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狂魔重生后》 1、第1章 皇陵的断龙石落下,石棺内的空气越发稀薄。 窒息的痛苦游遍四肢百骸,年迈的承乾帝却嘴角含笑,任凭黑暗彻底吞噬他的意识。 他以为,就要去黄泉路上追他的君后了。 却不曾想,再度睁眼,看到的不是阴曹地府,不是牛鬼蛇神,而是一盏镂空的莲花琉璃香炉,炉内点着檀香,烟雾缭绕。 “圣上,您醒了?老奴看您刚才睡得不踏实,像被噩梦魇住了,需不需要老奴传太医?” 闻声,李承乾抬头望去。 入目间是一个身穿黑袍,怀里揣着拂尘的老太监,此刻正一脸关切的望着他。 “福临?这么多年你没去投胎?竟还在黄泉路上等着朕?” 李承乾的喃喃自语,声音并不大,可依旧把老太监吓个半死。 福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趴俯下身子哀声讨饶:“老奴不知哪里冒犯了圣颜?还请圣上恕罪!” 明明小憩前还吩咐他盯好日晷,莫要误了去冷宫探望废后的时辰,怎么一觉醒来,就要送他去投胎? “没有,你误会朕的意思了。”李承乾摇头失笑,抬手示意福临平身。 目光不经意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倏的顿住了。 这双手……怎会如此年轻? 李承乾清楚记得,他入葬皇陵时,已年过花甲。 枯槁的双手沉淀着岁月留下的印记,干燥粗糙,遍布皱纹,凸起的青筋犹如老树盘根。 可眼下这双手宽厚有力,血管游走在皮肤之下,仿佛生命的脉络,展示着年轻的张力与韧性。 说起来……李承乾再度看向离他不远处的老太监。 福临也比过世时年轻许多,只是头白半边,还没有变成满头华发。 “福临,去取一面铜镜来,快去。”李承乾突然情绪急躁,猛地一拍身前的案桌。 “诺,老奴马上去。”福临弓腰领旨,倒着身子匆忙从大殿内退了出去。 李承乾这才留心观察起四周布置。 这是间幽静的雅舍,文房四宝,古籍善本整齐有序地排列在书架上。 正对面东墙上挂着副大气滂沱的海清河晏图,左右各悬一副对联,乃是先帝遗墨,其词云:惟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 他对这里装潢再熟悉不过,正是他生前的御书房。 李承乾起身来到书架前,抬手从最顶层取下一册竹简。 上面覆着层薄灰,想必是洒扫的宫人并未用心,李承乾倒不在意,轻轻用指尖掸了掸,书简的名字映入眼帘:奇闻录。 这里面记录了一些诡异的志怪故事,保留在御书房的这册已是世间最后的孤本。 只是…… 李承乾记得,应是乾和三十五年,有个小太监值夜时不小心打翻烛火,将这册书简烧毁了,引得他勃然大怒,当初若不是君后求情,他定要砍了那闯祸太监的脑袋。 而眼下,这书简怎么还完好无损的安放在这? 就在李承乾锁眉出神之际,福临怀抱着铜镜赶回来复命,一进殿就在他跟前跪下了,双手高举过头顶:“圣上,铜镜取来了。” “嗯。”李承乾应了一声,放下书简将铜镜接过,同时敛眉降下恩泽:“福临,你不年轻了,以后在朕面前,不要总屈膝。” “老奴谢圣上开恩。”福临受宠若惊,双手撑地站起身来,继续揣着拂尘跟随在李承乾身边听候吩咐,小心翼翼观察李承乾的脸色。 圣上睡了一觉后醒来,脾性似乎平和许多?言谈举止也让人摸不着头脑,真是怪哉。 李承乾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身穿龙袍,头戴金冠,双眸凌厉深邃,眉宇间少了几分沉稳,多了几分恣意,是记忆中那个多年蛰伏,一朝得势的年轻帝王。 可这……怎么可能呢? 李承乾心头巨撼,抓着铜镜的手紧了紧。 所幸多年身居高位,城府深沉,早已变的喜怒不形于色,因此并未失态。 “福临,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圣上,是乾和十二年四月初三。” 乾和十二年?难道他回到了刚加冠之年?四月初三,是在他处死左相杜逑三个月后。 李承乾缓慢移步窗边,盯着瑶庭湖里灼灼绽放的荷花,心绪久久难以平静。 都说人之将死,生平往事便会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回放,眼下这一切,会不会是他濒死前的一场臆梦? “圣上,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冷宫探望君后了。”福临瞅准机会,适时的提醒一声。 “君后吗?”李承乾抓住这句话里最能叩动他心扉的两个字,面露怀念的轻声呢喃:“朕的卿卿。 他的梓潼,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让人哪怕只是低唤他的名字,都觉得有暖流浸润心间。 若上苍眷顾,真让他回到过去,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能跟卿卿故人相聚,再续前缘? 这样想着,李承乾便有些迫不及待:“福临,你刚才说……去哪里探望君后?” “回圣上,是冷宫。” 冷宫!? 闻言,李承乾的心跳为之一突。 乾和十二年,没错了! 他在扳倒左相的同时,将君后罚入冷宫,开始了长达三年的圈禁。 “快,摆驾冷宫。”李承乾心急如焚,难掩焦躁。 宫人们动作麻利,片刻功夫后,李承乾端坐在疾速行进的玉辇中,身上的龙袍随微风轻轻摆动。 面色凝重的捏了捏眉心,李承乾努力回忆。 然而时间太久远了,具体到某天某刻发生的事,他实在记不起来了。 李承乾只能向身旁的知情人求助:“福临,朕为什么要赶在这个时辰去冷宫探望?” “圣上,您忘了?昨晚君后侍奉的不尽心,受罚从辰时跪到午时,您不出现,君后是不敢起身的。” 什么?李承乾猛地坐直身子,面色懊恼。 罚跪?还一罚就是两个时辰?自己年轻时,真不知道疼人。 攥紧手边的龙头扶手,李承乾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圣上,已经午时一刻了。” 午时一刻,他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 那卿卿岂不是跪满两个时辰还不能起身? 李承乾越发焦急,大声命令道:“动作快点!再快点!” 另一边,冷宫大门紧闭,两侧的石狮子风化已久,失去往日的威严。 宽阔的庭院杂草横生,枯萎的树木散落四周,石板路早已被青苔覆盖。 东隅有一口水井,井口被木板封死,上面布满蜘蛛网。 宫殿屋顶的琉璃瓦破损褪色,房间内的家具大多陈朽。 杜若卿身上的宫服款式素净老旧,头上连根束发的玉簪都没有,乌色的长发及腰,如瀑般散落在身后。 他不发一言的跪在地上,眼底难掩脆弱与无助。 清冷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拉长他的影子,让杜若卿的身形看上去异常单薄。 从相府时就跟在身边伺候的丫鬟翠英,上前搀扶,语带不忍:“公子,时辰已经到了,您先起身用膳吧。” 闻言,杜若卿睫毛轻颤,恍然回神后轻轻摇头。 李承乾不来,他不敢起,没有圣上的亲口赦免擅自起身,那人心情好也就罢了,心情不好,迎接他的便又是一顿磋磨。 “翠英,我没胃口,将午膳撤下吧。” 早膳未吃,午膳又不吃,估计晚膳也用不多,公子这样下去,身体怎么扛得住? 翠英心疼不已,正要出声劝解,却被人抢先一步。 “不用午膳怎么行?”李承乾态度强硬的吩咐下去:“福临,让御膳房做两碗云吞一碟栗糕一份八珍脍送过来。” “诺,奴才这就去办。”福临领命退了下去。 圣上来了?怎么没让太监们通报? 翠英立马从屋内跑出来,匆忙跪到地上磕头:“奴婢给圣上请安,圣上万福。” 李承乾径直越过她,步履匆匆的朝屋内走去,抬手撩起幽冷的帷幔,迫切的放眼望去。 目光所及,他的君后跪坐在一片斑驳的光影里,是记忆里最风姿绰约,也最无依无靠的模样。 李承乾的脚步钉在原地,眸色怔忪,一时间有些晃神。 他不敢贸然出声搅扰,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大梦一场空。 听到动静,杜若卿的睫毛颤的更厉害了,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他将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俯下身去用额头轻触地面,知节守礼,尽量让自己的举止挑不出半分错处。 “罪臣恭请圣安。” “卿卿!”李承乾心下一惊,四肢先大脑一步动起来。 他快步冲上前,弯腰抓住杜若卿的手腕。 本能反应下,杜若卿瑟缩了一下。 他害怕和李承乾有肢体接触。 可回避是拒绝的意思,圣上必然要发怒。 杜若卿不知该如何是好?僵硬着身体,陷入两难的境地。 虽然很想把人狠狠拥进怀里,可现在的卿卿似乎…… 不是似乎,就是很怕他。 李承乾眸色晦暗,声音涩然道:“起来吧。” 杜若卿这才松口气,双手撑地试图站起身。 罚跪时,垫在膝下的软枕里虽塞了厚厚的棉絮,可一动不动跪两个时辰太久了。 麻木的小腿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杜若卿的眼底划过抹慌乱,身形一个踉跄,直直的朝旁边栽去。 李承乾顺势把人搂住,随即一股清幽的香气钻进鼻孔中,他仔细品了品……是玉兰花的味道。 温香软玉在怀,心底的渴望战胜理智,李承乾将顾忌抛到脑后,弯腰抄起杜若卿的膝窝,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虽然没什么份量,但有温度,证明他抱着的是鲜活的人,不是冰冷的尸体。 李承乾呼吸急促,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不敢想,他竟能跨过生死的门槛,再次把人拥进怀里。 刚才人面朝他跪着,李承乾没察觉异样,眼下抱起来才发现,卿卿竟赤裸着双足,未穿靴袜? 李承乾瞬间勃然大怒:“狗奴才,给朕滚进来。” 丫鬟翠英连滚带爬的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因恐惧而蜷缩成一团。 “你怎么伺候的?君后没穿靴袜都没发现吗?” 翠英是个忠心的丫鬟,且颇得卿卿宠信,李承乾正是看在这一点的份上,才给她辩解的机会。 若换做旁人,早命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圣上息怒。”翠英声音颤抖,支支吾吾:“不是奴婢没发现,是……是……。” 李承乾的耐心耗尽,语气狠辣:“有话就说,别怪朕没给你机会。”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翠英豁出去了:“圣上,是您觉得公子昨夜伺候的不尽心,今早亲自掌刑,然后罚公子赤裸着双足,跪在殿内反省的。” 闻言,李承乾的眼底划过抹茫然。 掌刑?他干什么了? 抱着人坐到床边,李承乾腾出一只手,顿了顿后,还是伸出去,轻轻攥住杜若卿白皙的脚踝。 双臂抱紧自己,杜若卿难堪的缩起脚趾,试图将双足藏进衣袍下摆。 “别动,让朕看看。” 生怕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太过独裁霸道,李承乾尽量放缓口吻,柔声细语的跟怀中人打着商量。 杜若卿没再躲,下意识用指腹攥紧袖袍,无地自容的偏过头去。 李承乾则趁机偷瞄一眼。 只见原本白皙细腻的脚心,眼下红彤彤一片,交叠遍布着一寸宽的红印子。 这分明是……打过脚板后留下的痕迹。 眸光闪烁,李承乾以手掩面,无语至极。 他想起来了。 没错,是他干过的狗事!【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第2章 其实哪有什么伺候的不尽心?无非是为欺负人找的借口罢了。 先提出荒唐的要求,笃定杜若卿做不到,然后借机降下责罚,以满足自己在情事中羞于启齿的......龌龊癖好。 或因三岁丧母,幼年失怙,后又被朝臣挟持为傀儡皇帝,导致他性情大变。 平日里还好,不被激怒的前提下,只是脾性凶戾古怪了些,可一旦入了夜,爬上卿卿的床...... 他的欲望就会失控。 恨不得将人五花大绑,牢牢掌控在手心里,用尽手段在卿卿身上留下痕迹,恶劣的像只圈地盘的狗。 年轻的他太过肆意妄为,没弄明白一点。 若两情相悦,他的这点癖好充当情趣,自然无伤大雅,可若强加于人,那便是折辱了。 重生回来的时间不尽人意,眼下错已犯下,只能尽力补救。 李承乾轻叹一声,吩咐道:“来人,去太医院,把芙蓉凝脂膏取来。” 下人们动作麻利,西域进贡的圣药很快奉到他面前。 李承乾用手指挖一勺,心疼的涂抹在杜若卿的脚心上,然后俯下身,小心翼翼的吹拂两下,声音温柔缱绻:“卿卿乖,痛痛飞走了。” 幸好,他就算年轻也知轻重,只是欺负人,不舍得真把人伤着。 杜若卿身为月遗族后人,相较于一般男子,皮肤更娇嫩些。 轻挠两下都会留下经久不消的痕迹,这顿脚板造成的红印只是看着严重罢了。 杜若卿的眼底划过抹怔忪,在李承乾望过来的瞬间,慌忙压下。 他抿紧双唇,犹豫着要不要谢恩? 最后思虑半晌,依旧不敢轻易开口,生怕一句话说不对又会触怒李承乾。 圣上心情好的时候,便会像现在这般对他表现出极大的善意和关怀,可稍有不慎,哪怕是极微小的言语或举止,都可能引发圣上不满,随之而来便是严厉的责惩。 “圣上,午膳备好了。”福临从御膳房赶回来,跟在他身后的太监丫鬟们手里各端着一道膳食。 瞄一眼跪在地上的翠英,李承乾声音冷淡的吩咐道:“别跪着了,起身布菜吧。” “诺。”翠英隐晦的松口气,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躬身走到一旁打开食盒。 李承乾转而望向怀中人,眸光柔和下来,轻声细语的征询杜若卿的意见:“脚心刚上了药,不方便穿靴袜,朕抱着你用膳吧?” 杜若卿神色惶恐的拒绝:“圣上,这不合礼数。” 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圣上身份尊贵,没人能与他同桌而食。 别说自己现如今只是个废后,就算做君后那几年,也只能站在一旁服侍。 印象中,这是李承乾第二次邀他上桌吃饭。 第一次发生的事,杜若卿至今记忆犹新。 在他拒绝后,圣上面色阴沉下来,愤怒的将饭桌掀翻,骂他不识抬举。 这一次,想必也是同样的下场。 杜若卿绷紧身体,做好承受怒意的准备。 然而李承乾却只是浑不在意的笑了笑:“什么礼数?朕不在乎那些,这天下都是朕的,礼数合该由朕来定。”说完,他抱着杜若卿起身,走过去坐到饭桌前。 “尝尝这个,朕知道你爱吃。”拿汤匙在汤汁中轻轻搅拌两下,李承乾舀起个晶莹剔透的云吞,吹了吹后后送到杜若卿嘴边:“小心烫。” 这样亲昵的互动,在他和君后心意互通后,再寻常不过。 可这一幕发生在眼下,却让旁边伺候的福临和翠英大惊失色。 圣上今日同往昔大不一样,对待君后的态度宽和许多,不再处处责难。 杜若卿眼眶酸涩,隐忍到将指尖攥到发白,才张嘴将云吞含下。 他不喜欢圣上。 尤其不喜欢圣上的喜怒无常。 杜若卿宁愿李承乾自始至终都苛责冷待,这样他就不会生出不切实际的妄念。 哪怕怀中人极力克制,李承乾还是敏锐察觉到杜若卿的哽咽。 默了默后,他放下手中的碗筷,转而抬起手,拭掉杜若卿眼角的湿润。 想说一句“不要哭,小心呛着”,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委屈都是他给的,他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说到底,还不都怪他? 以往把人欺负的太狠,眼下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相处,都让卿卿无所适从。 心头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李承乾有千言万语想说给杜若卿听。 他该道歉,要赔罪,更应就以往过分的言行乞求杜若卿的原谅。 但眼下时机不合适,他没酝酿好说辞,怕就这样仓促的开口会显得不够郑重,也不够诚恳。 只能暂且将这个话题压下,李承乾笑了笑后重新端起碗筷,哄着人多吃一口:“来,再尝尝栗糕。”他的卿卿还是太瘦了,往后在膳食方面要盯紧些。 短暂的情绪失控后,杜若卿慌忙收拢心神,怕自己总苦着一张脸,会惹得圣上厌烦。 又张嘴含下几口栗糕,直到实在吃不下,才对着送到嘴边的汤匙摇了摇头。 李承乾停止投喂,重新把人放到床上。 他顺势坐到床边,抬手撩起杜若卿散落在额前的青丝,轻轻挽到耳后。 一眨不眨的盯着让他心心念念了两世的人,李承乾满目的深情都快从眼底溢出来了。 跨过生死再相逢,依着他的性子,眼下应该屏退左右,落下帷幔,将卿卿禁锢在身下,用纠缠相融的肉/体感受彼此的存在。 可李承乾知道,杜若卿现在很抵触他,他不能再肆意妄为,要顾及卿卿的感受。 胸膛起伏,李承乾再三隐忍,最终只是抓起杜若卿的手,用力捏了捏,声音沙哑道:“卿卿休息吧,御书房还有折子要批,朕晚些过来,有话想说给你听。” 李承乾打算故技重施。 上一世,与君后敞开心扉的夜晚,发生在杜若卿投井之后。 而这一世,李承乾不想蹉跎岁月。 老天既然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弥补遗憾,不再重蹈覆辙。 杜若卿听到这话,自然而然的认为,李承乾又要与他行床笫之欢。 圣上赐下的情事,于他而言就是场屈辱又难熬的折磨,可身为罪臣之子,圣上留他一命已是法外开恩,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藏在袖袍里的指尖微微颤抖,杜若卿低垂着脑袋,用力闭了闭眼后,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回应道:“诺,罪臣领旨。” 无外乎就是受刑一场,忍忍就过去了。 李承乾眸色复杂,年轻时的他,看到这一幕,意识到杜若卿的心不甘情不愿,心底只有烦躁。 身为九五之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夜夜偷溜进冷宫,只想从杜若卿这乞得一点爱,却怎么都得不到。 盛怒之下,肯定又要打骂宫人,对卿卿恶语相向,甚至降下惩处。 年少轻狂的他哪里明白?爱不该是一味的索求,他那样做,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歇着吧,朕走了。”说完,李承乾起身带着福临离开,路过翠英身边时,低声叮嘱一句:“好生伺候着。” “诺,奴婢谨记,恭送圣上。” 虽然扳倒左相三个月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有些残存势力需连根拔除,否则后患无穷。 御书房里确实有很多奏折等着他批阅,只是...... 难得重活一回,就算君后还没接纳他,他依然想跟卿卿多温存一会儿。 李承乾的脚在即将迈过门槛时顿住了,满怀期待的回望一眼。 杜若卿察觉到不寻常的目光,下意识抬起眸子,结果与李承乾四目相对。 圣上的眼眸深不见底,让人难以捉摸,杜若卿心下一惊,慌忙错开视线,却为时晚矣。 李承乾心下不胜欢喜,一拂衣袖,毅然决然的转身,快步回到床边,用食指抬起杜若卿的下巴,在君后的唇上落下一吻,声音难掩急躁,像个毛头小子:“朕不会让卿卿等太久,今晚戌时便会过来。” 戌时?这么早?看来今晚要难熬了。 眼底盛满懊悔,刚才不该随意抬头的,他其实一点都不巴望着圣上的到来。 藏在袖袍中的手指攥紧又松开,杜若卿无力道:“诺,罪臣......记住了。” 分明抗拒他却又不敢得罪他,像个受气包,真是好久没见到这样别扭的卿卿了。 心中不禁生出恶劣的念头,想要逗弄一下,于是李承乾不由分说的低下头,猛地揽住杜若卿的腰,趁着怀中人没反应过来之际,对着两侧的脸颊各啄一口。 他啜的很大声,非常的不得体。 “吧唧”“吧唧” 杜若卿总蒙着愁绪的双眸难得出现刹那的茫然:?? 一旁服侍的翠英和福临:!! “哈哈哈,摆驾御书房。”恶作剧得逞后,李承乾嚣张的扬长而去。 圣上以往来冷宫,总免不了动怒,可今天却龙颜大悦,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福临手中拂尘一甩,忙不迭的跟上去,脚下步履匆匆,身为老奴简直操碎了心:“圣上,哎呦喂,您可慢些走,小心脚下。” 李承乾大刀阔斧的坐上玉辇,一路上回想起杜若卿的反应,总忍不住翘起唇角,直到回到御书房,脸上还带着笑。【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第3章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苍天垂怜,竟让他重生回年少得志的岁月。 眼下的他身强力壮,卿卿也安然无恙,他们还有大把时间,可以轰轰烈烈的再爱上一回。 李承乾巴不得夜晚早点来,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跟杜若卿敞开心扉,冰释前嫌。 深吸几口气,平复下激动的情绪。 放眼望去,御书房案桌上的奏折堆积如山。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将朝政处理完。 李承乾坐到案桌前,随手翻开奏折,将毛笔蘸上朱砂,奋笔疾书的批阅起来。 上一世,他从锋芒毕露的年轻帝王一路走来,稳坐江山五十年,犹能让天下太平。 这一世,有了前世的记忆与磨砺后沉稳的心性,定能开辟一个盛世。 一沉浸到政务中,李承乾便有些废寝忘食,一个时辰过去,他口渴了也不想着停下来,只伸出舌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福临在圣上身边伺候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他立马打了个手势,示意候在门口的手下去沏茶。 站在人群最末尾的小太监,是个新面孔。 他是近几日才被提拔上来的,年纪轻轻,人瞧着挺机灵。 福泉的眼珠子转了转,觉得这是在总领太监面前立功的好机会,于是抢着领下命令,第一时间转身离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福泉双手端着盏热茶,轻手轻脚的踏进御书房。 在福临的示意下,他小心翼翼将茶杯放到圣上手边,掀开茶盖后,毕恭毕敬道:“圣上,请用茶。”随即躬身退到一旁。 福泉看似镇定,实则心慌如擂鼓,他进宫后向来只能远远的瞄一眼当今天子,还是第一次离圣上这么近。 李承乾想也不想,端起茶碗就往嘴里送,结果下一秒就喷了出来,攥着胸前的龙袍呛咳两声。 茶碗随之跌落在地,茶水四溅。 恍惚间,还以为是前世,李承乾微微蹙眉,声音幽怨道:“卿卿,这茶太烫了。” 福泉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圣上恕罪,奴才不是有意的,求圣上饶命!” 功没立成,反倒惹了祸事,早知如此,他不该强出风头的。 李承乾闻言望去,这才意识到,给他奉茶的不是杜若卿。 也是,卿卿奉的茶向来是五分烫,火候把控的刚刚好,不会出丁点差错。 “你……”李承乾只吐出一个字,福临的心跟着提到嗓子眼。 之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故,闯祸的奴才就算不被打入慎刑司,一顿廷仗也免不了的。 这小太监是个可造之材,可惜了,福临在心底惋叹一声。 然而,李承乾却一反常态,并未动怒,摆摆手把人打发了:“罢了,下去吧。” 他被饶恕了吗?福泉一时有些怔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上都让他退下了,怎么还发起呆来了?真不打算要小命了? 福临见状,赶忙上前补救:“圣上,这狗奴才是刚调到御前伺候的,手脚还不麻利,老奴下去后肯定好好管教。“说完,福临抬腿一脚踹在福泉的屁股上,没好气的叫骂道:“还不快滚?” “诺,奴才叩谢圣恩,奴才马上滚。”福泉这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的磕个头,用袖袍将地面擦拭干净,然后将散落在地的茶碗拢进怀里,连滚带爬的退出御书房。 福临松口气,正要退回一旁伺候,忽然回想起来,刚才圣上被茶水烫到,嘴里喊的好像是君后的名字? 略一犹豫,将倒退的脚步撤回,福临转而凑到李承乾身后,低声询问道:“圣上,需要老奴去冷宫把君后请来吗?” 所谓君威难测,但福临在李承乾身边伺候久了,圣上的心思还是能揣摩个一二分的。 听到这话,李承乾没有立马回答,左手撑着下巴,伸出右手食指抚摸着案桌上的铜鎏金螭龙镇纸,似在斟酌。 他倒想把人请过来,可人一旦来了,他哪还有心思处理朝政? 思虑再三,李承乾将螭龙镇纸一指头戳翻,强迫自己打消这个念头:“还是算了,朕抓紧批阅完奏折,早些去冷宫就是了。” “诺。”福临领命退下了。 心里念着意中人,下笔便如有神助。 本还要两个时辰才能完成的政务,李承乾一个时辰便完成了。 他放下手中毛笔,不由自主的伸个懒腰。 枯坐了两个多时辰,肩膀都酸了。 福临瞧见这一幕,扬了扬手中拂尘。 立马有丫鬟心领神会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为李承乾揉捏酸涩的肩膀。 丫鬟按摩的手法不错,只是力道拿捏不准,跟卿卿比起来差远了。 李承乾再度摆摆手让人退下了,他起身走到窗前,扫一眼日薄黄昏后,天边绮丽的晚霞。 “福临,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圣上,刚过酉时一刻,要御膳房传膳吗?” “晚膳不用了,摆驾冷宫。” 与此同时,冷宫内。 “公子,洗澡水已经备好了,奴婢帮你宽衣吧。” 杜若卿站起身,声音很轻的应了一声:“嗯。” 在翠英的服侍下,他褪掉外袍,只着单薄的里衣。 轻透的衣衫再也遮不住身上的痕迹。 从脖颈到肩头,从锁骨到腰腹,从腿根到脚踝,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吻痕,激烈又粗暴,可见留下此等痕迹的人,占有欲多么令人窒息。 杜若卿跨进浴桶内,将身体埋了下去。 翠英将早就备好的玉兰花洒进浴桶,然后捞起杜若卿的长发,小心翼翼的清洗打理。 几番欲言又止后,翠英还是开了腔:“公子,奴婢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杜若卿知道翠英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劝他不要那么倔强,万事顺着圣上,就能少受些磋磨。 可圣上心思深沉,总是阴晴不定,上一秒还柔声细语,下一秒就恶语相向,上一秒还把他搂在怀里亲昵,下一秒就让他跪在地上反省…… “翠英,我已经很小心伺候了,可我真的……不知该怎么侍奉他?” 身为相府弃子,冷宫废后,以男儿身承欢榻上,他哪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杜若卿不是没想过认命,可就算他认了命,老天依旧不给他活路。 无论他如何逆来顺受,都讨不到李承乾的欢心。 “公子,奴婢瞧圣上今日同往昔大不一样,您要抓住机会,毕竟我们没有家室可以依靠,还受家室所累,如今圣上大权在握,不知是否会充盈后宫,我们要早做打算。” 打算?怎么打算? 他的荣辱,他的生死,全在圣上一念之间。 “翠英,难道要我……同一群女人争抢一个男人吗?”杜若卿声音颤抖,强压眼底的酸涩,真沦落到那一步,他岂不是要低贱到尘埃里? “公子,翠英也知您委屈,可我们……别无选择,您总要想一想老夫人,杜家被查抄后,女眷没为官奴,唯有老夫人被圣上圈禁,老夫人身体向来孱弱,咱总要想办法,让圣上恩准您见老夫人一面。” “母亲……”杜若卿无助的埋下头,一滴清泪顺着脸庞悄无声息的滑落。 翠英还想再说些什么,冷宫外突然响起太监高亢而清晰的叫喊:“圣上驾到——” “还没到戌时,圣上怎么提前来了?”翠英拿起一旁的浴巾,手忙脚乱的伺候杜若卿穿戴,可不能耽误迎驾,不然公子恐怕又要被圣上问责。 头发来不及弄干,湿漉漉的披散在身后,杜若卿匆忙走出殿门,跪地叩首:“罪臣恭迎圣上。” “以后跪安就免了。”李承乾第一时间把人从地上搀起来,右手搭在杜若卿的后腰上,护着人朝殿内走去:“是朕来早了,你头发还未干不要出门,吹了风又要闹头疼,翠英,还不赶紧伺候你家主子?” “是奴婢照顾不周。“翠英忙取来干爽的浴巾,包住杜若卿的发尾,将发丝间的水分一点点的吸干。 “朕今天批了一下午的奏折,人也乏了,来人,备水,朕要沐浴更衣。” 话音刚落,候在门外的丫鬟太监们鱼贯而入。 李承乾在丫鬟的服侍下,缓缓褪下身上的龙袍,露出精壮结实的身躯,然后抬腿跨入新撤换了热水的浴桶中。 桶内水汽缭绕,李承乾赤裸着上身,双臂散漫的搭在浴桶边沿,微微仰着脑袋,神色放松。 杜若卿将浴巾打湿,动作轻柔的擦拭着李承乾的身体,神色专注,确保每个细节都不会出差错。 以往稍有出神,被圣上发现,都会被厉声追责:“侍奉朕,你尽心了吗?” 杜若卿若答不出,便要一直跪到浴桶内的水变的冰凉才能起身。 “卿卿。”李承乾心中涌起股暖意,抓住杜若卿的手,放到唇边落下一吻,神色温柔道:“以后伺候沐浴这种事,还是让下人来吧。” 杜若卿微微一怔,不知圣上说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试探? 他若应下,圣上是否会立马翻脸,质问他:是不是早就不想侍奉朕了? 昨晚刚挨了脚板,若再惹得圣上不悦,今晚的板子,就不知道会落在什么地方了? 杜若卿抿了抿唇,小心应对:“圣上,下人们从未侍奉过,怕伺候不好,还是罪臣来。” 李承乾看得出,卿卿说这话并非发自内心,只是在委曲求全罢了。 怪他!把人欺负了那么久,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弥补的?还是慢慢来吧。 “那便……辛苦卿卿了。”说完,李承乾毫不避讳的从浴桶内站起身。 他常年习武,身姿挺拔,肩宽腰细,周身肌肉线条分明而匀称,展现出磅礴的力量感,尽显皇室威严。 杜若卿慌忙错开视线,动作麻利的为李承乾披上玄色冕服。 圣上龙章凤姿,又值加冠之年,意气轩昂。 可正因如此,他受刑的时间才会漫长又难熬。 李承乾出浴后,候在门外的太监们听到动静,整齐有序的推门而入,分工明确的撤掉屏风,抬走浴桶。 杜若卿则立在一旁,为李承乾整理衣衫,确保每一处都平整无褶,然后从丫鬟手中取过条精美的腰封,指法娴熟的系在圣上腰间。 李承乾压了压手,奴才们明白圣上的意思,识趣的退下。 最后离去的丫鬟低着头动作轻巧的关上房门,确保不会发出任何噪音。 房间内只剩下李承乾和杜若卿。 李承乾不发一言,目光专注的盯着自己的君后,像怎么都看不够。 杜若卿心领神会,自觉走到床边,然后面朝圣上跪坐在榻上,抬起葱白的手指,轻轻解开宫服的盘扣。 随着衣衫滑落,锁骨和肩膀逐渐暴露出来。 杜若卿的皮肤白皙细腻,在烛光的照射下更显柔和。 本是白玉无瑕,眼下却遍布着颜色深沉的吻痕,仿佛烙印一般。 李承乾瞧那痕迹便知晓,年轻时的自己下嘴没个轻重,带给卿卿的,必然是疼痛大于欢愉。 解完盘扣,杜若卿又将手伸向腰间玉带。 李承乾喉头隐晦的滚动一下,伸手制止了杜若卿献祭般的举动。 用力闭了闭眼,这有点太考验他的自制力了。 李承乾并非不想那事,相反他想的要命,可眼下时机不合适。 卿卿是迫于他的淫威,才不得不在他身下承欢,这不是李承乾想要的,他想要的是杜若卿心甘情愿的把身心交付给他。【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第4章 圣上突然制止了他宽衣解带的手,杜若卿非但没松口气,一颗心反而提了起来。 往往这种表现,便意味着圣上又要玩些新花样了。 杜若卿的面色白了白,恐惧像根看不见的绳索,牢牢束缚住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昨晚侍寝到午夜,因为力竭,踮脚实在站不稳,中途不小心跪了下去,没能完成圣上的要求,李承乾的脸便沉了下来。 先打了顿脚板,早上起来又罚跪两个时辰,圣上今晚若还想玩花样,他不一定能受得住了。 杜若卿咬紧下唇,想为自己求个情,希望圣上能网开一面,饶他一回,新花样放在明晚也好,最起码让他喘口气。 “圣上,罪臣……。” 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被李承乾抬起右手的食指跟中指,按压在柔软的双唇上。 要说的话就这样被堵了回去,眸光颤了颤,杜若卿认命的噤了声。 李承乾翻身上床,将后背靠在床头上,然后朝杜若卿敞开怀抱,低声诱哄道:“卿卿,到朕怀里来。” 四年的粗暴冷待,加上三个月冷宫囚禁,李承乾对他总时好时坏,让人捉摸不透真实意图。 哪怕心底再抗拒,杜若卿也不敢忤逆,他挪动膝盖,认命的钻进李承乾怀里。 收拢手臂,紧紧把人拥进怀里,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李承乾把头埋进杜若卿的颈窝里,就着这个姿势,沉默的抱了许久。 就是这个温度,就是这个气息,就是这个熟悉的……玉兰花的香味。 上一世他曾失去过,那种痛苦和绝望至今仍刻骨铭心。 虽然杜若卿是寿终正寝的,可承乾帝没了君后活不了,所以他宁愿以帝王之尊殉葬,也不愿一个人独活。 而现在,他再次拥有了他,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李承乾眼眶潮湿,近乎失态。 像流浪许久的孤犬重新找到家,李承乾依赖的轻蹭着杜若卿的颈窝,低声呢喃:“太好了,卿卿,你没有抛下朕。” 闻言,杜若卿敛下眸子,掩去眼底些微的动容。 圣上今天到底怎么了?似乎不单单是情绪波动那么简单? 说自己抛下他,这话从何说起呢? 冷宫有丫鬟、太监、禁卫军层层把守,别说他一个大活人逃不出去,就算是只苍蝇恐怕都飞不脱? “卿卿,卿卿……”李承乾一个劲轻吟杜若卿的名字,那是迫切渴望得到回应的声音,仿佛杜若卿再不理会,他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架不住他的苦苦哀求,杜若卿犹豫再三,还是逾矩的抬起手,轻抚李承乾的后背,心软的给出回应:“圣上,罪臣在。” 李承乾在他面前从未像眼下这般脆弱过。 无论是被权臣把持朝政,还是被左相下毒咳血,哪怕已经伤痕累累,依旧倨傲的像匹孤狼,在没人窥伺的角落里舔舐伤口,然后咬牙披上战甲,就算孤立无援,也要迎难而上。 这样的圣上,很难不让人心疼仰慕,杜若卿曾试图温暖过他,却失败了。 因为骄傲如李承乾,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杜若卿一句微不足道的迎合,宛若定海神针,压下李承乾内心的不安,也给了他敞开心扉的勇气。 眼下或许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李承乾已经按捺不住想要结束这段畸形的关系,迎来新的开始。 “卿卿,朕有些话想对你说,看着朕的眼睛,好吗?” 杜若卿不敢不依,纵使心底万般不情愿,也强迫自己抬起眸子,跟李承乾四目相对。 “卿卿,朕要说的是……。” 跟心上人表白,哪怕是活了两世,杀伐果决的李承乾也难免紧张。 他偷偷背过手,在冰冷的墙面上蹭掉掌心里冒出来的热汗,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李承乾小心翼翼道:“卿卿,朕心悦你。” 闻言,杜若卿的脸色微微一变,眼底快速划过抹茫然,紧接着是怀疑和痛苦。 他将身体后仰,试图与李承乾拉开距离,声音颤抖道:“圣上……您是在戏弄罪臣吗?” 李承乾见杜若卿如此反应,心中一紧,慌忙抓住杜若卿的手,用力解释道:“卿卿,朕绝无戏弄之意,朕是真心的!” “真心?”杜若卿宛若失了神般喃喃自语着这两个字,眼底划过抹自嘲,随即苦笑道:“圣上,您的真心……罪臣承受不起。” 这是圣上新想出来作践他的方式吗?居然甘愿自降身段演这样一出戏? 何为真心? 真心就是开心的时候逗两下,不开心的时候丢一旁? 真心就是将他圈禁在冷宫里,做那榻上承欢的禁脔?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身为相府庶子,他曾想过入朝为官,报效君恩,结果却被生父硬生生斩断前程,利用后又抛弃。 不得已嫁给圣上做君后,杜若卿也想过互相扶持,将心比心,结果却被圣上苛责冷待,废了名分又打入冷宫,仅剩的一点尊严,也被李承乾碾碎揉烂,践踏在脚底下。 圣上现在说心悦他,就好比杜逑站在他面前,同他说为父也曾在意过你一样,可笑又可悲。 杜若卿不愿再看李承乾一眼,将头偏向一旁。 没有顺着圣上的意,惹得圣上动怒,少不了又是一顿磋磨。 可杜若卿已经自暴自弃,要打要罚悉听尊便,他受着就是了。 “卿卿,对不起,以往是朕的错,朕向你赔罪。”李承乾最见不得杜若卿这副神情,跟上一世投井后心死如灰的模样如出一辙。 莫名的恐慌在胸腔中蔓延,让他心乱到极点。 “卿卿,为什么不看朕?你不要厌恶朕。”李承乾厚着脸皮挪动位置,继续往杜若卿面前凑。 他伸出手,可怜巴巴勾住杜若卿的一根小指,哑着嗓音低声恳求:“先不要急着回绝,听朕把话说完好吗?” 杜若卿试图抽回手,却发现李承乾攥得很紧,他抽了两次没能成功,无奈只能放弃。 李承乾也不敢再得寸进尺,就着这个姿势,做低伏小道:“卿卿,你不说话,朕就当你答应了。”说完,他清了清嗓子,将前尘往事娓娓道来。 “卿卿,你看朕现在是不是很风光?可朕坐了十二年傀儡皇帝,身不由己,就连你,也是杜逑那个老匹夫逼朕娶的,堂堂天子被迫迎娶男后,史无前例,像把利刃永远把朕钉在耻辱柱上。”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可他们无法避开,因为这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他们最初的结合,并非你情我愿,这种错误的开始,像根磨不平的尖刺,扎根在二人的关系中,时不时跳出来作祟,唯有忍痛将其彻底拔出,暴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才有痊愈的可能。 闻言,杜若卿缓缓抬眸,目光怔怔的望着李承乾。 他微微启唇,似是有话要说,临到嘴边却只剩下一片沉默。 有些难言的隐痛,他根本无处倾诉。 没能得到想要的回应,李承乾也不气馁,抿了抿发涩的唇角后,干巴巴的继续道:“卿卿,一开始,你在朕心中并不是你,而是杜逑庶子,是那个老匹夫妄想操控朕的工具,是他强加在朕身上的屈辱。” 心里揣着这样的怨恨,他怎可能善待杜若卿?所以君后入宫当日,该有的礼制,他一样没给,把人晾在偌大的凤仪宫,让杜若卿枯等到深夜,他则独自坐在御花园里饮酒。 “卿卿,那一晚,喝多了只是借口,朕只是借着酒醉逞凶罢了。”李承乾声音艰涩的承认了自己的卑劣。 他最后是被宫人扶进凤仪宫的,踏进宫门后,他先是一脚踹翻龙凤喜烛,命人熄了祈福用的长明灯,然后把人从床上拽下来,粗暴的扯掉凤冠,撕碎衣衫,强闯进身体里,边虐待边骂卿卿是……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这哪是在入洞房,分明是在施暴?还好他最后说的话没有应验,不然李承乾死都无法原谅自己。 那一夜太混乱了,现在回想起来,杜若卿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挺下来的。 只记得当时身下流了好多血,那夜过后,周身没剩下一块好肉,大片的淤青,惨不忍睹。 他接连高烧好几日,身边却连个递水的丫鬟都没有,若不是被扣留在掖庭的翠英听到风声,拼死闯进凤仪宫,他怕是已经死在榻上。 杜若卿痛苦的闭了闭眼,忽觉得头针扎一样的疼,视线也跟着天旋地转,整个人一头栽进李承乾怀里。 “卿卿,你怎么了?”事发突然,李承乾慌忙把人搂紧,声音急切的朝门外喊道:“来人,快宣太医。” 杜若卿强撑着抬起头,目光有些空洞,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李承乾还是捕捉到细微的呢喃:“圣上,别……罪臣无碍,不用……宣太医。” 只是有些头疼,捱过这一阵便好了。 太医来了肯定要把脉,他的腕上密密麻麻全是吻痕,杜若卿不想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外,还有其他人看到他身上的痕迹。 “好,你没事便好,朕听你的,先不宣太医了。”李承乾转头朝推门而入的下人们吩咐道:“都下去。” 宫女和太监们听到圣上的命令,立刻躬身退下,房间内再度安静下来。 李承乾拉过怀中人的手,用大拇指的指腹用力按压杜若卿手背骨桡侧的合谷穴。 这是他上一世专门跟太医学的,能帮杜若卿缓解头疼。 “卿卿,好些了吗?” “多谢圣上体恤,罪臣感觉好多了。”杜若卿白着一张脸,挣扎着想从李承乾怀中起身。 头疼是他的老毛病了,因小时候被嫡兄推到冰湖里,后来人虽救回来了,却落下头疼的毛病。 平日里还好,但只要情绪太过激动,就容易眩晕。 他刚才回忆与圣上合卺的那晚,一时间太过惊惧悲恸,这才……【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第5章 李承乾上一世也是后来才知道杜若卿头疼的毛病是怎么落下的。 气得他背着杜若卿,命人把杜逑和杜昇的尸骨从坟里挖出来,当众鞭尸。 杜家的男丁除了卿卿都该死,老的谋朝篡位,小的欺男霸女,砍头算便宜他们了,就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卿卿,不要乱动,朕再给你按一按,会舒服点。”李承乾无视杜若卿的挣扎,用力把人搂进怀里。 杜若卿知道,他不该贪恋圣上的温柔,因为下一秒,温柔就可能变成风暴,他若沉溺,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可眼下头疼的厉害,实在顾不得那么多,而且圣上的臂膀太过有力,他根本挣不脱。 暂时将繁重的心思抛到脑后,杜若卿轻轻合上眼,顺了李承乾的意,将头靠在圣上胸前。 李承乾眼中盛满愧疚,俯下头去,用下巴轻蹭杜若卿的鬓角:“卿卿,对不起,是朕的错,朕那时……太年轻,脾气大又没用,斗不过杜逑,只能拿你撒气,朕后悔了,如果能重新来过,朕肯定不会那样待你。” 闻言,杜若卿睁开眼,双眸中氤氲着水色,却没有眼泪落下来。 “圣上不必自责,罪臣在进宫前已有心理准备,以男儿身忝居后位,让圣上蒙羞,是罪臣罪有应得。” 嫁给李承乾做男后,这种狂悖犯上之事,杜若卿是打死都不愿做的,可杜逑拿母亲的性命想逼,他没有办法, 虽不是他的本意,可他终究做了杜逑手中刺向圣上的刀。 是他害人在先,就该承受被害者的怒气。 所以那一晚无论圣上如何虐待凌辱,杜若卿都觉得是自己应得的。 “卿卿,你怎么能把过错全揽自己身上?你也只是受人摆布的棋子罢了,朕一早就知你身不由己,可朕还是……把对杜逑的怨恨发泄到你身上。”李承乾眸光晦暗,声音涩然。 身为手无实权的傀儡皇帝,想要铲除奸恶,只有变的比杜逑更奸更恶。 孤身走过十几年暗巷,早已污泥满身,鲜血满手,撕开光鲜的外表,他的内里比谁都肮脏。 说实话,李承乾一开始并未觉得那样做对杜若卿有何不公?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一个不受宠的庶子的死活跟他何干? 打就打了,骂就骂了,乱臣贼子之后,别说只受些皮肉之苦,早晚他们一家人都要被割下脑袋,挂在城墙上以儆效尤。 他也是后来动了心,才开始反思以往的所作所为,对杜若卿的爱越深,李承乾就越后悔。 杜若卿捉摸不透李承乾的心思,唯有小心应对:“圣上不必为罪臣开脱,忠孝信悌,忠字当头,可罪臣却选择尽孝,是罪臣有负圣恩。” “就算君臣之间,当是如此,你身为臣子,并不恨朕的所作所为,那夫妻之间呢,卿卿对朕这个夫君……可有怨言?” 闻言,杜若卿的睫毛颤了颤,蓄在眼底的水色悄无声息的从眼角滑落。 他微微低头,试图逃过李承乾的眼睛。 “圣上,莫要戏耍罪臣了,圣上如今大权在握,是真正的天下共主,自有贵女充盈后位,罪臣身为乱党之后,又是男儿身,圣上留臣一命,已是莫大的恩赐,罪臣不敢肖想其他,往后愿洗衣舂米,作为宫奴了此一生。” 一听这话,李承乾瞬间急了。 “皇宫里的宫奴甚多,不差卿卿一个,可朕心里缺一块,只有卿卿能填补,朕不要你做宫奴,朕要你做朕的梓潼。” 李承乾的双手搭在杜若卿的肩头上,强迫怀中人看向自己,声音急而高昂,仿佛迫切想要抓住什么。 “卿卿,你别躲,看着朕,朕还记得,杜逑命人在朕的膳食里下了毒,那些日子,朕昏昏沉沉,日夜咳血,是你侍奉在朕跟前,一遍遍的为朕试药,把朕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后来你还为朕洗手作羹汤,在重阳佳节为朕抄写祈福的经文,桩桩件件,哪怕不是喜欢,只是怜悯,也是动过心的,对不对?卿卿你承认啊?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了?” 杜若卿面上的神色出现刹那的恍惚。 李承乾中毒发生在他入宫后三个月,许是圣上逐渐丰满的羽翼让左相感到威胁,竟使出下毒这样阴损的手段,妄图让圣上薨逝,以此改朝换代。 杜若卿实在不忍心年纪轻轻的帝王还没施展宏图便不明不白的殒命,便想舍命拉他一把。 现在回头想想,他那时太冲动无畏,简直就是赤脚行走在陡滑的悬崖边上。 一个无权无势的男后,手边唯一可用之人是个丫鬟,唯一能动用的银两是入宫时微薄到可怜的嫁妆,竟要在谗佞专权的禁宫内救驾? 杜若卿信不过宫里的太医,怕是杜逑的耳目,便冒着极大的风险,从民间偷运郎中藏进宫内,又怕李承乾的身体禁不住折腾,亲自试药。 他打着探病的名号瞒天过海,一遍遍扎针,修改药方,就这样折腾了大半个月,圣上总算不再咳血,人也清醒过来。 李承乾恢复意识后,眸光复杂的望着他,然后破天荒的,强撑起病弱的身子轻轻抱了抱他。 杜若卿先是浑身绷紧,随之一点点放松,最后鼓起勇气,抬手回抱住李承乾。 像两个在命运中沉浮的幼兽互相舔舐对方身上的伤口,虽一句话没说,可他们的心靠的极近。 本以为打那之后,他跟圣上的关系会有所缓和,结果……却是他一厢情愿。 “圣上,罪臣没忘,可罪臣也记得,亲手做的羹汤,圣上全倒了,抄写的经文,圣上也烧了,是圣上要罪臣铭记本分,不要有其他妄念,怜悯也好,动心也罢,圣上统统不需要。” “卿卿,不是你想的那样,朕可以解释,朕并非有意践踏你的心意。”李承乾的语速很快,生怕杜若卿没耐心听他把话讲完。 “你不知道,每次收到你送来的东西,朕心里有多开心?朕多想把经文珍藏,把汤一滴不剩的全喝光,可朕不能那样做。” “身为傀儡皇帝,大权旁落,朕不能有软肋,刻意冷待,装作厌恶你的模样,杜逑就不会拿你要挟拿捏朕,你才会安全。” “对不起,朕忙着收拢皇权,只想着要你安全,却忽略了你的感受,直到三个月前,朕扳倒左相,清除叛党,终于坐稳皇位,迫不及待的跑去凤仪宫见你,却看到卿卿脱簪散发,素衣赤足的跪在宫门外,眸色疏离的求朕赐下鸩酒,好让你死的体面些。” “朕当时就站在你面前,甚至能从你的瞳孔中看见朕的倒影,朕与你离得那样近,却又那样远,朕这才猛然意识到,四年冷待,卿卿再热的心都被朕给晾凉了。” 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李承乾口都干了,他紧张的吞咽一声,眸光专注的盯着杜若卿的反应。 杜若卿一直以为李承乾心里没有他,试毒的那点情谊并不足以抹消掉圣上心底对杜家的怨恨。 左相倒台,圣上留他一命只是为了泄愤,他身上留着杜逑的血,理应背负杜家的孽。 现在圣上却告诉他,之前做的那样过分其实是因为……在乎? 心中涌起股难以言喻的悲凉,杜若卿的眼泪止不住地滑落:“圣上这些话,为什么不早说?” “朕一开始不能说,后来想说了,又不敢说了,如果卿卿的心凉透了,已经对朕彻底失望了怎么办?朕不去询问就可以自欺欺人。”在被左相逼宫,背水一战时都面不改色的帝王,却在心爱之人面前,暴露了胆小怯懦的一面。 “如果之前的冷待是出于保护,可冷宫之后呢?圣上为什么要对罪臣做这种事?”说着,杜若卿挽起袖子,露出衣衫遮挡下,吻痕斑驳的手臂。 这才是杜若卿最不能接受的,像个脔宠一样被锁在不为人知的冷宫里。 圣上只有处理政务到深夜才会宿在御书房,除此之外,几乎夜夜摆驾冷宫,要他侍寝。 杜若卿心中抵触却不敢反抗,怕激怒圣上,还要强迫自己迎合讨好,他觉得做宫奴都比这样屈辱的活着更有尊严。 李承乾眸光躲闪,像做错事被揪到把柄的孩子,不敢正视杜若卿的眼睛,低声嘟囔道:“因为朕早就想这么做了!” “什……什么?”杜若卿天真的追问一句,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李承乾破罐子破摔,反正他就是个卑劣的人,一个从骨子里烂透了的人,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卿卿,你该知道的,朕不是善茬,朕忍辱负重,蛰伏多年才从深渊里爬出来,你不会指望朕还是个圣人君子吧?如今在你面前的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群狼环伺时,有些事,朕心里想却不能做,硬生生的憋着,天长日久,人就有点不正常了。” 李承乾越说越暴躁,似是要把这些年受的憋屈一股脑的发泄出来:“你在朕身边四年,整整四年,朕却只能于初一十五留宿你宫中,还是分开睡的,因为做戏要做全套,朕要让杜逑相信,朕厌恶你,一点都不喜欢你,有好几次,朕睡不着,辗转反侧到午夜,起身站在你的榻边,几乎要压不住想钻入你被窝里的渴望。” 杜若卿抬手攥紧胸前的衣袍,瞳孔微微一缩。 原来他还在睡梦中被人窥伺过吗?他竟从不知道?【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第6章 李承乾抬手,用拇指揉捏按压杜若卿的双唇。 他用的力道不轻,实在算不上温柔。 “卿卿的唇瓣是浅粉色的,虽然轻薄,却坠着小小的,肉肉的唇珠,亲起来一定很柔软,那四年里,朕有多少次想亲却不能亲,卿卿不知道吧?连朕自己都记不清了。” 说着,李承乾的手指顺势下滑,又熟门熟路钻进杜若卿的袖袍中,用略带薄茧的指腹划过手腕和小臂,引得杜若卿阵阵颤栗。 “卿卿的皮肤那样白,光暴露在外的双手和脖颈都如羊脂琼玉般丝滑,那藏在衣服下的呢?又该是怎样美妙的手感?” “孤枕难眠的夜里,朕一遍遍的臆想,一遍遍的假设,可就是得不到正确答案,这让朕越发心痒难耐,放在寝宫里装饰用的翡翠玉桃都被朕盘的包了浆。” 圣上的眼神太过炙热,谈及玉桃时,眸光直白的掠过杜若卿的双臀,面上的神色堪称下流。 杜若卿下意识压了压身前的衣摆,藏在发丝下的耳根瞬间泛红。 胸腔震动,李承乾的笑声低沉性感,带有揶揄之意:“卿卿,朕有多少隐秘,肮脏的欲念是无法对你提及的?卿卿知道吗?卿卿不知道。” “朕一直隐藏的很好,直到卿卿被打入冷宫的那晚……。” 李承乾的声音顿了顿,眼底划过抹暗芒,似是在回味:“卿卿穿着素净的宫服,跪在青石阶上恭迎朕的圣驾,你微微垂着头,鸦色的羽睫轻颤,是那样的恭顺漂亮,朕潜藏在心底的欲念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朕自暴自弃的想,心凉了又如何?不喜欢朕了又怎样?朕现在是天子,真正的九五至尊。”说着,李承乾敞开胸怀,自有股君临天下的傲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朕不撒手,卿卿永远别想从朕的身边逃开。”说完,他的眸光恶狠狠的落回到杜若卿身上。 杜若卿敏锐察觉到圣上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身体下意识往墙角里缩了缩。 李承乾的双眸微微眯起,如同锁定猎物的凶兽,步步紧逼,声音幽幽:”卿卿,别躲啊,朕的话还没说完。”语毕,他抬起手用力怼到墙上,将杜若卿锁定在方寸之间。 “过去,朕一直觉得,权利是个害人的东西,它会把人变成怪物,可等朕大权独揽,朕发觉,权利真是个好东西,特别是没有掣肘的时候,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朕终于……终于……能实现四年内渴望了无数遍的肖想,把卿卿囚在身下行鱼水之欢,肆无忌惮的亲热,变着花样的索取,那滋味,果真和朕想的一样美妙。”李承乾面上流露出痴迷的神色,隐秘的兴奋让他的声音听上去越发癫狂:“食髓知味后,朕恨不得夜夜笙歌,可卿卿却有些抗拒朕,这让朕很不高兴。” 李承乾的眉头皱起来,抬手用食指外侧轻刮杜若卿的脸颊,语气听上去像在教训闹脾气的稚童:“卿卿为什么不听话?朕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愿做朕的人?卿卿,这是不对的,朕觉得应该磨一磨你的性子。” “卿卿生性温柔,软肋也多,杜家的女眷,贴身伺候的丫鬟,朕随便捏一个出来做要挟,卿卿就乖乖听话了。” “卿卿变的好温顺,会乖乖打开身体,也会说些漂亮话哄朕开心,虽然语气还有些生涩,可朕也觉得无比受用。” “朕就想啊,史书上那些伉俪情深的帝后应该也不过如此,朕与卿卿如胶似漆,定能在后世传为佳话。” 杜若卿觉得李承乾已经魔怔了,他是被逼着取悦讨好,算什么情意绵绵? 以往只觉得圣上喜怒无常,还是头一回见到李承乾这般阴森森的模样,似乎还要更恐怖一些。 抬手堵住自己的耳朵,杜若卿不想再听。 可李承乾偏不让他如愿,抓住杜若卿的腕骨,强行压下他的手,然后将身体靠过去,贴近杜若卿的耳畔,用沙哑的嗓音,继续倾诉没吐露完的心声。 “温香软玉在怀,朕尝到了甜头,可朕依旧有些空虚,觉得没能彻底占有卿卿,心底便滋生出更多阴暗的念头。” “朕动不动拿莫须有的罪名降下责罚,不是真的恼了你,也不是真的要罚你,只是想借此欺负你,以满足朕心底肮脏的欲念。” “卿卿好乖的,不论是竹板落在脚心上,还是被散鞭扫过脊背的蝴蝶骨,都咬唇受着,朕爱死你这幅温顺的样子了。”说着,李承乾突然张嘴含住杜若卿的耳尖,用略带尖锐的犬牙轻轻啮咬两下。 杜若卿受惊似的一哆嗦,瞳孔几番放缩,显然被吓到了。 “瞧吧,只是调情似的咬一下,就像受到多严重的虐待一样,肿的这般可怜。”李承乾笑着亲了亲杜若卿的鬓角,以示安抚。 “卿卿皮肤嫩,稍微受点刺激便会泛红,朕只要略施手段,卿卿浑身上下便都是朕留下的痕迹,太漂亮了,卿卿好美,美的让朕发疯。” “连最隐秘处都带着朕留下的烙印,卿卿终于彻底属于朕了,从头到脚,从外到内,都是朕一个人的,这种彻底的占有让朕欲罢不能。” “朕恨不得将你拆吃入腹,控制欲在卿卿被欺负到眼尾泛红,双眸氤氲着水色,还不得不搂着朕的脖子告饶时达到顶峰。” “每当这时,朕就想啊,干脆做个昏君算了,所谓幽幽深宫锁美人,前有成哀帝横刀夺爱,将慧贵妃囚在深宫数十载,朕为什么不能效仿?” 李承乾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越来越高涨:“朕完全可以命工部打造一把精美奢华又粗壮的锁链,将卿卿锁在榻上,除了跟朕颠鸾倒凤外什么都做不了,白日里盼着朕的到来,入夜后衣衫尽褪,红烛照耀着卿卿如玉般的胴体,定然美的晃眼。” 说这话时,李承乾的眼底划过抹蠢蠢欲动,杜若卿直视着他的双眸,心底泛起惊涛骇浪。 圣上不是在吓唬他,是真的动过这样恐怖的念头。 “圣上!!!”杜若卿出声打断,他实在听不下去了。 太可怕了,把他囚在冷宫不够,竟还要锁在榻上?做个任人亵玩的奴宠? “如果圣上真那样做了,罪臣宁愿咬舌自尽。”杜若卿不堪受辱。 他这一生本可以求取功名,步入仕途,就算没能力封王拜相,也可以做个知府县丞,造福一方百姓。 可这一切都被杜逑毁了,如今背负着乱臣贼子的罪名,杜若卿还活着是因为心有牵挂。 他想为母亲养老送终,想给翠英许个好人家,出于私心,还想再看一眼奸佞尽除,天下平定后,大黎朝的锦绣河山。 可人都有承受的极限,如若李承乾当真如此折辱他,杜若卿不怕一死了之。 怀中人颤抖无助却又带着倔强的声音,如同激荡的钟鸣,穿过人心的黑暗,将李承乾从入魔的旋涡中拉拽出来。 漆黑如墨的双眸一点点恢复光亮,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平复下去。 空气有了刹那的安静。 李承乾缓缓回神,半响后,突然猛地一把抱住杜若卿,声音慌乱无措:“别,不要寻死,朕错了,朕不敢再强迫你了。” 忤逆圣上,本以为会降下责罚,杜若卿没想到李承乾会是这种反应,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圣上,您到底想怎样呢?为什么突然跟罪臣说这些?无论圣上坦白与否,罪臣依旧只能攀附着您,讨好着您,不是吗?” 为什么坦白?因为卿卿是有傲骨的,他过分的言行会一点点磨灭掉杜若卿求生的欲望,最后差点让自己成为孤家寡人。 若不是重生回来,陷入魔障的李承乾没那么容易醒悟,毕竟对于他这种性格扭曲的人来说,彻底掌控心爱之人的感觉堪比罂粟,令他上瘾。 但回想起杜若卿投井后生无可恋的模样,李承乾浑身一激灵。 上一世,卿卿投井摔断了腿,虽然后来医好了,可每逢阴雨天,依旧会骨缝酸痛,请来无数名医都束手无策。 这一次,他绝不能让惨剧重演。 可重生这种事玄而又玄,说出来恐怕卿卿也不会信,还以为自己又在戏弄他,所以李承乾只好换个说辞。 “卿卿,近些日子朕想了许多,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本不该发展成这样。” “朕与卿卿分明是两情相悦,结果却因朕的胆小自卑,让卿卿平白无故受了这般多的委屈。” “十二年的任人摆布,让朕学会该如何玩弄权术,拉拢人心,却没让朕学会如何正确的爱一个人。” “没人教导朕,朕还小,母妃父皇便先后薨逝,左相把持朝政,他恨不得朕什么都不会,是个废物才好。” 李承乾用自己额头抵住杜若卿的额头,将两人的距离进一步拉近。 “朕知道,朕性格阴暗乖戾,不讨喜,可并不是朕想变成这样的,若父皇母妃还在,朕肯定也是个光风霁月的好儿郎。” “当然,朕说这些并不是为自己开脱,朕知道是朕错了,大错特错了,就是……就是……。” 李承乾声音发紧,小心翼翼观察杜若卿的脸色,低声恳求道:“卿卿能不能看在朕比卿卿年幼的份上,原谅朕做过的荒唐事,就当朕是少不更事,给朕个改过的机会,好不好?”【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第7章 李承乾已经不要脸了。 他这幅年轻皮囊里装的灵魂,分明是个年过花甲的老朽,却还在杜若卿面前装无辜。 杜若卿咬着唇,没有给出回应。 四年的冷待,他曾对圣上满怀期待,笨拙的表达心意,却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冷宫三个月,受到的疼痛和惊惧也是真实存在的。 追溯过去,杜若卿虽不恨李承乾,却也做不到完全不怨。 眼见卿卿沉默不语,李承乾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他心知以往做的太过分了,把人伤的心都凉了,肯定没那么容易获得原谅。 可李承乾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 用力咬一下舌尖,尝到满嘴血腥味,李承乾的眼眶跟着红了。 他抓过杜若卿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面上一副想哭却还要维持帝王尊严,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的倔强模样,瞧着好不可怜。 李承乾知道杜若卿心软,所以在卿卿面前卖惨是有奇效的。 “卿卿,朕真的知错了,别生朕的气了,好不好?” “朕父母早亡,从小就成了孤儿,身为傀儡被操控了十二载,偌大的皇宫中,不论丫鬟还是太监,都对朕避而远之,只有卿卿对朕是真心的。” “如果连你也不要朕了,朕守着这繁华有什么意思?身边连个体己人都没有,朕当初还不如输给杜逑,死在那场宫变中。” 李承乾是什么人?他可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杜若卿一个从小读圣贤书的谦谦君子,哪怕虚长几岁,又岂会是他的对手? 果不其然,杜若卿上当了,慌忙抬手去堵他的嘴:“圣上,莫要胡言。” 李承乾像对此早有预料般,眸色一喜,顺势拉过杜若卿的手,放在嘴边亲了又亲,声音缱绻道:“好好好,朕不乱说了,朕就知道,卿卿心里还是有朕的,对不对?” 杜若卿望着他怔怔出神,终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对圣上的感情,最初只是心疼,怜他形单影只,自己起码有母亲相伴,他却孤立无援,后来,这份感情变成钦慕,同样是受人摆布的棋子,自己只能随波逐流,圣上却隐忍蛰伏,暗中积蓄力量,一朝跳出棋局,斩掉幕后黑手,自己做那执棋人。 四年多,他跟圣上纠葛在一起,这份感情早已说不清,道不明。 杜若卿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李承乾的言行依旧能调动他的情绪,他对圣上并非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见杜若卿承认,李承乾大喜过望,乘胜追击道:“既然卿卿心里还有朕,就再给朕个机会吧!” “以往做的不对的地方,朕改,朕都改。” “朕不想当孤家寡人,卿卿就当可怜可怜朕,行不行?” 杜若卿犹豫了。 他既做不到果断的拒绝,又做不到干脆的答应,逃避似的错开视线。 李承乾仔细观察杜若卿的反应,眸底闪烁着精明锐利的光芒。 卿卿已经心软了,眼下只需再添把火,他就能达成目的。 眼底划过抹坚决,李承乾长腿一撤,从榻上起身,整个人退到床边。 杜若卿还以为自己迟迟不肯点头激怒了圣上,惊疑不定的抬眸望去。 结果下一秒,就见李承乾面色肃穆的扬起衣摆,身体疾速下沉,毅然决然的跪在地上。 “砰——” 膝盖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杜若卿瞳孔皱缩,被这一幕震惊到无以复加。 身为天子,跪天跪地跪父母,怎能向一个废后下跪?何况他还是乱臣之子? 反应过来后,杜若卿慌忙想要下榻,却被李承乾抬手制止。 圣上张开双臂,强硬的将他堵在榻上。 杜若卿没办法,只是选择在榻上跪立起身子,可这样,依旧是他在高处,李承乾在低处,他在俯视着圣上。 杜若卿心下惶恐,被吓得面色苍白,藏在袖袍内手指失控的颤抖着,一开口,几乎语不成句:“圣上!您……这是做什么?” “卿卿,只能用冷待的方式确保你的安危,是朕无能,为了将你留在身边不择手段,是朕无德,朕错了,求你给朕个机会,朕往后一定好好表现,用心善待你。” “圣上,您先起来,您这样……罪臣承受不起。” 杜若卿伸手去搀他,李承乾却跟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偏要和他唱反调。 “朕不起,卿卿不答应,朕就一直跪下去。”李承乾破罐子破摔道:“就算天亮了,伺候洗漱的下人们进来看到朕这幅模样,在背后妄加议论,朕也无所谓,朕敢作敢当,不怕天下人嗤笑。” 他是不怕,可杜若卿能不怕吗? 堂堂帝王给废后下跪,若流传出去,满朝文武怎么看?民间百姓又怎么看? 他岂不成祸乱朝纲的妖人了。 别的不说,光史官们的口诛笔伐能将杜若卿活埋了。 圣上分明……是在逼他点头答应。 杜若卿有气无力道:“圣上,您这是……在耍赖。” 李承乾低垂着头,眸光闪烁。 他确实在耍赖,可傻子才会承认,李承乾嘴硬道:“朕没有耍赖,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是在惩罚自己。” 杜若卿:…… 总不能真让圣上跪到天明,眼下摆在杜若卿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给李承乾改过的机会。 刚才就已摇摆不定的杜若卿,在轻叹一声后,温柔的敛下眉眼,到底松了口。 “圣上,您起身吧,罪臣愿意再相信您一次,但在此之前,罪臣……想与圣上约法三章。” 成了!他就知道卿卿最为心软。 李承乾喜出望外,动作麻利的翻身上榻,伸出手臂揽住杜若卿的腰,把头埋进杜若卿的颈窝里。 鼻翼间萦绕着熟稔的玉兰花香,李承乾心满意足道:“好,别说三章,就是十章、百章朕都答应。” “圣上此话当真?” “当然。”李承乾就差对天发誓了,用力点头道:“君无戏言。” 杜若卿顿了顿后开了口。 “那第一章,圣上以后不能再喜怒无常,对罪臣动辄打骂。” 闻言,李承乾的嘴唇哆嗦两下,双眸不由自主的瞪大。 不敢相信!杜若卿竟用“动辄打骂”这个词来形容他往昔的言行举止!? “卿卿,你怎么能这样说朕呢?搞得朕像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一样。”李承乾不开心了,埋下头去轻轻啃咬杜若卿的锁骨,语气执拗道:“朕没做过那样的事,朕不认。” 重活一世,李承乾的性子定然比年轻时沉稳太多。 可不管多少岁的李承乾,在面对杜若卿时,都像个缺爱的孩子。 要杜若卿包容他,溺爱他,若感受不到那种独一无二的偏爱,他就恨不得把大黎朝掀个底朝天,让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 锁骨处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意,让杜若卿目露茫然。 他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竟又惹得圣上发脾气。 “圣上,疼。”杜若卿轻轻推搡李承乾的脑袋。 可李承乾跟个狗皮膏药似的,上一秒被推开,下一秒立马又黏上来,逮着杜若卿的锁骨又舔又啃,语气懊恼:“卿卿污蔑朕的清白,朕要罚你。” “罪臣哪敢污蔑圣上?” “你就是污蔑了!”李承乾微微眯起眸子,想要厉声追责,语气又不敢太凶:“卿卿,你自己说,除了刚入宫那晚,朕这四年来可有再弄伤过你?” “说朕打你,朕比窦娥还冤,床笫间用些小道具,只是朕的一点小癖好,朕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那样做朕更容易得到满足,怎么能叫打呢?” “朕若真想打人?会用特意打磨光滑的竹板?会用无法伤人的散鞭吗?就该用廷仗,几棍子下去骨头都打碎,用钩鞭,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而且哪用的着朕亲自动手,只要朕一句话,就能让胆敢得罪朕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杜若卿听他说这些狠辣的话,心底难免滋生惧意,可身体又在莫名的发热。 这就导致他面上苍白无血,耳根同脖颈却是一片绯色。 李承乾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眼底划过抹狡黠,坏笑着对准杜若卿的耳畔吹气,在杜若卿下意识颤抖时又猛地将人搂紧,狭促的调侃道:“卿卿,不用怕,若说这世上有谁能阻止朕举起的屠刀,也就只有卿卿了。” 上一世便是如此,李承乾想杀谁,任凭那些老臣们如何苦口婆心的规劝,甚至撞柱死谏都没用,只有把君后请出来…… 杜若卿进御书房后,边用指腹揉捏他被气到发疼的太阳穴,边柔声细语的耳语几句,就能让李承乾的杀心消弭,从而改变主意,不出一个时辰,赦免的恩旨就颁布下去了。 那些老臣们只顾着奔走相告,欢天喜地的庆祝,歌颂君后的功德,却没人注意到,在他们离去后,君后转身回宫的走姿有些许怪异。 杜若卿脾性软,又是那种全心全意付出的性格,与他冰释前嫌后,整个人化作绕指柔,让李承乾体味到销魂蚀骨的美妙滋味。 嘶~他真是迫不及待想过上那样的好日子了。 思绪飘得有些远,李承乾回过神来后,继续就刚才的问题为自己争辩。 “卿卿,你说朕骂你,是,朕有时说话是难听了些,可朕就是发发脾气,回回也不敢把话说的太重!” “说朕喜怒无常,这点朕不否认,可朕变成这样,卿卿难道就没有一点过错吗?” 杜若卿再度茫然的眨眨眼,觉得李承乾真是蛮不讲理,这也能怪罪到自己头上? 确实能,紧接着李承乾就让他见识到什么叫:分明在无理取闹却巧舌如簧。 “朕只是想要你在意朕,想要卿卿的目光无时无刻不落在朕的身上,可卿卿总不顺朕的意,恨不得拒朕于千里之外,朕很生气又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无能的发着脾气。” “但其实朕每次发完脾气都会后悔的。” “一怒之下罚你跪着反省,朕难道不心疼吗?背地里都会偷偷命宫人往你膝下塞软枕,加在里面的棉花数量是朕亲自过目的,都快把软枕塞爆了。” “话说的难听惹得你垂泪,朕不知要如何哄?冷着脸甩袖离去,其实刚踏出冷宫大门,就会偷偷攀上墙头,竖着耳朵听殿内的动静,心里干着急。” 杜若卿愣住了。 圣上竟还做过这种事吗?堂堂一国之君跟做贼一样听墙角?想想那画面,杜若卿没忍住笑了一声。 李承乾的脸色立马臭了下来。 “你还笑?不许笑,朕不要面子的吗?再笑朕又要罚你了。” 李承乾的语气很凶,若换做以往,杜若卿定然惶恐,眼下却觉得他像只纸老虎。 “圣上息怒,罪臣不敢了。”杜若卿快速给他服了个软。 李承乾立马被安抚,冷哼一声便不再追究了。 半响后又觉得自己这般好哄有损帝王威严,于是捧起杜若卿的脸,泄愤似的在他侧脸上重重的啄了一口。 正了正面上的神色,李承乾盯着杜若卿的眼睛,满目深情道:“卿卿,朕第一次这样心悦一个人,可朕没经验,不知怎么爱你才好?越着急越犯错。” “卿卿觉得朕阴晴不定,殊不知朕只是在闹别扭罢了,你哄哄朕,朕就好了。” “就像在嚎啕大哭的稚童,只要给个糖葫芦立马就破涕为笑了,朕已经这般好打发了,可卿卿是怎么做的呢?“ “疏远朕,孤立朕,不欢迎朕的到来,抵触朕的触碰,从来都是被迫服从朕的命令,这些都在明晃晃的告诉朕,卿卿已经不喜欢朕了,朕的心都疼死了,欺负你两下怎么了?” 李承乾坏心眼的戳杜若卿的腰窝,瘪着嘴,像个报复心极重的孩子,声音恶狠狠道:“朕心里不平衡,就要闹你,哪怕卿卿心里怨恨朕,也比丝毫不在意朕要好上许多。”【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第8章 杜若卿被戳的腰窝发麻,人也有些手足无措。 以往圣上在他面前,总冷着一张脸,锋利的眉眼微微下压,透出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杜若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李承乾。 原来贵为至高无上的天子,也有敏感,不安,又自卑的一面。 杜若卿恍然意识到,年纪轻轻就权势滔天的承乾帝,能游刃有余的治理天下,但面对感情,也不过是白纸一张。 或许,他们可以试着换种相处方式。 杜若卿不是蠢人,相反有颗七巧玲珑心。 他们之间坏就坏在,李承乾用权利的尖刺包裹住自己,不肯也不敢吐露心声,而杜若卿被尖刺扎怕了,没有勇气再去探究李承乾对他到底是真心还是玩弄? “卿卿,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朕真实的模样,让你失望了?”刚才还在闹腾的人,见杜若卿沉默不语,瞬间收敛起脾气,神色紧张的询问道。 闻言,杜若卿微微摇头。 没有失望,反倒觉得日渐疏远的距离拉近一些。 自从左相倒台,他受罚入冷宫,杜若卿便心知,他与李承乾已是云泥之别。 一个贵为真龙天子,另一个却背负着乱臣之子的骂名。 患难与共时滋生的懵懂情谊,在圣上日复一日的冷待折辱中,逐渐消磨殆尽。 他们就像两颗遥远的星星,都在负重前行,轨迹有了短暂的相互后,再次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摇头是什么意思?没有失望?还是更不喜欢朕了?卿卿,不要打哑谜,朕要你说话。” 忍辱负重十二载,一朝拨乱反正,可见李承乾是个极有耐心的人。 可他在面对杜若卿时,总沉不住气,一时得不到回应,便要胡思乱想。 不论李承乾再怎么狡辩,杜若卿都觉得“喜怒无常”,“动辄打骂”这两个词真没形容错。 毕竟现在他的脚心上,还留有圣上胡作非为的罪证。 但若李承乾愿意改,杜若卿又觉得,似乎没必要非揪着过去的事争论个对错出来。 “没有失望。”抿了抿唇后,杜若卿心软的改了口:“圣上,刚才……是罪臣把话说重了。” 话音落下,李承乾先是怔了怔,随即红了眼眶。 他狼狈的偏过头去,很委屈的“嗯”了一声,紧接着长臂一揽,用力把杜若卿搂进怀里,不让怀中人看到他眼底闪烁的泪光,以保全圣上的颜面。 李承乾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个什么劲? 虽然当着杜若卿的面嘴硬的厉害,但李承乾自己心里清楚,年轻时的他打骂过君后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床笫间,双方都心甘情愿,那才叫情趣。 可卿卿却是在委曲求全,迫于他的淫威,不得不脱掉靴袜,褪去衣衫,因为些莫须有的罪名承受堪称下流的惩罚…… 李承乾自认为的闺房之乐,在杜若卿看来,是屈辱又难堪的。 卿卿脾性软,才说成是打骂,若性子尖锐一点,就该指着鼻子骂他是个败类,昏君。 至于喜怒无常,更没有冤枉了他。 动不动就掀桌子,甩脸色,一言不合就让人跪着反省,他总妄图通过伤害对方的方式,试探杜若卿到底还在不在乎他?殊不知长此以往下去,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现在回头想想,只觉年轻时的自己幼稚的可笑。 真正该反省的分明是他才对。 “卿卿,过去的事……朕的过错更大,朕以后会控制脾气,也不会再罔顾你的意愿肆意妄为。”李承乾声音苦涩,痛定思痛:“朕会改,朕真的会改,卿卿,你信朕。” 圣上抱他抱得太紧,杜若卿想回话都难,只能略微点点头。 待李承乾的情绪稳定下来,收拢的臂弯略微松懈些,杜若卿才瞅准机会缓缓开口道:“圣上,罪臣现在可否说第二章?” “当然,你说,朕答应,朕都答应。”李承乾轻蹭怀中人的鬓角,完全舍不得撒开手。 他下面要说的,圣上真会答应吗?杜若卿并不确定。 用力闭了闭眼,脑海中回忆起床笫间受到的苦楚,杜若卿的脸色白了白,藏在袖袍中的手指绞紧,咬牙开了口:“圣上以后……不能再强迫罪臣侍寝。” 闻言,李承乾的身体骤然僵硬。 他早有预料,这一环注定逃不开。 怪他年轻莽撞,只知一味蛮干,自己是爽利了,却给卿卿在情事上留下阴影。 李承乾轻叹一声,瓮声瓮气道:“好吧,朕知道了,以后都不会再强迫卿卿,卿卿不愿意,那就不侍寝,等卿卿什么时候重新接纳朕再说,朕等得起。” 没想到圣上真肯退让? 虽然应允的不情不愿,人也跟着蔫了,但到底是答应了,这有些出乎杜若卿的意料。 生怕自己会后悔,李承乾赶忙跳过这个话题:“卿卿,约法三章,还有最后一章呢?” 闻言,杜若卿眸光闪烁。 “圣上,没有第三章,最后,罪臣只想求您开个恩。”说着,杜若卿挣扎着从李承乾怀中退开,想要翻身下榻, 李承乾眼疾手快,赶在人屈膝前,用虎口抓住杜若卿的手臂,略一用力又把人拉到床上,重新拢进怀里。 “卿卿但说无妨,不必如此。” 双手紧抓袖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杜若卿敛下眉眼,声音颤抖道:“圣上,左相犯上作乱,罪无可赎,按律当满门抄斩,圣上将杜家女眷没为官奴,已是法外施仁。” 话及此,李承乾立马猜透杜若卿的意图,抬手将怀中人散落额前的一缕青丝挽到耳后,声音幽幽的问道:“卿卿可是想念母亲了?” 杜若卿咬紧下唇,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早就想跟母亲见一面,可圣上虽夜夜摆驾冷宫,却鲜少给他好脸色,杜若卿便一直没敢提。 涉及杜家,当属前朝之事,他身为冷宫废后,是没有资格过问的。 杜若卿自知逾矩,却又架不住对母亲的担忧。 他试探着伸出手抓住李承乾的衣袍下摆,乞求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圣上,罪臣的母亲身体不好,罪臣实在放心不下,求圣上怜悯,让罪臣见母亲一面。” 李承乾心疼的蹙眉,用指腹拭掉杜若卿眼角的湿润:“卿卿的要求在情理之中,这件事是朕疏忽了,朕明日就安排,卿卿放心,母亲身体无恙,朕有让太医好生调养着。” 杜若卿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绽放出难以掩饰的欣喜与感激:“罪臣谢圣上隆恩。” “卿卿与朕何必如此生分?”食指划过杜若卿的侧脸,最后停留在那两瓣淡红色的嘴唇上,动作暧昧的揉弄两下。 李承乾的眸光暗了下来,声音跟着喑哑几分:“卿卿,真要谢?不如给朕一点奖励,卿卿不愿侍寝,朕自然不会强迫,但亲亲总可以吧?”说着,李承乾猛地俯下身,拉进与杜若卿之间的距离。 年轻的帝王眉眼微弯,用高挺的鼻梁轻蹭杜若卿的鼻尖,态度亲昵的不像话,一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卿卿,朕正值加冠之年,血气方刚,你就真舍不得连点肉汤都不给朕喝一口?好卿卿,体谅体谅朕吧?就亲一口,成不成?” 杜若卿被他哄的晕头转向,耳根连同脖颈一片绯色,手脚也局促的蜷缩着,这样的圣上,他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以往圣上亲他,都是语气强硬的发号施令,薄唇一启,吐出来的只有冰冷冷的两个字:“过来!” 杜若卿心下畏惧,整个人如同被操纵的提线木偶般,麻木的将双手搭在李承乾的胸膛上,然后微微抬高脖颈献出自己的唇。 他都这样温顺了,可圣上依旧不满意,冷哼一声衔住他的唇,翻来覆去的啃咬,杜若卿吃疼却不敢吭声,默默承受着,以至于第二天唇瓣红肿,连用膳都困难。 这还是圣上第一次在例行情事前询问他的意见,如此微不足道的一点尊重,却让杜若卿红了眼眶。 身为叛臣之子,杜若卿有自知之明,他不敢奢望与李承乾并肩而立,只想求得丁点尊重,而不是像个物件一样被随意亵玩。 见自己把人弄哭了,李承乾慌了神,上扬的眉尾耷拉下来,面上的神色也有些挫败。 “卿卿,就这么讨厌朕吗?朕不亲了好不好?”说着,李承乾作势要退开,结果下一秒,却被只白皙的手抓住了臂弯。 李承乾低头扫一眼,欣喜的抬眸望去:“卿卿……?” 杜若卿慌乱的错开视线,尴尬的想要缩回手,可李承乾哪会给他逃避的机会?反手抓住杜若卿的手腕,顺势一个用力就把人拽进怀里。 肩膀撞在圣上滚烫的胸膛上,杜若卿紧张的屏住呼吸,眼见李承乾一点点逼近,杜若卿顺从的闭上眼,睫毛因恐惧而不断的颤抖着。 本以为接下来又是通暴虐的啃噬,唇瓣肯定会肿,甚至要出血…… 然而下一秒,他的唇被轻柔的含住。 圣上不再像往日那般急躁,落下的吻仿若羽毛轻拂过肌肤,似是生怕弄疼了他。 杜若卿错愕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圣上深情的目光。 李承乾眉眼含笑,敏锐察觉到怀中人的紧绷,他微微退开一点,继续用自己的鼻尖磨蹭杜若卿的鼻尖,然后腾出一只手,轻抚杜若卿的后背,不怀好意的循循善诱道:“卿卿,别憋气,不必害怕,对,呼吸放平,嘴巴张开一些,乖,舌尖呢?不要藏着,探出来让朕含一含,放心,朕绝不会弄疼你。” 许是李承乾低沉的嗓音太蛊惑人心,又或是圣上积威甚重让人不敢不顺从,杜若卿真的照做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9、第9章 他战战兢兢的探出舌尖,结果立马被虎视眈眈的李承乾用唇舌包裹住用力吮吸。 杜若卿受惊想要缩回来,对方却没阻止,而是趁他逃走的空隙追上来,窜进他的口腔攻城略地。 滚烫的舌在唇齿间灵活地游走,探索每一个角落,仿佛要将他彻底占有。 重生回来的李承乾,灵魂已年过花甲,吻技磨练的炉火纯青,眼下对情事不甚开窍的杜若卿哪会是他的对手?两三下就被亲懵了。 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如擂鼓般响彻耳畔,杜若卿喉咙里发出诱人的唔嗯声,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侵略而颤抖不已。 他不自觉抬起双手推拒着李承乾的肩膀,试图挣脱开。 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圣上以往亲他时分明不是这样的! 想跑?到手的猎物哪有放生的道理? 李承乾眸色一暗,手臂用力锢住杜若卿的腰,将他牢牢固定在怀里,不让其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舌尖被一次次卷入,又一次次释放,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每次试图逃走被抓住,圣上都会恶劣的延长交缠时间,杜若卿被吮的舌尖发麻,终是放弃抵抗,任由李承乾的舌在口腔内肆意探索,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一吻毕,分开的瞬间,有细小的银丝落在两人唇间,暧昧又潮湿。 李承乾意犹未尽的舔舐着嘴角,低头轻吻杜若卿的额头,坏笑着戏弄道:“卿卿,舒服吗?” 杜若卿眼神迷离,伏在李承乾胸前细弱的喘息着,脸颊泛红,咬着下唇不吭声。 他脸皮薄,就算再舒服也是不好意思承认的。 李承乾嬉皮笑脸,明知怀中人放不开,偏要恶劣的继续捉弄:“卿卿,朕的吻技是不是大有进步?不瞒卿卿,其实朕也在磨练床上功夫,等卿卿愿意侍寝了,朕让卿卿好好感受一下。” 圣上呼吸温热,嘴唇几乎碰到他的耳廓,说这话时声音缱绻,每个字都像柔软的羽毛拂过心田,莫名激起阵阵痒意。 杜若卿耳尖红的能滴出血来,慌忙抬起袖袍遮住脸,跟这个披着帝王皮的登徒子保持距离。 胸腔震动,喉咙深处发出低沉悦耳的朗笑声,李承乾将杜若卿放平,拉过锦被盖在两人身上:“好好好,朕不逗你了,天色很晚了,早些安置吧。” 待脸上的烫意消退,杜若卿缓缓垂下手臂,露出双水色氤氲的眼睛,试探着抬眸望去,结果正对上圣上含笑的眼睛。 李承乾倒没再说些羞煞人的话,只是揽着杜若卿的手臂紧了紧,用下巴轻蹭怀中人的鬓角。 过去三个月,杜若卿也是夜夜宿在圣上怀里。 冷宫的床尺寸并不宽敞,长六尺,宽四尺七,睡在上面,对杜若卿来说,跟坐牢没什么区别。 他不敢动,不敢呼吸的太重,时刻提心吊胆,就怕圣上突然兴起,把他绑起来受一夜的刑。 “圣上?” “嗯?” “圣上为什么……突然变了?”从午时来冷宫用膳起,圣上就像变了一个人。 免了他的跪安,再没说过一句重话,还就过去犯下的过错向他赔罪,甚至不惜下跪…… 桩桩件件,对杜若卿来说,跟做梦一样。 卿卿果然怀疑了吗? 李承乾并不打算坦白重生的事,他想了想,决定将前世发生的事编成故事说给杜若卿听。 “因为朕朝中有一能臣,是家中庶子,他的发妻是家族安排的,他只能被迫迎娶,一开始也是多有怨怼,后来发现妻子心地纯善,是个良人,才慢慢动了心。” “但他一心想摆脱家族控制,日夜寒窗苦读,疏忽冷待了妻子。” “后来金榜题名,他终于有实力与家族分道扬镳,前来结亲的人踏破门槛,妻子自觉再没自己的容身之处,便提出和离。” “朕那能臣写起文章来字字锦绣,一张嘴却出口伤人,非但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意,还和妻子争吵一番后把人禁了足。” “就这样误会越来越深,又经历了几件让人寒心的事,他的发妻生无可恋的投了井,后来人虽然救回来了,可也被折腾去半条命,他悔不当初,在家中伏案痛哭。” “朕听说这件事后,忽然想起冷宫也有一口井,卿卿若是心灰意冷,会不会也毫不留恋的一头扎进去?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朕当即被吓出一身冷汗。” “前车之鉴摆在眼前,让朕幡然醒悟,卿卿,朕是爱你的,朕不能失去你,这个代价朕承受不起。” 李承乾越说越心慌,手臂再次收紧,让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仿佛要融为一体。 他把头埋到怀中人的颈窝里,贪婪的呼吸着杜若卿身上能让他心安的玉兰花香,说话的语气压根不像君临天下的帝王,倒像是个没断奶的熊孩子:“卿卿,朕还是有些怕,你抱抱朕吧?” 杜若卿茫然无措的眨眨眼,被动的敞开怀抱,任由圣上的脑袋不怀好意的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李承乾的动作幅度太大,不知剐蹭到哪?让杜若卿吃疼的唔嗯一声,难堪的蜷缩起身子。 动作骤然僵硬,李承乾紧张的支起身子:“卿卿,怎么了?身上哪里受伤了吗?” 杜若卿单手攥住胸前的衣襟,低垂着脑袋不吭声。 李承乾似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面上的神色由急切转而尴尬,他讪讪的摸了把鼻头,声音愧疚的询问道:“卿卿,朕昨晚……是不是咬它了?” 鸦羽般的睫毛失控的颤动起来,杜若卿抿紧唇,无地自容的点点头。 因为没能达到圣上的要求,所以受了些惩罚。 “上药了吗?” “下午的时候上过了。” “晚上没上吗?翠英是怎么伺候的?” 李承乾冷下脸,扭头准备把人喊进来骂一顿,却被杜若卿拉住袖袍制止了。 “圣上,本来准备沐浴完上药的,是您来的太早了,罪臣要迎驾,就没……来得及。” 听到这话,李承乾积蓄的怒气消散了,他抓过杜若卿的手背拍了拍,语带歉意:“是朕不好,朕迫不及待想来见你,才耽误了卿卿上药,那现在上吧?朕今天下午命福临取来的芙蓉凝脂膏放哪了?” 当着圣上的面上药吗?那岂不是要…… 杜若卿攥着衣襟的手紧了紧,果断摇头拒绝:“不……不用了,已经不怎么疼了。” “卿卿,你在害怕什么?朕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不会再行强迫之事。”李承乾好声好气的劝说:“那药是西域进贡的,消肿止痛的效果特别好,今晚上完,估计明天就能安然无恙了,所以听话好吗?告诉朕,芙蓉凝脂膏放哪了?” 圣上已经很有耐心了,他若还推三阻四,会不会显得不识趣? 杜若卿还没能从李承乾喜怒无常的阴影中走出来,所以不敢太过骄纵。 他深吸一口气,快速扫一眼床头的小柜子。 李承乾心领神会,伸长手臂拉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个白玉瓷瓶。 打开盖子,剜出一指药膏,李承乾作势要解开杜若卿腰侧的系带。 总要先将衣衫褪下,才方便上药。 然而杜若卿却下意识避开,将身体藏进床角内侧,不给碰。 李承乾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无奈的低唤一声:“卿卿……” 杜若卿低垂着脑袋,不肯抬头看他。 李承乾没办法,手临时改变方向,揽过杜若卿的腰用力往前一拉,然后趁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另一只沾着药的手迅速从交叉的领口处探了进去。 他压根不需要看,仅凭借脑海中的记忆,就精准寻到患处,将药膏涂抹上去。 那药太凉了,杜若卿被冰的整个人颤了一下。 但药效也是显而易见的,涂抹上的瞬间,疼痛立马被缓解。 随着圣上动作轻柔的揉搓,药膏渗透进皮肤,凉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热的感觉,甚至有些微微发烫,杜若卿整个人跟着烧了起来。 患处的痛意转变为刺痒,杜若卿快臊死了,目含乞求的望向李承乾:“圣上,可……可以了。” “嗯……好。”李承乾哑着嗓音应下,不情不愿的把手抽回来。 他将药膏放回柜子内收好,然后抱着人重新躺下,体贴的为杜若卿掖好被子。 杜若卿一开始还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圣上按捺不住又压着他行鱼水之欢,见圣上手脚很老实,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才将心放回肚子里,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稳。 只是可怜了李承乾,装作很安分的样子,其实内心躁动的厉害。 他将那只上药的手藏在身后,不断揉搓着指腹,心中一次又一次回味刚才柔嫩的触感。 上一世,他上了年纪,情事方面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重生回来,身体又变回生龙活虎的样子,李承乾攥起拳头,甚至能感受到充沛的力量在体内流动。 不想那档子事是不可能的,但他跟卿卿的关系还没破冰,只能强行忍耐。 夜色渐渐的深了,卿卿在他怀里睡得安稳,李承乾却始终难以入眠。 垂眸望去,怀中人皮肤白皙,唇瓣嫣红,生的是面如美玉,眼若秋水。 李承乾的目光从杜若卿交叉的领口偷溜进去,白皙的胸膛上遍布着斑驳的吻痕,是他留下的杰作。 嘶~ 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一番,李承乾慌忙错开视线,只觉得某处涨的厉害,不得已只能弓起身体。 他小心翼翼从杜若卿的脖颈下抽出自己的手臂,然后翻身下榻。 为了不吵醒熟睡之人,李承乾连靴子都没穿,拢了拢冕服敞开的胸怀,赤着脚朝门外走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0、第10章 今天是福泉负责在冷宫外守夜。 他白日里在御书房添茶,因为没把控好茶温,烫到了圣上,差点把脑袋丢了,到现在还有些后怕。 事后被总领太监拎着耳朵教训一通,叮嘱他一定要小心伺候,如若下回再发生类似的事,谁都保不下他。 以往福泉特别羡慕能在圣上跟前当差的太监,走到哪都受人恭维,威风八面,所以他铆足了劲往上爬。 如今得偿所愿调到御前伺候才发现,这可是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差事,一不小心,不但会丢了小命,还要株连九族。 因此今晚的守夜,福泉格外警醒,不敢有丝毫懈怠,恨不得连眼前飞过的萤虫,都抓住了审讯一番。 耳边听到开门声,福泉第一时间抬头望去,结果正对上圣上冷冽的目光,福泉心下一颤。 李承乾朝他点点头,福泉立马挪动碎步,躬身上前听候旨意。 “圣上。” 李承乾面无表情的嗯一声,压低声音吩咐道:“去太医院把太医请来,带人进门前记得脱靴而行,君后在里面歇下了,若不小心把人吵醒了,朕砍了你的脑袋。” “诺,奴才这就去办。”福泉领了旨意,转身消失在夜色中,急匆匆的朝太医院赶去。 值班的老太医上了年纪,腿脚不灵便,福泉拎着药箱,是边走边拽,急的整个人直冒汗。 “哎呦喂,我说老爷子,咱能不能走快点?圣上等着呢,若耽误了给君后问诊,这责任谁承担的起?” 老太医累得气喘吁吁,张嘴准备回话,结果被冷风呛了一嘴,一口气没上来,狼狈的咳嗽起来。 福泉瞧见这一幕,急的直拍大腿:“哎呦喂,我的老爷子,你可真能整事,来吧,上来,我背您过去。”说完,他窜到老太医跟前蹲下身子,反手拍了拍后背急切的催促着。 圣上还等他复命,老太医也顾不得形象,二话不说就趴到福泉的后背上。 福泉就这样一路小跑着把人背到冷宫的殿门前。 “来,老爷子,我给您脱靴,一会儿进去可千万小点声,若不小心吵醒了君后,咱俩都得掉脑袋。”福泉呲牙咧嘴的做了杀头的动作,然后弯下腰帮老太医脱靴,两人赤着袜底,轻手轻脚的朝殿内走去。 李承乾此刻正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床榻上君后的睡颜,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老太医撩起衣摆,压低声音:“老臣叩见……。” “嘘。”李承乾抬起食指挡在唇前,免了老太医的跪安。 他小心翼翼的将杜若卿的手腕从锦被里抽出来,将袖口挽上去一截,然后朝老太医招招手,示意他上前诊脉。 昏黄的烛光下,那半截雪白的腕子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吻痕,看的人心尖一颤。 福泉眼观鼻,鼻观心,赶忙管好自己的眼睛,他轻手轻脚的在床前跪下,打开怀中药箱。 老太医熟门熟路的从药箱内抽出块方巾,覆在杜若卿的腕上,然后将食指中指搭在脉上,定了定神,感受脉象变化。 没一会儿功夫,老太医收起方巾,朝圣上点点头。 李承乾示意他先不要说话,将杜若卿的手腕塞回锦被后,他带人走出主殿,进入偏殿。 顺势坐到软榻上,李承乾目光沉翳的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忍不住忧心:“君后情绪起伏过大便会头晕目眩,若不小心受了风,更要闹头疼,你刚才问诊,结果怎样?” 老太医毕恭毕敬的回话:“回圣上,依老臣看,君后应是之前受寒气侵体,未能及时调养,留下了病根,湿气在体内累积,导致经络不畅,再加上君后近期情志不舒、肝气郁结,造成心脾虚弱,才会血虚头疼。” 听着老太医的汇报,李承乾的眉头越皱越紧。 “朕不懂医术,你就说能不能根治?” “臣开服调理的方子,只要每日准时服用,可保君后恢复如初,除此外,君后需多休息,避免操劳,注重养心安神,饮食上宜清淡,多吃些补血益气的食物,如红枣、枸杞、当归等,还有就是……。” 老太医突然支吾起来,抬头瞄一眼李承乾的脸色,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得到圣上的恩赦,老太医才敢直言不讳:“圣上,君后体虚,要适当禁欲,房事不能太频繁,不然,吃再多的药也见效甚微。” 闻言,李承乾抬眸,黑沉沉的目光落在老太医身上,如鹰隼般锐利。 老太医浑身一哆嗦,忙低垂下脑袋噤了声。 偏殿一时间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凝固了。 福泉缩着肩膀候在一旁,吓得大气不敢喘,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半晌后,李承乾收回视线,神色也随之缓和。 “行了,这个不用你说,朕近期也不得不禁欲了,你开方子吧,君后的身后就交给你照料了,调理好了重重有赏,调理不好……”李承乾冷哼一声:“全族流放。” 老太医一大把年纪了,不经吓,哆哆嗦嗦的领了旨:“老臣……遵旨。” 问完诊,李承乾起身回主殿,他身上裹挟着凉气,怕过度给杜若卿,便先侧身钻进被窝里,待身上暖和过来,才轻手轻脚的将人拥进怀里,安心的合上眼。 杜若卿对太医的问诊一无所知,第二天,照常在卯时醒来。 冷宫三个月,他已形成习惯。 圣上要早朝,必须由他伺候着晨起,不然李承乾会觉得他没有用心侍奉,便又要百般刁难。 睫毛颤了颤,杜若卿刚睁开眼,就见圣上正单手支撑着脑袋,笑眯眯的望着他。 “卿卿醒了?”李承乾俯下身,在杜若卿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圣上,该上朝了,罪臣侍奉您晨起吧。”说完,杜若卿便要起身,却被李承乾压着肩膀按回被窝里。 “不用,让奴才们伺候就行,你多睡会儿。” 圣上今日倒是体恤他,杜若卿没有执拗,顺势躺回被窝里,拉过锦被盖住下半张脸,只露出双眼睛,瞧着奴才们围着李承乾忙的团团转。 仔细洗漱后,要穿戴龙袍和玉带。 圣上鼻梁挺直,薄唇紧抿,身形修长,仿若玉树挺立,龙袍的质地柔软,绣工精细,穿在李承乾身上,更显尊贵与显赫,给人不可侵犯的威严感。 穿戴好龙袍后,还要束起长发,佩戴冠冕。 “圣上,冠冕还是罪臣来吧。”说着,杜若卿掀开锦被,简单的拢了拢身上的素白里衣,翻身下榻。 李承乾啧了一声,快步走到床边,弯腰抄起杜若卿的腿弯,把人刚踩到地面上的脚又给拎回床榻上。 “翠英。” “奴婢在。” “今天去内务府领些柔软的狐皮,把地上铺满了,免得有些人迷迷糊糊的,赤着脚就敢在殿内乱跑。”说这话的时候,李承乾抬手刮了刮杜若卿的鼻尖。 “是,奴婢这就去办。” 翠英领命,转身离去前,眼底是难以掩饰的欣喜。 她昨晚候在门外,没听到圣上叫水的声音,但殿内的烛光直到深夜才熄,中途还请了太医,翠英担忧了一晚上。 今天晨起伺候,她第一个冲进房内,不怕死的偷偷打量,瞧公子精神头尚足,才隐隐松口气。 想来圣上昨晚,并没有过多磋磨公子,而且瞧圣上对公子的态度,应是冰释了部分嫌隙。 这可是好事,她怎能不替公子欢喜? 在翠英离开后,杜若卿跪立起身子,从一旁的丫鬟手中接过冠冕,轻轻佩戴在李承乾的头上。 他仔细调整冠冕位置,确保每一颗珠子都恰到好处,没有丝毫偏差。 “朕走了,今日有辽丹使者进宫献宝,中午恐不能过来陪你用膳了,记得多吃一点,朕会让宫人们盯着,若食的少了……”李承乾揽着杜若卿的手臂紧了紧,声音随即沉下来,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可是要罚的。” 听到这话,杜若卿浑身皮肉一紧。 圣上每次罚他,用的都是些让人羞愤难当的方式,杜若卿下意识蜷了蜷脚趾,不敢忤逆:“罪臣记住了。” “嗯,那朕走了。”李承乾一甩袖袍,转身离去,结果刚踏出半步,便被人抓住了玉带。 “圣上!” 李承乾回头,垂眸扫一眼被抓皱的玉带,再抬头看向杜若卿,眼底满是惊喜:“怎么,舍不得朕离开?” 倒也不是…… 杜若卿呐呐的收回手,敛下眸子,轻声呢喃:“圣上,你昨晚答应过,让罪臣见母亲一面的……” 李承乾的眼底划过抹失望,随即又强撑着笑了笑:“放心,朕记着呢,卿卿等不及的话,今天中午便去陪母亲用膳吧,你们母子二人久别重逢,想必有很多话要说。” “罪臣多谢圣上。”杜若卿喜不自禁,下意识又要跪地谢恩,再次被李承乾拦下。 “朕本想过几日,携你一同前去探望,但卿卿思母心切,应是等不及的,偏今天前朝有事,朕实在抽不开身,没法作陪,岳母那边,烦劳卿卿替朕多美言几句了。” 杜若卿温顺的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李承乾真是爱死他的君后,临走前在杜若卿的侧脸上偷了香,才心满意足的摆驾离宫。【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1、第11章 另一边,翠英直奔内务府。 自打公子被圣上圈禁,整整三个月,她同样没机会踏出冷宫半步。 如今走出来才发现,宫内伺候的奴才,许多都变成生面孔。 想来之前那些收受过左相好处的,全被圣上打杀了。 翠英站在内务府门外,抬头瞄一眼牌匾,昔日受辱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过去四年,自家公子身份尴尬,不受圣上待见。 宫内的奴才惯会捧高踩低,没有圣宠,背后亦无母家撑腰,哪怕贵为君后,也要被瞧不起。 这内务府,每月不给发放俸银就罢了,大雪纷飞的冬日,还要克扣公子用来取暖的煤炭。 翠英亲自上门讨要,却被打了出去,她后颈上那道狰狞的疤,就是在那时留下的。 深吸一口气,翠英稳了稳心神。 不怕,今夕不用往日,她带着圣上口谕前来,看谁还敢对她恶语相向? 翠英前脚刚踏入内务府,还没找人通传,就被个眼尖的洒扫太监发现了。 他扔下扫帚,一溜烟的跑去禀告,没一会儿的功夫,内务府总管带着一众小太监亲自出门迎接。 “翠英姑姑,你可算出来走动了,咱家千盼万盼,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闻言,翠英面上一怔。 姑姑?她什么时候成姑姑了? 但翠英好歹在宫内浸淫多年,不会轻易露怯。 她抬手扶了扶鬓角,将那片刻的怔忪巧妙掩饰过去,然后自然而然的接过话头,道明来意。 “冷宫地凉,公子又总忘穿靴袜,所以圣上命我前来,取些狐皮铺地。” 能在宫里当差的,各个都是人精,内务府总管听到这话,心下再细细一琢磨,对翠英的态度便越发恭敬了。 “姑姑稍等,我这就吩咐下去。”曹公公扭头呵斥跟随在身后的小太监:“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姑姑发话吗?还不快将府库内最好的狐皮都呈上来。” 小太监们手脚还算麻利,没一会儿功夫就端来一排木盘,上面铺着上好的狐皮。 翠英仔细挑选,最后站定在盖着红布的盘子前。 她顿了顿,抬手掀开一角,发现里面装的不是狐皮,而是用上好锦缎制成的宫装还有男子穿戴用的发冠和玉佩。 翠英立马缩回手,眸光闪烁。 “公公,这是何意?” 曹公公立马贴身上前,小声谄媚道:“姑姑放心,这是咱家自己出银子孝敬的,还望姑姑能在君后面前,替咱家多美言几句。” 翠英闻言不为所动:“公公怕是口误吧?如今我家公子囚居冷宫,早担不起君后二字了。” “姑姑谦虚了,皇宫内谁人不知?圣上夜夜摆驾冷宫,君后囚居冷宫只是暂时的,早晚还是要入主凤仪宫的。” 这句话,翠英倒没否认,她盯着盘子上的红布,收拢在袖口内的指尖缓缓收紧。 若说不心动是假的。 自家公子不论在相府,还是深宫,都没穿戴过这样精致奢华的衣袍配饰。 可犹豫再三,翠英还是不敢拿。 几件宫袍配饰,本不是什么大事。 翠英怕的是,事情传到圣上耳朵里,圣上会借此发难,给公子安插个治下不严的罪名,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顿脚板。 所以不能拿,决不能拿。 翠英将盘子从身前推远。 “姑姑,何意啊?”曹公公神色焦急的询问:“可是觉得咱家的孝敬不合心意?” 翠英清了清嗓子婉拒道:“公公有心了,只是冷宫地小,公公既然知圣上夜夜来,就该知道,这些东西藏不住,我们做奴才的,心思活络是好事,可若被圣上知晓了我们的心思,那便不是好事了。” 一听这话,曹公公恍然大悟:“姑姑教训的是,还是姑姑心思细腻,是咱家欠考虑了。”说完,他拍了拍手,小太监们立马将宫袍配饰撤下,转而呈上来一袋袖珍的金瓜子。 内务府总管笑的一脸真诚:“姑姑,这个好藏,还请姑姑定要笑纳。” 翠英:…… 看来今天这个人情,不得不认下了。 翠英咬咬牙,快速出手,将金瓜子收入囊中。 “公公的心意,翠英都明白,公子那边,自然会为公公多多美言。” “如此一来,咱家便提前谢过姑姑了。” 与曹公公虚与委蛇完,翠英命小太监们端着筛选好的狐皮,从内务府回冷宫。 至于为什么不收宫袍配饰却收了金瓜子,翠英这么做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古语云:皇权无定数,新宠替旧颜,圣上如今对公子这般热乎,谁也不敢保证明日是否依旧如此? 若有朝一日,圣上真厌弃了公子,他们有银子傍身,日子总不会太难过。 至于治下不严的罪名,圣上真要追究,左右不过一顿脚板。 些许皮肉之苦,公子忍一忍服个软,也就过去了。 反正圣上想欺负公子,没这个由头,也会寻别的由头。 左右是躲不过的,还不如收了银子实在,这是他们公子应得的。 翠英越想越觉得在理,心下暗暗决定,若以后还有奴才想跟她攀交情,送多少她收多少,来者不拒。 圣上早私下吩咐过,事关君后,事无巨细,统统要上报。 因此翠英这边刚收受了好处,圣上那边就有暗卫前去附耳报信了。 李承乾听后,不过一笑了之。 宫内的奴才,趁职务之便,送人情打点关系是常有的事。 “无伤大雅,随她去吧。” 翠英是个顶用的,李承乾一直都知道。 卿卿性子温润,跟前是要有个心机手段皆不俗的丫鬟贴身伺候着才让人放心。 偏那翠英忠心不二,再好不过了。 “公子,我取狐皮回来了。”翠英兴冲冲的跑进冷宫。 别看她在李承乾面前谨小慎微,像老鼠见了猫,但只要圣上不在,翠英的胆子就格外大。 她命身后的小太监先在屋外候着,抬手敲了敲房门:“公子,奴婢进来了。” 说完推门走进去,跟杜若卿复命:“公子,一共二十张,都是上好的白狐皮。” 至于收受的好处,翠英没说。 公子一根筋,若知道了,定要让她还回去。 这些钱说不定会是他们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还是不可能还的,翠英索性瞒着杜若卿,私下做打算。 “翠英,你总算回来了。”杜若卿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略支起身子,声音急切道,“快帮我宽衣,我要去见母亲。”他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闻言,翠英喜不自禁:“公子,圣上当真答应了?” 杜若卿眼眶微湿的点点头:“当真。” “太好了,奴婢这就帮公子宽衣。” 翠英取来件素净宫袍,搀扶着杜若卿起身。 以往圣上离开,公子都很难从床上爬起来,昨日的罚跪,还是翠英将人搀下地,才勉强能跪的端正。 但今日,公子的身体似乎没什么不适,将手搭在她的胳膊上,稍一借力,就从床上坐起来了。 翠英心下惊异,联想到今早圣上笑容满面的离开,再观察公子的神情也不似以往日那般生无可恋,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公子,可是想开了?” 知道翠英想知道什么?杜若卿红着耳根点了点头。 其实并不是他想开了,而是圣上昨夜敞开心扉,同他说了好多话。 李承乾将他们过往的龃龉剖开,放出里面淋漓的脓血,只巴望着伤好之后能结疤,往后对彼此再无嫌隙。 翠英不胜欢喜,语气轻快道:“如此便再好不过了,只要公子想开,不再自苦,翠英一定想办法让公子重回后位。”翠英帮杜若卿穿戴好衣袍,磨拳擦掌,准备大展宏图。 闻言,杜若卿瞳孔巨颤,震惊的望向身边伺候多年的丫鬟。 他竟不知,翠英还有这样的野心和报复? “慎言,我是罪臣之子,圣上真心待我,我便心满意足,多的不敢奢望。”他与圣上约法三章,也只求李承乾能尊重自己,至于往后如何,杜若卿不敢多想。 翠英撇撇嘴,觉得自家公子太妄自菲薄了。 圣上对公子的心思,别说她了,阖宫上下都知晓。 但她更知公子心性,不是个会算计的。 不过没关系,公子只需拿捏住圣上的心,剩下的她来谋划。 “奴婢失言了,公子莫恼,公子今早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差人传膳。” 杜若卿松了口气,随之摇头道:“不吃了,见母亲要紧。” 翠英并不赞同:“公子,您忘了圣上今早走之前怎么说的了?这饭别说不吃了,哪怕吃的少些,都要受罚的。” 闻言,杜若卿沉默了。 翠英继续劝:“圣上既答应了,那公子今日肯定能见到老夫人,倒也不急于一时。” 杜若卿只能强压下心头的迫切,坐下道:“那便传些清淡的吧。” “诺。” 冷宫虽地处偏僻,但因圣上夜夜留宿在此,吃上从不曾短缺。 膳食如流水般送进来,杜若卿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两个素包。 翠英拿笔墨在一旁记档:公子今早食素包两个。 “翠英,你干什么呢?” “公子,传膳的宫人嘱咐奴婢,说圣上吩咐过,要盯着您用膳,奴婢先记录下来,晚些好跟圣上汇报。” 杜若卿:…… “你到底是谁的丫鬟?” “自然是公子的丫鬟,可奴婢也不敢和公子一起欺瞒圣上,欺君之罪,圣上舍不得拿公子如何,但奴婢可要人头落地了。” 杜若卿:…… 迫于压力,无奈又多喝一碗清粥。 他这头刚放下筷子,就见有宫人端着药送进来。 杜若卿诧异:“这是什么药?” 翠英解释道:“太医院送来的,说是圣上知公子头疼,要他们配药调理,这药要一日两服的喝着,一天都不能落下。” 翠英都这么说了,杜若卿便知推脱不了,他接过药碗,屏住呼吸喝了个干净。 “公子,再含个蜜饯吧。” 杜若卿张嘴含下,酸酸甜甜的,刚好压下草药的苦味。 吃个早膳,像完任务一般,好在,任务完成总算能去探望母亲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2、第12章 三个月了,冷宫的大门头一回在杜若卿面前敞开。 抬头望去,天空虽还是四四方方的样子,但到底不再是豢养鸟雀般的弹丸大小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带来久违的暖意。 圣上早命人备下轿撵,可杜若卿不想坐,只道吃撑了,执意要走着去。 翠英瞧公子眼神坚定,轻叹一声,低声吩咐道:“那你们便抬着轿撵在后面跟着吧。” 她深知公子心中所想。 轿撵虽是圣上的心意,但对于被困冷宫、行动受限的公子来说,能够用自己的双脚踏过土地,感受风吹过衣袂的轻盈,才是弥足珍贵的。 杜若卿置身长街,目光扫过皇宫长长的回廊。 朱红的檐柱、雕花的窗棂,还有片片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这一切,似曾相识,却又如此陌生。 冷宫的岁月像一把钝刀,一点点磨去了他对未来的期待。 时至今日,杜若卿心中才燃起一缕火苗,虽然微弱,但到底是希望。 迎面偶尔走来几个太监和宫女,见到杜若卿纷纷低头行礼,目光中带着敬畏与好奇。 他们入宫时日不久,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位传说中,被圣上罢黜身份,幽禁冷宫的前君后。 听说圣上夜夜摆驾冷宫与其相会,明知不合礼数还不容他人置喙一句,不知是真是假? 似是知道他们心中猜疑,事实很快给出答案。 回廊尽头突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一队仪仗缓缓而来,金色的龙撵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杜若卿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神也凝滞了。 放眼望去,龙撵之上,圣上端坐其中,目光如炬,正笑意吟吟地望着他。 圣上怎么来了? 翠英心下一惊,立马跪地磕头:“奴婢恭迎圣上。” 杜若卿准备一同跪下,却被李承乾跟前伺候的福临公公拦住了。 “君后不必多礼,圣上邀您同乘龙撵,快些移步吧。”福临公公笑容满面,微微躬着身子,语气毕恭毕敬。 龙撵的金光在阳光下刺得杜若卿几乎睁不开眼,而撵上那人热烈直白的目光更让他无所适从。 下意识低头,避开灼人的视线,杜若卿缓行几步,来到龙撵前。 李承乾见他走近,眼中笑意更浓,弯腰伸手道:“上来。” 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修长有力,掌心向上,正等待他的回应。 杜若卿犹豫再三,终是没勇气把手搭上去,后退一步低声道:“圣上,这不合规矩。” 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承乾的手僵在半空中,顿了顿后缩了回去,不开心的“哦”了一声。 那声“哦”像根细针,扎的杜若卿心头一紧,他下意识抬头看,却见圣上已别开脸,目光望向远处,神情淡漠。 杜若卿敛下眸子,心下有些慌乱。 他是不是太不识趣了? 这毕竟是长街,过往宫人众多,圣上邀他同乘,他怎好拂了圣上的面子? 可现在想改口也晚了,杜若卿藏在袖袍中的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指尖冰凉。 四周安静的让他有些难捱。 就在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双脚突然落在他身旁。 侧眸望去,竟是圣上从龙撵上下来了? 李承乾默不作声,只将杜若卿的手从袖袍里翻出来,抓住后十指相扣,动作颇为蛮横。 杜若卿微微一颤,下意识想要挣脱,却被握得更紧。 “圣上?” 用力把人往怀里拥,李承乾贴着杜若卿的耳畔低语道:“山不就朕,朕来就山,卿卿不愿与朕同乘龙撵,那朕就陪卿卿共步长街,这总合规矩了吧?” 杜若卿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耳根略微红了些。 他的手被李承乾紧握着,指尖渐渐有了温度。 “手这般凉?清晨露重,翠英也不知给你披件外袍?福临,取朕的斗篷来。”李承乾语带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 福临公公连忙应声,转头取来件绣着金线的斗篷,恭敬地递上。 李承乾将斗篷展开,仔细披在杜若卿身上。 他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杜若卿的脖颈,带来细微痒意,让杜若卿耳后的红晕愈发明显。 “好了,走吧。”李承乾摆摆手,示意随从们在身后远远跟着,不要近身。 他牵着意中人的手,缓步走在长街上,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朕早上离开时,让人备下了轿撵,怎的没坐?”李承乾偏头,灼热滚烫的目光落在杜若卿的侧脸上,似是怎么都看不够。 “罪臣想自己走走。”杜若卿低声回答,目光却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不敢与李承乾对视。 “那……脚心可不疼了?朕今早走的匆忙,翠英有没有再给上药?”李承乾知杜若卿脸皮薄,因此询问的格外小心,可即便如此,杜若卿听后,依旧涨红了脸。 他咬紧下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圣上下手本就不重,那药又有奇效,涂抹一次就消肿,两次已然好全。 可这样的话,他如何说得出口? 李承乾见他不语,还以为杜若卿依旧恼他,急忙为自己辩解:“卿卿,是不是还在怨朕?可朕......真不是刻意折辱,只是情难自禁罢了,情事中,朕总想听卿卿哭叫两声,才觉得酣畅淋漓。” 闻言,杜若卿宛若被拔毛的鹌鹑,连脖颈都渡上一层绯色。 光天化日的,圣上说什么呢?幸好奴才们离得远。 杜若卿挣脱开承乾的手,加快脚下步伐,想要逃离这令人窘迫的气氛。 诶?话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把他丢下了? 李承乾急忙追上去:“卿卿慢些走,倒是等等朕啊。” 杜若卿没逃出两步,再次被人抓住了手,圣上这次抓的格外紧,想挣都挣不脱。 这里是长街,圣上同他拉拉扯扯,也不知被多少宫人瞧了去? 他是戴罪之身,传出去恐有损圣誉,而且杜若卿也怕李承乾就刚才的话题纠缠不休,便想把人打发了:“圣上今日不是要接见使臣吗?” 一听这话,李承乾的脸瞬间垮下来。 他撇撇嘴,眼底划过抹不易察觉的委屈,仿佛只被主人冷落的大狗,明明气势汹汹,偏透着股可怜劲儿:“卿卿这是嫌朕烦了,要赶朕走?” 既然知道,怎么还赖在这? 杜若卿敷衍道:“罪臣不敢。” “你不敢吗?朕看你敢得很。”李承乾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 他虽贵为天子,又重活一世,但在杜若卿面前,总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少年心性。 “朕伤心了,你快说些好听的哄哄朕,不然朕要闹了。” 杜若卿着急见母亲,李承乾偏在这时纠缠不休,让他进退两难。 瞧圣上的架势,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纵然心中千般不愿,杜若卿也只好先依着他的性子,满足这无理要求。 他咬唇挣扎许久,终是在李承乾眼巴巴的催促下,呢喃出声:“圣上……英明神武。” 话一出口,杜若卿的耳垂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太羞耻了! 他垂下眸子,不敢看李承乾面上戏谑的表情,生怕见到对方眼中的笑意会让自己更无地自容。 这种话,圣上听着不难为情吗? 李承乾丝毫不觉难为情,反而十分受用。 嘴角微微勾起,李承乾的眼中闪过抹得意,脸皮极厚地点了点头:“嗯,说的倒是实话,只是不够好听。” 杜若卿被他这话噎得一时语塞。 心中既羞又愤,偏无可奈何。 他咬着唇,绞尽脑汁又想出两句,忍着羞耻继续夸赞:“圣上......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是天下万民之福。” 李承乾闻言,眼中笑意更浓,得意的已经有些摇头晃脑了。 但他依旧不满足,得寸进尺道:“嗯,好听一些了,但还不够情真意切。” 既要好听又要情真意切,他怎么这么难伺候? 杜若卿被逼得束手无策,眼眶泛红,像只要咬人的兔子,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抬眸瞪向李承乾:“圣上到底要罪臣如何夸?” 李承乾见他这幅模样,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好像有那个大病。 分明快把人欺负哭了,他却没有丝毫歉意,反倒周身血液沸腾,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真是受不了! 不过这也不怪他,怪只怪卿卿张了副想让人把他往死里蹂躏欺辱的面孔。 李承乾左右瞧了瞧,突然攥住杜若卿的手腕,做贼一样,把人连拖带拽的拉到檐柱后面。 将杜若卿困在身前方寸之地,李承乾朝身后的奴才大吼着命令道:“不准跟过来,都躲远些,背过身去。” “诺。”奴才们齐刷刷地转身,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李承乾满意地回头,垂眸看向怀中人,见杜若卿瞪圆了眼,正惊惧的望着他,宛若惊弓之鸟。 “害怕朕?”李承乾笑的一脸不怀好意:“不用怕,朕不会欺负你。”才怪! 伸手轻抚过杜若卿的脸颊,指尖触碰到微凉的肌肤,李承乾眸色深沉,呼吸也随之变的粗重:“卿卿,朕昨晚亲你了,还记得吗?” 杜若卿闻言,脸瞬间烧通红,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怎的不吭声?朕知你记得,这样吧,朕也不欲为难卿卿。”李承乾指着自己的唇角,故作大度道:”只要卿卿夸一夸朕这条灵活的龙舌,朕就放你走,如何?” 夸他...灵活的...龙舌...... 杜若卿听后,只觉得眼前一黑。 亏他说的出口,真是好生的不要脸!【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3、第13章 见杜若卿咬紧唇不吭声,李承乾没什么耐心的催促道:“卿卿还没酝酿好说辞吗?朕已经准备好洗耳恭听了。” 太荒唐了。 杜若卿不愿搭理他,只想把人从身前推开,但圣上常年习武,身躯宛若铁铸般结实,他非但没推动,还被李承乾抓住机会上前半步,将彼此的距离拉的更近。 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杜若卿整个人如同火烧,藏在袖袍中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李承乾可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只会得寸进尺:“卿卿,可是忘记被朕亲是什么滋味了?才不知如何夸赞?” 杜若卿:...... 已经能预想到圣上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 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李承乾的眼睛亮得吓人,下一秒,他突然把身前人锁进怀里,跟个没开过荤的毛头小子似的,急吼吼道:“那不如朕再亲亲你,让卿卿好好回忆一下。” 就知会如此。 圣上不去接见使臣,半路杀出来阻挠自己探望母亲,还让自己夸赞他灵活的……龙舌? 如此荒诞的多加刁难?从始至终打的都是这个主意。 眼见圣上的面容在自己眼前快速放大,杜若卿下意识抬手,挡在自己和李承乾之间。 本想衔住卿卿的薄唇好好含一含,若能趁机吮到舌尖就更好了,结果却落了个空。 李承乾讪笑两声缓解尴尬,因被堵着嘴,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不清:“卿卿为何拒绝朕?可是想起来了?” 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杜若卿的心头五味杂陈。 以往李承乾想同他欢好,哪会过问他的意愿?而如今不过是讨要一个吻,还要兜兜转转耍这么多手段?圣上的改变杜若卿看在眼里,心中不禁生出丝柔软。 眼见四下无人,奴才们又都背着人,杜若卿心中挣扎片刻,终将挡在身前的手垂了下去。 李承乾先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狂喜,不可置信的问道:“卿卿,你......?是朕理解的意思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急切,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杜若卿并不言语,只静静地望着他,眼底似有水光闪动。 李承乾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腔炸开了。 明知他不怀好意,还乖乖将手拿开,卿卿这么做,分明是无声的默许,亦或者说是......隐晦的邀请。 李承乾的眸色骤然加深,仿若两汪寒潭,暗流汹涌。 因一时情绪太过激动,以至刻意收敛的霸道与强势在此刻暴露无遗。 李承乾锢着杜若卿腰肢的手臂陡然收紧,力道大的惊人。 杜若卿吃疼,下意识挣动起来,视线交错间,他在面前人身上,看到了从前圣上的影子。 ——那个阴沉狠厉,不容忤逆的帝王。 昔日承受的屈辱尽数涌上心头,杜若卿突然不敢动了,整个人都在细微的发着抖。 敏锐察觉到怀中人的恐惧,李承乾自知失态,深吸一口气,将不小心暴露的本性重新隐藏。 眼底的沉色散开,李承乾眉目温柔:“卿卿,朕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犯浑了,别怕,相信朕。”说完便低下头,含住杜若卿的唇。 起初这个吻确实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但杜若卿双唇柔软冰凉,带着淡淡的清甜,仿佛最诱人的蜜糖,让李承乾忍不住想要更多。 于是渐渐的,李承乾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情事中,他本就不是什么端方君子,李承乾用身体紧贴着杜若卿,舌头毫不客气地撬开齿关,长驱直入,肆意掠夺。 杜若卿的心跳如擂鼓,脑海一片空白,所有思绪都被这个吻吞噬殆尽。 他的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脸上更烧得厉害,手指无力地抵在李承乾的胸口,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推开身前之人。 最后,杜若卿的舌尖被吮麻了,整个人瘫软在李承乾怀里,对方这时才稍稍退开,让他得以喘息片刻。 李承乾将自己的额头抵在杜若卿的额上,呼吸依旧灼热,他抬手轻抚杜若卿的脸颊,声音低哑缱绻,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卿卿,朕想给自己求个情。” 杜若卿闻言微微抬眸,眼中还带着几分迷离的水光,茫然的眨了眨眼:“圣上......要求什么情?” 李承乾轻蹭杜若卿的鬓角,像大狗讨好主人:“卿卿不想侍寝,朕自然不会强迫,只是日后,能不能每天都给朕一个亲亲?” 杜若卿闻言,耳后红晕更甚。 他垂下眸子,不敢直视那双灼热的眼睛,声音几乎低不可闻:“那今日的......圣上算用完了吗?” 李承乾立马摇头耍赖:“不,刚才的不算数,朕是亲完了才求的情,所以今天的份例还在。” 杜若卿被他这番说辞弄得哭笑不得:“圣上,份例是内务府每月拨给后宫嫔妃的,您用这个词......不合适。” 李承乾却不以为意:“合适,怎么不合适?朕现在就巴巴地等着卿卿的宠幸呢。”说完,还故意眨眨眼,一副无辜又期待的模样。 他脸皮太厚了,杜若卿无话可说。 李承乾笑眯眯的:“卿卿不说话,朕就当卿卿答应了。” 如若不答应,圣上肯定要纠缠个没完,与其被软磨硬泡,倒不如顺了他的意,省得再闹出什么花样来。 杜若卿妥协道:“那圣上可以放罪臣去见母亲了吗?” “当然,只不过......”李承乾故意拖长尾音:“还要再等一下。”说完,他将头埋进杜若卿的颈窝里,整个人一动不动了。 杜若卿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声音慌乱:“圣上哪里不舒服吗?” 李承乾没有抬头,只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压抑:“卿卿别动,朕硬了,让朕缓一缓。” 说话间,似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刮蹭到他的腿根,杜若卿周身一紧,大气不敢喘。 李承乾的脑袋在杜若卿的颈窝里蹭来蹭去,鼻尖轻嗅着清雅的玉兰香味,非但没能缓解,反而更胀了。 他难受的哼哼两声,身子不由自主的左右摇晃,杜若卿的瞳孔骤然一缩,似是被什么烫到了,猛地把身前人推了出去。 力道之大,使的李承乾倒退两大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难以置信的抬眸望去,杜若卿已脱离他的桎梏,背影张皇的跑开了。 李承乾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色厉内荏的大吼:“杜若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推朕?” “杜若卿,给朕站住。” “杜若卿,朕让你站住,听没听见?” 杜若卿脚下步伐非但不停,反而腾挪的更匆忙了。 李承乾只能干瞪眼,在深呼吸几次,平复身体异样后,拔腿冲了出去。 福临和翠英听到动静,不怕死的回头瞧,见圣上追着君后跑远了,心下一惊,忙不迭吩咐伺候的宫人们:“糊涂东西,都别背着身了,没看到圣上已经快没影了吗?还不赶紧追?” 杜若卿长期被禁足冷宫,体力不支,没跑几步就被身体强健的李承乾从身后擒住。 圣上的双臂像铁链似的,一下子就把他给捆住了。 “往哪跑?卿卿跑得脱吗?”说着,李承乾重新抓住杜若卿的手,带着人往寿康宫的方向走去:“走吧,朕不闹你了,陪你一起去寿康宫探望岳母。” 冷宫位于皇宫内最偏僻阴冷的西北角,寿康宫则地处西南,中间隔着两条长街,步行的话,要花上一炷香的功夫。 最终,杜若卿站在寿康宫前,一时间近乡情怯,竟不敢踏足。 恰巧这时,有两个丫鬟从殿内走出来,手里还端着食盒,食盒的盖子打开,里面的膳食一看就没怎么用过。 “老夫人今天又茶饭不思,手里一直抱着那副画。” “长此以往可怎么行?圣上吩咐要好好伺候,万一病了,咱们可吃罪不起。” 她俩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刚踏出宫门口,一抬头竟看到圣上亲临,吓得忙将食盒丢一旁:“奴婢恭迎圣上。” 李承乾想示意她俩噤声已经来不及了,丫鬟们闹出的动静不小,殿内随即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功夫,殿门打开,杜冯氏在丫鬟的搀扶下神色惶恐的走出来。 杜冯氏露面的瞬间,杜若卿的眼睛湿润了。 多年不见,母亲苍老许多,发丝间夹杂着银白,眼角的皱纹也深了几分,眼神远不及从前明亮,多了些疲惫与沧桑,无声的诉说着这些年的风霜与等待。 左相倒台后,圣上将她圈禁在此,她终日惴惴难安,不知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如今圣上亲临,该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发落了她! 只是遗憾,没能见阿奴最后一面,不知他的阿奴,在冷宫又遭受怎样的苦楚? 杜冯氏不敢抬头直视圣颜,忙跪地磕头:“罪妇恭迎圣上。” “母亲……”杜若卿眼眶一热,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他侧目看向身边人,声音充满哀求:“圣上,求您......” 李承乾微微点头,松开了手:“去吧。”【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4、第14章 杜若卿三步并做两步来到杜冯氏跟前,一撩衣摆跪了下去:“母亲。” 一声久违的母亲,让杜冯氏浑身一颤。 她震惊的抬头望去。 待看清身边人是杜若卿后,杜冯氏愣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紧接着就湿润了眼眶,伸手用力抓住杜若卿的胳膊,反复追问道:“阿奴?真的是你吗?阿奴?” “母亲,是我。”杜若卿用力抱住杜冯氏,瞬间泪如雨下。 “阿奴,我的阿奴,你怎么从冷宫……?”话说到一半,杜冯氏猛然意识到不对。 圣上亲临,还把阿奴带到她这个罪妇面前,难道是想一同发落了他们娘俩? 她死不足惜,可阿奴还年轻,他是无辜的。 “圣上,求你饶过我的孩子吧。”杜冯氏突然推开杜若卿,膝行几步来到李承乾跟前,冒着犯上的风险,伸手拽住李承乾的龙袍下摆,苦苦哀求道:“圣上,杜逑谋反罪该万死,可阿奴只是被杜逑摆布的棋子,他从不敢有不臣之心啊!” “朕都知道,岳母快起身。”李承乾伸手把杜冯氏从地上搀起来,同时朝一旁的丫鬟递个眼色。 丫鬟们心领神会,跑过来一同搀着杜冯氏,李承乾腾出手,又赶忙把杜若卿从地上扶起来。 杜冯氏还有些不明所以,紧攥着双手,指甲嵌进肉里,面上的表情惴惴难安。 “母亲。”杜若卿心疼的走上前,掰开杜冯氏的手,指腹轻抚过杜冯氏掌心里被指甲掐出来的青白月牙。 李承乾为了讨好杜若卿,也连忙上前安抚:“岳母莫要误会,朕此番前来只是陪卿卿一同探望您,除此外没有别的意思。” 岳母?杜冯氏神色惶恐。 她一介罪妇,怎敢当圣上一句岳母? 眼见杜冯氏在他面前战战兢兢,李承乾也很无奈,恰巧这时,有小太监凑上前禀告:“回圣上,永乐殿那边已经酒过三巡了。” 言外之意就是,辽丹的使臣还在等他接见。 李承乾本想趁此机会,让岳母重新认识下自己,眼下看来,却不是个好时机。 他留下,只会让岳母不自在,还是先离开,留卿卿单独和母亲说些体己话。 “朕知道了。”李承乾摆摆手示意小太监退下,转身同杜若卿道:“前朝有事,朕先去忙了,你留下同母亲好好说说话。”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杜若卿就忙不迭的开口道:“罪臣恭送圣上。” 李承乾直接被气笑了,微微眯起眸子上前一步,借着高大的身形将人笼罩住,贴着杜若卿的耳畔咬牙道:“巴不得朕赶紧走是吧?杜若卿,你好得很,等朕前朝的事忙完,得空了,看朕怎么修理你。” 抛下狠话后,李承乾气呼呼的转身,怒道:“摆驾永乐殿。” 待李承乾的仪仗呼啦啦的远去,杜冯氏和杜若同时松口气,总算能旁若无人的倾诉思念。 “阿奴,你还好吗?圣上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母亲,我很好,倒是您,怎么瘦了这么多?” 杜冯氏摇头:“母亲怎样都无所谓,只要你好好的活着,不因杜逑的牵连丢了性命,母亲便死也无憾了。”说着,杜冯氏突然用力的捶打胸口,悔不当初:“怪我,都怪我!” 若不是她年轻时瞎了眼,相中一个薄幸的负心汉,又岂会被贬妻为妾?赔上全部嫁妆不说,还连累她的孩子成为庶子,受尽苛待,如今更差点连命都丢了。 “母亲,不要这样。”杜若卿抓住杜冯氏的手抱进怀里,红着眼眶摇头:“不是您的错,孩儿很好,母亲也要长命百岁。” 杜冯氏抬手,心疼的拭掉杜若卿眼角的湿润,她忽然想起刚才圣上是带着怒意离开的,心下一紧,不放心的叮嘱道:“阿奴,你刚才怎么能对圣上不敬?我们现在是戴罪之身,生死皆在圣上一念之间,一定要谨言慎行。“ 他和李承乾间的恩怨纠葛太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明白,杜若卿也没打算说给杜冯氏听,免得母亲忧心,所以闻言只听话的点点头:“母亲,孩儿记下了。” “外面风大,我扶您进去吧。”杜若卿将手搭在杜冯氏的胳膊上,搀着母亲往殿内走,可杜冯氏刚才情绪大起大落,脚下一个没踩稳,整个人朝旁边跌去。 杜若卿惊呼一声,忙伸手将人拽住:“母亲小心。” 拉扯间,他的袖袍撩起一截,露出白皙却布满痕迹的手腕和小臂。 斑驳的吻痕深浅不一,像被人刻意烙下的印记,密密麻麻地蔓延在皮肤上,刺目得让人心惊。 杜若卿瞳孔一缩,急忙将袖袍挽下来,指尖因慌乱而有些发抖。 可还是晚了一步,杜冯氏已经看见了,她怔怔的望着那截被遮掩的手臂,久久无法回神。 杜若卿的耳根烫的厉害,用力咬紧下唇,不敢正视母亲难以置信的目光。 杜冯氏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杜若卿在宫里的日子不会好过。 圣上忌惮杜家,痛恨杜逑,又怎会善待阿奴,可她却不敢细想,杜若卿在宫里到底会遭受怎样的屈辱? 见杜若卿深埋着头,身躯微微颤抖,杜冯氏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 她知道,自己不能问,也不该问。 那些痕迹背后的真相,是她无法承受的痛。 平静良久,杜冯氏睁开眼,伸手抚上杜若卿的肩膀,声音沙哑却温柔:“阿奴,娘不问……娘什么都不问,只要你平安,娘就安心了。” 闻言,杜若卿的身体微微一颤,被母亲的话触动心底最柔软的部分,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滑落。 他咬紧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肩膀却止不住发抖。 他知道,母亲是在为他保留颜面,可这份宽容却让他更加愧疚。 杜若卿低下头,声音哽咽:“母亲……对不起……” 身为男儿郎,却雌伏在圣上身下承欢,是他让母亲蒙羞了。 杜冯氏用力摇头,手掌在杜若卿的背上轻轻拍打着,像小时候哄他入睡时那样,她的声音低沉且坚定:“傻孩子,说什么傻话?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娘只恨自己无能,护不住你……” 杜若卿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在母亲的肩头,隐忍的啜泣着。 打湿衣襟的眼泪,宛若巨石般沉重,压的杜冯氏几乎喘不过气来。 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家孩子骨子里的傲气与坚韧,若不是没得选,怎会甘心受此屈辱? 当初,阿奴宁死不肯入宫,是杜逑拿她做要挟,阿奴才不得不点头,说到底,是她害了自己的孩子,毁了他的前程与未来。 杜冯氏眼中满是心疼,轻抚杜若卿的长发,叹息着希冀道:“阿奴,伴君如伴虎,如若有机会,娘希望你能离开这是非之地,远走高飞,这辈子虽平凡庸碌,却也平安喜乐。” 杜若卿的眼中划过抹复杂的神色,低下头轻声道:“母亲,孩儿……怕是走不出这深宫了。” 他不是没求过李承乾,换来的却是通狠狠的磋磨。 整整七天,圣上除了上早朝外,剩下的时间全用来惩罚他的痴心妄想。 李承乾跟疯了一般压着他索取,面目狰狞,双眸赤红,不知是愤怒,还是难过? 圣上那时说过的话,杜若卿至今都记忆犹新。 他说:朕坐在龙椅上一天,你就要陪在朕身边一天,想离开,除非朕死。 从那时,杜若卿便知道,自由二字,于他而言已是奢望,要何去何从?早已由不得自己做主。 想起阿奴蔓延至手腕的吻痕,杜冯氏就明白杜若卿为什么说自己走不出深宫了?不免忧心忡忡。 阿奴毕竟是男儿身,圣上可能图一时新鲜,可这样浅薄的兴致又能持续多久? 恐热情消退后,就会立马被抛诸脑后。 圣上身为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坐稳帝位后,怎可能不扩充三宫六院? 到时候佳丽三千,让阿奴情何以堪? 只是她能想到的问题,阿奴心思透彻,怎会想不到? 他们只是没得选,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更何况他们还是戴罪之身,更没有拒绝的权利。 事已至此,人力无法转圜,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保全自己,避免受更多的伤害。 杜冯氏委婉的规劝道:“阿奴,娘知道你心里苦,可这世道,从来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深宫不比家宅,圣上也非一般人,阿奴,你脾气不要太倔,万事不要同圣上争对错,这才是求生之道,娘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别再受苦了……” “母亲,我都知晓。”杜若卿认真严肃的点头,轻拍杜冯氏的手背:“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杜若卿这边同母亲叙旧,李承乾则在永乐殿接见使臣。 辽丹此番觐见,带来三件珍宝。 一匹皮毛如同绸缎般光滑的白马——踏雪。 一柄集全辽丹所有能工巧匠耗费三年时间打造的长枪。 李承乾稳坐高堂,胳膊拄在旁边的龙椅扶手上,用拳背撑着下巴,兴致缺缺的摆摆手,命宫人收进国库。 这两件东西,虽稀有,却不算罕见,入不得他的眼。 见李承乾始终意兴阑珊,辽丹的使臣感受到巨大的压力,隐晦的擦了擦额前的冷汗。 他们部落并不好战,常年同黎国交好,才避免被其他部落吞并,可此前黎国内乱,佞臣弄权,辽丹按照惯例来觐见时,却糊涂的向那位杜相行了朝拜礼。 李承乾特意酒过三巡才露面,就是要给他们涨涨规矩,认清谁是主子! 遭受冷遇在意料之中,辽丹使臣不敢有丝毫怨言。 出使前,他们可汗特意交代,黎国新皇雄才伟略,务必要讨其欢心,修复嫌隙,答应继续庇佑辽丹。 可眼下,情况不容乐观。 辽丹使臣强撑着稳住心神,又拍了拍手,有属下端着木盒走上前,掀开盖子,里面供着块如羊脂般洁白油润的和田玉。 李承乾才坐正身体,眼底划过抹兴味。 黎国也曾出土过和田玉,大如兽首,被取其精华制成了传国玉玺。 辽丹毕竟是边陲小部落,出土的和田玉细窄狭长,不论用来雕刻什么都显得局促,但李承乾心下却有个不错的主意。【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5、第15章 “来人,将这块和田玉送去尚服局,命手艺最好的工匠雕成玉簪,要玉兰花样式。” 一听这话,坐在堂下品酒的秦阁老登时坐不住了。 发簪就算了,圣上若想自己佩戴,是这块玉几世修来的福分。 可天子佩戴之物,都应制成龙形。 玉兰花样式?勾栏做派,一听就是要送给冷宫里那个妖孽的。 秦阁老气的吹胡子瞪眼。 当初他就劝谏圣上,杜逑谋逆要株连九族,君后杜若卿合该推出午门斩首,以正朝纲。 可圣上非说他无辜,执意要留他一命。 无辜又怎样?古往今来,涉及庙堂争斗,多少无辜者命丧黄泉? 秦阁老并非嗜杀之人,留他一命不是不行,发配边疆,任由其自生自灭也就罢了,可圣上非把人圈禁冷宫留在身边,还夜夜与其相会,行鱼水之欢。 这闹出多少闲话?简直荒谬至极! 圣上忍辱负重多年,一朝拨乱反正,定要名垂千古。 但杜家庶子的存在是个污点,他以男儿身堂而皇之入住凤仪宫,见证了圣上寄人篱下的屈辱,只有抹杀掉他,才能保全圣上的颜面。 可圣上偏不肯,这不是犯糊涂吗? “圣上,臣觉得不妥。”秦阁老立马跳起来反对,拱手作揖道:“圣上,这和田玉呈条形,依老臣看,还是制成镇纸更好,若制成玉簪,恐怕会浪费诸多玉料。” 这老东西!又来了! 李承乾隐晦的翻他个白眼。 秦阁老在左相掌权时被迫致仕,李承乾肃清乱党后,第一时间把人请了回来。 忠心耿耿的老臣,哪哪都好,不畏生死,敢直言进谏,能慧眼识珠,选拔贤才,把内阁交给他打理,李承乾很放心。 唯有一点不好,就是太迂腐。 特别在废立君后的问题上,执拗的像头驴。 上一世,李承乾为了能遣散后宫,让心上人稳坐后位,不知跟这老匹夫干了多少架? 这一世才刚刚开始,以后还有的吵呢。 想想都头疼。 李承乾揉了揉太阳穴,不愿同他争论:“朕意已决,秦阁老莫要多言。” 眼见那老匹夫一脸不服气,李承乾赶忙转移话题道:“辽丹的心意朕感受到了,来人,添酒,朕今日高兴,谁都不要扫朕的兴。” 听到这话,秦阁老只能不情不愿的坐回去,端起酒杯,任由宫人们帮他填满,然后板着脸一饮而尽。 送支簪子而已,不算践踏他的底线,没必要因此在使臣觐见的宴会顶撞圣上。 只要冷宫里那位安分守己,不生出其他非分之想,秦阁老也能容忍他苟且偷生,老死宫中。 一杯接一杯酒下肚,辽丹想要的庇护,李承乾始终避而不谈。 最终在使臣三番五次的增加贡品,表达诚意后,才勉为其难的应承下来。 喝了太多,饶是李承乾酒量不差,也有些微醺了。 抬头看一眼窗外,已经日薄黄昏。 李承乾有些乏了,命宫人带使臣下去安置,他结束这场宴会,从永乐殿离开。 彻底从秦阁老的视线里消失后,李承乾询问一旁伺候的福临:“君后回冷宫了吗?” “回圣上的话,寿康宫那边来报,君后还在同老夫人说话,没有回冷宫。” 李承乾略一犹豫后吩咐道:“缱人去请,就说朕喝多了,要他回来侍奉。” “诺,老奴这就去办。”福临领旨,朝身后的福泉招了招手,贴着耳畔嘀咕了两句。 福泉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转身跑了。 李承乾率先踏入冷宫,有宫人想近前伺候,被他摆摆手轰了出去。 垂眸望去,地面上已铺满狐皮,李承乾没有脱靴便踩了上去,在雪白的狐皮上留下一串青灰色的脚印。 他来到床边,径直倒下,然后翻个身,双眸怔怔的望着床幔。 李承乾侧耳听着宫外的动静,等他的君后回来伺候。 杜若卿本想同母亲一同用晚膳,可还没来得及吩咐下去,就有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踏进寿康宫,前来传话:“君后,圣上今天宴请使臣,多贪了几杯,眼下已摆驾冷宫,盼着您回去呢。” 杜若卿闻言沉默了,抓着杜冯氏的手紧了紧,没在第一时间起身。 他还想多陪陪母亲,可若让圣上久等,不知道李承乾会不会生气? 杜冯氏紧紧回握着杜若卿的手,她也不想阿奴离开。 回到冷宫里,谁知道她的阿奴又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挣扎良久后,是杜若卿率先松开杜冯氏的手。 圣上对他的态度是改变许多,可这份改变来之不易,他不能恃宠而骄,任意挥霍。 面对杜冯氏依依不舍的目光,杜若卿强撑着展露笑颜,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母亲放心,只要圣上不降罪,我们母子以后还能相聚,孩子先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来陪母亲用膳” 杜冯氏知晓杜若卿的难处,就算再心痛,也只能点头答应。 拜别母亲后,杜若卿乘坐轿撵回冷宫。 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狐皮上那串青灰色的脚印。 杜若卿轻叹一声开口道:“翠英。” “公子?”站在他身后的翠英忙上前一步。 “去准备洗澡水。” “诺,奴婢这就去。” 杜若卿褪掉靴袜,赤脚踩在狐皮上。 狐毛柔软而细腻,轻拂过他的脚底,带来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杜若卿勾了勾唇角,腾挪脚步,朝殿内走去。 放眼望去,醉酒的李承乾大大咧咧的横躺在榻上,头上冠冕未摘,脚下靴袜未褪,身上的龙袍都被压出褶皱。 认命的走上前,杜若卿站在床边,动作温柔细致的帮李承乾褪去靴袜。 以往都是这样伺候的,所以杜若卿做起这些来,轻车熟路。 他跪坐在床畔,刚准备帮李承乾摘掉头上的冠冕,躺着装睡的人,却长臂一揽,利落的翻个身,将他压在身下。 杜若卿下意识挣动两下,非但无济于事,还让搂在腰间的手臂禁锢的更紧了。 灼热的呼吸带着酒气喷在侧颈上…… 这个距离,这个姿势,让杜若卿不自觉僵直了身体。 他声音晦涩的呢喃:“圣上,你没醉对吗?你答应过的,不强迫罪臣侍寝。” 李承乾呼吸粗重,一声“嗯”在喉咙深处滚了几遭才勉为其难的挤出来,他闭着眼,借着酒劲,搭在杜若卿腰间的手不老实的下滑,目标坚定的来到挺翘之处。 杜若卿呼吸一滞,双手攀在李承乾的手臂上,像被抓住了命脉,一动不敢动。 好在圣上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杜若卿悬着的心落了地,小心翼翼的吐出憋在胸口的浊气。 殊不知,李承乾就等他放松警惕。 待怀中人僵硬的身体缓慢柔软下来,李承乾唇角一勾,本来安分的手突然钩成爪,用力揉搓两把。 杜若卿一张脸瞬间充血,恼怒的推搡他:“圣上!” 李承乾胸腔震动,没忍住发出低沉的浅笑,他的声音听上去含糊不清,却富有磁性:“卿卿真小气,又没让侍寝,朕摸摸还不行吗?” “不行。”这个无赖。 杜若卿红着耳根,想把人从身边推开,可李承乾沉得像块巨石,根本推不动。 忙活半天,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反观圣上,只是一味的装睡。 杜若卿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也上不来,下又下不去,把自己气个半死。 怀中人突然不挣扎了,李承乾偷偷将眼睛撑开一条缝,发现杜若卿眼尾泛红,正抿着薄唇,目光幽怨的瞪着他。 挨了欺负,却不知该如何反抗?怎么就这么温顺呢? 李承乾心软的要命。 他是条劣犬,唯有温柔能让他臣服并沉沦。 “好了,朕错了,卿卿不生气了。”李承乾支起身子,将手臂撑在杜若卿的两侧,俯下头去,讨好的吻了吻杜若卿的唇角,声音缱绻道:“卿卿今天答应朕什么了,还记得吗?” 闻言,杜若卿的眼底先是划过抹茫然,随着记忆回笼,他似是想起什么,耳后的红晕愈发明显,像白玉染上了晚霞。 他错开与李承乾相交的视线,难为情的点点头。 李承乾笑的一脸不怀好意:“那朕现在想要兑现今日的份例。“ 杜若卿的睫毛轻颤,微微敛下眉,试图遮住眼底的慌乱。 他藏在袖袍中的手指绞紧,似乎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李承乾带着玩味的目光在杜若卿身上肆意游走,耐着性子满心期待。 可杜若卿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这让李承乾有些不满,抬起手指戳了戳杜若卿腰间的软肉,催促道:“磨叽什么呢?想耍赖?” 见杜若卿依旧一动不动,李承乾冷笑一声,语气恶狠狠的威胁道:“卿卿若食言的话,那朕也可以说话不算数,今晚就要卿卿侍寝。” 闻言,杜若卿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望向他。 李承乾不加理会,作势要起身:“正巧,今日辽丹使臣进贡了一套床笫间调情用的角先生,朕要好好把玩,就辛苦卿卿洗洗干净……唔……”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杜若卿抬起手臂勾住脖子,用双唇封住了嘴。 李承乾跌回床榻上,垂眸望去,身下人微微颤抖着,眼底还有湿意在打转,似是怕极了自己真将角先生用在他身上。 嘴角勾起抹阴谋得逞的笑,李承乾反手扣住杜若卿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什么角先生?都是他胡编的。 谁家正经使臣会进贡那些不着调的玩意? 也就卿卿这般好骗,才会轻易上当。【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6、第16章 李承乾的唇齿间带着酒气,把人亲的丢盔弃甲。 似是要惩罚杜若卿刚才的矫情,他吻的特别凶,手还不老实,指尖顺着脊背下滑,在腰窝处摩挲打转,带着几分挑逗与戏弄。 杜若卿无助的推搡着李承乾的胸膛,喉咙深处溢出低碎的呜咽,直到圣上主动松开手臂,才得以从窒息中解脱出来。 喘息着侧眸望去,李承乾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唇角,已闭眼睡去。 翠英不敢打扰圣上跟公子调情,一直候在殿外。 直到殿内安静下来,才快步进来禀报:“公子,浴桶已经备好了。” 话音落下,李承乾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明显犯了懒,不愿再起身折腾。 杜若卿轻叹一声同翠英吩咐道:“把浴桶撤了,打盆热水来吧。” “诺。” 杜若卿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抽掉李承乾腰间的玉带,接着手指移到龙袍侧襟的盘扣上,一颗一颗地解开。 盘扣精致而繁复,杜若卿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龙袍从李承乾身上褪下。 被褪下的龙袍皱巴巴地堆在一旁,明黄色的布料上还残留着李承乾的体温。 杜若卿低头看一眼,心想,这件龙袍明日早朝是不能再穿了。 他招了招手,示意候在一旁的宫人将龙袍取走清洗。 宫人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将龙袍捧起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的细微声响,杜若卿的目光重新落回李承乾身上,见那人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不知是否真的睡着了? “圣上?”杜若卿轻唤一声,没得到回应,他想了想,自作主张将李承乾里衣的袖口挽上去,露出结实的手臂。 恰在这时,翠英端着盆热水走进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床边。 杜若卿将毛巾浸入热水后拧干,先在自己的手背上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才转向李承乾。 从大臂到小臂,再到手心、手背,最后是每一根手指,杜若卿的指尖隔着温热的巾帕,细致地为李承乾擦拭着身体。 他的动作温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擦完一条手臂后,杜若卿将毛巾换过水,继续为李承乾擦拭另一条手臂,接着是锁骨到胸膛...... 杜若卿忍着臊意,指尖微微颤抖,当他的手滑到腰腹时,忽觉圣上的呼吸节奏变了变,但垂眸看去,对方依然紧闭着眼。 是他的错觉?杜若卿不再疑神疑鬼,挪动膝盖换了个位置。 他红着耳根掀开李承乾亵衣的下摆,丝毫不敢多看,动作僵硬的擦拭着圣上笔直遒劲的双腿,当巾帕掠过脚踝时,杜若卿注意到李承乾的脚趾因为怕痒微微蜷缩了下。 这下他瞧的清楚,定不是错觉,圣上果然在装睡! 杜若卿心头一跳,手上的动作却不露痕迹地继续着,他佯装不知,指尖故意在腿根的敏感处多停留了一瞬,果不其然,圣上精瘦的腰肌立刻绷紧了,紧接着头顶就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圣上醒了?是罪臣伺候不周。”杜若卿立马请罪,声音里带着几分促狭。 “卿卿学坏了。”李承乾倏的睁开眼,眸色暗得吓人。 他一把扣住杜若卿的手腕,将人带着踉跄,强硬的拽到自己身前:“谁教你这般撩拨人的?” 动作大开大合间,李承乾的亵衣松散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胸膛。 杜若卿忽觉空气有些炽热,仓皇的别过脸去,作势要逃:“圣上既然醒了,剩下的就自己......” 话未说完,再次被李承乾拽入怀里。 圣上的下巴抵在他肩上,散掉周身凌人的气势,忽又撒起娇来:"卿卿,朕今日喝多了,实在惫懒,卿卿疼疼朕吧?" 杜若卿被晃得骨头都酥了,实在拗不过他,只能换块方巾,浸过热水后轻轻敷在他脸上…… 满嘴酒气,是该好好擦擦。 温热的水汽划过皮肤实在舒服,再加上杜若卿擦拭的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让本就有些疲乏的李承乾,头脑逐渐昏沉。 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的卿卿永远这样体贴周到。 这让李承乾怎么舍得放开手? 他只会又争又抢,做鬼也要纠缠着。 总算擦完了,杜若卿长吁一口气,抬起手背拭掉额前的热汗。 他将冷掉的毛巾放回去,翠英很有眼色的端着水盆退下了。 临走时,这位在杜若卿身边伺候多年的宫女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家公子一眼,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让杜若卿耳根又是一热,慌乱的错开视线。 殿内再次只剩下李承乾和杜若卿。 放眼望去,圣上换了个姿势躺在榻上,应是真的睡着了,平日里总微微蹙起的剑眉此刻舒展开来,倒显出几分难得的少年意气。 杜若卿不由多看了两眼,想起白日里这人耍赖讨吻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弧度。 他小心翼翼为李承乾归拢好亵衣,俯身拉过锦被后将被角掖仔细。 杜若卿赤着脚下床,将床头两侧的宫灯逐一熄灭,殿内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月光透过纱窗洒落一地银辉。 抬手解开绳结,绣着云纹的床幔缓缓垂落,在床榻四周形成一方私密天地。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爬上床,轻手轻脚地侧躺在李承乾身旁。 锦被下的身躯温暖如火炉,驱散了夜间的寒意,杜若卿轻蹭两下头下的软枕,略显疲惫的合上眼。 次日,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寝殿时,李承乾早早的醒了。 他侧卧在榻上,看着枕边人安静的睡颜。 杜若卿昨夜伺候他到三更天才睡下,此刻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圣上,该起了。”殿外传来福临公公小心翼翼的呼唤声。 李承乾正要回应,却见杜若卿猛地睁开眼,似被惊醒了。 “罪臣伺候圣上更衣。”冷宫三个月的苛待不是一朝一夕能更改过来的,杜若卿下意识要起身,却被李承乾按住了手腕。 “再睡会儿。”李承乾拇指在他腕间轻轻摩挲,“让宫人来就行。” 闻言,杜若卿稍有些混沌的双眸恢复清明,他顿了顿后执拗地摇了摇头,披衣下床:“罪臣来。” 晨光里,杜若卿的动作格外轻柔,低头时,有一缕青丝从耳后滑落,垂在额前。 李承乾伸手想替他拂开,却见杜若卿突然停下动作,唇瓣轻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卿卿有事求朕?”李承乾轻笑一声,指尖中途转向,顺势勾起他的下巴,这个角度能清楚看见身前人轻颤的睫毛,和眼中闪烁的犹豫。 杜若卿确实想求个恩典,希望圣上能撤销他的禁足,但话到嘴边,又自己打消了念头。 乱臣之子,能苟且偷生的与母亲见上一面已是圣上法外开恩,他不该生出其他奢望。 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李承乾眸色微沉,就算杜若卿不说,他也知道卿卿在渴望什么? 冷宫到底偏僻阴冷了些,他不愿再委屈心上人,也想一声令下,让杜若卿搬去凤仪宫。 可一旦这样做,前朝那边肯定会吵翻天,迂腐的老臣少不了要上演撞柱死谏那一出。 “卿卿再等等。”李承乾突然俯身,将杜若卿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给朕点时间。” “什么?”杜若卿没理解李承乾的意思,面露茫然。 李承乾却没解释,扭头将翠英唤了进来,低声吩咐道:“今日天气好,用完早膳陪你家主子出去走走,御花园的玉兰开的不错,还有玄武湖的锦鲤也长胖了一圈。” “诺。”翠英忙不迭的领命。 李承乾回头捏了捏杜若卿的肩膀,像下定了某种决心,随即摆驾上早朝去了。 杜若卿扶着肩头,望着李承乾离开的背影,眼底疑惑更甚。 圣上刚才那话到底什么意思呢? ................. 用完早膳,杜若卿将青瓷碗搁在案几上。 翠英捧着件月白绣竹纹的披风,欢欢喜喜的跑进门:“公子,今日阳光甚好,可要去御花园赏玩?” 杜若卿摇摇头,起身踱到窗前。 窗棂将天空分割成规整的方格,一只孤雁掠过,很快消失在宫墙外。 “戴罪之身,不宜招摇。”他轻声道,声音飘忽得像窗外的流云。 前朝的风波,杜若卿虽未亲见,却也猜得七八分,他不想圣上因他为难。 翠英想起今早圣上临行前特意交代:“可是公子,圣上说了......” “我乏了。”杜若卿突然打断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想歇会儿。” 翠英无奈只得躬身退下。 杜若卿听着房门合上的轻响,缓步走回床榻。 锦被上还残留着李承乾的气息,他犹豫片刻,还是和衣躺下,将自己蜷成一团。 半梦半醒间,被翠英的一声“公子”惊醒。 杜若卿睁开眼,支起身,就见翠英推门而入,手里还捧着那件月白披风,急匆匆道:“公子,御前总管福公公来传话,说圣上刚下早朝,传您去演武场呢。”【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7、第17章 杜若卿赶到演武场时,李承乾刚在宫人的服侍下穿上软甲。 银色金属在太阳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每一片甲叶都如镜面般锃亮,映得四周景物微微扭曲。 李承乾从福临手中接过辽丹进献的长枪,枪身通体乌黑,唯有枪尖一点寒芒。 他拿在手里后掂了掂份量,随即猛地一抖手腕,枪尖发出“叮”的一声轻颤。 “好枪!"李承乾朗声笑道,枪杆在掌心里转了个漂亮的圆弧。 他大踏步走向演武场中央,拖曳在身后的枪尖在青石板上划出一串火星。 站定后,李承乾舞起手中长枪,起手式便是极具难度的苍狼突。 枪尖如毒蛇吐信般骤然刺出,破空声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李承乾身形一转,枪杆横扫如蛟龙摆尾,带起的劲风竟将三丈外的旌旗都吹得猎猎作响。 杜若卿站在演武场外,怔怔的注视着骄阳下那抹英勇无畏的身影。 ——银甲映日,枪出如龙。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样一往无前的李承乾。 第一次,是在左相逼宫的那一晚。 恍惚间,杜若卿仿佛又回到那个血夜。 宫变的硝烟还未散尽,凤仪宫前的白玉阶上凝了一层血垢。 他跪在殿门前,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听着铁靴踏碎血冰的声响由远及近,一颗心乱了节奏。 “抬头。” 染血的枪尖突然挑起他的下颌。 杜若卿被迫仰头,看见李承乾玄甲上的血渍已经半凝,肩甲处一道裂痕几乎穿透铁叶。 最骇人的是那张脸——溅满血珠的面容上,一双眼睛里跳动着诡异的火光,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朕赢了。” 三个字混着血腥气砸下来,杜若卿这才发现,圣上握枪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脱力,而是某种压抑到极致的亢奋。 杜若卿张了张嘴,不知该不该恭喜他? 久久没得到回应,圣上猛地将长枪插进玉阶,弯腰用染血的手掌轻抚他的脸颊。 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滑进杜若卿的衣领,后又被承乾用指腹狠狠的抹开。 “为什么不说话?你在怕朕?”李承乾眯起眸子,声音突然冷下来,像把出鞘的利刃抵在杜若卿的喉间。 闻言,杜若卿纤长的睫毛剧烈的颤动几下,在眼下投下片不安的阴影。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触怒了圣上,李承乾忽又直起身,玄色龙袍的下摆扫过他跪伏的指尖,带起阵刺骨的寒意:“来人。” 玄甲卫立马将他团团包围。 “君后无德,难为宫规所容。”李承乾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每个字都砸得杜若卿心头酸涩:“即日起打入冷宫,非诏不得踏出半步。” 竟不是推出午门斩首吗?杜若卿在心底苦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侥幸? 他认命的垂下头,被玄甲卫架起,踉跄着拖走。 侍卫在冷宫门槛处松了手,他猝不及防摔在积灰的地砖上,殿门在身后重重合拢,扬起一片尘埃。 往后,他就像脔宠一样被圣上囚禁着,直到近两日,才得以重见天日。 见自家公子望着圣上出了神,翠英偷挪脚步,凑到福临总管跟前,压低声音打探情报:“福公公,圣上这是……?” 福临笑的眼角的褶子都堆叠在一起,意味深长道:“一时兴起罢了。” 一时兴起?翠英不置可否的撇撇嘴。 圣上想练枪,什么时候不能练?大可不必当着公子的面这般炫耀武技? 她可瞧得分明,圣上那眼神每隔三五招就要往公子这边瞟一眼,活像求偶的公孔雀急着展示艳丽的尾羽。 暗戳戳回到公子身边,翠英立在杜若卿身后,低声耳语道:“公子,奴婢瞧着,圣上怎么像在孔雀开屏呢?” 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杜若卿微红着耳尖呵斥一句:“胡闹。"目光却舍不得从演武场上移开。 阳光斜照在李承乾身上,银甲折射出的光晕将他整个人笼在其中,恍若神将临凡。 "哈哈哈哈!" 突然一阵畅快的大笑震得杜若卿心头一颤。 只见李承乾一个鹞子翻身,长枪脱手而出,笔直的击中三丈外的箭靶红心,枪杆犹自颤动不休。 年轻的感觉真好,这股力量,真是久违了。 李承乾回眸望向杜若卿,眼中亮起的光芒,比银甲反射的日光还要灼人。 翠英见状,眼疾手快地往杜若卿手中塞一方绣着青竹的丝帕,压低声音道:“公子快去吧,圣上眼睛都要望穿了。” 捏着帕子的手指紧了紧,杜若卿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圣上,擦擦汗吧。” “卿卿来得正好。”李承乾没接过帕子,而是就着杜若卿的手低头蹭掉额角的汗,带着薄茧的拇指貌若无意地刮过杜若卿敏感的腕脉,惹得那截雪白的腕子轻轻一颤。 眼中闪烁着少年人特有的得意,李承乾像刚在学堂考了头名的学子,迫不及待向心上人炫耀:“卿卿觉得朕的枪法如何?” 杜若卿顿了顿后郑重道:“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八个字徐徐落下,李承乾瞳孔猛地收缩。 他原只想听句“圣上英武”之类的客套话,却万万没料到会得到这般近乎告白的高度评价。 杜若卿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滴水落进滚油,在他心头炸开万千欢喜。 "卿卿......"喉结滚动间,嗓音已哑了三分,李承乾突然拽住杜若卿的手腕往箭场走去,"演武场还有许多好玩的,卿卿来陪朕射箭。" “什么?”杜若卿还未回神,已被拉着穿过半月门。 李承乾步子迈得又急又大,衣袍下摆在身后翻卷如云,哪还有半点平日的帝王威仪?活像个得了糖人的孩童。 箭场四周遍植青松,百步之外立着数个草靶。 李承乾取过一把弓,随手拨了下弦,清越的颤音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这是柘木反曲弓。”他将弓塞进杜若卿手中,眼中带着鼓励,“卿卿试试?” 杜若卿摇头:“罪臣不善此道。” “无妨,朕教你。”李承乾忽然站到他身后,双臂环过他的肩膀,带着他搭弓引箭。 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让杜若卿的后背紧贴着李承乾结实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又快又重,震得他脊背发麻。 “胸腰挺直,呼吸要稳。”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让杜若卿耳尖发烫。 “圣上……” “嘘,莫分神。” 李承乾贴着耳畔低语,温热的掌心覆盖到他的手背上,带着他拉开弓弦:“瞄准靶心。” 咻—— 羽箭破空而出,正中百步外的红心。 杜若卿还未来得及惊讶,身后人又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再来。” 三箭连发,箭箭中的。 到第四箭时,李承乾突然松开手,退后半步道:“这次卿卿自己来。” 杜若卿犹豫了片刻才抬起手臂,他模仿圣上刚才的姿势,笨拙地拉开弓弦,却听"啪"的一声脆响。 ——弓弦回弹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发麻,箭矢在空中软绵绵地划出道弧线,最后可怜巴巴地落在十步外的草地上,尾羽还颤巍巍地抖了两下。 “……”手中的弓突然变得很烫手,让他恨不得丢的远远的。 “噗呲。” 身后不出意料传来一声嗤笑,杜若卿窘迫地低下头,白玉般的耳垂红得几乎透明。 “只能射这么远吗?”李承乾再次贴到他的身后,嗓音里带着明显的调笑:”卿卿还年轻,这样绵软无力可不行。” 这话弦外之音太明显,杜若卿的睫毛颤了颤,连带着握弓的手指都害臊的蜷起来。 背后胸腔震动,圣上似乎还准备说些什么,杜若卿慌忙转身,抬手堵住他的嘴。 李承乾眼中笑意更浓,就势在他掌心啄了一口,惊得杜若卿立刻缩回手,却被一把扣住手腕。 圣上就着这个姿势拉着他转了个圈搂进怀里,一手覆在他执弓的手上,一手扶住他的腰身。 “放松,朕再教一次。”李承乾的声音突然正经几分,让杜若卿不好再推开他。 “肩要沉,肘要平...”虽然圣上的语气听上去波澜不惊,可杜若卿总觉的,背后有双眼睛正顺着他交襟的衣领往更深处窥探。 这个猜测让他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 “专心。”李承乾突然咬了下他的耳尖,手指同时松开弓弦。 箭矢激射而出,稳稳扎在草靶中央。 “看,就是要像这样腰腹用力,才能正中靶心。”李承乾意有所指地低语,手指在他腰间暧昧地摩挲。 杜若卿刚平复些的脸色又烧了起来,只觉得有股热流从耳根直窜到脊背,整个人酥麻了半边。 他挣了挣,却换来腰间手臂更紧的禁锢。 李承乾尤嫌欺负的不够,继续暧昧的低语:“射箭好玩吗?等卿卿愿意侍寝了...朕再教卿卿射些别的......” 什么浑话? 杜若卿浑身血液逆流,紧接着颈侧一热。 李承乾竟当着众多宫人和侍卫的面,在他脖子上重重地啜了一口。 他惊得差点跳起来,却被牢牢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圣上……请自重!”杜若卿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去推李承乾的胸膛。 李承乾大笑出声,松开钳制后转而牵起他的手:“走,朕再带卿卿去看个好东西。”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要懂得见好就收,豆腐不能吃的太频繁,给它点复原的时间,才能一直吃下去。 杜若卿被圣上拉着往演武场深处走,心跳如擂鼓。 颈侧被咬过的地方隐隐发烫,不用看也知道肯定留下了痕迹。 偷偷瞥了眼周围的侍卫,还好所有人都识趣的低着头,这让杜若卿脸上的热度稍稍消减了些。 他侧目望向身边人,小声问道:“圣上到底要带罪臣看什么?”【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8、第18章 李承乾忽的抬手,朝演武场外打了个响指。 远处立即传来清脆的马铃声。 只见驯兽监的宫人牵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缓步而来。 那马儿浑身皮毛如缎子般油亮,在阳光下泛着珍珠的光泽,修长的四肢踏着优雅的步子,颈项高昂间尽显傲然之态。 “这是辽丹进贡的照夜白。”李承乾眼中带着几分得意,“可日行千里不喘,夜行八百不汗。” 白马行至杜若卿跟前时,自发屈膝跪下,温顺地垂下头颅。 杜若卿惊讶地发现,这马儿的睫毛也是雪白的,衬着双琉璃般的眸子,显得格外灵性。 “卿卿,试试?”李承乾的声音里带着诱哄。 杜若卿不自觉后退半步。 他幼时落水导致身体虚弱,从未骑过马,此刻看着这匹高大的骏马,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正犹豫间,手背突然覆上一片温热。 李承乾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宽厚的手掌轻轻包裹住他微颤的指尖。 “别怕,有朕在。”低沉的嗓音贴着耳畔响起,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杜若卿深吸一口气,在李承乾的帮扶下抬腿跨上马背。 谁知他还未调整好姿势,李承乾已从宫人手中接过缰绳,在马儿后臀上轻轻一拍。 白驹利落地站起身,杜若卿只觉视线骤然拔高,慌忙抓住身前的鞍桥。 这时身后一沉,李承乾已翻身上马,结实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双臂从他腰间穿过,将他整个人圈在怀中。 “卿卿,抓稳了。” 话音刚落,李承乾双腿一夹马腹,白驹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杜若卿惊呼一声,脊背重重撞进身后人的怀里。 耳畔风声呼啸,演武场的景象飞速后退,杜若卿下意识闭上眼,手指死死攥住马鞍。 身后之人似乎察觉到他的僵硬,慢慢减缓白驹奔腾的速度。 “卿卿别怕,睁开眼。”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然错过美景岂不可惜?” 杜若卿颤巍巍地睁开眼,发现马儿正载着他们穿过重重宫门,直奔皇家围猎的后山。 如今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放眼望去,嫩绿的新芽点缀枝头,不知名的野花在路边绽放,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 恐惧在不知不觉间消散,当马儿跃过一道小溪时,杜若卿甚至敢松开一只手,去接空中飘落的桃花。 "不怕了?"李承乾突然收紧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下颌在他发顶轻轻的蹭了蹭。 杜若卿点点头,唇角不自觉扬起抹浅笑,终于有心情欣赏起沿途美景。 远处青山如黛,近处碧水潺潺。 白马四蹄生风,脖前的铃铛在风中奏出欢快的乐章。 让杜若卿忽然想起少时读过的一句诗。 ——春风得意马蹄疾。 彼时,一只野兔被马蹄声惊起,慌不择路地窜进灌木丛中。 此等野趣,让杜若卿情不自禁的弯下眉眼。 身后人突然勒住缰绳,让马儿停在半山腰一处瀑布旁。 “看那边。” 顺着李承乾所指的方向,杜若卿瞧见一株野山桃孤傲地扎根在岩缝中,满树繁花在料峭春风里摇曳,宛如一团温柔的云霞。 “真美……”他不由的赞叹道。 李承乾从未松开怀抱,就着这个姿势,在杜若卿耳畔低语:“再美,也不及卿卿万一。” 杜若卿的脸霎时红透,连脖颈都泛起淡淡的粉色,他下意识要躲,却被铁箍般的手臂牢牢锁在怀里。 李承乾的唇沿着他耳廓向下游走,将侧颈摩挲个遍犹不知足,最后干脆用手指掰过杜若卿的脑袋,在轻薄的双唇上落下一吻。 山涧清浅,倒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 杜若卿被风吹散的发丝与李承乾的金冠玉簪缠绵在一起,分不清哪缕青丝映着龙纹,哪道金光缠着墨发? 几片桃花飘落溪面,惊碎了一池缠绵。 李承乾意犹未尽地退开半寸,用指腹暧昧的蹂躏着杜若卿的唇瓣。 “朕一触即离。”圣上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里翻涌着危险的暗潮,“没尝到卿卿的舌尖,所以不算今日的份例。” 杜若卿懊恼地别过脸,却露出截更诱人的颈线。 他早该知道,圣上耍起赖来,总能找出万般理由。 杜若卿不愿同他争论,这天下都是李承乾一人说了算,更遑论只是一天几个吻的问题。 李承乾低笑一声,突然抖缰催马:“驾!” 白驹长嘶一声跃上山径,惊起栖鸟无数。 杜若卿猝不及防再次跌入李承乾的怀抱,圣上执缰的手臂横在他腰间,随着马背起伏不时蹭过敏感处,惹得他一阵战栗。 “圣上,慢些......”杜若卿的声音被颠得支离破碎。 “卿卿抓紧了。”李承乾畅快道:“掉下去朕可不捡。” 山道渐陡,白马却如履平地。 转过一处峭壁,眼前豁然开朗。 李承乾将马勒停在一株古松下。 他翻身下马,朝杜若卿伸出双手,鎏金护腕在阳光下中闪着暖光:“卿卿别怕,跳下来。” 杜若卿犹豫片刻,闭眼跃入那个等待多时的怀抱。 李承乾接得稳稳当当,故意抱着人兜了个圈才放下。 杜若卿双脚刚沾地,后背就抵上坚硬的胸膛。 李承乾的双臂自他腰间穿过,十指交扣在腹前,下巴懒洋洋地搁在他肩头。 “朕早就想带卿卿来看这山顶的风光了。” 圣上的声音混着山风灌入耳中。 杜若卿放眼望去,整座皇城尽收眼底。 巍峨的宫殿飞檐翘角,琉璃瓦在光照下流淌成金色的光河。 更远处,隐约可见他居住的冷宫,困住他的重重宫墙,此刻不过是山水画上的一道浅墨。 “好看吗?” 杜若卿怔怔点头:“好看。”原来站在高处,伤痕也会变成风景。 “卿卿喜欢就好。”李承乾忽然收紧手臂,声音沉下来,像深潭下的暗流,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这江山,朕愿与卿卿共赏。” 总有一天,他接受万民朝拜,山呼万岁之际,后面会再接上一句,君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那一天,不会远。 山风突然静止。 杜若卿听见自己血液奔涌的声响,比马蹄更急,比战鼓更烈。 他猛地挣脱开圣上的怀抱,踉跄着跪伏在粗粝的山石上。 碎石硌得膝盖生疼,却不及心中惊涛骇浪的万分之一。 “罪臣承受不起,请圣上收回成命。” 自古帝后并尊者,无不是开国盛世。 他杜若卿算什么?乱臣之子,戴罪之身,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能得圣上垂怜,以真心相待,已是他三生有幸,杜若卿不敢也不会生出其他妄念! 李承乾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上前一步,绣着金线的靴尖几乎抵上杜若卿颤抖的指尖:“卿卿不敢信,朕知道。” “圣上,罪臣……”杜若卿刚开口,忽被拽入一个近乎窒息的拥抱,李承乾的力道大得惊人,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无妨。”圣上的声音闷在他肩头,“刚才的话,卿卿就当朕没说过吧。” 哪怕帝王金口玉言,事情没办成前,终究只是一纸空言。 他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给卿卿看,在此前,就不要让卿卿为此提心吊胆了。 圣上打消了那可怕的念头,杜若卿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被李承乾牵着手,缓步走到一旁虬枝盘曲的古松下。 树荫里卧着块平整的巨石,表面被岁月磨得光滑如镜,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青光。 李承乾随手解下玄色外袍铺在石面上,待杜若卿坐好后,他不由分说地躺下,将脑袋枕在杜若卿的双腿上。 “卿卿,今日阳光正好。”李承乾闭着眼,喉结随着说话轻轻滚动,“朕想在这日光下睡一会儿。” 杜若卿低头看膝上之人,阳光透过松针斑驳地洒在圣上脸上,为他凌厉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碎金。 迟疑片刻,他抬手抚上李承乾的太阳穴,指尖在几个穴位上轻轻按压。 这是从前母亲教他的手法,说是能安神助眠。 “嗯。”李承乾舒服地喟叹一声,忽然握住他手腕,“卿卿,朕想听你唱歌。” “圣上,罪臣不会唱歌。”杜若卿指尖一顿。 他自幼习的是圣贤书,哪会什么靡靡之音? “童谣呢?”李承乾闭着眼勾起嘴角,“童谣卿卿总会吧?” 杜若卿怔了怔,脑海深处浮起零星的片段。 儿时,母亲抱着他坐在廊下,哼着温柔的调子,檐角风铃叮咚作响,那旋律太遥远,却又莫名清晰。 循着记忆,杜若卿轻轻启唇,嗓音清越:“乖阿奴,快睡觉……” 山岚忽起,带着几分凉意,杜若卿下意识拢了拢李承乾散开的衣襟,继续唱道:“风不吹,浪不高......” 他的声音有种超凡脱俗的干净,不似宫中乐师的刻意雕琢,更像山间自然生长的清泉。 李承乾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变得绵长。 “小小的船儿轻轻摇......”杜若卿很有眼色的放轻声音,手上的动作却未停:“小鸟不飞也不叫。”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巨石上,重叠成一幅静谧的剪影。 春和景明,佳人在侧,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恍惚间,李承乾做起了梦。【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9、第19章 梦里,入目间一片苍茫的白。 他迟疑的伸出手,却只抓住几片冰凉的雪花。 耳边依稀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 李承乾回头望去,却看见另一个自己。 年迈的承乾帝愤怒又无助的砸碎了祈福用的长明灯,抱着已经没了呼吸的君后枯坐在凤仪宫的床榻上。 怀中人轻得像纸糊的一般,雪白中衣下,那截伶仃的腕骨刺得他心口生疼。 太医和宫人们跪了一地,满殿都是压抑的抽泣声。 李承乾永远不会忘记。 那是乾和六十二年的立冬,霏霏的初雪,落在杜若卿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睫上。 “卿卿...”睡梦中的李承乾突然痛苦的皱眉,无意识地往杜若卿怀里蹭,“别抛下朕......” 杜若卿按摩穴位的手指顿住,刚要俯身询问,耳边却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卿卿——!” 李承乾从梦中惊醒,猛的坐起,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冷汗浸湿了衣袍。 “圣上...可是梦魇了?”微凉的手抚上他额头,“怎么出这么多汗?” 李承乾一把攥住那只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直到杜若卿吃痛地轻哼,他才如梦初醒般松手,转而将人狠狠揉进怀里。 李承乾的身体细微的发着抖,声音听上去支离破碎:“卿卿,对不起,朕不是有意的,朕梦见......” 话到舌尖又咽了回去。 他不能说梦见杜若卿死在自己怀里,更不能说梦见自己抱着冰凉的尸体走过九重宫门,那是上一世的梦魇,不该成为这一世的负担。 “卿卿,朕梦见......你不要朕了,你会弃朕而去。” 杜若卿怔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李承乾。 九五之尊蜷缩在他怀里,发丝凌乱,衣袍皱褶,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无助。 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蒙着层水雾,倒映着他的身影,像随时会破碎的琉璃。 犹豫片刻,杜若卿跪立起身子,用力拥住李承乾,轻拍他汗湿的后背:“圣上,罪臣不会。” 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是个身不由己的罪人,圣上不开恩,他连冷宫都踏不出,谈何离开? “朕不信。”李承乾双眸赤红,偏执地摇头,“就算你不会,生老病死也会把你从朕身边带走。” 这...... 杜若卿语塞。 生老病死是命中注定,而天命——不可违! 空气一时寂静,只有风吹松针窸窣作响。 李承乾忽然从怀中掏出个锦盒,当着杜若卿的面,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取出支雪白玉簪。 日光下,簪子通体莹润,簪头雕着盛放的玉兰,花瓣薄如蝉翼,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摇曳。 “卿卿,这个送给你。”李承乾珍之重之的将自己的心意交付出去。 “圣上,这是...?”杜若卿声音发颤,指尖悬在半空,不敢触碰。 他见过的世面虽不多,可也在书籍中读到过:和田白玉,触手生温,可雕国器。 如此稀世珍宝,竟被制成一枚玉簪? “拿着。”李承乾强硬的将玉簪塞进杜若卿的掌心里,“样式是朕自作主张,玉兰坚志不渝,想来卿卿不会讨厌。” 温润的玉贴着皮肤,杜若卿不自觉用指腹摩挲,当触到簪身中央凹凸不平的刻痕时,他下意识翻转查看。 “与卿同寿”四个小字赫然入目,笔锋遒劲,分明是天子御笔。 “圣上!”杜若卿宛若被烫到般想要退还,“这个礼物,罪臣不敢收。” “为何?”李承乾不解地追问。 杜若卿垂下眼眸,神色暗淡。 李承乾见他这般,心头如被火燎,不由开始妄加揣测。 他一把拉过杜若卿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卿卿,同朕说实话,你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朕?”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腕上变浅许多的吻痕,“怨朕之前罔顾你的意愿多番折辱?” 不等回答,李承乾突然起身,大步走向白驹。 他从鞍袋中取出根乌金马鞭,不由分说塞进杜若卿的手心:“这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狠狠抽朕一顿,只要卿卿能解气,大可不必手下留情。”说完便开始宽衣解带。 “圣上,你这是做什么?”杜若卿惊得扔掉手中马鞭。 而李承乾已褪下半边衣袍,露出精壮的胸膛:“卿卿之前受刑时都是光着身子的,朕自然也要脱光才行。” 说完还想继续脱,被扑上来的杜若卿死死按住双手。 “不是这个原因。”杜若卿急得眼角泛红,“圣上,快住手。” “那到底为何?”李承乾反握住他颤抖的手,步步紧逼。 杜若卿别过脸去,声音细若蚊呐:“圣上是天子,要万寿无疆,怎能与罪臣同寿?” 见鬼的万寿无疆! 李承乾拽过杜若卿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卿卿摸摸,这里跳动的,难道不是血肉之躯?” “历代天子都被称呼万岁,可谁真能活一万年?”他扳过杜若卿的脸,额头抵着额头,“连百年都是奢望,卿卿何必在意这些?” 见杜若卿仍不言语,李承乾把心一横:“我朝自太祖爷开国以来,在位最长不过二十载,先帝更是......”他喉头滚动,“只坐了八年龙椅就撒手人寰,可见我李家并非长寿之人,若能与卿卿同寿,说不定是朕占了卿卿便宜,能多活上几年。” “圣上!”这人怎么总是口无遮拦?杜若卿脸色煞白:“快呸掉方才那些晦气话。” 李承乾将嘴唇抿成一条线,倔强地不肯照做。 杜若卿急坏了,也顾不得尊卑了,扬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眼眶跟着红了:“快点啊!” 李承乾这才不情不愿地"呸"了三声,然后趁机捉住那只手亲了亲:“那卿卿可愿收下朕的心意?” 礼物太过贵重,杜若卿迟疑道:“当真...送给罪臣吗?” “千真万确!”李承乾眼睛一亮,“卿卿喜欢吗?” “喜欢...” “那朕给卿卿簪上。”李承乾迫不及待取过玉簪,手指捞起杜若卿的发尾。 青丝如瀑,在他指间流淌着墨色的光。 玉簪插入发髻的刹那,一朵莹白的玉兰便在鸦青鬓边绽放,衬得杜若卿愈发清雅出尘。 “秦阁老那个老顽固,非说这方玉雕成镇纸更好。”李承乾轻哼一声,指尖恋恋不舍地拂过玉兰花瓣,“幸亏没听他的,只有朕的卿卿,才配得上这世间最美的玉。” 李承乾只是无意间提了一嘴,杜若卿却将这句悄悄记在心底。 或许,他来日也该赠圣上一样东西,当做回礼。 李承乾忽然从地上拾起乌金马鞭,在掌心轻敲两下,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卿卿当真不抽朕一顿?错过今天,以后不一定有机会了。” 杜若卿幽怨地瞪他一眼,眼角还带着未消的红晕。 李承乾正要再逗几句,却见杜若卿伸手过来,纤白的指尖捏住他半敞的衣襟,一粒粒系好盘扣。 动作又轻又快,指尖不经意擦过裸露的锁骨时,惹得李承乾呼吸一滞。 “卿卿...”李承乾刚要开口,眼前人却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山风卷起月白衣袂,别在发间的玉兰簪在日光下一晃一晃的,晃得李承乾心尖发痒。 “卿卿!等等朕,朕不说了还不行吗?”李承乾慌忙牵起马追上去,玄色衣袍扫过路边野花,惊起几只彩蝶。 山间小径落满松针,踩上去沙沙作响。 李承乾三两步追上,空着的那只手不由分说握住杜若卿的指尖。 掌心相贴的温度让杜若卿脚步微顿,却没有挣开。 “卿卿慢些走,”李承乾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笑吟吟道:“人间最美四月天,莫辜负了沿途好风光。” 二人一马慢悠悠晃下山,偷得半日清闲,国事压身的李承乾不得不回御书房批阅奏折了。 分别时,他拽住杜若卿的袖角:“晚些朕会去讨今日的份例。”圣上嗓音压得极低,却让杜若卿连脖颈都红透。 恭送圣上离开后,杜若卿乘轿撵返回冷宫。 窗帘随着轿夫的步伐轻晃,漏进几缕春光,正落在他发间的玉簪上。 杜若卿忽然掀起帘子轻唤:“翠英?” “公子有何吩咐?”翠英小步凑近。 “你现在...能在宫中自由走动了吗?” 翠英抿嘴一笑:“回公子的话,圣上虽无明旨,但奴婢想踏出冷宫的门,也没有人敢拦着。” 杜若卿眸光微动:“内务府那边……如果是我们要领点东西,会给吗?” “公子想要什么?”翠英机灵地接话,“上次去取狐皮,曹公公恨不得把库房钥匙都塞给奴婢。” “去领块玉石来。”杜若卿比划了下,“要能雕镇纸的大小。” 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要套雕刻工具。” “是,奴婢这就去。”翠英领命后,弓着身子从宫人的队伍中退出,转眼消失在宫道转角。 杜若卿回冷宫后不多时,翠英便带着几个小太监抬回一口雕花木箱。 掀开盖子,里面整齐码放着各色玉石——鹅黄翡、葱心翠、浓妖紫......在日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 “怎么这么多?”杜若卿讶然。 翠英吐了吐舌头卖乖道:“公子只说要玉石,却没说要什么颜色的玉石?奴婢就每种颜色各挑了一块带回来。”说着,她拿起其中一块对准日光,撇嘴嫌弃道:“但奴婢左瞧右看,所有玉石的成色都不能匹敌公子发间的那枚簪子。”【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第20章 杜若卿的手不自觉摸向脑后,温润的触感让他想起李承乾为他簪发时,指尖擦过耳畔的温度。 “和田玉?”翠英瞪大眼睛,“那不是雕传国玉玺的......” 杜若卿微微颔首,指尖在簪子中央“与卿同寿”的刻痕上再三流连。 翠英会心的笑了,嘴甜的恭贺道:“圣上待公子,当真是用心至极。” 杜若卿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缱绻的情绪,轻咳一声,转而将目光落在满桌玉石上。 手指在玉石间流连,最终停在一块鹅黄翡上。 玉质温润明亮,色泽均匀如初升的朝阳。 “就它吧。”圣上是九五之尊,还是与尊贵的黄色最相称。 杜若卿展开雕刻工具,从里面挑出几把趁手的小刻刀摆在案几上,指节轻叩刀柄,发出清脆的声响。 “公子,你要雕什么呀?”翠英目露忧色:“奴婢瞧这工具很是锋利,万一伤到了您,圣上怪罪下来……” “放心吧,不会伤到的。”杜若卿摆摆手,挽起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腕:“雕刻一途,我虽不精通,但小时候刻过木头人,若不求神韵,只求形似的话,还是能做到的。” 翠英还想再劝,却见自家公子已执起刻刀,在玉石上轻轻划下一道。 日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竟透出几分少见的执拗。 翠英只能作罢。 杜若卿却忽然抬头:“对了,翠英,你去宫门外守着,若瞧见圣上的龙辇,立刻来报。” 既然是回礼,还是偷偷准备着,到时候送出去才会有惊喜。 接下来几日,每次圣上离开,杜若卿都会把未雕刻完成的镇纸从衣柜里搬出来。 如此耗费七八日功夫,镇纸终于成型。 他雕的是一只自云纹海浪中昂首的蟠龙,双眼如炬,五爪如钩,每片鳞甲都泛着蜜蜡般的光泽,虽算不上栩栩如生,倒也有模有样了。 杜若卿满意的点点头,用丝绢包裹好,藏于袖中,只等圣上来时相赠。 可直到暮色四合,冷宫外依旧静悄悄的。 更漏声滴滴答答,晚膳早已凉透,依旧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翠英。”杜若卿第三次望向窗外,“去打听一下。” “诺。”翠英领命而去,不到一炷香时间便急匆匆跑回来,连礼数都顾不上了:“公子,前朝出事了!” “什么?”杜若卿手中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溅了一地。 他猛地站起身,袖中的镇纸差点滑落:“出什么事了?” 翠英喘着气回禀:“奴婢从御书房当值的宫人那听说,今日早朝,圣上突然下旨要恢复您的君后之位,秦阁老极力反对,现在还率领内阁大臣们跪在御书房外抗议。” 杜若卿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那日山巅之上,李承乾说要与他共赏江山,他以为只是情动时的私语,没想到圣上竟真的...... “怎么会......?”他无意识地喃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翠英急得直跺脚:“公子,要不要去劝劝圣上?” 她虽无比希望自家公子重回后位,可那需要徐徐图之,圣上怎会如此唐突,这不是把公子推到风口浪尖上吗? 杜若卿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缓缓摇头。 此刻他若现身,无异于火上浇油。 那些大臣们定认为是他蛊惑圣心,只会让局势更加不可收拾。 踉跄着走到窗前,杜若卿望着漆黑如墨的夜色,指尖隐忍的攥紧窗棂,轻声道:“再等等吧。” 更漏声声,月亮已经爬过中天。 翠英第无数次剪短烛芯,忍不住规劝:“公子,都三更天了,圣上今夜怕是......” “他不会不来。”杜若卿打断她,声音坚定,“去换盏新烛来。” 翠英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去取蜡烛。 待四更的梆子声响起,冷宫外终于传来熟悉的銮铃声。 杜若卿连外袍都来不及披,快步迎了出去。 月色如霜,圣上的龙辇停在殿外。 李承乾面色疲惫,扶着额角缓步而下,玄色龙袍上金线绣的团龙在月光下黯淡无光。 跟在身后的宫人们个个屏息凝神,连脚步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圣驾。 “圣上......”杜若卿刚开口,就被两根微凉的手指抵住了唇。 “朕乏了。”李承乾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下泛着青黑,他绕过杜若卿,步履虚浮地走进内室,连朝靴都未脱就跟截断木似的直挺挺栽到床榻上,玄玉冠磕在床柱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圣上!”杜若卿连忙跟进去,刚想俯身查看,手腕突然被一股大力拽住。 他猝不及防跌入一个滚烫的怀抱,鼻尖撞上李承乾的胸膛。 “朕没事......”李承乾闭着眼睛,声音越来越低,“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杜若卿这才注意到,圣上嘴唇干裂得起了皮,说话时无意识地舔了舔。 想来是在御书房与大臣们唇枪舌战了一天,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朝门口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翠英会意,立刻轻手轻脚地倒了杯温茶递过来。 “圣上,喝口水再睡。”杜若卿轻声哄道,将茶盏凑到李承乾唇边。 “嗯...”李承乾迷迷糊糊地支起身子,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温热的水润过喉咙,他满足地叹了口气,却没有躺回去,反而收紧手臂,将杜若卿锁在怀里。 “朕突然想起...”李承乾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滚烫的鼻息喷在杜若卿颈间,“今日的份例还没兑现,卿卿亲朕......" 杜若卿又好气又心疼。 这人倦成这样,还惦记着那荒唐事。 “今日就算了吧。”他试着将人按回枕上。 “不行!”李承乾却突然发力,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他眼睛都没睁开,全凭本能寻到杜若卿的双唇,张嘴就是一口。 “嘶——”杜若卿吃痛,却见罪魁祸首又伸出舌尖安抚性地舔了舔,做完这些,才像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心满意足地瘫软下来,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圣上。”杜若卿抽着气唤他,却不见回应,无奈之下,只能费尽力气将人掀到一旁。 烛光摇曳,映着圣上疲惫的睡颜。 杜若卿无奈叹息,为他褪去龙纹靴,又仔细掖好被角,指尖不经意擦过李承乾的眉心,那里即使在梦中仍紧蹙着。 “熄灯吧。”他轻声吩咐,挨着李承乾躺下。 黑暗中,李承乾无意识地靠过来,手臂横在他腰间,像抱着什么珍宝似的。 “那些老匹夫...”李承乾在梦中嘟囔,“休想...分开朕与卿卿...” 杜若卿心头一热,悄悄转身,在黑暗中寻到李承乾的唇,轻轻印上一个吻。 前朝的动荡如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这一晚,杜若卿并没有睡好。 窗外刚泛起鱼肚白,他便想起身。 不料刚挣动一下,身边人突然睁开眼,长臂一揽,又将他拽回温暖的衾被间。 “再睡会儿。”李承乾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 “圣上……”杜若卿欲言又止。 “卿卿有话要问吧?”李承乾轻叹一声,支起脑袋侧卧在榻,眼睛瞬间清明:“现在说吧。” 杜若卿咬着下唇,指尖揪紧锦被:“圣上,罪臣担不起君后之位。”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似的,“还请圣上三思,莫要再提了。” 李承乾忽然发笑:“朕知道,想恢复卿卿的后位没那么容易,所以朕并不着急。” 杜若卿愕然:“那圣上为何...?” “傻卿卿。”李承乾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朕是一国之君,岂能把心思都摆在脸上?” 见杜若卿依旧困惑,李承乾索性将人搂进怀里,耐着性子解释:“其实朕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是想让卿卿搬出冷宫罢了。”说完,他俯身咬了下怀中人的耳尖。 “先抛出个他们绝不能接受的,大吵一架后再假装退而求其次,如此朕的目的达成了,大臣们也劝谏成功了,岂不两全其美?” 杜若卿哑然。 亏他昨晚担惊受怕了一夜,以为眼前人是冲动行事,可他分明是算无遗策。 那些死谏的大臣们,恐怕至今还沉浸在"劝谏圣明"的成就感里吧? 李承乾抬手爱抚杜若卿的侧脸,满目深情:“卿卿,朕要传口谕了。” 杜若卿闻言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拢好里衣翻身下榻,跪伏在脚踏上:“罪臣恭听圣谕。” “杜氏庶子杜若卿,虽为乱臣之后,但经三司会审,并未参与谋逆,朕念其服侍多年,尽心尽力,功过相抵,恩其与杜逑断绝父子关系,恢复庶民身份。”李承乾顿了顿,手指缠住杜若卿鬓边的一缕青丝把玩,再开口语气轻快许多:“又因在乾和六年,以身试药,救朕于危难,朕感念其护驾有功,封从六品起居郎,即日起搬出冷宫。” 说完,李承乾下意识抿了抿唇。 当初把人打入冷宫,不过寥寥两三句话,如今要把人弄出冷宫,却要憋出这么多名头来。 他可真是自作孽啊!【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1、第21章 “罪臣......领旨谢恩。” 杜若卿叩首时,一滴泪猝不及防砸在手背上。 他生在杜家,虽从未尝过父慈子孝的滋味,可血脉相连却是不争的事实。 自从左相逼宫,“杜氏逆党”的烙印便如附骨之疽加在他身上。 原以为此生都要背着这沉重的枷锁......而今竟能洗脱? 杜若卿攥紧手指,指甲嵌入掌心里,仿佛要通过疼痛来确认这不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 李承乾赤脚下榻,将人小心翼翼的扶起:“都已经无罪了,怎么还自称罪臣?” 他抬手拂去杜若卿眼角的湿意,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起居郎虽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官,但可与朕同吃同住。”李承乾将人拉入怀中,声音里带着得逞的雀跃,“往后卿卿与朕日夜相对,看谁还敢多嘴?” 杜若卿却觉得恍惚。 秦阁老刚正不阿的名声朝野尽知,当年连先帝都要让他三分,这样一位宁折不弯的老臣能赦他的死罪已是奇迹,怎会允许他继续留在圣上身边? “圣上,秦阁老那边......?” “卿卿想问,他怎么会松口?”李承乾挑眉。 见杜若卿点头,李承乾轻咳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龙纹:“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罢了。” 然而事实是,昨日御书房里砚台都摔碎了三个。 那老匹夫就跟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硬,梗着脖子喊“老臣愧对先帝,今日便要撞柱死谏”的模样,与前世如出一辙。 若非重生一回摸准了对方软肋,想一日功夫就要这老家伙低头简直痴人说梦。 “圣上当真是...说服秦阁老的?”杜若卿眼中仍有疑云。 “咳......”李承乾视线飘向窗外,“只靠说自然不行,朕略施了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 见杜若卿还要追问,李承乾忙岔开话题:“一两句说不清,卿卿莫多问了。” 杜若卿便识趣的噤了声。 圣上为了他与满朝文武抗衡,这份心意已重逾千斤。 胸腔里翻涌的热意几乎要冲破喉咙,他转身走向龙榻,从锦枕下取出一个紫檀木匣,指尖在盒面蟠龙纹上轻轻摩挲。 “圣上,臣有一物相赠。” “什么?”李承乾似是没听清,又傻傻问了一遍。 杜若卿不语,只将木匣缓缓打开,明黄绸缎如流水般层层铺展,露出里面静静盘卧着的蟠龙镇纸。 “这是……送给朕的?”李承乾微微睁大眼,声音突然变得极轻,似怕惊碎了什么美梦。 杜若卿点头,将木匣往前送了送。 “这不像尚工局的手艺。”李承乾的指腹抚过龙身上细腻繁复的鳞片,忽然抬头,眼底似有星光浮动,“莫不是卿卿亲手所雕?” 杜若卿抿唇点头,耳尖悄悄爬上绯色。 李承乾的指尖在镇纸上流连,眸中情绪翻涌如云。 见圣上久久不语,杜若卿的心沉了下去:“圣上...可是不喜欢?” 也是。 皇宫里什么珍玩没有?他这粗陋的手艺,怎入得了圣上的眼? 杜若卿黯然的垂下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两片阴影。 李承乾将他这番情态尽收眼底,眸中划过丝狡黠。 他故意蹙眉:“朕喜欢的紧,只是......”故作困惑的用指尖点了点龙首,“左瞧右瞧,朕都没瞧出这是个什么?”李承乾突然笑出声,“莫不是只......胖头蛇?” 胖头蛇!? 杜若卿猛地抬头,眼中水光潋滟,方才的失落全化作了羞恼,伸手就要夺回镇纸,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臣手艺不精,胖头蛇自是配不上圣上,还请圣上还给……” 话未说完,李承乾已闪身坐回龙榻,反手将镇纸藏进锦被深处,长臂一捞,将人牢牢锁进怀里。 “玩笑罢了,怎么还急了?”李承乾低笑着蹭他发顶。 杜若卿懊恼的挣了挣,却被箍得更紧,李承乾的手不知何时已探入他袖中,指腹缓缓划过小臂内侧的肌肤,惹得杜若卿莫名轻颤。 “卿卿。”李承乾的声音低哑得像砂石磨过,唇瓣几乎贴在他耳廓上,“朕与你定下君子协议,也如君子般守诺,这些天过去,身上的痕迹已然消退干净了吧?卿卿打算,什么时候再添些新的上去?” 温热的吐息喷在颈侧,杜若卿咬紧下唇,白玉般的齿尖在嫣红的唇瓣上压出一道白痕,他别过脸去,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罢了。”李承乾忽然松开手,语气里带着刻意的失落,“卿卿不愿意,朕不逼你。” 他朝门外唤道:“翠英——” “奴婢在。”翠英推门而入,抬头就见自家公子红着脸坐在圣上腿上,慌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看。 杜若卿也觉有些不成体统,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腰间骤然收紧的手臂箍得动弹不得。 圣上的掌心紧贴着他的后腰,温度透过薄衫灼得人发慌。 “卿卿莫动。”李承乾的声音沉得吓人,拇指在他腰窝处不轻不重地一按,“晨起本就容易冲动,卿卿再扭的话,朕就去不成早朝了。” 感受到身下明显的异样,杜若卿瞬间僵如木雕。 李承乾深吸几口气平复,这才吩咐道:“翠英,朕命人连夜收拾了清和宫偏殿,添置了许多卿卿喜欢的物件,今日便把你家主子的东西都搬进去,缺什么直接去内务府领。” “诺,奴婢一定办好。” 杜若卿觉得不妥:“圣上,清和宫是天子居所,臣住偏殿不合规矩。” “卿卿莫不是忘了?”李承乾轻笑:“起居郎就是要与朕同吃同住的。” 他忽然凑近杜若卿的耳畔,压低声音道:“朕希望今日能在御书房看到卿卿,毕竟......”李承乾刻意将尾音拖得缠绵,“朕批阅奏折,处理朝政的英姿,也需有人记录。” 紧接着,他又扬声唤来福泉:“去尚服阁取套起居郎的官服来。”语气一顿后,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卿卿从未穿戴过官服,朕也从未见过卿卿穿过官服......你们好生伺候着,懂么?” 福泉眼珠一转,瞥见圣上怀中人凌乱的衣襟,顿时会意:“奴才这就去办。” 他暗自盘算,尚服局那些繁复的官服,层层叠叠的系带......怕是正合圣上心意。 待宫人退下,李承乾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朕去早朝了。”起身时忽然俯身,在杜若卿颈侧重重一吮,“卿卿记得...穿官服来。” 杜若卿:…… 圣上刚走不久,福泉便带着几个小太监鱼贯而入,手里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浅绿色官服。 那颜色像是初春新发的柳芽,在满室素白的冷宫里显得格外扎眼。 自打入宫以来,除了大婚那日被迫穿过正红喜服,杜若卿身上的衣袍永远只有素白一色。 起初是他不喜招摇,后来沦为戴罪之身,便只能穿白色。 “公子,奴婢服侍您更衣吧。”翠英憋着笑接过官服,特意强调“大人”二字,惹得杜若卿耳根发烫,下意识往后退半步:“先等一下。” “公子。”翠英俏皮的眨了眨眼,声音压得极低,“圣上约莫半个时辰后就下朝了,咱们要抓紧了,得赶在那之前到御书房候着。” 闻言,杜若卿深吸一口气,终是展开双臂。 翠英利落地为他褪去素白外袍,披上官服,当乌纱帽扣在头上时,杜若卿不由自主绷直脊背。 “公子转身。”翠英取来铜镜,声音里满是惊叹。 镜中人一袭浅绿官服,银丝蹀躞带束出劲瘦腰身,襟处暗绣的云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衬得那张清冷面容都添了几分生气。 杜若卿不自觉抚上帽檐,恍惚间竟有些认不出自己。 “还差最后一样。”福泉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掀开竟是枚鎏金铜印,“起居郎的官印,还请杜大人收下。” 杜若卿接过铜印,指腹摩挲着底部篆刻的“起居注事”四字。 这小小的印章,意味着他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圣上身后了。 另一边,李承乾下了朝,坐在龙辇上,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扶手。 早朝虽已结束,但秦阁老喋喋不休的谏言仿佛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烦躁地扯了扯朝服领口,满脑子都是杜若卿穿上官服的模样——那腰身束起来该有多细,领口露出的那截脖颈该有多白…… 李承乾心里跟猫挠似的,一个劲的催促抬龙撵的宫人加快脚程:“再快些!” 他迫不及待想看卿卿穿官服的样子。 只可惜,心中虽有无限遐想,却不能亲手将那身官服扒下一验究竟。 卿卿迟迟不愿侍寝,他也不能一味的等待,是该想想办法了。 李承乾眯着眸子沉思半晌,突然朝一旁的总管太监招了招手:“福临,附耳过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2、第22章 老太监连忙凑近,只听圣上低声吩咐了几句,眼睛越瞪越大。 “这...这......”福临结结巴巴道,“圣上,万万不可啊!” 李承乾心意已决:“让你去做就去做,别废话。” 福临额上沁出冷汗,惴惴不安地领命退下:“老奴...遵旨。” 李承乾回到御书房,远远瞧见一抹淡青身影立在殿外。 杜若卿身着浅绿官服,腰间玉带束出一段纤腰,手中捧着起居注的姿势端正得近乎僵硬。 暮春的风掠过廊下,吹得他衣袂翻飞,恍若一株新抽芽的翠竹。 “臣恭迎圣上。” “卿卿...”李承乾下意识伸手去扶,腰弯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顿住。 他直起身轻咳两声,改口道:“爱卿请起。”袖中的手指悄悄蜷紧,克制着将人拉入怀中的冲动。 “谢圣上。”杜若卿双手撑地起身,官服下摆划出道优雅的弧度。 他低垂的眼睫轻颤,显然也对这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有些无所适从。 “爱卿随朕进来。”说完朝殿内走去,杜若卿紧随其后。 御书房内沉香袅袅。 李承乾坐到椅子上,命人在龙案旁添了张檀木小几,然后执起朱笔开始批阅奏折。 原先摆在案头的琉璃镇纸已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杜若卿亲手雕的黄翡蟠龙,在日光下流转着蜜蜡般的光泽。 杜若卿正襟危坐,看着宫人们将笔墨纸砚一一陈列。 青玉笔山、云纹墨海、雪浪笺...... 他忽然意识到,从今往后,这方寸之地便是他日日相伴之所了。 展开《起居注》,杜若卿偷望向御座。 圣上眉峰紧蹙,朱笔在奏折上划出凌厉的批红,腕间的龙纹绣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杜若卿提笔在素笺上写下:“乾和十二年四月二十五,圣上退朝后批阅奏折......”他的字迹娟秀工整,却再不知该如何续笔。 恰在此时,福临领着宫人悄声入内。 老太监将天青釉的茶盏轻放在龙案上,又给杜若卿奉了盏白瓷绘竹的:“圣上,杜大人,用盏茶歇歇吧。” 李承乾目光在茶盏间微妙地顿了顿。 见福临几不可察地点点头,他才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随即仰头饮尽。 时间悄然流逝,唯有铜壶滴漏的声响与朱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交织。 福临第三次进来添茶时,手莫名抖了一下,茶水溅在龙案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圣上息怒,老奴该死。”福临慌忙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 李承乾头也不抬,随手将沾了茶渍的奏折挪开:“无碍,下去吧。”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平和。 待最后一道奏折批完,他搁下朱笔,转了转酸胀的手腕,伸手端起茶盏饮了两口,忽觉鼻尖一凉—— 赤红的血珠滴在前襟上,如雪地红梅般刺目。 “圣上!您流鼻血了!”福临的惊呼划破御书房的寂静。 杜若卿闻声猛地抬头,墨笔在纸上洇开一团乌黑。 待看清李承乾衣襟上大片的血迹,他霍然起身,案几被撞得摇晃,墨汁泼洒,染黑了半卷《起居注》。 “圣上!”杜若卿扑到御前,待指尖触到温热血迹的刹那,他急的声音都变了调:“快宣太医!” 御书房顿时乱作一团。 当值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时,李承乾的鼻血已浸透三条帕子。 老太医立马熏艾施针,好一阵忙乱才止住奔涌的鼻血。 “圣上近日可觉口干舌燥?失眠易怒?”太医把着脉,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承乾斜倚在龙椅上,闷声道:“确是如此。” “此乃心火内炽之症。”太医收回脉枕,斟酌着词句,“若不及时纾解,恐会口舌生疮,甚则心神涣散。” “如何纾解?”杜若卿急声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袖袍。 李承乾隐晦的朝太医递去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老太医顿时会意,清了清嗓子道:“这个...只需将心火...呃...发泄出来即可。”他硬着头皮继续道:“不知圣上近日可曾......招人伴寝?” 杜若卿闻言浑身一僵,李承乾见状忙轻咳一声道:“朕近来政务繁忙,无暇他顾。” “圣上明鉴。”太医突然拔高声音道:“您正值盛年,长久禁欲反伤龙体啊。” 李承乾转头望向杜若卿,抬手扣住那截纤细的手腕,拇指在腕间的皮肤上暧昧地摩挲。 虽未言语,灼灼的眼神却分明在问——卿卿可愿? 杜若卿呼吸一滞,长睫剧烈的颤动着。 过往承欢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玄铁锁链扣住四肢的冰凉,龙涎香混着情欲的窒息,还有那些被翻红浪后独自蜷缩的深夜,指尖在袖中蜷了又展,杜若卿终是别过脸去。 “罢了。”李承乾骤然松手,眸中炽烈的火光一寸寸暗淡下去,凝成深潭般的黑:“开方子吧。” “圣上!是药三分毒......”太医还想再劝。 “朕说,开方子。”李承乾一字一顿,眉宇间带着凛意。 “老臣...遵旨。”太医慌忙伏地叩首,提着药箱退出御书房时,后背的官服已然湿透。 福临悄无声息地跟出来,在转角处一把拽住太医的袖子,将人拉到垂花门后的阴影里。 老太监四下张望,声音压得极低:“圣上的意思你可明白?药要开,但必须小心再小心,若真伤到龙体,你我九族都不够填的。” 老太医额上刚擦干的冷汗又冒了出来,顺着皱纹沟壑滑落:“明白...下官明白。”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小太监就捧着药盏推门而入。 “圣上,太医说这药清热解毒,最是去心火。”福临佝偻着腰,躬身递上药碗。 乌黑的药汁在玉碗中晃动,散发出苦涩的气味,李承乾却连眉梢都未动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哐当”一声,药碗刚搁下,一滴殷红就坠入碗底。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方才止住的鼻血再次涌了出来,甚至比先前更凶,顷刻间便染红前襟。【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