道:“你不是说不痛吗?” 谢云逍挠挠头。“嘿嘿,一点痛是难免的,男子汉大丈夫算不得什么,我反正觉得值。” “值在哪里?” 谢云逍脸上的笑意突然收敛了,他垂下眼帘,专心盯着手中的话本。 “我想追求一个人,但这个人太完美了,若我有了些污点,岂不是连追求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贺寒舟蹙眉看他,心中突然有些烦躁。 谢云逍话说到一半,又嬉皮笑脸起来:“寒舟,你猜这个人是谁?” 贺寒舟站直身子,收起桌上的水果,抬脚就走。 谢云逍如临大敌。 “寒舟,别走啊,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嘛!” 贺寒舟没有理会他,径直走了。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神情有些尴尬。 果然表白是胜利前的临门一脚,而不是冲锋的号角。 号角吹多了,会形成噪音污染。 谁知,片刻后,贺寒舟又回来了。 在谢云逍惊奇的目光中,贺寒舟有些别扭地解释道:“换药。” “奥。”谢云逍回得有些呆滞,半晌才反应过来换药具体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大麦!” “敲到麻袋!!” “寒舟,怎的让你上药,其他人呢?” 贺寒舟不耐烦道:“你院子里没其他人。” “吴大呢?” “遛狗去了。” “擦!这个时候是我重要还是狗重要?!” 贺寒舟没好气道:“我想他已经做了选择。'''' "……” “我的书童汤姆呢?奥,想起来了。” 虽挨了打,但用不着去上学也是一件喜事,他昨天直接打发书童回家放假了。 那就尴尬了…… 他可不想他媳妇对他目前凄惨的屁股产生什么想法。 那边贺寒舟已理着手中的纱布,靠近床边了。 谢云逍如临大敌; “那什么,寒舟啊,圣贤还说过什么话来着,对,那什么,叫道法自然,世间万物顺其自然,合该如此,就让我的臀部安安静静自自然然地愈合吧,不要有刻意的人为了……“ “你的圣贤书就读到这里了?” 谢云逍一变侧身捂臀,一边讨好地冲贺寒舟笑。 “我这不是开发圣贤书的新用法嘛,所谓因地制宜、因势利导、因材施教……” 贺寒舟:“……”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真不上药?” “真、真、真,比黄金还真!” 谢云逍见贺寒舟不说话瞪着自己,又怂怂地补充道: “起码不要你上药……” “为什么?因为你喜欢我?” “……” 谢云逍呆住了。 为什么他媳妇每句话都这么炸裂? 他摸摸鼻子,微窘道: “好像是这个原因,但也不全是……” 贺寒舟疑惑地看向他。 “我的臀部自从6岁自己独立洗澡之后,便从来没有对外出示过,我不习惯啊!” “……” 拉扯了半天,谢云逍仍然死守自己身后的绝对领域,贺寒舟没有耐心与他周旋,最后直接将李大夫请来了。 李大夫被王府急召,还以为是贺寒舟病情转重,没想到贺寒舟瞧着气色好了不少,反而是谢云逍受棒伤躺在床上。 他探了探脉象。 “不妨事,都是些外伤,筋骨未动,世子爷身体强健,养上两天也就好了。” 其实这些贺寒舟都知道,昨夜已有大夫看过了,他只不过是请李大夫给谢云逍上药罢了。 但谢云逍说,李大夫要是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人怕是会减弱他治病救人的成就感,他非要劳李大夫再给他看一遍。 “李大夫,你确定我不需要多躺几天?”谢云逍疯狂朝李大夫眨眼睛。 李大夫:“老夫很确定,世子爷您眼睛怎么了?” 谢云逍:“……” 怨不得济世堂干不过悬医阁,都怪大夫情商低。 给谢云逍换好药,贺寒舟回去的路上恰巧碰到正要去遛狗的吴大,他忍不住问道: “吴大,世子六岁以后就自己洗澡了?” 这不像是侯爵王府的作风。 吴大一愣,笑道: “哈哈,哪能啊,十六岁以前,世子爷每天都要好几个丫鬟伺候着洗澡,十六岁之后,不知怎么的,像换了人个似的,所有丫鬟都撵了出去。” 贺寒舟若有所思。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有小厮满头大汗快速地跑了进屋找谢云逍。 “世子爷……王爷说、说、说……” 谢云逍苦着脸道:“说说说,你倒是说说啊!” 那位报信的小厮终于喘匀了气。 “王爷说,圣上赏赐,让你速去正殿谢恩!” 谢云逍十分惊讶:“圣上赏赐?为什么赏赐我?赏赐我什么?” 最近没干什么大事,只挨了顿打。 难道赏赐他挨了顿好打? 那可真够损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2、皇帝赏赐 几个时辰之前,皇宫冲和殿西暖阁,人到中年的圣德皇帝萧政与胡子花白的左相严明正在交谈,一旁还有一位眉清目秀衣料清凉的男子正为皇帝磨墨。 严明目不斜视,低头恳切道: “陛下虽春秋鼎盛年富力健,但皇储还应早定才是。” 萧政端坐在龙椅上,脸色晦暗不明。 “你要是真心觉得朕年富力强,就不会说这句话。” 严明立即颤颤巍巍地跪下。 “陛下恕罪!” 萧政没有管他,反而一把将磨墨的男子搂入了怀中,他肥胖的手指在那男子身上似蛇游走了一圈。 那男子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左明垂着头俯趴在地,已跪得汗水泠泠。 “陛下,若您有心让庆郡王继嗣皇储,还应趁早才是,老臣年事已高,怕难以再辅佐陛下了!” 萧政手指一顿。 这位严明老儿三朝元老,虽是先皇指定的辅政大臣,但为人古板成日间总是说教,他一向烦得很,如今左明自己说要退了,换一个年轻知时务的也好。 于是,他摆摆手。 “朕知道了,没事你下去吧。” 左明面带哀戚地走了。 他走后,经他刚刚提醒,萧政忽想起一事。 庆郡王为上代庆王之子,年小易于掌控,且一向乖巧讨自己喜欢,自己确实属意于他,但他在皇室血缘上较远,之前朝中就有声音,说罗贞长公主与平南王的儿子谢云逍颇有才智血统高贵,宜继为皇储。 为此事,他敲打了平南王一番,虽说平南王立即给谢云逍娶了个寒门男妻,但是人心诡谲,且平南王一向在武将中颇有威望,虽不再有兵权,但也不得不防…… 想到此处,他将怀中的男宠挥开,叫来了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是专为皇帝侦查收集情报的机关,为的是刺探朝臣隐私,替皇帝排除异己。 “平南王与罗贞长公主的那个儿子谢云逍,他娶了个男妻后,现如今怎么样了?” “回陛下,谢云逍自娶了那位男妻后,连门都少出了,外头都传平南王府的世子爷痴迷男妻,自愿绝后,平南王动了家法把人都打伤了也未改其志……” 萧政眯了眯眼。 “果真?其中是否有诈?” “陛下,属下细细查问过,谢世子确实是因推拒侍妾被用了家法,已在家中修养。” 萧政捻了捻嘴边稀疏的胡须,突然笑开了。 不愧是萧碧君的儿子,一路货色。大承历来女子可为帝,当年若不是萧碧君不愿与陇东贵族联姻,一门心思嫁与当时只不过是一介散兵的平南王谢冲,也轮不到他当皇帝了。 “来人,传朕的旨意,就说世子伉俪情深乃世之表率,朕特賜麒麟香珠一对以表嘉奖。” 若这谢云逍真这么大出息,为了区区一个男妻便放弃纳妾生子,那他一定得赏赏他,最好赏得平南王府绝后才好…… 眼下,贺寒舟正扶着一瘸一拐的谢云逍赶去王府正殿。 谢云逍像得了软骨病似的赖在贺寒舟身上,半天挪动一步。 “哎呦,疼啊,我疼得很,寒舟慢点慢点,怜惜一下我嘛……” 贺寒舟面色不耐,低声说了句“活该”,但还是吃力地扶着谢云逍往外走。 待到门边,刚刚歪七扭八的谢云逍立马直起身,哪有半点刚刚半死不活的样子。 “就送到这里吧寒舟,一会见。” 说罢,他三步并两步地阔步走了。 贺寒舟:“……” 待快到正殿,谢云逍又恢复成瘸腿的模样。 里头的周公公已等了一时,平南王也陪坐有一会。 周公公见着谢云逍立马笑得像一朵花似的,他的嗓子又尖又细。 “哎呦!世子爷终于来了,不愧是天潢贵胄,世子爷果然一表人才啊,只是瞧您这走路的姿势,这伤势还没好全吧?” 谢云逍乍一听他说话的声音收到了些冲击。 这他么才是真夹子音啊…… 周公公笑得有些僵了,平南王客气道:“犬子顽劣,周公公见笑了,”说着转头训斥谢云逍:“还不快回公公的话!” 谢云逍反应过来,立即作痛苦状。 “劳公公关心,快好全了。” 周公公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咱家这次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看望世子爷,陛下深赞世子爷用情专一,伉俪情深乃世所表率,特亲赐麒麟香珠一对,以表嘉奖。” 谢云逍愣住了。 用情专一,伉俪情深? 不是,他的事迹都踏马的传到宫里头去了? 这老皇帝不定在哪里派人视奸老子…… 谢云逍又没了动作,平南王连忙在一旁训斥道:“还不赶紧跪下谢恩!!” 谢云逍忙龇牙咧嘴地跪了下来领了那对珠串并谢恩。 他的伤走路倒是不影响,跪下还是遭老罪了,他感到伤口有崩裂的迹象。 这老皇帝不知道是来赏他的还是来折磨他的,那一对香珠瞧着也不值几个钱。 他感觉自己亏了。 领完赏,周公公正笑眯眯地要走。 突然外边有人通传。“长公主到!!” 周公公笑容一僵。 这位长公主一向刁蛮难缠,且与陛下有龃龉…… 周公公赶紧加快脚步,想先行避开,哪知还是慢了一步,正被长公主的鸾舆凤驾堵在了大门外。 长公主一袭凤纹紫衣,容貌精致,她踏着侍者的背,表情不善地从金碧辉煌的銮驾上下来。 周公公擦着额头的汗,一脸假笑地行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微抬着下巴,冷哼一声。 “我听说皇帝赏了世子,说说看,都赏了什么,怎么赏的?” 周公公连忙把赞世子伉俪情深的说辞又说了一通。 长公主一脸的怀疑:“他有这么好心?” 周公公冷汗一下下来了,他不敢接下去了。 皇帝确是希望平南王世子沉迷男色以致于绝后才好。 劳嬷嬷此时适时凑到长公主耳旁低语了几句。 长公主脸色一变。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他自己绝后,便希望全天下的人跟着一起绝了才好!周育才,你回去告诉萧政,要赏就赏些实在的,别赏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打发叫花子!” 周公公连声应了,赶紧行礼遁了。 平南王与谢云逍也从后面赶了上来,刚好撞见长公主的霸气发言。 谢云逍心有疑惑,他这个公主娘一向不待见他,怎么这次听起来倒像是给他撑腰的样子? “碧君,你怎么来了?” 平南王也有些惊讶,自两年前,谢云逍受伤昏迷苏醒后,她一直不认这个儿子,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见她维护谢云逍。 那次谢云逍受伤颇重差点没救回来,他以为她打击过重有了心病,才不愿意认谢云逍,这次莫非时间长,心结疏解了? 倒是一个缓和他们母子关系的好时机…… 平南王冲着谢云逍使了使眼色,训斥道: “还不给你母亲请安?” 谢云逍接受道平南王的暗号,他谄媚地冲长公主笑着: “给母亲请安。” 长公主上下打量了下谢云逍,眼神中似有关切,但片刻后又别开了脸,一脸嫌恶。 “别给我请安,你不是我儿子。” 谢云逍、平南王:“……” 平南王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长公主一挥手制止了。 她只冲他说了一句“今晚来公主府一趟。” 说罢,眼皮也没有分给谢云逍一个便走了。 谢云逍早已习惯,一点不在意,反而嬉笑道: “老爹,今晚又要去侍寝啊?” 平南王眼珠子快瞪掉了。 “臭小子!!岂有此理!”说着,他抄起身旁的东西就往谢云逍那头砸。 谢云逍灵活一躲,木盒子啪嗒一声摔道地上,里面的珠串碎的碎、散的散。 谢云逍长大嘴巴,一脸震惊。 这不就是御赐的那什么麒麟香珠吗? “啊哦……老爹你摊上事了。” 平南王:“……” 贺寒舟自病情有所好转后,心中有了写谋算,除了读些史书国策,也想外出去书院茶馆坐坐,听听当今时政。 但他咳疾好转了后,紧接着谢云逍也受伤了。 谢云逍粘人得很,他也未寻得时机。 今日恰巧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赏赐上,他戴上帷帽,带上墨竹一起去了京中的南林书院。 南林书院,是天下文人都向往的地方。 书院从不设限,所有学子都可以进来听学议政。 书院环境清幽,所谓“闭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 贺寒舟沿着石阶拾级而上,进到讲学议政的议事阁,里面已有不少人。 他领一小童,戴有帷帽遮脸,旁人也不很在意。 他寻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众人讨论了一会经世之学后终于谈起了朝廷之事。 “左相告老,继任者恐为礼部尚书佟晖,他一贯谄上媚下,往后只怕时局弥艰……” “佟晖一向逢迎上意,拥护庆郡王为太子,但那庆郡王生性腼腆懦弱,难堪大任,若是来日真得登基,只怕也只是个傀儡……。” “正是如此,九门提督管大人一向与佟大人不对付,他之前上书,提议长公主之子谢云逍继嗣皇储,我看倒更靠谱些,那谢云逍小时虽愚钝纨绔,但这两年变化极大,京中子弟多赞为人舒阔不拘小节,与庆郡王比,倒更像皇家子弟。” “哎,谁说不是,到底是长公主与平南王的儿子,能差到哪里去。” “可惜这谢世子已娶了位男妻,据说伉俪情深,不愿纳妾,已动了绝后的念头了,如此情状如何能当储君?” 众人都叹息地摇了摇头,唯有一年幼的学子驳道: “当今陛下倒是娶了位好皇后,不照样无后,他不也照样做的了皇帝?” “小张兄慎言啊,皇城司的人保不定哪里就有,要是被人听到了,你的小命不保……” …… 议论结束,众人都渐渐离开。 贺寒舟低头沉思了一会。 片刻后,他叫醒了打瞌睡的墨竹,也起身离开。 行至书院门口,与来时不同,那里此时簇拥了一群人。 人群正中央正有一人手中高举一张告示。 告示上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贺寒舟只能看清上面的三个大字:【告首状】,且那人同时大声呼叫道: “在下吉安李承源,状告当今新科榜眼孙立买通考官,科考舞弊,顶替在下春闱试卷……” 若是谢云逍在此,怕是要大吃一惊。 因为李承源正是原书《大承状元郎》的那位从草民逆袭成权相的爽文主角。【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3、买醉 “礼部尚书佟晖收人钱财,贪赃枉法,在下遭遇绝非孤例,今科学子,若有对自己春闱结果有异议的,可同在下联系……” 贺寒舟脚步一顿,眉心微动。 若此人所言属实,那他…… 正在此时,远处跑来一群手持长棍的衙役,他们驱散了人群,将那吉安李承源团团围住,当街便拳打脚踢起来。 没一会,李承源便被打得倒地不起,人事不知。 他们撕碎了他的告状书,扬长而去。 周围学子有看不过去出手阻止的,竟然一同被打了个鼻青脸肿。 贺寒舟蹙眉远远看着。 “墨竹,你去济世堂请李大夫来看看,记住,给了银子就走。” 墨竹领命而去。 天色不早,贺寒舟独自先行回了王府。 快走到云祥院时,忽被一眼眶红肿的女子拦住。 那女子容貌清秀有些眼熟,依稀记得名叫谢玉娘。 谢玉娘这阵子听兄长的劝说,也努力劝自己,谢云逍早晚要纳妾,等伺候好平南王府的老太太,必有她的出头之日。 她耐心地等待着,等着有一天谢云逍的目光能停留在自己身上。 没想到,她等着等着,竟等到谢云逍宁愿受家法,哪怕王府绝后也要守着贺寒舟一人的消息。 且今日,宫里居然还来人赏赐谢云逍伉俪情深,一时京都中盛传平南王世子钟情男世子妃,唯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深情不二的消息。 她因心系谢云逍一人,把自己拖成了大龄未嫁。 周围人多笑她痴心妄想一心想攀高枝。 谢云逍痴恋贺寒舟的消息一传出去,众人多来看她的笑话,每每故意在她耳边提起,说什么 “世子爷钟情于世子妃一人,旁人就是再上赶着,他也是瞧不上的,也不瞧瞧自己的长相,比得上世子妃一根手指头吗……” 她日日听这些闲言碎语,今日一大早,她又遇到谢家远房一年逾五旬的单身汉。 那人见着她,居然上前调戏,说什么“既嫁不出去不如跟了我,如今只怕只有我肯要你。”说着,便动手手脚起来。 她愤怒地推开那人,心中的情绪再也憋不住了。 她怒气匆匆直奔云祥院,终于堵到了外出回来的贺寒舟。 贺寒舟鹤形莲貌,平静地去往云祥院,但在谢玉娘眼中,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胜利者的姿态。 谢玉娘觉得她陷入如今的境地全是拜眼前这个男狐狸精贺寒舟所赐。 她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贺寒舟,你不过是江宁破落户家的弃子,你的出身连我都不如,你凭什么嫁给谢云逍?!你根本不配做世子妃!” “我兄长说了,你不过就是王府的打消皇帝忌惮的挡箭牌,你以为谢云逍多喜欢你吗?!你配吗?你根本不配!你别得意,谢云逍迟早要厌弃你!……” 轻纱遮面,让人看不清楚贺寒舟的面容。 他的目光透过白纱,看向眼圈通红的谢玉娘。 眼前这个口吐恶言的人不过是个痴恋谢云逍、受了委屈的小女子罢了。 女子的一生只能系在一位男子身上,他厌弃的枷锁一样的世子妃的头衔却是无数女子争抢的东西。 良久,他只轻叹一声。 “在下确实不配,承姑娘吉言。” 说罢,便转身回了云祥院,独留谢玉娘在原地发愣了好一会。 云祥院内,贺寒舟推门而入。 谢云逍正站在几步外,表情微有凝滞。 贺寒舟冲谢云逍微微点头,便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谢云逍怔忪一会,这次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缠了上去。 他挠了挠头,踌躇了一会。 突然想喝酒了。 京都广聚轩的天字包厢,萧必安等人翘首以盼。 片刻后,谢云逍终于露面了,他眉宇间不似以往有神采,反而显出些沉闷之色。 萧必安一见着他就嚷嚷起来: “呦!谢大世子今日终于想起我们这些人了,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怎么到我们谢大世子这里倒反过来了。” 兵部尚书之子岳畅哈哈一笑: “这也怨不得世子爷,咱世子爷娶得是位男子,自然跟旁人不同些。” 萧必安摇了摇折扇。 “哈哈哈是这个理,只不过大家都是男子,我们的谢大世子怎么不把世子妃带过来给兄弟们见识见识,京都里都传我们的谢大世子情有独钟,为了世子妃绝后都在所不惜,也不知道世子妃如何品貌,竟将我们的谢大世子爷当狗玩……” 众人听了都哄笑起来。 谢云逍没好气道:“去去去,老子出来找你们排解排解,就知道臭我。” 说着,他便频频给自己倒酒,唉声叹气的,叹得萧必安牙酸。 萧必安细瞧瞧了谢云逍,又与管复对视一眼,做了个口型。 “有事。” 没一会,谢云逍已将自己灌了个五分醉。 管复夺过谢云逍的酒壶,替谢云逍斟了一小杯。 “谢兄出了什么事了?” 谢云逍仰头喝尽了,叹道: “我喜欢我媳妇确实不假,哪怕他拿老子当狗玩,老子也乐意,但他却不想跟老子玩,巴不得离开我才好……” 管复倒酒的手一顿。 众人都笑谢云逍娶了个丑媳妇还当个宝,没想到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萧必安凑过来,费解道: “老谢,你的世子妃到底是什么人物,怎好好地把你迷成这么没出息的德行?” 谢云逍不耐烦地推开他。 “哼!你想迷还没这个福气!” “不过是个貌若无盐的病秧子,有什么出奇之处吗?” 谢云逍哼笑一声。 “那是你们被传言骗了,我媳妇美得了不得,你们不都见识过了吗。” “见识过了?你是说……是那天遛狗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神仙似的公子?” 谢云逍点了点头,凄凉一笑,又去找酒喝。 本来只有几句说话声的包厢瞬间嗡嗡嗡了起来。 萧必安等人终日无事,最爱寻花问柳。 那次自从与那位大美人一面之缘之后,他们几乎找遍了整个京都也没找到美人的踪迹。 问谢云逍那是一概一问三不知的。 他们还以为是谢云逍来京探亲的远方亲戚,只呆了几日就走的那种。 他们差点都派人去平南王的老家清河,打探那位大美人的消息,没想到他却是谢云逍那位传闻中的病秧子丑媳妇…… 当下再没有人嘲笑谢云逍了,毕竟遇到那种级别的大美人,很少有人能扛得住。 萧必安忍不住道; “怪道,我们打听了几天也没有在京都找到这号人物,原来是谢大傻藏在家里的世子妃!哎,傻人有傻福啊,气煞人也!” 谢云逍没好气道: “别狗叫,老子正伤心呢。” “我看你也用不着伤心,那大美人看不上你不是正常的事情吗,那说明人家有眼光!” “萧二必,别逼我动手揍你啊!” 谢云逍扬了扬手,眼中似有泪花闪烁。 萧必安震惊了。 “喂,我说谢大傻,你玩真的啊?” 谢云逍白他一眼,继续给自己灌酒。 萧必安忍不住凑了过去。 “啧啧啧,从前竟然看不出来我们谢大世子竟是个情种,啧啧啧……” “不过,瞧你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萧二哥我给你出个主意。” “你看哈,烈女怕缠郎,那烈男应该也是这个理,你日日缠着他总有水滴石穿的一天,况且,潘驴邓小闲,我看你哪样都不缺,很有西门大官人的潜质,只管上就了!” 谢云逍呸了一声。“下贱!我踏马是纯爱,别拿黄色废料污染我纯洁的心灵。” 萧必安撇了撇嘴。 “就你还纯洁,谁信呢,我看你是没这个胆子吧。” 谢云逍不理会他,自顾自喝着苦酒。 他本也没想着他这群损友能出什么好主意,只不过心中苦闷想排遣排遣。 不过这一次,这一招好像不灵了,他越喝反而越念着贺寒舟,心中的苦水也越喝越多…… “寒舟啊寒舟,怎么你心里一点老子的位置都没有呢?你待人待物,哪怕是待狗都比待我亲近,老子就真的连条狗都不如吗?” 萧必安听乐了,他低声与管复嘀咕。 “倒有些自知之明。” 管复低叹一声:“谢兄也是性情中人呐。” 谢云逍成功将自己灌醉,口中一会“寒舟”一会“媳妇”,还有一大半时候喊什么“老婆”。 萧必安一人架一边,将谢云逍往外运。 “老管,你说这‘老婆’何许人也?” “……会不会是谢兄的乳母?” 萧必安点了点头。 “有道理,谢大傻确实一副断奶没有断干净的样子。” “……” 因谢云逍经常与萧必安等人喝酒取乐,有时喝大了,为避平南王的耳目,便会走王府后面的小门,因此萧必安同管复轻车熟路地从小道将谢云逍送到了云祥院。 “哎呦,我的世子爷,怎么喝成这样了?” 吴大在院内看见,赶紧过来接了去。 谢云逍已送到,萧必安还在门口探颈张望。 “你家世子妃呢?” “这个时辰世子妃应该已经睡……” 吴大还没说完,只见萧必安突然一脸的呆滞。 他回头一看,世子妃竟从屋内走了过来。 谢云逍一见贺寒舟,像闻到肉骨头的狗寻着味就凑上去了。 他反手就挣脱了吴大等,上前一把揽住了贺寒舟。 他拽住了贺寒舟的手,还将头深埋在贺寒舟的脖颈之上。 “老婆~~”他痴痴唤道。【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4、老婆是谁 谢云逍这声“老婆”喊得十足撒娇。 萧必安忍不住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他低头冲身后的管复道: “谢大傻有病吧,叫人一大美人老婆婆,活该人家不搭理他。” “……” 那厢,吴大给贺寒舟介绍起萧必安与管复。 “世子妃,这是东郡王二公子并九门提督家的管公子,世子爷喝大了,二位爷送世子爷回来……” 贺寒舟被谢云逍缠住,放不开手脚。 谢云逍一身酒味,他也不想与一个醉汉计较。 贺寒舟淡淡冲那二人微微颔首,但他还未说什么,谢云逍却不干了。 他一把将贺寒舟揽到身后,醉醺醺地推了一把正谄媚着要与贺寒舟搭话的萧必安。 “去去去,离我老婆远点!” 萧必安当下便怒了。 “好你个谢大傻,过河拆桥……” 管复忙赶忙将他拉到一边。 “谢兄喝大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管复回头冲院子里的人道: “谢兄,寒舟公子,我们先回去了。” 萧必安不甘地说:“我明日还来!我还有正事忘记说了,今日光陪他耍酒疯了……” 说着便被管复拉走了。 那二人走后,云祥院内也陷入了僵局。 谢云逍缠着贺寒舟不放,也不肯挪地方,吴大等人想将他架走都不得法。 谢云逍的头深埋在贺寒舟的颈侧,不住地磨蹭,口中还不停叫着“老婆”。 贺寒舟一开始还有耐心敷衍,后面见他变本加厉,丝毫不加以收敛,两双手也正往一些不该摸的地方延伸…… 贺寒舟的脸似被谢云逍身上的酒气熏得微微泛红,他立即喝道:“谢云逍!” 谢云逍的手中的动作一顿。 他第一次从他的老婆口中听到自己的全名,他抬头颇乖巧地说道: “老婆怎么了?” 贺寒舟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 “老婆是谁?” “老婆是你。” 谢云逍冷着脸又道: “那我是谁?” “你是老婆。” “……” 他就不该跟醉汉讲道理,但是贺寒舟还是忍不住问道: “谢云逍是谁?” “我。” “贺寒舟是谁?” “我老婆。” 贺寒舟:“……”居然没有漏洞。 贺寒舟拉下脸,谢云逍终于老实几分。 他乖乖伏在贺寒舟的肩上,双手搂着贺寒舟的腰,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半晌没有动静,呼吸也渐渐平缓,贺寒舟以为他睡着了。 贺寒舟招手唤吴大将他抬走,这一动,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传来一阵湿意。 谢云逍一阵呢喃:“老婆,你不要离开我~~” 贺寒舟微微愣住。 下一秒,红眼眶的谢云逍便被吴大顺利架走。 贺寒舟低头看向自己肩头,已湿了一大片。 第二天一早,谢云逍便棒疮发作,无法下地。 他趴在床上一边捶床一边扼腕。 “吴大,你说什么,我昨天搂着世子妃又亲又抱?” 吴大点头如捣蒜。 “妈的,老子怎么一点也没记住?!” 谢云逍捶床的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一阵龇牙咧嘴后,他冷静了下来。 “世子妃没说什么?” “哪能没说啊?” 谢云逍耳尖微红,有些忐忑道: “他说什么了?” “您那时对世子妃又是搂又是抱的,小的都没眼看,世子妃脸都红了,他当时大喝一声‘谢云逍’,世子爷您说神奇不,您立刻马上就老实巴交了……” “等等等等……”谢云逍一脸的兴奋。 “你听清了,他当时叫我名字了?” “小的那还能听不清吗,小的听得真真的!” 谢云逍干咳一声,花痴似地笑开了。 “呵呵呵呵呵额呵呵呵呵……” 正巧,萧必安于此时造访。 他还未进屋就听到谢云逍与以往大不相同、神经的笑声。 “喂喂喂,谢大世子,您这身体已经很变态了,心里一定要健康啊!” 谢云逍脸色一变。 “擦,你这二必怎么来了?” “看你昨天喝那么多,今天有没有死透。” “吴大,关门送客!” “去去去,萧二爷今天可是有正事来找你,不然谁稀得来你这院子,昨天光听你在那嚎啕了,不过你这院子现在变化挺大啊,倒比从前空荡荡的瞧着好多了……” 自吴大那次对云祥院的骇人填充之后,谢云逍又找人重新收拾了,因此,云祥院比上次萧必安来,精致不了少。 谢云逍炫耀道:“那当然,这都是我媳妇的嫁妆。” 萧必安撇了撇嘴。 谢大傻现在三句不离媳妇,简直变身成了妻奴。 这两句话的功夫,谢云逍刚刚忽视的伤口上的疼痛涌了上来了,他没好气道: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萧必安啧啧了两声。 “对兄弟就这副态度,昨日见你对你那位世子妃,那叫一个千娇百媚,柔情百转……” “不说快滚!老子屁股正疼着呢……” 疼的还有些邪门,他想赶紧打发走萧必安去请李大夫。 萧必安闻言一愣,片刻后,一脸的不敢置信。 “不是吧,谢大傻,你……你、你屁股疼?!你居然屁股疼?!居然是你屁股疼?!” 他的语气太过震惊,谢云逍被他说迷糊了。 “怎么,老子屁股就不能疼了?” 他的屁股又不是铁打的,挨了那么多下,怎么还不能疼了? 萧必安一脸沉痛。 “谢大傻!我算是看错你了!你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那样一个四肢发达的货,你居然是下面的那个?!” 他喃喃道:“这个世界怎么了……” 谢云逍听明白了,他当即怒了。 他猛地拽过床上的枕头,使劲往萧必安身上砸去,萧必安头一歪躲了过去。 “你踏马的整天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哎呦喂!我擦!!” 他的动作过大,又牵动了伤口,半天没缓过来,冷汗都给他疼出来了。 萧必安见他疼地厉害。 “喂,你还好吧?” 谢云逍没好气道; “快死了,你赶紧把你的屁话说完,替我去济世堂请李大夫去!” “我来此说的事,正是与李大夫有关。” “你他么怎么也跟李大夫干上了?” 萧必安拍了拍手中的折扇,这事还有点复杂,他想了想才开口。 “事情是要从昨天开始说起,昨日南林书院前有位吉安李姓学子闹开了,说是今科榜眼顶替了他的卷子,还骂礼部尚书佟晖贪赃枉法官官相护,因此被衙役打的奄奄一息,佟晖即将升任左相,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当时在场的人有异议的都被打服了,但却有人私下请了济世堂的李大夫给李承源诊治,他这才捡回一条命,这本也没什么,但却被人看出请李大夫的那个书童是你院子里的人,因此,有人让我给你递句话,不该护着的人不要护……” 谢云逍听愣了。 “书童,哪位书童?” “听说,是叫墨竹的。” 谢云逍一省,那八成跟他媳妇有关了。 墨竹到京都没多久,且一向甚少露面,应该没什么认得才是。 “谁指认的墨竹?应该很少有人识得他才是。” “好像是你本家,一个叫谢玉郎的。” 谢云逍眉头皱了起来。 “你刚刚说的那个吉安李姓学子叫什么,他不会叫李承源吧?” 萧必安惊讶了。 “你怎么知道?老谢,不是吧,真是你做的啊,人跟我说,我还不信,你不是一向不愿意掺和这些官场上的事情吗?” 谢云逍凝神不语。 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他乐得快活,现在为了他的媳妇,他不得不支棱起来了。 这不,这谢玉郎这个小反派都蹦跶起来了。 半晌,谢云逍展颜一笑: “萧二,这个人我非护着不可。” “你护着?你怎么护?” 谢云逍痞痞一笑。 “那我得请你帮个忙了?” 萧必安立即警惕起来。 “我?我能帮什么忙?” “帮我约下你大哥?” “我大哥?你不是一向不愿意与他多接触吗,之前我大哥的邀约你不都推了吗?” 谢云逍高深莫测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 萧必安狐疑地看着他。 “你最近发什么神经?神神秘秘的……” “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懂像我这种有家室的男人的,我这叫成熟男人的担当。” 萧必安一脸嫌弃,“你越来越恶心了……” “别废话,赶紧给我出去请李大夫,还有,记得给我约一下你大哥萧帅必,不对,是萧必帅,擦,萧二必你老爹真会取名字…“ “……” 送走萧必安,谢云逍拿出他之前默写全书剧情的纸,写写画画了一通。 半晌,他丢开笔伸了个懒腰。 吴大在一旁适时递了杯茶,谢云逍一口气饮尽了。 吴大不太识字,但却不妨碍他看谢云逍的那张纸。 “世子爷,您画得这些个小人是什么意思?” “这几个小人乃是大承国未来舞台上的关键戏角,脑袋越大的戏份越重。” “世子爷,为啥这个姓李的脑袋这么大,而是世子爷你的脑袋只有一点点?” 谢云逍脸色一黑。 “什么叫脑袋只有一点点?都跟你说了,这里的脑袋大小只代指的戏份,这是一种简化的象征手法,明白吗?!” 吴大连忙陪笑。“是是是,小的一时口误,该打该打。” 谢云逍这才作罢。 谢云逍又将那张纸拿在手里欣赏了一眼,“本世子开局是个局外人,本就没什么戏份,以后为了你们世子妃,我得抢戏了。” 他转手将纸交给吴大。 “替我好好收着。” 吴大连忙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将它放置在谢云逍的放珍奇话本的箱子里。 刚刚被萧必安打断,谢云逍这时又想起与吴大之前没说完的事情。 “吴大,你过来,快再跟我说说,世子妃叫完我的名字之后呢?” 吴大一听他问起,立即眉飞色舞了起来。 “您说之后啊~当时您被世子妃凶了之后,立即老实了,只抱着世子妃不动,我们都当您睡着了,世子妃招手让小的去接你,小的连忙上去了,您猜怎么着?” 谢云逍急切道:“怎么着了?” “哎呦~小的都没眼看,世子爷您哭着求世子妃别离开你,世子妃的衣服都被你哭湿了一大片,您当时那眼睛啊都哭成肿眼泡了!” “擦……” 真他么丢人。【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5、科举舞弊 萧必安还算是靠谱。 谢云逍没有等待多久,李大夫骑着那条小驴颠颠地就上门了就上门了。 李大夫看完谢云逍的伤口啧啧了两声,捋了捋他的山羊须,一脸的不认同。 谢云逍则疼得龇牙咧嘴,烦躁得很。 “世子爷,这下您如愿了。” 谢云逍:“?” “您上次问老夫,需不需要多躺几天,当时老夫说的是不用,现在老夫明确告诉您,您得扎扎实实多躺几天了。” 谢云逍:“……” 老头记性倒好。 “世子爷切记,饮食清淡,不可下床行走,千万不能再酗酒……” 谢云逍满脸郁闷的点头。 接下来,李大夫帮谢云逍上了药后,谢云逍终于觉得疼痛稍减。 “对了,李大夫,昨日,您在南林书院救下来的那个李承源,现在在哪?” 李大夫有些惊讶,“世子爷您怎么也知道了,他到底是什么来头,这几日都好几拨人问老夫了。” 谢云逍勾了勾唇。 “我来猜猜是哪几波人,李大夫你看我猜得对不对,一波是礼部尚书府,一波是九门提督府,一波是东郡王府,是也不是?” “世子爷真神了……” 谢云逍得意地笑了笑。 礼部尚书佟晖他想杀人灭口置李承源于死地,自是不必说了。 九门提督管统与佟晖是宿敌,一向与佟辉势如水火,这次自不会放过抓住佟晖把柄的机会。 至于东郡王府为什么会馋和进去,实际上是因为李承源与东郡王的嫡长子,也就是萧必安的大哥萧必帅,幼时有些交情。 本来李承源应该是被他救了去,之后开启了二人“狼狈为奸”的职业生涯,只是没想到,他媳妇来了京都,居然机缘巧合下先救了李承源。 谢云逍此次想护着李承源,就想着打萧必帅的主意。 放着现成的工具人,不用白不用嘛。 贺寒舟在院子远远看到了被拴在一边的李大夫那头黑驴。 他心中有些记挂着那日吉安李承源说的科举舞弊的事情。 他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提脚往谢云逍的屋里走去。 屋里头正说道: "那李承源现下还未醒,因他伤势颇险,济世堂给他用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花销颇大,世子爷您说说,这三拨人都只问问就作罢,也不想点实际的问题,好在之前请老夫的那位好心人给了不少银两,但时间一长恐怕也……” 谢云逍立马明白了李大夫的意思。 这李大夫这方面倒挺精的。 哼他现在十分缺爱就是不缺钱。 “这不算什么,李大夫全记在我的账上就是了。” 李大夫立即笑眯眯地颔首。 贺寒舟此时已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今日一袭简素的白衣,旁人穿了定不起眼,但他穿起来自有股出尘纯洁的味道。 谢云逍见他来,先是被美貌冲击得一呆,而后心中一股甜蜜涌上心头。 “老……寒舟,你一大早就开看我啊?” 旁边的李大夫一怔。 老寒舟?还老寒腿呢。 他自诩活了不少年头,见过不少的世面,今天还是头一次见着两二十不到的一对新人,这么称呼另一半的…… 自贺寒舟一进来,谢云逍整个人便哐哐往外散发出愚蠢的花痴的气质。 贺寒舟轻飘飘瞥他一眼,并未搭理他,转而向一旁的李大夫问道: “李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世子妃客气。” 李大夫收拾好医箱,便要跟着贺寒舟往屋外走。 谢云逍被媳妇忽视,他十分不甘地在贺寒舟身后大喊道: “寒舟啊,这老李头什么都不知道,你合该问问我的啊!!” 李大夫:“……” 有事李大夫,无事老李头。 贺寒舟蹙眉回头看向谢云逍。 谢云逍谄笑道: “寒舟,那什么,我知道你肯定是想问那位吉安李承源的故事对不对?他正在济世堂住院,昏迷还未醒呢,你去了也问不到什么春闱的事情。” 贺寒舟的脸色变得肃然起来。 李大夫捻了捻胡须,识趣地先告退了。 什么春闱不春闱的,他还是少听一点为妙。 贺寒舟走到谢云逍的床前,眯眼打量他。 “你都知道什么?” 谢云逍被他专注的看着,心中的甜水又往外泛。 “你叫我名字一声,我就告诉你。” 贺寒舟看他一眼,突然冷笑一声。 “可以。” 谢云逍一愣,幸福来的太突然。 我老婆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他立即充满惊喜地看向贺寒舟。 只见贺寒舟薄唇轻启,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 “谢大傻。” “……” 谢云逍脸上流出两条宽面条的泪。 “寒舟,你怎么能这样……” 贺寒舟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 谢云逍眼睛一亮,刚刚的情绪又被他抛到脑后了。 “罢罢罢,谢大傻就谢大傻吧,总比世子爷好听。” “……”好听在哪? 贺寒舟无语了一会,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说不说?” 谢云逍见贺寒舟充满求知欲的看自己,他干咳一声,理了理自己的发型,又装模作样了起来。 “那什么啊,寒舟,我以前和你说过没,其实我会算命,那李承源的事情就是我掐指这么算出来的。” 贺寒舟怀疑地看着他,心中开始质疑他话的可靠性。 谢云逍恬脸道: “你别不信嘛,不然你将手给我,我给你算算就知道了。” 他心中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昨夜,他对他媳妇虽然抱了个够本,但是居然一点记忆都没有,导致他现在十分心痒痒,总想碰碰贺寒舟,捏咕捏咕他…… 贺寒舟白他一眼。 “不愿说便罢。” 说着,他作势便要走。 “别啊,别别别啊!我说就是了……” 谢云逍赶忙道。 汗媳妇真难拿捏。 他只好老老实实说道: “可那什么,站在上帝视角上来说,我负责任的说一句,那李承源说的话确实属实,这次春闱不少人都是作弊得来的功名,李承源他的卷子是被京都富商花大价钱给买了,还有寒舟你的,原本怕你难受想缓缓跟你说,但你估计已经察觉了……” 贺寒眉头又锁了起来,他白皙的脸颊上似凝了一层寒霜。 谢云逍挠了挠头。 “寒舟你的卷子也是被人给偷梁换柱了的,至于换给了谁……” 贺寒舟突然打断他道:“贺兰。” 他语气十分冰冷,谢云逍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啊?” “我的卷子换给了贺兰。”贺寒舟肯定道,他紧紧抿着唇,眼底都是一片冷然。 谢云逍则是一愣。 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 “探花郎贺兰?” 这书里没写具体的名字,他不大清楚,但是以他媳妇的智商,肯定错不了。 但贺寒舟听到他的问话,脸上闪过一丝戾气。 “你不相信,觉得我不配是吗?” 谢云逍脸色大变,如临大敌。 “寒舟我哪有这个意思啊!好好的,怎么说这种话?寒舟你不配还有谁配?!” 贺寒舟脸色稍霁,微微出神。 他向来表情不多,但谢云逍能感觉到他现在糟糕的心情。 “寒舟,那什么,你别急,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贺寒舟皱了皱眉。 “不用。” 谢云逍心中又是一阵失落。 果然媳妇还是不接纳他,只把他当外人。 一时之间,他从一个瘸子变成了霜打了的瘸子。 贺寒舟见多了谢云逍龇牙咧嘴的样子,看他这个模样,心里突然一阵不习惯。 “此事牵扯下任左相佟晖,不必急于一时。” 谢云逍登时眼睛一亮,又支棱了起来。 “寒舟,你是在关心我吗?” 贺寒舟面色一冷,甩袖走了。“世子爷,想多了。” 谢云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谢云逍扎扎实实躺了几天,终于恢复了正常行走。 按照他以前的德性,他一定又去缠着贺寒舟一整天,但是今天的他不同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不搞搞事业,实在无法替老婆出气。 真男人断不能眼见如此。 因此,今日他一大早,他便准备着要去崇恩楼赴萧必帅的约。 他这几天趴在床上哪也去不了,倒逼他默出了原书大半的剧情。 他憋了一肚子的雄心壮志,想于今日清晨正式开启他保护老婆、打击犯罪、惩恶扬善的正义的伟大征途。 谁知他还未出院门,他的征途就被书童汤姆堵了。 “王爷特嘱咐了,世子爷您今日要入学的。” 谢云逍脚步一顿。 他心中产生了一种荒凉的感觉。 我踏马都快是拯救世界的人物了,还得去上课? “今日我告假!” 说罢,他便潇洒地出门了。 谁来都不好使! 城东崇恩楼,萧必帅与萧必安兄弟两刚到,谢云逍也后脚来了。 与萧必安偏斯文的长相不同,萧必帅的长相更硬朗些,倒也不算十分辜负他的名字。 “必帅兄,久仰久仰。” 萧必帅忙道:“世子爷,久仰。” 谢云逍哈哈一笑:“必帅兄客气了,要是论起来,我也应该叫你世子爷。” 萧必安在一旁不耐烦“啧”了一声,他“啪”地打开了折扇,扇了起来。 “别虚伪了,赶紧上菜,赶紧赶紧。” 萧必帅瞪他一眼,萧必安动作一滞,立马老实地站好。 “小弟顽劣,谢兄见笑了。” 谢云逍干咳一声。 “不妨事,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小弟就是我小弟,谈不上见笑。” 萧必安立即暗暗地瞪了谢云逍一眼。 谢云逍与萧必帅二人把臂上了二楼,萧必帅先进了雅座,萧必安落后一步,他用扇子遮住嘴一把扯住谢云逍,低声问道: “谢大傻,你到底找我大哥作甚?” 谢云逍拽了一下袖子没拽成功,他不耐烦地敷衍道: “是你大哥姘头的事情。” 萧必安呆愣当场。 因他从小父亲身体就不好,萧必帅与他年岁差的大,说是他大哥,实际长兄如父,在他心中,萧必帅更接近父亲的形象。 他一时难以消化他素日刚正不阿的长“父”居然有姘头…… 那厢,谢云逍已与萧必帅谈了有一小会了。 萧必安终是忍不住好奇,他挑了一个离他两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埋头吃着东西,实际上耳朵却支了起来。 只听谢云逍一派正正经经道: “我夫人不忍李承源活活被人打死,特请了大夫去救治,但是此番救治也只可救人一时,在下知道必帅兄主管户部户籍事宜,因此想必帅兄帮个忙……” 萧必帅听谢云逍说完,沉默了。 萧必安在一旁暗暗撇了撇嘴。 谢大傻装模作样的太碍眼。 而且,以他大哥的性子定不会理会这种事的。 谢大傻非神神秘秘地卖关子,若是直接告诉他是为了这种事情,他一定提前就告诉谢云逍不可能,省的费这番功夫了…… 他冲谢云逍挤了挤眼睛,比了一个你太逊了的手势。 谁知,下一秒萧必帅便严肃道: “谢兄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谢云逍连忙道谢。 然后,他又远远冲萧必安得意一笑,用口型骂了句“傻必”。 萧必安:“……” 不是,他哥怎会答应这种事,不会真有姘头吧!【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6、决定雄起 谢云逍刚从崇恩楼回来,书童汤姆就一脸担忧地来请。 “世子爷,王爷让您回来了去他那里一趟。” 谢云逍刚刚解决了一件事情,心情较美,他看汤姆一脸丧气的模样,他流里流气地拍拍汤姆的肩膀。 “一大早晨的,垮着张脸作甚,来,给世子爷笑一个。” 汤姆努力地笑了一下,笑得倒比哭还难看。 “世子爷,您今儿个不去宗学,王爷找您,您都不怕的吗?” 谢云逍洒然一笑。 “本世子以前立志要当一个窝囊废,当然得怕我爹,如今本世子既然已经决定要雄起,自然不怕他一个半大的老头……” 汤姆突然僵住了,他一脸震惊地看向谢云逍的身后。 谢云逍疑惑地转头,正看到平南王这个半大的老头。 “……” 他立马腆脸,小声小气道: “爹我刚刚开玩笑的……” 平南王黑着脸,“哼,跟我去书房。” 谢云逍立即老实地跟了过去。 书房内,平南王已将人都遣走了。 谢云逍忐忑地等了半天,平南王才终于开口道: “你以前立志当窝囊废?” 谢云逍陪笑道: “是有这个打算,那还不是因为我有一个好爹吗~” 平南王不吃他这一套,只板着脸问道: “你决定要雄起了?” 谢云逍谄媚道: “确实有这个想法,但这个想法的实践离不开英明的平南王的支持……” “……” 平南王沉默片刻,突然问道: “吉安李承源是你救的?” 谢云逍一愣。 “爹,你怎么都知道了?” “哼,我还知道你今早去见了东郡王世子。” 谢云逍惊讶道:“爹啊你怎么这个都知道?你不会派人监视我吧!那儿子岂不是一点隐私也没有?!” 平南王皮笑肉不笑道: “臭小子,整天大摇大摆骑着那头劣质黑马,去哪都招摇过市的,为父想不知道都难,你别忘了京城里还有皇城司的人,一言一行谨慎点吧!” 谢云逍一震。 皇城司这个组织他知道,是个血腥的情报机构。 “儿子知道了。” 平南王见他听到心里去了,稍稍满意。 “为什么要救李承源?” 谢云逍心道,李承源是书里主角,打不死的小强,他不救也有的是人救,这次估计也是凑巧被他媳妇给救了。 不过媳妇出去逛街居然不带我…… “臭小子,发什么楞?” 谢云逍回神来,谄媚道: “儿子虽然不长进,但作为您的儿子,总有点正义感不是,那李承源遭遇实惨,儿子也想搭一把手……” “你想搭把手,搭到东郡王府了?” 谢云逍愣住了。 老爹这是什么意思? “儿子与那东郡王次子有些交情……” 平南王哼笑一声。 “那东郡王祖上虽然有些军功,但传到这一代早已没落,你知道如今朝廷里谁的军功最盛吗?” 谢云逍迟疑了一秒。 “如今朝廷里军功最盛?那不是你吗老爹……” 平南王没好气道: “那你颠颠地都找去了东郡王府了,就不知道来找为父?” 谢云逍一呆,这确实是个问题。 他总想着去借主角团的东风,却忘记了,现在的主角还处于发育期,而自己的爹早就是boss。 擦,老爹这么霸气护仔的吗…… “那什么,爹啊,我那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吗?” “你倒是孝顺!” 谢云逍心念一转,突然有一个想法。 “爹,您既然不怕麻烦,要不,给儿子在朝廷里捐个官作作吧……” 平南王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你这个小兔崽子,倒会顺杆子爬!” 谢云逍陪着笑。 “儿子自娶了媳妇后,也不想成日混在宗学里无所事事了……” 王福管家此时在外有事求见,平南王看了谢云逍一眼,嫌弃地摆了摆手。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谢云逍在崇恩楼时,尝到的味道佳样子讨喜的点心,都叫人给贺寒舟送了一份。 他回去的时候,贺寒舟正巧在用早膳。 谢云逍一进屋,迎面扑来一股幽香,闻来凉嗖嗖的。 墨竹见他来了,高兴地回道:“世子爷你回来啦!” 谢云逍在鼻子前扇了扇: “嗯?今日这屋子里倒香得很。” “是王妈昨天将屋里打扫了,说是灰尘大,用了些清心的香料……” 谢云逍眉头皱了起来。 他着人盯着这位王妈妈,近来倒也没有异常之处,只是他对王妈妈并不放心,心头总有些不安。 贺寒舟吃得很慢,不时还要低低咳嗦几声。 谢云逍立时有些心焦,他疾走几步,坐到贺寒舟的对面。 “昨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又咳嗦起来了?” 贺寒舟垂眸没说什么。 他从昨天下晚一直胸闷犯恶心,要不是谢云逍送来的点心样子奇巧,他连早饭都不想吃。 墨竹在一旁忍不住道: “我们公子昨天回来一直身体不舒服,夜里还直接咳醒了。” “怎么不请李大夫来瞧瞧。” 墨竹一脸担忧,偷瞥贺寒舟: “公子说不用。” 贺寒舟淡淡道:“用不着,老毛病。” 谢云逍凑到贺寒舟跟前。 贺寒舟今日气色大是不好,脸色苍白许多,嘴唇微微泛白,但眼眶却有些泛红。 与平日里比,少了些锐利,多了些脆弱。 贺寒舟放下了银筷,又低低咳喘了下。 恰巧窗外日光穿透窗纸,贺寒舟整个人在清晨的白光下,仿佛有一种透明感。 一股心疼涌上了谢云逍的心头,他忍不住想去握贺寒舟的手。 贺寒舟白了他一眼,躲开了。 谢云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半晌又忍不住问道: “寒舟,你是被贺兰那厮气成这样的吗?” 贺寒舟抬眼瞥了他一眼。 “我没那么脆弱。” 在谢云逍的坚持下,李大夫很快便来了。 李大夫一号脉,脸色突一变。 “世子妃倒像是中毒……” 谢云逍顿时如临大敌。 “中毒?!什么毒?!他么的谁干的!” 贺寒舟垂眸不语,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李大夫忙道:“需得老夫施针才可知。” 他屏气凝神在贺寒舟的食指尖扎了一针。 贺寒舟的表情十分平静。 李大夫一转头,却见着两张一大一小,却一模一样、十足痛苦揪心的脸。 “……” 谢云逍和墨竹同时道: “贺寒舟怎么样?”“公子怎么样?” 李大夫干咳一声才道: “倒还无妨,世子妃中的是一种叫更生散的慢毒,长期用会使人疯癫致死,索性世子妃中毒尚浅,喝两贴疏散的药便无妨了。敢问世子妃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东西……” 谢云逍心中别地一跳。 “墨竹将香炉拿来给李大夫瞧瞧。” 李大夫将香料颗粒碾碎了,细嗅了嗅。 “世子爷敏锐,此香确有问题。” 贺寒舟面色一寒,忍不住重重咳嗦起来。 谢云逍忙凑了过去给他拍背顺气却被他推拒了。 但谢云逍这次并没像以往一样被他拒绝一次便识趣地保持距离,他颇强硬地缠了上来又继续给贺寒舟拍背。 贺寒舟扭头瞪着他,见他一脸关切,快说出口的“走开”终是咽了下去。 墨竹跟着李大夫去济世堂取药去了,屋里只剩了谢云逍和贺寒舟两人。 谢云逍一脸冷硬,与他平时的模样大不一样。 “是我疏忽了,这王妈妈定不能留了。” 贺寒舟垂眸不语。 其实一开始,就不应该让王妈留下。 他知道自己总是有些妇人之仁,当日若不是自己,谢云逍恐怕也不会许王妈留下。 王妈很快被吴大派人押了上来。 “世子、世子妃,李大夫一来,这老妈子就收拾行李从后门逃走……” “她竟敢给主子投毒,罪该处死。” 王妈本萎靡地低着头,闻言立时惊恐下来。 她立即不住地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公子,老奴也不想害你的!都是贺兰公子逼的,老奴的儿子和孙子的命都捏在他的手里!” 她额头已磕出血,那血从额头躺下来,混着她的眼泪,整张脸十分可怖。 “公子,那日老奴为何被贺兰收买,也是为的孙子急病,老奴看着公子长大,怎会成心要害您啊,老奴也是没有办法……” 贺寒舟别开了脸,又低低咳嗽了起来。 谢云逍轻抚他纤薄的背,皱眉道: “是么,不论是何原因,终是你背叛寒舟在先,害人性命在后,你有千般的道理,那寒舟呢,活该被你们害死吗?” 王妈动作一滞,她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谢云逍看她如此,心道,此人还不算完全没救。 “吴大,先将她带下去看管起来。” 自在书房中与谢云逍谈了之后,平南王也将谢云逍入仕的事记在心上。 他当日就跟官中递了消息,在兵部给谢云逍捐了个职位。 兵部一早接到消息,将谢云逍的书案都准备好了。 谁知,请官的折子圣上批阅的速度倒快,但却给谢云逍换了职位,从兵部主事改为了都察院左全都御史。 这左全都御史相较于兵部主事级别要高上不少,但却只是个言官。 看来,圣上终还是不放心他…… 他叹了口气,将谢云逍叫了来,告知谢云逍准备准备去都察院上任。 谢云逍倒一点不嫌弃,爽快地接了。 贺寒舟近来喝药祛毒,睡觉休息的时间多,谢云逍没舍得打扰他。 谢云逍在损友的起哄下,去城西的杜康阁大摆了几桌宴席,将那些有的没的损友都叫了来,正式告别他的学生时代。 杜康阁整个二楼包间什么牡丹轩、玉兰轩、月菊轩都被谢云逍订了。 包厢门大开着,各个屋人来人往地端着酒壶乱窜,好不热闹。 谢云逍正被堵在玉兰轩。 萧必安、岳畅等人拉住他不让他走。 那岳畅一脸的遗憾,“本来听我老爹说,谢兄会来兵部与弟弟我作伴,那晓得谢兄倒高升去了都察院,可惜可惜……” 萧必安则阴阳怪气道: “打死我都想不到,谢大傻居然能跑去当个文官,你家狗都叫的忠勇将军,怎么到你这成了个打嘴炮的言官,叫人怎能想到……”【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7、刺杀 谢云逍一脸的嫌弃: “岳兄你瞅瞅这萧二,老子就不愿意听他说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言官怎么了,是金子哪里都发光,老子就算当言官照样当得有出息、当得闪闪发亮!” 岳畅憋着笑附和道。“是这个道理。” 萧必安哼了一声,损道: “既如此,谢大傻,萧二爷我倒要嘱咐你一句,你去了都察院后手脚可要小心点,那里的老头子一个个老胳膊老腿经不起一个跟头的,你这四肢发达的,别给人老人家使绊子!哈哈。” 谢云逍没好气道: “你这二必,尽说谢晦气话,别踏马一口一个谢大傻的,晦气!以后见到老子得叫谢大人!” 萧必安啧啧出声,又阴阳怪气道: “呦,那谢大人,小的就预祝您与都察院的那群老古板相处愉快!” 说着,他将手中的酒杯一伸,凑过去与谢云逍碰杯。 谢云逍“哐”与他大力碰了下,不屑到: “擦,都察院都是老古板老头子又怎么了,老子去了就是夕阳红中一点绿,扎眼得很,有什么不好?” 众人短暂的震惊过后都露出佩服的表情,当一个男人不畏惧绿色的时候,是最强的时候。 闹了一阵子,谢云逍只剩最后两个包厢没去了。 原本也没有这么多的包间,但谢云逍邀的有些朋友也会另外带要好的朋友,另也有些蹭热闹的人混了进来,因此来又多开了两桌,当然谢云逍对此也不在意。 刚刚那一桌子人谢云逍其实一个也不认识,呼呼呵呵喝两杯也就过去了。 当下他也喝得差不多,余下只剩最角落的一个包厢没去了。 这间包间不像其他间房门大开,反倒门窗紧闭,八成也是一些不熟悉的人。 谢云逍大咧咧地拿着壶酒,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的议论声: “贺兰兄,世道就是如此,我是榜眼,你是探花,却只是个七品的翰林院编修,那谢云逍只是个脑满肠肥的草包二世祖,一上任居然就是四品的御史,这如何让人甘心……” 贺兰默默听着,眼神晦暗,不发一言。 门外的谢云逍脚步一顿。 这踏马的,蹭老子的饭,砸老子的锅。 还有那个贺兰,好啊,老子还没来得及找他,他倒送上门来了。 他“噔”一脚踢开包间的木门,里面的说话声立刻一静。 “我道是谁说话声音这么大,原来是今科榜眼。” 那榜眼孙立生的膀大腰圆,五短身材,他被突然出现的谢云逍吓了一跳,旁边有人赶忙提醒他面前这个高大俊朗的男子便是平南王世子谢云逍。 他脸上一僵,心中恐惧起来,但面上仍强撑着道: “正是鄙人,世、世子爷有何赐教……” 谢云逍挥开了他身旁的人,一只脚架在那椅子上,痞笑道: “首先你给老子看好了,谁踏马的脑满肠肥了,老子他么正经的帅哥!谁跟你似胖得跟个球似的,不过,后面你说的话倒也有点道理,老子确实算是投了个好胎,但这也是我上辈子积德凭本事投的胎,总比在座的有些人冒用他人功名,春闱作弊要强得多……” 众人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都震惊地交头接耳起来。 孙立满脸惊骇,登时从站了起来,他指着谢云逍。 “你、你、你血口喷人!” 谢云逍咧嘴一笑,笑意未及眼底。 他并没有搭理正在叫嚣的孙立,反而突然一扭头冲着另一边的贺兰道: “你说是不是,贺探花?” 谢云逍身高八尺身材勇悍,气宇轩昂。 贺兰一见谢云逍,被他的气势震得立刻一脸惊恐,通身麻木, 回神后,他一直畏缩着,低头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谁知谢云逍倒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面色苍白,只好低声道: “世子爷,在下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谢云逍嗤笑一声,“好一个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他大掌一挥,拍在贺兰的肩膀上,贺兰立即疼地面容扭曲,但除此之外,他的脸似乎又因其他原因涨得通红。 “我倒不怕告诉你们,今科春闱舞弊一事我踏马的是管定了,你探花贺兰还有榜眼孙立,功名是怎么来的,本世子一个一个定给你揪出来!” 包厢内立即嗡嗡嗡了起来,众人都低声议论起科举舞弊的事情。 孙立听着周围的议论声,额头流出冷汗,面色惨白。 贺兰则低着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谢云逍不欲在此多留。 他还要回家看看媳妇的情形,今日是不是好些了。 他一把丢开贺兰,嫌弃地拍拍手,转身就走。 贺兰表情扭曲地瞧着他的动作,突然,他站起来喊道: “世子爷留步!” 谢云逍不耐烦地回头看他。 贺兰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但还是强撑着说道: “世子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云逍眯着眼打量他,刚想拒绝。 贺兰却抢先开口道: “是关于贺寒舟的事情。” 谢云逍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答应了他。 二人出了包厢,走到走廊尽头的僻静处。 谢云逍背靠着墙壁双手抱胸,一脸的不耐烦: “快说。” 贺兰咬了咬嘴唇,他没想到传言中平南王府愚蠢的纨绔世子,竟然是个英挺又可靠的男子,贺寒舟凭什么有这种好福气! 内心的嫉妒又像毒蛇一样勒住他。 他必须要留住谢云逍,送命堂的杀手才会有更充分的准备…… 那王婆子实在不中用,且已经失联,春闱的事是绝对不能揭发出来的,不然他一辈子就全完了。 他只能孤注一掷花重金找了送命堂的杀手,买贺寒舟的一条命。 只要贺寒舟一死,便是个死无对证!他便能安心当他风光无二的探花郎! 他的眼神十分阴寒。 他要赌一把。 像谢云逍这种高高在上的勋贵为什么要管科举舞弊的事情,不过是被吹了些枕头风罢了。 贺寒舟看上去身家清白长相出色自然能讨眼前这个男人喜欢,若是让他相信贺寒舟其实早已不干不净,他还会不会继续有兴趣维护贺寒舟…… 况且贺寒舟能讨眼前这个尊贵又英俊的男人喜欢,凭什么自己不可以? 他咬咬牙,硬生生地寄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冲谢云逍道: “世子爷,贺寒舟在江宁有过一个小妾,不知道他是否告诉过您?” 谢云逍脸色一黑。 他虽然有这个猜测,也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咋听到这个事情,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烦躁。 “你他妈想说什么?” 贺兰见他如此反应,心中快意起来。 他轻咬下唇,下死劲盯着谢云逍,慢慢朝他挨了过去,并故意露出自己线条优越的脖颈。 谢云逍被他身上的熏香熏得眉头一皱。 “世子爷可能不知道,贺寒舟以前在私塾里,也常与欢场子弟不清不楚,”贺兰双目水润地仰视谢云逍,眼神十分露骨。 谢云逍的脸随着他的语言和动作越来越黑…… “世子爷您别被贺寒舟的脸蒙骗了,沾上他倒玷污了您,若是世子爷不嫌弃,我……” 贺兰边说便柔弱无骨似得往谢云逍胸膛上靠了过去。 但没待他说完,谢云逍的耐心便已告罄。 他猛地一伸手,反手便给了贺兰一个耳刮子,将贺兰的后半句话都给打了回去。 贺兰猝不及防被他扇倒在地,眼泪立即被疼出来,不一会,他的半张脸已高高肿起。 “你!嘶……” 贺兰一说话便扯地脸颊针扎似的疼,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打过他,他愤恨地盯着谢云逍。 谢云逍回了他一个暴虐的眼神,贺兰立即被吓得别开了眼睛。 谢云逍打完了,心中还是有气,他怒道: “妈的,别离老子这么近怪恶心人的,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在外说寒舟的坏话,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说罢,他泄愤似地又踢了一脚墙壁,才转身离开。 贺兰趴在地上捂住脸,表情痛苦又怨毒,但眼底又有一股扭曲的快意。 这个点,送命堂的杀手应该差不多得手了,也不枉费他花了大半个身家买贺寒舟一条命…… 谢云逍因上次王妈的事情,心中不安,在云祥居里叫了一群护院,此时护院们正在院外巡逻。 院内的贺寒舟喝完药,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他咳嗽已见好,但还是忍不住总有些气喘。 他静了一会将手边的书拿来看了几眼也看不下去,他长叹一口气,终是没忍住,唤来了墨竹。 “墨竹,你将王妈叫过来,我想问她几句话。” 墨竹乖乖领命而去,没一会,吴大便将五花大绑的吴妈带了进来。 “世子妃,您要见她啊?” 贺寒舟轻轻点了点头,墨竹将他从床上扶起来。 “给她松绑。” 吴大犹豫了下,依言照做了。 他们都在这里,想这老婆子也不敢再做什么。 “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她说,你先下去吧。” 吴大一愣,忙道: “世子妃,世子吩咐我们要务必保护您的安全,您与她独处,这……” 贺寒舟轻咳几声。 “她不会的……” 王妈发愣地看着他,她这几日被关在柴房,手脚都被绑住,她心中又记挂她的孙儿,甚为痛苦。 她本以为贺寒舟再不愿意见他…… 她乍一听贺寒舟说这句话,忍不住流下热泪来。“公子……” 贺寒舟又坚持道:“下去吧,若不放心守在门外便是。” 吴大警告地看了王妈一眼,这才犹犹豫豫地退下了。 房内只剩下他们主仆三人。 贺寒舟沉默了片刻道: “你那日说的属实吗,毛毛被贺兰他们抓起来了?” 王妈听到他提毛毛,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公子,求您救救毛毛!!” 贺寒舟忍不住又咳了几句,他脸色沉凝。 王妈又磕起头来。 “求公子开恩!” 她额头的伤本就没好,这一磕立刻就又头破血流了起来。 贺寒舟皱眉道: “别磕了,墨竹,去扶王妈起来。” 墨竹赶忙去扶,王妈就着他的手,抽抽噎噎、战战兢兢地坐到了椅子上。 她抹泪道: “公子,老奴跟着小姐陪嫁来的贺家,从小看着您长大,若非不得已,怎会害公子,那日毛毛突发高热,去请了好几位大夫都不顶用,是贺兰公子说认识一位名医可以开恩给毛毛瞧瞧,但却需要五百两银子……” 贺寒舟沉着脸,抬了抬手,让她别说了。 剩下的事不用说,他也明白了。 “毛毛的事,我会想办法。” 他闭了闭眼,或许可以给周琣写封信。 在王妈期盼的目光中,他缓缓走到桌子旁,此时窗外突然一阵炸响。 窗户猛然间被破开,屋外闯进来一个黑影。 那黑影手持的利刃,直奔贺寒舟而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8、走马上任 吴大等人被屋里的异响惊动,赶快冲进了进去。 却见屋内窗户被破开,王妈挡在贺寒舟身前,胸口中剑。 那名执剑的黑衣人见他们进来,立即抽剑转身往窗户那边撤去。 王妈当即软倒在地,血流不止。 吴大赶忙喊人围了上去,堵住那黑衣人的退路。 那黑衣人见没法翻墙逃跑,半途飞身后撤,甩开吴大等人,往云祥院门那边逃去。 恰巧此时,正赶上谢云逍从外面回来。 那刺客逃跑的速度快,至谢云逍面前没有刹住,说时迟那时快,此时他想转变方向已经来不及。 吴大顺势大喊道: “世子爷,快拦住这刺客,世子妃险些遇刺,他是来刺杀世子妃的!” 谢云逍脸色大变,怒气值腾地升满了。 他上去就是噔地一脚,结结实实将刺客又踹回了院内。 吴大等人连忙将倒地的刺客团团围住。 谢云逍阴沉着脸,正要攥住那刺客的衣领将他提起审问,那刺客却眼神发狠,一口咬碎了口中毒药,顷刻间便没了性命。 原书主角李承源就差点被送命堂的刺客给暗杀了,那里的刺客要价不菲,但一旦被擒住便会立即服毒自尽,一点把柄不留。 怪道贺兰那厮今天定要找自己说话,定是他花钱买的刺客。 他妈的差点着了他的道。 谢云逍黑着脸松开了手,转身问吴大。 “寒舟没事吧!” 吴大忙道:“世子妃无碍,只是那王妈替世子妃挡了一刀,怕是不好……” 谢云逍心里别地一跳,他赶紧跑到了屋里。 房中的书桌旁,王妈正躺在贺寒舟的怀中气息奄奄。 她颤抖地伸出手似乎想要碰碰贺寒舟的脸,“舟舟……帮我救……毛毛……” 但她还未触到贺寒舟的脸,手便似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飘落了。 贺寒舟接住她的手,闭了闭眼,眼中滴下泪来,他轻声说道:“放心……” 待他再睁眼时,王妈已没了气息。 贺寒舟当即支撑不住重重咳嗽了起来。 谢云逍连忙上前扶住他。 贺寒舟心中受创,无力推开谢云逍。 他的头抵在谢云逍的胸口,断断续续地咳喘不已,身体止不住的在颤抖。 谢云逍一动不敢动,没一会他便感到心脏上方一阵湿漉漉的。 谢云逍一脸的怜惜与懊悔。 “寒舟,今日是我疏忽了。” 贺寒舟的声音微颤,鼻音很重。 “此事都是冲我而来,与你无关。” 谢云逍心中一急,脱口而出道: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的与我无关?!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贺寒舟仰头,楞楞地看向谢云逍。 半晌他移开目光,有些嫌弃地轻声说道: “就与你无关。” 他双眼含泪,眼眶痛红,将谢云逍看得心中直颤。 “无关就无关吧,他妈的贺兰这个畜生……寒舟你放心,我定报此仇!” 贺寒舟垂下眼眸,掩住了眼中的情绪。 谢云逍忍不住伸出手指,想替贺寒舟拭去眼角的眼泪,却被他偏头躲开了。 “谢云逍,你不必如此。”贺寒舟轻声道。 谢云逍一呆,眼中五分心疼五分受挫。 果然老婆还是对他不放心,从没把他当自己人。 “寒舟,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贺寒舟复又抬头看他。 只见谢云逍一脸的坚毅与执拗,他表面上看总是不正经,但实际却非常替人着想,与他从前遇到的那些人都不相同…… 看着看着,他心脏处便传来一阵缺氧似的难受。 他低下了头,良久,闷闷地说道:“我想请你救一个人。 谢云逍一愣,忙道: “可是王妈孙儿的事情,放心寒舟,包在我身上!” “若没有王妈,我十岁那年即已淹死……” 贺寒舟复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这一咳起来就有些止不住。 谢云逍默默地点了点头,复又轻轻给他拍背顺气。 世子府云祥院厢房内遭遇刺客,此事将平南王也惊动了。 此时天色已晚,他还是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 此时,房中的狼藉已被清理好,但是破开的窗户却一时半刻没法修好,夜里凉,贺寒舟受不得风,谢云逍便将他安置到了自己的云祥居。 平南王去了婚房没找见人,复又来到云祥居,才见到这对“苦命鸳鸯”。 只见贺寒舟已虚弱地睡下,而自己的儿子在一旁脸似苦瓜。 能在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儿子脸上见到这种表情,倒也算难得的“景致”。 平南王刚想问话,谢云逍却突然谴责地看着他,他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往屋外走去。 平南王瞧着莫名觉得有些喜感。 毕竟谢云逍大部分时间都是个乐子人,头一回露出这么个郑重其事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起来。 二人来到院子里说起话来。 “出何事了?怎么弄成这样?” 谢云逍将贺寒舟春闱试卷被堂弟贺兰顶替,险遭贺兰杀人灭口的事情简要说了。 平南王表情变得凝重。 “岂有此理。” 谢云逍颇严肃地说道:“爹,明日我就要去都察院上任了,儿子有一个想法,儿子想要上书……” 平南王皱了皱眉,他明白谢云逍想做什么。 “春闱舞弊之事干系重大,一旦掀出来,恐怕要朝廷震荡,你手中可有实证,佟晖前几日已正式接任左相,若是没有把握贸然上书,恐怕也于事无补……” 谢云逍道:“爹,儿子心中有数。” 平南王打量了他几眼,觉得他今日格外沉稳,心中有些欣慰,他拍了拍谢云逍的肩膀。 “既如此,好好休息吧。” 谢云逍一向身体好,大冬天都常穿单衣出没,贺寒舟既已睡在云祥居,他干脆去了窗户大开的婚房内睡了一晚。 第二日一大早,谢云逍身穿绣云雁的绯袍去督察员走马上任。 他一进都察院,不少人胡子花白的老御史已到了,他们见到谢云逍既不意外也不热情,只淡淡拱了拱手。 这些老御史年岁辈分都长,有些在文坛还颇有声望,一向是推崇“不为五斗米折腰”、不慕权贵的清高文人,自然不会把谢云逍放在眼中。 有些则是站队的左相佟晖,最近平南王世子给吉安学子撑腰,叫板礼部主考官员的事情已闹得人尽皆知,他们中不少都冷眼看着,希望谢云逍栽跟头,自然不会与他热络地打招呼。 周围的人似乎都忙着手头上的事情,独他一人无所事事。 难为谢云逍连自个的工位都找不到,半天也没见人招呼自己。 但他也不急,反而四处溜溜达达,一会到这个老先生的案前瞅瞅,一会去围观另一个老先生提笔写字。 终于,有个眉毛都白了的老爷子受不了了,他吹胡子瞪眼道: “谢监察,你的书案在最拐角那里,请不要再在老夫面前晃悠了!” 谢云逍不以为意,他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 “敢问老先生如何称呼,我是看是您的字实在是好看,妙得很,晚辈一时看入迷了,见谅见谅~” 梁御史一愣,他的画一向被人称道,但是字总是被人诟病下笔过硬,结构松垮,但他自己倒是十分欣赏的很。 他乍一听听到谢云逍称赞他的字好,顿时对谢云逍生出来几分好感。 “老夫姓梁,谢监察对字也有研究?” 谢云逍哈哈一笑。 “谈不上研究,只是被梁大人字中放荡不羁的气势震撼到了~” 梁御史顿时对他刮目相看,甚至产生些知音之感。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眼力倒不错。” 谢云逍忙道:“谬赞谬赞!在下还有一事请教一下梁大人。” 梁御史摸了摸胡子。 “谢监察请说。” 谢云逍清了清嗓子,才道:“那什么,我要上一道折子,但不知道要如何做起,特想向梁大人讨教。” 梁御史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谢云逍第一天上任就要上折子弹劾。 这倒也有些新鲜。 “这有何难,写道奏疏上陈便是。”梁御史又瞧了瞧谢云逍,“不过,谢监察,老夫多嘴一句,奏章中还要陈述被弹劾者的罪状和证据,还要有处理的建议。不能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谢云逍笑嘻嘻地点了点头,他向梁御史道了谢,便哼着小曲转身踱去了自己的书案前,开始琢磨自己的这开张第一道奏疏。 几个时辰后的皇宫启辰殿,皇帝萧政收到了谢云逍上奏的第一本奏折。 萧政一时颇有些惊讶。 他给谢云逍这个言官的官职,不过是为的切断谢家与兵部下一代的关系,连带着膈应膈应把自己御赐之物损坏的平南王。 没想到,这谢云逍倒真似模似样地上起弹劾的奏疏来,他不禁有些荒谬的感觉。 他一打开,只见奏疏上面板板正正地写着: 【臣都察院监察御史谢云逍今有一本启奏,臣观今科榜眼孙立探花贺兰沽名钓誉,德行有亏,臣久经寻访,已查明其二人欺世盗名,藏污纳垢,行贿考官以夺他人之功名,此乃欺君之罪,其罪当诛,其间牵扯之官员也应按律处之……恳请圣裁】 谢云逍的奏折并不长,却将萧政看进了好一会。 萧政将皇城司的人叫来,细细查问了一番。 “果真有学子状告今科春闱舞弊、佟晖贪污受贿?” “陛下,确有此事,但今科榜眼与探花是否确实顶替他人春闱的试卷,小的并没见到有切实的证据。” 萧政脸拉了下来,“叫佟晖过来。” 片刻后,左相佟晖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他不到四十的年纪,面白有须,一双眼睛十分锐利,他正挂着一脸讨好的笑意恭敬地给萧政行礼。 “陛下召臣,是有何事吩咐?” 萧政盯着他,一时并没有开口讲话,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将佟晖看得心中一寒。 这位陛下,他最是了解,如今这番模样,怕是对自己有意见了。 他连忙俯趴在地,恳切道: “陛下,息怒!!您最近用的仙丹忌讳动怒,若臣有不周到的地方臣甘愿伏诛,但请陛下千万别为了臣的失职之处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萧政深吸一口气,脸色稍缓。 “今年恩科你是主考官,你老实说,春闱是否有舞弊?”【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9、上书弹劾 佟晖心念一转。 原来是为的这个事情。 他自上任后,这阵子已下重手清理完了一批不听话的官员。 按理说,应该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此事捅到皇帝这里…… 他眯了眯眼,八成是都察院那些比石头还硬的早就活够了的老古板所为。 不过就此事而言,他早已作了退路。 圣德帝速来好色冷酷,春闱舞弊的事情让他不悦,不过是因为伤了面子,且疑心自己知情不报、私收贿赂的缘故,他可不会真的有心,仅仅为了几个学子的所谓寒窗苦读、什么公平正义就要查处贪污舞弊。 打消眼前这位陛下的这点疑虑,他还是成竹在胸。 但心中虽如此想,他的面上却还是做出万分诚惶诚恐地模样: “陛下可能忘记了,今年年初之时,为了给陛下修龙御宫,户部一时拿不出来足够的银钱,当时是有一位孙大善人私下联系臣捐了好大一笔钱,想给他的儿子捐个官,当时陛下您是同意了的……” 萧政皱了皱眉,此事他倒也有些印象,但是捐官是捐官,舞弊是舞弊。 佟晖注意到他阴沉的表情,赶忙又道: “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但那孙大善人做梦都想儿子高中前三甲光宗耀祖,陛下您看,即使是状元也不过给一个六品的职位,孙大善人这笔钱都够捐个四品官了,他不过想面上好看点,臣以为这都是些小事,所以后来便没打扰陛下禀告此事……” 萧政眉头渐渐展开了,但语气还是不好。 “这种事终是不好看,下不为例。” 佟晖面上惶恐,连连告罪,心中却不以为然,他知道皇帝如此模样不过是做做样子。 果然,片刻后萧政便不耐烦道:“行了,无事便退下吧。” 他择佟晖当左相不过看中他知时务,最能给他捞钱,俗务上也能让他省心。 他一点也不想费心力在这些政务上,既然佟晖并没有那个胆子瞒着他私收贿赂,他也没功夫细究这个事情。 佟晖毕恭毕敬地退出了启辰殿,他一踏出殿门,刚刚脸上恭顺的表情便变了,转而变为一脸的狠厉阴沉。 旁边有人在殿外低头侯着他,一时没有注意佟晖出来。 佟晖咳嗦一声,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反应过来,赶忙小跑着迎了上去,差点摔了个跟头。 “左相!小的该死!有事您吩咐!” 佟晖眼神狠辣,“给我好好查查,是谁将春闱舞弊的事情捅到皇上那里的。” 那人连忙领命。 上完了折子,很快到了午休的时间。 谢云逍特地跑回了云祥居与贺寒舟一同用膳。 这两天贺寒舟胃口都不大好,咳疾也有反复的迹象。 谢云逍变着法哄他高兴,但成功率不高,他嘱咐手下的人加快搜寻王妈孙儿的消息,但到底江宁离的远,暂未有好消息传来。 谢云逍今天一身绯色官袍,头戴礼帽,显得丰神俊朗扎眼得很,也比平时显得正派稳重多了。 贺寒舟默默地多看了他几眼。 “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 以前他总觉得大承的官服死板,不想穿在谢云逍身上却有种相得益彰的效果。 但下一秒,刚刚在贺寒舟眼中形象提升的谢云逍便没脸没皮地凑到了他身边。 谢云逍十分怠慢地将头上的官帽随便地往屏风后的书桌上一丢,差点砸翻了砚台。 贺寒舟额角一跳,冷冷瞪他了一眼。 谢云逍却仍旧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寒舟,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还来找你。” 贺寒舟:“……” 谢云逍拨弄着书桌上的盆栽。 “寒舟你知道吗?今天都察院一老爷子见我的字丑得出奇,非要替我写奏疏,谁劝都不好使,硬是帮我写完了奏疏……” 贺寒舟见过谢云逍狗爬似的字,淡淡道:“可以理解。” 谢云逍一哽,可怜兮兮地道: “寒舟,你都不好奇我奏疏里写了什么东西吗?” 贺寒舟手一顿,抬眼看他,平静地说道: “春闱的事?” 谢云逍顿时有些失落,媳妇太聪明也不好,自己想卖个关子都不行,一点成就感也无。 他腆脸道: “寒舟啊,你能不能假装不知道,让我成功地卖个关子嘛~” 吴大在一旁刚刚好经过,他忍不住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 世子爷忒肉麻,五大三粗的男的,每天都撒娇,这副崭新的精神面貌实在让吴大无法适应。 贺寒舟别开了脸,表情似乎有些别扭。 “无聊。” 谢云逍看得心中一酥。 他实在太喜欢看他媳妇这种带点情绪的小模样了…… 他笑嘻嘻地正要开口坦白从宽,贺寒舟却冷着脸有些不自在地提问道: “你写了什么奏疏?” 谢云逍:“……” 他半天没反应,贺寒舟忍不住扭头看向他。 只见谢云逍面红耳赤,满脸呆滞,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贺寒舟疑惑道:“你怎么了?” 谢云逍回过神来,他一把捂住了脸,猛咳了几声。 “好险,没流鼻血……” “?” 谢云逍努力按耐体内中二花痴之魂。 他的大美人媳妇的性格实在太要他的命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贺寒舟一脸不解地看着谢云逍,谢云逍接受到他的目光,更是心痒难耐起来。 他蜷了蜷手指,又干咳几声才道: “没事,天干物燥有些上火……” 贺寒舟看他的模样,有些犹豫地“嗯”了一声,这一声又差点把谢云逍“嗯”地破防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只感到一股热流从天灵盖而下,他连忙用手捂住鼻子。 完了,这鼻血终归是流了…… 谢云逍小时候,常见其他的小朋友有流鼻血的经历。 小朋友的家长见到了非常紧张,还会用纸巾搓成一团,塞进鼻孔里替孩子止血。 谢云逍不知怎的对这件事非常羡慕,他失落于自己一直没有鼻血可溜,于是他便自己搓纸巾塞进鼻子里玩,过干瘾,后来被他爹发现结结实实打了好几顿…… 但是,在童年早已过去了十几年的今天,谢云逍的一血终于没了…… 他慌张地捂住鼻子跑走了。 “寒舟,等我,我马上回来!!” 贺寒舟:“?” 谢云逍冲回院子里,提了盆冷水便往头上哐哐倒。 片刻后,他感到体内的“洪荒之力”终于被压制住了。 他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水渍,又跺回了云祥居。 贺寒舟见他身上湿了个大半,蹙了蹙眉。 若是自己如此浇冷水早就卧床不起了,但是谢云逍仍然活蹦乱跳,他的上半身大半被浇透了还显出线条优越的肌肉来。 贺寒舟默默瞧了会,心中有些羡慕,果然有些人的体格就是上天偏爱…… 吴大在院外看到谢云逍如此模样,连忙跑过来紧张道: “哎呦!我的世子爷啊,您怎么好端端地弄这么一身上的水,赶紧换一身衣服吧,别着凉了~” 谢云逍看了看干燥的日头,现在天气见热,他上半身湿了不觉得有什么,倒觉得凉快。 他冲吴大摆了摆手,明显不想搭理。 吴大紧张道:“世子爷你身上这是官服啊,还是换下来晾晾为好!被人发现了影响怕是不好。” 谢云逍低头瞅了瞅。 他想想也有些道理,于是,他直接将身上的云雁细锦的官服三下五除二脱了下来扔给了吴大,自己只穿了件里衣又凑到了贺寒舟的身边。 旁人做官哪个不是诚惶诚恐,对待这些官帽官服恨不得供起来,但到了谢云逍这里,却有点当垃圾似的随便乱扔的样子…… 贺寒舟默默看着,心中有些好笑。 谢云逍自给自己泼了盆冷水后,冷静多了,他乐呵呵地深情并茂地跟贺寒舟大概说明了他今天上奏的内容。 贺寒舟听完后,表情有些严肃。 “世子爷,确有孙立、贺兰二人行贿考官的证据吗?” 谢云逍脸上的笑容一垮,但却不是为的什么“证据”。 “寒舟啊,怎么好好地又叫起我世子爷来了……” 贺寒舟瞥他一眼,“你想我叫你谢大傻?” 谢云逍纠结了一瞬,痛快地点了点头。 “那也比世子爷好,”谢云逍突又笑得一脸的猥琐: “那什么,其实我更想你叫我一声逍哥哥……” “……” 小哥哥?这怕是几岁的奶娃娃才这么个叫法…… 远远围观的吴大偷听不下去,呆不住走开了。 他搓搓身上的寒毛。 这世子爷到底是什么毛病!! 邪门!! 贺寒舟看了谢云逍几眼,在谢云逍以为他不会回复的时候,突又道: “你才不过十八,我比你年长一岁。” 谢云逍脸登时一变。 我擦嘞?! 不阔能!! 谢云逍满脸地不可置信,贺寒舟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又适时补刀道: “所以,我应该叫你逍弟弟。” 谢云逍差点摔下桌子。 逍弟弟?小弟弟?! 我擦!!小弟弟?! 谢云逍二十几年地男子汉的尊严差点一夕碎裂。 “寒舟,你搞错啦!!表面上这个我看起来是只刚满十八岁,但从灵魂的深度来看,我实际上是个二十多的成熟大哥哥啊!!你信我!!!” 贺寒舟白他一眼,显然并不相信。 “没看出来。” 谢云逍惨败而归。 他一点也不想当贺寒舟的“小弟弟”……【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革职 谢云逍午休在家磨蹭了半天,想与贺寒舟腻歪腻歪。 可惜贺寒舟并不十分搭理他,甚至用“逍弟弟”这个词鞭挞他的内心。 他颇垂头丧气地回都察院,谁知上午一个个都不愿意搭理他的大龄同僚们,纷纷围了上来要告诉他一个什么消息。 谢云逍乍这么受欢迎还不习惯,只见都察院白发苍苍的老朽一个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忒辛苦,且声音都混在一起,谢云逍也不好打断他们,一时便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此时人群突然一静,有两个生面孔的随从从后而来,他们驱散人员,人群很快被分开到两边。 此时,从督察院里间走出一个精瘦的老头来。 众人大都称呼他“马大人。” 这马大人鼻孔朝天,一看就十分不好惹。 谢云逍心道: 想必这位老北鼻便是都察院的头头左都御史了。 刚刚上任左都御史的马宗缓缓走到了谢云逍的跟前,眯着眼道: “谢监察,你被撤职了。” 谢云逍一时愣住了。 我擦,他这都察院的凳子都没有做坐热,怎么这么快就被撤职了,这官当的也太早泄了点…… “你可以收拾收拾离开了。” 马宗抬着下巴仰视着谢云逍,语气十分不善,他的眼中还泄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恶意。 他今天刚刚上任的左都御史,左相给他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将谢云逍等一干人给撤职了。 原来的左都御史看完谢云逍的奏疏,没有报告给左相,便直接承到了御前。 左相雷厉风行,原左都御史、谢云逍,连带着给谢云逍执笔的那位清流梁大人,三人同被革职。 马宗说完便不再看向谢云逍转而走到场中央,冲着众人说道: “左相前阵子刚刚上任,事务繁忙,如今我们都察院三位同僚都因故离开,余下的人也该好好想想,什么人该帮,什么人不该帮……” 说罢,他看也不看众人,兀自就要转身离开。 谢云逍双手抱胸摸索着下巴。 这老家伙是佟晖的拥蹵,搁这里整下马威呢。 他环视左右,果见一半的老御史都面含怒气。 这倒有趣了,原书里其实也有这段情节,但要等到主角李承源后期发育起来了,他为雪耻重查当年科举舞弊案,当时的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好像也是姓马的。 这姓马的御史也在都察院闹了一出,想压服都察院这群老言官们只以佟晖的喜好为先。 可惜都察院有一半都是快入土的老骨头,马御史发言之后,这些老辈子们走了个大半,导致都察院差点瘫痪。 谢云逍不该受的气从来不受。 “马大人,留步。” 马宗不耐烦地回头看他。 “谢监察,哦不,谢世子,有何赐教?” 谢云逍痞痞一笑。 “马大人,在下就是有件事不吐不快。” 马大人眼带嫌恶,饶有兴趣道:“哦?” 谢云逍等三人革职的折子已经朱批,他不觉得谢云逍还能翻出什么水花。 谢云逍懒散地把头上的官帽摘了下来。 “倒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忍不住想说,要是早知道是马大人您这样的人在都察院当左都御史,我干脆就不来当官了,哎~也省的劳烦左相再给我革了……” 马宗眼神一变,顿时脸上气得通红。 “放肆!!谢云逍你不过是个胸无点墨的纨绔,竟然在老夫面前出言不逊?!你也不睁眼看看现在的朝廷是谁说了算!” “呵呵,纨绔也总比有些人贪赃枉法、藏污纳垢干净的多。” 谢云逍双手抱胸,十分从容地看着他发怒。 接下来,不是他表演的时间了。 果然,马宗的话音刚落,旁边数位老大人的脸登地垮了下来,他们果断与谢云逍一样,摘掉了头上的顶戴。 “老朽年事已高,恐怕难当都察院的职务了……” 摘帽子的现象很快出现了人传人的迹象,很快一半的老御史都摘掉了帽子,他们围到了梁丛俭的身旁。 “老梁,我们同你一起走!” 谢云逍饶是遇见到了这个结果,但是真的见到还是有些傻眼。 别的不说,这些个老小子们倒十分地讲义气。 他正在一旁看戏,旁边一位不相熟的老先生突然揽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拉到了老小子们的群聊里。 “小伙子不错,有血性,像老夫当年的时候!” 旁边有人给谢云逍提醒,这位就是前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刘瑜。 谢云逍忙笑道:“刘大人客气了,您就是现在那也是相当有血性啊~” 刘瑜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拍谢云逍的肩膀。 “现在用不着称呼我大人了,无官一身轻,你我一见如故,也算是一对忘年交……” 谢云逍最善顺杆子往上爬,当即便笑着喊了一声:“刘兄。” 刘瑜愣了片刻后,又哈哈大笑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 旁边围观这对兄弟情的老先生们的表情都很复杂,毕竟谢云逍看年纪当他们的孙子都绰绰有余,但现在从刘瑜那里算起,谢云逍突然与他们同辈,他们中间有些性格古板地就看不下去了。 梁丛俭收拾好自己的字画,板着脸道:“老夫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他甩甩袖子,两袖清风地走了。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他看这位梁大人甩袖的姿势,莫名有些眼熟,虽然两者的容貌天差地别,但他总感觉与自家的大美人媳妇有些相似…… 谢云逍出去没有一炷香的时间,便又回了云祥居。 吴大纳闷地瞧着他。 “世子爷,你又落东西啦?” “去去去,本世子才不像你似丢三落四,能不能嘴里念我点好?” 吴大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 谢云逍臭他一句,转身便去了云祥居. 贺寒舟目前一直还住在那里。 因他特意吩咐了吴大,婚房里的窗户要缓缓休,最好修上几个月为好…… 贺寒舟此时正在书桌上临帖,见谢云逍回来了也不意外。 他下笔非常稳健,抬眼看了一眼谢云逍后,便又把注意力集中了字帖上。 谢云逍扬起腻歪的笑脸。 “寒舟,惊不惊喜,我又回来了!” 贺寒舟头也没抬,他淡淡“嗯”了一声。 谢云逍心中又是一阵酥麻。 他嘿嘿痴笑了两声,凑过去看贺寒舟临得什么帖子。 可惜没大看明白,只觉得那些碑文字字刚硬,好看的紧。 贺寒舟长时间不分给他一个眼神,谢云逍心痒痒,他又忍不住道: “寒舟,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又回来了吗?” 贺寒舟淡淡道:“不好奇。” 谢云逍心中有些挫败,但马上他又嬉皮笑脸了起来。 “寒舟,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谢云逍坏笑道:“坏消息就是都察院一半的御史都不满左相佟晖,都自请告老了。” “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你相公我也被罢了,从此以后不用上班了!天天在家陪你!” 贺寒舟手中一顿,一滴浓墨滴入了白色的宣纸上,将刚刚写得差不多的字帖弄脏了大半。 “……” 贺寒舟微微抿嘴,表情有些倔强。 谢云逍暗道不好。 媳妇生气鸟…… 他一把抽走那张被弄脏了的宣纸,陪笑道:“不妨事的,咱换一张好了~” 贺寒舟瞪着他不说话。 谢云逍心虚道:“要不我写一张赔给你?” 贺寒舟眯了眯眼。 “可以。” 谢云逍:“……” 现在收回可以吗,他只是客气一下…… 他从小就不愿意写字,不然字也不至于丑得出奇了。 谢云逍赶鸭子上架,犹犹豫豫地拿起笔要写。 他那双手拿起刀拿起剑一百个爽利,拿起笔来就抖抖索索起来。 “寒舟……要不我还是……” 贺寒舟打断他道:“写。” 谢云逍只好苦着脸写了下去。 第一个字他便不认得。 谢云逍端详半天,“脩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他犹豫了下,毅然下笔,足够贺寒舟写满欧阳修《灼艾帖》的宣纸只够谢云逍写上“修启”二字。 他甫一写完,贺寒舟就抽了那张纸,淡淡道: “继续。” 谢云逍脸色一垮。 只好硬着头皮写了下去,好在后面的字他倒是认得几个。 【多日不相见诚以区区】 多日不想见他倒是能理解,这区区啥意思? 难道这个时候也有蛐蛐这个说法了? 因为这几个字跟简体字一摸一样,他倒写得十分投入。 正是专注之时,贺寒舟突然道: "你为什么被罢官了?" 谢云逍心中一跳,手一抖,本还整洁的宣纸上立是被墨汁滴脏了。 谢云逍:“……” 我老婆真记仇。 贺寒舟嘴角扬起浅浅地弧度,他也没有兴致继续临帖他,他去往书桌后头,去翻书架上谢云逍那些从来都没有打开过的古籍。 他的笑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时刻望着他的谢云逍注意到了。 他丢开笔,凑了过去,傻笑。 “嘿嘿嘿嘿……” 贺寒舟白他一眼,避开他去了书架的另一边。 谢云逍抹摸了摸鼻子,尴尬道: “寒舟,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被罢官吗?” 贺寒舟轻飘飘瞧他一眼。 谢云逍罢官的原因还能有什么,他一转念便猜到了。 谢云逍见他看自己,又腆着脸凑了上去。 “寒舟,你是不是猜到啦?” 贺寒舟不想理他。 书架里很多装门面的书,颜色多是灰白二色,贺寒舟突然看到一本大红色的书脊,一时好奇去拿了过来。 谢云逍脸色突变,想去抢已来不及。 只见贺寒舟抽出了那本书,书上正画了两个赤着身子搂抱在一起的男子,封面上几个大字: 【春宵秘戏图】 ……【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1、春宵秘戏图 谢云逍刷地一下老脸通红。 关于这本《春宵秘戏图》从何而来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那时,谢云逍这个平南王著名的世子爷将要娶个貌丑男媳妇的消息刚刚在京都传扬开。 萧必安等刚收到消息,连夜便将这本春宫《春宵秘戏图》寄过来给他。 美约其名,说是作为多年的老朋友,为了保护谢云逍他男子汉的贞操,一定要对他进行必要的事前培训,以防谢云逍这朵懵懂无知的娇花新婚之夜反被压…… 当时他正为怎么搅黄这桩婚事发愁,那里有功夫欣赏这种东西,他回了萧必安一封辱骂他的信,并随便将这本春宫图册插进了书架上。 哪想到这东西今天还有这个福分被他媳妇给“翻了牌子”…… 上次,他刚收到这本春宫的时候,自诩是具备二十一世纪先进又广泛阅片经验的资深鉴黄师,根本瞧不上这本春宫图册,甚至,在内心里只将这个册子视作糊弄糊弄没开过眼界的古人的小孩子家的插画。 但现在的他只浅浅一眼扫过去,就觉得面红耳赤、头昏眼花、如遭雷击、触目惊心、惊心动魄…… 糟糕糟糕十分糟糕…… 谢云逍定了定神,趁贺寒舟还在愣神,面红耳赤地从他手中抢过了那本《春宵秘戏图》,并用双手捂住了那白腻香艳的封面。 “寒舟,脏东西别看,都是萧必安那帮坏家伙寄给我的,我发誓没看过,我这种好男孩一点不想看的……” 说着眼珠子又忍不住往那画册上瞟。 贺寒舟:“……” 贺寒舟瞪着谢云逍,眼神中带着淡淡的质疑与嘲讽。 谢云逍说了一会就说不下去了。 他此时在书架旁这么一私密空间与心上人独处,再加上《春宵秘戏图》的buff的加持下,他把持不住了…… 现在天气渐热,衣服渐渐清凉起来。 贺寒舟一袭白衣,腰间的系带松松一束都有些摄人心魄的味道。 谢云逍现与贺寒舟离得很近。 他都能清晰看到贺寒舟长长的不时扑闪的睫毛、浅红色带着微微光泽的嘴唇,没有任何瑕疵在日光下简直近乎透明的皮肤…… 谢云逍甚至还能看到贺寒舟脸上浅浅的不易察觉的绒毛…… 坏了,坏了! 谢云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股暖流从上往下直冲脑壳。 只听“啪嗒”一声,他只感觉手背一凉。 低头一看,两滴鲜红的鼻血打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他楞楞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擦,doublekill…… 他赶忙捂脸逃遁。 这样下去他非贫血不可! “寒舟,我要处理一下私人问题,马上回来!” 贺寒舟:“……” 谢云逍跑到院子里,凉水刚冲了一半,又被平南王请了过去。 “爹啊,儿子正忙着呢?您老有什么事吗?” 平南王见他满身水渍,形容狼狈,皱眉道: “听说你刚被罢官了,不过是罢官,怎么弄成这个德行了?” 管家王福适时向谢云逍递过来一个干燥的帕子,谢云逍接了过来,随便在身上擦了擦。 “儿子不是为的罢官的事,只是天气热了起来,有点贪凉。” 谁家贪凉这么贪法,平南王不信他的鬼话,他哼了一声,又道: “被佟晖免职了?” 谢云逍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接着去擦肩膀上往下滴答的水渍。 “儿子一早就知道这老小子不简单,但是老爹啊,他这样做就是打你的脸!” 平南王哼笑一声。 “不是你这个臭小子,上任第一天就要掀人的老底?” 谢云逍嘿嘿一笑。 “我那不是效仿我老爹你的风采嘛,听说您二十五岁那一年孤军作战,一马当先摔一队骑兵直抵敌军老巢,生擒……” 平南王打断他道:“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说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谢云逍嘿嘿一笑,后摸了摸下巴,作高深莫测状。 “没啥大的打算,但是有一个总的战略方针。” 自己这个儿子嘴里的词经常古里古怪,平南王没好气道:“别卖关子,快说。” 谢云逍谄媚地笑。 “儿子是想将事情闹大,爹啊,今日可不止儿子一人被革职了,督察员大半老人家都自请辞职回家了,再加上南林书院那群义愤填膺的学子,我不信佟晖能一直将科举舞弊的事情压下去……” 平南王缓缓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欣慰。 他这个儿子被贬官也不急不躁,也早想好了后招,倒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也不算辱没了平南王府与公主府。 他又提醒道:“那群老言官,眼高于顶,都是活了很多年的老人精了,可不容易被说服。” 谢云逍笑道: “我学我亲爱的爹爹的,擒贼先请王,督察员有位梁从俭梁大人在文坛一向有些地位,儿子想从他下手。” 平南王微微一愣。 “梁从俭?是督察员的右都御史?” 谢云逍点头。 “怎么了,爹你认识啊?” 平南王沉默片刻才道: “当年我那位出身江宁的副将贺凌,他的夫人好像就是御史梁从俭的独女……” 谢云逍陷入了呆滞。 “不是,爹你说清楚!你的意思是,梁从俭是我老丈人的爸爸?那他是我什么人来着?老爷爷?” 平南王:“……” “爹啊,有了这层关系,那事情不是更好办了?” 平南王却叹了口气。 “没那么简单,当年我还不过是个散兵游勇,您娘放弃了很多东西才嫁与我,贺凌也是如此,当年贺夫人梁氏也是与家中决裂才与贺凌在一起的,梁从俭早就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谢云逍感叹道:“嗯,那爹您与我老丈人也算是一对难兄难弟~” 平南王没好气道:“臭小子!没大没小的!” 他作势要打,谢云逍捂着脑袋,陪笑着凑了过去。 平南王“哼”了一声,也没有真得打下去。 “也不早了,回去吧,放心,只要有你老子在,佟晖不敢把你怎么样。” 谢云逍心中一动,面上一片感动之色,“老爹,你真是我亲爹啊,都说世上只有妈妈好,我看世上你这个爸爸好……” 但还未待他多说几句掏心窝的肉麻话,平南王便把哄走了。 “臭小子,恶心吧啦的……” 但他虽如此说,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没有压住。 “啊切!啊湫!……” 谢云逍刚出平南王的南勋殿便打起喷嚏来。 等到他回了云祥居,更是止不住了。 “完了完了,我这是要感冒了……吴大,赶紧给我熬碗浓姜汤过来,我要压一压!” 吴大闻言凑了过来。 “世子爷,晚上吃姜不好吧,您今天就嚷嚷着上火……” “别废话,我可不能感冒,我若是感冒了不得七天去不了云祥居,到时候我更上火!” 吴大幽幽道:“我看世子爷您就是天天去云祥居,才上的火。” 谢云逍:“……” 好像也有些道理。 两大碗浓姜汤灌了下去,谢云逍确实不再打喷嚏了,但没一会,鼻血却又默默地流了出来。 谢云逍:“……” 我擦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古人诚不欺我。 天色已晚,吴大挨在谢云逍一旁,犹犹豫豫道: “世子爷,您这都受凉了,今天夜里怎么撑得住,小的还是将婚房里的窗户修好吧……” 谢云逍眉毛一挑,计上心头。 “慢着,先不着急。” “?” 贺寒舟刚刚洗漱好,他披散着黑发,手中拿着本书,坐在窗前。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一抬头,谢云逍笑嘻嘻地出现在了视野中。 “寒舟~求收留!” 贺寒舟冷冷盯了谢云逍一眼,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放下书,走到门前直接要将门给关上。 但谢云逍长腿一伸,伸出一只脚险险卡在了门缝里。 贺寒舟冷冷看着他。 谢云逍故意吸了吸鼻子,又重重咳嗽了两声。 “寒舟啊,我也不是无缘无故要这样,实在是,咳咳咳!我这两天睡在婚房里,那里窗子还没修好,害我都着凉了,咳咳咳!今夜我看我这个样子是不能在继续睡那里了,你说是不是?” 贺寒舟盯了他一会,讽刺道; "你着凉是因为窗户没修好吗?"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当然也有一些其他自作自受的原因……” 贺寒舟低头看向谢云逍卡在门槛内的脚,再次用眼神示意谢云逍拿开。 谢云逍下死劲又猛咳了几声,眨出一丝泪花,可怜巴巴道: “寒舟啊……你就收留收留宝宝我吧!” 贺寒舟:“……” “你就赏我睡在屏风外的矮塌上好不好,放心,我不打呼不磨牙不梦游,也绝不偷看!” 谢云逍双手合十,就差指天发誓。 贺寒舟眯了眯眼,突然道:“窗户为什么没修好?” 谢云逍心中一凉。 也是,就这种小事情,以他媳妇的慧眼怎么会看不穿。 他老实道:“是我不让他修的,我有罪……” 说罢,他灰心丧气地转身想要离开,但贺寒舟突然“啪嗒”一声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谢云逍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但此时贺寒舟已经扭头走了。 谢云逍偷偷笑了起来,他的嘴角快咧到后脑勺去了,笑得非常的不值钱。 笑够了后,他干咳两声,收拾了下表情,一本正经地踏进门内,蹑手蹑脚地将门轻轻关上了。 那厢,贺寒舟已经在床上躺下了,他的脸冲着床内,看不清情状。 但只瞧见这朦胧的剪影,谢云逍的心中的甜水已咕噜咕噜往外冒。 谢云逍美滋滋地熄了灯,窝在在刚刚能装的下他的矮塌上,无声地咧着嘴笑。 今天媳妇能让我进房,明天媳妇就能让我上床。 还有改天得找萧必安那厮多搞几本春宫来,好看刺激…… 想到此处,他的鼻血又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