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花火》 1. 第 1 章 2025年1月,新泽西下了一场大雪,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沈楝从实验室出来,脱下实验服,洗过手,仔细地涂上了一层护手霜后,戴回抽屉里的萧邦手表,驱车回家。 她准备应邀前去参加一场聚餐——同事兼邻居陈之往母亲的生日宴。 陈之往母亲今年刚满七十,五年前随女儿和女儿的女朋友自中国北方的一座小城移民到的美国,初来时语言完全不通,沈楝偶然在社区里被她问过几次路,知道她是陈之往的母亲,顺路载过她几次后,就很荣幸地被老太太升格为好朋友中的一员。 尽管沈楝自觉自己没有做过什么太值得老太太放在心上的事,她和陈之往在公司里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但不妨碍老太太始终对她释放着善意。 知道她常年独居,老太太每次做了面点、饺子或其他中国特色菜肴,都会特地让陈之往或她太太给她送一点,逢年过节,也总热情邀请她去家里一起庆祝。 沈楝不是热爱交际的人,在一些同事眼中,甚至是孤僻的、离群索居的,但并不真的是不识好歹的人。 老太太和陈之往妻妻二人对她的友善,她都记在心上了。 因此,这一次老太太七十大寿,亲自打来了邀请的电话,沈楝没有推脱,破例答应前往了。 社区近海,公路沿海而修,愈近风雪愈大,沈楝为行车安全,不得不放慢车速,耽误了一点时间,比预计的要晚到了一些,所幸没有迟到。 陈之往与太太共同购置的独栋别墅里聚满了人,除了陈之往和太太几个交好的同学朋友,还有老太太自己在社区里结交的其他上了些年纪的华人朋友。 满室喧闹的人声笑语。 递上带过来的鲜花、礼物与红酒,与所有人客气地打了招呼后,沈楝安静而礼貌地与大家一起吃了一顿宾主尽欢的晚宴。 晚宴接近尾声,大家几乎都不再动筷动叉了,只依旧坐在桌边闲聊,不时抿一口手边的饮品。 国内此时已经临近春节,大家虽然此刻身在异国他乡,但心难免还是系于国内的亲人,话题自然聚焦于其上,东家长西家短的东西聊得多了,大家的边界感逐渐消弭,话题便越聊越偏,越聊越私人了。 陈之往的一个单身大龄朋友被自己的母亲和身边的阿姨催找对象后,扛不住火力,紧急转移战火,突然点沈楝的名字:“说起来,Selene,我一直有个问题很好奇,但是没好意思向你求证。” 沈楝抬头:“嗯?” 女人问:“你是不是真的有对象呀?还是只是用来挡追求者的借口?” 沈楝今年34岁,博士毕业后进入的这家目前就职的美国龙头制药企业,不过五年便在这个中国人很难爬上去的大厂里做到了连升几级,称得上是年轻有为、事业有成,偏偏她还长得极为出众,一张冷艳的浓颜系美人脸即便不苟言笑,也已经令人过目难忘。 在整个生物制药圈子乃至这一片的华人圈里,沈楝都小有名气,追求者不胜枚举。但沈楝从来不假辞色,她从来都说:“我结婚了。” 只是,新州的圈子里,乃至更早一些,沈楝读博时的同学们,都无一例外,除了沈楝无名指上似乎从未摘下来过的铂金戒指外,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833|1719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未有人见过她的爱人。 所以也有传言,沈楝所谓的结婚了,只是她拒绝追求者的挡箭牌。 “不是借口。”沈楝目光平静地回答。 那就是真的有对象了。女人眼底有失望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掩藏住了。 “那……那她也是中国人?在国内?”桌上的其他人也都被勾起了好奇心,连陈之往的母亲都忍不住开口询问。 “嗯。” “那是不方便过来吗?有没有迁居计划呀?”其他老人家们七嘴八舌地追问了起来。 沈楝言简意赅:“嗯,不方便。” 看沈楝没有要多说的样子,同事陈之往想换个话题,换个方向:“哇,Selene你藏得好深呀,你们怎么认识的呀?说实话一点都想象不出来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打动得了你。” 这话半是玩笑半是真心,所有人都深以为然。 沈楝也在脑海里回想,是怎么认识的呢? 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郑汀雨。 宝贝,你会希望我怎么形容你呢? 她的眼前浮现起日本那一条条从学校通往餐厅、从餐厅通往家里、再从家里通往学校的烂熟于心的道路、想起了那在金色霞光中,她们曾共同拥有过的富士山、想起了那一簇簇仰望过的绚烂花火、那一颗颗俯瞰过的东京塔下灯火…… 一条条、一簇簇、一颗颗,都是郑汀雨留给她的东京记忆。 烙印在她生命中的、永不褪色的人生影像。 “我们是在日本认识的。”她垂眸,轻轻启唇,目色前所未有的温柔。 2. 第 2 章 沈楝第一次见到郑汀雨,是在2009年。 那一年她18岁,刚刚高中毕业,走投无路之下,破釜沉舟地去了日本,在语言学校学习,准备参加次年11月的EJU考试。 除却去日本必需的中介费、语言学校就读的学费、寮的住宿费,她的父母根本不打算再给她多花一分钱。他们想要她求饶、想要她认错、想要她低眉顺眼、从此安分守己碌碌无为地过一生,她不愿意。她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一份,甚至避开法务省对留学生的打工时长限制,偷偷打两份的能够勉强供给自己生活的兼职工作才可以。 她在日本有亲戚,但没有人愿意得罪她的父母、吃力不讨好地对她伸出援手。好在日本有大量的华人,沈楝出身的H市尤其多,大家都漂泊在外,同为异乡之客,喜欢抱团取暖,稍有资源的,能帮老乡一把都愿意帮一把。 沈楝进语言学校后,很快就被同期的同学拉进了一个又一个的同乡群。在群里,大家三不五时地会分享一些近期看到的兼职招聘信息。 沈楝因为日语正式学习时间不长,口语能力不强,很多兼职工作都无法满足条件,所以只勉强锁定了一家距离稍远但时薪中上的便利店售货员工作和两家时薪中等的餐厅后厨工作。 几乎没有意外,对口语能力要求更高的便利店工作,店长当场就婉拒了她,因为她结结巴巴,不用手机打字的话,甚至没有办法和这个店长正常地沟通。 活像个哑巴。 也有些像个笑话。 沈楝面红耳赤地说着抱歉从便利店里走出,在可以遥望见东京塔的十字路口前站了好久,才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打开手机,找到了备选的第二份兼职——UGA烤肉店店长的短信消息,和她敲定面试时间。 在此之前,她和这个烤肉店店长就有在msn上简短地交流过。 她知道这家日本人创办的本土烤肉店的店长郑汀雨女士是个中国人,她根据她的职位,猜测对方应该在日本待了很多年,大抵是一个三十往上的中年女性,但没有想到,第二天上午,当她推开UGA烤肉店的大堂门时,迎接她的是一个年轻秀雅到过分的女人。 似乎因为还没有到烤肉店的正式营业时间,女人还未换下私服,穿着很日系的姜黄色线衣长外套,下搭着一条卡其色的格子过膝裙,亭亭玉立,低着头在餐桌旁检查着什么。 沈楝看不清楚她的正脸,只看到她掩映在乌黑的中长卷发下的侧脸,分外的白净秀气。 她犹豫着是用日语还是用中文打招呼,女人却突然侧转过身子,抬起了头,直直地撞进了她的眼底。 似有惊讶在女人眼底一闪而过,随即她弯唇,对沈楝展颜一笑,笑眼弯弯的,温和明亮,拂尽冬日的冷冽。 像这个季节本不该在枝头上绽放的樱花。 “你好,今天来面试的吗?”女人含笑问。 她眉眼生得实在温柔,气质过于干净,以至于这么一笑,沈楝完全猜不到她的身份。太年轻了,看起来至多只比她大两三岁,店长不太可能是这个年纪的。 但她用的中文,似乎对她的到来毫不惊讶,透着了然。也不是不可能。 沈楝回神,应:“对。” 女人便笑着走近。随着她的走动,空气中飘浮起一阵很淡的花香,有一点甜,但很清新,并不腻味。 她招呼沈楝在近收银台的桌边坐下,隔着桌子,与她相对而坐,自我介绍:“我是这家店的店长,郑汀雨,我们先前在msn上联系过的,今天的面试官就是我。”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沈楝没有流露出惊讶,回应她:“你好,我叫沈楝,我的情况,先前在msn上和你沟通过的。” 和她过分姝艳的长相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同,沈楝是被教育着要端正守重长大的人,她从不擅长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834|1719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脸换取更好的社会关系,此刻有些紧张,没什么笑意的神色使得那张本就深邃锐利的面庞更显冷峻。 郑汀雨却没有在意,只是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沈楝”,忽然伸出手,摊开放在桌面上,问:“哪个liàn?” 沈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有些迟疑地伸出指尖,轻触她的手心。 郑汀雨没有抽手,好整以暇。于是沈楝顺应她的示意,在她手心里用食指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个“楝”字。 “这个。”她收回手,蜷缩起指头,稍有些不自在。 她不习惯与不熟悉的人有肢体接触。 郑汀雨却是从容,她点了点头,感慨:“又认识了一个新字呢。”声音透着愉悦。 沈楝忍不住抬头看她。 郑汀雨笑眼柔亮,与她对视着,又问:“木字旁,是树的意思吗?” 沈楝嗓音莫名有些干涩,应:“是,苦楝树的楝。” 她不动声色地想,原来有人的眼睛笑起来真的可以是月牙状的。 原来,笑容也是真的可以有感染力的,让人的心情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变好。 但是,看起来真的没有三十岁,连二十五岁好像都有些勉强。沈楝在心里猜测。 不过那个时候,她并没有真的在意。店长几岁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她没那么强的好奇心和探究欲,她更在意的是自己是否能顺利得到这份工作并且胜任。 在生存问题面前,其他的一切想法都显得多余和可笑,她根本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多做遐想。 对这个年轻秀丽、笑起来过分好看的店长,她仅有的期待也只是,希望她是一个友善好相处的人,录用她,并且让她的第一份工作顺利地开展下去。 直到入职后不久的某次闲聊,她才知道,郑汀雨真的没有三十岁,她比她大7岁,那一年那时候即将过26岁的生日。 3. 第 3 章 如沈楝所愿,郑汀雨确实是一个友善好相处的人,好得甚至超过了她对一个陌生好人的想象。 她录用了她,根据她的上课时间,排好了她的班,并在之后的工作中,持续为她提供着帮助。 她亲自教她熟悉食材名字和一些常用的日常工作对话,提点她中日间存在的一些文化差异和如何与后厨里几个年纪稍长的日本人更好地相处。 除了主厨、助厨和三个负责招待客人的侍应生是日本人,剩下的几个员工都是和沈楝一样从国内过来,半工半读的中国人,年龄有大有小,有的已经在这个餐厅工作一两年了。 沈楝在出国前,也算是五指不沾阳春水长大的小孩。倒不是父母对她有多珍爱,只是比起在家务上花费时间,她爸爸更愿意她多听几遍听力、多刷几道题,以便在考试的时候多考几分,让他出去炫耀的时候,面上更有光一点。 至于家务事,反正都是慷他人之慨,说到底他都是不做的,只会动口支使她的妈妈。 偏偏她的妈妈总是一味顺从。 所以厨房的事,沈楝几乎都是第一次深度接触,刚刚开始上班的时候,难免笨手笨脚、手忙脚乱。 手脚慢了、东西递错了都还算是小事,撞到人撞翻东西、手滑打碎餐具,也偶尔发生。 有时候脾气急的搭班同事会忍不住抱怨、暴躁,但更有资格考核她的郑汀雨却从来没有责备过她。 她总是在大家忙得走不开身时默默为大家手边空了的水杯添上新水,总是在沈楝犯了错时替她解围:“没事,给我吧。” “没事,我来收拾。” “没事,再给她点时间吧,刚刚摔碎的餐盘我会从我工资里面扣的。” 她总是处理得风轻云淡、理所当然,但沈楝不愿意欠别人人情。 在第一次失误后,她下班时就刻意多留了十分钟,等到了店里其他所有人都离开了,去找郑汀雨道歉,表示想要自己赔付打碎的餐具损失。 尽管那时候她口袋里捉襟见肘,生活其实过得狼狈不堪。 但郑汀雨只是笑着说:“没事,新手是这样的,等你适应了就好,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是店长,我收你进来的,对你负责也是应该的。” “以前林姐她们也是这样的。”林姐就是后厨里年纪最大,在这家店打工最久的那个服务生。 ”况且,”郑汀雨拨下电闸,切断了店里除必须外的电源,回过头看着沈楝,忽然笑得有些狡黠:“你应该也不会让我一直赔钱吧?” 幽微的光线中,她柔白的面庞温柔又俏皮。 沈楝喉咙微微动了一下,总是习惯抿成一条冷淡直线的红唇忍不住也有些许松动。 “不会。”她从喉咙里郑重地发声。 郑汀雨便笑:“那不就好了。好啦,快走吧,再晚你要赶不上电车了。”说话间,她走出餐厅。等到沈楝也出门了,她锁好店铺的大门,忽然想起什么般,从肩下的挎包中取出了一支软管状物体递给沈楝。 沈楝愣了一下,没有马上接。 郑汀雨抬了下下巴,示意她接,而后目光落在她生了冻疮已经红肿得明显的右手上,温声说:“护手霜,记得的时候就多涂涂,试试看,可能可以缓解一点。” 那一个瞬间,沈楝心脏像被什么猝不及防地攥了一下。 她出生于南方,在国内没有体验过会下雪的真正冬季,来日本以后,不仅要忍受这个月份日本冬季的严寒,还要在后厨里清洗烤盘,频繁入水,身体无法适应,竟长起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冻疮。 总归要适应的,出门在外,吃苦也是无法避免的,所以她没有多做处理。 也是生活还有更多窘困的地方,她已经无暇顾及了。 但郑汀雨却注意到了。 沈楝定定地注视着郑汀雨,郑汀雨抬起头,回望着她,拉过她的手,把护手霜放进了她的手心里。她淡笑着说:“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呀,不然心疼你的人要心疼的。” 凛风拂过她的发,东京街头闪烁的霓虹灯模糊成了她的背景板。 那一时刻,郑汀雨确实很有几分大她几岁的成熟姐姐模样。 沈楝喉咙发干,只能握起手心里的护手霜,讷讷地道一句:“谢谢。” 她几乎是在众叛亲离、孤立无援中来到的日本,她早已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真正心疼她的,也不打算再去期待任何人的心疼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总归是社会性生物,向暖趋光,还是因为异国他乡的生活实在太过孤独艰苦,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没料到,郑汀雨当时的那么一点温暖,竟能似春风融冰。 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瓦解了她的心防。 她对郑汀雨生出了一点好奇,但又没那么好奇,所以从未主动跨过她为自己与他人之间划定的泾渭线去打探过什么。 但有些事,不是她不去打探,就不会听说的。 在烤肉店兼职一个月后,十二月初,东京发生了一次地震。震感不算特别强烈,但烤肉店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的电路被影响到了,整个店的灯都亮不起来了,烤肉店不得不临时暂停营业。 那天郑汀雨刚好休息,接到报错的电话后不得不紧急赶过来处理问题。 她还没来之前,店员们点着蜡烛摸黑吃晚饭的时候,沈楝听见三个比她先进烤肉店的国人侍应生在用几个日本侍应生听不懂的中文八卦:“店长运气太差了吧,难得休息一次,店就出问题了。” “说起来,店长今天为什么休息呀?我进店这么久,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店长在周末休息。” “去给社长过生日了呗。”资历最深的林姐咽下一口味增汤,气定神闲地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835|1719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旁边和沈楝差不多年纪的男侍应生立刻好奇:“啊?你怎么知道?” “我听别人说的呀。去年的今天,她也请假了,我好奇问了一下当时还在的一个日本员工,她和我说的。虽然我没完全听懂,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说完,她放下筷子,突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我们社长,听说是有老婆的呢,但是店长很早之前就跟他……” 她暧昧地挤了下眼睛,没把话说完,一副懂都懂得的样子。 “难怪哦,我就觉得她一个外国人,还这么年轻就可以……”男生附和,见怪不怪。 那一刻,沈楝难以克制心中的恶感。 “啪”一声,她放下了筷子,打断了他们的八卦:“林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一瞬之间,黑暗之中,针落可闻。 几个不明所以的日本人都停下了进餐的动作。 沈楝在店里话很少,表情很淡,又长得过分漂亮,气质里透着几分文气,大家私底下有猜测她可能是比较清高,不太能与他们玩得到一起,所以懒得交际。但谁说同事就要做朋友,他们几个也都算不上朋友,干起活来能配合,脾气不要太离谱就成,所以大家一般说几个日本人的闲话时也不会特意避着她。 沈楝也从来没有对此发过什么声。 他们一直以为,他们几个国人侍应生都是一条战线的。 郑汀雨自然除外,她是店长,是不用吃苦可以高高在上的人。 林姐脸色几变,似乎还想辩解点什么,旁边有人打圆场:“也是也是,都是听说的,我们也别瞎传,吃饭啦。” “对对对,吃饭吃饭。”刚刚附和过的男侍应生也顺势下坡。 大家都埋头吃饭,沈楝也没再开口,只是垂下了头,重新捡起了筷子,心不在焉。 她很烦躁,她知道,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她确定自己不是因为开口驳斥了她们的话可能会得罪他们这件事而烦躁,因为她根本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他们算个屁。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后知后觉,那一刻她的烦躁,更确切地来说,应该是一种名为师出无名的难受和心疼。 她和郑汀雨认识不久,交流不多,了解不深,甚至连她们是同一个市的人,她也是之前听那几个侍应生讲的才知道。 她只清楚郑汀雨是个挺好的人,没有那么笃定郑汀雨的情感状况,也没兴趣去审判她的情感道德,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没必要也没资格去考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不管郑汀雨和社长是什么关系,她是不是值得更好的人,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理智如是告诉她,可偏偏那时候,她就是有些自己都不自知的在意。 有没有人会心疼她呢?她的脑海里晃过郑汀雨那双在东京夜色下分外清柔的笑眼。 4. 第 4 章 那天后来,郑汀雨赶到店里处理停电事宜的时候,沈楝他们已经结束了晚上的进餐。 沈楝没有背后传别人闲话的习惯,关于那天晚上林姐和那个男侍应生王波他们对于郑汀雨的非议,她没有特意告诉过郑汀雨,更没有刻意求证过。 她只是如往常一样地和郑汀雨相处与交流。 唯一有一点变化的是,她多了一些和郑汀雨同路走的时间。 因为那天地震后,UGA烤肉店附近就传开了一则新闻——传言地震的那天晚上,有一名男变态趁乱作案,在地铁口旁骚扰了多名女性,目前还在逃窜当中。 传闻中的案发地点正是郑汀雨每天上下班必经的地铁站口,店里的所有人都对郑汀雨投去了关注的眼神。 郑汀雨却是淡定,她清点着货架上的酒水,淡笑着说:“没事的,别担心啦,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吗?他不见得还敢再回这附近的。” 沈楝理性上是赞同的,但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心。如果变态的思维是可以用常人的思维来推断的话,那他大概也不会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变态的事了。 店里的其他人都是结伴下班、同路而行的,只有郑汀雨因为要检查确认好店里的一切才能关店,总是最后一个人走,独来独往。 沈楝不愿意她有可能要独自面对这种危险。 毕竟,来日本后,郑汀雨是唯一一个对她多有关心而完全无所图谋的人。 她真的是一个挺好的人,至少对她来说是的。 所以,从那天起,只要是她有上班的夜晚,下班后她总是会刻意放慢动作,留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才会和锁好了店门的郑汀雨一起离开。 往常,她和郑汀雨所要搭乘的地铁并不是由同一个地铁口进入的,郑汀雨总是要比她多走一小段路,但是从那天起,她总是和郑汀雨同一个地铁口上车,同坐一站路。 第一次一起的时候,郑汀雨惊讶过:“你今天不坐地铁了吗?” 沈楝状若自然地回答:“坐,不过换乘的电车停靠的站点调整了,所以去前面的那个地铁口坐更方便。” 她不知道她说这句话时,带出的热气凝成的白雾是否有把她的心虚完全遮掩住,但是郑汀雨好像相信了。她长长的羽睫扇了两下,而后只是笑着应:“那我们可以一起多走一段路了。” 没再多问什么,沈楝自然也没再多说。 慢慢地,她们一起下班,同坐一站路好像变成了一件彼此心照不宣的事。即便一周后那个作案的变态已经被缉捕归案了。 一起走的时间多了,她们的交流自然也比以前多了些,话题也相对更随意了,不再只局限于她们的日常工作。 某天下班的路上,她们聊到了日本的建筑与国内的不同之处,说到了日本经常发生的地震对建筑造成的影响,郑汀雨突然关心:“之前的那次地震之后,林姐他们有没有故意为难过你?” 沈楝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为难我?” 郑汀雨望着她,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慢慢地弯起了眉眼,说了一声:“那天,谢谢你。” 沈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天的对话,郑汀雨听到了。 严冬的深夜冷清而萧索,郑汀雨的眼神却过于明亮和温柔,沈楝在她的注视下,耳根不自觉地发热。 她错开了她的眼,很轻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用。 “他们没有为难我。”或者说,在最初的几天,他们有尝试过防备、孤立她,但她根本不在意。也或许是顾忌着郑汀雨的存在,他们没太敢明目张胆地刁难过她,后来见郑汀雨对他们的态度始终如常,应该是猜到了她没有打小报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836|1719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解除了对她的警戒,让一切恢复寻常。 郑汀雨放心了一件大事的模样:“那就好。” 她们踩着长长的路灯影子继续往前走,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彼此同频率响起的脚步声和走动时穿过的微不可觉的风声。 好几十秒以后,郑汀雨才再次很轻地开口:“我和社长只是朋友,与其说和社长是朋友,不如说我和社长夫人的关系更好。” 沈楝微讶地偏头,郑汀雨勾着唇说下去:“好多年前我还在读语校的时候,打工的路上帮过一个因为痴呆记不清回家的路的老人,那个老人是社长夫人的母亲。” “社长夫人也是我们中国人,嫁到日本很多年了。她听说我在找兼职的工作,就介绍我进了这家烤肉店。最开始不是在这里的,是在涩谷那边的总店,后来这边开了新店,才调我过来做了店长的。” 沈楝从来没有期待过郑汀雨的解释,甚至,从来没有真的怀疑过她。但听到郑汀雨这么说,她总是习惯紧抿的唇,再一次不自知地松动了。 有了上扬的痕迹。 那天聊过之后,沈楝才知道,郑汀雨和她一样,18岁就来了日本,在日本,她已经待了八年。 后来她问过郑汀雨,为什么明知道林姐王波他们在背后说她闲话,她也只当不知道。 郑汀雨说:“人无完人,干活的时候他们听话利索就好了。” “而且,”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要怎么惩罚他们呢?找借口扣他们的工资还是辞退他们?林姐老公偷渡没了,家里欠了一屁股的债,还有两个小孩要养。王波他爸身体不好,每个月都等着他寄钱回去救命。我下不了手。” 沈楝无言以对,她想,郑汀雨可真像个侠女。 明明自己看上去那样弱柳扶风,那样像更需要被保护的人。 5. 第 5 章 沈楝上的语言学校,每天只有下午半天的课。有志于考一个好的学部且有条件的同学会自行再报私塾课程,沈楝没有钱,所以除却每周五天晚上UGA烤肉店的兼职,她还有整片的早上时间是空闲着的。 日本对于留学生的打工时间管控非常严格,每周不允许超过28个小时,否则被发现的话,就将被遣返回国。 沈楝在UGA烤肉店的打工时长已经完全占满了这法律内允许的28个小时。 但沈楝别无选择,必须想办法铤而走险。 因为当初来日本来得仓促,她父母根本是受她胁迫才不情不愿地把她送出来,所以一切事宜他们都操办得草率、含糊,能省则省。 抵达日本后沈楝才知道,为了省钱,他们给她选择的住宿是中介介绍的、语言学校最便宜的寮——距离学校有半小时的地铁路程,平房破旧,两层楼,每层放一个隔板一个上下铺就算一个房间,一层楼隔出了十几个房间,每个房间都不过五六平方米。 公用的厨房、厕所,脏到恶心,房间与房间之间根本没有隔音,隔壁的房客还总用恶心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偶尔晚上还会有喝醉酒的人乱敲门。 沈楝住在这里,成宿成宿地睡不着、不敢睡。 她总能听到老鼠在房间里吱吱乱窜的声音、听到隔壁有人走动、说话、开门关门的声音、总是疑心有人在她的门口长久停驻,试图撬动她的房门。 她再住下去,不仅身体吃不消,精神也要吃不消了。 但这个寮,她父母一次性|交了半年的费用,自觉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一分钱都不愿意再给她多出了,她要靠自己换一个住宿的地方,仅靠UGA烤肉店的这份兼职是远远不够的。 她还需要一份不会被法务省发现的、不报税的黑工。 但筛除掉和烤肉店这边工作时间、语校上课时间相冲突、距离语校或寮太遥远不便往返、要求报税的工作,剩下的工作老板报价都非常低廉,完全就是拿捏着留学生需要不报税的工作,恶意压榨他们。 十二月下旬,沈楝和郑汀雨已经一起同路走小半个月,算是熟悉了一些。 某个一起走的下班路上,郑汀雨忽然问她:“你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沈楝惊讶于她的敏锐,郑汀雨半开玩笑地说:“你看起来比之前更不高兴,皱眉的次数比之前多,如果之前只是这个表情,现在差不多要是这样的了。” 她做了一个抿唇不笑的严肃表情和一个嘴角不高兴地下撇的夸张表情。 沈楝险些要被她逗笑。 和郑汀雨越熟悉越发现,她是一个很有反差感、很幽默很可爱的女人。 “有这么明显吗?”她带着些不自知的笑意反问。 郑汀雨用眼神表示肯定:“当然,你要是不方便说的话可以不说。” 沈楝摇头。她隐去了自己生活的窘迫境况,告诉她:“我想再找一份不用报税的工作,但是找了好几天都没有看到合适的。” “工价都太低了是吗?” 沈楝点头。 郑汀雨了然。她也是从这样一天偷偷摸摸地打多份工的日子里过来的,或者说,除开是真正为学习来到日本的留学生,大部分国人来到日本,为多赚一点钱,都是这样过来的。 她眼神温柔,带着与这冬夜完全不符合的温度,关心:“会很辛苦的,你学习那边应付得过来吗?” 沈楝轻声:“还好,应该可以的。” 其实她心里没有底。语校那边的课程她应付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但是如果想要如最初决定来日本时计划的那样,考一个好的学部当做未来的敲门砖,只靠在语校的学习时间,显然是异想天开。但现实让她不得不低头。 她必须先生存下去,才有余力去考虑其他。 郑汀雨注视着她,长睫扇了两下,转开了头,过了好几秒,才再次开口:“我有一个认识的朋友,在池袋开着一家中餐厅,前段时间有听说她在招人,工价应该和我们烤肉店差不多,但是会比我们这边辛苦一些,你愿意去吗?我帮你问问她?” 沈楝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地点和工价都适合,她当然愿意了。只是,她担心:“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郑汀雨弯唇:“不会,只是问一下而已。如果她刚好需要人,你刚好需要工作,我就是刚好帮了两个朋友的忙而已。” 沈楝不是习惯用言语表达情感的人,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谢,只好呆板地、郑重其事地又说了一次:“谢谢,太麻烦你了。” 郑汀雨笑着摇了摇头,自然地转开了话题,结束了沈楝被帮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837|1719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的微妙不知所措。 第二天,郑汀雨就给了沈楝答复——对方确实要用人,让她过去面试。 第三天,沈楝面试后,应聘成功。 那一天正好是圣诞节。 沈楝从中餐厅出来后,一路路过的便利店、面包房,到处都在促销巧克力,鬼使神差地,她进了一家店,在店员的推销下,买了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放进了双肩包里,背到了UGA烤肉店。 付完款的那一刻她就开始后悔。 幸亏那天晚上上班,她发现郑汀雨给烤肉店里所有的员工都准备了一小盒巧克力。想来她入乡随俗,送巧克力给郑汀雨表示感谢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和奇怪。 她在心里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但没想到,下班之后的路上,她把巧克力送给郑汀雨时,还是被郑汀雨笑了。 她好像愣了一下,单手把巧克力抱在胸前,随即弯起了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笑眼,逗她:“是只送了我一个人吗?” 沈楝嗓音有些干:“嗯。” 女人的笑眼更狡黠了:“你知道日本圣诞节单独送人巧克力,有表白的意思吗?” 沈楝的脸登时就红了,罕有地显露了慌张,声线有些不稳地解释:“我只是想谢谢你。” 她甚至下意识地伸手想把巧克力要回来。 郑汀雨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慌忙乱抓的手,愉悦地大笑了起来。 空荡的长街上,昏黄的路灯下,她的笑声轻盈悦耳,笑脸也好迷人,以至于沈楝心头跟着一轻,有什么快乐的情绪跟着要从心底里飞出。 她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你笑起来很好看,要多笑笑哦。”一步之遥,郑汀雨嗓音轻柔地响起。 沈楝耳根发烫,抬起头看向她。 郑汀雨还在笑,眉眼弯弯,问她:“你28号晚上有没有安排?” 沈楝下意识地摇头。 12月21号到1月7号是语言学校的冬休,中餐厅兼职从1月1号开始,28号晚上烤肉店也没有给她安排兼职,所以那天晚上的时间,她是空着的。 郑汀雨便邀请:“那和我一起去台场看花火大会怎么样?当做谢谢我了。” “好。”沈楝听见自己心跳漏了一拍的声音。 6. 第 6 章 本来约的是一起看花火大会,但那天快要坐上地铁的时候,郑汀雨忽然又问沈楝:“你来日本这么久,逛过东京,去过浅草寺吗?” 沈楝说:“没有。” 异国他乡,孤立无援,生活潦倒,生存问题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身上,她根本生不出那份闲情逸致。赴日前曾在旅游宣传手册上见过的日本旅游胜地、地标性建筑,她只稍近距离地见过东京塔——在求职的路上、在打工的路上、在寒风中、在烈阳下、在匆匆而过不属于她的繁华热闹中,她驻足抬头仰望过这座红白色的钢铁建筑很多次,在心底里问自己:来这里是对的吗? 这座陌生的、语言不通的城市,真的会有她的立足之地吗? 郑汀雨那时不知道她心底里的百转千回,她听后稍作思考,便问她愿不愿意提早一点出门,下午可以一起逛逛浅草寺。 沈楝那日一整天都是空闲着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于是她们约好在近浅草寺的地铁站碰面。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在白天、在非工作时间的UGA烤肉店外的见面。 地铁即将进站,人群熙熙攘攘,沈楝在百无聊赖的等待中,收到来自郑汀雨的消息。根据指示,她侧转过身子,望见郑汀雨乌发散落于淡紫色格子围巾之上,玉面含春,亭亭玉立,既有女孩的软糯,又有女人的清雅,含笑与她招手时,忽然有一种很奇妙的心情。 她分不清楚那份奇妙的心情是什么,唯一确信的是——郑汀雨真的很漂亮。 在人群中,她干净、明媚得像是会发光。 她抬起脚步,状若自然地朝郑汀雨走去。 郑汀雨抱歉:“等很久了吗?” 沈楝说:“没有。” 她莫名地有几分局促,不太好意思直视郑汀雨的眼睛。 郑汀雨没有发现。她一贯地健谈,看起来心情也很好,说说笑笑带着沈楝往地铁站外走,和沈楝介绍即将抵达的浅草寺相关俗谈。 沈楝慢慢地也放松了下来。 两人一路行至浅草寺,在雷门后的商业街里,共享了一份鲷鱼烧、炸肉饼、可丽饼,在本堂门口,各投了100日元硬币,摇出了两份各属于自己的吉签。 取签文处,有两个看不太出年纪的高鼻深目的欧美人盯着签纸上偌大的一个“凶”字愁眉苦脸,沈楝和郑汀雨站在他们旁边看签文,女人突然用英语问沈楝:“‘凶’是不是就是不好运的意思?抽到了要怎么办?” 沈楝愣了一下,用英语回她“稍等一下”,转头用中文问郑汀雨这个问题。 郑汀雨也愣了一下,随即用中文说:“没关系的,把‘凶’签系到旁边的架子上,不用带走,不好的运气就留下了。出去前可以去请一个御守,会有好运气的。” 沈楝转回头,把这番话翻译成英语回复给女人了。 女人愁眉顿开,说着感谢,带着男人开开心心地走开了。 两个人走开后,郑汀雨噙着笑,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楝。 沈楝奇怪:“怎么了?” 郑汀雨弯眸,说:“没想到你英语这么好。” 沈楝因为自幼的管束,习惯性谦虚:“没有,只是勉强可以交流一点。” 郑汀雨轻笑出声,显而易见的不赞同,但她没有直言。她只是问:“你来日本之前,在上高中吗?” “嗯。” “哪个高中的?” “我们市一中。” 郑汀雨露出明显惊愕的表情。 市一中是她们市最好的高中,每年都往全国各地知名高校输送大批的优秀学子。在她出国前的那个年代,就已经有传言,能进市一中,就等于一只脚跨进了985、211大学。能考进这个高中,含金量不言而喻。 “那……为什么要来日本打工呀?”明知道可能不应该问,但郑汀雨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沈楝微微垂下眼睑,平声答:“高考没有考好,家里也不支持我复读。”仿佛风轻云淡。 好可惜啊。郑汀雨在心中惊叹。 她还有更多想问的,但沈楝看起来没有想要多说的样子,郑汀雨还是有分寸地克制住了自己的关心,没有再往下追问。 她转开话题,摊开手心,要求沈楝:“手机给我。” 沈楝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把手机掏出来递给了她。 郑汀雨接过手机,从包里变出来了一个串着红绳的金色小锤,系到了手机上,递还给沈楝,说:“这是福禄小槌,新年开运,招财纳福,以后都会有好运气的。” 她水眸柔亮,语气比春风更抚慰人心。 沈楝心上似有一根弦被拨弄,发出铮铮的鸣音。 她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无措:“谢谢,你什么时候请的?” 郑汀雨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用谢。她转过身往外走,语气有些俏皮:“你刚刚排队买鲷鱼烧和炸肉饼的时候。走吧,要抓紧一点时间了。” 沈楝只好不再多说什么,快步先跟了上去。 两人在浅草寺里又逛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出了浅草寺,准备提早去往台场。 沿途路过浅草寺外商业街上租赁和服的店,有游客穿着和服从中掀开门帘走出,沈楝好奇地多看了两眼,郑汀雨注意到了,问她:“要试试吗?” 沈楝:“嗯?” 郑汀雨说:“试试和服,你还没有试过吧?感觉你穿起来一定很合适。刚好我们换上去看花火,也挺应景的。” 沈楝其实没有很强的意愿,她担心租赁的费用太贵,超出她的预算。但对上郑汀雨隐含期待的眼神,她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忍心说出那个“不”字了。 鬼使神差,她张口,应了一声:“好”。 于是两人一起进店,问清楚了租赁的事宜,比对着价格,挑选了两件适合冬季穿的带白色毛绒绒披肩的和服,各自进更衣室换装。 因为时间关系,也因为两人本就带妆,所以两人都没有选择再做妆造,只挑选了发饰,准备把头发盘起来。 沈楝因为没有穿过和服,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穿好衣服。她出来的时候,郑汀雨已经换好衣服盘好头发了。 郑汀雨挑的是一件下襟刺有渐变色茶花、白色小花的藕荷色和服,腰身束得纤细,盘起的发愈显她脖颈线条的优美,白色的披肩盖于其上,映衬得她白净的小脸愈发清丽,美若画中人。 沈楝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弹出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她不自觉地怔了两秒,保持着掀开门帘的动作,吞咽了一下。 郑汀雨眼底也有惊艳。她笑了起来,夸她:“很好看诶,很适合你。” 沈楝挑的是一件同样带白色披肩的红色和服,下襟是暗蓝色的底纹,不是很好穿起来的色调。但沈楝五官秾丽,淡妆就已经足够明艳大气,个子又高,皮肤白腻,自带气场,便完全撑起来了这件和服、压住了这个色调,再没有更相称的了。 沈楝被她夸得耳热,稍稍错开眼,放下了手,完全跨出更衣室,回了一句:“你也很好看。” 有些干巴巴的。 郑汀雨没有在意。她走到沈楝的跟前,伸出双手搭放在沈楝的束腰上。 沈楝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她有175,比郑汀雨要高出小半个头,此刻这样近的距离,她可以清楚地嗅到郑汀雨头顶淡淡的花香、可以清晰地看见郑汀雨那长长密密的睫毛是怎样在她眼下扑闪、从前也没有发现,原来她的右眼角下,有一颗很小很浅很可爱的泪痣。 她错觉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忽然变得好大好大。 郑汀雨摸索几秒,退开放过了她。 仔细端详后,她满意:“好了,这样才正。” 沈楝这才反应到,是自己刚刚束腰没有绑好。 她回神,攥了攥指头,道谢:“谢谢。” 郑汀雨笑着摇摇头,表示没什么,示意她去盘发吧。 盘完发,她们没有穿木屐,有些匆忙地赶往地铁站,赶赴台场的花火大会的所在地点。 抵达现场进场时,沈楝才知道,原来花火大会是需要门票的。 她问郑汀雨门票多少钱,想要还她钱,郑汀雨却不愿告知。她说:“当做是你送我巧克力的回礼。” 沈楝不接受:“你也送我巧克力了。”况且,那本来就是她给郑汀雨的谢礼。 郑汀雨不同意:“那是每个店员都有的,不算。” 所以,她和其他店员是不一样的吗?有一瞬间,沈楝心底里浮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就被她过分有自知之明地压下了。 她想起来什么,抬起手,晃晃手机旁的小挂件,有理有据:“还有福禄小槌。” 郑汀雨比她更理直气壮:“这不一样,这是新年祝福。” 周边的人都在兴致勃勃地往场内走,郑汀雨不想和她继续争辩下去了。她弯起笑眼,拉她的手腕,有点像撒娇的语气,央求:“好啦,大家都在进场,我们别耽误啦,好位置先到先得。” 沈楝怎么可能还忍心继续不解风情地在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氛围里和她争论有关于钱这样扫兴的事。 她只好把这件事先搁置到后面,顺从郑汀雨的心意,先进内场找好位置了。 因为来得还算早,两人占了半坡上一个还算前排、视野还不错的位置。 取出包里提早准备好的纸坐垫垫在草坪上,两人席地而坐。 天还没黑,时间还早,郑汀雨取出了MP3,连接了有线耳机,递了左边的那只给沈楝。 沈楝没有拒绝,微微歪头戴上了,两人一边望着远方的海景,一边听歌闲聊,等待日暮。 在闲聊中,沈楝得知,郑汀雨最初选择来日本是因为小时候喜欢看日本动漫,自己自学了不少日语,觉得比起其他的国家,日本对她来说语言障碍应该会少一点。当然,也有因为来日本的中介费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838|1719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比去英语系国家低很多的原因。她们市非常多的人来此打工,很多与郑汀雨同批出来的人赚到钱都回去了,或者在这里找了国人结婚生了孩子托人带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带,自己夫妻两人留在日本不回去了。 沈楝问她:“那你还会回去吗?” 郑汀雨说:“可能不会吧。” 沈楝问她:“为什么?” 郑汀雨没有直接回答,反问她:“你呢?你还会回去吗?” 沈楝不假思索:“如果留得下来的话,可能也不会吧,但不是非要是留在日本。” “那你还想去哪里?”郑汀雨饶有兴致。 沈楝想说美国的。在她最初的计划里,她是把日本当作跳板的,读完大学想申请美国的硕士和博士的。但那个时候她不好意思,她已经察觉到了出国后面临的现实与她的计划、梦想之间存在多大的差距。她怕郑汀雨觉得她是在说大话、做大梦、异想天开。 于是她没有说。她很浅地笑了一下,望着远方暗下来的天幕和东京湾上闪烁着霓虹灯的彩虹桥,轻声说:“适合生活的地方,哪里都好吧。” 郑汀雨也笑了,没有揪着这个话题再追问。 慢慢地,天色完全黑了,场地上的人越来越多,距离花火盛放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即将跳转19:00时,海对岸的天幕下出现硕大的数字倒计时,人群跟随着数字爆发出响亮的倒数数计时声。 “3!” “2!” 沈楝侧目看向郑汀雨,郑汀雨仰望着前方的长空,也在无声地跟着倒数。沈楝很难不被当下的氛围感染,心情不由自主地也跟着雀跃欢欣。 “1!” “咻……嘭……”第一簇花火自海面上升起,划破黑夜,而后便是一簇又一簇、无数簇、数不胜数、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的绚烂绽放。 仿佛整个冬日的寒寂、整个日本人情社会中的距离感都被此刻共同拥有的盛大、共同簇拥的热烈消融,整个人生的黑夜,都能在此刻被照亮。 耳机里的日文歌还在应景地继续。 花火还在盛放,所有人都在抬头观赏,沈楝忍不住走神,偏头望向花火下郑汀雨含笑的侧脸。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女人侧目,笑着问她:“怎么了?” 沈楝说:“歌很好听。” 你很好看。她在心里说。 郑汀雨以为她是想问歌曲的名字,回答她说:“是《First love》,上世纪末发行的,宇多田光的成名曲。” 沈楝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郑汀雨跟着轻声哼唱,转回头望向花火,过了片刻,又转过头看向沈楝,微微倾倒上半身,靠近了些问沈楝:“像不像动漫里的场景?” 她浓黑的羽睫又在她的眼下跳舞了。 沈楝喉咙不自觉地又动了一下,再次点头。 郑汀雨注视着她,忽然有些郑重,又很温柔地说:“是有多特别的缘分,才让我们漂洋过海,此刻在这里看到同一片花火。” “很高兴认识你,沈楝。”她说得轻轻,眼眸似含着一汪清亮的水,倒影着小小的完整的沈楝。 沈楝从来没有发现,原来自己很喜欢被别人这样叫大名。 她眼睫颤了一下,回应她:“我也很高兴认识你,郑汀雨。”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郑汀雨的面叫她的全名。 郑汀雨歪头,笑意加深了些,佯装不满:“叫大名吗?小朋友。” 沈楝转正了头不看她,不好意思地笑,却不肯改口叫别的。 郑汀雨笑着又逗了她一句什么,沈楝没听清,但到底也没有真的勉强她改口。 因为隔天早上就要还和服,郑汀雨打算上班的时候先绕路送过去,沈楝把和服穿回语校的寮的话,第二天需要自己多跑一趟,平添麻烦。所以那天晚上,沈楝第一次留宿了郑汀雨的家。 郑汀雨租的房子在新宿区,距离沈楝语校很近,距离烤肉店和沈楝语校的寮的位置也都不算很远,像是两点之间的中间。 房子的外立面有些旧了,但内部收拾得很干净,像郑汀雨本人给人的感觉,清新又温馨。 1LDK的户型,30多平方米,复式上下层,只有一个卧室。 郑汀雨表示让沈楝住卧室,她在楼下的客厅打地铺,在日本来说,打地铺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但是沈楝不肯,坚持自己睡客厅就好了。 郑汀雨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 虽然很久以后沈楝有反应过来,她们俩都是女生,为什么不一起睡,明明卧室的床有一米四,也不是睡不下。 但当时她没有多想,也不敢想。 她只是悄悄地把那一整天租借和服郑汀雨抢先付掉的、花火大会门票购买的费用都压在了床垫之下,而后,在郑汀雨干净的、没有老鼠爬过的客厅地铺上,睡了她来日本以后的第一场整觉、第一场好觉。 7. 第 7 章 一月中旬,日本寒流来势汹汹,东京大降温,语言学校里有不少同班同学都感冒了,沈楝喉咙也有些发痒。根据在国内的经验,她提前喝了一包从国内带来的感冒冲剂预防,没有当一回事。 但没想到第二天上午起床,她头就有些昏昏沉沉,喉咙疼得要发不出声了。勉强撑着去池袋的中餐厅做了兼职,到了下午上课的时候,她就难受得难以集中注意力听课了。 迫不得已,她只好临时给郑汀雨打电话请假,告诉她自己生病了,晚上的兼职去不了了,需要麻烦她临时调班,找人顶替她的工作。 郑汀雨一贯的善解人意,没有责备她突然的撂挑子,反而关心她的病情,询问她是否需要多休息两天。 沈楝自觉应该不至于,也因为太需要钱了,所以表示不用,明天应该就会好了。 郑汀雨便没再多说什么,只叮嘱她好好休息。 然而,病菌的顽强却再一次出乎沈楝的意料。再睡一觉之后,她没有好转,反而发起了高烧。 一阵冷一阵热,头晕得想吐中,她关掉了晨起的闹钟,随便吃了一点床边小箱子里备的小面包,就着冷水,吃了感冒药,难受得又昏睡过去了。 这一睡,她睡得天昏地暗,不知昏晓。 直到迷迷糊糊中,她听见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沈楝……沈楝……” 她艰难地睁开眼,看见天花板上刺眼的光晕泛着波,郑汀雨柔白的面庞逆着光,皎洁如神祇,出现在她的虚空之上。 她以为是做梦,怔怔地呢喃了一句:“郑汀雨……” 郑汀雨伸手抚摸她的额头,问她:“你还好吗?” 她的手带着屋外携进的冷意,熨在沈楝还在发烫的身体上,为她带去了片刻真切的、舒爽的凉快。 沈楝忽然清醒,这不是梦! 她连忙支起手肘,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郑汀雨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蹙眉问:“你做什么?” 还是第一次看到郑汀雨皱眉,做这样不悦的表情。 沈楝莫名有些底气不足。她哑声问:“店长,你怎么来了?我……我房间很乱。” 她人还很臭。 没有洗澡、没有洗脸、没有刷牙、还捂出了一身的汗,隔着堵塞的鼻子她都仿佛能闻到空气里漂浮着的酸臭味。 更何况,同屋的舍友不讲卫生,本来说好的各自制造的垃圾各自随手带出门,每天轮流扫地,舍友就是不做。沈楝看不过眼,连续收拾了半个月后,也来了脾气,你不做我也不做,看谁能忍到最后。于是不过五六平方米的地方,堆积着大半个月的零食、泡面垃圾袋,几乎沦为了蟑鼠的游乐场,人的脚根本难以落下。 沈楝觉得羞耻。 郑汀雨站起身,把她的床帘掀开固定好,环顾了房间几眼,没做评价。她只是解释:“你晚上没有来兼职,我打你电话你也没接,我不放心,就按你当初入职时填报的地址过来看看。” “你还在发烧,吃饭了吗?” 沈楝道歉:“对不起,我睡得太沉了,没有听到铃声。” 郑汀雨说:“没关系。”又问了一遍:“你吃饭了吗?” 沈楝说:“我吃了,早上吃药前,我吃了一个面包。” 郑汀雨好看的眉头又蹙起来了:“现在是晚上了,你就这样照顾自己的啊。”她似是叹了一口气,说:“你舍友出去的时候也不带门,钥匙呢?给我,我出去给你买点饭。” 沈楝不好意思,婉拒说:“不用麻烦了,谢谢,我随便吃一点就好了。” 郑汀雨不容置喙,向她摊开手心,又说了一遍:“钥匙给我。” 如那一日在浅草寺向她要手机一般,只是,她今天不是笑着说的。 沈楝发现,郑汀雨严肃起来,不笑的时候,还是很有姐姐的气场。她怕她再说什么她不爱听的话,郑汀雨真的会生气,于是乖乖地把钥匙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交给郑汀雨了。 郑汀雨眉头舒展开,眼底又有了温柔的常色,掖了掖她的被角,温声说:“你再睡会儿,等我回来。” 沈楝只好道谢:“好,谢谢你,麻烦你了。” 郑汀雨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帮她关上灯,带上门,离开了。 黑暗中,沈楝凝视着她离开的方向,心头涌起一股无以名状的滋味。好像是乍然被关心后的感动、不知所措,又好像是有些委屈。 她发现自己好没用啊,明知道自己妈妈不是真的爱自己,比起爱她,她更爱她的丈夫她肚子里还没有出生的、能让她在所有亲戚面前所谓抬得起头的儿子,可早上难受到极致、脆弱到极致的时候,她蜷缩起身体,居然还是会软弱、还是会想起她、想念她曾经给过的温暖,然后愈发清楚地明白,现在自己是没有人爱、没有人在乎、死了也无所谓的。 为什么所谓的父母亲人可以就因为她不是他们理想中的孩子而这样放弃她、恨不得她从来没有出生过,萍水相逢的郑汀雨却能这样不问她的过去,不怕麻烦地对她施以援手、嘘寒问暖。 人性好卑陋,又好高尚。人类的感情好不值得让人留恋,可偶尔,又让人忍不住期待、眷恋。 她想不通,也不想再想了。 她擦干两颊的泪,虚弱地爬了起来,下了床,套了厚外套,开了半扇窗通风,而后拿着自己的脸盆、毛巾牙膏和牙刷,头重脚轻地出了门,去公共卫生间刷了牙洗了脸,最后回到房间,把满地散乱着的垃圾统一规整到墙角。 郑汀雨买完饭回来,推门而入的时候,沈楝正在扫地。 她愣了一下,脸上有无奈的神色闪过,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把钥匙和手上提着的袋子放在沈楝刚刚收拾出来的小桌子上,而后去到窗边。 “怕你没有胃口,只买了一点蔬菜粥和清汤拉面,可以吗?”她一边关窗一边问沈楝。 沈楝发现,她还买了一个快烧壶和几盒药。她把扫把放回门后,心脏发软,应:“可以的,谢谢。” 郑汀雨回过身,微微松一口气的模样:“那快吃吧,吃完了好吃药。” 沈楝应:“好。” 她把凳子从桌子底下拉出,让郑汀雨坐,而后自己在郑汀雨旁边坐下,把粥从袋子里拎出来。 郑汀雨帮她把餐具取出来,递给她。 沈楝想起来担心:“我会不会把感冒传染给你了?” 郑汀雨说:“不会,我打流感疫苗了。” 沈楝又关心:“你来了,烤肉店怎么办?” “烤肉店还有田中さん,没有关系。”田中さん是UGA烤肉店的主厨兼副店长。 乱室里,昏暖的光线下,时不时从隔壁传来的嘈杂声中,郑汀雨清和的嗓音、秀美的面庞让人觉得好宁静、好温柔。 沈楝低头看粥,忍不住想向她解释:“不是我很邋遢。” “嗯?” “房间这么脏是因为我舍友每次都不把自己制造的垃圾带出去也不肯做卫生,我不想每次都是我看不过去了全都做了,所以干脆也不做了,看谁忍得过谁。” 郑汀雨笑,说:“我知道。” 沈楝是连鞋都要擦得干干净净的人。她从来没有见过沈楝让一双不小心被人踩脏、或者被厨房油污溅脏的鞋脏到第二次穿出来过。她想到她一路走进来看到的脏不忍睹的公用厨房、公共过道、恶心到不想看第二眼的公用卫生间,她不知道沈楝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忍下去的。 她问沈楝:“怎么会租在这里的?是被中介骗了吗?” 虽然寮的条件大部分都不好,但沈楝所租住的这个,完全可以说是差到极致了。 说不清是郑汀雨语气里的关切与心疼太过久违、太过珍稀、戳人泪腺,还是在病中,人太脆弱、太容易被打动,沈楝忽然就有些心口发酸、喉咙发涩。 她不是喜欢和别人诉苦的性格,只给父母发过照片,告诉过他们这里的条件。她父母回敬她的是:“别人都能住你怎么就不能住,爱住住不住滚出去,你别想再从我们这里要到一分钱了。” 没有人在意她在日本过得怎么样,甚至还有人在暗地里等着看她的笑话,看她这个曾经所谓的天之骄女可以自甘堕落到什么程度。只有郑汀雨,好像真的是在担心她住得不好,过得不好。 她开口,第一次主动对人卸下自己的心防,告诉他人自己的痛处:“是我爸妈为了便宜一点,找中介租的。” 郑汀雨语气更温和了:“签了多久?” 沈楝说:“半年。” 郑汀雨沉默了。 沉默也许有半分钟,也许没有,郑汀雨凝视着她,再次开口。她说:“你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上次你去过的,距离你学校和烤肉店都比这里近。唯一不太好的是,要委屈你在客厅打地铺。但我很少带人回家的,客厅可以是你的私人空间。我不收你房租,你可以在那里过渡到你这边的租期结束,重新找到合适的住宿地。” 她轻描淡写,把一件慷慨万分、毫不利己且诸多麻烦后患的事说得好像是一件很轻松、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一样。 沈楝喉咙像被什么梗住了,半晌,她才无法置信地问她:“为什么啊?对你有什么好处?” 郑汀雨失笑,她说:“傻瓜,人和人之间互相帮助一定要有好处吗?” “我想帮你,不想你继续住在这里而已。” 那一瞬间,沈楝的眼泪忽然难以克制地掉了下来。 为什么可以有人能对人这么好?为什么可以有人能对她这么好?为什么这个垃圾可笑的世界上原来真的还是有很好很好的人。 她撇过头擦眼泪,在喉咙酸涩到发抖中哽声说:“不可以,郑汀雨。” 郑汀雨不解:“为什么?” 沈楝说:“你会不方便的。” 郑汀雨说:“我不会的。” 沈楝坚持:“你会的。” 她转回头,在婆娑的泪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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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她,但我发现,我好像确实不喜欢男生,我更喜欢女生,连看电视都只会关注女主,只是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 “我们暧昧地讨论了大半个学期,高三下学期市检的时候,她邮箱登录在她爸爸的电脑上忘记退出,我们通信的邮件被她父母看到了,她父母无法接受她的性取向,找到了我父母,指责是我带坏了他们女儿,甚至去学校大闹,公开了我的性取向,说我会带坏同学、败坏校风,要求学校不能保留我的保送资格,要把我从实验班里开除出去。” 那个敢拍桌而起当堂反驳老师的宁欣,面对着她父母、学校的高压却软弱得不堪一击。她甚至不敢看着她的眼睛与她对质,只顺着她父母给她找的借口,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沈楝身上了。 “我爸本来就对我的出生很不满意,只是因为工作,他不能再生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养着我这个女儿。他被那个女生的爸爸拿捏着工作、指着鼻子骂,也不敢和她父母争论,只回头拿我撒气,骂我有病,骂我丢人现眼,害他被人说闲话,在单位在熟人面前抬不起头。” 他甚至想绑着她去做电击,因为对方声称这个疗法能治好同性恋,能让她回归正常爱上男人。而她的母亲,她这么多年来这么努力地学习想要成为她的骄傲、成为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以便她的妈妈能够虽然没能生出儿子但依旧可以很有面子的母亲,完全不作为,除了哭,只会站在一旁做沉默的帮凶。 在那样的环境下,沈楝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复习好好准备高考。高考失利后,她父亲让她不要复读也不要读书了,垃圾的大学读了也没有用,干脆直接找个人嫁了。沈楝不愿意,也不想再在国内受他们影响任他们摆布了。 她用要举报她妈妈怀孕了、去香港验过血、知道是儿子准备偷偷生下来这件事威胁她父母,让她父母被迫送她来了日本。 那个时候,二胎政策还没有实行,那个年代,同性恋还被多数人视为洪水猛兽。 “郑汀雨,我是同性恋,我喜欢女生,和我住在一起,你不会方便的。”她颤抖着声音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指甲在掌心里掐出深深血痕。 她不敢抬起头看郑汀雨的脸色,她害怕在郑汀雨脸上看到和她父母、老师、同学一样错愕甚至嫌恶的表情。 尽管在说出口的那一刻,她心里就做好了准备。 但是没有,郑汀雨叫她:“沈楝……沈楝……” 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沈楝在她的呼唤下,不得不抬起头望向她。 湿润朦胧的视野里,呼啸的寒风拍窗声中,郑汀雨的眼神、郑汀雨的的嗓音,郑汀雨的触摸,堪称慈悲。 她抬手擦拭她的眼泪,安抚她:“沈楝,你没有病,我也不会不方便的,是他们无知。” 她伸手抱住了她,告诉她:“同性恋不是病,喜欢一个人也没有错。我只觉得你聪明、勇敢、善良、还很坚强。” 沈楝的眼泪一刹那在她的怀抱里失控。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渴望这样一个拥抱已经渴望很久了、原来她是这样爱哭的人、原来她有这么多的泪水想要流出。 她狼狈得像一条毛发生疮、被人四处驱赶的流浪狗,可郑汀雨却不嫌她脏、不怕她会咬人,毫无顾忌地拥抱、接纳了她。 她在她的怀抱里痛苦也在她的怀抱里获救。 那天过后,她住进了郑汀雨租住在新宿的家,开始了和郑汀雨的同居生活。 8. 第 8 章 和郑汀雨住在一起以后,沈楝才知道,郑汀雨的胃不太好,尽管她的厨艺很好,但早年因为工作忙碌的原因,每天三餐都吃得很凑活,落下了病根;每个月生理期的第一天,她痛经都很严重。 沈楝平白受人恩惠,深觉亏欠,便想在小事、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多做一点。 因为一周有五天的早上她需要早起去池袋郑汀雨的朋友夏云所开的中餐厅兼职,起得会比郑汀雨早,刚好厨房在楼下客厅的旁边,动作起来也不太会打扰到楼上的郑汀雨,所以她自告奋勇要负责两人的早餐。 原先两人早上都是不开火,随便喝点饮料吃点面包将就的。 郑汀雨不想沈楝为此牺牲本就不多的睡眠时间,婉拒她说不用麻烦了,沈楝却说不麻烦,并表示她会做好厨房卫生的。 郑汀雨怕她误会,也因为和沈楝认识两三个月了,知道沈楝的性格,担心如果什么都不让沈楝做的话,沈楝会住得不安心,便只好先答应了下来。 伙食费各出一半。 于是郑汀雨开始了被迫吃煎焦了的培根、鸡蛋、吐司的日子。 连续吃了三天以后,第四天,郑汀雨也提早起床了,准备悄悄地拿回厨房的大权。但她洗漱好下楼,站到可以望见厨房的楼梯口时却发现,沈楝起得比她更早。 熹微的晨光中,她系着围裙,扎着马尾,露出了清晰昳丽的五官轮廓,神色严肃得像在面对一个生死攸关的大考验,手下翻铲的动作却很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终于煎出了第一个没有焦、没有破、金黄香嫩的荷包蛋时,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明显上扬的弧度。 郑汀雨凝望着,心脏微微塌陷下去一块。 蹑手蹑脚地,没有让沈楝知晓,她又上楼了。 这一天,沈楝终于做出了色香味俱全的早餐,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她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早餐的花样越做越多,味道越来越好。 一起吃早餐,沈楝做早餐,郑汀雨收拾餐后的卫生,也慢慢变成了两人日常生活中例行的一环。 曾经沈楝担心过的不方便和打扰,都没有发生过,她们俩似乎比任何两人都合拍。 沈楝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人,郑汀雨也是一个极有分寸感的人,两人都不会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东西会被对方随意翻看、移动。 郑汀雨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家里零零碎碎可爱的小东西很多,楼上楼下都摆了许多她喜欢的动漫小玩偶、小手办,但她从不会乱放,谷子也从不会显得凌乱。她有定期打扫卫生、随手就让东西归位的好习惯。 刚好,沈楝也是一个爱干净有条理甚至有一点小洁癖的人。 晚上下班以后,如果不是太累,郑汀雨喜欢追动漫新番放松心情,沈楝也很愿意一起看。在国内时,她本来偶尔就也会看动漫的,现在看动漫还可以练习听力,郑汀雨还愿意当她的老师,时不时纠正她一些日常用语的轻重音落点,一举多得。 两人一起在书桌前挑灯夜写过,郑汀雨做烤肉店的报表、沈楝赶语校的作业、eju的模拟卷;也一起在电视机前消磨时间过,连接着Switch,一人一个手柄玩超级马里奥。 合住没有让两人觉得不便,反而让这个房子,让彼此的东京生活,愈发得有了生活的模样。 那一年的2月4号,东京初雪,下班回家的路上,两人共打一把伞,在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的街道上行走。 沈楝问郑汀雨:“你……过年回家吗?”时间已经临近春节,店里的国人员工都在讨论身边认识的人今年回不回家过年、机票贵不贵的事了。 郑汀雨喜欢下雪天,她伸着手在伞外接雪,应:“不回家。” 沈楝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她把伞往前倾斜了些,挡住了雪絮继续飘落进郑汀雨手心的轨迹。 郑汀雨发现了,略有些不满地偏头看她。 沈楝说:“你手都冻红了。” 郑汀雨长睫扇了扇,弯唇笑了起来。她转回头,收回手,呼出一口白气,把手心里盛着的雪絮都吹散,而后把手放回了外套的口袋里。 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她开口淡淡解释:“国内没有什么我留恋的了。” 沈楝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竖起耳朵。 这是郑汀雨第一次向她说起自己的家庭出身。 郑汀雨说:“我家在农村,我爸妈那时候做一点小生意有一点钱,思想老旧,重男轻女很严重。我上面有两个姐姐,其中一个一出生就被他们送人了,我出生以后,本来也要送人的,但他们找人算了命,说留着我可以带来一个男孩子的,所以他们把我留下了。” “为了躲避计划生育,他们把我送到同村的一个远亲奶奶家,给了她一点钱,让她照顾我,户口也落在了别的亲戚家,一直到我五岁的时候,弟弟出生了,户口落好了,我才被接回家。” “但在外面,我还是不被允许叫他们爸爸妈妈。郑汀雨这个名字,是出国前我自己改的,很多年来,我都被叫做郑妹妹。” “我读初中的时候,我爸做投资被人骗钱了,家里条件一落千丈,所以中考报考的时候,一万二的择校费他们不愿意给我交,把钱留给我弟弟凑三万块钱买户口进更好的初中了。差一分,我一志愿滑档了。” “高三年的时候,村里兴起了一股出国潮,很多在家里没什么前景的年轻人都出去了,他们就想让我也出国,想让我赚了钱一起还家里的债,最好是能在国外嫁个人,拿到身份,以后我弟弟好多一条退路,国内实在混不下去了也能出国跟着我。” “我听他们的话,答应了他们出国,选了最没什么亲戚在的国家,来了日本。还完了他们前期帮我付的中介费、学费、生活费以后,我就几乎不再往国内寄钱了,所以和他们的关系,从那以后也差不多就断了。” “大家回国过年,是为了回家过年。但对我来说,没有差别。” “在国内,我也没有家。” 她的语气并不算伤感,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平淡无奇的事。 但沈楝从这样崩坏的世界中走过,她知道,要真的不在意、完全释怀不被至亲所爱、被打碎、被重塑这件事,要咽过多少的泪水、忍过多少的心酸。 她不擅长安慰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不显得夸张又不显得轻飘飘。 于是憋了两秒,她只笨拙地说:“郑汀雨,我也没有家,所以我也都不会回国过年了。” 她想告诉郑汀雨,她不是一个人。她们是一样的。她能与她共情的。 郑汀雨好像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因为她偏过头抬起脸看她,忽然漾出了笑眼,好了心情,逗她:“所以,和我一样无家可归的小朋友,除夕夜打算怎么过?” 沈楝没有想过,她只知道,那天晚上她要先上班的。她反问:“你打算怎么过?” 郑汀雨回答:“夏云和另外几个在日本的朋友邀请我们下班之后可以一起过去吃一个团年饭,你想去吗?” 沈楝猜得出大概率是郑汀雨人好,怕她一个人过除夕孤单,才说他们邀请她们一起的。毕竟,那些人里面,沈楝认识的只有中餐厅老板夏云他们一家人。 她说:“我都可以的,其实除夕对我来说,不是很特别的节日。” “往年在国内,我最讨厌的节日就是除夕和春节。因为每年都要回我爸的老家和他的整个家族一起过,随便一个不认识的七大姑八大婆都可以对我妈和我指指点点,颐气指使。我很烦。” 说“我很烦”的时候,她微微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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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年一度的限定中国红,只有今天除夕这一天,东京塔的灯是这个颜色。”郑汀雨解释。 沈楝问:“每年都这样吗?” 郑汀雨回:“嗯。” “还挺特别的。” “好看吗?” “还好吧。”沈楝淡声。也许是因为郑汀雨见过她最狼狈的模样,接纳过她最隐秘的心事,也或许是因为她们彼此交换过痛处、知道彼此人生的脉搏曾经以同一频率阵痛过,她可以很自然地向郑汀雨提起:“我刚来日本的时候,有段时间,常常在路过这里时,望着这座塔发呆。” “嗯?”郑汀雨露出倾听的神色。 沈楝说:“那个时候,我吃不好、睡不好,出门找兼职,连地铁口都找不到,坐车都坐不明白,好像什么都在和我作对。”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怀疑过很多次,是不是太天真了,把离乡背井想得太简单了。多少日本本国的人,追逐着梦想来到东京都生存不下来,我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外国人,凭什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够在这里立足下来。” 她垂着眸,灯光在她睫下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郑汀雨注视着她的眼波微微漾动,晕出柔软的光亮。 “我刚来的时候,也这样想过。”她轻声说。 沈楝问:“现在呢?” “现在我不想了。” “沈楝。”她忽然叫她,扬起笑脸。 沈楝侧目:“嗯?” 郑汀雨说:“明天晚上,我们去展望台看东京夜景吧。” 沈楝怔住。 郑汀雨说:“不用总是仰望它,我们和东京所有人一样,拥有俯瞰它的资格的。” “只要你想,你努力,这片风景也可以成为我们路过的、想看就看的寻常风景的。”第二天晚上,在六本木的展望台上俯瞰时,郑汀雨如是说。 那一天是2月14号,情人节。 玻璃幕墙外,钢铁森林里,霓虹流彩、浮光跃金。 城市繁华的灯火闪烁在郑汀雨的眼底。 沈楝望着她灵动坚定的双眼,无法不信服、无法不振奋、无法不重新燃起一点对生活、对人生的向往与期待。 那一年的春节,是沈楝19年的人生中过得最好的一个春节。虽然什么都没有,没有烟花没有爆竹也没有团圆饭。 但是有郑汀雨。 异国的长冬和他乡的寒夜都显得不孤冷了。 那也是她往后人生中,开始喜欢除夕和春节的起点。 9. 第 9 章 住在一起越久,沈楝越发现,郑汀雨在工作、生活中是一个非常细心、非常照顾别人的人,但对自己却很将就,很多事情都是,能不麻烦就不麻烦。 沈楝自发现这件事后,就总忍不住替她操这份心。 3月惊蛰后,天气转暖,郑汀雨重新穿上了短裙。不穿过膝袜时,沈楝发现她的膝盖附近总有一小块淤青的地方,每次刚刚转淡一点,过两天就又会在接近的位置添上新彩。 她问郑汀雨:“你膝盖怎么了?” 郑汀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淤青,笑着说:“被床角撞的。” “每个淤青都是?” “对呀,床尾转角的地方床架有一截是长出来的,我每次路过的时候,一不留神就会撞上。”她语气颇有些无奈,看起来深受其害但又无意处理。 沈楝记下了,后来再进她房间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那个位置。 确实很容易撞到,完全是设计的问题。 默不作声地,她跑了几家杂货铺,买了颜色、材质都适合的防撞条,在下一次进郑汀雨房间时,征求了郑汀雨的意见,帮她贴上了。 因为日本人没有喝热水的习惯,餐厅通常都不备热水,郑汀雨胃疼和痛经时,也都只喝冷水配药缓解。她是一个非常能忍的人,店里的其他人从来都看不出她的不舒服,还玩笑说过店长的身体才真的是铁打的,好像都没见过她请病假。但相处久了,沈楝能看出来。她默默地在自己的背包里放了一个保温杯,里面装满了白天出门前灌好的热水,以备郑汀雨的不时之需。 郑汀雨不是挑食的人,什么都吃,但明显也有更偏爱的口味。沈楝察觉到后,即使有时需要多跑几家店、多走两站路才能买到郑汀雨更喜欢的那个品牌的咖喱酱、沙拉酱、吐司面包片……她也很愿意。 许是郑汀雨不吝向中餐厅老板夏云夸赞过沈楝的细致和体贴,某天在中餐厅后厨闲聊时,夏云开玩笑说:“我不得不承认,因为你,我对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有一点改观了。” 她比郑汀雨要大几岁,和沈楝差了快一轮。 那个时候,90后还被称为垮掉的一代。 沈楝洗着碗偏头看她:“嗯?” 夏云说:“小雨总和我夸你周到踏实,和别的小孩不一样,我一开始还不太相信,你们这一代人啊,被宠坏了,哪里能真的吃得了苦干得了事,但这段时间看你做事、为人,觉得她看人还是蛮准的。” 沈楝低下头,很浅地笑了笑,算是回应。 夏云知道她不是擅长言辞,甜嘴蜜舌的人,也不计较,接着逗她:“不过啊,你也不能对小雨太好,太惯着她啦。” 沈楝抬头:“嗯?” 夏云抱怨:“你不知道啊,她最近有多愁人,我给她介绍对象,让她找个人照顾自己,别总一个人孤零零的,逢年过节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她都有新话应付我了。她说,有沈楝在,我也不是一个人啊。我们俩互相照顾也挺好的。” “你说这能一样吗?你俩又不能一直在一起。” 知道夏云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地吐槽,但沈楝还是在她的话里感到心虚,心脏微微发疼。 她知道这不一样,她和郑汀雨不会一直在一起的。 但她心底里其实很希望,这能是一样的。 曾经面对着宁欣时难解的课题在面对着郑汀雨时,很轻易地就有了答案——原来喜欢不喜欢一个人不是需要反复求证才能得到定论的。 她喜欢郑汀雨,是一件很自然而然就被她自己的心跳出卖、被她自己不由自主定格在郑汀雨身上的视线、飘向郑汀雨的心思察觉到、确认到的事。 但她不敢表露分毫,她怕冒犯了郑汀雨,连朋友都做不成,也自觉自己现在的处境,没有资格对郑汀雨说喜欢。 她能做的就只是,在她的能力范围里、在不越出朋友的界限里,对郑汀雨有分寸地好。 3月末,语言学校那边的寮的租约即将到期,沈楝终于得到解脱,她开始寻找合适的住宿地。 受限于预算,她线下看过几次房子都不太满意,不是太破旧了,就是太偏远了,或者同住的人太多太杂了。她借了郑汀雨的笔记本电脑,打算在网上看看房源。 郑汀雨得知她在找房子后,把笔记本借给她,坐在她身边的床沿上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说:“如果你不介意继续打地铺,没有觉得不太方便的话,我很欢迎你继续和我同住的。” 沈楝停下滚动鼠标的动作,偏头望向郑汀雨。 郑汀雨注视着她,弯了弯笑眼,真诚说:“我是说真的,不是客套话。” 沈楝颤了下睫,没有马上应话。 她很想留下来的,但是,平白少了客厅这一可自由活动的空间,她怕时间久了,郑汀雨的生活质量会受到影响。 郑汀雨以为她是为难,又给她台阶:“当然,你要是比较想睡床了我也完全理解的。” “我当时榻榻米睡久了,一换到这里,一有时间,第一件事就是先买了一张合心意的床。” “可能我们中国人,中国的腰,还是要床的。”她歪头笑,有点俏皮。 沈楝不想她误会,攥了攥手中的鼠标,解释:“我不介意打地铺的,也没有觉得不方便,但是,我怕你不方便。” 郑汀雨摇头,望进她的眼里,承诺:“我没有不方便,如果我觉得不方便了,我会告诉你的。” 沈楝犹豫,郑汀雨拍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替她定案:“好了,你不要找房子啦,我们就继续这么住着吧。”她站起身,把沈楝身前的笔记本合上,侧身倚靠着桌子,笑望着沈楝。 “好不好啦?就这样吧?”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在撒娇。 沈楝完全抵挡不住,砰砰作响的心跳声全是催促:“答应她!” 她只能表示,那她要支付房租。郑汀雨不接受,沈楝只好退而求其次,表示要自己支付水电费,郑汀雨答应了。 于是沈楝计划着把郑汀雨转给她的那一半伙食费都存下来,等以后搬出去的时候如数还给郑汀雨,又这么接着住了下去。 她从未妄想过能与郑汀雨长久地住在一起、更没有想过郑汀雨能喜欢女生、乃至于喜欢她,所以能多得一时的共处时光对她来说都是侥幸,她很珍惜。 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偷偷开心多久,夏云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四月初,清明未过,后厨备菜时,夏云忽然向她打听,昨天晚上郑汀雨回去以后有没有和她说什么。 沈楝这才知道,原来烤肉店的社长夫人前几天给郑汀雨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在日的华人二代,是个医生,条件不错。昨天晚上,郑汀雨没有在烤肉店上班,不只是单纯地去和社长他们一起吃饭。 那一刹那间,痛苦与惶然胀满了沈楝的心扉。 其实作为适婚年龄的直女,郑汀雨答应去相亲、甚至之后恋爱结婚,完全都是可以预见的、迟早的事情,但在那一个瞬间,沈楝忽然深刻地意识到了,原来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她多少都还是有因为郑汀雨之前的不答应夏云介绍的相亲局而对郑汀雨抱有了她对婚姻不热衷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原来,她早已经比自己以为的喜欢郑汀雨还要更喜欢郑汀雨。 她垂下头,心慌意乱间切到了手,痛意尖锐得让她清醒。 她回过神,把手放到水下冲洗,压下苦涩,若无其事地回:“没有,她什么都没说。” 夏云在炸炸物,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也没有留意到她的流血。她失望地叮嘱沈楝晚上回去记得帮她探探郑汀雨的口风。 沈楝很轻地“嗯”了一声。 晚上,烤肉店没有排班,她盘腿坐在客厅的茶几前做日语练习题,笔杆在纸上投下阴影,随着她笔尖的动作不停晃动,沈楝写着写着,无端觉得这片阴影恼人。 心神不宁,心烦意乱。 她干脆停了笔,关了客厅的大灯,只留着一盏小台灯,外放了日语听力当背景音乐,靠着背后的墙壁专心地发起了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玄关忽然散射出柔白的光亮,沈楝下意识地偏头,看见是郑汀雨下班回来了。 她把包和钥匙挂在门后的置物架上,换了鞋,洗了手,走近了望着沈楝笑:“在学习吗?怎么不开大灯?” 玄关处的感应灯因为郑汀雨的长时间离开自动熄灭了,室内又只剩下一片昏朦。 沈楝怔怔地,还没来得及回答她,郑汀雨蹙眉,又问:“你手指怎么了?怎么包创可贴了?切到手了吗?” 她矮身侧坐在她身边,拉过了她受伤的左手,小心查看。 昏朦中,她脸上的温柔与关切依旧清晰得动人。 沈楝望着她温柔的眼,心脏忽然涌起密密麻麻的痛,鼻尖一酸,眼眶发红。 她忽然觉得命运好残忍好刻薄,为什么总要把一颗明明不准备恩赐给她的糖果放到她的眼前,诱惑她,又直白地告诉她:她永远不会属于你的。 她连忙低下头想掩藏情绪。 郑汀雨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凝视着她,轻声问:“怎么了,今天受委屈了吗?是夏姐骂你了吗?还是遇到难缠的客人了?” 她声音本就温柔,语气一放轻就像哄人。 沈楝心脏更酸,泪意愈发汹涌。 她努力克制住,哑声说:“没有,都没有,是我自己今天情绪突然有一点不好。” 郑汀雨将信将疑,温声:“怎么了吗?” 沈楝摇头:“没事。” 郑汀雨知道她是不想说,沉默了几秒,便又问:“手呢?怎么了?” 沈楝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可以抬起头看她了。她努力语气平常地说:“不小心切到了,很浅的小伤口,没事的。” 郑汀雨眉头未松:“消毒了吗?” 沈楝点头。 “店长。”沈楝攥紧放在腿侧的左手,忽然叫郑汀雨。 郑汀雨应:“嗯?” 沈楝直言:“夏姐让我问问你,昨天的相亲怎么样?” 她紧盯着郑汀雨,不想错过她任何的表情,想要让自己死心得明明白白。 郑汀雨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她怎么这么八卦啊?” 她微微避开了沈楝的眼,笑意似有些不自然,又似没有,沈楝无法确定。 她直截追问:“所以怎么样?” 郑汀雨松开了她的手指,手垂落到腿边,应:“没有怎么样呀,我只是因为不好意思不给社长他们面子,去走个过场而已。” 沈楝心口上压着的巨石骤然轻上许多,似被绑着巨石扔进水中的人,侥幸得以浮出水面喘过一口气,随即又因为想起了那迟早要面对的现实,又被猛地拽了下去,呼吸再次发痛。 她确定自己确实没有办法像真的只是朋友那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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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楝可以看清郑汀雨眼下那一颗很小很浅的泪痣是怎样在郑汀雨扑扇的长睫下若隐若现,也可以看清,她抬起头撞进郑汀雨眼底时,郑汀雨那柔亮的眼底明显闪过的一瞬怔忡。 空气忽然变得很安静,卡带机里磁带播完一节听力往前空转的白噪音清晰得刺耳。 沈楝贴合着郑汀雨掌心的脸颊在发热,心脏又开始不合时宜地擂鼓。 她颤了一下睫,吞咽了一下,郑汀雨忽然像是也察觉到了什么的样子,骤然收回了捧着她脸的手,错开了她的视线,轻声说:“我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也不想结婚,至少这几年都不会。” 微光中,她露在乌发外的右耳明显泛红。 沈楝没有错过她避开自己视线时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晦涩。 气氛微妙。 沈楝心跳乱拍,喉咙也有些发干。 她仰望着问:“你是独身主义吗?” 郑汀雨偏头看着地毯的边缘,说:“不是,但我好像对男性一直没有什么兴趣,所以没有什么结婚的想法。” 沈楝很想问她:“那……女性呢?” 但是她不敢。 空气中只剩下不通人情、此刻聒噪得像噪音的日语听力在响动。沈楝根本听不懂、也无心去听。 郑汀雨忽然伸手按下了卡带机的暂停键。 室内恢复了寂静。 郑汀雨转回头,看向沈楝,面庞也恢复了往常的从容与温和:“所以,你不要想太多,安心住着,好吗?” 沈楝应不出那一句不好。 那天晚上,她在郑汀雨客厅的地铺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反反复复复现的是郑汀雨刚刚与她对视时的神情、慌乱中收回的手、还有她的话、她们刚刚有过的微妙气氛,第一次,她开始思忖一个曾经她想都不敢想的可能性。 有没有可能郑汀雨也有一点喜欢她呢? 有没有可能,郑汀雨也能喜欢女生呢? 她想起了两周前一起在电脑前看动漫时,女主朋友问还在暗恋中的女主第一次约会想做什么时,女主说,想一起逛庙会、看花火时,她问过郑汀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喜欢的人要和他做什么?” 郑汀雨说:“十几岁刚来日本,一个人过得很辛苦的时候想过。” 沈楝问她:“做什么?” 郑汀雨说:“像他们这样,穿着和服一起轻松地看一场花火。”那时候动漫里正在播放夏日祭的盛况。 沈楝状若自然地追问:“那后来这样看过吗?” 她是想知道,郑汀雨谈过恋爱、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吗?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郑汀雨的反应却有些奇怪和微妙。她忽然停住了喝水的动作,偏头看沈楝,发现沈楝也在看自己时,又默默地转回头看屏幕,不自然地喝了一口水,而后才笑着说:“花火吗?看过呀,不是和你一起看过吗?” 说完,她又喝了一口水。 那时候沈楝没有多想,她不是喜欢自作多情的人,所以只以为那一瞬间郑汀雨的不自然与她感受到的微妙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那一夜回想起来,点点滴滴、桩桩件件竟似乎都能指向那个她梦寐以求的方向。 沈楝心跳鼓噪,但大脑还是无比清醒、克制。 她被命运戏弄过多次,她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好运。她还是怕只是她自我意识过剩,于是她不敢轻举妄动、只依旧如常地和郑汀雨相处着、观察着、忐忑着、期待着、寻求着更多的证据。 10. 第 10 章 2010年6月,沈楝参加了人生中的第一次EJU考试,即日本留学生考试。 尽管除日语外,得益于国内的学习,她其他各门学科基础知识扎实,但碍于中日考题的差异、现实学习时间的不足、准备的不充分,她考得不是很理想,距离她规划中的保底院校都有一截差距。 7月份考试成绩出来以后,沈楝受到打击,情绪不免有些低落。 郑汀雨看在眼里。 没有像夏云那样,在得知她的成绩后就不得其法地安慰她,已经很好了,比她这么多年里认识的多少多少人都要好了。她只是默默地纵容了沈楝那几日的不开心、不活跃,包容了她的所有情绪,而后在七月中旬,沈楝语校暑假即将结束的那一天,和沈楝平平常常地聊到这个话题。 那天她们都没有班,中午一起逛过超市后,郑汀雨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餍足后,她们一起坐在落地窗前的楼梯上看月亮。 那天也许是农历十五,也许不是,但月亮好圆好圆,悬挂于天幕之上、坠落在楼宇之间,似羁旅人远洋夜航时,人人都可梦想抵达的银色灯塔。 忘记聊到什么话题时,郑汀雨问起:“如果当初高考没有失利的话,你想学什么专业?” 沈楝靠在楼梯台阶上,仰望着月亮说:“可能是生物科学类吧。” 郑汀雨侧目注视着她,水眸柔亮:“为什么?” 沈楝说:“确切地说,其实是希望以后能从事生物制药相关的行业。一个是因为感兴趣,另一个是……想做一点有用的、能帮助到人类的事吧。” 似乎是已经明白了自己这个理由有多天真和不自量力,她说完很轻地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苦笑。 郑汀雨羽睫微颤。 她轻声问:“那现在呢?你想学什么专业?” “现在啊……”沈楝微垂眼睫,笑了笑说:“现在能上什么专业就上什么专业吧,希望是一个好就业一点的专业。” 郑汀雨眸光定住。 半晌,她开口说:“沈楝,我们一起挑战一下怎么样?” 沈楝不明所以:“嗯?” 郑汀雨说:“再试试生物专业怎么样?你不要打工了,专心学习,准备十一月的第二次考试,生活费和学费,我借你。” 沈楝愕然,偏头看她。 郑汀雨噙笑与她对视着,水眸在夜色中闪亮,神色柔和又坚定,像只是说了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喜意与痛意在心间翻涌,沈楝摇头说:“不可以。” 她欢喜于郑汀雨对自己的信任,痛苦于自己的无能与无力。 郑汀雨问:“为什么?” 沈楝说:“我不能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而且,我已经知道了,做人要现实一点。”从她与宁欣的邮件被第三个人看到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已经脱轨了,她就已经失去拥有梦想的资格了。 只是她不认命,于是又在这异国他乡多做了这大半年的梦。 可是郑汀雨蹙了蹙眉头,却是不解:“生物专业为什么不现实?” 沈楝说:“对比其他更容易就业的专业,本科生物制药相关的专业很难匹配到我理想中的那种工作,想要像我曾经梦想过的那样,从事一份有意义的研发向工作,需要一直往上读,至少要读到硕士,甚至博士才可以。”而现实的经济条件已经让她学会了向生活妥协、向现实低头。 “所以你当初说,不是非要留在日本,是还想去别的国家读研对吗?”郑汀雨一语中的。 沈楝用沉默认证了郑汀雨的猜想。 郑汀雨了然。她舒眉展目,露出柔软的神色,问沈楝:“你真的不想试试吗?比起这短暂的或许只是徒劳浪费的半年时间,往后的人生可是要比这长得多。” 她在此刻又像很沉稳、阅尽千帆、历经沧桑的姐姐了。 “沈楝,从我的角度来看,我会觉得,这笔投资是值得的。你不是没有能力考上的,你只是现在太忙了,没有时间好好学。只要你考上了,以后不管是申请哪个国家的硕士博士,都有可能能申请全额奖学金,即使申请不到全额的,也一定会有其他的办法的,路总归是人走出来的。所以那些后续,都不是现在就需要担心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这样下去,很难考到你理想中的大学,往后,也很难再拥有你从前梦想过的那种人生、那种生活了。” “沈楝,”她推心置腹:“我遗憾过,但是太迟了,我来不及回头了。” “可是你还有机会,你真的试都不试一下就要放弃吗?” 沈楝动容。她当然不是没有动摇,可是她凭什么把自己追逐梦想的代价加诸在郑汀雨的身上。 郑汀雨却是好笑:“说得好像你不会还我这笔钱一样。” 沈楝无言以对。 郑汀雨偏偏不肯放过她,凑近了些,笑望着她,明知故问:“你会不还我钱吗?” 咫尺的距离,沈楝陷溺于她狡黠明亮的眼波中,听见自己心脏又在不合时宜地雷动。 她喉咙动了一下,正要不着痕迹地错开眼,郑汀雨比她更快一秒地、适时退开身子,拉开了距离。 沈楝视线落空,微敛心神,应:“不会。” 死都不会。 郑汀雨若无其事,笑:“那不就好了。” 她认真说:“所以,沈楝,你不用考虑我,只需要考虑你自己到底想不想要付出这一笔钱、这半年时间去追求这个可能。无论你最后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那一刻,月亮太远,月光没有照耀到她们身上,沈楝的人生却好像在郑汀雨的眼波中再一次被照亮。 她难以抵御那一刻郑汀雨眼中的期待与信任,也难以抵抗那一刻在郑汀雨的温柔中她脑海里闪过的所有对有郑汀雨的美好未来的渴望。好似她曾经失去的、被剥夺走的所有梦想与人生都在郑汀雨那一刻的眼波中重新回到了她的生命里。 那天晚上,她思虑再三,最后郑重地点下了头,接受了郑汀雨的好意。 很久以后,她问过郑汀雨:“你就不怕我真的不还你钱吗?” 她知道郑汀雨外表看起来是一个柔弱客气的人,但实际上内里却坚韧又清醒。 曾经深聊家庭背景、儿时成长经历时,郑汀雨说到过小时候照顾过她几年的那个亲戚家奶奶。她说那个奶奶后来为了家庭生计,年过六旬又出国去打黑工了。她自己生活好一点有余力以后,有和这个奶奶联系,逢年过节都会给她发红包,但是没借过她钱,也不会支援她生活。因为她知道,那个奶奶的家庭不是她负担得起的,升米恩、斗米仇,她们各自都有各自的人生要过。 沈楝不知道那个借着月光才能看清彼此的晚上,郑汀雨怎么就昏了头蒙了心,有了熊心豹子胆敢借她钱养她半年。 郑汀雨当时靠坐在她的怀里和她一起欣赏新买的小音响效果,笑着说:“情出自愿,事过无悔。我不怕。” “况且,”她转过身子,啄吻沈楝下巴一下,说:“我知道你的性格,我相信你。” “相信你这样性格的人,即使砸锅卖铁,也一定会想办法把这笔钱还给我的。如果真的还不了我钱,百年后墓志铭上都会写着:‘沈楝欠郑汀雨多少多少钱,下辈子一定要还。’的吧。” 她说得温柔又俏皮,煞有其事,沈楝被逗笑了,搂紧她,情难自已地蹭了又蹭,亲了又亲,怎么也不够。 那个夜晚后,沈楝辞去了烤肉店和中餐厅的兼职,借了郑汀雨钱,给她写了借条,开始全力备战11月的第二次EJU考试。 但每天晚上,她依旧坚持去烤肉店接郑汀雨下班。 郑汀雨说过不用了,不要浪费这个时间和车费,沈楝却说:“当初你说服我住进来的原因之一就有,这样的话,正好晚上我可以陪你一起走这一段路。我不能连这一点作用都做不到了。” “况且,地铁上我也可以听课程音频的。” “学了一天,我也需要这段路来放松一下脑子。” 真正打动郑汀雨的是这最后一句话。 沈楝是一个过分勤奋自律的人,除了语校不得不去上的课,为了快速提高日语水平也为了有更多的时间适应日本的考题,每天放学后,她还会雷打不动地再学习七个小时,一天当成两天用。太辛苦了,郑汀雨确实觉得她说的放松一下脑子有必要,便由着她去了。 除此之外,每逢休息日,她还会邀请沈楝一起出游,在周边的郊区、风景区、甚至游客区散散心、透口气,劳逸结合。 沈楝领情。 她们从未在肢体上有过会让彼此误会的暧昧接触,郑汀雨更从来没有在言语上撩拨过沈楝,她始终如第一次见面那般,像春风、像冬日的煦阳、像朋友,也像姐姐,温暖、明媚、干净。 但沈楝越来越确定,那些她曾经在郑汀雨身上感受到过的微妙情潮、捕捉到过的隐晦情愫,都不是错觉——在郑汀雨再也没有接受过别人组的相亲局的拒绝中、在她们每一次偶然碰上又不自然避开的视线中、在郑汀雨接手厨房后的日复一日特意早起为她准备的早餐、午餐里、在人群中笑闹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842|1719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约而同寻找对方想知道对方情态的默契里、在黄昏、在露夜、在街头、在阶前交叠着影子的相视而笑里。 在无意间发现去年12月28日她们共看花火的那一日,是郑汀雨的农历生日时,这种感觉尤甚。 沈楝确信她们有过心脏共同震颤、灵魂共同悸动的时刻。 尽管郑汀雨一直很克制,掩藏得很好。 九月末她们和中餐厅老板夏云、夏云六岁的女儿一起去镰仓玩,步行街里夏云的女儿突然想吃刚刚路过的冰淇淋,郑汀雨带她过去买,夏云和沈楝分别留在原地排别的小吃。 夏云排完自己的队,来到沈楝身边等沈楝,问沈楝的近况。闲聊中,夏云不小心说漏嘴了,告诉了沈楝,其实之前中餐厅给她的时薪中,有200日元一直都是郑汀雨给的补贴,郑汀雨让她不要告诉沈楝,但她每次听到沈楝感谢她,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吧,现在也不兴什么做好事不留名了,更何况她那么照顾你,你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夏云淡笑着说。 沈楝不确定夏云是不是真的不小心说漏嘴了,还是有意想提点她什么,怕她不知道郑汀雨对她的好以后飞黄腾达了不知感恩,但那都不重要。 她只觉得心疼、愧疚和不解。 那个时候她们认识还没有多久,郑汀雨应该还只当她是朋友吧? 但是对朋友,需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可如果说那个时候郑汀雨就已经喜欢她到愿意这样帮她,沈楝又觉得自己脸太大了。 总不能是夏云说的那样,郑汀雨真的把她当妹妹照顾了吧? 沈楝看着牵着夏云女儿的手,一路上比夏云这个亲妈还关怀备至的郑汀雨,忽然慌张了起来。 那天晚上,辞别了夏云和她女儿,她们乘着夜风,迎着星月,隔着半个身位不远不近地并排走着。 沈楝暗忖:还是不一样的吧? 郑汀雨从来没有牵过她的手,甚至连像偶尔挽着夏云那样挽着她胳膊的动作都没有过。 郑汀雨察觉到了她分外的沉默和心不在焉,关心她怎么了。 沈楝不是擅长隐瞒郑汀雨的人,犹豫不过几秒,便向她坦白了自己已经知道她帮忙补贴自己时薪的事。 她问郑汀雨:“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郑汀雨微微怔愣,随即扬唇说:“可能是因为看到你会让我想起以前的自己。” 只是这样吗? 沈楝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失望:“东京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有好多,你遇到的其他人都不会吗?” 郑汀雨垂眸,长睫如蝶翼,在光下轻振翅。 “我没有遇到过别人。”她抬眸,开玩笑:“别人也没有你这么漂亮。” 那一刻,她望进沈楝的眼底,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沈楝看懂了,却看不透。 也许这就是真相,也许这只是真相的其中一角。郑汀雨不想说,那她就怎么也无法得知到全部的事实。 她猜不透郑汀雨为什么不愿意在言语上给她任何暧昧的空间、进一步的可能。是她其实还没有意识到对自己的喜欢吗?还是她意识到了,但是不愿意接受也无意要走这条路?又或者是,她只是觉得现在时机不对,不想影响她学习,所以想暂时压下不提? 沈楝瞻前顾后、柔肠百转。 不论是哪种缘由,她都不敢先郑汀雨一步挑明,向郑汀雨要一个答案。 她不想失去郑汀雨、不想连朋友都做不成,也不想让郑汀雨觉得她是一个分不清轻重、心里没有数的人。 她清楚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准备好EJU考试。 其余一切,她都没有资格谈。 她强迫了自己收敛心神,集中注意力在学习上。 但难免,一放松下来,她的心神还是被郑汀雨占满。 感受到了郑汀雨不小心泄露出来的一点柔情便开心,察觉到了郑汀雨似乎有点回避她的感情便难过。 时而可以清醒地劝导自己,郑汀雨对她已经够好了,不论郑汀雨想给她的定位是什么,她都应该笑着接受,真心诚意地感谢;时而又会功亏一篑,崩溃于那一个明明她也喜欢她但却还是因为其他种种原因而不愿意选择她的可能。 会愧疚、会谴责自己的贪心、得寸进尺,但又会忍不住放纵、沉溺。 欲进不能,欲退不甘。 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像自己曾经以为的那样是个情感淡漠、欲望很低的人。所谓的爱情,原来是这种滋味。 11. 第 11 章 那一年11月上旬,沈楝参加了第二次EJU考试,这次,她自我感觉发挥挺好的。 备考暂时不需要那么大量的时间了,沈楝找了一家距离UGA烤肉店不远的便利店,恢复了一周不超过28个小时的兼职。 便利店一周排她五天的班,于是沈楝每周都有两天的时间是相对自由的,如果正好碰上郑汀雨休息,她们便能在周边的区域自由地探索、闲逛。 走过的路、逛过的街多了以后,沈楝发现,日本有一种国内不常见的街道设计——道路的分岔口常常会呈现为Y字型,即在交汇处会呈现出明显的三角形空地,这些空地,有的只简单地用来放置广告牌或警示牌,有的则被改建为了公共绿地,还有的,如涩谷109百货,则被修建为了一处特别的建筑景观。 这不是一个多有趣的生活发现,但沈楝告知郑汀雨后,郑汀雨却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她提议,她们可以做一个小手账,以后出门每遇到一个这样的路口,就做一个小记录,当做一个生活中的小发现,等时间长了,还可以统计一下,她们已经走过了日本多少的路,日本有多少这样的路口。 她说得随性自然,沈楝听得心醉神迷。 她迷恋郑汀雨说这些话时眼底闪烁的笑意与光彩。 她喜欢郑汀雨对生活、对事物总是充满好奇与耐心的性子,好像这个无聊的世界,通过郑汀雨的眼睛、郑汀雨的视角,都变得鲜活可爱了一点。 沈楝不那么喜欢这个世界,但她喜欢郑汀雨喜欢这个世界的样子。 如果郑汀雨喜欢,那她也可以多喜欢这个世界一点点。 她真的很想很想和郑汀雨一起一直这么生活下去,直到世界的末日。 这样的渴望,随着时间的推移、EJU考试成绩的出炉,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以克制。 她思忖,如果郑汀雨真的也有那么一点喜欢她、如果她能够成功录取东京大学或者京都大学,在日本能有一个相对可以展望的未来,是不是也算拥有了一点喜欢郑汀雨、向郑汀雨告白、和郑汀雨在一起的资格? 她递交了出愿材料,忐忑地甚至有些急切地等候着一二月份两校的校内考。 日历翻页缓慢,在沈楝的迫不及待中,郑汀雨在日朋友的婚期先到了—— 一月初,郑汀雨当年在语校认识的朋友在国内举办婚礼后返回日本,准备在池袋的某个餐厅里举办一场小型的婚宴,宴请在日的各位亲朋好友。 郑汀雨在被邀请的名单上。 那天晚上,郑汀雨前去赴宴,沈楝便利店没有排班,估摸着婚宴差不多进行到一小半的时间,给郑汀雨发去了消息,说要去接她回家。 郑汀雨说:“不用,没关系的,我只喝了一点点的酒,不会醉的。” 沈楝不放心,还是过去了。 她抵达的时候,时间还早,餐厅楼上不时还有宾客的喧笑声传出,婚宴大概率还没有结束。怕郑汀雨着急,她没有马上告知,只默默地把围巾拉高了些,挡住些许刮面而来的冷风,待在餐厅前的路灯旁,一边背日语单词一边等候。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汀雨发来消息询问:“路上还好吗?你快到了吗?” 沈楝不答反问:“婚宴快要结束了吗?” 郑汀雨说:“还没有。” 沈楝便应:“我还没有到,可能还要一小会儿,但应该不会迟到,你差不多了告诉我。” 郑汀雨没有再回她了。 沈楝以为她是有事先忙了,刚刚把手机放回衣兜里,取出小单词本,准备接着背单词,就听见不远处的餐厅入口处响起了一阵不疾不徐的高跟鞋跟落地声。 由远及近。 沈楝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便看见几步之外的餐厅楼梯口处,灯火寥落,郑汀雨披散着微卷的长发,敞开着长大衣,挎着包,亭亭玉立,唇角弯弯,笑望着她。 沈楝不自知地也露出了一个笑。 她把小单词本放回衣兜里,朝郑汀雨走去。 郑汀雨踩着清脆的高跟鞋声,也朝她走来。 “怎么下来了?” “为什么骗我?” 她们同时开口,又同时莞尔。 郑汀雨明显不止喝了一点酒,声音有点糯糯的,脸红扑扑的,月牙眼里蒙着一点水意,好亮好亮。 沈楝的心不由地好软好软。 她穿着高跟鞋,只比沈楝矮一点了,看起来很御姐很成熟,可是那一刻沈楝却只觉得好可爱、好想亲亲抱抱像吸小猫一样猛猛吸她、举高高她。 “我不想你着急。”沈楝解释。 郑汀雨眼底水意更柔了:“不冷吗?傻瓜。” 沈楝抿笑,摇头表示不冷。 郑汀雨说:“我不放心你,在窗户前张望,看到你了。” 她走近,第一次伸手挽住了沈楝,说:“走吧,我们回家吧。” 沈楝心脏砰砰乱蹦,在胳膊挨着胳膊的零距离里,同手同脚。寒风送来楼上的嬉笑声,沈楝强作镇定,问郑汀雨:“没关系吗?不是说婚宴还没结束吗?不用再上楼和新娘打声招呼吗?” 郑汀雨笑,说:“不用,我骗你的,婚宴差不多了,我和新娘新郎打过招呼了。” “不能只你骗我吧。”她偏头对着沈楝笑,神色里几分得意几分狡黠。 沈楝忍不住跟着笑,放柔语气认错:“是,你说得对,我不应该骗你。” 郑汀雨低笑出声,转回了头,不理她了。 但唇角始终没有落下的弧度分明地昭显了她的好心情。 那天,沈楝第一次半搂了郑汀雨,在下台阶时,以防她摔倒。因为她发现,郑汀雨只是看着清醒,其实还是醉了,好几次平路都差点被自己绊到。 也是那天,地铁上,郑汀雨第一次挨着沈楝的胳膊,靠了沈楝的肩膀,迷迷糊糊,半醉半醒了一路。 于是那天的那趟地铁上,沈楝矮了半边肩膀,一动不动,做了半个多小时只知道抿笑和偷看的木头人。 回到家里,她扶着郑汀雨上楼,开了空调,脱了郑汀雨的外套,让她坐在床边,等自己拿卸妆棉和卸妆水给她卸妆洗脸。 可等她拿好脸盆、毛巾、瓶瓶罐罐再进来的时候,郑汀雨已经坐不住,自己脱了外裤和毛衣躺进被子里了。 她只露着毛绒绒的一颗头、小小的一张脸在被子外面,水眸眨巴眨巴,好可爱好可爱的样子。 沈楝心都要化了。 她坐在床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843|1719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用卸妆水打湿卸妆棉,动作轻柔地给郑汀雨卸妆。 卸了唇妆,她吞咽了一下,默默地深吸一口气,清除杂念继续给郑汀雨卸眼妆。 “闭上眼睛好不好?”她不自觉地用了哄人的语气。 郑汀雨乖乖地闭上了眼睛,翘着唇,一副很听话很配合的模样。 沈楝忍不住问她:“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呀?不是说只喝一点吗?” 郑汀雨闭着眼睛回答:“因为开心,替朋友高兴。” 沈楝用清水再擦拭一遍郑汀雨的眼周:“会觉得羡慕吗?” 郑汀雨说:“不会,我也在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沈楝收回手,换一片新的卸妆棉,问:“现在过的是你喜欢的生活吗?” 郑汀雨应:“是啊。”她嗓音里都透着愉悦:“喜欢的房子、喜欢的工作,还有……” “还有?” “喜欢的你。”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沈楝。 光辉落在她的眼中,世界仿佛都倒影在她潋滟的眼底。 沈楝呼吸停滞两秒,狂喜似引力,牵起澎湃潮汐,向心脏奔涌而去。 她语调不稳地求证:“喜欢……我吗?” 声音隐隐发颤。 郑汀雨水眸又弯了起来,眼波荡漾,反问:“你说呢?” 有点狡黠,又有点勾人。像是在逗弄小朋友,又像是在逗弄情人。 好迷人,也好诱人。 沈楝注视着她的眼睛、她的嘴巴,又很想亲她,很想拥抱她。像是来自于灵魂里的渴望,以至于她觉得身体、心脏都空落落到有些疼了。 但是不可以,她不能无耻地趁人之危,郑汀雨珍贵的爱情也应该有更磊落、更浪漫的开始。她克制住了自己。 只是,她坐在床边低望着郑汀雨的睡颜,伸手轻撩开她额前的碎发,无论如何都觉得喜欢、很喜欢。 人怎么可以同时拥有这么柔软的心情和那么凶猛的欲望呢。 沈楝收回手,慢慢蜷缩起手指。 她想,如果明天郑汀雨还记得的话,不,很大概率,郑汀雨应该不会记得的,就算记得,她大概也不会像醉了时这样坦白。 但是没关系,无论郑汀雨是出于什么原因,清醒的时候一直隐忍,都没关系。 因为她下定决心了,如果一定要有人先主动交出一颗心的主宰权,那她愿意是那个人。 比起任何其他,她更怕错过郑汀雨、更怕郑汀雨也许也在这段晦涩不明的感情里受着煎熬。 等到3月,不论她能不能考上东京大学,她都要向郑汀雨表白。 如果郑汀雨接受她,那无论如何,此生此世,拼尽全力,她也一定会努力向上,努力和郑汀雨一起创造出一个更好的、更值得郑汀雨喜欢的未来、生活的世界。 如果郑汀雨不想要她,那也没关系。 不,其实有关系,但是没关系,她不重要,她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她会体面地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以朋友的身份继续关心、守护郑汀雨,直到她找到自己真正想要拥有的未来的。 她心底里最虔诚的渴盼就是,郑汀雨能够幸福。 不论这个幸福是不是她给的。 12. 第 12 章 2011年3月初,沈楝有惊无险,以EJU751、托福108的高分,录取了东京大学四年制的药科,成为了当年那一批留学生里的传奇。 她没有告诉国内任何亲人这个喜讯,她只在意郑汀雨,只想与郑汀雨分享她的成功与喜悦。 她看得出来,郑汀雨比谁都高兴——她给郑汀雨看合格的网页界面,告诉她已录取的结果时,郑汀雨脸上绽放出了认识以来最灿然的笑,甚至忍不住边鼓掌边原地转了一圈,像个巨大心愿被满足的小朋友。 沈楝不由地也跟着笑弯了唇。 郑汀雨说过两天休息了,要请沈楝吃饭,一为庆祝她考上了东京大学,二为慰劳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辛勤学习。 沈楝拒绝了,她说:“应该我请你的,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帮助和照顾。” “给我一个机会吧,郑汀雨。”她诚恳地望着她。 郑汀雨与她对视两秒,微微笑开,错开视线,松口答应了。 “那就先谢谢你了。” “应该的。”沈楝抿笑回。 她用EJU考试结束后这两个月在便利店兼职赚到的钱,预定了一家临窗可以自然眺望见东京塔夜景的日料店,买了一捧红色玫瑰,趁着郑汀雨白天有事要先出门一趟,悄悄把玫瑰先带回了家,藏在客厅角落沙发后的窗帘里,而后才与郑汀雨一起出门。 她们在日落前进的那家日料店,前菜刚上,巨大的玻璃窗外,街灯逐一亮起,而后是远处耸立的东京塔,忽然散发出橙色的光彩,一刹那点亮了暮色中灰蓝调的东京。 郑汀雨托腮望向窗外的眼眸,随着那个刹那波荡。 她说:“虽然我看过很多次亮着灯的东京塔,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东京塔被点亮的时刻。” 沈楝凝视着她的笑颜,心随着她眼底明亮的愉悦摇曳。 她把去年情人节在展望台上郑汀雨送给她的话,复述给郑汀雨:“只要我们努力,这一刻的风景,也可以成为我们路过的、想看就看的寻常风景?” 郑汀雨不由地回头望向她,挑了一下眉。 沈楝难得的恣意,学着郑汀雨往常狡黠的模样,歪了歪头,朝她勾唇笑。 郑汀雨怔了几瞬,低下了头,发出了一声轻笑。随即,她举杯,邀请沈楝:“干杯?” 沈楝也举起杯子,与她轻轻一碰,温声:“干杯。” 轻轻的一声脆响,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摇荡,东京斑斓炫目的夜色、餐厅悠扬轻雅的乐声交汇在她们眼底,流转出欲说还休、似有还无的情致。那几乎是沈楝人生19年来,最意气风发的时刻。 好几次,沈楝险些要忍不住借着气氛顺势向郑汀雨告白了,但理智回笼,她又克制住了。 她是发自内心地感谢郑汀雨的,无论如何,她都希望郑汀雨能轻轻松松毫无负担地享受这一顿晚餐、享受这一些开心时刻的。 她们共同度过了一段很愉快的晚间时光。吃完饭,她们在六本木火树银花的街头漫步,听了好一会儿街头艺人的歌唱,最后才在差不多了的时间,乘坐地铁回到新宿的家里。 沈楝拿的钥匙开的门。 她感受得到郑汀雨那屡屡与她触之即避的双眼里流淌过的情愫,揣测有很大的概率,郑汀雨会接受她的。她饱受未知与紧张、忐忑的煎熬,迫不及待。 她心不在焉地应着郑汀雨的话,换过鞋,洗过手,走向客厅角落的沙发,从窗帘后抱出了那一捧还沾着水、热烈盛放的玫瑰,在郑汀雨洗完手准备上楼洗澡换衣服时,叫住了郑汀雨。 “汀雨。”她出声,嗓音微颤。 郑汀雨自楼梯前转身。 玄关处的感应灯因长时间未感受到动静灭了下去,室内陷入昏暗,月光却照亮了她们的面庞。 肉眼可见的,沈楝看见,郑汀雨的视线在触及自己身前这一捧红色玫瑰时,怔住了。她分不清郑汀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心跳剧烈得像是要蹦出胸膛,抱着玫瑰的手微微发抖,但鼓起勇气,她还是说出口了。 她说:“郑汀雨,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郑汀雨隔着半间客厅的距离注视着她,眼神分明是温柔的,可回应的动作却是残忍的。 她摇了摇头,示意沈楝不要说。 沈楝心脏蓦地沉了下去,眼底的光霎时间寂灭了。 她攥紧十指,喉咙哽了又哽,还是忍不住想问:“为什么?” 她是一点儿都不愿意勉强郑汀雨的,可是她不懂,她不甘心。 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郑汀雨,很轻、很温柔地、近乎哀求:“我能不能问问,为什么,郑汀雨。” 明明她也是喜欢她的啊。 为什么不选择她、不要她。 也许是她嗓音里的破碎哭腔打动了郑汀雨、也许是她眼底闪烁的泪光洇湿了郑汀雨,郑汀雨的眼眸也泛起了一层水雾。 她说:“沈楝,我们人生中,总会在低谷时,或者软弱孤独时,遇到那么几个人,发生那么几个瞬间,会让你想要依靠想要投降。可是那样的时候,生出的好感和喜欢,或许并不是真的爱情。就像我们曾经听说过的,雏鸟心理。” “你已经打败了生活,是我认识的最勇敢、最厉害的人,不要输给这样的瞬间,不要把自己捆进这样错位的情感关系里。” 沈楝错愕。她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好几秒后,她才理解出郑汀雨话里的意思。 她问:“你觉得我不是真的喜欢你,只是因为你帮助我,我对你产生了依赖,想依靠你,所以才想和你在一起吗?” 她有些受伤,没有想到郑汀雨会这样想她。 郑汀雨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有些着急,眼里的水雾漫成泪珠,从她的眼角滚落。她说:“只是人生艰难,无依无靠的时候,人很容易脆弱,很容易对给过她温暖的人产生好感、产生近似爱情的错觉,不是吗?” 沈楝下意识地摇头:“不是的。” 她心底升起一点劫后余生、小心翼翼的希冀。 她应:“我不否认我最开始对你产生好感,有你很温柔、对人很好的原因。但是,温柔本身难道不就是一个人闪闪发光、吸引人的品质吗?人与人之间相互吸引、产生好感,本身不就是在相处互动过程中发生的吗?还要限定情况和条件吗?” 郑汀雨点头认可,但是,她问:“沈楝,如果不是在日本相遇,不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相识,你按照你原本的轨迹,顺顺利利地在国内考上清华,以后去美国读研读博,前程似锦,你会在某次同学、同事聚餐时进入烤肉店后,爱上烤肉店里一个没有文化和你几乎没有共同语言的烤肉店员工吗?” “你不会的。”郑汀雨自问自答。 沈楝滞了一瞬,随即坚定答:“如果是你,我会的。” 只要相遇相识相知,不论多少次,她都一定会爱上郑汀雨的。最初注意到一个人,也许会是因为外在条件,或许是她优越的学术背景、或许是她出众的外貌、也或许是她不凡的谈吐,但爱一个人不是的。她爱郑汀雨闪闪发光的灵魂。 况且,她们怎么就没有共同语言了?那些从来讲不完的话、分享起来就滔滔不绝的心情都是假的吗? 郑汀雨却还是不信:“骗人,你只会在此之前,就已经在大学里爱上了志同道合的同学或者学姐学妹。” 沈楝无言以对。她不能否认这个可能,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啊。 她把玫瑰放在腿边的沙发上,走近郑汀雨,望进郑汀雨的眼底,说:“可是我们就是在日本相遇了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844|1719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有你说的那些如果,我现在就是爱上了你啊。” “郑汀雨,”借着月光,她表白:“我的心很小,爱上了你以后,就不可能再有任何人能够进入到我的眼里、我的心里了,你考虑的那些、顾虑的那些,都是不存在的。” 郑汀雨眼睫颤动,眼底分明不是没有动容。 沈楝试探性地伸手,轻握住她的手,凝望着她,柔声说:“郑汀雨,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对我好、帮助我很多。不要把我想得这么软弱,也不要这么否定你自己好吗?” “我喜欢你的温柔,不只是喜欢你对我温柔,你对别人的温柔、对顾客的温柔、对花花草草、猫猫狗狗、对这个世界的温柔,我也很喜欢。如果有一天,你对这些都不想温柔了,那我也喜欢。因为我不是喜欢温柔,我喜欢的是你本身。” 表白的话语、无需修饰的爱意,像水一样自心底、喉间淌出。她越说越坚定、眼神越灼热。 “我喜欢你说日语时微微靠后的发音、喜欢你吃到喜欢的东西时会不自觉晃一下脑袋的小动作,喜欢你不自然时就会下意识喝水的小习惯、喜欢你犯困时说话糯糯迷迷糊糊的小模样、喜欢你偶尔坏心眼捉弄人时的狡黠、喜欢你笑起来很明亮的眼睛、也喜欢它在不高兴时会显得冷淡的气质、喜欢你身上香香的味道、但你喝醉时候,满身酒味时我也觉得很想抱你。” “你柔顺的头发我很喜欢、毛躁的时候我也喜欢,你长长的睫毛我很喜欢、若隐若现的泪痣我很喜欢、鼻子我很喜欢、嘴唇……我……”她的视线,随着她的话语不断移动。 眼神里的热度,几乎要把郑汀雨燃烧。 郑汀雨的脸颊随着她的话语越来越红,最后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颤声央求:“你不要说了。” 沈楝感受得到她态度的软化。 她就着被郑汀雨捂住嘴的动作,用气声轻声说:“可是就算我的嘴巴不说,我的眼睛也会出卖我。你看不到吗?” “郑汀雨。” 郑汀雨从来不知道,沈楝那张总显冷情的红唇,原来也能唤出这样缱绻的声音。 她眼底水光摇曳,欲言又止。 沈楝微微抬起下巴,凝视着她,亲吻她的手心,央求:“郑汀雨,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答应我吧,和我在一起。” 女孩的吻太烫,眼神太炽热、太真挚、也太勾人,郑汀雨捂着她嘴的手力道渐弱。 沈楝再进半步,伸出另一只手虚虚搂住了郑汀雨的腰,低声哄:“郑汀雨,你只需要考虑,你喜欢我吗?你想不想要我?” 郑汀雨依旧没有说话,可她与她对视的眼神分明在说:我喜欢你。 我想要你的。 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于是沈楝微微翘起红唇,湿漉着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亲你吗?郑汀雨。” “我忍了好久好久了。” 明明是那样勾魂摄魄、美得极具侵略性的一张脸,此刻乖巧得却像被雨打湿、纯良无害的小狗。 郑汀雨端详着她,眼波如水,好几秒没有应答,在沈楝几乎以为是会错意了、冒犯了,准备要道歉时,她突然扬起了唇。 眼泪自颊边滑落。 郑汀雨抬起双手圈住沈楝的脖子,踮起脚,主动吻了上来。 沈楝惊讶一瞬,笑逐颜开,双手搂紧了郑汀雨的腰,稳稳地托住了她。 月光笼罩在她们身上、落在她们长谈过的台阶上。 她们的影子久久地纠缠在一起。 那天晚上,沈楝和郑汀雨确立了恋爱关系。 她在东京拥有了一个家,在这个世界扎下了一个根,她开始觉得她是全世界最幸运也最幸福的人,也学着郑汀雨,开始热爱生活、热爱这个滚烫炽热百转千回的人生。 13. 第 13 章 刚刚确定恋爱关系,两人除了私底下多了很多自然的肢体接触,郑汀雨会在沈楝做早餐时突然从背后抱住她、亲亲她的肩膀,沈楝会在两人一起看动漫时亲昵地把郑汀雨抱在怀里、蹭蹭她的后脑勺,生活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 沈楝依旧睡在一楼客厅的地铺上。 三月中旬,东京寒潮突然卷土重来,气温骤降近十度。 都有班要上的早上,沈楝和郑汀雨一起吃早餐。听着不远处茶几上收音机里早间电台播报的相关新闻,沈楝苦恼:“前几天刚换薄的被褥看起来又要换回来了,好麻烦啊。” 郑汀雨喝一口牛奶,看着她,突然笑眯了眼睛。 沈楝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看见她笑,就忍不住也跟着弯唇:“你笑什么?” 郑汀雨说:“那不要换回来了,都收起来吧。” 沈楝没有反应过来:“嗯?” 郑汀雨低头又喝了一口牛奶,淡声问:“你不想睡床吗?”露在空气里的耳朵泛起一层明显的红。 沈楝眼眸一刹那间亮了起来。 她当然想啊,可是她一直不敢问。她怕太贸然了,郑汀雨没有准备好。 她唇角难以克制地高扬,应:“我想啊。” 早饭也不吃了,她站起身,突然就抱起了枕头往楼上走,而后返身下楼,开始分离被套、卷被子、卷地铺、塞到置物柜里。 郑汀雨怔愣地看着她,不由地笑得捂住了脸。 没有打趣恋人的迫不及待,她在沈楝的背后蹲下,抱着沈楝亲了一下她的脸颊,赶在出门前,陪她一起把沙发、茶几推回了电视机前,让客厅回归为了正常的客厅。 那天晚上,互道了晚安,关了灯后,卧室里,两人并排躺着。 空气忽然安静得突兀。 沈楝面朝着天花板,闭着眼睛,手脚都放得很规矩,但鼻尖萦绕着郑汀雨仿佛染着热度的淡淡清香,耳侧响荡着郑汀雨似远又近、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她心脏开始作乱,根本睡不着。 昏暗中,郑汀雨忽然轻笑了一声。像是侧转过了身子,她轻声说:“好大声啊。” 沈楝轻应:“嗯?” 郑汀雨说:“你的心跳声。” 沈楝热气一下子往脸上涌。她攥了攥放在自己小腹上的十指,鼓起勇气,也侧转过了身子,望着郑汀雨问:“那你呢?” 微弱的光亮中,郑汀雨的眼眸柔柔亮亮,似盈着一汪澄净的水。 她笑着应:“嗯?” 沈楝问:“你的心跳声,不快不大声吗?” 郑汀雨狡黠反问:“你听不到吗?” 沈楝嗓子发干,喉咙动了一下。她微哑说:“我听不到。我……可以凑近听听吗?” 郑汀雨羽睫颤动,没有说话,可她眼里的那汪水似在波荡。 沈楝当她是默许了。 她下移身子,似美人鱼一般,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单手搂住郑汀雨的背,脸贴到了她的胸前。 郑汀雨没有穿内衣,身体轻颤了一下,但没有推开她,反而抬手轻抚在了她的后脑上。 沈楝听见了她的心跳声,好急、好快、好大声。 也好香、好热、好软、好可爱。 情难自已,沈楝偏过头吻了下去。 郑汀雨骤然揪住了她后背的睡衣复又松开。她仰起细|颈颤抖地喘 | 息,容许了一切的发生。 当春夜在雨骤浪急后复归平静,沈楝支起手肘,低吻郑汀雨水雾蒙蒙的眼睛,柔声道歉:“对不起,下次我会表现得更好一点的,你还疼不疼?” 她太紧张了。 郑汀雨的身体太美太性 | 感了,软声的嘤 | 咛也太动人太让人气血上涌不知所措了,她根本没办法镇定下来用脑子寻找节奏。 只剩下爱她、占有她、取悦她的本能。 可她看得出、也听得出,郑汀雨是快乐的,她们都很快乐。 郑汀雨抬手擦拭她额际的细汗,笑望着她,摇了摇头,嗓音微微哑,嗔她:“谁答应你还有下次了?” 沈楝知道她是在逗她,漾出笑,啄吻她的鼻子,佯装不满:“没有下次了吗??” 郑汀雨笑着不答话,沈楝便继续啄吻她,吻她的脸颊、她的红唇、她的下巴、她的脖颈……胡乱亲着蹭着。 火星又开始复燃。 郑汀雨一开始还装作不让她亲、要躲开她的样子,最后笑闹着,双手又搂紧了她,纵容了她食髓知味不知疲倦的爱人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 * 四月,寒潮退去,东京大学开学前,她们去了奈良赏樱喂鹿,度过了在一起的第一个月纪念日。 夜里,重新洗过澡后,她们在小旅馆的榻榻米上相拥而躺,说漫无边际的闲话。 忘记说到什么,沈楝想起来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是从给我介绍中餐厅工作的时候,还是约我看花火大会的时候,还是,更早一点?” 郑汀雨枕在她的怀里,笑着坦白:“更早一点。” 沈楝喜上眉梢,声音里的笑意压都压不住:“那就是我刚去烤肉店打工没多久?” 谈恋爱以后,她的情绪越来越外露,认识她的人都发现了,她变得爱笑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个仿佛没有情绪、活人微死的冰美人了。 郑汀雨摇头。 沈楝有些意外。 郑汀雨说:“其实,可能是一见钟情。” 沈楝唇角的弧度瞬时间加深:“那是在餐厅面试我的时候?” 郑汀雨却还是摇头。 沈楝困惑地用下巴戳戳郑汀雨的头顶:“还不是吗?” 郑汀雨无声笑,把脸埋在沈楝的颈窝里,坦露:“其实,你来日本那一年的七月份,我在国内见过你。” 沈楝惊讶地停住了动作,发出半个单音节的:“嗯?” 郑汀雨表露心迹:“那一年七月,我弟弟结婚,在我爸妈的软磨硬泡下,我心软回过一次国。但婚礼还没举办前,我们就因为他们嫌我给我弟弟的红包不够大、贺礼不够多,闹得谁都不开心。婚礼我是不想参加了、他们一家人的脸,我也不想再看见了,所以,在当天大吵了一架后,我就拖着行李打车去长浦散心了。” 长浦是她们市辖下的一个海岛小县城。 “清晨三点多快四点的辛南海边,我看到了你。” “当时时间还早,来等日出的人还不多,我在沙滩上往近海处走,一眼就注意到了你。你站得好靠海里,浪一波一波地涌来,完全打湿了你的裙摆,你却浑然不在意。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在摆拍,可是看了好几次,也没有看到有人在你身后架相机。” “海风不时地把你的长发吹起来,你的背影看起来仙气飘飘,太漂亮了,我就有点好奇你的正脸会是什么样的。也因为有点担心,怕你是要做傻事,所以我一直留意着你。” “五点多一点点的时候,朝阳从海平面上升起,你突然转过了身子,背着大海,逆着朝阳,朝我走来。” “那一瞬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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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高考成绩出来了,学校里、亲戚里、街坊邻居里,多的是在看我、看我们家笑话的人。我爸跟发疯了一样,天天在家里砸东西、对着我撒气、捏着我的嘴要给我灌治精神病的药,我妈就知道哭,我想复读,他们不肯,后来不知道又听了外面什么风言风语,干脆连大学都不准备让我上了。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诞、很没意思,不想活了。” “反正我妈肚子里又有一个了,我死了她也能活得好好的。” “可是半夜三更,我到了海边,望着远处漆黑的海平面,看着浪花一波一波地来、一波一波地退,感受着脚下的冰冷,我又有些不甘心了。凭什么我要让那些看笑话的人如愿、凭什么这些伤害我的人能长命百岁,我却只能尸沉海底做一个无名的水鬼,死后还要做他们茶余饭后的笑谈、凭什么这个世界,要让给那些烂人。” 即使其实,她当时对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 可她就是不甘心。 恨意激发了她求生的意志。 与其为难自己,不如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现在想来,幸亏没有死。”她把郑汀雨整个圈进怀里,从心底里发出喟叹:“郑汀雨,你让我觉得,活着真好。” 郑汀雨喉咙发涩,眼眶湿润。她钻出沈楝的怀抱,注视着沈楝,很温柔、很认真地说:“所以,要活着、一直好好地活着。活着总能遇到好事、总有好运的时候。” 沈楝答应她:“好。” “以后都不能再有这样的念头了。” “好。”沈楝浅浅笑开,说:“这个世界有你,我舍不得了。” 郑汀雨被她取悦到了,但还是要求:“是不管有没有我,不论如何,都不可以。” 沈楝不喜欢她的她言外之意,微微蹙眉,郑汀雨又补充:“但我会努力让你的生命里一直有我的。” 沈楝这才舒展眉眼,再次答应:“好。” 14. 第 14 章 东京大学没有校内的宿舍,即使是最近的宿舍,距离校区也有一段路程。沈楝没有申请住宿,比起把钱花在宿舍费上,她更愿意把它作为往返的路费。 开学后,她开始了每日不厌其烦地往返于文京区与新宿区之间的生活。 东京大学免除了她一半的学费,文部科学省也通过了她JASSO奖学金的申请,每月为她发放四万八日元的奖学金,加上她额外申请到的商业财团每月19万日元的奖学金,生活上,除却无法向郑汀雨补足那本应由她支付的另一半房租,她终于可以做到基本的自给自足、不再那么拖累郑汀雨了。 但为了早一点还清之前欠郑汀雨的借款,也为了手头的资金能够更宽裕一些,假日与郑汀雨一起出门放松时,她能有能力多负担一点,至少能负担起自己那一部分的费用,沈楝还是坚持半工半读。 每周上五天的课,除却必要的社团晚间活动,至少有三天的晚上,她会在兼职的店里度过。 因此,两人工作日时能够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只有晚上下班后睡觉前短短的三四个小时。但谁都没有抱怨过,谁都没有觉得彼此陪伴太少、生活太无趣、工作太辛苦。 也有累到站在地铁上都想睡觉的时候,但每天下班回到家,在路边,抬起头望见窗户里透出的,只有对方先到家了才能点亮的灯光时,她们便又疲惫尽消,精神抖擞。 即便只是坐在书桌前一起赶作业、赶工作总结,谁都不说话,放松时发呆一小会儿,托腮静静看着对方的侧脸,她们都觉得快乐、安定和满足。 那一年的八月,夏云的女儿过生日,夏云请她们俩去家里吃饭。 出发前,沈楝口渴,在客厅喝水,郑汀雨倚靠在餐桌旁等她。 “我可以和夏云说我们的关系吗?”郑汀雨忽然问。 沈楝意外。她维持着握着水杯微仰头的动作两秒,颤了颤睫,放下水杯,踌躇:“没关系吗?” 她对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心有余悸。 郑汀雨不理解,问:“你是指哪方面的关系?” 沈楝握着水杯的指尖微微泛白,说:“夏云姐,会不会反对,或者……或者知道以后,就和你的关系不好了?” 她知道,对很多人来说,她们的爱情,不啻于离经叛道,是会被非议的。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坚固也坚固,可以一诺千金;说脆弱也脆弱,可能因为一句话也能分崩离析。而在日的华人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她不想影响郑汀雨,也不想郑汀雨因此受到影响。 郑汀雨莞尔,走近了抽走沈楝手中的水杯,波澜不惊:“如果她会因此就和我关系不好了,那说明我们俩的关系,原先就也没有多好。趁早看清一个人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沈楝的眼眸骤然亮起,心跳砰砰,有一种阴云顿开、豁然开朗的感觉。 郑汀雨抬手轻拭沈楝唇边被杯沿沾花的口红,温声说:“沈楝,我没关系。我从来都觉得,我们的爱情,并不奇怪,也不比别人低一等。” “我很骄傲,也很自豪,我的恋人是你。”她望进沈楝的眼底,赞赏地说:“是这么漂亮、这么优秀的你。” 沈楝心底生出柔情万种,眼底不由地又有水雾要升起,好似在郑汀雨欣赏的眼神里、爱恋的话语里、一点一滴爱的滋养里,她曾经被人用污言秽语、白眼冷遇打断过的脊骨,又一点一点地生出了骨肉,重新直立了起来。 她低头轻吻郑汀雨的指尖,嗓音微哑地许诺:“我会一直努力做你的骄傲的。” 郑汀雨沁出笑,说:“不需要,沈楝,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她眨了一下眼,有些狡黠:“你做你的,我骄傲我的,我们互不干涉。” 沈楝忍不住破涕为笑,一手握住郑汀雨的手,一手揽过她的肩,低头把彼此的口红彻底弄花。 那天,她们有分寸地克制住了,浅尝辄止,没有迟到,在饭后闲聊,夏云又一次开玩笑让郑汀雨找对象时,自然地向夏云坦白了她们的恋情。 意外的,夏云其实并不意外。 她只是有一点惊讶,随即就平静下来,叹了一口气,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模样。 “我还以为是我多想了呢。”她觑郑汀雨一眼,吐槽:“和我说什么很投缘的小妹妹,又是补贴又是让她住家里的,我就想,你做慈善的啊。” 郑汀雨耳根通红,赔笑解释:“最开始,我确实只是把她当合眼缘的妹妹的。” 夏云嗤笑一声,显然一丁点都不愿意相信。但她也没有多为难什么,只是语重心长地提醒郑汀雨:“路是你自己选的啊。” 郑汀雨郑重地点头。 夏云便说:“那好,你一直都是有主意拎得清的人,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好好过着吧。” 她视线右移,落在正在郑汀雨身旁正襟危坐的沈楝身上,换了副语气,凶巴巴的:“我就这一个妹妹,你要是欺负她,让她受委屈了,远的我没办法,只要你还在日本,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读书人,比我要脸的吧。”她半是警告半是威胁。 沈楝不生气,反而很高兴,难得在外人面前破开冰寒,露出真切的笑意,应:“我不会的,我会一直对她好的。” 夏云又哼笑了一声。 她叉起一块苹果递给沈楝:“吃吧。” 沈楝双手接过,低头抿笑。 郑汀雨抱着夏云的女儿也笑。 灯光昏黄,电风扇嗡嗡地转,那是沈楝记忆里,关于东京,很美的一个夏天。 同年十一月,沈楝20周岁生日,郑汀雨预定了另一家可以观赏到东京塔夜景的餐厅,在饭后观景时,送了沈楝一块萧邦手表。 世界在她眼前,爱人在她身边,脚下的路,可以延伸向任何她们想去的未来,沈楝其实别无所求,已经觉得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她不愿意收下这块表,觉得太贵了,她不配。 郑汀雨自己都只戴西铁城。 郑汀雨却说:“二十岁是重要又特别的生日,当然要送一个特别一点的礼物。” “也许从二十岁起,你就会慢慢发现,时间开始过得很快。惜时、守时,对成年人来说,是一个很珍贵的品质。”她解开表带,拉过沈楝的手,温柔地为她戴上,抬眸注视着她说:“沈楝,我买机械表,是希望它能陪你久一点。买萧邦、买贵一点的表,也是同理。毕竟,以后我的沈楝小朋友就是真正的大人了,会变成大博士、大研究员、大科学家,希望那个时候,这块表依旧配得上你、衬得了你。” 煌煌的灯光下,小巧的钻石在表内熠熠生辉,蓝宝石玻璃表镜在折射下流光溢彩,可是都不及爱人的眸光璀璨与漂亮。 沈楝心柔似水,眼眶酸涩。 她哑声:“我会戴它一辈子,直到我老死,与我同葬在墓中。” 郑汀雨眼波漾了一下,失笑,轻拍她的手背:“你也太夸张了,不至于,以后还有机会可以换的。” 沈楝不禁跟着笑,视野却有些水雾蒙蒙了。她搂过郑汀雨,抵着她的耳朵轻喃:“我不换,我给你换好不好?” 她在心底里发誓,她会很努力很努力的,以后一定会赚很多很多的钱,给郑汀雨换劳力士、换江诗丹顿、换百达翡丽。 郑汀雨也不问她要给她换什么,只是靠在她的怀里,蹭蹭她的脸,笑着应:“好。” 那时候,她们吹着东京冬夜的冷风,感受着彼此的体温,谁都没有怀疑,她们想要的未来,都是可以抵达的未来。 生活幸福到让沈楝有一种失真的感觉,偶尔夜里做噩梦醒来,她会侧着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郑汀雨,一次又一次地确认,她是她真实拥有着的、拥抱着的宝贝,而后才能听着郑汀雨的呼吸声、床头手表的走秒声,心满意足地再次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846|1719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从前不算有信仰的人,可与郑汀雨在一起以后,每年新年伊始,她都愿意随郑汀雨一起,去浅草寺参拜祈福,但求菩萨有灵,能听到她虔诚的祈愿。 如果说她过去所遭遇的所有风雨、被剥夺走的所有可能,都是为了此生能够遇到郑汀雨,那她心甘情愿。 她许诺了要一直做郑汀雨的骄傲,就真的很努力、很争气。 每年,她都靠一骑绝尘的成绩申请到足以覆盖日常生活支出的奖学金,再没有给郑汀雨增添过经济上的负担。 春夏秋季,休息日,她们喜欢在东京附近探索、一日游,节假日,她们一起去过迪士尼坐过山车、摩天轮,在童话的世界里陪彼此找寻缺失的童年、一起去过箱根泡温泉,在氤氲的热气中描摹爱人的容颜勾勒未来的图景、一起去过神户看海,在须磨海岸边散步、踏浪、跳舞,享海风阵阵,日光静静,肩靠着肩,听潮涨潮落,看浮光跃金。 冬季,她们钟情于赏冬日花火。 郑汀雨科普过:“其实夏日花火才是日本的常态,是被举国上下期待的,更热烈、壮丽和盛大,冬日花火更像是反季节的限定,每年都只有很少的几个地方有。” 可她们偏偏都更偏爱冬日花火。 郑汀雨笑说,也许是因为,她们都是具有反叛精神的人,所以更喜欢那一簇簇于万物枯败中反叛的盛放,也更喜欢那于寒风萧瑟中,借着花火升空的那一刻才能窥探到的、人与人之间的一刹温情、倾听到的一刹心跳。 夏日的花火太拥挤、太喧闹,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被吞没于巨大的人潮之中。 而冬日的花火,虽然短暂,但美得张扬、美得悲壮、也美得充满了生命力。 沈楝却说:“我只有一个理由。” 郑汀雨问:“什么?” 沈楝目光灼灼:“那天的你,很好看。”是她当时十八岁浅薄的人生中,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当然,往后不断刷新她最美印象的人,依旧都是郑汀雨。 郑汀雨一时失语,笑着捂住了她的眼睛。 “东大的高材生如此词穷吗?” “真心话往往不需要矫饰。”沈楝就着被她捂着的姿势,膝行到她身前,寻到了她柔软的唇。 2012年那一年郑汀雨的生日,她们在富士山外看日出,在河口湖前看花火,在能望见富士山雪峰的旅店里,乐此不疲地探寻生命的韵律、彼此灵魂的热度。 雪原上的桃花绽开一朵又一朵,冬日的热河融过一次又一次,沈楝轻吻郑汀雨泪濛濛、汗涔涔的眼睫,情难自禁,脱口唤她:“老婆。” 郑汀雨本就迷蒙的眼眸,水色更甚。 几乎是在下一个瞬间,她就难以自控地收紧了攀在沈楝背上的手,头抵在她肩头生理反射地哭了。 沈楝好喜欢郑汀雨的反应,好想再多叫她两声“老婆”,好似如此,她对她满溢到不知还能如何安放的爱意才有些许新的出口、她们的灵魂才得以更贴近、生命的轨道也得以更共融。 可是她不好意思。她怕太轻佻、太随便、太委屈郑汀雨了。 她的宝贝,值得所有的盛大与珍重。 她拥着郑汀雨,轻拍着她,轻吻着她,安抚她。 东风似提前吹进了沈楝的心原,在彼此相贴的心跳间,她听见了万蝶蹁跹的声音。 听见了来自于自己心底的,疯狂蔓生的新渴望。 她在夜里郑汀雨睡着时小心翼翼地测量郑汀雨的无名指、轻轻地吻它,在逛商场时,不露声色地摸清郑汀雨的喜好,确定好要买的对戒品牌、款式。 很巧,也是萧邦。 郑汀雨喜欢,沈楝也很喜欢。 于是沈楝锁定目标,开始攒钱买婚戒,想要等落实好毕业的去向就向郑汀雨求婚。 她想理所当然地被刻进郑汀雨的生命里,从此,世人认识她就认识郑汀雨,知道郑汀雨就知道她。 15. 第 15 章 在暗自攒钱、悄悄期待中,沈楝开启了她的大三生活。 东京大学药科的学生通常大四才会加入研究室,准备毕设,为了得到想要报考的教授的认可,以便毕业后能直升本校的大学院,沈楝做了准备,在大三第二学期一开始时就提前联系了想要研究的方向的教授,申请加入她的研究室,接受指导。 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联系的,没想到教授收到她的材料,与她面谈后,同意了她的申请。 大喜过望,当天晚上回到家,她就迫不及待地和郑汀雨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郑汀雨正在电脑前浏览生物科技的相关资讯,沈楝从背后抱住了她,高兴地晃了晃。 郑汀雨向后靠进她怀里,笑问她:“怎么这么开心?” 沈楝让她猜猜。 郑汀雨逗她:“地铁上有美女姐姐向你要联系方式?” 沈楝失笑,不满地用下巴戳了她的脑袋一下。她不卖关子了,告诉了郑汀雨这个喜讯,并和她分析:“这样的话,虽然之后打工的时间可能要变少了,但是申请修士的把握就大多了。” 东京大学没有保研的说法,不管是内部生还是外部生都需要参加考试,但如果能够得到想要申请的方向的教授的接收,就几乎可以说是一只脚踏进了东大大学院的院门了。只要这一步走得顺利,之后东大博士毕业,她留在日本,进入大手制药药企,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以为郑汀雨会和她一样欣喜的,但没想到,那天,她们爆发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郑汀雨不想她留在日本。 她不想沈楝在日本读研读博,以后留在日本工作生活。 她问沈楝:“为什么不按照你最开始的设想,去美国深造呢?学科前沿、专业前景,东大和日本都比不过美国的,不是吗?”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沈楝错愕、委屈。 郑汀雨说:“我就是知道为什么,所以我不想,也不能同意。” 她前所未有的固执。 她说:“沈楝,不要为了我把自己困在日本。你不是申请不上的,去美国,去你曾经心心念念的大学,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完成你最初的梦想。” 沈楝不懂。 “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啊。郑汀雨,谁要更广阔的世界啊,我只想要你啊,我现在的全世界和梦想都是你啊。” “你在日本,你要我去哪里?东京大学有什么不好的?在日本像这样生活下去有什么不好的?只要我毕业了,在日本,我们只会越过越好的,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啊?” 郑汀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她还是坚持:“沈楝,它们都没有什么不好的,可你本可以拥有更好的。” “我不能让你为我这样牺牲,爱不应该是自私的。”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不差这几年的对不对?等你去了美国,我也会想办法过去陪你的,我们不会分开太久的。况且,美国可以注册结婚,从长远来看,不管是居住环境还是工作环境,都比日本更适合我们生活。人生这么长,我们没有必要为了这几年的时间放弃未来的几十年是不是?”她试图说服她。 可沈楝不是傻子。且不说她比谁都清楚,人生总是充满意外,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她不想冒这个所谓暂时分开的风险。 她心底里还无比清楚,所谓的一起去美国,所谓的比日本更适合生活,真正受益的根本就只有她一个人。 郑汀雨要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她从18岁到30岁的前半生,是她在日本的所有努力、所有安逸的可以展望的生活,是她30岁以后又要从头再来、从零开始的后半生。 沈楝怎么可能舍得。 “你不能让我牺牲,难道我就可以吗?”沈楝哽声问:“郑汀雨,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吗?” 郑汀雨眼泪簌簌地掉,她说:“你不是。” “所以,我更不能让你委屈自己啊。” “我不委屈啊,郑汀雨。”沈楝又气又急又不知所措。 可郑汀雨无论如何都是一副主意已定,不希望她固步自封的模样。 仿佛如果沈楝坚持申请东大、留在日本,她一辈子都会感到亏欠、感到有负担。她甚至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动摇的。如果当初我没有贪心地想要留住你,你现在也不用这么为难了。” 沈楝的眼泪在她的这句话里失控。 她怎么可以这么否定她们的开始、否定她们的爱情、否定她们在一起的这些快乐时光? 她怎么可以后悔和怀疑? 她失去了再和郑汀雨争辩的力气与情绪,她怕再争执下去,她们会说出什么更伤人、更难以挽回的话语。 她说:“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再好好考虑一下,好吗?” 郑汀雨答应:“好。” 那天晚上,她们背对着背躺下,后来,入睡前,郑汀雨还是从背后抱住了她。女人柔软的身体紧贴沈楝的背,温热的呼吸直抵沈楝的心脏,沈楝难过又心疼,转过身,回抱住了她。黑暗中,她们眼里都有莹润的水雾,可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退让松口。 为什么无私会比自私更让人难过。 沈楝想不明白。 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走向? 次日去到学校以后,沈楝走神了一整个上午。 中午吃过饭后,留学生会里认识的博士生学姐给沈楝发消息,问她今天去看小猫了吗?能不能顺便帮她拍一张在她书桌上的文件的照片。 学姐是过来做交换生的,因为家里丈夫生病了,便请了三周的假,回国探病去了。她养了一只猫,当时急着走,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能每日上门喂养的人员,便询问交好的沈楝能不能帮忙。 因为她房子租得近,距离学校不过五分钟的自行车车程,也临近沈楝每日回家都要通过的地铁站口,沈楝顺路,便没有推脱。 于是学姐就把自行车钥匙、家门钥匙和一只猫都交托给了她,并且表示,如果有需要,可以直接在她家休息的,她书房里有一个柜子,里面有干净的被褥床垫,可以打地铺的。 沈楝一直没有借宿过。 直到那天下午,她在学姐家喂完猫,看着学姐书桌玻璃下压着的一张大吉签,想起了年初她和郑汀雨再次在浅草寺祈福时,摇到的那张凶签,眼神黯黯,越发坚定了不想分离、不想异地的心。 她打开了line,给郑汀雨发去消息:“这几天我要在研究室看材料,时间会比较迟,就先不回家了,借宿在学姐家。” 她和郑汀雨说过学姐的事。 她有点赌气,也有点想让郑汀雨真实地感受一下见不到她人、抱不到她的异地恋感觉。 她们自在一起以后,从未分开超过一天过。 郑汀雨很快就已读,但过了两分钟才答应她:“好。” 沈楝的心又泛起绵密的疼,她心疼郑汀雨这两分钟里的犹豫,但又更生气,更委屈了。 几天的分离郑汀雨都不舍得、不放心,为什么能舍得让她独自先去美国呢? 沈楝把手机屏幕锁了,攥在手里,出门去往地铁站,搭车前去打工。 她有意要让郑汀雨感受到异国恋的时差,所以每次郑汀雨给她发消息,询问她的日常,她都忍了又忍,故意搁置几个小时才回复,回复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847|1719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语气也都显得冷冷淡淡,仿佛日理万机,每条都惜字如金。 郑汀雨前几天都照常早中晚发消息联系她,像往常那样,和她分享日常,第六天的时候,她只在中午发了一条消息,问她:“你今天忙吗?” 沈楝等了她一上午的消息,忍不住马上回她,但还是克制住了热切,只回了她简短的三个字:“挺忙的。” 疏疏冷冷,冰冻住了对话的页面。 郑汀雨不再说话了。 不只是那天她没再发消息了,第二天一整天,郑汀雨都没有再联系她。 沈楝心里有些不安,她猜测郑汀雨可能也生气了,但又不确定,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已经足够可以让郑汀雨意识到,隔着屏幕、隔着时差的异国恋,是异常艰难的。有些客观上的煎熬、难以避免会产生的情绪问题,不是主观上人以为的自己足够理性、足够强大、就一定可以克服、可以战胜的。 沈楝不想把她们的爱情消磨在这样本可以避免的煎熬里。 她忍过了那没有消息的一天,第二天,直到中午,郑汀雨还是没有给她发消息,沈楝忍不住了。 她心神不宁,不止担心郑汀雨真的生气了,还有些莫名的不安和焦躁。不管这几天的变相冷战足不足以打消郑汀雨让她申请美国院校的念头,她都要回去见郑汀雨了。 她很想她,想得好像心都空了,不紧紧地、真切地拥抱到她不足以填满。 她一边给郑汀雨发消息问“你在店里吗?”一边查询着花语往校外的花店走去。 她想买一捧美丽的花束请罪和求和。 可走在路上,毫无征兆地,她的手表表带忽然从表耳连接处脱开了,手表摔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啪嗒”声。 蓝宝石表镜应声碎了,号称快乐钻的一颗小钻,从碎裂的缺口中滚出,在水泥地上翻滚、远去。 沈楝怔在原地,好几秒没有反应过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狂乱,眼泪一下子就涌上了眼眶。 太莫名其妙了,她僵硬地蹲下|身子捡拾起手表,从过路的行人脚边捡回小钻,难以置信。 慢半拍地拔出表冠,停止指针的继续走动划算表面,她望着手心里破碎的手表,不安和惶然攥紧了她的心弦。 她无端地又想起了年初她和郑汀雨一起在浅草寺求的那张凶签。 那时候她骗郑汀雨,她求的是财。 其实不是的,她求的从来都是健康、平安、她们开开心心、长长久久。 她顾不上再仔细检查和心疼手表,再次查看手机。 line的聊天页面里,郑汀雨还是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一秒钟都不能再多忍受了,她站在原地,直接拨打了郑汀雨的电话。 第一通电话,直到最后被系统自动挂断,郑汀雨也没有接起。 沈楝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指尖微颤中,她第二次按下了拨打键。 这次,电话响到一半被接起了。 是熟悉又陌生的女声。 “沈楝,我是夏云,小雨在做检查。”夏云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情绪很不好。 沈楝心慌到想吐。她从嗓子里抖出声问:“什么检查?” “为什么要检查?” 夏云沉默了好几秒,回应:“关于胰腺癌的检查。” “她前几天肚子疼得受不了,去诊所看病,直接被转去医院了。” “她不想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应该要知道的。” 一颗小钻再次从手心里滚落,一路弹跳到井盖上,被车轮碾过,消失在尘烟里。 沈楝没有知觉。 她的天塌了。 16. 第 16 章 不记得是怎么赶到医院的,一路上,沈楝浑浑噩噩,只反复在复盘、否定夏云告诉她的诊断结果。 怎么可能是胰腺癌,怎么可能会已经累及血管,没有手术的机会了,怎么可能?! 去年年末的时候,因为郑汀雨腰疼、胃疼的频率有些高,沈楝不放心,再三催促,险些要和郑汀雨闹脾气之下,郑汀雨年初才做过一次有针对性的体检。当时她们查了许多血项,做过胃镜、腹部CT,除了确有胃炎需要好好调理之外,不是都没有事的吗? 怎么可能会凭空冒出一个这么大、这么严重的占位性病变? 那些精密的仪器、那些做检查的医生都是瞎的吗?胡说八道,狗屁不通,误诊,一定是误诊! 沈楝双手不自觉地发抖。 这个医院不行,换个医院就好了,换个医院就没事了。 沈楝强作镇定,双手紧握在一起,反反复复地安慰说服自己。 她抵达医院的时候,太阳已经被阴云遮蔽,天色暗了小半,白得刺眼的医院候诊厅里,空荡荡、静悄悄的,没剩几个人了。 郑汀雨在候诊椅上,孤单沉静地坐着,夏云站在她的身前,神色隐忍。 不过短短八天,她的宝贝瘦了好多啊。 沈楝一路强忍的眼泪,在看见郑汀雨身影的那一刹那又无法抑制地漫涌了上来。 她快步跑向郑汀雨,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一声抽噎声无法克制地泄了出来。 郑汀雨似乎僵了一下,但她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抱她,只是头抵着她的腹部,在她怀里安静地呼吸,一语不发。 沈楝咬牙强忍住自己颤抖的哭腔,哽声问夏云:“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医生怎么说?” 夏云把报告递给沈楝,很轻地摇了摇头,颓丧:“就是我电话里和你说的那样。” 肿瘤太大了,且包绕着血管,没有手术的机会了。如果不做化疗的话,可能就两三个月的时间了,做化疗的话,也只能够说是,能多抢到一天是一天。 她不忍心当着郑汀雨的面再复述一次,那无异于是死刑的宣判。 沈楝无法置信,她伸出一只手接过报告,先看姓名,再看诊断,一行一行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白纸黑字,是郑汀雨的名字,是夏云所说的诊断。 残存的最后一点侥幸被击碎,沈楝身体发软,两耳嗡嗡。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强撑着站稳,轻抚怀里郑汀雨的后脑,轻声安慰:“没事的,这个医院医生诊断有问题,我们换个医院。”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郑汀雨的呼吸沉了下来,有温热的液体渗过毛衣,洇进沈楝的心脏。 沈楝眼泪又落了下来,心如刀绞。 她蹲下|身子看向郑汀雨,去寻郑汀雨的眼,擦拭她的泪,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难受了不告诉我,来做检查也不告诉我?” 郑汀雨的眼睛也是红的。她定定地看沈楝两秒,垂下眼睫,轻轻地说:“你很忙,我不想影响你学习。” 一刹那间,沈楝想起了自己那一条条冷淡的回复,那句没有下文的“你今天忙吗?”,自责、后悔、愧疚击垮了她。 她支撑不住跪了下来,泪如雨下,声音里全是破碎的颤音:“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 她怎么能够那么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她怎么能让郑汀雨一个人疼这么久、一个人面对这些事? 她泣不成声。 郑汀雨泪也簌簌地落。她看不得沈楝这样,慌乱地去拉沈楝、去抱沈楝,最后也跪坐在地上,哭得喘不上气。 “对不起,对不起……”她道歉,吻沈楝的发:“你别哭了,是我有一点赌气。”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的。” ”小楝,别哭,是我的错。” 可她越道歉,越温柔,沈楝的泪越止不住。她紧抱着郑汀雨、紧抱着她的珍宝、她的全世界,却依旧觉得在落空、在失去、在绝望。 她好怕她留不住她。 她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对她们这么残忍。郑汀雨为什么不能够长命百岁?她从未见过郑汀雨做过一件伤人利己的事,萍水相逢的人,她从不吝啬于伸出援手,连伤害过她的人,她都能总怀恻隐之心,这样的人,为什么得不到公正的审判?为什么好人不会有好报? 她们从千疮百孔的原生家庭里走出,从来没有放弃过自救,一直在努力生活、积极向上,好不容易一切都要好起来了,为什么只能得到这样的结果? 她不明白。 这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那一天,东京的夜好冷,风好大,明明还未到秋分,街头的夜景还是那样五光十色、繁华熙攘,沈楝却觉得她们像被抛进了另一个世界里。这个世界漆黑一团,四面漏风,她们无处蔽身。 难寻光明。 从那一天起,沈楝再也没有睡过一场安稳的觉。 她总是在失去郑汀雨的噩梦中惊醒,醒后发现,现实依旧是一场无论她如何挣扎都醒不过来的噩梦。 她没有了豪情壮志与意气风发,所有的梦想都是郑汀雨能够好起来。 她退出了好不容易申请进的研究室,向学校请了长假,带着郑汀雨的病历走遍东京闻名的医院,央着郑汀雨做一个检查、再做一个检查……可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做不了手术或是手术风险太大,只能化疗。 然而,化疗的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郑汀雨对化疗不耐受,尽管为了让沈楝展颜,她已经很努力地在进食,就算吃不下、吃了也会吐光,她也在尽量多吃,但每次化疗完,她还是要瘦一圈。 肿瘤却对化疗无比耐受。除却第一次化疗似有效果,之后几次,都无济于事。癌细胞依旧肆无忌惮地在侵犯、在转移,让所有医生束手无策。 郑汀雨一天比一天消瘦虚弱,沈楝一天比一天崩溃。 第三次化疗无效后的夜里,她们侧躺在床上,静静地用眼神描摹爱人的面庞,郑汀雨望着几个月前还天真无畏意气风发,此刻却同样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年轻爱人,心疼与疲倦布满她的眉眼。 她叫她:“沈楝,我们……”她想说:放弃吧。 她不想再这样浪费钱、浪费沈楝的时间了。 可在沈楝哀求的眼神里,终究还是没有忍心说出口。 沈楝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拥抱住郑汀雨,紧贴着她的脸颊,恳求她:“我们再试试,再坚持一下,一定会有办法的,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848|1719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好?宝贝,再坚持一下。” 她知道她很自私,她知道郑汀雨很痛、很难受,她看过很多次郑汀雨吐到虚脱、痛到发抖的模样,恨自己无能无力,哭过无数次。可她还是自私地想请求她不要放弃、再坚持一下、再陪她久一点,好不好? 求求她了。 泪水打湿郑汀雨的脸庞,淌进郑汀雨的心里。 郑汀雨回抱住她。她明亮的笑眼已经瘦到凹陷进去,可还是很温柔地答应她:“好。” 但根本已经是穷途末路,无药可治了。第五次换药后的化疗依旧是无效的,癌细胞已经布满了郑汀雨的肝脏。 万念俱灰,走投无路之下,沈楝更信神佛了。 如果神明早已知晓今日的走向、早已给出预示,那能不能听听她的心声、听听她心里的祈愿? 她在东京大大小小的寺庙参拜,请香点蜡,祈求菩萨,只要郑汀雨能好起来,能多活一点时间,能少痛苦一点,她愿意拿十年寿命换她一年。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没有,只要把她留给她,好不好?求求了。 她深深鞠躬,从不抽签,她已经受不了一丝被否定的可能。她掩耳盗铃,只当诸天神佛都一定听到了她的祈愿,应允了她的祈求。 直到最后一次新年,2014年1月1日,她照例去浅草寺参拜,为已经虚弱得不便到拥挤地方的郑汀雨请了一个御守离开。 她请的莲弁守,除病气、求长寿,小心翼翼地放进单肩包的最里面夹层。 可回到家里,想拿给郑汀雨时,御守却不翼而飞了。 她是那样小心地存放着的,中途甚至没有再打开过包,怎么会不见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她抓起钥匙,顾不上外面天寒地冻,连外套都没有穿、鞋都没有换,又返身出门,在寒风中,沿着新宿到浅草寺的一路找回去。 仿佛那不只是御守,是郑汀雨、是她们最后的希望和救赎。 可是没有。就像噩梦怎么也醒不过来,菩萨也不愿垂怜她们,她像疯子一样跪在地上,磨破了膝盖,把地铁站站台上的缝隙一条一条地都找过,御守也没有出现。 她行尸走肉、满眼通红地回来,挤出一个笑,对郑汀雨说:“没事,我明天再去请一个。” 笑却比哭更难看。 郑汀雨转动轮椅,拉过她的手,沉默着用湿巾一点一点擦干净她手上的脏污、脱下她的裤子,用碘伏一点一点轻柔地消毒好她的擦伤,最后,取过放在一旁的盒子里,托夏云带去专柜维修好的萧邦手表,戴回沈楝的手上。 “沈楝,也许是天意。”她开口,“五颗快乐钻,只剩四颗了。” “但还有四颗,不是吗?” “沈楝,我们不强求了,珍惜剩下来的时间,快乐一点,好不好?” 她仰头望着她,面容苍白,目光一如初见时温柔。 沈楝泪滚了下来,眷恋、心疼、不甘、不舍、无望凌迟着她,每分每秒。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颤抖的:“好。” 她们放弃了化疗,捂住了眼睛,假装听不见手表里机芯一刻不停的跳动、听不见时间的沙漏,是怎样一分一秒、不留情面地从她们手中夺走流沙。 17. 第 17 章 2014年,立春前的一周,郑汀雨忽然说想再去一次富士山、想再在山下看一次花火。 那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很不适合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了,可看着郑汀雨柔亮的眼睛,沈楝稍作犹豫,还是答应了。 她把这几年存下来的,还没来得及还给郑汀雨的,郑汀雨每月交给她的那一半伙食费都取了出来,给郑汀雨买了一件防御极寒的羽绒服,租了一辆车,雇了一个司机,驱车去往了富士山。 那天晚上,在河口湖大桥下,绚烂的花火中,沈楝单膝跪在郑汀雨的轮椅前,取出准备已久的戒指,向她请求:“郑汀雨,和我结婚,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郑汀雨注视着她,眼底的泪光比烟花更璀璨。 可缓缓地、坚定地,她摇了摇头。她说:“沈楝,对不起,我不可以。” 沈楝僵硬在原地,用眼神问她:为什么? 郑汀雨说:“沈楝,冬天很快就要过去了。我和这冬日的花火一样,都只会是你人生中的过客,春天就要来了,你还会拥有无数个值得期待的春夏秋冬的。” 她用冰冷瘦削的指节擦拭沈楝的眼泪,哄她:“沈楝,很多人走完漫长的一生都没有遇到过奇迹,而我遇见了你,遇到了我的奇迹,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沈楝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滚落。雪山吹来的寒风好冷,剐得她面颊刺痛,可抵不过她心里的万分之一。 怎么可能没有遗憾?怎么可能不遗憾? 她想告诉郑汀雨,她从来不爱冬日不爱花火不爱这人间的四季。只因为爱郑汀雨、郑汀雨爱这个世界、爱这充满酸甜苦辣、光怪陆离的人生,她才爱那春花秋月、夏蝉冬雪。 可她不敢说。 她怕郑汀雨更难过、更有负担感。 遗憾她一个人来承担就够了。 她只是擦掉眼泪,不容置疑地捉过了郑汀雨的左手,把戒指推进了她的无名指里。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只知道,此时此刻,我只想要你,郑汀雨。”她仰头凝视着郑汀雨,目光坚定且温柔。 郑汀雨的泪慢慢溢出眼眶。 沈楝伸手为她擦拭,跪立起来,倾身轻轻地亲吻她的眼泪,她的嘴唇。 花火下爆发出一阵欢呼鼓掌声,寒风中,两颗心脆弱又坚强地搏动着,富士山静默而悲悯地注视着她们。 那天夜里,在沈楝第一次情难自禁喊出“老婆”的那间旅店里,她们长久地凝望着彼此。 轻轻触摸沈楝长长的眼睫,耳际软软的绒发,郑汀雨凑近轻吻了一下沈楝的额头。 “还记得在奈良的那一夜,你答应过我的话吗?”她温声问。 不论如何,不管有没有我,都要活着,一直好好地活着。 沈楝沉默地与她对视。 郑汀雨无奈,说:“小楝,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思考,我们是不是真的不应该开始的。” 又是这句话,沈楝眼睫颤了一下,薄唇微动,两腮的肌肉绷了起来。 半晌,她回答:“我记得的。” “郑汀雨,你不要后悔,你也是我人生的奇迹。” “我会一直好好地活下去的。”她眼眶发红地承诺。 郑汀雨这才放松地露出了笑颜,弯起笑眼,亲她嘴唇,夸她:“这才是好宝宝。” “好……老婆。”她把脸埋在沈楝的颈窝里,用气音羞怯地喊。 沈楝忍不住弯唇,又忍不住泪流。 “再叫一声。”她忍住了哭腔,也用气音哄郑汀雨。 郑汀雨用脑袋蹭蹭她,轻声地笑,却是不肯再叫了。 从富士山回去以后,郑汀雨的病情就迅速地恶化了下去。 她的痛越来越剧烈,发作越来越频繁,每次发作起来都让郑汀雨像炼狱里走过一回,她那样坚强的人,生病以后,从没有因为治疗痛苦在她面前掉过一颗泪的人,痛到最后都忍不住哭着对沈楝说:“对不起,对不起沈楝,我有点撑不下去了。” “让我死吧。” 沈楝抱着她,泪如雨下,肝肠寸断。 她开始怀疑自己想要留住郑汀雨的愿望是不是太残忍、太为难郑汀雨了。 可痛过以后,恢复了一点气力以后,郑汀雨又会对她笑,又会眷恋地靠着她、抱抱她。 沈楝又舍不得了。 这世界上能不能真的有另一个世界,能不能真的有来世、有下一辈子,沈楝无比祈望。 她想和她一起去到那里。 她们又回到了医院,开始接受姑息治疗。 郑汀雨瘦得只剩小小的一团,晚期的重症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一次比一次凶险,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最后一次长时间清醒时,像是有预感,她让沈楝扶她坐起来,和沈楝交代她的后事。 她说她到时候不要插管、不要抢救。 她说她不想被埋在地底下,被困在黑乎乎的方寸之间。 她说因为治疗,她的积蓄剩下不多,她分成了四份,一小部分等她去世以后寄回去给她的父母,加上这些年来陆陆续续给他们的,算是还了他们的生养之恩;一小部分寄给小时候照顾过她几年的老奶奶,算是最后的孝敬;一小部分她已经打成了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留给夏云,权当提前给她女儿未来的订婚、结婚贺礼,谢谢在日本这么多年来夏云的照顾。最后的一大部分,她留给沈楝,告诉她可以权且当做之后一年的房租,她说她已经和房东说好了,承租人之后就改成沈楝,只要沈楝还想租那间房子,房东就会优先租给她的。她让沈楝将来不论是留在日本还是去美国还是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住当年语校的寮那样的地方。 她会很心疼,很心疼。 沈楝流着眼泪说:“我不能要。” 郑汀雨问她:“为什么?” 沈楝哽咽:“我不配。” 她是废物,她是垃圾,她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849|1719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合格的恋人,她没有能力,所以郑汀雨才会因为舍不得检查的费用,最初不愿意去医院,后来去医院检查的时候,不愿意再多做哪怕一个检查、再仔细一点而错漏过胰腺里这致命的问题。 她把誓言说得震天响、把未来描述得天花乱坠,可事实上,郑汀雨和她在一起后,却根本没有得到过什么。 她给郑汀雨的,全是拖累。 她不值得郑汀雨对她的爱。 可郑汀雨却努力地抬手,想帮她擦眼泪:“没有人比你更配、更有资格。” 沈楝托住了她的手,泪落得更凶了。 “沈楝,”郑汀雨气若游丝,目光深深:“你的求婚作数吗?” 沈楝哑声:“当然作数。” 郑汀雨虚弱地扯出一个笑,说:“那我是你的爱人,你是我的太太,你继承我的遗产,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沈楝无言以对,只剩下泪汹涌无声地滚落。 * 2014年2月26日,郑汀雨离开的那天,东京下了很大的雨。 昏暗的病房里,沈楝去到窗边关上了窗,回到病床旁,继续给郑汀雨播报最近新上的动漫新番资讯。 郑汀雨闭着眼睛,安静地在床上躺着,瘦骨嶙峋,心电仪的绿浪在床旁忽上忽下地波动。 她已经昏迷四天了,医生说,可能就这一两天的时间了,让沈楝做好心理准备。 沈楝无论如何都做不好。 她像郑汀雨还有清醒时候时那样,每天和郑汀雨絮絮地说着闲话,分享外界的新资讯、给她讲她昏迷前还在看的动漫更新情况,维持着她早已被迫习惯的医院平静日常,好像这样下一秒、下一刻,郑汀雨就会像往常一样,突然地睁开眼,看看她,清醒的话,还会无声地叫一叫她。 某一个惊雷过后,郑汀雨的手忽然动了一下,而后,心电仪发出了尖锐刺耳的警示音。 绿浪飞速变动,各项数值骤降,屏幕转瞬变成了一片醒目的红。 沈楝没有按铃,也没有叫医生。 她知道,她的宝贝马上不会再痛了。 她放她走。 她握住郑汀雨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跪在床边,脸贴在郑汀雨的脸旁,轻轻吻她一下,擦干泪,不让泪落在郑汀雨的脸上,再贴近,在郑汀雨的耳边,努力平声告诉她:“宝贝,你别……别担心,我……我会好好地过的。” 一句话,因为哽咽,她分了好几次才说完。 她看见,有泪顺着郑汀雨的眼角滑落,心电仪持续地鸣音,波浪转逐渐拉成了一条再无生息的直线。 沈楝知道,从此天地茫茫,她再也寻不到郑汀雨了。 她跪在地上,用目光深深地镌刻,泪流满面,扣在床沿上的那只手,甲缝里全是鲜血,可是一声哭音,她都没有漏出来。 她怕郑汀雨会不安心。 窗外,大雨如注。 沈楝的天空,从那天起,再也没有放晴过。 18. 全 文 完 葬礼是夏云帮着一起操办的。 沈楝以郑汀雨未亡人的身份参与整个告别式,她为郑汀雨净身穿衣、为她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为她守灵捧牌位,从第一天到第三天,她都表现得极其成熟、极其沉稳、极其得体,悲而不戚,有礼有节,毫无失态。 她不畏惧人言,但她不想郑汀雨的选择被人质疑。 她说过,她要一直做她的骄傲的。 她一直得体地坚持到了第三天的下午,仪式进入到最后的流程——瞻仰遗容。 所有的宾客都献过花后,她抚摸着冰棺,再一次、最后一次瞻仰郑汀雨的面容。 她用目光深深地描摹。 她的宝贝化过妆,如蝶翼的睫毛垂落着,唇角微微上翘,像只是进入了一场难以醒来的酣梦。 她好美,一如初见,一如最初,她对她心动的模样。 身旁有工作人员向夏云表示,到时间了,要推进焚化室了。 沈楝知道,这就是今生的最后一面了。 还是有泪控制不住地从她眼里涌出,她还是失态了。 她情难自禁地双手紧紧扣在冰棺的棺身上,不肯让工作人员推离。 她低下头,隔着棺面的玻璃,最后一次亲吻郑汀雨的额头、嘴唇,在心底里祈求她:“郑汀雨,不要忘记我。” “汀雨,宝贝,欠你的我还没有还清,下辈子,一定要让我找到你,让我还给你好不好?” “汀雨……” “郑汀雨……”她漏出了一声哭声,在心底里呐喊:郑汀雨,你再应我一声,再看我一眼啊。 郑汀雨…… 夏云抱住了她,拉开了她。 “沈楝,沈楝,你冷静一点,不要这样。”夏云嗓音里也全是哭腔。 沈楝挡着的手松开了,脱力跪了下来。 她明白的,她知道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也都不应该做。 她注视着郑汀雨的离开,注视着她的消失、注视着焚化室的那扇大门关闭、注视着那片大火,吞没郑汀雨的身形。 痛若捣髓,泪如雨下。 她咬住了自己的右手,浑身颤抖,泣不成声,鲜红的血从她的手腕上淌下,夏云惊恐,想去拉她,可是怎么也拉不开,最后只能攥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哭。 “不要哭。” “不要出声,夏姐,让她安心一点地走。”她颤抖地恳求。 夏云撇开头,捂住了嘴,泪流满面。 * 那天最后,夏云陪着她,和她一起去到台场,遵照郑汀雨生前遗愿,把她的骨灰洒在了那片曾经与她们一起在夜色中等待、仰望过花火升空、划破黑暗的那一刻的东京湾上。 而后,沈楝一个人从台场走回六本木,在那条她和郑汀雨走过无数次、驻足过无数次的街道上,凝望东京塔。 她和郑汀雨一起看过这座红白色的铁塔亮灯的时刻、亮着的时候。 唯独没有看过,它在夜色中静静熄灭着的模样。 原来,它午夜十二点就关灯了。 原来,它的光亮,熄得这样得早。 等不到天亮,也陪不了失去支柱、失去光明的人,度过这漫长的黑夜的。 沈楝笑着哭,哭着笑,与这无边的暗夜融为一体。 她知道,从此她又是这天地间一条流浪的狗了。 可是郑汀雨想让她做个人。她那么辛苦地拉起她、那么尽力地爱护她、那么虔诚地期待她,她怎么舍得让她失望?所以她不能折下腰,像狗一样跪趴在地上,她只能擦干泪,直着腰,继续前行,继续在人生这条无分昼夜、没有四季的暗道里前行。 2011年,《未闻花名》热播时,她们一起在电脑前看番,看到最后一集所有人送面码离开时,沈楝难忍感性,哭得眼睛通红。 那时候郑汀雨心疼她,帮她擦着眼泪,逗她:“小朋友,你怎么好像变得爱哭了呢,是因为有姐姐在了吗?” “要是有天我不在了,你也会哭得这么可怜又可爱吗?” 沈楝那时候气恼郑汀雨口无遮拦说晦气话,一秒止哭,皱着眉头驳斥她:“我不会哭的。你不要说这种话,我不喜欢。” 郑汀雨反应到她的避讳和在意,笑弯了眼,亲她一口,认错:“好,对不起,我错了,我不乱说了。” 郑汀雨离开后,沈楝没有食言。 她如常地吃饭、睡觉、上课、下课,真的很少再哭过。 除了睡梦中。 除了有一天无意间打开卫生间第二层的抽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郑汀雨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半个抽屉的护手霜。护手霜最早的生产日期是——2013年12月,那时候,郑汀雨已经病重。 除了有一天,她打开冰箱,想要煎一块牛排,可是无论如何都撕不开那块牛排的外包装塑料袋,也找不到平时厨房使用的那把剪刀。于是她再次试着用手撕,但冰冻过后的牛排外包装袋竟突然直接割裂了她的手指,血珠渗了出来,坠落一地。 其实不是很疼的,但是那天,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是很崩溃,就是有无法自抑的委屈和悲伤向她袭来,让她绷不住嚎啕大哭,一直哭到气喘吁吁、黑夜又代替了白昼。 * 2015年,按照郑汀雨对她的期待,沈楝飞渡大洋,去到了美国读研。从此,除了每年夏云女儿生日她会往日本寄去礼物,她再也没有踏足过日本。 东京塔与富士山都埋葬在了她黑白色的梦里。 2020年,沈楝博士毕业,搬到了新泽西州这座沿海的城市,入职了现在就职的这家生物制药企业。 2022年12月,她去纽约出差,衣冠楚楚地走过人流如织的街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歌声:“You are always gonna be the one(你将永远是我的唯一)……” “今はまだ悲しいlove song,新しい歌 うたえるまで……” 是亚洲面孔的街头艺人在唱宇多田光的《First Love》。 沈楝忍不住驻足倾听,闭上眼睛,轻轻跟着哼唱。 她想起了那一年那一日她们一起看的那一场冬日花火,想起了郑汀雨那动人的侧颜、那双柔亮的笑眼,还有她凑近她时轻轻说的那一句:“很高兴认识你,沈楝。” 泪水忽然无法克制地汹涌溢出。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郑汀雨。”她在心中无声地回应。 可是,我很想你啊。 郑汀雨。 * 2025年1月,在满座宾客好奇的瞩目中,沈楝噙笑说: “她叫郑汀雨,是一个很优秀、很漂亮的人。” “我很爱她。”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下文,可是沈楝垂下眼睑,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弯唇,却是不肯再说了。 “阿姨,我突然想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850|1719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家里忘记关窗户了。雪下得太大了,积雪怕是要化在我的地板上了,抱歉,我得先回去了。”她找借口请辞。 陈之往母亲错愕,分明对沈楝的爱情故事还有所好奇,意犹未尽。但到底是有分寸的人,她克制住了,没有强留。 沈楝和全场的人礼貌道别,最后祝福一次陈之往母亲后,转身离开。 别墅外,风雪大作。 陈之往从餐厅里追出来,给她递上了一把伞,让她之后去公司捎带给她就行,沈楝道了声谢,撑开伞,跨出了大门。 寒夜凄清,雪花落在伞面上,发出几不可闻的簌簌声。 沈楝忍不住伸出手,探到伞外,用手心接雪。 无名指上,银色的萧邦戒指,在指缝间闪耀的雪色中散发着柔润的光泽。 沈楝慢悠悠地走,并不着急回家。 家里没有忘记关了的窗,她只是不想继续往下说了。 她不想听到他们对她说的那一句“I''m sorry”,不想看到他们对她投去的同情、怜悯的眼神。 因为在她心里,自己并不可怜。 郑汀雨未曾真正离开过她。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怨恨过天地、憎恨过命运、想不明白过,如果人生的一切都是转瞬即空,不管你多努力、多拼命、多用力地去抓住、去珍惜,命运依旧可以随时戏弄你、践踏你、摧毁你,那么人生相遇、相爱、认真生活、温柔相待,到底有什么意义? 到头来不都是一场空、都是徒劳吗? 可是后来,她越来越多地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在痛苦焦躁的时候、在想要妥协、想要放弃、想要就此沉入黑暗的时候,想起郑汀雨。 想起她鼓励过她的要勇敢、要耐心、要照顾好自己。 想起她说过的:“沈楝,我们一起挑战一下怎么样?” 想起在病中她把修好的手表戴回她手上时,温柔宽容地问她的那句:“五颗快乐钻,只剩四颗了。但还有四颗,不是吗?” 想起那一片曾经笼罩过她们全身的白色月光。 “人生是好苦,但也不是一点糖都没有。” “是不是?” 耳际仿佛又总能再响起郑汀雨那清甜狡黠的嗓音。 她渐渐发现,也许相遇短暂,人生漫长,但有些人,相遇的那一瞬、命运交相辉映的那一刻,燃起的那一刹花火,已足以照亮一个人的一生了。 郑汀雨确如她所说,依旧在她身边。 她在她的记忆里、她的身体里、她的灵魂里、长存于她生命的每一下呼吸中。 人生虚无,但爱可以永恒。 也许这世上确有另一个世界、有下一辈子。等她结束了这一趟或许过于漫长的人生旅程,郑汀雨已经像曾经每次她放学晚归时那样,点起了一盏暖灯,静静地在家里等着她了。 只是,这一次分别,时间久一点而已。 沈楝垂眸,吹散手中堆起的那捧雪。 海风随着她吹出的热气,卷起片片雪,白雾朦胧了她噙笑的泪眼。 她只身走入风雪里。 ——“把我的骨灰洒向大海吧。” ——“那我以后想你的时候,要去哪里找你?” ——“傻瓜,海是流动的。从此,有海风吹过的地方,空气里就有我的存在。也许是在云里,也许是在雾里,生命总归会有再相逢的时候。”那时候,郑汀雨如是和她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