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美貌皇子先婚后爱》
1. 第 1 章
永业十八年,正月十二,日入时分。
临近上元,整座城都开始蠢蠢欲动,准备迎接三日后的盛大狂欢。
但今日也有些不寻常,因为上京城迎来了远客。
城门大开,等候了一日的禁军终于将远道而来的客人等来了,无须上官多说,皆整肃军容,展现出了天子禁军最好的风姿。
因为他们迎接的是赫赫有名的镇远军,边境虎狼之师。
两月前,镇远大将军贺兰锡大胜党项与吐谷浑的联军,退敌八百里,迫使两国称上表乞降,称臣附属。
自打二十年前贺兰驻扎凉州,上京人已经记不清这是贺兰将军第几次大捷了。
但捷报总是让人热血沸腾的,天子为社稷安定,国威远扬的欢欣,黎民为生活平宁而定心,一腔热血的文人士子更是吟咏赞颂,华美的诗赋如不要钱般飘洒在大街小巷。
而尽,陛下召贺兰家进京了,尽管大将军本人不能亲自过来,此番是由其长子贺兰鄞代替,还是牵动了上京人的心。
虎狼之师名副其实,还未走近,只远远看着,那一片黑压压的甲胄带来的威势便不容小觑。
那是杀戮与鲜血才能浸染出来的气息,肃穆又森冷,让人肃然起敬。
镇远军簇拥着两驾马车,缓缓停在上京城明光门外,镇远军与神武军互见军礼,其中前面那驾装潢简朴些,下来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眉眼清淡儒雅,风姿秀雅,君子如玉。
正月的天还冷,男子衣袍外还罩了件披风,他自镇远军让开的路走上前来,与前来迎接的神武军左卫大将军交涉。
“在下贺兰鄞,姗姗来迟,岑将军久待了。”
和岑将军之前所想的贺兰氏不同,在他的设想中,贺兰家的人应当是威武肃穆的,就如同当年的贺兰锡一般,但想到这位贺兰大公子并非他家二公子那般驰骋沙场的武将,而是有着“小张良”之称的军师祭酒,岑将军也就不奇怪了。
立即拱手笑道:“贺兰大公子言重了,我等本就是奉旨来迎接镇远军的,无碍,反倒是大公子一行受累了,快些跟我等进城吧。”
两人简单交涉了几句,就要一同踏进城门,贺兰鄞让镇远军留在明光门外,对着淹没在其中的一支黑色劲装的扈从招手。
岑将军这才看见三千镇远军中还夹着一支特殊的队伍,光从服饰面貌上便知不凡。
贺兰鄞解释道:“边境的将士们自当留守在城外,但这支是家父赠予阿妹的部曲,不多,也就八百之数,不会跟在下离开上京,不知岑将军可否……”
话未尽,但岑将军脑子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眼睛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后面那驾精致又宽敞的马车,飞快回答道:“那是自然,自是贺兰大将军所赠部曲,理应进城伴在主人身侧,一道进城便是。”
上京百姓可也许不知,但他们这些官宦场上的人哪里不知道内情。
此番来的可不止是来替父接受嘉奖的贺兰大公子,还有贺兰大将军膝下独女,贺兰妘。
任何帝王都无法彻底信任一个手握二十万边境重兵的武将,即使这个人是帝王情同手足一般的存在。
在接连错过与贺兰家两位公子结亲的机会,陛下再不敢大意,将目光落在了贺兰家唯一的女孩身上。
就算知道贺兰家定然是不想将爱女送往千里之遥的上京,但为了安一安自己的心,永业帝出手了。
贺兰姑娘未来的郎婿,虽不知是谁,但必定身份贵极。
闻言,贺兰鄞拜谢,将三千镇远军留在城外,八百扈从跟随在侧,护送着两驾马车缓缓驶入上京城中。
岑将军所领的神武左卫分列两侧,将队伍围在内侧,看起来如铁桶一般。
谁知就在刚进城的一霎,箭矢撕裂空气的破风声响起,几十支羽箭从四面八方射.来,直指被护在中间的两驾马车。
“护卫!”
岑将军立即大喝一声,拔出腰间横刀,神情紧张。
陛下今日点了他来迎接贺兰氏,若真在他手里出了什么事,他难辞其咎。
心中勃然大怒,心想着待会抓住贼人,定要将其千刀万剐。
纵然此行神武左卫众多,但此刻目标很具体,也只那两驾马车附近的神武军能防范到。
眨眼间,众将士拔刀的声音齐刷刷地响起,反应迅速地拦截那些飞驰而来的箭矢。
叮叮当当声不断,羽箭落了一地,但仍有不少箭矢突破了神武军的防线,朝着马车而来。
正待岑将军心惊时,那跟随在侧的黑衣扈从动了,那长刀似乎是生了眼睛,分毫不差地将箭矢拦截在马车外,其中更是有个扈从徒手攥住了最接近后面那驾马车的箭矢,面色冷冽。
大约二十出头的年岁,额间带着贺兰家部曲统一的黑色抹额,生得英武俊朗,就是浑身气质过于凌厉,尤其是眼下又是冷脸的做派,胆子稍微小些便不敢靠近。
只见他浑身煞气地将手中的羽箭折断,刚肃的面色露出类似于紧张的情绪,飞快问了车里的人一句。
“主人没事吧?”
问完,他眼睛直勾勾盯着车壁,就好像能透过去看见里面的人。
“没事,好得很。”
一道音色明亮的女声自其中传出,不过可能是疲惫的缘故,嗓音又透着些懒洋洋的柔软,传达出声音的主人此刻的意兴阑珊。
“马上就到旧宅了,主人便能好好歇息了。”
他拼命克制自己,但又压抑不住自己的本能,将声音放得又缓又柔追了一句。
里面的人嗯了一声,就在卫朔以为她不会再搭理自己时,又听到那道清亮的女声响起。
“像以前那般唤我就好,不必改口。”
卫朔抿唇,垂首答道:“奴等既被将军赠出去,那姑娘便是奴的主人,理应如此称呼。”
年轻的武人答话一板一眼,让车里的人沉默了几息,才懒洋洋道:“随你吧。”
“谢主人。”
多年来的驯养思维,加上面对的人是她,只是一句允准的话,卫朔都会感恩戴德。
两人说话的功夫,神武军已经将埋伏放冷箭的刺客抓获,可惜的是只得到了一具具死尸,都是毒发身亡的死法,身上没有任何印记,弓弩也是最寻常的制式。
很明显,这是一群死士,不打算给敌人留下任何线索。
让一部分神武军将这些尸首送到大理寺备案,岑将军到了贺兰鄞车驾前,歉疚道:“让贺兰大公子和小姐受惊了,此番是我等禁军护卫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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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当回禀圣上,给二位交代。”
车帘被贺兰大公子修长的手指挑开,露出他儒雅秀致的面容,只见他含笑道:“岑将军不必自责,谁也不能料到宵小作乱,人没事就好,快出发吧,赶了快三个月,确实是人困马乏了。”
岑将军忙不迭应下,示意神武军继续前进。
不同于城外荒芜寂寥,上京城中的喧闹引人注目,只见后面那驾马车的青布帘子被挑开,一只圆润雪腻的腕子探出,修长柔软的手指骨相极佳,暴露在暖阳下,如一块温润细腻的软玉,未着丹蔻的指甲泛着健康的肉粉色,与白皙的肌体相得益彰。
青布帘子后,手的主人露出了面容,贺兰家的部曲还好,倒不会失态,但那群神武军便不同了,余光瞥见那动静,目光下意识跟了过去。
只那么轻飘飘一眼,几个年轻的神武军将士便乱了方寸,有的愣在了原地忘了走,有的踩到了前面兄弟的脚,还有的走慢了被踩的。
行军最注重纪律规矩,几个将士的失误立即让原本规整严肃的队伍出现了混乱,那一小片发生了碰撞,几个将士挤作一团摔倒在地,引起了众人关注。
因为遇刺本就心中窝火的岑将军看见此番景象,立马就来气了,策马到了那几个灰头土脸爬起来的年轻将士跟前,怒斥道:“一群丢人现眼的蠢东西,走个路都能摔跤,回去各领二十军棍!”
在上京百姓面前,尤其今日还迎了贺兰家,这几个小子可以说是十分丢他的脸了。
自己就不该接这个差事,真是流年不利。
但想想这哪是自己想不接就不接的,岑将军只能继续兢兢业业干活了。
几个挨训的将士不敢怒也不敢言,更不敢解释自己为何失态,老老实实接受了二十军棍,心里头还在回味着刚才看见的。
何止是凉州第一美人!
队伍又恢复了安宁,策马行在两驾马车之间的卫朔目光沉沉地扫过了那几个出丑的将士,对刚才的事猜到了七八分。
应当是这几个傻子运气好,看见了他的主人。
上京的御街上早围满了百姓,听闻神武军迎来的是赫赫有名的贺兰氏,上京百姓沸腾了。
没人不会崇敬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尤其是镇守边境的镇远大将军贺兰一家,每次捷报传来,京城上下无不赞颂贺兰氏威名。
就算此番来得并不是大将军本人,也足够让人欢喜了。
隔着神武军,淳朴热情的上京百姓纷纷围过来,将手里提前准备好的花往两驾车上抛。
这个时节鲜花不多,基本上就是些迎春花、兰花、玉兰什么的,还有些绢花。
贺兰妘本想探出头瞧瞧热闹的,但被阿弥给拉住了。
“姑娘别露头,外面好多花砸过来,车上都挂了一堆,小心被砸一脸!”
阿弥是她的贴身婢女,虽生得一张乖巧的娃娃脸,性子也傻乎乎的可爱,但有一身的好武艺,是一名出色的武婢。
头上已经挂了一朵玉兰的阿弥赶进缩回来,连忙去劝也要出去看的姑娘。
贺兰妘歇下了心思,拿下了阿弥头上的白色玉兰花深吸了一口,感叹道:“上京果然比凉州憋闷,不过花倒是挺好看的。”
凉州并没有这样漂亮的花。
2. 第 2 章
贺兰家旧宅附近,早已明里暗里聚集了不少慕名而来的五陵年少,他们或明或暗,有的三五成群在酒楼上看,有的打马在跟前转悠,还有甚者靠着好身手爬上了周围的树上,像个鸟一样蹲在树杈上。
他们都是上京城有名的富贵少年,每日不是斗鸡走狗便是打马玩乐,今日是专为贺兰而来。
“这贺兰姑娘怎么还没来,早听闻她是凉州第一美人,不知与我上京城的姝丽相比如何?”
贺兰将军府斜对面的天香楼上,四个锦衣公子哥在说笑,眼睛时不时就要望一眼东华街尽头,盼着人来。
说话的是一个黄衣公子,二十左右的年纪,生得俊秀,就是面容透着风流,再配上那话语,显然是个浪荡公子。
听到黄衣公子的话,正月天还摇着一把羽扇附庸风雅的白衣公子驳斥道:“凉州那等苦寒之地能有什么天仙,怕是矮个子里挑将军,顶多秀丽些,更遑论跟咱们上京这等天子都城相比,怕是要让韦兄失望了。”
“没错,韦兄竟还推了五郎在浮玉楼的酒宴,小心看了一脑袋壮硕虎女回去哈哈哈~”
剩下两个小公子都跟着笑了起来,附和那白衣公子。
只一个五郎,未提名道姓,但上京谁都知这是在说何人。
韦六郎气恼,不服气道:“少来,说这样的话,你们不还是也跟来了,还说我!”
白衣公子轻咳了两声,心虚笑道:“这不是好奇嘛,想看看贺兰姑娘到底是不是那些凉州商人说得那般夸张。”
“对,听闻因为这贺兰姑娘过于美丽,凉州那边若谁家生了女儿,都要在孩子的床头挂一个月贺兰姑娘的画像,说这样孩子长大便能获得她三分美丽呢。”
一直在后面磨墨准备作画的绿衣公子嗤笑道:“这传得也太夸张了,把人说得跟神仙一样,反正我是不信,不需她美若天仙,只要她容貌不俗,我便当场为其作画。”
韦六郎还想说什么,只见一直不曾说话的蓝衣小公子指着下方东华街道:“人来了,人来了!”
几人也不争辩了,皆站起身来,倚在栏杆边上,看着缓缓停在贺兰将军府前的两驾马车。
与此同时,躲藏在树上的少年们也打起了精神。
先是前头那驾马车上走下来一个温润公子,气质高华,清俊的容颜让众多来偷窥的公子哥松了口气。
兄长模样这般,一母同胞的妹妹应当也丑不到哪里去。
视线跟着贺兰公子移动,来到了后面那驾马车,众少年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那里头想必就是贺兰姑娘了。
只见贺兰公子说了什么,马车的门打开,一个身形纤细的小丫头从车上飞快跳了下来,穿着胡服,木簪束发,身姿倒是有几分将门虎女的矫健与灵活,可转过脸,只是一张带着稚气的娃娃脸,只能称一句可爱,全然不是凉州商人传的那般。
“哎……”
韦六郎见了这张脸,便是一声叹气,其他人也意兴阑珊地摇头,正要说什么,后续的一幕立即让四人又噤了声。
一只柔润雪白的素手自车厢内伸了出来,指如削葱根,水嫩纤长,腕间红玉镯艳红似血,衬得那腕子如雪耀。
不光是这些偷窥的公子哥,在场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缓缓浮现的景象。
一位体态修长圆润的女郎从马车中出来,她身量修长,比大半女郎都要高挑,身姿玲珑但难掩饱满丰硕,身着嫩鹅黄色的襦衣,搭着石榴红的下裙,外罩一条秋香色的锦缎披风,只稍稍往那一站,那股富丽华贵的气息便让周围富丽堂皇起来。
那只骨肉丰盈的手被方才下去的胡服女婢搀住,两只手相触的那一刻,那些公子哥们恨不得自己便是那女婢。
随着女郎下车,艳红似火的裙裾如花一般散开,随着女郎的步伐滑落,带着许多人那颗怦怦直跳的心。
无数道目光追随着,直到女郎轻轻转过脸,众人心中更是一窒。
夕阳已经变作晕红的金黄色,斜斜照射在女郎那张华美秾艳的面颊上,惊心动魄。
她梳着张扬又华丽的双鬟望仙髻,两鬟之间插戴展翅金雀花钗,发髻两侧各簪一支玫瑰钿头花钗,两鬓分别缀着珍珠玉插梳,还有一支花型硕大的粉色山茶簪在一鬟下,一眼望去,满头金玉生辉,芬芳宜人,仿若神妃仙子。
女郎生一张饱满秀润的鹅蛋脸,凤目微扬间流光溢彩,月眉弯弯,琼鼻檀口,精致如古画中走出来的九天玄女,浓墨重彩,衣带飘飘。
栏杆边上的几人仿佛被定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下面那道光彩夺目的身影,生怕自己一个大喘气人不见了。
那几个藏了人的树也不再簌簌作响,安静得仿佛上面空无一人。
贺兰府外,贺兰妘踏出马车,狠狠呼吸着外面清新的空气,觉得心肺里的浊气都被涤荡一空了。
跟大兄点头示意,贺兰妘看着眼前的旧宅,心中全然陌生。
父亲二十年前便拖家带口到了边境戍守,贺兰妘生在凉州,长在凉州,上京对她来说才是既遥远又陌生的地方。
旧宅荒废了二十年,但因为留下了一个旧仆,听闻主家有人回来了,提前一个月便开始打扫旧宅。
除草、洒扫、擦洗等等。
虽然只他一个人,但因为时间宽裕,每日勤勤恳恳做些活,倒也打扫得过来。
“奴见过大公子,姑娘。”
守在旧宅门口的老仆上前,殷切地看着主家的两位儿女。
贺兰鄞上前与老仆交谈,老仆欢喜道:“大公子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姑娘生得也像夫人,一等一的好模样,宅子被奴打扫了一遍,不过可能还是不够洁净,只能请大公子和姑娘先行委屈一下。”
贺兰妘听到了自己娘亲,心中又是出神了几息。
娘亲生下自己便去了,贺兰妘从未感受过母亲的爱抚。
正出神,察觉到身边阿弥拉扯了她两下,贺兰妘侧目,听见阿弥小声道:“姑娘,周围好多人在偷看你,左前方楼阁上,还有右前方的树杈上,都是些臭男人。”
阿弥是习武之人,目力极好,又跟着军中学习过侦察的本事,她说有那一定就有。
大兄负责交涉,贺兰妘见这里暂时不需她应付什么,状若无意地抬头看了一圈,勾起粲然甜蜜的笑来。
目光尤其在某几处刻意多留了一息,携着钩子一般,从那些个偷窥者身上拂过。
结果令她颇为满意,刚别过眼,就听到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右前方的树上也一阵枝桠摇晃,伴着一声惊叫,掉下来一个人来。
那声脆响是阁楼上一位白衣公子未曾握住银盏,从屋檐上滚了下来,此刻正手忙脚乱着。
这两处动静立即吸引了神武军的注意,岑将军神情紧张地高喝了一声:“什么人!”
“去把人给我押过来!”
招手派一队将士去两边拿人了。
经历了方才的变故,岑将军现在是草木皆兵的状态,生怕又是什么刺客过来。
贺兰家的部曲也跟着警戒了起来,往贺兰鄞和贺兰妘身边聚拢。
少顷,神武军面色复杂地将几个锦衣少年押回来了,岑将军一看都是上京的熟面孔,几个惯常玩乐的世家子弟,再一瞅瞅刚到的贺兰姑娘,顿时知道缘故了。
贺兰妘笑眯眯地看着岑将军满脸的火气,被看破一切的大兄无奈地瞪了一眼。
“求舅舅高抬贵手,我们只是路过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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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不小心掉下来罢了,放了我们吧。”
被押过来的韦六郎一瞧,说话的黑衣少年正是闻人家的九郎,前天还追着尚书家的三姑娘的车驾跑,今儿就换人了,真是善变。
然他抬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贺兰家部曲所掩着的美艳女郎,又觉得这不算什么了。
这少年的母亲正是岑将军的妹妹,见外甥舔着脸讨饶,岑将军气得不行,开口就要骂,被贺兰鄞拦住了。
“岑将军若要教训外甥回去再教训,眼下我与阿妹怕是得进宫面圣,不好耽搁。”
这样的情况在凉州多的是,贺兰鄞见怪不怪,何况凉州的儿郎整体上更狂放,今日这点也不算什么。
只能说他家阿妹生得招人,在哪都得引些烦人的蜂子过来,不足为奇。
岑将军一听,立马讪笑道:“让贺兰公子和贺兰姑娘见笑了,都是些不成器的孩子。”
“至于面圣的事也不必着急,陛下与皇后说二位车马劳顿,定是累坏了,今日好好歇一晚,明日面圣也不迟。”
贺兰鄞微笑道:“那便多谢陛下与皇后了,明日必定拜见帝后。”
岑将军笑着拱手,就要将几个丢人现眼的小辈领走。
“大兄我们快进去吧,今日真是累死人了。”
连月来的奔波,以为今日还要面圣,贺兰妘记住了姚姐姐的信上交代的话,好好拾掇了下自己,尤其是还顶了这高髻大半天,就算她本身精力旺盛,也早累得不行了。
听不用匆忙面圣,贺兰妘虽觉得自己白折腾了,但更多的是高兴。
她懒洋洋地嘟囔了一句,因为对着的人是自家兄长,女郎明亮的音色里便透着软意,将本就心猿意马的几个少年钓得更是一颗心乱蹦,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蹿出来。
原本还臊眉耷眼老实站着的几个公子哥一听到这声,倏地昂起了头看过去。
眼见女郎转身就要进门,闻人家的九郎心一突,什么也不顾了,把自己亲舅舅往旁边一挤,冲着女郎的方向大喊道:“贺兰姑娘,我叫闻人奕,在家排行第九,父亲是金吾卫左卫大将军,在下……哎!”
话还没嚎完,闻人翊就被反应过来的舅舅从后面踢了一脚,直接膝盖一软摔了个狗啃泥,别说其他几个公子哥了,就连神武军中都笑出了声。
“你个丢人现眼的,还嫌没把你家老子的脸丢尽,回去我非得让你爹好好揍你!”
将外甥又打又骂了一通,岑将军老脸通红,转向贺兰兄妹时将那凶巴巴的脸一收赔笑道:“又让二位见笑了,回去定让他父亲好好管教。”
贺兰鄞四平八稳回道:“无碍,少年人总是这般,不过热烈了些,不算什么,领回去教导几句便好。”
人都被岑将军当着面收拾过了,贺兰鄞也不欲追究什么,反倒是贺兰妘,被这少年滑稽又耿直的模样给逗笑了。
拨开将自己挡得严严实实的卫朔,贺兰妘揣着袖子走出去,打量了闻人翊几眼,依旧是清亮又懒洋洋的调子,但听在闻人翊耳朵里更悦耳了。
“闻人九郎是吧,我记住了,回去吧。”
“嗳嗳,这就回去了。”
得到了回应,还是这样一番话,闻人翊惊喜万分,忙不迭嗳几声,从地上爬起来作揖,也不管回去会面对什么了。
岑将军心道贺兰氏不愧是凉州那等边境开放之地出来的,果真坦荡大方。
兄妹两行叉手礼告辞,岑将军为着安全考虑留下了一半神武军,唬着脸把几个公子哥带走了。
临走前,韦六郎几人眼神酸酸地看着闻人翊,虽什么都没说,但里头的羡嫉都快要溢出来了。
此招虽莽,但胜算却大。
瞧,贺兰姑娘刚来上京就将这小子给记住了,可恨!
3. 第 3 章
正在贺兰兄妹刚到旧宅,和家仆忙忙碌碌地安置家当时,浮玉楼接待了一位贵客。
东家一听是五郎来了,亲自过来相迎,将一群衣着锦绣的公子领进了贵人惯用的雅间。
奉上酒茶瓜果,燃上昂贵的龙脑香,东家退了出去。
雅间内丝竹声阵阵,花月楼最出色的乐伎听闻是五郎所召,皆梳妆打扮抱琴而来,此刻雅间内弦音流转,靡靡之音尽显。
浮玉楼是上京数一数二的酒楼,专为贵人而设的雅间更是豪奢阔绰,处处精致奢靡。
冬日还未完全过去,怕冷着了贵人的身子,雅间内还铺着柔软厚实的地衣,大食国来的上等货,纹样精致艳丽,最得贵人们喜欢。
坐席外,什么假山奇石,曲水流觞,莲池鱼塘,六博棋盘、投壶用具,步打球应有尽有,不会让贵人感到单调乏味。
案几上奉上来的葡萄酒已经被饮了半数,浮玉楼的伙计十分适时地将新的酒水送上来,机灵地说了些吉利话,得了其中一位贵人的赏,欢天喜地地退出去了。
雅间不过寥寥四人,但都是如今上京世家高门的子弟,上首那位身份更是贵重,大半乐伎弹奏着乐曲,眼睛还时不时往其身上瞥呢。
“你说说韦六郎,为了一个什么不知道真假的凉州第一美人竟抛弃我们,真是肤浅!”
说话的青袍公子是林舍人家的十一郎,本来正逗弄莲池中的锦鲤,玩了一会,见鱼儿躲进了莲花下,意兴阑珊地拨了拨花瓣,随口抱怨着。
“是啊,是啊,说不准是凉州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把清秀些的女郎都奉为绝色美人,我猜这位贺兰姑娘八成不是什么大美人。”
出言附和的紫袍小公子是长庆长公主和宜国公的幼子,是一名标准的皇亲国戚,是四人中最为年少之人,过了今岁的生辰也才十七岁。
心性稚嫩的徐小公子正哐哐玩投壶,可惜准头不大好,十箭能空一大半。
这话被品尝葡萄酒的卢大郎听见,面色不赞同地驳斥道:“我不赞同,谁说凉州就一定不会出美人,我倒觉得反而会有惊喜。”
“五郎你说呢?”
就剩下一个人没参与话题,卢大郎顺势将话题抛了过去,三人也好奇五郎的答案,皆看了过去。
上首的软榻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半边身子倚在榻边,一腿垂下,一腿屈踩在榻上,正埋头解着手中的玉连环,一直未曾搭话,面上一派专注。
少年一身艳红夺目的大红色宽袖锦袍,衣上印着宝相花纹样,另有金银线在上勾勒出仙鹤祥云的图案,玉腰带下环佩叮当,系着各色品质上佳的玉饰,譬如玉璧、玉环、玉琮此类。
只要主人一动,便跟着叮咚作响。
少年颈间还佩戴着一副七宝缨络金项圈,下头坠着的玉锁乃是一块硕大的羊脂白玉,在艳红的锦袍映衬下,富贵迷人眼。
红袍少年跟其他人在装束上最不同的是,他那一头乌发的束法。
跟在座其他人,或者说整个上京公子的束法都不同,旁的人要么戴幞头固定头发,不让发丝溢出;要么用簪冠将乌发在头顶束成髻,干净利落。
但这位被唤作五郎的红袍少年则不同,在这个讲究衣冠礼仪的世道下,他甚至能称得上一句“离经叛道”。
他倒是用了簪冠,只不过那顶紫金莲花冠并未将一头乌发全部高束在头顶成髻,而是挑成了高高的马尾,垂在脑后。
不仅如此,那束乌发间还缀着一条条细小的珠链,上面穿着琳琅满目的珍珠和宝石,玛瑙、和田、绿松石、金刚石、琉璃珠……
颗颗都打造成黄豆大小的圆润珠子,零零散散地缀在发间,随着发丝晃动,在灯火下闪耀其昂贵的光泽。
始终解不开连环,红袍少年有些烦躁,丧失了所有耐心的他眉目间忽地涌现一抹狂躁,不由分说将那枚玉连环掷了出去。
虽然大食国的地衣厚软,但红袍少年的力道过大,那枚价值千金的娇贵玉石便被摔得稀碎,断成一截一截,再也不能环环相扣了。
“破玩意那么难解,不玩了!”
玉连环碎裂的动静并没有让其他三人面色有什么大的变化,显然不是头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了。
“又摔又摔,小心哪天把自己库里的东西都摔完破产喽!”
徐小公子瞥了一眼地上已经碎成一瘫的玉石,嬉笑着跟红袍少年说话。
将玉连环砸出去,赵洵安心中的郁气出了一大半,气消了人自然爽快多了,听见表弟的打趣,他扯出一抹骄狂的笑来,有恃无恐道:“除非国亡了,不然你看不到那一天的。”
尽管知道五郎是个什么性子,从小到大也见惯了,卢大郎还是没忍住嘁了一声,用眼神谴责了一番五郎的狂妄。
“五郎快说,就差你了!”
嘁完,想起先前三人争论的话题,卢大郎又催起了五郎,想寻一个跟他意见一致的人。
但很可惜,赵洵安方才沉醉在玉连环中并未关注他们说了什么,诧异道:“说什么?”
林十一郎揪下一瓣莲,往空中一弹一吹,解释道:“说那位贺兰姑娘的凉州第一美人究竟是真是假,我和你家表弟都觉得悬,但卢兄不这么觉得,就差五郎你了。”
闻言,赵洵安赤脚从榻上下来,养尊处优的人连脚都是白皙精致的,踩着柔软的地衣,来到正投壶投得气馁的表弟跟前,连投了三支,叮铃咣啷全入了铜壶中。
“这有什么好争的,凉州那苦寒地儿,天天喝风吃沙的,在那长大能有什么千娇百媚的美人,估计脸皮子都糙过城墙。”
雅间内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大笑声,直接盖过了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
徐小公子笑完,说话道:“是与不是明日不就知道了,我娘说贺兰兄妹明日进宫面圣,届时她也去,我和表兄一道替哥哥们去瞧瞧~”
赵洵安闻言蹙眉拒道:“你自己去就是,我才不去。”
赵洵安虽不是太子阿兄那样才思缜密、心有谋略的储君,但不代表他一点都看不透朝政,看不透父皇与母后的心思。
贺兰氏的到来,说不好自己就遭了难,他更不能去了。
徐小公子叹了口气,决定自己去瞧。
琴音袅袅,就在赵洵安心绪烦躁时,他听到了一个明显的错音,是七弦琴上出的错。
刚拿起第四支箭矢,将要投掷的动作一顿,眸光潋滟,带着几分不虞,精准地投向了因为弹错音而面色羞红,水眸盈盈的绿裙乐伎。
“来的不是花月楼最好的乐伎吗?《清平调》这种风靡上京的曲子怕是弹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也能出现这么明显的错音?”
被贵人不辨喜怒的斥责,绿裙乐伎明显也是慌乱的,但既然开了这个头,她只能继续下去。
富贵险中求,成功了便是一步登天,脱离贱籍,过上锦绣荣华的生活。
念此,绿裙乐伎动作柔柔地抬起眼眸,面容清丽柔婉,那双眼眸楚楚可怜,透着惹人怜爱的柔弱怯懦。
露出既胆怯又羞涩的神情,绿裙乐伎盈盈弯腰拜道:“殿下息怒,是奴家的错,被殿下投壶时的英姿一时迷了眼,乱了心,一不小心便分神弹错了,还望殿下宽恕。”
绿裙乐伎名唤绿萼,是花月楼新的琴乐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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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今日这个机会是她好不容易向假母求来的。
五殿下貌美多金,虽说性子难伺候些,眼光也挑剔些,但她也不求别的,一个姬妾之位也足够了。
更何况她对自己容貌有一定的自信。
清纯柔弱,楚楚可怜,最是能打动男人冷硬的心肠。
女郎温柔羞怯的话一出来,雅间内的其他三人都安静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向了五郎。
除了徐小公子年纪尚小,不清楚那乐伎心中的小九九,其他两人都心如明镜,只当看戏了。
赵洵安将那支箭矢在指尖轻转着,露出意味不明的轻笑,重新坐回了软榻上,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哦?果真有那么大威力?”
绿萼一见他笑了,脸上涌现一抹潮红,趁热打铁表现道:“在奴家看来,殿下是上京最风姿倜傥的儿郎,奴家情不自禁。”
绿萼越发的娇羞,按在琴弦的手指都在隐隐颤动,这一瞬间,她脑海中预想了万千荣华富贵,心神激荡。
“嗤~”
就在她局促不安时,就听到上首人嗤笑出声,她努力保持镇定,但那双惊惧又满是欲.望眼睛出卖了她。
就听到上首不阴不阳地开口了。
“跟我玩“曲有误,周郎顾”的把戏呢,可惜你找错人了,你长得太丑,配不上我。”
少年抬头,倨傲的神情诞生在那张漂亮到极致的面庞上,让其看起来更加华贵,高高在上。
面如圆月,色如春花,长眉似剑,眸若点漆,秀挺的鼻梁下,唇色殷红若涂脂,微微一笑便是勾魂夺魄,占尽风流。
这张脸虽昳丽漂亮,但不显阴柔女气,尤其少年浑身上下萦绕的骄矜与傲慢,让其看起来更像是一把镶嵌了金玉宝石的长剑,华美但足够凌厉。
说完这句傲慢不留情的话,只见上一刻还笑眯眯的少年倏地变了脸。
“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没有很尖利,也没有很大声,但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绿萼瞬间白了脸色,泫然欲泣,不敢多逗留,抱着琴仓惶离去。
她也是在上京长大的,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敢丝毫违拗。
雅间门阖上,剩下的乐伎奏得更加卖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分神弹错音被五殿下当成别有居心。
卢大郎将这一闹剧看完,心道果然不出他得预料,仍是这样的收场,想起那美貌乐伎泫然欲泣的楚楚模样,摇头叹息道:“五郎果真还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好歹是个美丽动人的女郎,怎就一点都瞧不上呢?领回去当个姬妾也是一桩美事。”
林十一郎虽没说话,但神情似有附和之意,只徐小公子心性稚嫩,没有参与这话题。
赵洵安隔着老远将手里捏着的箭矢投到了铜壶中,拍了拍手,神情不赞同道:“怜香惜玉也要怜惜对的人,不然全天下这么多女子,哪里怜惜得过来?更何况你们知道的,我素来厌恶心眼子多的,这个就不少。”
“何况那乐伎哪里漂亮,反正我瞧不上,你若喜欢自管纳去。”
林十一郎听得忍俊不禁,盯着赵洵安那张过于漂亮的脸无奈道:“五郎啊五郎,你不能按着自己的脸衡量旁人,你这样会讨不到媳妇儿的。”
赵洵安不这么认为,将葡萄酒倒进七宝琉璃盏中,轻酌道:“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少诅咒我。”
“嘿,你连裴尚书家的三姑娘和御史中丞家的四姑娘都不中意,哪里还有更好的,我看可太悬喽~”
赵洵安也不在乎林十一郎的风凉话,只无所谓地笑笑,继续小酌。
这日子过得真是无趣。
4. 第 4 章
这场酒宴是在一个赌约下结束的。
就赌那位贺兰姑娘究竟是不是一个大美人,只待翌日徐凌随着长庆长公主入宫一瞧便知晓了。
而赌注才是四人感兴趣的流程。
卢大郎算是一人一个阵营,他言若他赌对了,败者的内库里的宝贝便任由他挑选。
很明显这是冲着多金豪横的赵洵安来的,赵洵安也不怕,随口应了。
而赵洵安的要求则是,让卢大郎这个败者给他赶三日的车。
双方一致应下,见天色已晚,到了夜禁的时辰,干脆也就在浮玉楼安置下了。
明日回不回宫还得看赵洵安的心情。
……
贺兰府
虽然那个唤作方伯的老仆已经将宅子打扫了一遍,但如他所言不够精细,从凉州跟来的家仆又细细打扫了一遍。
部曲也没闲着,帮着一起搬搬扛扛,很快就将贺兰妘带来的几大车家当安排妥当了。
贺兰妘的东西本就不少,再加上都知道她这一走应当很难再回来了,相当于把家给换了,于是几乎将她所有的东西都带上了,还添置了许多凉州的特产,甚至她日后要用到的东西也都提前备上带了过来。
怕她吃不惯上京的饭菜,父兄还高价聘请了自愿跟着贺兰妘去上京的厨子,什么都安排得妥妥的。
她没有选主院作为居所,而是另选了一处精致的小院。
虽然说这处旧宅不出意外只会有她一个贺兰家人,但留下主院总会让贺兰妘有种温暖的错觉。
就好像她其实不是一个人。
洗漱前,大兄来同她说了几句话,大概就是些让她今夜好好歇息,明日早起进宫面圣的事。
贺兰妘无比珍惜最后能和家人相处的时间,话说完了,她送大兄出去。
刚收拾出来的小院虽然有些荒寂但干净整洁,贺兰妘和大兄走出院门,就被外头立着的一群黑压压的扈从给惊到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都杵在这里干嘛?”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一出院门就撞见这一堵高大的木桩子,还是漆黑的夜里,饶是贺兰妘胆子大也被吓了一跳。
贺贺兰鄞也看了过去,清润的目光落在领头的卫朔身上,眸光平和。
“回主人,大公子,奴怕夜里也有刺客,故带人在这里守着。”
于卫朔而言,他们的存在便是为了守护,不过他很幸运,守护的正是他最想守护的人。
他心甘情愿,荣幸之至。
贺兰妘本想说不用了,毕竟外面还有禁军护卫,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但大兄在她前头说话了。
“说的有理,万一那群禁军还是没挡住,他们在这里正好能护卫,便留下吧。”
卫朔抱拳应是,握着腰间刀一丝不苟地立在院门口,十足尽忠职守的姿态。
但贺兰鄞知道,卫朔此人并非如表面上那般规矩磊落。
但他实在忠心,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死心塌地、肝脑涂地的程度。
因此,他和父亲弟弟便允许了卫朔带着这份小心思留在阿妹身边。
心思有多浓烈,他的忠诚便有多浓烈。
而从小被当成家族部曲驯养长大的卫朔,永远也不会做出任何冒犯僭越的事。
他是个很完美的家奴。
这也是为何父亲点了卫朔当这八百部曲的头领,因为父亲知道,卫朔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护卫。
也许是他在阿妹面前藏得太好了,阿妹从未发现端倪,阿妹的心时粗时细的。
“好了,大兄快回去吧,小心着凉了。”
一家四口,就属大兄的身子骨差些,尽管贺兰妘觉得上京的风比凉州温柔多了,她还是怕这夜风将大兄吹出什么毛病来。
“嗯,你也早些睡吧,明日怕是有一番折腾。”
贺兰妘目送大兄离去,心情莫名低落时,回头看见卫朔等人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夜色中。
初春的风还不够温和,但吹在脸上不足为惧,凉州的寒风可比这刺骨。
“今夜多换几波班,你们也跋涉几月了,多歇息歇息吧。”
卫朔朝着那道窈窕倩影躬身拱手,嗓音低哑都回了一声是,直到人消失在眼前才扭头看向茫茫夜色。
上京城可真让人不舒服。
……
翌日,去往皇宫的路上,空气清冽,带着早春的花香。
仍是两驾马车,穿行在街坊中,又是打扮了一番的贺兰妘抵着脑袋靠在车壁上,听着外面的热闹喧哗。
旁边,阿弥早饭没吃饱,还带来几个肉包子过来,正香喷喷地吃着。
阿弥从小就比寻常女孩饭量大,加上后来又跟着学武,所需要的饭食就更多了,若生在贫苦的人家,怕是都能把家里吃垮。
阿弥本人非常开心能被姑娘捡回来,觉得是老天爷看她六岁前过得太苦了奖励她的。
“姑娘吃吗?”
见贺兰妘看她,阿弥以为姑娘被自己的肉包子诱惑到了,遂将最后一个拿给贺兰妘。
贺兰妘失笑,将肉包子推回去,道:“自个儿吃吧。”
耳畔传来孩童的嬉闹声,似乎还夹杂着些歌谣,贺兰妘仔细去听,还是没能听全。
“唱的什么啊?”
阿弥是习武之人,耳力要更好一些,贴心地给姑娘将那几个孩童唱的词念了出来。
“五皇子貌美如花,五皇子花钱败家……”
“似乎来来回回就这两句,听说上京规矩森严,天子脚下,这几个小娃娃胆子可真大,敢唱歌笑话黄子龙孙嘞。”
五皇子三个字一入耳,贺兰妘神情严肃了几分,想起了临行前爹说的话。
“陛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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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将贺兰家拢在手心,你的婚事必定与皇室休戚与共,当今储君已立,文韬武略,陛下厚爱之,日后大统不出意外也会归于太子,而我们贺兰家,就算不与太子本人绑在一块,你嫁的也必定是与太子关系千丝万缕的人……”
“五皇子赵洵安,太子胞弟,身份尊贵,便是除太子外最有可能的一个。”
回过神来,贺兰妘自顾自念叨了那两句歌谣,笑出声来。
“貌美如花,花钱败家,真不知是赚到了还是赔了。”
阿弥将最后一个大肉包子咽下去,拿起随身带着的水囊喝了一大口,听到自家姑娘的轻笑声,好奇道:“姑娘说什么呢,什么赔了赚了的?”
贺兰妘拿起自己的备用帕子给阿弥擦了擦嘴角吃包子沾上的油,笑吟吟道:“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懂。”
阿弥被姑娘带着淡香的帕子轻柔地擦着嘴,目光迎上的是女郎明艳惑人的脸庞。
尽管这张脸是她从小看到大的,阿弥还是时不时会被姑娘震撼人心的美貌给迷得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
“噢噢~”
傻傻地点了点头,阿弥老实地应了下来。
姑娘说她听不懂那她肯定听不懂,还是不管了。
“姑娘,有糖炒栗子的香味!”
“卫朔,去买一份糖炒栗子来~”
“奴知道了,主人。”
转身去买糖炒栗子的卫朔心中羡慕那个叫阿弥的小丫头,每天就那么轻轻松松地就得到了主人的宠爱。
很快,卫朔便将糖炒栗子买了回来,飞快赶上了贺兰妘的车驾。
“主人买好了,给……”
话语落下,车帘掀开,女郎春花一般的面容出现,伸出的腕子雪润洁白,将两袋子糖炒栗子接了过来。
看清数量,贺兰妘讶异道:“不是让你买一份就行了吗?”
就见俊朗英武的男子老实巴交回道:“奴记得主人也爱吃自个,主人也应该有。”
在贺兰氏当了部曲那么多年,就算不是有心,也能知道主人的喜好,更何况他一直都很上心。
主人喜欢吃栗子,他知道。
贺兰妘笑了,心中觉得爹给自己的这位部曲头领有时候就像块木头。
有些憨。
“你记得没错,可我就要进宫了,没空吃这个,你自个留着吃吧。”
说着,将另一袋糖炒栗子扔回卫朔怀中。
卫朔手忙脚乱地接住了,愣了半晌,尽管车帘已经放下了,他仍然执着地盯着车帘,小声问道:“主人这是赏给奴了吗?”
卫朔本以为不会得到什么回应了,所以听到马车内传出的一声嗯时心中既惊讶又欢喜,下意识攥紧了那袋糖炒栗子,随后将其小心放到了怀中。
栗子是刚炒出来的,隔着油纸包也有些烫,但卫朔浑然不觉。
5. 第 5 章
进入皇城时,因为是由神武禁军护卫的,贺兰家的车驾并没有被皇城门口守卫盘查,顺利驶进了朱雀门,朝着天家人所居住的太极宫行进。
皇城内尽是官宦办公的署衙,什么三省九寺,应接不暇,不时还能看见许多着绿袍或者青袍的官吏在这些署衙间跑来跑去,十分忙碌。
很快到了帝后皇族所居住的宫城,也就是被百姓称作禁廷的太极宫。
这里的守卫便换成了神策军,与负责护卫整个皇城的神武军不同,他们负责守卫宫城。
至于宫城内各个殿宇的宿卫,便是羽林卫接管。
还是昨日接待了贺兰氏的岑将军负责与神策军接洽,守门的将士一见是神武军作为将军,又听来人便是赫赫有名的贺兰氏,皆忍不住抬眼打量。
“既是贺兰家人,自然可以通行,不过入宫的规矩将军是知道的,车驾便不需入内了,还请二位下车步入。”
岑将军过来将话又转达了一遍,贺兰鄞淡笑着应下,从马车中出来,丰神毓秀的模样让神策军的将士们私下赞叹其如玉君子。
只见他朝着后面的马车唤了一声阿妹,众将士的目光皆暗搓搓看了过去。
凉州第一美人的名声,他们也想瞧瞧。
贺兰妘坐直了身子,跟着阿弥后面钻出了马车,如一朵华贵的牡丹盛放在日光下,艳烈得众将士不敢直视。
仍然是一腰火红的石榴裙,这是贺兰妘最喜爱的颜色,她有许多条,此番来上京也通通带来了,怎么换都不会重复。
上襦不再是昨日的鹅黄,换成了珍珠白的浅色窄袖襦衣,外罩一件颜色鲜嫩的翠色半臂,臂上搭一条橘红色的帔帛,发髻也换成了双刀髻,戴金雀衔珠步摇,两髻间簪牡丹钿头花钗,两鬓插戴金丝柳叶插梳。
装束换了,但美貌并没有减弱分毫,守门的小将看呆了去,一时都忘了眨眼。
直到内宫中走出来一个黄衣内侍,手持拂尘,笑容可亲地走出承天门出声,才将在场的将士那颗被钓起来的心唤回来。
“可是贺兰氏的兄妹,奴是皇后遣来迎接二位贵人的,快随奴进宫吧。”
在黄衣公公的身后,还有两驾步辇,一瞧便是给二人准备的。
贺兰妘挑了挑眉,觉得皇后倒是个体贴的性子。
虽然宫道有些长,但贺兰妘不是那等多走几步路就会大喘气的娇弱身板,小时候爹训练两个兄长跑圈,为着身体康健也会带上她。
长大后更是时常跑马骑射,还跟着二兄的武学师傅学了几年,寻常打三五个臭男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多走几步路,贺兰妘并未放在心上。
但皇后既派了步辇来接,贺兰妘自然也不会不分好歹,欢欢喜喜地坐了上去。
抬步辇的是四个四肢健壮的小内侍,想来是常做这事练出来了,步辇行得稳稳当当,贺兰妘坐在上面也不觉颠簸。
行在深宫高墙内,两人的出现引起了无数宫人的注意,不过都不敢明目张胆地瞧,只飞快瞟一眼,感叹所看见的美丽。
皇后所居殿宇唤作甘露殿,就在陛下的紫宸殿西侧,距离极近。
永业帝刚下朝,正循着惯例跟几个老臣在紫宸殿偏殿商议政事,于是甘露殿暂时只有皇后和一些来凑热闹的妃嫔皇亲。
比如淑妃、丽妃,还有被一同拉过来的兰婕妤,一妻三妾,这便是永业帝的后宫了。
虽后宫不多,在外人看来跟慕容皇后是少年夫妻,伉俪情深,但在贺兰妘看来并不是什么深情专一的主儿。
不止是妃嫔,慕容皇后下方还坐着几个雍容端庄的妇人,年纪有大有小。
在座只一个小公子,便是长庆长公主的幼子徐凌,其他全是女眷。
此刻他正紧挨在母亲长庆长公主身边,时不时就会瞄一眼殿门,知道徐凌那点小心思的长庆长公主已经私下瞪了幼子好几次了,让他收敛点,不然在人家面前失礼可不好。
就在丽妃又妖妖俏俏地跟旁边的淑妃炫耀起她两个皇子时,皇后宫内的大长秋进来了。
“回禀皇后,贺兰氏兄妹到了,就在殿外。”
正手持书卷的慕容皇后精神一振,将脊背挺得更直了,唇角弯出弧度,柔声道:“快请他们兄妹进来。”
大长秋唱一声喏出去了,很快便领了两个人进来。
刚还窃窃私语的甘露殿瞬间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短暂地掠过左侧的贺兰大公子,落在了右侧的丰艳女郎身上。
艳而不妖,华光灼灼,宛若天人。
女郎扬着明亮而灿烂的笑,丰盈的肌体饱满而秀致,袒露出来的颈项洁白修长,像是精心雕琢出来的美玉,只是站在那便光耀动人。
“臣贺兰鄞拜见皇后,各位娘娘、夫人。”
“臣女贺兰妘拜见皇后,各位娘娘、夫人。”
不同于男子声音温润浑厚,女郎轻快的声音明亮中透着飞扬,萦绕在殿内,响彻在众人耳边。
贺兰妘也是第一次来到上京这规矩多的地方,不熟悉不要紧,跟着大兄来就是。
皇后母仪天下,为中宫国母,又是第一次拜见,在礼节上可不能马虎,兄妹两规规矩矩行了一个跪拜大礼,神情正经。
慕容皇后放下手中书卷,温婉美丽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惊艳与喜爱。
没人会拒绝美丽的东西,尤其当其美到了极致,只是瞧着便心情舒畅。
“快起来,赐坐。”
慕容皇后示意宫人将席座设好,一双眼睛如殿内所有人一样,定定落在贺兰妘身上。
“贺兰家的丫头先等等,到吾跟前来。”
刚要跟着大兄落座的贺兰妘听见,不敢打岔,立即端着手上去了。
“皇后。”
微微蹲身行了个叉手礼,贺兰妘目光亮晶晶地看着这位贤名远播的国母。
皇后慕容氏生得慈悲美丽,清丽柔和的眉眼间天然带着几分悲悯,浑身上下都透着高洁神圣的气质。
同时作为皇后,也不缺乏威严沉稳。
方才在下面,远远一瞧,贺兰妘便觉得上面好像坐了个观音,如今近看更像了。
慈眉善目、温柔宽和,慕容皇后这般的气质,最是惹人亲近了,贺兰妘对上这样的也难以抵抗。
见慕容皇后朝她伸出手,贺兰妘福至心灵,立即将手递了过去,被慕容皇后拉到了跟前。
慕容皇后细细打量了自己一番,笑颜温柔,夸口道:“真是个模样齐整的孩子,让人瞧了就欢喜。”
被人赞美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贺兰妘正要也夸皇后一句,就听到有人先她一步。
“是呢,贺兰丫头这模样,比丽妃妹妹当年都俊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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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果然是人外有人。”
用着喜俏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对那位丽妃来说可不算中听,贺兰妘瞄了一眼,就知道是后宫两位妃嫔在斗嘴皮子架。
来前大兄与她说了些上京的基本情况,尤其是关于皇族的,因她日后极有可能要与这群人打交道。
圣上有一妻慕容皇后,性子温婉端庄,深明大义,堪为天下女子表率。
二妃为淑妃崔氏,兄长为御史中丞,典型的名门闺秀,才华横溢,为大公主和三皇子之母。
还有丽妃杨氏,乃是圣上母家表妹,性娇蛮跋扈,但因容色过人,得陛下三分宠爱,诞下四、六两位皇子。
最后还有个低调敦厚的兰婕妤,出身平民,说是上京哪条街上卖茶的门户,因为姿容秀美,被刚封为太子的圣上瞧见了。
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圣上便瞧上了,随后便纳进宫了。
兰婕妤只一个二皇子,同母亲一样温和敦厚的性子。
很明显,贺兰妘在淑妃和丽妃身上闻到了针锋相对的气息,一看丽妃脸色,果然不是很愉悦。
不过这都不被慕容皇后放在眼中,她只笑盈盈地看了一眼,没有接话,又跟贺兰妘说起话来。
“今年多大了?”
那爱不释手的眼神,看得贺兰妘难得脸红。
“回皇后,年前在家刚过了十七岁生辰。”
慕容皇后淡笑道:“正好的年纪,冬日生人,似乎阿嫂家的小子也是冬日对吧?”
慕容皇后说着,话题突然跳到了别的上面,贺兰妘就看到下方一位眉眼雍容的贵妇人开口,语调欢快热忱道:“是了,我家小子也是冬日生的,比贺兰丫头小一岁。”
因为那个小公子就黏在母亲身边,贺兰妘看过去时不免也瞧见了他。
如许多第一次见了她面的儿郎差不多,只会呆呆地瞧,像个蠢蛋一样。
大概他的母亲也察觉到了,私下里还扭了他一下,但并没有什么大用,那小公子还是失了魂一样地看,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二兄养的那只牧羊犬小时候。
是一张讨喜的脸蛋,贺兰妘也从不吝啬给予倾慕自己的儿郎一个友好的笑。
念此,她勾唇轻笑,那小公子肉眼可见地脸红了。
“昨日凶险,让两位受惊了,陛下已经将此事交由大理寺盘查了,定会还你兄妹二人一个公道。”
慕容皇后语气柔而缓,但说起这样的正事时充斥着威严,让人满心信服。
“多谢陛下、皇后关切,好在我与阿妹无事,也算虚惊一场。”
贺兰鄞起身答道,淑妃看着贺兰鄞高华君子的做派,心道这样的儿郎做女婿才好,不像她女儿的驸马,自己没个上进心便算了,还带着女儿一道不思进取,婚后不是门一关躺着便是出门游玩,好一对闲云野鹤。
但想到这是贺兰氏,若女儿真嫁了是要跟去边关吃苦的。
念此,淑妃心气又平了。
瞥一眼丽妃,发现她正暗戳戳打量着贺兰家的丫头,又拿出她那副挑剔的架势,但是看来看去都没挑出些什么,出神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在这时候,永业帝忙完了朝政过来了,人还未到那大笑声就来了。
宫人跪了一地,这些内外命妇也起身见礼,就连刚才一直傻看她的小少年都板正了起来。
6. 第 6 章
永业帝今年四十有五,因年少时也曾策马沙场,武德丰沛,体魄硬朗康健。
长髯俊朗,虽然上了年纪不再青春,但也别有一番成熟风韵。
一见永业帝,丽妃便扬起能甜死人的微笑,娇声唤了一声陛下,第一次见这场面的贺兰妘讶异,还偷偷瞧了一眼。
见了圣上,那位丽妃哪还有跋扈不好伺候的模样,贺兰妘甚至品出了几分娇滴滴的少女模样。
大兄递来一个眼神,含着警告,示意她不要乱看乐子。
“都起来,不必多礼。”
永业帝笑呵呵地走过来,瞥了老表妹,对她二十年如一日的娇滴滴有些无奈。
没有理会丽妃,永业帝走到皇后面前,亲自扶了一把妻子,全然一副深情好丈夫的模样。
贺兰妘让开了些,心中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这样的深情她可不稀罕。
“这就是贺兰家的丫头?”
心里刚吐槽着,就听到圣上点她,贺兰妘心虚了一瞬,忙不迭沉着应道:“回陛下,正是臣女。”
永业帝大马金刀往皇后身边一坐,喝了一口宫人递过来的茶,大大方方地感慨道:“贺兰锡这老小子竟然生了个这么标致的闺女,可真让人羡慕!”
永业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况且这样的话题贺兰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了句陛下谬赞就将目光放在慕容皇后身上了。
她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也没被母亲疼爱过,她不知母亲该是什么样,但皇后让她产生了些模糊的感觉。
母亲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正思索着,下面淑妃和丽妃两人又开始了。
“陛下这话说的,难不成陛下就没有漂亮闺女了,何须去羡慕别人家的?”
这一番话出来,显然是针对淑妃的,就看淑妃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当今圣上有六子三女,三公主只有六岁还谈不上什么美丑,二公主乃是慕容皇后所出,虽然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稚嫩少女,但已是个美人坯子。
只有大公主赵明仪,生得像母亲淑妃,母女两的容貌都只是清秀淡雅,称不上什么惹眼的美人。
好在淑妃出身清贵,内秀端雅,善解人意,也得永业帝看中,在诞下三皇子后得封妃位,和丽妃平分秋色。
但这也是淑妃一丝缺憾,偶尔的时候,看着丽妃的好颜色,她还会黯然一瞬。
如今被丽妃明里暗里地揭了出来,淑妃都想给她几个嘴巴子。
杨萋萋这个天杀的!
永业帝虽是男子,但也算是个心细的,尤其对上的还是这几个相处了十几二十年的女人,心思一动就知道自己这个丽妃在说什么屁话。
“说的好像你有漂亮闺女似的,闺女都没有的人还好意思说话。”
永业帝似骂似打趣,听得淑妃脸色好了些,丽妃不高兴地轻哼了一声。
最后还是慕容皇后出言收场道:“好了,都别贫嘴了,让人瞧了笑话。”
“明仪和驸马近来可好?”
就像一个慈爱的长辈,慕容皇后关切其并非自己亲生的大公主来。
淑妃扬起似喜似忧笑回道:“自然是好的,前些日子来信说两人抵达了杭州,说不准都已经游遍了西湖,但总是这样在外头跑,让人牵挂。”
慕容皇后闻言平和笑道:“淑妃也不必忧心,眼下四海升平,两人定是平平安安的,只孩子们这一生过平安喜乐便是最大的安心了。”
淑妃一怔,想开了些,也笑着应道:“皇后所言有理。”
永业帝看着妻妾之间的融洽平和,心中又是赞了一声贤妻良妾。
慕容皇后也不去管丈夫赞许的眉眼,而是感受到不时投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微微抬眼去瞧,迎上了女郎漂亮灵动的眼睛。
慕容皇后早发现了,这孩子自打上来便时不时地瞧她,虽然隐晦但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贺兰丫头为何总是瞧我,是我今日哪里不得体吗?”
慕容皇后仍旧气度沉静,笑盈盈问道。
贺兰妘也回了神,见帝后众人都在看她,盘算了一下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并未,皇后典雅美丽,母仪天下,只不过臣女觉得皇后面如观音,亲切慈爱,所以总是会忍不住多瞧几眼。”
她心里想的都是好听的话,没有什么不敢说出来的。
果然,和所料不差,慕容皇后轻笑,圣上更是笑声爽朗。
“哈哈哈~”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赞美皇后,仔细想来倒是合适,皇后可不就是菩萨面庞菩萨心肠,说得好,把我库里今年新得的那几匹香云纱的料子送你这嘴甜的丫头了!”
香云纱素有绸缎界软黄金的美名,轻盈柔软,美丽珍稀,由于穿着起来走路会沙沙作响,又唤作响云纱。
贺兰妘在凉州便听过了香云纱这等贡品的大名,如今说两句心里话就得了好东西,贺兰妘自是欢喜,同大兄一道感谢。
“谢陛下恩赏。”
见永业帝将香云纱赐给了旁人,丽妃有些不忿,但帝后都未曾说什么,她也不好吭声了。
气闷地看着皇后身边丰盈明艳的女郎,结果越看眼睛越亮,神情越满意。
贺兰家这个丫头小模样生得真不错啊!
永业帝目光越过贺兰家漂亮的女儿,瞧见了贺兰鄞,想起今日可不是来陪这些女人家唠嗑的,于是说了两句闲话对贺兰鄞道:“朕还有些政务,贺兰家的小子一起过来吧,正好汇报一下边关近些年的军报。”
很快,圣上便将大兄领走了,剩下贺兰妘在一堆内外命妇中说笑。
她喜欢皇后,说起话来也比平时更热络欢快,加上皇后是个温柔包容的性子,对她的话题也十分感兴趣,贺兰妘说了不少凉州的风土人情。
听到凉州民风彪悍到妻子可以殴打丈夫,在座贵妇都惊得不行,神色蠢蠢欲动地追问起来。
“早听闻凉州民风彪悍,谁承想竟到了如此地步,凉州女子果真能打得过她们的丈夫?”
发问的是淑妃,自小受着礼教贤良淑德规矩长大的她对于这事十分震惊,但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
“回淑妃娘娘的话,凉州女子整体上体魄要比其他地方强健,脾气也烈,而凉州的男子世代熏陶,骨子里会对媳妇退让,可能就是外人说得那般,惧内。”
“所以就算打不过也总不会吃亏。”
淑妃听得大为震惊,安静地品了好半天,神情复杂,似有羡慕。
解释完,一旁的丽妃也出声了,问了个让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那贺兰姑娘也是凉州长大的女子,日后成婚了莫不是也会打自己夫君?”
她膝下有两个皇子,六皇子年岁小,四皇子倒是同贺兰氏年岁相仿,就是性子太软了些,不像她。
丽妃一惯是个会畅想的性子,见了贺兰妘后,脑子便不由自主开始想东想西了。
老四那么好脾气,不会被打吧?
这一问,在场贵妇们都暗自勾了勾唇角,笑丽妃问得蠢笨,也好奇这位贺兰姑娘会怎么答。
长庆长公主余光瞥见幼子还在那盯着人发傻,恨铁不成钢地拧了他一下。
她可不是丽妃那个蠢笨的,这贺兰家的姑娘可不是人人都能想的,她那皇弟的心思稍动动脑也清楚了。
可惜丽妃是个心气高的蠢蛋,这话问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阿娘你掐我作甚?”
被掐疼了,徐凌终于舍得将目光移开了,扭过来的脸蛋微微发红。
“还敢问为什么,再看眼珠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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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掉出来了,给你娘我收收!”
面对母亲的埋汰,徐凌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旧不死心地去瞧,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被打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管甘露殿内人心各异,贺兰妘笑容灿烂道:“丽妃娘娘说笑了,好端端地为何要打自己的夫君?”
但若是对方犯浑惹她生气了,贺兰妘可说不准。
身份贵重又如何,她也不是泥捏的。
丽妃那脑子并未听出贺兰妘潜藏的言外之意,颇为满意地闭嘴了。
慕容皇后心情很好,到贺兰妘这样的小姑娘可能不热衷憋在这说话,遂开口问了贺兰妘的口味便道:“就不拘着你们年轻人了,太子妃,你领贺兰出去逛逛吧,到了午膳时候会让宫人告知你们。”
这时,贺兰妘注意到席位间一位大部分时间都姝静沉稳的姑娘起身应了声是,对自己道:“贺兰姑娘随我出去逛逛吧。”
大约双十年华,相貌美丽清雅,气质温婉,穿着淡雅,礼仪规矩挑不出一丝错,笑容淡而柔。
贺兰妘看了看上首的慕容皇后,又看了看这位太子妃,心中感叹不会是未来要做国母的人。
“那便劳烦太子妃了。”
贺兰妘看人的功夫很准,只需一眼就知道这人芯子是不是好的,这位太子妃是个心思清正的。
“贺兰姑娘客气了。”
仍然是那样浅淡的笑,好像一切事情都不能动摇她的情绪。
两人一前一后往殿外走,就在要出殿门的时候,外面迎面撞进来一个人,身形纤细,是个小姑娘。
正对着贺兰妘撞过来。
贺兰妘跟着师傅学过几年,应对这种情况反应很快,一闪身就避开了去。
但眼见自己避开后,那个小姑娘张牙舞爪地就要摔下去,贺兰妘还是大发善心地揽住了她的腰将人扶住了。
赵明玉今日是特地来看那凉州第一美人的,结果早上睡过了时辰,因此便赶得急了些。
冲得太猛,没想到这时候正好有人从甘露殿出来,本以为这次她就要在甘露殿众人面前摔个眼冒金星了,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自己被人捞在了怀中。
赵明玉睁开眼,以仰视的姿态看清眼前人那张瑰丽秾艳的面容,人呆了片刻,嘴巴好半天都没阖上。
“你你你……”
你了半天,赵明玉还是选择了一句最重要的,惊叹道:“真美啊!”
贺兰妘笑得眉眼弯弯,将怀中的小姑娘松开,轻笑道:“多谢,不过下次可不能再像个小野猪一样撞人了~”
就对方这力道,若换了一个姑娘,譬如太子妃这样的,怕是得两个一起人仰马翻。
好在是她。
小姑娘生得眉目娇美,虽年纪尚轻,但也实打实是个美人坯子,此刻正因为这场意外红了脸,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识得她,确定了两人都没事后,介绍道:“这位是二公主,性子急躁了些,惊着贺兰姑娘了。”
贺兰妘表示不在意,就见赵明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你就是那个凉州第一美人贺兰妘。”
贺兰妘看着二公主圆溜溜的眼睛,依着刚学的规矩给这位皇家公主行了一礼,俏皮笑道:“正是,不过还是不要把我的名号挂在嘴边了,听多了还怪臊得慌。”
此刻不是在殿门口叙旧的时候,太子妃笑着说话道:“明玉是来寻皇后的吧,快些进去吧,我和贺兰姑娘也要去外面逛逛了。”
赵明玉被女郎光艳的笑迷得发愣,闻言只是哦了一声,见人渐渐走远,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被人叫了一声小野猪。
顿时气鼓鼓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人,见面就说人家是野猪……”
跺了跺脚,赵明玉跑进了甘露殿。
7. 第 7 章
紫宸殿中,一老一少君臣对坐,一边手谈一边说着话。
两人已经说了几个来回,都是关于边关军情的。
作为父亲的军师祭酒,贺兰鄞对军务最是熟悉,不论永业帝问起什么都是有条不紊地答复,永业帝满脸赞许。
“这么多年你父子几人在边境抗敌辛苦了,黎民几十载的的安居乐业多亏了边境的太平啊!”
永业帝落下黑子,笑呵呵地感慨道。
贺兰鄞不慌不忙地落下白子,谦恭回道:“陛下谬赞了,我朝百姓能安居乐业边境的安宁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陛下的励精图治、勤政爱民,不然遇上个昏聩无能的君主,就算将士们一身血流尽也换不来这太平盛世,陛下应当正视自己的功绩才是。”
一番话说得火候刚好,既不绵软也不谄媚,姿态磊落地将永业帝的政绩摆在高处,听得永业帝心情愉悦。
“贺兰锡这大老粗,出了个如花似玉的闺女还不够,还出了你这般文秀聪颖的儿子,早闻你才思敏捷,若不是为父做了军师祭酒,来长安怕是得做个状元!”
贺兰鄞笑容温煦,谦虚道:“陛下过誉了,不过微薄才思,想着父亲一人操劳辛苦,便想着为其分忧,不过臣没有什么上阵杀敌的本事,只能做做文职了。”
永业帝便是喜欢这样的小辈,既忠又孝,品性高洁。
“贤侄何必妄自菲薄,有贤侄在,你父亲也能松快些。”
一场话下来,永业帝语气都亲近了许多,称呼上都变作了贤侄,可见欢喜。
“对了,贤侄打算何时归家?”
被问到这个,贺兰鄞心中开始措辞,先是答了话。
“听闻京城上元节繁华,臣准备在这开开眼界再走,顺道也多陪阿妹几日。”
话尾提到了贺兰妘,心如明镜的一对君臣都没有急着说话,永业帝竟在此刻生出了一丝丝愧疚。
毕竟将人家抚育了十几年的闺女千里迢迢抢过来,剩下的岁月都很难再见家人,这其实有些不地道,若不是因为自己是执掌天下的君主,怕是贺兰锡那老小子都能跟他打一架。
刚想说些什么话宽慰一下,就见本来沉默的贺兰鄞忽然从席位上下来,撩起袍子郑重地跪在他面前。
“贤侄这是?”
永业帝一瞬间心中划过了无数种可能,甚至都在想这小子是不是来求他把妹妹带回去的,一瞬间开始忐忑。
“陛下宽宥,臣是带着家父的恳求来的,希望陛下可以耐心听完。”
“当年母亲难产,接生的大夫说只能活一个,父亲忍痛想要护住母亲,但奄奄一息的母亲说什么都不愿,拼死将阿妹生了下来,并在临终前叮嘱不能因为她的死迁怒阿妹。父亲本就不是那样狭隘凉薄之人,母亲故去后,父亲含辛茹苦将阿妹带大,甚至一开始阿妹太小他不放心,指挥作战时都将尚在襁褓的阿妹带在身边。”
“她无忧无虑地长大,父亲从未让阿妹受过一点委屈,因此阿妹性子也不似寻常姑娘那般娴雅姝静,甚至还有些泼、有些烈,父亲深知陛下的用心,想让陛下安心,便为了大局将阿妹送来。”
“陛下别误会,臣说这些并非想求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但请陛下给予阿妹婚事时可以细细考虑人选,不求那人尊贵无双,但求夫妻相敬,白首到老。”
话语尽,贺兰鄞抬眼对上天子肃穆的双目,两人一时无言。
……
太子妃带着贺兰妘来到了御花园,虽然还是初春,花品不算多,但看过了一轮荒芜的寒冬,眼见这片鲜妍,还是心生欢喜。
有“春来第一枝”名号的迎春花正迎风绽放,纤柔的枝条垂着嫩黄色的小花,春意盎然。
各色山茶姹紫嫣红,让初春的气息更浓烈了些。
兰花娇嫩,但也在释放着独属于它的秀雅,让人称赞它的高洁。
贺兰妘就喜欢这样花团锦簇的景象,抚摸着一朵硕大的粉色山茶,欢喜道:“才初春便有这样多漂亮的花,不敢想到了夏日里该是多么繁华的盛景!”
太子妃姿态端庄地走在一边,双手微微拢在腹部,看着分外活泼的女郎,轻笑着应道:“是了,在过两月,上京便会花团锦簇,贺兰姑娘喜欢牡丹吗?那时候牡丹也会绽放,还有牡丹宴。”
“喜欢,喜欢,我最喜欢牡丹这般硕大华美的花卉了,可惜凉州气候不适合牡丹生长,以前家中养过,但是得每日精心伺候才堪堪存活,那等牡丹遍地的盛景是瞧不见了。”
贺兰妘语气中带着惋惜,太子妃便想着宽慰,下意识道:“日后贺兰姑娘年年都能看到遍地牡丹了。”
说完太子妃愣了一下,余光瞥见贺兰家的女郎也怔了怔。
夫君是储君,太子妃自然清楚一些皇家内情,知道贺兰家的姑娘来上京是为了什么。
就是不确定是哪一个,可能是自己的夫君,也可能是五弟,亦或者是其他跟储君关系紧密的家族。
但她的夫君还是很有可能的,毕竟这门姻亲非同一般,握在储君手中才是最简单直接的。
沈兰华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如今一不小心挑出了这事,心照不宣的两人都沉默了。
一切未尘埃落定,尽管贺兰妘不想,但说不准圣上一个不留情将她赐婚给了当今太子,那她和眼前这位娴雅温和的太子妃岂不是……
嘶……
光是想想就尴尬得要命,贺兰妘强迫自己忘记这茬,准备回去拜一拜她从家里带来的西王母神像。
西王母是女仙之首,除了掌握长生、刑罚、阴阳、生育权柄外,也掌管着婚姻与家庭,可以说是守护女子婚姻家庭的女神仙。
西王母的地位仅次于三清,但贺兰妘认为拜这位女神仙定然比三清更能得到庇佑。
今晚她一定诚心参拜,求西王母娘娘让她不要被赐婚给太子。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贺兰妘目光游移,看见了一只赶早来的蝴蝶,虽然只是最普通的白色小蝴蝶,能在正月时候看见也够稀奇了。
“太子妃,你看那飞来了一只蝴蝶!”
沈兰华随着女郎雀跃的话语看过去,但不止看见了那只飞得跌跌撞撞的蝴蝶,还在蝴蝶飞去的方向看见了一个躲躲藏藏的身影。
就在假山边上,将露未露的,拙劣的身法看得人发笑。
贺兰妘的目光也追着那只蝴蝶,自然也看见了。
就听身旁人笑叹了一声,轻笑道:“让贺兰姑娘见笑了,那是长庆长公主家的小儿子,徐凌,我要唤一声表弟的。”
说完冲着那人招了招手将人唤了过来。
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出来时都缩手缩脚的,不过那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贺兰妘看过去,发现是方才甘露殿时见过的少年,一模一样的眼神。
“见过太子妃嫂嫂,贺兰、贺兰姐姐……”
先是正正经经给太子妃见礼,到了贺兰妘,徐凌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一瞬,嘴巴也结巴了一下。
不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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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甜。
乖巧嘴甜的少年一向讨人喜欢,贺兰妘也不例外。
贺兰妘还了一礼,面上的笑浓郁了些,艳如春花,看得徐凌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明眼人都能看出徐凌那点小心思,沈兰华又怎会看不出,但想到贺兰氏的来因,沈兰华便为徐凌这个小表弟先唱了声衰。
明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沈兰华还是一板一眼问道:“徐表弟怎会在此?”
这话问倒了徐凌,他眼珠子乱颤,磕磕绊绊道:“殿里太无聊了,我出来转转,顺带来赏赏花。”
沈兰华也懒得去揭穿徐凌的鬼话,这些公子哥,往常牡丹宴都懒得来看,更何况是春花始绽的时候,这样拙劣的理由怕是连自己都骗不了,更遑论别人了。
尤其这位贺兰姑娘瞧着可不是个傻的,沈兰华瞥过去,果然看见女郎神情悠哉悠哉的,唇角勾着看破一切的自得来。
显然,贺兰姑娘也看破了徐凌那点心思,没有说破罢了。
一阵风袭来,刁钻地吹掉了贺兰妘鬓边簪着的山茶花,花朵顺着风咕噜噜滚到了徐凌脚边,被他飞快地拾了起来。
“贺兰姐姐这个、这个花有点蔫了,换朵新的戴吧。”
碰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徐凌本想立即凑过去还花,低头一瞥见茶花花边有些发蔫,他少有的灵机一动,去折了朵跟手里很像的火红色重瓣山茶,局促地递向贺兰妘。
贺兰妘惊讶于这个瞧着傻头傻脑的少年还会来这么一招,不过他这事倒是办得不错,那朵山茶确实蔫了,该换一朵了。
一朵花而已,接了也没什么,更何况还有太子妃在旁边瞧着。
“那便多谢徐小公子了。”
接过新山茶的时候,贺兰妘没忘把那朵旧的也拿回来,不然自己戴过的花留给这位徐小公子,岂不是在故意留情?
凉州虽风气奔放了些,但也不至于刚认识就行此举,更何况贺兰妘可没有这种心思。
好脸归好脸,这东西可不是乱留的。
见贺兰妘还拿走了旧山茶,徐凌露出失落的神情,他是打着歪心思来着,可惜没能成。
“太子妃姐姐帮我簪上吧。”
将旧山茶丢到花圃里,皇家御花园,想必也有养花的宫人过来收拾,到时宫人会丢了。
沈兰华将女郎一系列动作瞧了,心道是个心里有分寸的姑娘,接过那朵新山茶,为歪着脑袋的贺兰妘簪花。
“贺兰姑娘不必生分,我姓沈,唤我一声姐姐便可。”
沈兰华想通了些,丈夫是储君,一生一世怕是给不了她,东宫早晚会有新人,若最后真是这位贺兰姑娘,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沈兰华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大方宽阔些,向贺兰氏释放友好,但心底还是藏着一抹浓烈的酸涩。
贺兰妘不知太子妃的心理活动,见她温柔友善,自然也不会扫兴,高高兴兴唤了一声沈姐姐。
不多时,甘露殿的一个宫人匆匆行来,告知她们午膳要开始了。
贺兰妘和沈兰华立即就折返回去了,徐小公子说自己丢了个东西要去寻,没有跟着她们一道。
随了他去,两女走远,御花园恢复了寂静。
然不过一盏茶时候,一个鬼祟的身影跑回来了,若是贺兰妘在此,定能认出这是声称去寻物的徐凌。
只见他环顾一周,见四下无人,蹲到花圃里翻找,很快拾出来一朵边上发蔫的红山茶,做贼似的揣到了衣袖中,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8. 第 8 章
午膳还是在甘露殿,先前去讨论军政的圣上和大兄也回来了。
大兄身边有一个空座,贺兰妘知道那定是自己的位置,向帝后问安后便径直做了过去。
待在大兄身边,贺兰妘才有了安稳的感觉。
甘露殿比刚刚多了个男子,穿着玉白的锦袍,年岁瞧着和大兄差不多,年轻挺拔,龙章凤姿,眉目端肃而俊美,一举一动都透着皇家的威严尊贵。
贺兰妘本不认识的,但见太子妃坐在了他身侧,立即就知道此人的身份了。
太子赵洵策。
察觉到贺兰妘好奇的视线,太子看了过来,目光清正朝她这边拱了拱手,客气又规矩。
这样清明的目光,对方要么是一个真正的高尚君子,要么就是早已心有所属。
贺兰妘再一看太子看太子妃的眼神,立即明白了太子属意哪个。
贺兰妘顿时放心了许多,并且希望太子再争气些,若圣上有意将她赐到东宫,期盼太子能鼎力相拒,只守着太子妃。
心境良好的贺兰妘扭头凑近了大兄,小声道:“陛下跟大兄说了什么,有没有说要给我许配给谁?”
这关乎她后半生的生活状况,贺兰妘还是比较关心的。
贺兰鄞看着活力满满的阿妹,心中五味杂陈,很难欢喜。
贺兰鄞知道,若是能选,阿妹定然也是不想离开凉州的,还记得圣旨抵达凉州的那一夜,当阿妹知道她无法留在凉州,无法待在家人身边,要被迫远嫁上京时,阿妹默默吃了一匣子金丝蜜枣。
那东西很甜,阿妹平素只在心情差些的时候吃一点,而且就算吃也不过吃几个打打牙祭。
她说吃甜食可以让心情好一些。
翌日,吃完了一匣子的阿妹笑呵呵地说她愿意去上京,让爹去回了传旨太监的话。
他们一家人难受了许久,但也不得不接受阿妹要远嫁去上京的事实。
阿妹只是看着心思粗,察觉到一家子低迷的气氛,她甚至还装出乐意欢喜的模样,笑吟吟地说凉州男子她没有入眼的,要去上京去寻觅寻觅,给爹弄个贵婿回来。
贺兰鄞记得,当时爹听到立即就扭头了,贺兰鄞知道爹是眼发烫了。
将记忆收拢在心田,贺兰鄞摇头回道:“还不知,等回去路上与你说。”
如今也不是说小话的时候,贺兰妘将身子缩回来,听见上首圣上询问内侍。
“怎么不见五郎,他又去哪了?”
话语不虞,但听着并没有那种真正动怒的意思,就好像爹操心二兄一样。
“回陛下,延秀殿那边的宫人说,五皇子昨夜酒醉宿在了浮玉楼,今日略有些不适,让人回来回禀了一声。”
永业帝一听,来了些脾气,骂骂咧咧道:“又跑出去玩,臀上长钉子了一天天地坐不住,哎!”
本来今日接见贺兰兄妹,永业帝想着都见见,谁承想这死小子又不在家,真是防不胜防。
作为二十多年的枕边人,慕容皇后对丈夫的心事一清二楚,神态平和劝道:“不着急,来日方长,总能回来的。”
永业帝想想也是,人都已经来到了上京,迟早有机会。
皇宫内务都由慕容皇后操持,为了照顾远道而来的贺兰兄妹,她特意让膳房做了凉州的菜式,中途还赐了几道菜下来,其中有道桂花鸡贺兰妘很喜欢。
贺兰妘胃口向来好,那一盘子鸡肉不算多,轻轻松松吃完后意犹未尽,又厚着脸皮问皇后要了一盘,乐得圣上在旁边说了句能吃是福。
虽然甘露殿似乎也有自己吃两盘桂花鸡侧目诧异,但总体上没有什么异样的目光。
只是多吃点罢了,有小鸟胃便有大鸟胃,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余光中瞥到丽妃似乎看了她好几息,目光范围不小,从上扫到下,贺兰妘没心思管她在想什么,不找她晦气就行。
不远处,丽妃看着用起饭来生龙活虎的女郎,第一反应觉得她吃得多日后少不得长肉发胖,但目光在女郎那具丰盈又玲珑的身子上下扫了扫,又觉得应当是她杞人忧天乐。
大概是那等吃喝不发胖的体质,不像她,多吃一点都长肉,这么多年来为了维持纤瘦美貌不知费了多少心神。
午膳在愉悦的气氛中结束,皇后遣她殿里的大长秋来相送,直到坐上出承天门的步辇才笑眯眯地回去。
回去的步辇依旧四平八稳,出了承天门,见贺兰妘回来,阿弥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唤了一声姑娘后矫健地从车上跳下来。
“午饭吃过了吗?”
担心阿弥在这里傻等着没用饭饿肚子,贺兰妘问道。
“当然,我去街上吃的,上京有好多阿弥没吃过的东西,就是可惜肚子一时盛不下所有的好吃的。”
遗憾地摸了摸肚子,阿弥嘟囔着。
“那有什么,来日方长,终有一天你会吃到腻的。”
打趣里夹杂了一丝酸涩的感慨,心思粗糙的阿弥没听出来,仍然快乐地嗯着。
刚要上车,身后大兄说话了。
“我有些话要说,阿妹同我共乘一车吧。”
贺兰妘扭头上了前面大兄的车驾,不等大兄说些严肃的话,先行将今日细碎的点滴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皇宫的御厨手艺不错,那道桂花鸡味道真不错,宫里的花也很漂亮,人也很有意思!”
尤其是那个丽妃,一冒头她就想笑。
看着阿妹雀跃的模样,贺兰鄞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该。
给自己和阿妹各倒了一盏茶,依着阿妹的口味在清茶里加了些蜂蜜,提起了今日与圣上的交谈。
“该求的兄长都已经竭力求过了,虽然圣上没有最后的决断,但我瞧着希望不小,毕竟又不止太子一个人能配得咱家这一手兵权。”
贺兰妘喝着温热的蜜水,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打起精神道:“希望如此,我可不想去东宫,当小就先不提了,今日我还认识了太子妃,她是个很好的人,像是别人家的姐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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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想最后跟她成了那样的关系,想想就尴尬极了。”
贺兰鄞看着阿妹垂头丧气的模样,出言安慰道:“不必丧气,圣上和皇后都是宽厚之人,想必会体谅你,为你择一位合宜的郎婿,比如五皇子。”
提起这个人,贺兰鄞露出了些许烦恼的神态,继续道:“但这位看起来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比不得他太子兄长沉稳端肃,君子尔雅,似乎是个不省心的儿郎。”
见大兄提起这位五皇子,贺兰妘也想起先前在街上听到的歌谣,一时笑了。
“貌美如花,花钱败家。”
“大兄,这是上京孩童传唱的歌谣,由此可见他是什么样的人很清楚了。”
贺兰鄞也笑了,竟也耐心地点评了起来,称得上一句苦中作乐道:“至少说明这位五皇子外才出众,单这脸蛋配得上阿妹,手里又阔绰,日后过日子富贵安逸。”
身为中宫幼子,太子胞弟,兄弟两感情甚笃,只要不作妖犯什么塌天大事,这一辈子富贵安逸便是板上钉钉。
贺兰鄞清楚阿妹的性子,不是那等喜欢揽活计的性子,也不喜复杂的人事,在凉州时,爹便想着给阿妹物色一个脾性温和,各方面都简单安逸的郎婿,这样阿妹日后活得也会自在些。
有些郎婿贵则贵,但真要生活起来不是舒坦的。
“就是这性子不大好,但人无完人,哪能处处都完美,尤其是在这样小的范围内择取,遇到个不错的便偷着乐吧。”
被大兄的解读又笑到了,贺兰妘也品出了三分道理,附和道:“阿兄说得在理,就是可惜今日那什么五皇子不在,不然高低得看看有多貌美如花,一个男人得这样的评价真是稀奇得紧。”
马车驶出皇城,又到了朱雀门,守将一看是今早觐见圣上的贺兰氏,立即放行。
卫朔带着十几个扈从正在不远处的柳树下闭目等待,远远看见马车出来,卫朔立即起身,带着十几名扈从迎上去。
下意识走到后面那驾马车旁,被心思单纯的阿弥提醒道:“大公子跟姑娘有话说,姑娘在前面,卫阿兄去前面护卫吧。”
卫朔毫不迟疑去了前面,如平日一般默默守在一侧。
卫朔是武人,五感敏锐,刚过来,便听到了兄妹两在马车内的私语,关于姑娘的婚事,关于那位五皇子。
他神情僵硬,握刀的指节微微发白,情绪寂静无声。
“嗳?大兄你说他会不会是个娘娘腔?”
马车内,女郎俏皮的话语声响起,卫朔听到大公子忍俊不禁,笑斥道:“可别在外人跟前说,不然上来便结了个梁子,日后可不好过。”
无论二人日后是什么身份,开罪了一个得宠皇子总是不好的。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看你妹妹我像是那么傻的吗?”
贺兰妘失笑,嗔怪了大兄一句。
贺兰鄞扬起笑,不客气道:“偶尔是挺傻的。”
马车内,就听女郎哼了一声,兄妹两都安生了下来。
9. 第 9 章
回到贺兰府天还亮着,贺兰妘将宅子的荒芜看得更清楚了。
她向来不喜欢这样的景象,在凉州的家里,她的院子都是花草树木最丰茂的地方。
贺兰妘喜欢花团锦簇、绚丽多姿。
“姑娘可是觉得院子不好看,想种点什么?”
自小伴着贺兰妘一起长大的阿弥最是清楚姑娘的喜好,看着光秃秃的庭院,知道缺少什么了。
刚从宫中回来,贺兰妘洗漱一番,穿着随意舒适的丝袍,让婆子将屋里的美人榻搬出来,自己盖着一条绒毯躺在上面,神态惬意。
“没错,我要在院子里种满花草果树,像在凉州一样。”
支起脑袋,贺兰妘看了看四下院子,燃起了浓郁的兴趣。
面对一个全新的、荒芜的小院,要把她打造成自己心仪的样子,这本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正好是初春,万物生长,正适合播种,买些好看的花回来,牡丹、芍药、玫瑰、兰花、迎春、山茶、月季……”
“还有那种花树型的,广玉兰、海棠、杏花桃花,带果子的更好,熟了还能吃。”
贺兰妘畅想着满院繁花盛开,硕果累累的景象,心情愉悦。
“那阿弥去同管家说。”
阿弥蹦蹦跳跳走了,很快领来了管家陈叔。
贺兰妘从家带了些家仆,不过考虑到旧宅日后只她一个主子,带的家仆不多。
管家陈叔是爹手下的老人,不过自打十年前在战场上险些丧命被将军救下,但伤了腿,便留在将军府中做些闲散文职,听说贺兰妘要去上京,自愿跟来做个管家。
还有厨子宋叔宋嫂夫妻,她们唯有一子五年前来到了上京做生意,遇到了个喜欢的姑娘便在上京定居下来,老两口欢天喜地地跟来了。
其余便是两个粗使婆子,十来个婢女,十来个小厮,最多的便是爹送给她的八百部曲。
想什么来什么,贺兰妘正出神,就见她院里的婢女春雨面颊红红地小跑着来了,说是卫统领来送信。
“让他进来就是,何必杵在外面。”
春雨又面颊发红地去递话了,对她们来说,卫统领虽然也是奴,但年轻俊朗、高大英武,年少的她们少有不喜欢的。
贺兰妘正懒洋洋地吃着被剥好的蜜橘,一口一瓣鲜甜多汁,等来了卫朔。
“主人,这是门房刚送来的信。”
卫朔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垂首将信件递上,目光还是看到了女郎穿着罗袜伸在外头一翘一翘的脚,小巧但很活泼。
“走近点,站那么远我哪够得着。”
正发呆着,听到这话,卫朔神情歉疚道:“主人恕罪,是奴的不是。”
随之走到了榻边,那只正因惬意而一翘一翘的脚仿佛就要踢到他。
卫朔心头蹿上股热气,但下一刻就被压下去了,再度变为冷肃。
贺兰妘接过信,那只手拂过眼前,一股独特的香气扑面而来,有橘子的清甜气味,还有不知名的幽香。
卫朔不敢去想那是什么,只规矩地立在一边,最多用余光瞥一眼女郎的神情。
欢喜,雀跃,也不知来信的人是谁,能让她这么高兴。
“是姚姐姐,下帖子约我明日去浮玉楼一会!”
“去告诉管家明日辰时为我备车。”
卫朔领命就要告退,刚转身又被叫住了。
“先等等……”
卫朔以为还有吩咐,站在原地静候着。
“日后有事不必等在院子外,直接进来便是,不过屋子不能随便进,要先通禀。”
此次来上京,阿弥和卫朔可以说是她最得用的两个人了,进个院子罢了,不算什么。
反正她又不在院子里脱衣裳,但屋子就得先行通禀,毕竟她真会脱。
年轻的部曲统领拱手应是,看起来一派正常,只在看不见的地方,那颗炽热笨拙的心疯狂跳动。
陈叔办事很麻利,才跟他说了种些花草果树的打算,天黑前就将一应物品买回来了,说是等明日贺兰妘去会友后再将这些种子树苗种下。
相比于现成的花苗,贺兰妘更喜欢种子发芽长出枝叶的感觉,就好像在精心养育一个孩子。
但是贺兰妘不喜欢孩子,只能拿花花草草养一下了。
明日要去见分别一年的好友,贺兰妘决定早早安睡,让自己明早能容光焕发地过去。
……
皇宫,甘露殿。
接见了贺兰兄妹,帝后都有一肚子话要说,永业帝批完奏章就来了皇后处。
用完晚膳,夫妻两在甘露殿宫人的侍候下洗漱,寝殿门一关,夫妻两说起了心里话。
“梵音觉得贺兰家的丫头如何?”
皇后慕容氏,名梵音,私下无人时,永业帝便唤其闺名。
慕容皇后正在镜前通发,听丈夫问起,毫不迟疑道:“臣妾觉得极好,率真直爽,心正无邪,是个不错的姑娘。”
永业帝笑问道:“不会是人家夸你像观世音,所以你开心了,便喜欢人家吧?”
慕容皇后难得窘迫,嗔笑道:“何必如此打趣臣妾,不过是小孩子家家乱说的。”
“臣妾就是喜欢贺兰的性子,暖洋洋的。”
永业帝赞同地点头,还在后面煞有其事地补了一句:“模样还俊。”
闻言,慕容皇后瞪了丈夫一眼,似笑非笑地打趣道:“不然陛下怎会这样宠着丽妃妹妹,陛下一点都没变呢。”
虽然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他的皇后一惯大度宽和,听到皇后这番不辨喜怒的话,永业帝还是讪笑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本也没打算难为丈夫,这么多年来她早就与自己和解了,放下了皇家虚无的爱情,便转移话题道:“陛下怎么想得呢?”
一句话切回正题,永业帝心态平稳,说起了贺兰鄞那一番诉求。
慕容皇后听到那句“夫妻相敬,白首到老”顿时就露出了了然的笑,说道:“瞧人家这话说得多清楚明白,这是不愿宝贝女儿去策儿那里做妾呢。”
慕容皇后通完发走到床边,永业帝给妻子让出位置,附和道:“正是呢,说得好似给储君做妾是什么天大的丢人事一般。”
慕容皇后白了丈夫一眼,叹息道:“瞧陛下这话说的,能当妻,哪个愿意当妾?陛下信不信若臣妾一去,淑妃和丽妃妹妹能高兴得一夜睡不着?”
一听这样晦气的话,永业帝立即替皇后呸了一声制止道:“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梵音永远是我的妻子,谁也不能占了你的位置去。”
慕容皇后早就不会对丈夫这些看起来深情不二的甜言蜜语给打动了,闻言只是笑笑道:“就是举个例子,陛下不必着急。”
“贺兰家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到大自是捧在手心里的,定然也是想为其觅一桩美满姻缘的,本就是冲着结两姓之好去的,让人家做妾确实不大妥,何况贺兰也算是土生土长的凉州女子,想来脾性不是个绵软的,加上家世又好,若是真进了东宫,少不得不太平。”
“咱们又不是只策儿一个孩子,倒也不必紧抓着他不放。”
一番话听下来,永业帝瘫在床上沉思了许久,才慢悠悠笑道:“不瞒梵音,今日来甘露殿之前,策儿便来找过我一趟,说的话同你这个母亲大差不差,不过我能看出来,策儿可不止是体谅贺兰家,也为着他那个太子妃不伤心罢了。”
慕容皇后闻言,诧异地哦了一声,笑道:“策儿倒是个长情的,就是不知能长到什么时候。”
对于妻子这样轻飘飘的柔和话语,永业帝不太敢接,只讪笑着转移话题道:“梵音的话在理,咱们还有个更合适的五郎,让贺兰家的丫头当个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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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妃,日后再做王妃,这总体面了。”
“而且……”
说到这,永业帝嘿嘿笑道:“给五郎配这样一个妻子,看五郎还怎么挑剔,仗着自己长了张好脸,天天这个配不得他,那个配不得他,我看这下总配得了吧。”
听到这话,慕容皇后也笑了,附和丈夫道:“是了,这两人凑一块俊极了,不晓得孩子得成什么样。”
年纪大了,都喜欢说些子子孙孙的事,一听到妻子说到日后的孙子,永业帝来了精神,接话道:“那铁定比五郎还漂亮!”
夫妻两的话语细细密密,逐渐淹没在黑夜中。
……
为了应邀,贺兰妘翌日起了个大早,先是在庭院中舞了一会剑,出汗后去痛痛快快洗了个澡,随后认真装扮起来。
自打姚姐姐一年前嫁到了上京,她们可再没有见过面了,最多不过是几封信件,倾吐一下远嫁的不适应和烦恼。
姚姐姐是爹手下的副将,本在禁军任职,幼时与夫家定亲,后来调任凉州后扎根。
夫家虽也是武将,但姚姐姐那夫君却是个文人士子,性子正经又板正,起初姚姐姐来的信上没少背后说他小话,不过想来是渐渐磨合好了,后来这些话渐渐少了。
许久未见,贺兰妘自然是要庄重些,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过去。
今日倒没有穿石榴裙,但仍是艳丽的色调,一条十二破间色裙。
嫩绿色的窄袖上襦,外罩杏黄色坦领半臂,浅金色的帔帛,腰系红色绶带,颈戴长命锁璎珞项链,绾交心髻,额上饰珍珠花钿,浑身散发着活泼明媚的气息。
带着凉州那家姚姐姐以前最爱吃的果脯,还带着她的佩剑,贺兰妘坐上马车就往浮玉楼去了。
浮玉楼是上京最顶尖的酒楼,位于东御街,地段最是繁华绮丽。
“不愧是天子脚下最阔气的酒楼,果然奢华。”
三层高的楼阁并非极限,若不是顾忌着建造得太高会视为窥探禁廷,浮玉楼还能再往上建两层。
一楼进去便是一处占地广阔的圆厅,仰头去望,上面是呈包围式的回廊,是一眼数不过来的房间。
到了柜台,直接报了姚姐姐提前告知她的雅间号,年轻的小伙计愣了好几息才回过神给她引路。
“还请姑娘随我来。”
跟着伙计上了二楼,走在回廊上,贺兰妘打量着浮玉楼华丽精致的装潢,正赞叹着,前面几步远的门开了,一个浑身酒气的年轻公子打着哈欠出来了。
原本迷蒙的双眼,在看清迎面走来的女郎后一瞬间清明了。
……
隔着两间房的一处雅间里,徐凌等来了林十一郎和卢大郎,唯独不见他那貌美多金的表兄。
“表兄说这几日在外面跑得太野,圣上和皇后有些不悦,他先装装样子,等过会溜出来。”
徐凌从延秀殿那便得了口信,同另外两人解释道。
比起赵洵安到不到场,卢大郎更关心的是徐凌今日带来的答案,这关乎他能不能打开三人的宝库,或者需不需要当车夫。
“那就先不等五郎,表弟快快说来,那贺兰妘究竟是什么模样?”
徐凌在家齿序第三,但因为从小到大跟着赵洵安这个表兄屁股后头玩,周遭关系熟稔的都唤他一声表弟,徐凌被唤习惯了,觉得上京好像处处是表兄。
徐凌现下有些纠结,一方面他不想别人知道贺兰姐姐的消息,另一方面,他又迫不及待地想为其正名。
他想告诉所有人,贺兰姐姐才不是什么皮糙肉厚的蒲柳之姿,她是一位国色天香、无人能及的女郎。
然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吵闹,似是有人在吵架,还有谁挨了打的声音。
那声音太响,引得几人心思都浮躁了起来,也不急着听答案了,皆探头出去瞧热闹。
10. 第 10 章
几人探出头后,看清了外头的景象。
在几步路远的距离外,一男一女正在争执,男的背对着他们,暂时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是他们不能看清那女郎的面容,只能看出是个凶悍的姿态。
因为那女郎正气势汹汹地叉着腰,看起来很生气。
然目光转到那个背影有些眼熟的男子身上,就看他一手捂着脸,很明显是挨了一嘴巴子,正处于一种愤怒又耻辱的境地。
就见男子伸手似要做什么报复的行为,就见对面女郎一个擒拿将人扣住,男子转过脸发出一声痛呼。
卢大郎几人正要感叹这女郎的泼悍厉害,就看见男子矮下身子后,露出那张绝艳无双的脸。
鹅蛋脸莹润,肌肤白里透红血气丰足,凤眼潋滟生光,唇色樱红,风姿绰绰。
此刻上面含煞带怒,更显眉目炽烈,让人不敢亵渎。
林十一郎看呆了,正要感叹一番,就见身边徐凌陀螺一般冲出去了,方向明确,正是热闹处。
“这小子开窍了,赶着去护花?”
但看起来人家是一朵霸王花,不需要护。
卢大郎看见这一幕,立即就朝这个方向猜了。
“贺兰姐姐,你没事吧?”
两拨人隔得不远,所以徐凌那一声两人都听到了,贺兰二字让他们瞪大了眼。
好了,现在他们不用追着徐凌问答案了,答案已经在自己眼前了。
不仅皮子不糙不粗,还国色天香、美艳绝伦!
眼瞅着徐凌过去了,觉得这是个合理凑过去的机会,卢大郎和林十一郎对视一眼,理直气壮跟过去了。
“怎么了,怎么了?”
两人不动声色地偷瞥着还在盛怒中的女郎,越看越觉得容色倾城。
见周围聚了人,嫌这个登徒子叫唤起来太吵,贺兰妘一脚将其踹开,登徒子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看得几个大男人臀上也跟着一疼。
贺兰妘面色烦躁,看向奔到自己跟前的几个人,对着唯一认识的徐凌解释道:“这个登徒子刚刚想非礼我。”
一盏茶前,贺兰妘正跟着伙计走在回廊上,这个登徒子从房间里出来拦在她跟前,带着一身酒水和胭脂香粉的浑浊气息,熏得她难受。
“姑娘留步,不知姑娘芳名,在下安陵侯府杨七郎,不知可有幸认识姑娘?”
面容苍白,眼下乌青,身板瘦弱,脚步虚浮,贺兰妘只需一眼就知道这是个惯常沉迷酒色的虚壳子,别说她今日和姐妹有约,就算是闲得浑身长虱子也不会搭理这样的货色。
平白的恶心人!
“你没幸,让开,我有事。”
冷然开口,也不欲理他,说完就要走,但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杨七郎竟无礼到攥住了她臂弯的帔帛,轻挑地凑到鼻尖轻嗅了一口,露出下流的神态。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见之……哎!”
没等这杨七郎继续念,深觉被冒犯的贺兰妘便一巴掌挥过去了。
在哪都没有受这个气的道理。
再后来便是徐凌几人看到的这一幕,贺兰妘也没必要将细节讲出去,只挑了紧要的。
三人一看那登徒子是谁,再一瞧贺兰姑娘那张脸,压根没怀疑什么。
安陵侯府杨家七郎,上京有名的浪荡人,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怀里拉,更别说瞧见贺兰姑娘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估计是那进了水的脑子又不好使了,也不问问人家是谁就调戏,活该被揍。
被那一巴掌扇得脑袋嗡嗡的,也没听清徐凌喊得什么,杨七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还不老实,指着贺兰妘张牙舞爪道:“你这贱人敢打我,知道我是谁吗?我姑母可是丽妃娘娘,今上宠妃,你给我等着!”
本来都打够劲了,只要这登徒子赔礼道歉贺兰妘也就不计较了,奈何还被骂了一句贱人!
她在凉州长了十七年,从未有人敢如此辱骂于她,贺兰妘噌得一下火又起来了,冲上去伸左手朝着他的右脸又是一嘴巴子。
“你骂谁呢?这张嘴是刚刚去茅厕跟狗抢食去了!”
刚要去帮着按登徒子的三人按捺不住狂抖的嘴角,憋笑憋得难受。
徐凌见杨七郎还敢动作,抓紧时机扑上去补了一脚,喝骂道:“杨奉你找死不成,这是镇远大将军家的贺兰姑娘,别太无法无天了!”
这下杨七郎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贺兰二字,身子一哆嗦,脸也跟着一变。
与智谋平庸的父亲和在母亲嘴里脑子蠢笨的丽妃姑母不同,母亲是个聪慧的女子,也就两三天前的事,母亲与长兄说话,当时自己也在旁边挨罚抄书,听到了那一番训导。
贺兰家的姑娘八成是要嫁进皇族的。
絮絮叨叨的话被提炼出了这么一句来,杨七郎正心悸着,就听到那姑奶奶在旁边恐吓他道:“你姑母是丽妃,那你要去告状吗?既如此,那我也去,昨日圣上和皇后还说今后受了委屈都可以找他们做主,还给了一块随意出入宫廷的令牌,不服气咱们一起过去。”
杨七郎痛苦地闭了闭眼,再抬头换了一张笑脸,赔笑道:“原是贺兰姑娘,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实在对不住,都是我混账,都是我嘴臭,给姑娘赔礼了,姑娘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看我知错能改的份上就放了我吧。”
见人识趣,贺兰妘也确实没少打骂,眼看着探出头看戏的人越来越多,她甚至还看到了回廊不远处挺着大肚子脚步匆匆向她走来的姚素,贺兰妘也不想再纠缠了。
“赶紧滚开,别让我看见你。”
杨七郎如蒙大赦,扶着屁股一瘸一瘸地下楼去了。
“贺兰姐姐……”
解决了麻烦就要走,听到身后的唤声,贺兰妘看向眸光发亮的单纯少年,疑惑道:“有事?”
徐凌脸红着摇头道:“没、没事。”
贺兰妘想着多少也得说两句,笑道:“虽然你帮不帮都一样,但还是谢你出头说话,我还有事,不多说了,告辞。”
说完,扭头就去寻姚素了,留着徐凌三人目送着女郎的背影。
卢大郎是最快反应过来的,眉开眼笑地对另外两人道:“记得兑现诺言,你们库里的好东西可不能藏。”
林十一郎回过神,露出了愿赌服输的神情,毕竟他们也亲眼瞧过了,根本没法赖账。
只徐凌还在傻看着那个方向,跟丢了魂一样。
“姚姐姐!”
迎上姚素,贺兰妘看着她那圆滚滚的肚子,生怕出什么差错,扶着人进去了。
“贺兰我好想你!”
一进雅间,姚素就带着她八个月大的娃娃来抱她,贺兰妘差点没招架住。
“你可小心些吧,肚子跟个球一样,再磕着碰着的。”
在贺兰妘眼中,这样的孕妇就好像是个易碎的瓷器,都不太敢碰了。
“没事的,我这孩子没那么娇气,快坐下,咱们姐妹两一年没见,我都快想死了!”
远嫁上京一年时光,姚素十分想念凉州的人和物,如今忽然盼来了手帕交,真真是意外之喜了。
“想着你刚到上京应当疲累,便没有立即寻你,怎样,去见了帝后了,他们待你如何?”
姚素夫家姓段,公爹任职兵部侍郎,夫君段二郎是侍御史,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是六品官,先不提别的,就这能耐便瞧着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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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家知晓姚素同贺兰家的姑娘交好,觉得是一门好来往,尤其段二郎同妻子私语良多。
姚素知晓,不出意外自己这个霸王花似的好姐妹要做皇家的媳妇了。
贺兰妘好奇地摸了摸姚素的肚子,笑语道:“陛下就那样,但皇后好极了,温柔又慈爱,长得像观音,我喜欢她。”
姚素放心许多,又问起方才在外面的事。
贺兰妘毫不在意地摆手道:“小事罢了,不过一个仗着自己有点家世便横行霸道的纨绔,听说我姓贺兰,又搬出帝后,立即就识相了。”
“不说这晦气事了,来,我给你带了有福斋的果脯。”
姚素欢喜地吃了起来,熟悉的味道吃到嘴里,神情怀念道:“果然是家里的味道,段轶先前给我跑遍了上京所有的蜜饯铺子,可惜都不是这个味。”
贺兰妘听她提起了郎婿,饶有兴趣道:“先前你信里没少埋汰你这石头夫君,怎么,现在满脸都挂着笑,不是石头了?”
看别人谈情说爱总是更有趣些,尤其是看熟人的。
姚素不出意外露出类似于娇羞的甜笑来,这让贺兰妘大为惊奇。
一般来说,能玩到一块的人多少都是有些相似的,她和姚素便是如此,甚至说姚素在某些方面比她还要大胆泼皮些,比如在男女之事上,她名字是素,但人可一点也不素,荤的很。
在凉州时就没少私下给她传播些好东西,图文并茂不说,还口头描述,勾得她都有些心痒了。
真有这么舒爽吗?
如今,得了实践,姚素话还能少?
“嗨,那都是以前,刚嫁过来时觉得她又木又沉,不解风情,犹如粪坑之石,如今不同了,我家夫君那是外冷内热,尤其是晚上,热情得嘞~”
果然,两句话绕到了这上面,姚素面色薄红,眉宇间透着别样得妩媚。
姚素的脸蛋和身子很有反差,一张笑脸生得清纯可人,但身子却是妖娆丰满,就算贺兰妘与她同为女子有时都会被馋一下,然后趁着姚素不注意去摸一把那丰盈处。
随后就会遭到报复,笑闹作一团。
听到姚素大胆又奔放的话语,贺兰妘自是配合无比道:“那真是恭喜那位段姐夫了,夜里艳福深厚啊~”
这话调侃得姚素嗔了句讨厌,很快又想起了桩要紧事,神情一肃,对着好姐妹传授经验起来。
“记住,贺兰,日后成婚了别急着要孩子,不然还没舒坦够就得像我这样肚子里揣个小娃娃,也不是说不要,就是不能太早,贺兰你可得记着了,让你那夫君寻些避孕的法子,不然就咱们贺兰这样的大美人,这么好的身板,孩子不得骑着马来。”
贺兰妘被逗笑了,一边笑一边点头应她。
推开窗户,看见家家户户都在屋前挂起了灯笼,街道上更是建起了灯棚,这是热闹的前兆。
姚素将眼前景象收入眼底,忽地歉疚道:“对不起贺兰,因我这累赘的肚子,明日上元灯节我可能没法与你一道去人堆里挤了。”
贺兰妘看向她沉甸甸到走路都吃力的孕肚,嗔道:“这有什么,就你如今的模样,你愿意跟我出去我还不放心呢,咱家里的上元节都挤成那样,上京不用想都知道什么模样,你就老实在家待着,不然出了什么好歹,我那段姐夫不得隔着千里参我爹教女不严~”
“你这死丫头,一年不见嘴皮子更利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在雅间里玩闹不休,直到浮玉楼的小伙计送上了饭菜才作罢。
而就在这个时候,赵洵安也趁着帝后不注意又跑出来耍了,踏进了约定好的雅间。
“见谅,今日来得有些晚了。”
11. 第 11 章
嘴里说着歉疚的话,但神情笑吟吟倒是没多少抱歉,不过三人也不在意,早习惯了赵洵安的金贵脾气。
饭菜上了桌,三人都已经吃上了,留了个空位给他,赵洵安也不介意,顺势坐下,开始吃菜。
卢大郎作为全场唯一的赢家,见赵洵安人一到,就迫不及待开口了。
“五郎,你输了,我们刚都瞧见那位贺兰姑娘了,国色天香一点也不为过,乖乖打开宝库让在下好好挑挑吧哈哈~”
银著顿住,貌美的少年桃花眼中出现诧异的情绪,语气费解道:“果真?脸皮子不糙?生得不黑不壮硕?”
林十一郎抢话道:“自然是真的,肌肤如雪,身姿更是丰盈玲珑,尤其那张脸,我看唯有五郎能与之一战!”
其他两人附和点头,又回味起了那等盛颜仙姿。
赵洵安一听有些不乐意,抱怨道:“什么叫我跟她一战,她是女子我是男子,我两战什么?”
赵洵安知道自己的相貌偏女相,爹娘家人取笑他就算了,在外头要是还被取笑他面子往哪放。
见这位金尊玉贵的主儿动气了,卢大郎笑得眼睛弯弯,忙不迭宽慰道:“嗳,五郎莫气,十一郎不是那个意思,是说那位贺兰姑娘的美貌与五郎在一个层次,都是举世无双的好相貌。”
这一解释,赵洵安顺气了,犹如被顺好了毛的狸奴。
卢大郎又将先前回廊间的热闹说与赵洵安听,绘声绘色,甚至还拉了徐凌一起演了一遭,惹得徐凌很不开心。
“凭什么你演贺兰姐姐,让我演杨奉,真烦!”
戏已经演完,卢大郎也不在乎了,笑眯眯地安抚着小表弟。
赵洵安看了半天乐子,来了兴趣,春花般的面孔上染着笑,不客气地点评道:“果真是个泼悍虎女,凶悍成这样,日后娶她的男子可真是犯了天条。”
“不过杨七郎确实该打,也算是他的报应。”
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全然一副局外人的悠闲姿态。
林十一郎又道:“我们三都瞧过了贺兰姑娘,五郎还没,此刻贺兰姑娘就在浮玉楼会友,五郎要不让下人盯着,等出来去瞧瞧?”
话刚说完,赵洵安还没说话,一旁徐凌就殷切道:“表兄带我一个,我也要去瞧。”
虽然他已经瞧了好几次,还说上了几次话,但徐凌仍不满足,有机会就想去抓住。
被表弟殷切看着的赵洵安只顾着吃饭,一会嫌鱼肉太老不够嫩,一会嫌波棱菜不水灵,还说鸡肉太柴,吃几口就放下银著了。
余光见表弟还一脸期盼地瞧着,赵洵安心中涌现出丝丝烦躁,没好气道:“你要去瞧就自己去,又不是什么宝贝疙瘩非瞧不可,又是盯着又是巴巴凑上去,显得我像是条狗似的,我才不去。”
对眼前的饭菜不满意,赵洵安又让浮玉楼又换了一桌,保证每只鸡、每条鱼都是刚断气的,每棵菜都是刚折取下来的新鲜物。
三人对此司空见惯,由着赵洵安造作,反正他们跟着也不亏。
“愿赌服输,你要我库里什么玩意?”
赵洵安勉强满意地吃了一口现杀的鱼,姿态散漫,仿佛只是给出一个小玩意。
卢大郎喜得眉开眼笑,清了清嗓子开口试探道:“五郎手里不是有件百鸟裙,不知可愿割爱?”
赵洵安好奇道:“愿意倒是愿意,那是女子裙装,你要它作甚?”
卢大郎意气风发道:“家里要为我择妻了,我想着用百鸟裙做聘礼必然能让未来妻子开怀,当时五郎将百鸟裙献于皇后时多少世家贵女眼热,我这不是想着讨个巧吗?”
百鸟裙是用百种漂亮的鸟类羽翅做的,而每一根羽毛上还嵌着华美璀璨的宝石,其中为主羽的便是皇家珍禽园的孔雀,也就赵洵安这等能进去薅些孔雀毛回来了,因此分外珍稀。
然皇后性情低调简朴,并未接受儿子的孝敬,而是留给了赵洵安,让其送于自己未来的妻子。
不过赵洵安并未当回事,也没什么中意的姑娘,那身百鸟裙一直在库里吃灰。
不如趁这个机会便宜了他,卢大郎想着。
“行吧,等我回去让闫安给你送去。”
卢大郎笑了,连连赞叹五郎大方,喜得眉飞色舞。
……
贺兰妘和姚素分别前,在浮玉楼楼下与姚素告别了几句,过程中,贺兰妘就察觉到有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环顾四下,除了过往路人的注视外,就是二楼凭栏而望的三人了。
那位徐凌算是最正常的一个,只眼巴巴地撑着栏杆看着,其他两位就多少有些风骚了,从姿势到笑容,每一处都在显摆。
贺兰妘懒得理他们,在家中随扈的护送下回了家宅。
大兄在家主持修缮的事,井井有条地指挥着一切,看着游刃有余。
也是,比起战场上的纷纭激烈,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大兄说旧宅需要修缮的地方不多,估计三天左右就能完成,等修缮完毕他再走不迟。
好心情在听到大兄即将离去的事落寞了许多,但贺兰妘一向擅长自我调节,给西王母娘娘上完了香,又将烦恼抛之脑后了。
人可不能每天活在忧郁伤怀中。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隔着墙,贺兰妘好像都感觉到了佳节即将到来的狂欢。
不比凉州在夜禁之上的松弛,上京夜禁规矩严正,每日一更三点,除了驿差、婚丧、求医等特殊原因,其他一律禁止在街道上无故行走,违者笞二十。
直到五更三点才会敲响开门鼓,重新允许自由通行。
但上元节不同,这三日间,全城上下都可以于夜中狂欢,上京城成了不夜城。
为了能在月色下耀眼醒目些,贺兰妘挑了一身颜色鲜妍的衣裙,栀黄色的上襦,银朱红的罗裙,配秋香色帔帛。
怕今日太挤,贺兰妘梳了个简单利落的单螺髻,插戴一对银杏金钗,两鬓各有一金花珍珠钿,最后还在螺髻边簪了一朵红山茶。
阿弥还拿来一件披风,但贺兰妘觉得一会人山人海地冻不着,便没有穿。
一切准备就绪,然大兄那便却病倒了。
贺兰妘匆匆请了大夫去瞧,说是昨夜染上的风寒。
一家子中比起来,大兄算是里面身子骨稍差的一个,一年到头大概也就他会感染几场风寒。
大兄此刻正卧在床上,面皮发红发烫,不时咳嗽着,看起来难受极了。
看着这样的大兄,贺兰妘去看灯的心情也消减了几分,大夫煎好了药端来,贺兰妘接过,想要给大兄喂下去。
“拿来给我就是,又不是三岁稚童,何须如此。”
贺兰鄞坐起来,不由分说接过汤药一口灌了下去。
喝完后用帕子拭了拭唇角,贺兰鄞看着一身光彩夺目的阿妹,问道:“还不去看灯,小心到时候挤不进去。”
听说今年陛下遣将作监制了一盏宏伟壮丽的凤凰仙灯,就等着上元夜里子时揭晓,惊艳全城。
贺兰妘不仅是冲着上京灯节的热闹去的,更是为着这凤凰仙灯。
楼阁一样大的凤凰灯,定然华丽壮观,贺兰妘在凉州没见过,想去开开眼。
但本来约好兄妹两一起去的,如今大兄病了,贺兰妘摇头道:“还是在家看顾着大兄吧。”
闻言,贺兰鄞摇头,不赞同道:“又不是什么大病,服了药睡上一觉就好了,再说哪里需要你看顾,府上人那么多,难道还看不过来?”
“况且你留下也只是看着我睡一夜,有什么好留的?”
贺兰妘觉得大兄说得好有道理,两句话让她改变了心意。
“那行,大兄你安心睡下,我出去玩了。”
贺兰鄞重新躺回去,睡姿板板正正道:“去吧,记得带些人。”
贺兰妘点头,点了卫朔在内的七八个扈从,心情飞扬地往东御街去了。
那是凤凰仙灯所在的地方,也是上京看灯最繁华的主街。
贺兰妘想过人多,但没想到这么多。
马车几乎在入街口便被迫停靠了,实在是街上人太多,根本没有缝隙给马车钻过去。
“算了,走着过去吧。”
抛弃了马车,贺兰妘带着阿弥和卫朔几人便汇入了人流。
贺兰妘本觉得灯会挤一挤更有热闹氛围,然一群人在人堆里咕蛹了半天后,贺兰妘肠子都悔青了。
她被挤得头晕眼花,只觉得是不是全天下的人今夜都来上京这条街上看灯了。
不知怎的,周围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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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骚动了起来,贺兰妘眼睁睁地看着有个小公子被周围人裹挟着脚不沾地行了几丈远,任凭怎么呼喊都没用。
“主人!”
这一声似乎隔了很远传来的,贺兰妘拉着阿弥回头看,带来护卫的卫朔几人不知什么时候被挤出了几丈开外,正神情焦急地唤她。
贺兰妘认栽了,她不想在街上被挤成傻子了。
凤凰仙灯不是只有在这里才能看见的,她要给自己寻个舒适又宽敞的看灯佳地。
两手扩城喇叭状,贺兰妘对着还在试图前行的卫朔喊道:“我和阿弥先去寻个落脚的地方,到时候再寻你们!”
武人听力极佳,贺兰妘料定卫朔定是听到了,说完扭头就带着阿弥奋力往外挤。
凭借着女儿家柔软些的身段,两人在努力了一刻钟后总算挤出了人流。
好在今日出来没有施脂粉,不然挤这么一圈出来也得花了。
按着凤凰仙灯的位置,贺兰妘挑选了一个绝佳的观景酒楼,浮玉楼。
就在凤凰仙灯边上,只要站在楼上打开窗子便能将仙灯收入眼底,是视野最好的一个酒楼。
确定了地点,贺兰妘不再迟疑,带着阿弥踏进了浮玉楼。
今日的浮玉楼客人络绎不绝,一楼圆厅更是笙歌不断,舞姿翩翩,热闹非凡。
贺兰妘挤了好半天想寻个舒坦的地儿歇息,带着阿弥直奔掌柜的。
不是上次的小伙计了,是个十七八岁的公子,穿的锦缎衣裳,圆头大耳生得满面福祥,不似寻常的小伙计。
贺兰妘确实没猜错,这少年叫吕少言,是浮玉楼东家的独子,今日是过来给生意繁忙的父亲搭把手的。
父亲去楼上招待贵人去了,让他过来看一会,他刚闲下来,又看见客人来了,刚想叹气,打眼一瞧,整个人都不累了。
一个光艳动人的女郎正款款朝他走来,肌骨丰盈,仙姿玉貌,看得他目不转睛。
“伙计,来间客房,要楼上的,最好视野好些,能看见凤凰仙灯的。”
似是有些累了,女郎清亮的声音中透着几分软,听在吕少言耳朵里还是直发痒。
“呃……对不住姑娘,今夜客人太多,房间已经被订完了,且大部分都是提前被客人订下的。”
贺兰妘一听,心中暗道没经验,意识到没法在浮玉楼歇息看灯,在人堆里蹉跎了好半天的她忍不住露出了遗憾落寞的神情。
这周围也就只浮玉楼一个方便看灯的酒楼了,难不成她还要下去人挤人?
可瞧这人头攒动的,就算去挤也占不到前头,可谓是无解死局了。
“哎,这可如何是好,今夜怕是看不成凤凰仙灯了。”
“阿弥,不然我们回家去吧。”
吕少言看不得美人这般,头脑一热阻拦道:“姑娘且慢,也不是完全没有。”
贺兰妘刚要扭头走的身子一顿,眉目粲然道:“果真还有,伙计你快说来!”
吕少言少不得要先为自己正名,将衣裳理了理,解释道:“在下不是伙计,我叫吕少言,浮玉楼的东家正是家父。”
然贺兰妘不在意这个,只催促道:“我知晓了,少东家,快把那房订给我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已经夸下了海口,吕少言硬着头皮引路道:“姑娘随我来。”
带着贺兰妘上楼,吕少言心虚解释道:“剩下一间平时几乎不怎么用,不过绝不寒碜,今夜就留给姑娘了。”
其实事情并非如此,这间房他和父亲都知道,是五皇子殿下用惯了的,所以吕家父子一般不会将其给其他客人。
不过殿下每次来用的更多的是二楼的雅间,用以和友人宴饮,三楼这间是一人独处用的,次数很少。
今夜这个时辰都没来,也没个通知,吕少言想着五皇子殿下大概是不会来了,又被这姑娘动了心房,脑袋一热拍板决定了。
一夜罢了,神不知鬼不觉。父亲应当也不会计较的。
吕少言安了安自己的心,将人领进了三楼的雅间。
也就在这个差不多的时辰,赵洵安没兴趣跟着爹娘兄嫂一起去承天门,从宫里慢悠悠地出来了,记起自己在浮玉楼三楼有个私用的雅间,对今夜的凤凰仙灯有几分兴趣的他朝着浮玉楼赶去了。
12. 第 12 章
一进门,贺兰妘便觉得这位少东家先前太谦虚了,这哪里寒碜,这分明精致到了奢靡的地步。
从门槛开始,便是一路铺着柔软的地衣,所见之处皆看不见冷硬的地板。
珠帘纱幄悬挂,琉璃金玉为茶具,金丝楠木的摆设随处可见,最显眼的是一棵比人高的火红珊瑚树,上面甚至还有花瓣,是用金银打造成的。
墙上挂着山水画,虽然贺兰妘不是什么字画方面的行家,但大兄丹青极佳,她也是在大兄教导下长大的,能看出这些画作不俗。
案几上,一鼎白玉千瓣莲香炉正燃着清新柔和的熏香,贺兰妘嗅着倒是觉得不反感,甚至自己的精神好像都和缓了不少。
“少东家实在是太客气了,这间房甚好,处处合意。”
让阿弥将房钱付了,贺兰妘继续道:“送些茶点上来,记得在茶水中放些蜂蜜。”
为了看灯有力气,贺兰妘是吃过晚饭来的,眼下肚子不饿,但要在这里过夜,还是备些夜宵为好。
被女郎艳烈的笑迷得找不着北,应了一声,晕头转向地出去了。
等下了楼,吕少言才想起自己忘了问人家姑娘芳名,可这时折回去太过刻意,而且他看见他爹回来了,正对着他招手。
他让人占了五皇子殿下的雅间,正心虚着,哪里还敢乱来,只敢叫了个新来的小伙计将人家要的茶点送上去。
雅间内,主仆两人都感叹着这间屋子的奢靡,阿弥更是道:“怪不得一夜要百两银,这屋子太好了。”
殊不知这还是那位少东家怕心思太明显,折半要的,不然那位贵人亲自让人收拾出来的下榻处,何止百两银。
贺兰家多年战功赫赫,天家赏赐不断,并不缺钱,但贺兰锡崇尚简朴,也教育孩子不要奢靡败家。
然他对贺兰妘这个唯一的女儿是最大方的,怕她被穷小子一点点蝇头小利哄走,在金银财帛上并不亏待女儿。
“虽然有些贵,但也算值得,钱要花在该花的地方。”
解下腰间心爱的佩剑,搁在一旁的案几上,脱下鞋子,往铺着羊毛毯的美人榻上一躺,贺兰妘舒坦地哼了一声道。
不一会,茶点送上来了,阿弥吃了几块犹不满足,眼巴巴地说着外面的吃食,贺兰妘也适时想起被抛下的卫朔一众扈从,对阿弥道:“若是想吃便下去买些,顺道去找找卫朔他们,找不到我们他们怕是急死了。”
“好的,姑娘,阿弥会很快回来的。”
阿弥走后,贺兰妘躺在美人榻上,竟越来越困倦,不知不觉阖上了眼皮,睡了过去。
浮玉楼,赵洵安带着随侍闫安踏进来,东家吕春一眼瞧见了门口的艳色,忙抛下账务去迎。
“公子来了,快请上楼,房间给您备着呢。”
吕春今夜也着实没想到这个时辰五皇子竟然来了,好在殿下的房间有准备着,就连五皇子平素最爱用的灵犀香也燃上了,只需备上些酒菜就好。
赵洵安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跟,身边闫安最是能洞察主子心思,说道:“我们公子认得路,不必送,把酒送上来就行。”
吕春立即应道:“是,公子先去,在下即刻就将美酒送上。”
主仆两人来到了三楼最东边的雅间前,闫安给主子轻轻推开了房门,刚要踏进去,却被里头的情状给惊得定在了原地。
一个秾艳美丽的女郎正侧躺在屋内的美人榻上,酣然而睡,两颊粉润。
想来是睡得太熟了,女郎丝毫未察觉到门已经被推开,两个,陌生人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主子,这定然又是哪个不知死活地送来的,还敢上榻,让奴将她收拾了!”
此时此刻,看着突然出现在子地盘上的美貌女郎,主仆两人都想到一块去了。
不怪两人会朝着这方面想,当赵洵安还是个半大少年时,便有上京官宦不知死活将美人送上他的床榻,试图讨好他,早早攀上这根高枝。
后果当然很严重,事不过三,当第三次有小官送了自家貌美的庶女上了他在浮玉楼的床后,赵洵安将这事上报给了帝后,那小官直接被罢官流放了。
他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了,尤其是他的床榻。
主子明灭不断的脸色被闫安瞧在了眼里,闫安立即要为主子解忧。
谁知还没踏出去一步,就听到耳畔传来句且慢。
闫安不解,扭头看他,就见他的主子凝了榻上的女郎几息,忽地笑了。
“让我去会会她。”
赵洵安踩在屋内的厚软的地衣上,没有一点脚步声,逐渐往榻边靠近。
趁着这个机会,闫安也细细打量起了这次的美人,越看越心惊。
方才隔得远瞧着就知道是个美人,如今细细看了,更是不得了。
这是哪个有能耐的,寻了个这么标致的来,也是难为他了。
赵洵安在榻前站定,从头到脚将人看了几遭,背在身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好似在盘算什么。
羊毛毯子并未将女郎的身段遮严实,只堪堪遮住了那截塌下去的腰肢,那洁白修长的颈项,红裙掩映下的玲珑曲线,只着罗袜的纤秀双足都暴露在外头。
修长丰盈的体态,洁白细腻的肌骨,还有那张秾艳瑰丽的脸,都在昭示着,这是个美到极致的女郎。
是赵洵安见过最好看的。
“生得不错,就是浮浪大胆了些,敢直接睡到我的榻上,啧~”
他笑着说完,在榻前转了两圈,目光却是不离人,嗤笑道:“快别装睡了,你要等的人来了。”
虽然她睡得像是真的似的,但赵洵安不信一个被安排来引诱他的女人能心安理得地睡着,尤其他都来了还不醒。
果然,话音落下,赵洵安就看见女郎蹙了蹙眉,大有转醒之意。
“唔……阿弥别吵,我正困着,让我睡一会。”
但谁曾想对方只是扯着软软的嗓子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平躺着又睡去了。
不仅如此,还将一只手搭在了面上,将那张赵洵安瞧着赏心悦目的面颊遮住了大半。
赵洵安都不知她是装的像还是真睡着了,一时气笑了。
干脆挨着女郎在榻上坐了下来,艳红色的袍角叠在银红色的裙裾上,姿态暧昧亲密。
身边的拥挤让还在酣睡的女郎又是含糊地嘟囔了几声,赵洵安虽听不清,但觉得那声音像带着钩子一样,挠得他心发痒。
他不甘心那张脸被遮挡,蠢蠢欲动的心指使着手伸出去,修长如玉的五指捏住了女郎搭在面上的柔荑。
柔滑,软嫩,这是第一时间涌到心头的强烈感受,赵洵安心房泛起细细密密的涟漪,一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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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又陌生的感觉。
他只牵过母亲和妹妹的手,但两者感觉天差地别,新鲜感让赵洵安没有放开女郎的手,反而还爱不释手地捏着。
“不会真睡着了吧?心够大的。”
心中疑惑的同时又觉得这事也有可能,毕竟他这屋里燃的是安神静气的灵犀香,多嗅一会他都想躺着了。
赵洵安自言自语着,一系列动作看得闫安品出了些东西。
自五皇子三岁时他就常伴左右了,长到如今的十八岁,闫安自认为自己足够了解五皇子。
从进门开始,五皇子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他,今夜这个女郎不一样。
不仅没有赶人,还做了些类似于占便宜的举动。
闫安忍不住想,也许这回真送到主子心坎上了。
睡得迷迷糊糊间,贺兰妘听到有人挤着她坐下来,还嘀咕些什么。
她以为是阿弥回来了作弄她,起初就没理,将身子翻了过去继续睡。
然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攥着,还传来古怪的揉捏感,贺兰妘的睡意消了不少,也因此听清了那阵嘀咕声。
这并不是阿弥的声音,甚至不是女子的声音。
贺兰妘瞬间困意全消,倏地睁开了眼,眸光清润而凌厉,不见一丝初醒的迷蒙。
一个不知何时闯入了房间的陌生公子,此刻正挨着自己坐在榻上,甚至还恬不知耻地摸她的手。
火气直接从脚底板蹿到了天灵盖,烧得贺兰妘脑子嗡嗡作响。
简直欺人太甚!
“你醒……啊!”
摆弄了许久,总算等到人睁开眼,赵洵安压下心口那股生涩的局促,对上了那双分外明亮的眼睛,他说话了。
但只两个字出口,凶狠的一拳就朝着面门砸下来了。
“你个天杀的登徒子,都猖狂到这份上了,找打!”
闫安上一刻还在感叹殿下这么多年才碰上一个不容易,下一瞬就眼睁睁看着自家殿下被一拳从榻上打了下来,搁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主子啊~”
闫安的脸唰一下就变了,眼如铜铃,嚎了一声就冲到了他娇贵的主子跟前,将还捂着眼睛坐地上的赵洵安扶起来。
“主子你怎么了,快让奴瞧瞧!”
疼痛和发懵同时存在,他连着嘶了好几声,人都傻了。
拨开手,闫安看见主子青紫的左眼,又是尖叫了一声,翘着指头指着不急不徐从榻上坐起来穿鞋的贺兰妘,惊怒道:“你个死丫头,敢动手打我们主子,你要造反呐!”
鞋子穿好,贺兰妘站起身来,扬着冷艳的笑,骂道:“打的就是你这个登徒子,私闯姑娘房间不说,还敢过来毛手毛脚的,打死了都活该!”
贺兰妘着实被气到了,她以前也不是没有碰到过不知死活调戏她的,但从没有一个像今夜这般过分的,要不是自己醒了,怕是人都要贴上来了。
天子脚下,竟有这么离谱的事,贺兰妘觉得打他一顿都便宜他了。
“你你你……”
“哎呦,可气死我了!”
贺兰妘的凶悍泼辣让闫安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疼了半天的赵洵安此刻缓过来些,也没让闫安扶,捂着眼睛站起来,青着脸问道:“你不是被送来侍奉我的?”
13. 第 13 章
疼痛和怒火并未完全吞噬赵洵安的理智,他没忘记这个胆大包天的女郎所说的话。
她的房间?
还一醒来二话不说就给他一拳,天下没有这般侍奉人的。
闻言,贺兰妘气笑了,径直拿起了搁在一旁案几上的黑鞘长剑,唰的一下拔出来,剑尖直指那登徒子,笑容携着十二分的怒气。
“想得倒挺美,还侍奉你,别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入室行不轨之事!”
“今天本姑娘就要好好教训你这个狗胆包天的登徒子,看剑!”
说完,贺兰妘不等他说话,举剑刺了过去,引得闫安又是一声尖叫。
“大胆,大胆!”
赵洵安确实来不及说话,将聒噪的闫安推开,自己也扭身一避,堪堪躲过剑去。
然对方显然不准备放过自己,刚闪身躲过,长剑又气势汹汹来了。
养尊处优了十几年,赵洵安就没受过这等刺激,本就被打了一拳正带着气,如今被追着砍更是情绪崩溃。
“泼妇,你有完没完!”
捞起地上的凳子架住了刺过来的长剑,赵洵安也没空挡自己被打的青紫的眼睛了,勃然大怒道。
贺兰妘见这登徒子还气上了,冷笑一声,手腕翻转,剑身灵动地挑开了凳子,斥道:“没完,有胆子闯姑娘的房间毛手毛脚,就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说着,又是一剑刺来,赵洵安没时间废话,低头躲开,抓着缝隙喊道:“什么你的房间,这是我的房间,你才是闯进来的那个!”
赵洵安这会被打得晕头转向,根本想不通是哪里出了岔子,怎么自己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闫安见自家殿下狼狈在屋子里乱蹿,虽也惧怕那女郎手中利剑,还是咬了咬牙挡在了殿下跟前。
眼看着长剑便要扎到自己身上,闫安怕得闭上了眼,心中呐喊:奴为殿下尽忠了!
“滚远点,等会再收拾你个狗腿子!”
预料中的疼痛感没有到来,闫安刚一睁眼就被那女郎一掌推出了十里地,倒在地上的闫安哼唧了一声嘟囔道:“好大的牛劲!”
赵洵安实在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女人,性子泼辣凶悍不说,手上还有几分功夫,一看便是自小练过的,一招一式皆有章法,剑气凌厉,手无寸铁的他还真不甘贸然去硬抗。
“快去把东家叫来!”
瞪了一眼地上哼哼的闫安,赵洵安支使他道。
“那主子你……”
生怕自己走后殿下被这死丫头给攮了,闫安还在犹豫,就见殿下吼他道:“快去!”
闫安连滚带爬出了房门下楼去了。
赵洵安十分后悔今夜出来为着清净没带侍卫,眼下只能孤军奋战。
“你个泼妇够了,真以为我不是你的对手?”
少年容色浓丽俊美,就算是动怒也是极艳烈夺目的,只可惜此刻左眼乌青,增添了几分可笑,让贺兰妘觉得滑稽。
她讽刺道:“那你倒是还手啊!”
被她追了半天,贺兰妘可不信他是什么英雄,狗熊还差不多。
又是气势汹汹挥起剑,赵洵安眸光一凛,退到了墙角,也看到了墙上挂着的步打球球杖。
当即取了下来,以木杖为剑,同贺兰妘对阵起来。
虽是木杖,但使用它的主人不是个废物,显然是学过剑的,竟以它同贺兰妘对起了招来。
见状,贺兰妘难免讶异,在对方又一次化解她的剑招后,贺兰妘气笑了,冷笑道:“有两下子,不过没用。”
话音落,贺兰妘一剑削出去,剑气势不可挡。
赵洵安照例去用他的球杖去拦,但低估了宝剑的锋利,这一剑直接将木杖砍断了。
赵洵安脸色一沉,惊怒道:“你来真的?”
贺兰妘笑容灿烈,如罂粟般致命,阴阳怪气道:“不然呢,难不成我这半天在舞剑给你看?”
女郎那笑容虽美但危险,赵洵安不敢多看,正飞快环顾四周寻找能抵御的东西,这时外面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以为是闫安叫来了人,赵洵安神情一松,贺兰妘眉心一蹙。
两人神色不一地看过去,哪是什么浮玉楼东家,而是阿弥带着卫朔他们过来了。
“姑娘,出什么事了?”
隔着老远,阿弥就听到了雅间里的动静,分明是打斗才有的声响。
阿弥和卫朔都以为是遭了刺客,一颗心都提起来了,心想姑娘一定要坚持住。
然一进门,看见的是贺兰妘提着剑正追着人砍,是个年岁不大的公子,虽然左眼乌青,但能看出模样原本是张漂亮的脸蛋。
“原来是你们回来了,正好,帮我抓住这个登徒子,他趁我睡着溜进来欲行不轨!”
阿弥和卫朔哪里能听得了这个,尤其是卫朔,直接就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凌冽的杀意扑面而来,赵洵安觉得今夜越来越失控了,直觉上的不妙让他脸色难看。
就在赵洵安觉得今夜可能真的要栽跟头时,闫安气喘吁吁地带着浮玉楼的东家来了。
“主子我来救你了~”
闫安喊完,看着门口站着一对人高马大的扈从,面上的欣喜褪去了些。
吕春听闫安说有人敢打五皇子,一开始他是不信的,笑话,哪个不要命的敢在天子脚下招惹这位爷,还是用打的?
然到了跟前,吕春才知闫安说得不是假话,若是自己再来晚点,怕是五皇子殿下今夜就要血溅他的浮玉楼了。
正月的天,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淌下来,吕春看着愈发逼近五皇子的扈从,嗓子险些破音道:“住手!”
他冲到屋子里,顶着一群凶神恶煞扈从的注视,拿出了全部的勇气挡在了五皇子身前,大喊了一声。
他还想说些不客气的话,然看着对面从主到仆手里不是剑就是刀的,吕春气势弱了下来。
“一伙的?”
吕春的视角,那女郎挑了挑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渐渐不善了起来。
他生怕连带上自己也遭殃,忙不迭解释道:“姑娘误会了,我是浮玉楼的东家,听闻出了纷争,特地来处理的。”
一听原是这家酒楼的老板,贺兰妘脸色稍缓,顺势解释道:“你来得正好,我在你这遭了个登徒子,趁我睡着竟然摸进了屋子毛手毛脚,被我当场抓着了,你把他送官去。”
吕春正听得发懵,就听到旁边五皇子殿下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反驳。
“我说了我不是登徒子,还有这是我的房间!”
事到如今还敢死鸭子嘴硬,贺兰妘眼一瞪,当即与他吵嘴道:“长了一张嘴就会胡扯,这分明是我的房间!”
这下吕春算是抓到了点头绪,摆出浮玉楼东家的姿态对贺兰妘道:“姑娘,这位公子没有扯谎,这间房确实是这位公子的。”
出门在外,赵洵安还是不喜欢把自己的身份宣扬出去,外人就算知晓,也只在人前称他公子。
贺兰妘费解,反驳道:“你也胡说,我是付了房钱的,不信你去问问你儿子,还是他将这间房订给我的,他来得比我晚,怎么就是他的了?”
贺兰妘用剑指了指,惊得赵洵安以为她又要动手,悄然往后退了一步。
吕春听到还有自己儿子的事,老脸发沉,对身畔伙计道:“去把公子叫上来。”
楼下,吕少言刚从茅房出来,浑身清爽来到了大堂,还没喝口茶,就见楼里的小伙计神色惊慌地来寻她。
“少东家,东家让你去三楼呢,有大事。”
三楼,大事,这两个词结合在一块,吕少言下意识就是一阵不安,问小伙计道:“什么大事?”
小伙计嘴笨,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只老实巴交道:“少东家上去就知道了。”
这话听得吕少言心更是怦怦跳,上楼的一路都在忐忑,直到跟着小伙计来到了那间熟悉的雅间,他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死了。
“爹,叫我来作甚?”
看着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尤其是不甚体面的五皇子,吕少言恨不得死过去。
天塌了,人怎么来了!
颤颤巍巍地开口,吕少言现在谁都不敢看心虚得要命。
一看儿子这副心虚样子,吕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闭了闭眼,忍着气问道:“我问你,是你将这间房订给了这位姑娘?”
认证物质俱在,吕少言没法反驳,硬着头皮道了一声是,说完疯狂补救道:“是我的错,我以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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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今夜不来了,又、又见这位姑娘寻不到落脚处心生怜悯,便想着便订出去一晚算了。”
越说声音越小,顶着父亲铁青的脸,尤其还有五皇子幽深的视线,吕少言立即跪了下来讨饶道:“爹我错了,是我一时糊涂,你怎么罚我都成!”
“哎呦!你这个糊涂东西,我真想打死你算了!”
听到儿子的解释,吕春哪还会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不过是怜香惜玉起来,想用人五皇子的房间讨人家姑娘一个欢心,只可惜此番办了桩糊涂差事。
正在父子两一个气一个求时,等来了时机的赵洵安嗤笑了一声,昂头挺胸对着脸色明显变差的女郎说道:“听见了吧,这本就是我的房间,你才是私闯,你该庆幸我不打女人,识相点赶紧滚出去。”
左眼的疼痛还在持续,若换成个男子将他得罪成这样,赵洵安定让他好看。
但对方是个姑娘,加上在某些方面来说,确实是他理亏了些,比如将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当作被献上来侍奉自己的美人。
还那般……
想起刚才的事,赵洵安脸色明灭不定,下意识气势就弱了几分,嘴上也只是让人走。
但贺兰妘哪里能愿意,脑瓜子转了一圈,脸色渐渐和缓,重新扬起了笑来。
“凭什么我滚,要滚也是你滚。”
淬着最艳丽多姿的笑,但说出口的却是猖狂无比的话。
“我且问你,你说这是他的房,那他可曾在我之前交过订钱?”
贺兰妘看向浮玉楼的东家,认真问道。
若是在她之前便交了订钱,那无论谁来都不能将这间房再二次订于她。
但这位少东家还是钻了个空子给了她,说明只是口头上的承诺,并未出一毫一厘。
那付了房钱正当过来的她反倒被赶出去,还被占了便宜,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这、这个,并未吧。”
吕春思忖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五皇子,没瞧出什么意思来,只能照实回答。
五皇子何等身份,过来只需一句话,钱财那东西都是到了月底一道清算的,自然不会跟寻常客人一般。
这是五皇子素来花钱的规矩,可今夜却成了漏洞。
“那就奇怪了,天下哪有这样做生意的,将没给订钱的供着,却将我这个付了房钱的赶出去,吕老板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上元节街上人山人海,寻到个满意的落脚点不容易,我这钱也出了,自不能白费,所以,还是你走吧。”
贺兰妘身姿轻盈地往美人榻上一坐,单手支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那对主仆,光艳照人。
饶是此刻不是欣赏美人的时候,在场众人还是怔了怔,心神一晃。
闫安是最快从那惊心动魄的美色中反应过来了,气愤使得他忘了周围都是人家的扈从,手翘成了兰花模样骂道:“嘿你个死丫头,好生厉害,知道我们主子是什么人吗就敢这么猖狂!”
阿弥在这,可听不得别人骂她家姑娘,闫安话刚说完,阿弥就拔出腰间弯刀抵在了他脖颈间。
“敢骂我们姑娘,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当然,阿弥也只是比划吓唬对方两下,不好随意伤了人性命,善后有些麻烦,尤其她们才刚来到上京。
闫安是个胆小的,冰冷的刀刃一沾上来,他立即脚一软跌坐在地上,抖得也不敢放话了。
轮到贺兰妘说话了,她听着那狠话,不慌不忙道:“你这样的纨绔子弟我见多了,成日在外头惹是生非,一弄不过别人了便搬出自己的爹娘吓唬人,再回去哼哼唧唧让家中大人庇护,真没用,哼~”
赵洵安发誓,前面无论听了多少他都还算能撑得住,但这一句可算是将他肺都气炸了。
深呼吸了好几下,他才堪堪稳住,这一瞬,他左眼好像都不怎么疼了。
怒极反笑,将闫安拉起来,深深看了贺兰妘一会,笑得渗人。
“你给我等着。”
“走。”
对着闫安蹦出来一个字,赵洵安带着一身叮铃咣啷的动静踏出了门。
卫朔等人想拦,贺兰妘摆了摆手阻了他们,任那主仆二人离去了。
14. 第 14 章
浮玉楼外,赵洵安走得飞快,似乎是将今日所受的气都灌注在了腿上。
闫安身量不高,身材还是圆润型的,哪里比得上人高腿长的主子,在后面吭哧了追了半天终于追上了。
“殿下,殿下,咱们就那么放过那个死丫头了?”
过了那股劲,闫安想起那猖狂的死丫头又是一阵烧心,气喘吁吁还要在旁边嘀咕。
今夜的上京灯火通明,绚烂的灯火驱散了平素浓黑的夜,在人面上映照出艳丽的光芒。
但少年绝艳的面容还是黑沉沉的,任凭什么灯来都驱不散。
“你想怎样,没看见人家那些个随从,你怎么不放过?”
“先回宫,让人去查那是谁家的丫头,再算账不迟。”
“没见过手劲这么大的,疼死了!”
出了浮玉楼,左眼又疼起来了,赵洵安骂骂咧咧了起来。
闫安这才想起自建殿下还被那死丫头打了一拳,可把他心疼坏了。
“哎呦,殿下今夜受苦了,奴恨不得替殿下受了这罪呦~”
受不了闫安在旁边唧唧歪歪的,赵洵安说了句闭嘴,捂着眼睛叮嘱道:“回去悄悄叫太医,还有别对爹娘说我这伤怎么来的。”
被一个女郎给打了,说出去赵洵安都觉得丢人。
想起女郎那些鄙夷的话,赵洵安又是一阵气血翻涌,连带着眼睛都烧得发疼。
……
这夜,贺兰妘如愿看到了凤凰仙灯,称得上一句心满意足。
巨大的梧桐树干上,展翅欲飞的凤凰被点亮,凤凰体内数不清的彩灯亮起,使得原本只有彩绘外壳的凤凰瞬间变得流光溢彩。
尤其匠人还在上面花费了不少心思,按动机关,上京百姓就看见凤凰仰头振翅,似要向着天际翱翔而去。
贺兰妘今夜大饱眼福,吃着阿弥带回来的零嘴趴在窗子旁看了好半天。
只浮玉楼东家走前留下了一句听起来唬人的话。
“姑娘胆子太大了,不晓得得罪了什么人,日后小心着吧。”
贺兰妘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他放马过来便是。
纵然她意外抢先订下了别人惯用的雅间,但也是过了明路的,错处也不能她背着。
更何况那个小纨绔实实在在地占了她的便宜,管他是谁,要是敢仗着家世欺负人,她就一状告到陛下和皇后那里。
如今她背井离乡来了上京,全都是天家的缘故,陛下和皇后不能任凭她被人欺负。
贺兰妘相信帝后一定不会不管她。
想到这,贺兰妘心就安定了下来,将东家的话抛之脑后,继续看灯去了。
贺兰妘向来不是个能熬夜的,跟父兄从小养成的好习惯就是早睡早起。
看了一会灯,过了那股兴奋劲,贺兰妘又开始犯迷糊了,想着这次有阿弥和卫朔在,总没有人打扰了。
然刚闭上眼准备睡,外面烟花炸响,一串接着一串,直接将贺兰妘搅扰起来了。
走到窗边,看着炸满天际的烟花,贺兰妘叹气,对着阿弥和卫朔道:“还是回去睡吧。”
“真是太吵了。”
于是乎,吕家父子就看五皇子败走后,这位得胜的姑娘也离了浮玉楼。
“你说说,走这么早,当时还争什么。”
“这到底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大胆?”
吕春扭头去问挨了自己巴掌行的儿子,却见儿子也只是一味摇头。
“你都没问谁家的姑娘就敢将五皇子的雅间订出去?”
吕春又想给自己这个蠢蛋儿子一巴掌了。
吕少言顶着红肿的脸颊,害怕中带着几分埋怨道:“刚开始忘了问,想问时候爹你就来了,后来五皇子又来了,我就一直没空问了。”
吕春叹气,一巴掌甩在了儿子脑袋上,颓丧道:“没用了,等着殿下降罪吧。”
闻言,吕少言也哭丧着脸,早知老实些了,这下好了,美人没挨上一点,还捞了一桩祸事。
果然美色误人!
……
回到家里的贺兰妘好好睡了一觉,临睡前叮嘱了阿弥几人别把夜里她跟纨绔打了一架的事告诉大兄。
大兄还病着,而且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还是不让大兄知道操心了。
因而第二天大兄问起,贺兰妘只笑笑说外面夜里太吵了睡不着,大兄笑笑没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大兄养病的同时将府中修缮打理完毕,假山水亭,亭台楼阁清扫整洁,重新饰以朱漆油彩,干涸的水渠池塘注满清水,并在里头放了些锦鲤,种上些莲荷,四下移栽了花草,她的院子里更是种得满满当当,就当着发芽绽放了。
看着处处合心意的宅子,贺兰妘扬起笑来,然大兄接下来的话就让她笑不出来了。
“在上京也耽搁不少时日,也应当回去了,明日便去向陛下和皇后辞行吧。”
贺兰鄞温和地笑着,看着发怔的妹妹,眸中也染上了几许不忍,宽慰道:“终究是要走的,爹那里操劳,我得回去帮衬一二……”
还想说什么,就见妹妹忽地笑了,装作风轻云淡道:“不必多言,我都知晓的,大兄确实该回去了,不然大嫂嫂可要怪我让她独守空房了。”
被妹妹打趣,贺兰鄞难得窘迫,不痛不痒地瞪了她一眼。
夜里,大兄拿来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匣子,说这是爹给她的傍身钱帛,嫁妆什么的等她定亲了再送来。
贺兰妘打开两个匣子,一个是装得满满登登的银票,面额百两,厚实的几沓,一眼也数不清有多少。
另一个里都是契书,有田地,铺子,庄子,每样大约都有十来张,分类摆好,数量上虽不如银票,但每一张都蕴含着不小的钱帛。
“这都是当初咱们家留在上京的产业,主事的也都是自家忠仆,这几日我都打点好了,其中上京西郊两处庄子,一个是咱家部曲所居,每日轮值来府上守卫,一个里头是果园,说是长的果子很甜,不愁吃。”
贺兰妘看着眼前丰厚的资产,她觉得自己应该很高兴,但是内心却并非如此。
……
甘露殿
慕容皇后听闻小儿子从外面回来了,说是身子不适,已经在寝殿里憋了两天了,哪也没去。
开始她是不信的,小儿子身板不差,一年也难感染一次风寒的,多半是在扯谎。
但见人真老老实实待在寝殿里哪也没去,慕容皇后就想小儿子是不是真的病了。
她得去瞧瞧。
甘露殿与延秀殿算是离得近的两处殿宇,无需步辇,慕容皇后很快到了赵洵安的寝殿。
“恭迎皇后。”
延秀殿的宫人见凤驾到,皆放下手中的事拜见。
慕容皇后拂袖让众人起身,来到了内殿,内侍闫安匆匆来迎,神色难免惊慌失措。
“奴拜见皇后。”
“不知皇后驾临有何要紧事,殿下染上了风寒,小心过了病气给皇后,就让奴传话吧。”
慕容皇后没有错过闫安面上一闪而过的惊慌,有些不信这个说辞,威严道:“不过是说几句话,能过什么病气,我要瞧瞧我儿子。”
说完,也不管闫安为难的神情,慕容皇后带着心头的疑惑到了最里边,发现人正矫情地躲在床上,还放下了帘子,将里头的景象挡得严严实实的。
“母后你别过来,我风寒可严重了,小心传给母后。”
少年听着严肃正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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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慕容皇后不信他,当即快步走过去掀开了床帘,看见了缩在里面神情恹恹的小儿子。
更重要的是,他的左眼带着还未完全淡去的青紫淤痕。
“被人打了?”
来不及阻止母后,赵洵安的羞耻就那么迅速地暴露了,但他还是嘴硬道:“不是,不是,是摔的,昨夜是上元节嘛,人太多给我挤着了……”
本就是谎话,见母后面上明显的不信任,赵洵安心虚了,声音越来越小。
示意闫安将帘子挂起,慕容皇后往床边一坐,似笑非笑道:“少哄骗人了,就这痕迹,除了被打还能是什么,快交代吧,是哪个神通广大的竟然能将你给打了?”
“你做了什么事?”
慕容皇后前后惊异了两次,心疼儿子的同时也实在是好奇。
好歹有个皇子的身份架着,竟有人这般勇猛。
小儿子又是做了什么事能惹得人痛殴皇子?
问出口,慕容皇后就见小儿子支支吾吾不肯说,还满脸窘迫嘟囔道:“母后你就别问了,这事不体面。”
见小儿子跟个窝囊废一样缩着,慕容皇后干脆把目光放在了闫安身上。
“你一直跟着殿下,说说吧,殿下这是遭了什么了?”
赵洵安挨着颜面不肯说,但闫安是气不过自家殿下被那个猖狂的死丫头给打了的。
前日让人去浮玉楼打探,竟一无所获,吕春父子居然也不知那死丫头的来历,这可让他们怎么算账?
不若告诉皇后,治治那死丫头。
念此,闫安跪下就开始哭嚎,将上元夜的事说了出来,少不得添油加醋了些。
慕容皇后越听神情越怪,终于,闫安语毕,她开口道:“你是说安儿摸了人家姑娘,所以被打了?”
“这……”
闫安一时没法反驳,当时似乎就是这样,殿下以为那是献上来的美人,就摸了一下那死丫头的手,然后被一拳揍翻在地。
触目惊心,闫安不敢去回忆。
“母后别再问了!”
回头看,眼上挂彩的赵洵安脸已经红了个彻底,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慕容皇后觉得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该打,就算是不知情的前提下看到屋里多了个姑娘,也不能那般占人便宜,人家打你不是应该的?”
被母亲训斥,赵洵安不甘解释道:“不是的母后,我以为跟以前一样,是下面讨好献给我的,既是给我的,那看看总没什么的,谁知道是误会,儿也很冤!”
听罢,慕容皇后起身在床前走了几圈,忽地含笑问道:“那是谁家的姑娘?”
知子莫若母,慕容皇后素来了解小儿子的性情,几年来对上这样的事不知赶走罚了多少人,这次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心思细腻的她品出了些别的意思来。
“不知道,没查到。”
就见小儿子泄气地嘟囔了句,慕容皇后刚想作罢,就听到闫安在一旁补话道:“回皇后,虽不知是谁家的,但那丫头十分特别,泼辣的很,模样的话,奴说句实在的,也俊的厉害,个子高高的,鹅蛋脸,丹凤眼,穿着艳丽,还随身佩剑,也不知是哪个武将家的泼悍闺女,举着剑就追着咱们殿下砍啊~”
说到这个,闫安就愤愤不平,然抬头瞧皇后,竟是一张笑脸。
“真是这么个姑娘?”
闫安点点头,就见皇后笑得更欢了。
“我好像知道是谁家的闺女了。”
主仆两人闻言,精神都是一震,然追问了几遭都没得到回应。
“莫急,明日我儿就知道了。”
巧了,刚不久,她接到了贺兰兄妹要进宫拜见的消息。
15. 第 15 章
正月十九这日,贺兰妘跟着大兄再次进宫了。
分别在即,她能跟大兄多待一会也是好的,况且日后她就要在上京讨生活了,跟多跟皇后打交道,将关系处好了没有坏处。
觐见过帝后,贺兰妘跟大兄又分开了,大兄跟着太子去了,贺兰妘则留在女眷这里。
甘露殿这回没有那么热闹,只有皇后和二公主在,清净了许多。
让宫人在自己左边添了个月牙凳,贺兰妘坐在左侧,二公主坐在右侧。
显然,皇后十分中意她,这对贺兰妘来说是件好事。
甘露殿内香炉香雾袅袅,贺兰妘极少用香,不知是什么香料,只觉满殿都是清新沉静的气息。
皇后先是问了她这几日在上京过得如何,笑语晏晏,浑身都散发着柔和的母性光辉,看得贺兰妘目眩神迷。
“回皇后,挺好的,上京繁华,有许多妙处,臣女都玩不过来呢。”
不待皇后说话,一旁始终盯着贺兰妘看的二公主赵明玉开口道:“贺兰姐姐日后若是想玩可以同我一道,我知道上京哪里最好玩,什么最好吃!”
隔着母后,赵明玉时不时就要看一眼那丰艳明丽的女郎,怎么都看不够。
按着小时候的预想,她本来是想长成这样的,虽然现在也不差,但她实在喜欢贺兰妘这模样,心道每天都能看见才好。
一听母后说今日贺兰兄妹要进宫辞别,赵明玉马不停蹄来了。
“那就多谢二公主了。”
二公主单纯娇憨,所言中透着明显的亲近,贺兰妘自然不会拒绝。
从小凉州的军民便说,贺兰妘不笑或者生气时面容端严,有着神佛般的肃穆神圣,然若是有一丝微笑,便会给人朝阳般的艳烈璀璨,让人不自觉神往。
赵明玉便是这样,对着贺兰妘双目有些混沌,眼珠子停转了许久。
慕容皇后看着相处融洽的两人,欣慰地点了点头,想起延秀殿里的小儿子,忽地问起了贺兰妘道:“贺兰前几日的上元节玩得可还舒心,有没有碰上有趣的事?”
慕容皇后问得婉转,但确实极有效用,立即勾起了贺兰妘的话匣子。
“回皇后,臣女去看了凤凰灯,好看极了,就是街上人太多了,一开始想去热闹热闹,差点被挤成干,最后就找了个落脚的地方。”
“不过没有什么趣事,倒有一桩污糟事。”
见皇后面露好奇,二公主也连声催促,贺兰妘将这事一板一眼道来。
说到关键处,贺兰妘气性又上来了,火气使得女郎两颊晕红,本就明艳的面容愈发滟滟生姿了。
“皇后与二公主说说,正睡着好好的,睁眼就看见屋里多了个男人,就坐在你睡觉的榻边,还拉着你的手,若是再不醒,真不知道接下来那纨绔还要做什么,现在想想我都心有余悸。”
慕容皇后是个性子沉着冷静的,思索着还未说话,但二公主是个急性子,听了这一席话,当即站起来就开始骂那纨绔。
“岂有此理,天子脚下竟有人如此色胆包天,这样的人可不能轻饶了他,贺兰姐姐你快告诉我是哪家的纨绔儿,我去给你出气!”
慕容皇后不语,只微笑聆听着,神情古怪。
她的小女儿在五郎面前一惯是被欺压奴役的那个。
慕容皇后心中好笑,目光转向贺兰妘,就见对方笑呵呵摇头道:“不必,房间的事勉强算是一桩误会,而且我最后也没吃亏,再者那登徒子在我手上也没讨到好,我可是结结实实揍了他一拳,把他眼都打青了,也算出气了,还是罢了。”
“不过……”
贺兰妘起身,走到皇后跟前福身行礼道:“望皇后知晓,臣女说这些也是为了证明臣女的清白,若那不知是哪家的登徒子寻上来告状,皇后可不要被轻信了他去。”
也不知自己是那句话说得好笑,就听皇后轻笑了一声,贺兰妘抬头,就看见皇后朝她伸出了手,和上次一样。
贺兰妘乖巧地将手伸过去,很快就被皇后温暖的掌心包裹,被拉至月牙凳上坐下。
“我自是相信贺兰的,不必忧虑。”
在外人眼中,她的儿子是尊贵的中宫皇子,身体里流淌着天家血脉,凛然不可冒犯。
但于她而言,洵安是她需要教养的儿子,是一个人。
既是犯错了,便应该罚而改正,不应其特殊的身份而失去公正。
岁月在慕容皇后清丽慈悲的面容上留下浅浅的痕迹,但并不让人觉得衰老,反而更丰盈了她的雍容韵味,让人不自觉亲近喜欢。
“多谢皇后。”
距离午膳还有一个时辰,二公主说在甘露殿闷着没意思,提议去梅园里看梅花,此时红梅还在盛放,是个观景的好去处。
贺兰妘自是愿意的,比起在屋里闷着,她更喜欢出去透气。
见两个小丫头都满怀期望地看着她,慕容皇后也就点头应了。
从甘露殿到梅园途中要经过赵洵安的延秀殿,慕容皇后带着两个姑娘路过延秀殿时,闫安正巧从太医院取药回来。
没办法,殿下这伤可不能被太多人知道,不然全皇宫都要知道他被人打了,闫安只要亲力亲为,将新的伤药拿回来。
快要进殿时候,闫安就听到二公主的笑语声,随意扭头瞧了眼,目光猛然一凝。
不止是二公主还有皇后,还有个了不得的死丫头。
尽管今日她换了一身衣裙,但那张脸闫安是万万忘不掉的。
眼看着二公主抱着那死丫头的胳膊,似乎在撒娇,不知说了什么好听话,皇后竟摸了摸那死丫头的额头,其乐融融跟一家人似的。
闫安觉得天要塌了。
也不看了,拿着药便飞奔回去,到了内殿,看见正百无聊赖躺在软榻上摆弄九连环的殿下。
“殿下,不好了,奴刚刚出去,瞧见那个死丫头了!”
药还揣在手里,闫安便迫不及待地将他看到的消息告诉赵洵安,神情愤愤。
闻言,刚才还有气无力在榻上躺成一滩的赵洵安立即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
“你说什么,你瞧见谁了?”
郁闷了好几天的赵洵安现在就像是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子,激动之下,他手里的九连环被无情丢弃在地上,又碎了一个。
闫安凑近,苦着脸重复了一遍。
“哎呀,是那个死丫头,她不仅就在咱们宫里,还跟皇后与二公主在一块,举止亲昵,也不知是什么人!”
赵洵安一听,什么心思也没有了,来回踱步,支使道:“去甘露殿问问,那里的宫人总知道今日来的是什么人。”
闫安道了一声喏,刚要转身走,赵洵安叫住他道:“她们往哪去了?”
闫安思索回道,经过了咱延秀殿往西面去了,不知具体是去哪儿。“
赵洵安心中有数,挥挥手让人去了甘露殿打探消息。
赵洵安坐不住,在寝殿转了几圈后,带着自己还未彻底痊愈的左眼遮遮掩掩出了延秀殿,往梅园去了。
延秀殿西边有个红梅园,此时节梅花还未凋零,想必是去哪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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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了。
赵洵安跑得够快,一行人还未到梅园就被他给看见了。
尽管隔着不远的距离,面容看不清楚,但赵洵安还是一眼认出了人。
那姿态,分明就是上元夜令自己颜面扫地的丫头!
心中正泛着惊涛骇浪,就见自己温柔的母后对她展颜一笑,在那丫头头上拨弄了一下,摘去了一片树叶。
那个丫头居然趁机抱住了他母后的胳膊,弄得好像一家人似的,赵洵安看得很不爽。
就在一行人要进入梅园,赵洵安想着如何跟进去不被发现时,就看见他那个小表弟徐凌追了上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但赵洵安敏锐地注意到他这个表弟那两个眼珠子不住往那丫头身上瞟,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见表弟都被其蛊惑了,赵洵安心情更差了。
也不知那小子眼睛怎么长的,一抬眼将他给发现了,当着在场众人的面冲着他挥手不说,还高喊了一声。
“表兄!”
霎那间,所有人都看过来,包括那个丫头,赵洵安魂都跟着一颤,来不及思索,扭头就跑。
徐凌挠了挠头,不解地追了上去。
那人跑得太快,贺兰妘除了一片红影什么都没看清,露出诧异的神情。
既然被长公主的儿子唤作表兄,又在宫里,大概率是哪位皇子吧。
“贺兰姐姐,这是我五兄,也不知今日怎么了,神神叨叨的。”
很快,二公主为她解惑了,贺兰妘一听是那位貌美如花的五皇子,便可惜没有看清是什么模样。
只有慕容皇后了然地笑了笑,柔声道:“先去赏梅花吧。”
赵洵安风一般的跑回了延秀殿,身后缀着个徐凌,两人都有些气喘。
“呼…呼表兄你跑那么快作甚,搞得好像我是个鬼一样!”
徐凌一路追到了延秀殿,扶着腰气喘问道。
赵洵安遮遮掩掩地站着,怕被徐凌看到自己眼睛的异样,但徐凌就跟个蜜蜂一样在周围嗡着,没几下就发现了表兄的异常。
“表兄你这眼睛……”
徐凌觉得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但理智上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这偌大的上京城,谁敢这样揍表兄?
舅舅和舅母就算是要教训儿子也不该这么揍吧?
一来二去的,徐凌便没好意思把话说完,看着表兄那只还带着清浅淤痕的眼睛,忍着笑意。
赵洵安脸色发僵,但还是嘴硬道:“前几日被虫子咬了眼睛,肿了好几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毒虫,厉害的很……”
徐凌本性单纯,听表兄这般说便信了七七八八,还惊讶什么虫子这么厉害。
度过了尴尬危机,赵洵安瞅着表弟神采飞扬的脸,也等不及闫安回来了,状似不经意道:“对了,今天跟我母后在一块的姑娘眼生的紧,你知道是哪家的吗?”
想着马上就能知道答案,赵洵安精神大振,就听徐凌诧异问道:“表兄住在宫里居然不知吗?那就是让你输了一件百鸟裙的人啊!”
赵洵安一时脑子没转过来,茫然道:“让我输了百鸟裙的人……”
“你是说那丫头是贺兰妘!”
刚带着震撼消息回来的闫安听到那声,也不急了,慢吞吞地走进来,用肯定的神情看着自家殿下,来证明徐小公子的话是对的。
“什么丫头不丫头的,表兄你这样不对,怎么能这么叫贺兰姐姐呢。”
本就一头杂絮,偏生这个傻乎乎的表弟还帮对方说话,赵洵安都要气死了。
16. 第 16 章
午膳时间,永业帝按时到了甘露殿,见徐家的小外甥都到场了,自家那个老五又称病不来,他看了眼席位上端坐着的华美女郎,心里来气了。
“五郎是怎么回事,次次都身子不适,当人是傻的?”
“看来我得让苏文德去请人了。”
不好叫贺兰兄妹听到,永业帝小声跟妻子嘀嘀咕咕道。
妻子按住了他的手,不急不徐劝道:“不可,我昨儿个去瞧了,确实病了,不便出来见人。”
永业帝挑眉问道:“果真是病了?”
慕容皇后颔首,会想起昨日小儿子千求万求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的糗模样,她嘴角抑不住地笑道:“是,还是别催了,等病好了自己就乱蹿了。”
永业帝想想也是,不过脑筋一转,又想了个别的主意。
得让贺兰家的丫头跟五郎打个照面才是。
回去的路上,贺兰妘还是跟大兄乘一驾车,方便途中说话。
“大兄,你说这五皇子莫不是体弱多病的?怎么老是身子不适?”
“我还想瞧瞧到底有多貌美如花呢,本来没有那么好奇的,这一来二去地总瞧不见,整得我都上心了。”
贺兰妘把玩着今日皇后赐给她的金凤衔珠步摇簪,饶有兴趣地碎碎念道。
既然都说她同这位五皇子结亲的可能性最大,那她多少还是会关注一下这位貌美如花的五皇子。
贺兰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又是私下自家人闲叙,贺兰鄞听着妹妹的碎碎念,笑了起来。
“现在急着瞧,我怕你日后都不想看人家一眼。”
贺兰妘也笑了,叹息道:“未来之事不好说,不过皇后当真是个温柔和善的长辈,像母亲一样,我喜欢她。”
贺兰鄞默然片刻,想像小时候一样摸一摸阿妹的脑袋,但被躲开了。
“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而且我都多大了,别把我的发髻搞乱了。”
兄妹两回到家的时候,贺兰妘刚从车上下来,就看见大兄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往家门口瞧。
一个黑袍小郎君正殷切地等在那,身后的家仆捧着大包小包的礼,见贺兰妘出现,立即欢喜道:“贺兰姑娘你回来了!”
对贺兰鄞来说,这样的场景他早已司空见惯,在凉州的时候,随着阿妹长成妙龄少女,家门口便时不时有年轻的儿郎过来碰运气,甚至有些胆大的还敢爬墙,不过下场不好罢了。
上京的儿郎倒是含蓄些。
贺兰鄞瞪了阿妹一眼,仿佛在说:看,又是你惹出来的好事。
贺兰妘对此也很无奈,皱了皱鼻子,转头看向了那个黑袍少年。
贺兰妘觉得他好像有些眼熟,但记不起在哪见过了,于是面上难免有些茫然,这让闻人翊心口有些凉。
“贺兰姑娘不记得我了,你初到上京那天我们见过的,我是从树上掉下来的那个。”
闻人翊急了,疯狂说着自己都不愿提起的糗事,终于看见女郎露出恍然的神色。
“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闻人家的九郎吧?”
贺兰妘就记得那是个爽朗大方的儿郎,如今再见,模样也是不错,浓眉大眼,生得热情俊朗,看着就不是那等小家子气的。
见贺兰妘想起了他,闻人翊高兴地跟什么似的,眼珠子片刻不离,刚点头想说些什么,就看见贺兰大公子从一旁踱步过来,神情不算严厉,但却让闻人翊感受到一股压迫。
闻人翊武将世家出身,又是家中偏宠的幺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如今对上贺兰家的大公子,他莫名矮了一截。
大概是因为这是贺兰姑娘兄长的缘故吧。
“闻人公子有什么事吗?”
贺兰鄞其实心中门清,但少不得还得做做样子问问。
对着人家兄长,闻人翊收敛了自己那不值钱的样子,局促道:“那日九郎不是冒犯了吗,前几日有些忙,今日得了空,特来赔罪的,这些都是赔罪的礼物。”
事实是他回去就被他爹给揍了,那板子打得他好几日都没法正常行走,直到今日才好全了,踏着风一般过来了。
闻人翊作揖,诚恳的不能再诚恳。
“闻人公子言重了,一点小事何足挂齿,我兄妹二人并未责怪什么,这些礼都拿回去吧。”
“这怎么能行,赔礼还是要的,不然我回去睡觉都不安心,你们就收下吧。”
贺兰鄞好言劝不动这个倔强热忱的少年,就见他还是执着着将礼送来,一副誓不罢休的做派,贺兰鄞无奈,递了个眼神给阿妹。
贺兰妘熟练地走上前,面上漾出一个甜蜜惑人的笑来,对着闻人翊轻声细语道:“闻人公子就听我大兄的吧,你这样郑重,弄得好像怎么开罪了我家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贺兰家仗势欺人,行事刻薄呢,快快拿回家去,不然我可就生气了~”
适时地敛去了笑,方才还甜美动人的女郎瞬间肃穆,立即让闻人翊慌了神,什么也不争了。
“好好好,我不送了还不成,贺兰姑娘可千万别生气。”
连忙挥手让家仆退后,闻人翊再看女郎脸色,果然又笑了。
“既如此,闻人公子也归家去吧,省的家中长辈担心。”
用老法子将人劝退,贺兰妘就要赶人回去。
“贺兰姑娘稍等,还想问一句,下月初二的春耕节贺兰姑娘会不会参加?”
天下生计在于农事,每年的二月初二,圣上皆会于田郊带领百官亲自耕种,以求风调雨顺,社稷安康。
如此热闹的活动,贺兰妘自然不会错过,她迎着闻人翊殷殷期盼的眼神,眉目璀璨。
“自然是要去的。”
得了确切的答案,闻人翊总算是心满意足走了。
这一夜,因为想着大兄明日要离去,贺兰妘过了子时才睡着,但今夜的梦很美妙,她梦到自己还在凉州,她们一家人在跑马,大兄被她狠狠甩在后面,但二兄是个争强好胜的,策马在她一侧,面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眼看着就要超过她。
这时,爹不知什么时候赶上来了,胯.下宝驹轻轻松松就将她和二兄超过了,回头轻蔑一笑,简直不像个四十多岁的人。
兄妹两不服,又是一阵你追我赶,伴着长风,奔向天际。
……
以乔迁新居之名,帝后赐下了许多珍稀的好东西,金玉器皿,精巧家具,布帛钱粮,还有一堆女儿家用的衣裙首饰。
送贺礼的宫人排了一个长龙,浩浩荡荡地从皇宫来到东华街的贺兰府,整个上京上下都将这份荣宠看在眼里,满眼羡嫉。
但今日的贺兰妘对这些好东西却提不起什么兴趣,因为大兄要走了,只有她一个人留在上京了。
无精打采地让家仆将那些织染华丽的锦缎绮纨收进库房,贺兰妘很难笑出来。
贺兰鄞看见阿妹这副模样,想笑又不忍笑,乘车的时候安慰道:“哭丧着脸做什么,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等圣上下旨赐婚后,我们还会来帮你操持婚礼的。”
贺兰妘一听,眼眸放光道:“那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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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来吗?”
然问出口,贺兰妘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讪笑着叹了口气。
爹是戍边大将,无诏不得离开戍守地,况且若是得知爹不在,那群蛮夷又伺机作乱就糟糕了。
哪里能轻易离开凉州呢?
贺兰鄞不忍阿妹难过,笑着宽慰道:“爹不能过来,但你能回去不就行了,日后和郎婿处好些,让他陪同你回家省亲不就成了。”
这是个行得通的法子,贺兰妘一听就来了精神,欢喜应道:“那感情好,大兄你是知道妹妹的手段的,定将未来郎婿拿捏住了,日后好回去看你们。”
贺兰鄞笑了好一阵,连应了好几声,十分为阿妹捧场。
终于,马车行到了城门外,三千凉州骑也早早在明德门外等候,兄妹两在做最后的道别,气氛难免有些伤怀。
上元一过,气候明显开始转暖,风里也多了几分春意。
贺兰鄞看了眼整装待发的凉州骑,望着明显情绪低迷的阿妹,千言万语先化作了一声叹息。
“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永别,咱们一家人还是会再见的。”
“记得爹说过的话,一个人在上京也莫要委屈了自己,只要别干什么通敌叛国的破事,爹戎马半生来的荣耀也不是虚的,千万别受了委屈憋着,只要咱们有理,尽管打回去,爹给你的那八百人不是摆着看的。”
“再为难就去寻圣上与皇后,他们总归是会庇护自己人的。”
“爹的意思就是,你在上京过得舒心,他在凉州才能安心。”
贺兰鄞顿了顿,单手扶着阿妹的肩膀继续叮嘱道:“自己在上京也要将日子过好,若是弄得凄凄惨惨,爹肯定第一个睡不好的。”
忽然这么煽情,贺兰妘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眼眶热热的,鼻头也酸得厉害,好在她拿捏住了这股情绪,佯装轻快,大大咧咧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吗?委屈了谁都不会委屈我自己的,大兄回去让爹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会时常写信回去的。”
贺兰鄞目光凝了几息,最后干脆利落地撤开,扭头朝着乌泱泱的凉州骑行去了。
凉州骑领头的于校尉对着被留下来的贺兰妘拱了拱手,带着将士们拔营回凉州了。
贺兰妘就站在远处,一点点看着凉州骑走远,最后化作一片黑压压的阴影,酸涩而滚烫的情绪再也压不住,化作实质流淌而下。
待到凉州骑看不见了,阿弥收回目光,就看见自家姑娘偏过身子用袖子擦脸,她有些迟钝,好半天才往对的方向猜。
“姑娘你哭了啊?”
遥想当年姑娘唯一一次掉眼泪,还是姑娘六岁那年养的小鹦鹉珍珠没看住,乱飞出去,被鹰给叼走了。
虽然大将军已经最快赶过去挽弓将鹰射.了下来,但珍珠还是死了,姑娘就捧着已经断气的珍珠嚎啕大哭了半天。
事后还给珍珠立了墓碑,祭品是那只鹰。
阿弥凑过去想瞧瞧,贺兰妘一惊,三两下抹干净了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嘴硬道:“说什么呢,我没哭,是风太大了迷了眼。”
阿弥半信半疑,没有再问,只一旁的卫朔看着女郎明显发红的眼圈,责怪自己不知如何宽慰,也没有资格去宽慰。
回去的路上,贺兰妘都蔫蔫的没精神,阿弥绞尽脑汁想说些逗趣的话,还没开口就感受到马车缓缓停下,外面车夫说话了。
“姑娘,前面来了一驾阵仗老大的马车,说是什么五皇子出行,让我们让路给他们。”
17. 第 17 章
正沉浸在大兄离开的低落情绪中,贺兰妘软哒哒地倚在阿弥身上,忽地听到五皇子三个字,先是提了一瞬的精神,而后又低迷了回去。
“真是,想看的时候不来,不想看的时候偏偏又来了。”
“给他让路吧。”
贺兰妘这时候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更不会有兴趣跟别人争道,只想赶紧回去安静一会。
既然他的阵仗大,那他就先过吧。
草草对车夫说了句,贺兰妘继续发呆了。
阿弥趁机掀开车帘瞧了一眼,回头跟贺兰妘惊叹道:“姑娘,五皇子果然是传闻中那般奢靡豪横,连出个门都那么大阵仗,那车驾修得跟个小屋子似的,还贴金挂玉,铃铛也是金的,带的奴仆也好多,像是去打架的,领头居然还有两个吹奏笛箫的乐伎,真是好大的排场!”
这话听得贺兰妘也起了丝兴趣,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当看到正在靠近的豪奢排场,贺兰妘也不由惊异了一番。
真就跟阿弥说得一样,像个会移动的小房子,顶部采用歇山式,檐下垂着金铃铛,车身雕梁画栋,绘着各色锦绣花纹,远远看去金碧辉煌,日光照耀下,上面镶嵌的宝石不时闪着耀目的光泽。
在这样的对比下,贺兰妘觉得她家精致宽敞的马车都变得寒酸了起来。
贺兰妘张了张嘴,第一次直面了这位五皇子的排场。
“太夸张了,这人怎么这样过日子啊!”
贺兰妘碎碎念着,放下车帘,静待那阵笛箫声掠过,才让车夫重新赶路。
两方车驾擦肩而过时,华丽的白马四驾车的帘子也被掀起,里头是一对贺兰妘见过的主仆,此刻看着贺兰家的马车稳稳停靠在一旁,神情各异。
闫安面上舒坦了,但赵洵安看起来很不畅快。
看着丝毫没有动静的贺兰家马车,赵洵安面上浮现了一种类似于失落的神情,嘀咕道:“怎么回事,她怎么不跟我争?”
闫安哎呦了一声,不解道:“殿下说的什么话,这样不好吗?那丫头惧于殿下的身份乖巧了许多,殿下应当舒心才是。”
闫安虽是个小小内侍,但自小生活在禁廷中,也不是个傻的,他知晓圣上召贺兰家姑娘进京的意图。
这位贺兰姑娘日后不会是等闲臣女臣妇,他再记恨她打了自家殿下,嘴巴上也得放和气些了。
赵洵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探头看贺兰家的马车头也不回地行远了,心里头就跟堵了一口气似的,觉得今日这一趟就跟白来了一样。
“出城转一圈,然后回宫。”
放下车帘的动作带着几分气闷,赵洵安躺回了马车内的软榻上,开始闭门沉神,试图将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郁气压下去。
……
在家中平息了几日情绪,贺兰妘发现几日前种在院子里的花很多长出了芽,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花,但高兴是一定的。
负责照料花草的夏荷过来跟姑娘说清了什么位置是什么花,其中芽发得最大的便是牡丹,想必过几日就会长成秧苗了。
正月的天,到了夜里还是会冷飕飕的,贺兰妘看着天边的圆月,想起了凉州来。
为了缓解一下情绪,她吩咐厨房晚饭吃羊肉锅子,沸腾的铜锅,羊肉鲜嫩,切得又大又薄,涮在辛辣咸香的汤水中,一顿下去浑身都冒汗了。
睡前再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贺兰妘今夜睡得香甜,一夜无梦。
翌日起来,本想着去段家寻姚素,她如今身子重,不好叫她日日往外跑,万一哪天在外头磕着碰着自己也担心。
刚准备让陈叔备车,宫里就来了人,说皇后召她进宫。
虽未曾说是什么事,贺兰妘想着总不会是坏事,换了身鲜妍的衣裙,描眉点唇,一身轻快地入宫了。
才几次,宫门口的守将便熟悉了贺兰家的马车,手一挥便放人进去了。
仍是步辇,贺兰妘一路坐着晃到了甘露殿,才知皇后要给宫中诸位皇子公主裁新衣。
“其实臣女有很多,不用急着裁新的。”
虽然知道自己来这的目的是什么,但皇后如此不遮掩,贺兰妘倒是脸皮薄了起来。
慕容皇后轻笑着摇头,在一众绫罗绸缎中精准挑选出了几匹贺兰妘喜欢的颜色。
石榴红、鹅黄、碧绿、雪青、宝石蓝等等。
“衣裳多有什么,既是我们将贺兰带来了上京,如何能见你孤身一人,往后皇宫便是你第二个家,裁新衣这样的小事自然也不能落了你一个。”
慕容皇后的声线温暖又柔和,犹如丝丝缕缕的春风拂在耳畔,让贺兰妘不自觉心敞开了。
一股暖流在心间缓缓流淌,让她空寂游荡了几日的心安定了几分。
“那臣女便多谢皇后了。”
谁会嫌新衣裳多呢?
尚衣局的女官早已在旁边候着,见皇后动作,拿着软尺便上来给两个女郎量尺寸。
赵明玉是个纤瘦的身量,再者因为年纪小,可以说是上下一般纤薄。
看着比起去年来没有什么变化的前胸,面上有些苦恼,又想起了舅舅家的六郎笑她身板像个男孩子。
眼珠子瞅到一旁的贺兰姐姐身上,眼见量胸臀时耗费的软尺比她多了好长一截,饱满圆润又不显丝毫累赘,衬得腰肢柔韧纤细。
赵明玉觉得这样的身子可真好看,曲线玲珑,饱满纤润,处处都透着一种女性无法言说的美。
她若是长成这样,每日沐浴必得多看几眼才是,光是瞧着自己心里就高兴。
“我也好想长成贺兰姐姐这样的身段,可真美。”
眼珠子黏了几息,待尚衣局女官出声赵明玉才回过神来,嘴里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贺兰妘险些老脸一红,失笑道:“二公主长大了也会的。”
“贺兰姐姐唤我明玉吧,二公主太见外了。”
赵明玉笑盈盈道,昨晚上母后便给她透底了,说要把贺兰姐姐配给五兄做妻子,让她明里暗里撮合撮合。
一开始,知道贺兰姐姐要配给五兄那个臭脾气的花孔雀,她当即觉得五兄何德何能,但想着好歹是她嫡亲的兄长,再退一步说,五兄那张脸倒是没话说,想来同贺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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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处必是十分登对的。
母后说待做完了衣裳便将五兄叫来用饭,之后便是她施展本事的时候,力求让五兄和未来的五嫂相处融洽。
正美美想着,甘露殿来了一个小女娃,六岁的年纪,见了殿内几人怯生生地行礼。
贺兰妘并不识得她,但想着今日是为皇室裁衣,这个小女娃应当便是三公主赵明雅了。
毕竟太子与太子妃膝下也不过一个三岁的长孙,其他皇子唯一成过婚的平王并未有子嗣。
“臣女见过三公主。”
皇家的礼节不少,贺兰妘自打进了上京便做好了时常问安的准备。
年幼的三公主还了一礼,羞怯道:“贺兰姐姐好。”
出奇的是,三公主竟认得她。
赵明雅捕捉到贺兰妘面上的一抹诧异,温吞解释道:“听闻母后今日召了贺兰姐姐入宫,且明雅听过宫人说过贺兰姐姐的模样,很好认的。”
七年前,她那多情的丈夫酒后宠幸了一个貌美的宫人,怕她不悦,便藏着掖着,不想这宫人有了身孕,她神情淡漠地劝诫了几句,让其日后修身正德,给这个可怜的宫人一个六品宝林的位份。
只可惜这位许宝林是个福薄的,生下三公主便去了。
慕容皇后十分怜惜这个年幼失恃的孩子,又觉她温良懂事,便将其记在名下抚养,慈爱善待着。
听赵明雅如此说,慕容皇后来了几分兴趣问道:“宫人是如何说的?”
赵明雅笑了,眉目间带着几分孩童的稚气,学着记忆里那宫人夸张的模样捧着心口道:“贺兰姑娘真是美得人睁不开眼睛~”
这下,贺兰妘没撑住,直接脸红了,臊着一张猴屁股似的脸窘迫同皇后道:“皇后见笑了。”
赵明玉在一旁笑得欢,赵明雅隐约知道自己说了好听的话,也跟着笑起来。
慕容皇后面上依然挂着柔和的浅笑,让尚衣局女官给三公主量尺寸,同贺兰妘笑语道:“不必羞臊,贺兰当得此赞誉。”
不知为何,被皇后夸赞,贺兰妘要更高兴些。
也就三公主刚良好尺寸,甘露殿来了个小内侍,慕容皇后一瞧似是紫宸殿那边的,心下暗道一声不妙。
果然,那小内侍张口就是:“陛下在武场考校诸位皇子的骑射,特地遣奴来请皇后一道过去观看。”
听罢,慕容皇后不慌不忙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即刻就过去。”
几个孩子从小到大不知被考校过多少次,也没见丈夫特地让人来喊她们一起看,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夫妻确实是同心的,可劲没往一处使。
看了眼俏生生立在那的女郎,面上带着明显的意动,看样子十分想去。
是了,贺兰大将军的独女,能提剑追着人砍的女郎,怎会不通骑射?
一行人往武场赶去。
而永业帝那边,六位皇子正驰骋在马上,作为考校之前的热身。
赵洵安没兴趣在这上面争什么名次,故而懒洋洋地策马吊在后面,时不时跟武课最弱的四兄赵洵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18. 第 18 章
贺兰妘跟着皇后来到武场没多久,就看得了消息的淑妃和丽妃也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仿佛是怕错过什么好东西,两位娘娘踩着皇后的步子到了武场,也就前脚后脚的差别。
见跟来了一大串,永业帝叹了一声作罢了。
也好,能热闹热闹。
将目光从那些奔驰的骏马身上转回来,落在正兴奋打量着武场的贺兰妘,永业帝笑呵呵道:“听闻你这丫头的骑射是跟你爹学的,想必定也得了几分真传喽?”
在其他事上贺兰妘可能还会谦虚几下,但骑射这块,她自信极了。
“回陛下,是同我爹学的,我爹还常夸我不输男儿,我爹还说若我也是个儿郎,要带我去战场呢!”
女郎神采飞扬的模样让永业帝十分欣赏,他年轻时善战,那时他还不是太子,家国不太平时,便经常同贺兰锡一同作战。
那是他一生中最畅快的日子了。
“哈哈,那待会朕可要开开眼界了!”
这话出来,贺兰妘便知今日可以过一把瘾了,面色欢喜道:“多谢陛下,陛下且看着就是。”
永业帝又是一阵大笑,显然是很满意贺兰妘这样的性子。
在几人于观棚内谈笑间,守在此处等着自家殿下归来的闫安忐忑极了,一方面觉得殿下无需惧怕贺兰家的丫头,但另一方面又在替他家殿下担心些什么。
随着时间推移,马蹄声也靠近了,打头回来的竟是一直吊在后面慢悠悠跑的赵洵安,但在场没人惊讶的。
“五兄又是老样子,人家跑五圈他跑四圈就回来,真会偷懒。”
贺兰妘听到身畔的二公主嘟囔着,知道是那位貌美如花的五皇子来了,下意识抬头去看。
两人不期对上了视线,各自都愣了一下。
首先下马的少年郎一身窄袖绯袍,玉腰带扎在窄瘦挺拔的腰间,乌发高束散在肩上,缀着细碎闪耀的珠链,缺胯袍下,一双云纹鹿皮长靴,踩着脚蹬从马背上跃下,一双长腿修长有力。
色如春花,面如圆月,桃花眼,美姿颜。
这对贺兰妘来说无疑是熟悉的,几乎不用细想,她就在脑海中挖出了这个人的记忆。
上元夜,浮玉楼,登徒子。
贺兰妘沉默地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眉目逐渐肃穆起来,没了笑意。
千算万算,没料到结果会是这样,贺兰妘觉得她好像失去了对未来的盼头。
只是一瞬间,本来还笑吟吟心情美丽的贺兰妘神情凝重,面沉如水。
自然,赵洵安也一眼瞧见了母后下首坐着的女郎,不需要刻意寻找,只要目光略略往那处一望,第一眼看见的便一定是她。
一点准备都没有,如此猝不及防地相遇,赵洵安尴尬得都想策马回去再跑几圈。
偏生后面追上来的六弟还大嗓门喊他,让他想低调都不成。
“五兄!五兄!你又偷懒,我要去告诉父皇!”
一嗓门下来,全场的目光几乎都挂他身上了,赵洵安很难欺骗自己贺兰妘没认出他。
“嘘!你小子是欠揍了!”
除了和他一母同胞的亲阿兄之外,和赵洵安关系最亲近的便是六弟。
六弟虽然年纪小些,脑子蠢些,但胜在单纯无城府,不像是二兄看着与人为善,宅心仁厚,但笑容总是让他觉得很假;也不像三兄天天假清高,虽然嘴上没说,但赵洵安看得出他对自己的不喜;四兄倒是没什么讨人厌的,就是性子太弱了,娇羞的像个小姑娘,成天就会摆弄那些个丝竹管弦,赵洵安和他玩不到一块去。
六弟便不错,人也爽直,对他多有亲近,是个有眼光的。
但此刻,赵洵安恨不得让马把他拖出去,这样他能少些尴尬。
压低声音,赵洵安咬牙切齿地斥道,这样的反应让赵洵骧十分欢喜,觉得自己终于吓到了五兄。
“嘿嘿~”
赵洵安在那磨蹭着,总算将其他四个兄长等来了,混在人群中朝着父皇母后那里走去。
看着那道绯红色的身影越走越近,贺兰妘平复了情绪,假装不认识他。
尽管她觉得自己没错,但面对的是皇族,人家若硬要同她计较贺兰妘也不能不管不顾地莽上去。
趁机偷看了一眼皇后,见皇后还是温温柔柔地笑着,贤雅大方,甚至还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回了她一个微笑。
贺兰妘第一反应就在担心,若是皇后知道了她打了她的儿子,还拿剑追着砍了半天,还会那样对她笑吗?
情绪低迷间,就听圣上朝着几个皇子介绍了一下自己,这是贺兰妘没料到的。
忙将纷杂的心思抛出去,贺兰妘开始新一轮的见礼。
这阵仗,就好像她能从诸皇子中随意选择似的。
太子不说了,之前见过的,还是那般威严端肃,一举一动都彰显着皇家风范。
太过正经,也太过规矩,做起夫妻来也许会累。
二皇子赵洵承,兰婕妤所生,获封平王,去岁三月丧妻,至今未再续弦,听说是个深情的,在发妻死后为其守了一年的孝,至今未再续弦。
平王和他的母亲兰婕妤生得很像,眉眼细腻温和,没有一丝锐利,扬起笑来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三皇子赵洵钰,相貌上继承了父母的长处,眉眼清俊,气质高华,一眼便可知是个通晓六艺的翩翩君子。
再然后便是个文弱秀气的皇子,四皇子赵洵熙,十成十继承了母亲丽妃姣好的脸蛋,生得精致秀气,就是瞧着性子腼腆了些,贺兰妘只是朝他笑笑便发觉他从面颊到耳朵都红了。
贺兰妘刚想笑,转眼到了下一个,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立即笑不出来了。
与此同时,赵洵安也绷着一张脸,面上的情绪十分复杂,有尴尬,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双方的面色都不是很好,帝后看了,神色各异。
慕容皇后知道内情,此刻也只能叹了口气,静待后续发展了。
本来她想着将两人唤到一处,提前劝慰一二,让两人都有些心理准备,后面兴许会融洽些。
现在好了,丈夫这一下弄得她措手不及,只能看天意了。
永业帝不明内情,看着明显气氛有些发僵的两人,不晓得是哪里出错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没了刚才的松快?
“臣女见过五皇子。”
尽管心里被搅得乱七八糟,但当着这么多人面她也不能拉着一张脸,只好笑着行礼问安。
只不过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而赵洵安的回应更敷衍,只是嗯了一声,甚至听着像是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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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同时皱眉,不过顾及着人多没说什么,先放过了赵洵安。
最后一位是六皇子,也是丽妃所出,但相貌全随了圣上,虽然才只有十四岁,但观其眉眼已有英武俊朗的轮廓,就是大概在太阳下晒多了,肤色不像他的兄长们一样白皙,但处处透着少年郎的英气爽快。
“这就是贺兰家的姐姐,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我打小就崇敬贺兰大将军,虽没能见到大将军,但见到姐姐也是好的,弟弟在此有礼了。”
小少年很是热情,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麦色的肌肤上洋溢着热情的笑,露出一对小虎牙,倒有几分可爱。
贺兰妘出身将门,从小便熏陶在父兄这等武将环境中,一向最不喜那种矫情别扭的文人,对性子豪爽明快的武人观感更好,因此这几个皇子看下来,对六皇子的观感最好。
福身一礼,贺兰妘不吝啬自己的笑容,与上一位判若两人。
“怎好与六皇子称姐弟,殿下客气了。”
帝后倒不觉得小六喊得有什么问题,早晚是一家人,喊亲近点没什么。
“这孩子就这样,自来熟,贺兰丫头别客气。”
除却与发妻的几个子女外,能多得他三分喜欢的就是这个小六,颇有几分他年轻时候的风采,就是性子随了他娘,不像他那时那么聪明。
贺兰妘笑着应是,看着六皇子的眼眸泛着喜爱。
她在家中最小,没有弟弟妹妹,六皇子这般的很是符合她想象中的弟弟。
还有二公主,也很像她想象中的妹妹。
赵洵安这个死人,怎么命这么好!
丽妃将两个儿子的表现看下来,心里的千言万语汇成了一个念头。
要是老六是老四就好了。
没忘了今日是来考校儿子们骑射的,永业帝先把那些小儿女心思放到一边,朗声道:“又是一年过去了,让朕瞧瞧你们较往年有什么长进,太子先来。”
听得此话,太子应了一声,带着长弓上马,策行入武场,那里正有十架移动靶,需在策马奔腾下射中。
太子赵洵策文武双全,骑术和射艺俱佳,十箭皆中靶,且其中七箭都正中靶心,其他三箭也就差了一点而已。
“不愧是太子殿下,文韬武略,陛下后继有人。”
随着众人一起喝彩,贺兰妘由衷赞叹道。
永业帝大笑,眉宇间掩饰不住的骄傲,有太子这般的继承人,确实让人放心将江山传下去。
赵洵安行五,还没轮到他,正在闫安的侍候下嘬着今年地方新上贡的紫笋茶,听到那道俏生生的话语声,无意识地蹙起了眉头,手里的茶都觉得不新鲜了。
“这茶不会是去年的旧茶吧,怎么喝着有些发涩?”
方才还欢快的气氛立即被打破,贺兰妘心中骂了一句矫情鬼。
谁敢给圣上这边上旧茶,无非是他在那莫名其妙的矫情,大概是舌头痒了。
“就你嘴挑,等会回去给你请个太医瞧瞧舌头才是!”
圣上将贺兰妘想说又不能说的话斥了出来,她顿时舒坦了。
被父皇骂也是常事,赵洵安都习惯了,反正也不是真斥责他,但今日多了个贺兰妘,赵洵安觉得有些没面子。
偷偷瞥了一眼,见她果然笑着,赵洵安更没面子了。
19. 第 19 章
太子结束后,圣上大大夸赞了自己的太子,再然后便是平王。
和他的人一样,平王骑射稳妥无差错,虽没有多出彩,但也没什么可贬损的。
“稳扎稳打,平王殿下也不错。”
因为不自觉的关注,尽管贺兰妘声音并不大,赵洵安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又是冷哼了一声,觉得这女子忒不知羞,还点评上了。
三皇子赵洵钰追求君子风仪,马上风姿翩翩,拉弓射箭也十足的风流俊雅,骑射虽不能和太子相比,但也足够出挑了。
别的不说,贺兰妘觉得眼睛受到了良好的对待,自然愿意也夸赞一句。
“果真是君子风仪,气度不凡,原不止太子殿下一位文武兼修呢。”
就是隐约有些端着,不如太子浑然天成,贺兰妘偷偷在心里碎碎念。
与此同时,永业帝也开怀夸赞道:“老三也不错,一举一动颇有魏晋之风流,淑妃教养得好!”
儿子被夸赞,淑妃面上无限荣光,笑吟吟谦虚道:“陛下过誉了,不过是学得了前人一点皮毛罢了。”
“还是瞧瞧四皇子今年有没有进步吧。”
说完,淑妃唇边噙着笑斜瞥了一眼丽妃,意思不言而喻。
丽妃再蠢此刻也知道崔青岚什么意思,不就是笑话她家老四文弱,弓马不娴熟吗!
贺兰妘就看圣上叹了口气,想来也是因着四皇子。
来前大兄也同她说过,当今四皇子文秀怯弱,不善文也不善武,只在乐理上有几分天赋,不敢说无一不精,但也是在乐坊随手指一样便能上手娴熟弹奏的。
人人都说,待四皇子成婚开府封王,接管的定是太常寺,掌管礼乐教坊。
贺兰妘虽欣赏偏爱武将,但也不是个狭隘的,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能精通这么多乐器也非常令人钦佩。
果然,垂头丧气过去的四皇子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十支箭他只射中了一个箭靶,还是在边上。
“父皇,孩儿无用,给你丢人了。”
才十八岁的少年秀丽的面颊上浮现羞愧,臊眉耷眼地过来告罪了。
永业帝只摆手叹气,多的话也没说,有气无力道:“无碍,坐下歇着吧。”
再看丽妃,脸都黑了几个层次。
“这有什么,四皇子已经很努力了,况且人各有所长嘛。”
赵明玉点头,无论贺兰姐姐说什么她都觉得没错,附和道:“没错,四兄会的乐器可多了,还会作很多好听的曲子,每年教坊都要来请教四兄呢。”
“就是这个理。”
赵洵安听着对面的絮叨,扯出个不快活的笑,紧接着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这是轮到他了。
贺兰妘轻轻抬眼,少不得生出了几分兴致,想看看这个娇贵的五皇子有什么本事。
率先吸引贺兰妘注意的,便是他胯.下那匹白的晃眼的突厥马,膘肥体壮,四蹄粗壮,通身雪白无杂质。
“真是一匹好马!”
贺兰妘自觉嗓门已经压到最小了,但这话一出来,就看见赵洵安好似听见了,坐在马上瞧了她一眼,露出傲慢得意的神情。
仿佛在说:那当然。
坏了,让这厮爽快了。
贺兰妘当即悔恨无比,后悔夸了他的马,日后谨记着,连他的头发丝都不能夸!
白马跃进武场,众人的目光也重新投过去,包括贺兰妘。
当时大兄搜罗来的信息有些模糊,在文墨和骑射方面,只得了一句尚可。
这让贺兰妘也好奇赵洵安是不是个草包皇子。
只见白马驰骋在场中,箭矢一支一支飞出去,狠绝利落地钉在箭靶上,那股破风声隔着老远贺兰妘仿佛都能听到。
远远看去,似乎十支箭全中了,就是不知是不是全射中了靶心。
白马绕场一周回来了,红衣似火,身姿利落地翻身下马,负责报备的内侍检查完了箭靶,将结果报了出来。
“五皇子殿下十靶全中,其中八箭正中靶心,两箭落于内圈。
第一个出声的是性子活络的六皇子,他听着内侍报出来的好成绩,惊讶道:“五兄你比去年可太有长进了,竟发挥得比太子兄长还好!”
帝后显然也有些意外,以往五郎最多就是跟老三拼个半斤八两,今年竟有如此大的进步。
莫非是私下偷练了?
但这并不妨碍永业帝夸赞,大笑道:“不错,你小子有长进,比去年强不少。”
得了一个全场目前最好的成绩,赵洵安走路都带风,踏着骄傲的步伐走进来,大言不惭道:“父皇想错了,是因为之前儿子觉得没趣,懒得使力,这回才用了全力。”
“就你事多,还藏着掖着的,滚一边去吧。”
显然,帝后对其十分宠溺,慕容皇后只是叹气,永业帝也只是笑骂了一句。
赵洵安像是一只斗胜的雄鸡般坐回了席位,眼珠子却不由自主往二妹身侧那处瞥。
安安静静的,什么话也没说,就在那摆弄自己的指甲。
赵洵安看过去,一时愣神了。
水葱似的手指,纤长如玉,在日光下仿佛淬着微光,指甲未着丹蔻,只是最自然的肉粉色,粉润有光泽,煞是好看。
有什么好看的,赵洵安别开眼,心中嘟囔道。
没有听到只言片语,不死心的他问起了一直在场的闫安。
“我问你,我上场后贺兰妘有没有说什么话?”
闫安见殿下臭着脸,会错了意,谄媚笑道:“那自然是没有,想必是那小丫头知道了殿下尊贵的身份,害怕了,哪还敢说殿下的坏话。”
“一个字都没说?”
赵洵安不信,又问了一遍,闫安信誓旦旦道:“未曾。”
赵洵安又觉得茶是旧茶了。
贺兰妘才不管赵洵安是什么想法,闭口不言,更不会夸一个字。
最后还剩下个六皇子,见六皇子赵洵骧上场,贺兰妘又重新燃起兴趣,抬眼去看。
六皇子年纪小归小,但骑射却惊人的出色,一圈抛下来,十支箭脱手,得到的成绩却很好,七箭正中靶心,其余三箭也只是差了分毫。
小少年策马归来,大步流星地朝着这边走来,利落豪爽,十足的武将风姿。
贺兰妘眸中异彩连连,心中的赞赏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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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在帝后面前赞扬起来。
“恭贺陛下,六皇子未及束发便能在骑射上如此出彩,就是当年臣女的父亲也不一定在弓马上如此娴熟,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是个从军的好苗子,用爹的话来说。
六皇子还是个半大少年,性情又粗放热烈,一听这般赞誉,他喜得眉开眼笑,满脸灿笑地往贺兰妘身板凑了凑,追问道:“贺兰姐姐说得可是真的,我真有那么厉害?”
六皇子也才十多岁,算是小孩子,小孩子都喜欢听夸奖,贺兰妘深谙此理,笑着回道:“自然,六皇子少年英才,日后必成大器。”
若再通晓兵法,善行军打仗,又是一将帅之才。
赵洵骧被人夸过很多次,但从没有一次这样开心过的,一路上笑就没停过,带着几分傻气。
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尤其贺兰家这小丫头看起来真心极了,每一句都不像是讨巧谄媚来的。
“你这丫头,会说话,跟你爹那闷葫芦嘴不一样,既然这样,那等过两年我家小六长大些,就将他送到你爹那练练!”
贺兰妘不知这话真假,但瞧陛下热情高涨,她顺势说着好听的话道:“那臣女就要替我爹多谢陛下届时赐下佳徒了。”
永业帝又是大笑,似真似假地点六皇子道:“听到了吗,好好练,日后把你送到凉州去。”
丽妃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家老幺欢天喜地的谢恩,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忧愁。
起先听贺兰家那小丫头这么有眼光夸赞他家骧儿,丽妃心里美得跟什么似的,然又听陛下要让儿子日后去凉州,她又不美了。
吃苦就算了,要是再跟着上战场去那怎么得了,刀剑无眼的再送了命。
心里有些上火,但丽妃看父子两那高兴劲也不好当中说什么扫兴的话,不然今晚陛下又要专门来她殿里骂她是蠢货然后拂袖离去了。
在场人不管为着什么心思都笑呵呵的,除了赵洵安除外,悄摸在那冷沉着一张脸,也不知是哪里又不令他满意,矫情上了。
只有慕容皇后洞悉了一切,看了看臭脸的小儿子,又看了看笑盈盈同明玉说话的女郎,心中暗暗叹了声冤家。
六个儿子都考校完毕,永业帝想起了贺兰妘,笑语道:“你这丫头,不是先前要让朕开开眼吗?如今便是机会,朕让人给你牵匹温顺的马儿过来。”
贺兰妘一听陛下还记得,让自己也能去过过瘾,她立即起身欢喜道:“那是自然,臣女不敢忘,只是许久未曾练习过,怕生疏了些,望陛下勿要见怪。”
“什么技艺生疏,怕是学艺不精吧。”
永业帝正要说话,一道嘀咕声响起,听得慕容皇后眉头一拧。
贺兰妘心中一恼,但面上还是噙着笑,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同永业帝道:“还有,臣女就喜欢有脾气的好马,陛下宽厚,可要给臣女挑一匹好的。”
她从凉州带来的落苏便是一匹烈性的宝马,她极喜爱。
永业帝一听,一时也不知怎么想的,指着外头内侍牵着的无垢白马道:“若说最好的马,便是我家五郎这匹银月了,就是性子烈了些,贺兰丫头敢不敢过来试试?”
20. 第 20 章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赵洵安,果然瞧见一张冷沉不好看的脸。
紧接着,就看见赵洵安的脸色转为愕然,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
“父皇没开玩笑吧?”
认识的人都知道他的银月性子烈,怎会让一个陌生人骑乘,一时间赵洵安有些不确定父皇的意思了。
话说出口,永业帝也有些后悔,但又给自己打了个补丁道:“先试试,不合适便去马厩中再牵一匹过来,贺兰丫头意下如何?”
也没理自家老五,永业帝只问贺兰妘,藏着一点小心思。
提前骑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准关系还能近些。
永业帝这一问,包括赵洵安,众人都看向了贺兰妘。
众人的注视下,贺兰妘露出笑,明显透着跃跃欲试的意思。
“回陛下,臣女愿意一试。”
第一眼瞧见这匹名叫银月的马儿她就欣赏上了,那身形那气派,一看便知是匹难得的良驹。
如今她的落苏不在,贺兰妘又瞧上了银月,陛下既然给了她这个机会,她才不会放过。
更何况她还有些恶劣的小心思。
掀起眼皮看了眼对面看起来不大高兴的赵洵安,贺兰妘勾起了唇角。
就骑他的马,气死他!
贺兰妘觉得自己猜对了,在她走向银月时,赵洵安还不死心地过来阻她。
“少逞强,我的银月脾气烈,可不是谁都能驾驭的,小心摔破相成丑八怪!”
赵洵安的目光顺势落在女郎红润娇艳的面颊上,不敢想这张脸要是毁容了该多么可惜。
“多谢殿下关心,臣女没逞强。”
说完不再理会他,朝着正在无聊吐气的白马走去,众人都紧盯着,想看看贺兰妘能否驯服银月。
贺兰妘面色平静地来到这匹毛色雪白油亮的良驹跟前,朝着负责养马的小内侍伸出手要缰绳。
小内侍忐忑地将缰绳给出去,心中也怕银月将贺兰姑娘给伤了。
他是专门喂养照看五皇子这匹良驹的,银月什么性子他最是清楚,除了五皇子外,也就他这个喂养人可以近身。
看着笑容鲜活的女郎过来,他心中叹气。
希望银月是个看中美色的马儿,能待贺兰姑娘温和些。
小内侍退至一边,场上便只有一人一马,众人都不由屏住呼吸。
赵洵安气得甩袖回到席位上,嚷了一声道:“自己找罪受,被踢了活该!”
话是如此,双目还是看着场中,只见女郎伸手试探着摸上了银月的前额。
而银月呢,只是微微晃了下脑袋,并未抗拒。
成功摸到了马儿,贺兰妘心道这是个良好的开始。
动物与人不同,对气味很敏感,马儿也是一样,往往会排斥涂脂抹粉,还会对人身上的气息挑剔。
有的反感,有的喜欢。
贺兰妘一向不喜涂脂抹粉,那种厚重感会让她有一种她的脸要喘不过气来了。
头油什么的也不擦,只每日涂抹花露来保证肌肤不干燥起皮,毕竟凉州那地方干得很。
她从小便讨马儿的喜欢,长大了也是如此,眼见银月乖顺,贺兰妘心下欢喜,试着拉动了缰绳,意图扯着它走上几步。
但银月的烈性子上来了,缰绳被绷直,它犟在了原地不愿走。
甚至开始有些焦躁,四蹄开始在地上点踏,大有后退的意思。
看到了这一幕,不仅是帝后提起了心来,赵洵安也不由猛灌了一口已经凉掉了的茶水,也不觉得旧了。
但看贺兰妘还是不慌不忙,甚至面上还带着浅淡的微笑。
众人就见,一人一马在僵持着,银月不愿走,贺兰妘便拉直缰绳,给予银月几分压力;若银月后退,贺兰妘也就跟着它后退,不过手里的缰绳还是使着力,让银月始终能感受到前方的压力。
一人一马就这样你来我往了大概一盏茶时间,就在众人心浮浮沉沉时,就看见了神奇的一幕。
银月慢慢顺着力道往前走了,乖顺的,缓慢的,跟着身前对比起来娇小的女郎前行。
这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尤其是六皇子赵洵骧来说,他看着银月乖乖从了贺兰妘,震惊道:“上回我想骑一骑五兄的银月,还没摸上去就直接给我撅一边去了,别说是拉着走了。”
“五兄你这马不会是看脸的吧?”
有些匪夷所思,但赵洵骧想不通别的。
此刻的赵洵安也诧异极了,心中情绪有些复杂,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费什么话,马哪知人美丑!”
赵洵安脊背松了松,笑骂了一句六弟,继续看着场中,眸中也泛起惊异。
贺兰妘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竟让银月都乖顺了起来?
场中,贺兰妘牵着这头识相的马儿走了一会,停了下来,笑吟吟地夸赞了一句:“好马儿。”
爹说过,驯马有两种法子,一种是草原驯马法,一种是自然驯马法。
两者差别很大,前者是草原上那些以游牧为生的胡人惯用的法子,用最粗暴的法子打到马儿服,用强力手段征服这些生性自由的存在。
但这样的法子自然也有后遗症,经过粗暴鞭打教训臣服的马儿并非心甘情愿臣服,若有机会便会逃脱主人的桎梏,奔向自由。
这样的法子爹不喜欢,传授了子女更温和友善的驯马法子,便是自然驯马法。
不同于草原驯马法的粗暴,驯马人对待马儿的态度更像是孩童,慢慢引导,点拨,从而让马儿明白该如何做。
就好比最初步的牵马,要给予马儿一定的力让它知道人想让它如何,若它不跟着人的步伐前进,也无需鞭打它,而是一直保持着这股力,和它僵持着,若它后退,那便也跟着它后退,让马儿知道只要它跟着那股力道前进,身上的压力便会消失,也不会有什么惩罚。
显然,贺兰妘成功了,银月是个很聪明的马儿,识相得跟着她前进了。
贺兰妘欢喜地摸了摸银月,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驯马还未结束,接下来也是难关。
马儿愿意同你亲近并不代表一定让你骑乘,但贺兰妘可不是只会这一点驯马的法子。
走到银月身前,抚摸着马背,贺兰妘想起爹当年教导的话。
“上马前一定不能露怯,要带十拿九稳的心态,马儿能感知到人的情绪,你弱它就强,你强它便弱,要在它面前展现出强大的气场,告诉它你是一个可以掌控它的人,它自然就不敢欺负你。”
贺兰妘一直记着爹的话,最后驯服了一只脾气暴烈的汗血宝马,就是她现在的坐骑落苏。
今日她也要用这个法子让这匹名叫银月的马儿老实听话。
如赵洵安的人一样,他的马儿打扮得也比旁人花哨,额前带着水滴形的金质当卢,胸前系着胸带,下面坠着大小不一好几片金杏叶,中间是一条金丝长缨垂下。
鬃毛被打成五花三络,马背上的障泥垫子是一块完整的虎皮,虎皮上是一只精巧的银鞍,日头一照熠熠生辉,简直闪人的眼睛。
真可谓是银鞍白马,飒沓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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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蛐蛐了一把赵洵安,贺兰妘攥住缰绳,左脚踩在马镫上,千百遍的熟练感涌上心头,掌控力十足地握住缰绳,不理会银月初步的挣扎,右脚一弹跃上了马。
银鞍表面也是由银丝掺着蚕丝织就的,坐上去软滑无比,贺兰妘先是感叹了句赵洵安会享受。
场外,见贺兰妘动作利落漂亮地跃上了马,永业帝便是抚掌赞道:“好极了!”
六皇子更是兴奋地在那拍着手,好像是他骑上去了一样,眼中的钦佩几乎要化为实质。
不出贺兰妘所料,刚上马,银月便抗拒了起来,开始在地上一段一段地跳跃,试图将背上的人甩下去,甚至会扬起前蹄,想让贺兰妘坐不住跌下去。
场外众人瞧着这份凶险,心都跟着提了提,甚至还有几个惊惧之下站起了身。
不过奇异的是,如皇后、二公主这般因为关系亲近些担忧不奇怪,六皇子性子粗放咋呼也不奇怪,然五皇子也倏地站起来了,旁边的四皇子本就是个内敛不经吓的,被五弟这突然起身惊了一下,弱弱道:“五弟你干嘛,吓我一跳……”
赵洵安讷讷无言,见父皇母后都看过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我怕人摔残了归我头上。”
永业帝骂了他一句晦气,又继续看向场中了。
但看那情形危及,但马上的女郎并未慌神,只是稳稳地夹着马腹,单手扯着缰绳,始终未被挣扎的银月撼动半分。
另一只手抽出马鞭,接连挥了几下,划出清脆的破风声,但都没有落到白马身上,这点让其他人都很诧异。
“马鞭不抽在这畜生身上,它怎么知道疼,又怎么会驯服,贺兰姐姐太温柔了。”
六皇子赵洵骧嘟囔道,嗓门不小,赵洵安听在耳中差点笑了。
温柔?贺兰妘?
想起上元那夜,赵洵安已经痊愈的左眼仿佛在隐隐作痛。
冷嗤一声,赵洵安看傻子一般看了六弟一眼,给赵洵骧看得莫名其妙的。
贺兰妘此刻的注意力全在胯.下的骏马身上,马鞭贴着白马挥动,一下又一下的鞭声刺激着银月。
爹说,马鞭也不一定非要挥到马身上,有的马足够聪明识相,感受到耳侧不断传来挥鞭声,但疼痛又并未来临,便知再不听话那鞭子就要落到自个身上了。
跳了半天也没将身上的人甩下去,银月干脆迈开四蹄奔跑了起来,像一阵风似的驰骋在草场上,速度快得吓人。
但这吓不到贺兰妘,她等的就是这最后一个步骤,熟稔地驾驭住白马,贺兰妘随着它徜徉在风中。
一圈、两圈、三圈……
直到第四圈时候,白马认栽了,随着贺兰妘的动作停了下来,贺兰妘接过内侍递来的长弓和箭矢,开始进行了她今日的耽搁已久的要紧事。
在银月的快速移动中,她挽弓射出第一支箭,之后越来越熟练。
众人只瞧,贺兰妘被驯服的白马驮着,箭如雷霆,一个个钉在了箭靶上。
白马绕场一周,贺兰妘箭筒中的箭也没了,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成绩,唇角掀起笑来,四平八稳地策马出了草场。
“贺兰姑娘,十箭全中,九箭射.中靶心,一箭内圈。”
内侍去查看,高声报出了结果,上首帝后讶然,尤其永业帝,眼中赞叹不加掩饰。
“不愧是贺兰锡的闺女,虎父无犬女,好一个将门虎女!”
贺兰妘神采飞扬地下马,行至棚内,目光划过赵洵安,神情莫名。
就好像在说:你的全力也不过如此。
21. 第 21 章
那一眼看得赵洵安牙都酸了,但偏生反驳不了。
这女人,从小到大是不是只学骑射,不理琴棋书画的?
早知贺兰妘这么厉害,他就再努力些了,竟让她占了自己的上风,还就多一箭,真怀疑她是故意的。
但此刻没人理解他的心情,都在惊叹、祝贺贺兰妘的骑射技艺。
永业帝欣赏极了,连着夸了好几句,还将库房里那张六皇子觊觎了许久的犀角玉弓赐了下去。
得了一张御赐的珍稀物件,贺兰妘乐呵呵地谢恩了,一双眼眸笑成了月牙状,看得赵洵安心中不是滋味。
六皇子那边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被被人得了,长吁短叹了一会,最后心服口服地接受了。
考校后,眼看着到了饭点,帝后带着一群小辈回去,设席赐宴了。
兰婕妤以身体不适告罪没来,皇子妃妾这边也就只有太子妃过来了。
见沈兰华过来,贺兰妘俏皮地朝她挤了挤眼睛,逗的本来还一脸正经的沈兰华掀唇笑了起来,嗔怪般的瞪了她一眼,有几分娇媚。
贺兰妘觉得太子妃像姐姐。
与此同时,贺兰妘瞥到太子朝太子妃看了一眼,目光在太子妃的笑颜上凝了片刻,又飞快移开了。
贺兰妘偷笑,心中暗道这真是一对闷葫芦夫妻。
席位坐满,贺兰妘刚同叽叽喳喳的二公主说完小话坐正,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赵洵安。
也不知是在打什么歪主意,明显是在瞧她,见她看过去立即扭头装作和旁边人说话。
本想着同六弟更有话题,但手忙脚乱之下同四兄搭起了话。
“午食后去玩什么?”
被猝不及防搭话的四皇子赵洵熙被茶水呛了一下,咳嗽了几下才茫然道:“去练琴。”
“我一惯在家练琴的,五弟怎么忘了?还是说五弟想同我一起练?”
想到这个可能,四皇子双目放光,满含期待问道。
别人都嫌他是个乐痴,不肯跟他一块奏曲,他可想有个伴能跟他一起玩。
赵洵安心下一悔,面色波澜不惊回道:“哦,一时忘了,我午后还有事,四兄自己玩吧。”
见五弟不是那意思,赵洵熙失落地哦了一声,去跟高冷但能理他的三兄说话去了。
三兄今日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且时不时往对面瞧,赵洵熙暗自跟着望过去,见是二妹正在放肆大笑。
赵洵熙便想定是三兄觉得二妹规矩不好了,毕竟是淑妃那等礼仪之家教养出来的,最重这个。
赵洵安那副假模假样的姿态贺兰妘都不想看,扭头和二公主说笑了起来,时不时也带上太子妃,三人聊得也算有来有回,不亦乐乎。
上首,永业帝看见这一幕,神情满意,对妻子示意道:“梵音你瞧,贺兰家的丫头真是个性子讨喜的,太子妃这样的沉闷性子也带起来了。”
慕容皇后循声看过去,笑着应道:“自然,贺兰是个惹人喜爱的姑娘。”
永业帝听罢,又瞥了一眼对着酒水发呆的老五,觉得是时候交代一下了。
拍了拍妻子的手,永业帝同妻子小声道:“今日午食结束,你领一个,我领一个,将婚事给说了,让两个孩子心里有数。”
慕容皇后意外道:“这么快?”
她知道两个孩子间有些龃龉,还想慢慢调解一番,没想到丈夫行动力这么快。
“也不算快吧,先说着,待两个孩子相处一下,再找个好日子赐婚,筹备几月便能大婚。”
“哎,早将贺兰锡这老小子的闺女娶进家门我才放心呐~”
闻此,慕容皇后也就不反驳了,只同丈夫道:“五郎是个不喜欢被摆弄的,也许他会不乐意,到时你好好说道说道。”
永业帝一听这话,嘿了一声惊异道:“他有什么可挑剔的,贺兰家这丫头他还能挑出些什么,要什么有什么的,他若还不满意,难不成非得九天玄女下来嫁他才行?”
永业帝只觉得不可思议,完全不能想象贺兰这个媳妇配给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饭菜上来后,贺兰妘发现自己的食案上有两道桂花鸡,心中暖暖的。
在武场活动了一番,她此刻饥肠辘辘,而宫中盛米饭的银莲花碗只有巴掌大小,贺兰妘才吃了半饱饭就没了。
无论在哪里,贺兰妘都不会亏待自己的身子,立即示意身后的宫人再去给她端碗饭过来,她要把两盘桂花鸡都吃光。
宫人速度很快,贺兰妘接过新饭继续享用餐饭,吃得心情愉悦。
世上就是有那么多美妙的事情,比如吃饭、睡觉,泡澡,很多很多。
这一幕被赵洵安看在眼底,他顺嘴道:“吃这么多,小心吃成个……算了。”
想说的话在扫了一眼贺兰妘的身段又收了回去,赵洵安的思绪不知不觉跑回了上元那夜,自己还没被打的那一小段记忆。
午食毕,贺兰妘本想立即回去午睡的,但皇后说有几个小玩意要送于她玩,让她先别急着回去。
贺兰妘好奇是什么小玩意,兴致勃勃地跟着皇后去了甘露殿。
同时,永业帝也将赵洵安叫去了紫宸殿,夫妻两各自肩负责任。
是几匣子姑娘家喜欢的物件,螺子黛,唇脂,还有金臂钏。
“吾观你每回过来都只是轻扫月眉,薄涂口脂,便知贺兰不喜浓妆艳抹,便只挑了这些。”
“还有这对臂钏,是与你甚是相配,便也送于贺兰了。”
金钏做工精巧繁复,上面雕刻着葳蕤草木,连环缠绕下来,佩着一对十分有份量的嵌玛瑙赤金镯,光是瞧着贺兰妘都喜欢,已经能想象到戴在臂上有多华美了。
既是皇后赐下来的东西,贺兰妘又喜欢,自然不会拿腔推拒,灿笑着接了。
“多谢皇后,您待臣女真好。”
看出贺兰妘眼中对臂钏的喜爱,慕容皇后示意道:“戴上瞧瞧。”
贺兰妘也不扭捏,拿起金灿灿的臂钏,戴在两只胳膊上。
因为没有什么外男,贺兰妘大方将袖子掀起来,看着一圈一圈的金钏圈住自己圆润洁白的手臂,微微勒出点点玉白的软肉,扑面而来的富丽华美,仿佛这对臂钏天生就是为她打造的。
“皇后的东西就是不俗,实在是好看极了!”
贺兰妘左看右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如今还是初春,春衫薄厚适宜,只要一放下便会将这对美丽的金钏遮掩,但到了夏日,轻薄的夏衫便会将雪白臂膀上的金钏若隐若现地透出来,展现出朦胧的富丽之美。
慕容皇后看着欣喜如孩童般的女郎,跟着笑道:“果然很适合贺兰。”
慕容皇后在软榻上坐下,开始为心里头的正经事措辞,不过几息就对着贺兰妘招手道:“过来,贺兰,吾有话要同你说。”
贺兰妘不再沉浸漂亮的臂钏,提着裙子笑盈盈过去,被皇后顺势拉着一同坐在软榻上。
能与皇后同榻,对臣女来说是一件无比荣幸的事,贺兰妘也很高兴,不过她高兴的点在于皇后待她的亲近与慈爱。
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如此温暖的母性关爱。
但同时,看着皇后这姿态,她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接下来的话一定是十分严肃的正经事,贺兰妘隐隐有了些猜想,对于这个猜想,她比以往多了许多抗拒。
没说话,静候着皇后的话语。
“吾今日要说的话也不藏着掖着了,贺兰,你应当知道千里迢迢来上京是为何吧?”
心突突跳了两下,贺兰妘情绪开始紊乱,面上倒是镇定,乖巧道:“臣女知道,皇后明言便是。”
慕容皇后的声音就像是潺潺溪流,但没有山林中的清寒冷气,而是带着春意的暖,将话语娓娓道来。
“前些日子吾便与陛下商量了个七七八八,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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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与你父亲也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了,顾惜着你,太子已经婚配,便不做考虑了,剩下的呢,吾与陛下挑挑拣拣,便只得一个与贺兰最为相配。”
“贺兰觉得我家五郎怎么样?”
柔水一般的话语褪去,紧接着到来的便是意料之中的晴天霹雳。
贺兰妘心中悬着的石头堵到了嗓子眼,让她一时哽得说不出话来,深吸了一口气,暗自整理好心情冲皇后笑道:“五皇子殿下自然是仪表堂堂、人中龙凤,臣女本没什么资格好挑拣的,就是有一点……”
说到这,贺兰妘顿了顿,偷偷抬眼瞥了皇后一眼,正遇上皇后瞧她。
“说来听听。”
像是个好奇儿女心事的家长,皇后不见丝毫怒容,神情大有鼓励。
这样一来,贺兰妘心多了几分安稳,坦坦荡荡将话说道:“皇后不知,臣女的脾气不大好,五皇子殿下听闻也不是个软和性子,臣女怕我两凑一对不太平。”
慕容皇后蓦地笑了,打趣般地问道:“如何不太平,像上元那夜如此吗?”
贺兰妘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着端庄温柔的皇后,讷讷道:“皇后都知道了?”
立即的,贺兰妘便解释道:“皇后赎罪,那夜也是迫不得已,不是有意殴伤五皇子的。”
她虽在凉州养出了一副泼辣性子,但也不是肆无忌惮的,就算是她处处都对,但最后实打实是她将人给伤了,赵洵安身后是君,而她是臣,若真要计较起来,她绝对占不了上风,这便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她不是三岁稚童,而是代表着贺兰氏而来,不能因为自己的意气损了自己又损了家族。
还是先服个软罢了,她能屈能伸的。
见自己一句话吓到了未来的儿媳妇,慕容皇后将人拽回软榻上,嗔道:“瞧你,怕什么,吾没有要怪你的意思,纵然你和五郎当时有诸多误会,但也的确是他先不规矩的,合该受些罚,算不得什么。”
听皇后如此说,贺兰妘只觉得更喜欢这位国母了。
“哪有丝毫不吵嘴的夫妻,待你们二人多相处相处,发现了各自的好自然关系便融洽了。”
“这桩婚事是吾与陛下能给你挑出来最好的,有太子这个亲兄长在,日后做对亲王与王妃,富贵安逸一生,绝不会委屈了去。”
无论心中如何复杂,对于皇后这一番苦口婆心,她总不好违逆伤人,规规矩矩地应了下来。
皇后很高兴,说要去同陛下商量一个好日子赐婚。
……
贺兰妘这边称得上和缓,但紫宸殿那边就不一定了。
一听说要将那个泼妇配给自己,赵洵安当即就是脸色一变,跑到永业帝跟前抗拒起来。
“我才不要娶她!”
因为情绪的激昂,赵洵安声音提高了些,将永业帝吓了个激灵。
“说什么屁话,你不娶谁娶?难不成让你阿兄纳了她做良娣,若如此,贺兰家那边嘴上不说,心里得埋怨死我这个皇帝!”
听到良娣这两个字,赵洵安神情僵了僵,仍是坚持道:“反正我不想,贺兰妘一瞧便是个凶悍的女子,一点也不柔顺,我不喜欢。”
永业帝一听又气得要命,指着这个死小子的鼻子骂道:“不就今日压了你一头至于那么小心眼,还说人家不柔顺,往日一大把柔顺的你不也不要,少给你爹我耍性子,人家贺兰要什么有什么,模样、性情、家世,哪里配不上你,人家配不死你!”
“父皇~”
赵洵安词穷,不知反驳什么,憋屈地唤了一声,换来永业帝一记巴掌。
“朕就是太宠着你了,把你惯成这副德行。”
“你且记着,你爹我是皇帝,不是玉帝,找不了九天玄女来配你,贺兰家的闺女你必须娶,不然别怪你老子翻脸无情!”
说完,永业帝将一脸怨愤的赵洵安轰了出去,在殿里骂骂咧咧许久才静下心来。
22. 第 22 章
自打从皇宫回来后,贺兰妘消沉了好几日。
只要一想到自己要嫁的人是赵洵安,她就浑身刺挠,以至于无法平心静气。
原本她也没那么排斥,就像父兄说得那样,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想着但凡那位五皇子有个人样她便凑合过。
但谁能想到会是这样一番后续,婚事都未定下,两人就已经生了天大的仇怨,这如何才能收场。
别说自己膈应,在她手里吃亏的赵洵安应当更不情愿,活脱脱一对未来怨偶。
为了平息焦躁,贺兰妘开始了垂钓,让仆从搬了个藤椅到池塘边,钓不钓到鱼不要紧,重要的是缓一缓心情。
怕自家姑娘嘴馋,阿弥将酸甜辣咸的糕点零嘴都端了来,放在贺兰妘手边的案几上。
甚至还担心初春这点太阳晒着她,要整个伞过来,被贺兰妘制止了。
“就这点太阳正好暖暖身子,别费那力气了。”
日光温暖,照在身上会让人觉得鲜活有力,贺兰妘喜欢晒太阳。
卫朔如往常一般,只要贺兰妘不在屋子里,便走哪跟哪,俨然一副尽忠职守的模样,力求护卫到底。
又是一条鱼把饵给咬掉跑了,贺兰妘心里苦,借机又是叹了一口气。
“婚事不得意,钓鱼也钓不上来,哎~”
与卫朔内敛遮掩不同,阿弥立即就在旁边叽叽喳喳起来。
“圣上也真是的,又不止一个儿子,就非得让姑娘嫁给五皇子,那等泼才,阿弥想起来就生气呢!”
“听闻那位四皇子是个性子软和的,多适合咱们姑娘,要是嫁的是这个多好。”
上元那夜她可是在场的,一听这是个摸进姑娘房里的登徒子,阿弥也不觉得他俊了,只觉得面目可憎。
谁能想到这个登徒子就是五皇子,梁子都结下了,怕是嫁过去不会有好日子。
心思简单的阿弥想不了太多复杂的东西,只替她家姑娘愤愤道。
听阿弥的碎碎念,贺兰妘笑出声,面上忧愁褪去。
“傻阿弥,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当今储君已立,颇受圣上看重,东宫地位稳固,不出意外是要做天子的,若我这个戍边大将之女嫁了其他皇子,不管是淑妃还是丽妃,你猜太子能睡得安稳?圣上尽心栽培太子,能让其他皇子势大?”
“所以说啊,你家姑娘的婚事就那么几处,要么去东宫做小,要么跟赵洵安这个太子亲弟凑合。”
阿弥一听她顶好的姑娘要去东宫当小妇,立即就摆手称不行。
“还有……”
又见姑娘笑道:“四皇子性子确实好,但实在文弱,瞧他一眼就脸红脖子粗的,娇羞得很,跟他一块倒显得我像个丈夫,不成。”
阿弥听了姑娘一席话,糊涂的小脑袋懂了七七八八,叹气道:“难道就没有第三种选择了,既能是太子那边的人,又可以不嫁五皇子?”
贺兰妘沉思下来,想得深入了些。
既是太子那边的,又不用嫁赵洵安,或许还真有。
先不说太子那边的亲戚,就是东宫里都有不少太子心腹属官,只是说这些在富贵安逸上远不及皇子妃,乃至日后的王妃,家中的儿郎也不知是何种模样,能不能凑合。
跟赵洵安比起来,算是下策,若放在之前,贺兰妘不会倾向于他们,但现在就有几分考虑的价值了。
正想继续思索着,手里的鱼竿剧烈抖动了下,是鱼儿咬钩了!
“快,准备好逮住它!”
被鱼儿一扰,贺兰妘暂停了沉思,将刚刚的事情抛在了脑后,专心去拉鱼去了。
只不过放在池塘里的鱼都是不好吃的锦鲤,土腥味重肉三不说,小刺还多,也怪不得只能当观赏鱼用。
不过这确实勾起了贺兰妘的馋虫,在接连钓了几条又放回池子后,她对阿弥道:“告诉宋叔宋嫂一声,今晚我想吃糖醋鱼。”
阿弥欢快地应了一声,小跑着走了,剩下贺兰妘继续在藤椅上半躺着晒太阳,卫朔沉默地守在一边,偶尔抬眼看看半阖着眼眸的女郎,心绪越发沉。
他跟阿弥不一样,这样的事他若多说一句便是僭越本分。
不知安静了多久,贺兰妘在池塘边待够了,夕阳斜照,在身上洒落出一层淡淡的金红色光晕,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卫朔自觉地跟上去,单手拿起那把藤椅,另一只手动作麻利地将贺兰妘未吃完的零嘴装进食盒,甚至还将贺兰妘手里的鱼竿给一起拿了。
这里暂时就她和卫朔两人,贺兰妘本想着自己多少拿点,见卫朔一股脑全提了,贺兰妘道:“东西有些多,我提这个吧。”
手还没碰到食盒,就被卫朔闪避了过去,就听他正色道:“不必主人劳累,这些东西很轻,奴来就行。”
说着恭敬谦卑的话,手上的动作倒是很固执,贺兰妘拽了两下没撼动,嘀咕了一声什么就索性放手了。
夕阳下,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缓缓走着,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对于卫朔来说,他必须将步子迈到最小才能保持住两人间的距离,这非常束缚他的腿脚,但却让他的心异常满足。
用完酸甜可口的糖醋鱼,贺兰妘沐浴后躺在床上,又想起了烦心事,索性第二天朝段家递去了帖子,想去寻姚姐姐说说话。
虽然知道姚姐姐大概率在家,毕竟她的娃娃已经老大了,应当不会出去乱跑,但贺兰妘还是怕装上她不得闲或者不舒服的时候。
提前下个帖子去问问更稳妥。
段家很快回了帖子,姚素正欢欣雀跃地等着她来。
贺兰妘从凉州来带了许多家里的特产,尤其是一些易保存的果脯蜜饯,临去段家前又带了一匣子。
贺兰家的马车行过浮玉楼时,正临窗小酌的几人瞧见了。
很不巧,赵洵安认得贺兰家的扈从,一身乌漆麻黑的,冷脸又严肃,尤其是那个领头的,上元那夜这人可是真心想杀他的。
想到这,赵洵安的目光立即就落在了马车上,似乎能穿过车壁看到里头的人一样。
作为这里最有分量的存在,赵洵安的异常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皆循着他的视线往楼下望去。
徐凌是第一个认出来的,露出惊喜的笑雀跃道:“是贺兰姐姐!”
上次听闻贺兰姐姐进宫了,徐凌想去来着,结果被父亲按在家里陪着下了好半天的棋,等结束后什么都晚了,他难受极了。
自打上次在梅园那一别,徐凌已经许久未曾见到贺兰姐姐了,自己也没个身份立场去贺兰府,只能抓耳挠腮地干着急。
如今忽然看见贺兰家的马车,徐凌高兴之下脸都红了三分,一旁的魏二郎听了,来了兴趣道:“可是那位近来鼎鼎有名的凉州第一美人?”
魏二郎之父是东宫右春坊右庶子,妥妥的太子从属,家中小辈便也同中宫这位幼子走得近。
徐凌本不想搭理,但还是出言道:“也是上京第一美人了。”
魏二郎嘿了一声笑了,也探出头想看看这位贺兰姑娘的庐山真面目,但忘了人在马车里,他什么也看不着。
林十一郎看了眼徐凌红润的面颊,状似无意地打趣道:“徐表弟这么欢喜,不会是红鸾星动了吧?”
徐凌一听,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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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更红了,激动道:“不关你事!”
魏二郎也加入了其中,将徐凌说得羞愤难当,跟他们拌嘴去了。
“表弟这么喜欢人家贺兰姑娘,不若让长公主去提亲,将人娶回来算了。”
“休要再说,不然我不客气了!”
“哈哈哈,瞧,表弟害羞了~”
赵洵安被这番对话弄得有些烦躁,可能是因为父皇要将那泼妇许给自己的缘故,就算他不情愿,但听到这样的嬉闹说笑就好像被人侵占了什么似的。
烦躁之下,赵洵安按捺不住心中莫名躁动的情绪,赵洵安佯装随口道:“别埋汰表弟了,前些日子父皇说要让我娶了她,我正愁着呢。”
此话一出,众人静了静,徐凌更是变了脸色,不复先前的红润。
“五郎这话保真吗?”
赵洵安冲着发问的魏二郎翻了个白眼道:“废话,父皇都说了,还能不真?”
怕被人误会什么,赵洵安连忙又补充道:“但我一点也不想讨她做媳妇,就那泼辣脾气,狗都不要!”
说完,余光瞧瞧瞥了一眼徐凌,见人面色白了又红,赵洵安品出几分要哭的前兆。
他竟心情大好。
……
贺兰妘被段家的管事迎进来,先去拜会了主人,段家丁夫人,是个讲规矩又和善的妇人,客套了两句便让婆子领她去姚姐姐那里了。
知道贺兰妘要来,姚素坐不住,抱着肚子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见到贺兰妘冒头,顿时就笑了。
“今日就在我这过一夜吧,咱们姐妹两睡一床,被褥我都换过了,你可得留下来。”
正巧,贺兰妘也有此意,欣然应下。
待日暮段轶下职回来,得知妻子那位好友贺兰姑娘来了,还要在这过一夜,自己今夜要独寝,面色平和地让人将妻子爱吃的酸梅子送去,人孤单寂寞地去睡了书房。
夕食也是在段家用的,贺兰妘自然也就瞧见了姚素的夫君段家二郎,如姚素所说,是个清风明月的磊落君子,瞧着规行矩步的,贺兰妘想不出姚素口中他夜里缠人是什么模样。
夜里,贺兰妘在姚素的指引下摸了摸她肚子里乱动的娃娃,唉声叹气地将自己要婚配给赵洵安的事跟姚素说了又说。
自然也没落下上元节那夜的纠缠。
“天呐,这样的孽缘,该如何是好?”
听完所有,姚素真心替好姐妹担忧,嫁到上京一年多,五皇子的性子她可是知道的,被狠狠得罪了,日后能轻易放过?
更何况还是要过日子的夫妻,日后何止是家宅不宁。
“是这样,谁知道那登徒子就是赵洵安,不过话说回来他确实该打,我还是庆幸自己不知道他身份的,不然当时受了气还得咽下去,那多难受,正好痛痛快快将他打一顿了。”
“就是有点不好收尾,我也正愁着。”
姚素思索了一会,黑暗中建议道:“你若你两坐下好好谈谈,将事情说开了兴许就好了,而且你们日后是要当夫妻的,咱们贺兰这么一个大美人,日子久了,我就不信五皇子半分不动摇,说不准这婚一成便是另一番模样了。”
贺兰妘嘁了一声道:“得了吧,就他那狗脾气谁受的了,本来还想着凑合凑合,现在怎么看怎么烦心。”
姚素转过脸安慰道:“总会有其他法子的。”
姚素想的是兴许两人婚后能消除隔阂,但贺兰妘想到别处去了,她嘀咕道:“没错,兴许还有别的法子。”
夜已深,两人又说了些以前在凉州的趣事,渐渐都困了。
一觉醒来,贺兰妘便会重新打起精神。
23. 第 23 章
春耕节到来,贺兰妘心中的想法也有了个雏形,但是需要赵洵安的配合。
想着上元那夜她打他这么卖力,想必对方也很愿意配合。
昨夜早早睡了,一夜无梦,贺兰妘起了个大早,神采奕奕。
洗漱后,贺兰妘按着习惯去庭院中舞剑,雪白剑刃划破空气,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炷香的功夫,贺兰妘挽了个剑花收剑,感受着身上的薄汗,贺兰妘去浴身,神清气爽地出来用朝食。
今日是春耕节,届时陛下与皇后都会穿着短褐布衣亲自耕种劳作,以示对农耕的重视。
帝王以身作则,因而到了二月二龙抬头这一日,各州长官都会效仿帝后带领州中大小官员在田里耕种,以求今岁农事风调雨顺,是个丰收之年。
有帝后在前面以身作则,没人敢在这日穿得富贵花哨,就算是不参与耕种的人,也都衣着朴素。
贺兰妘自然也不会犯忌讳,褪去了平日的富丽,挑了一身颜色浅淡清雅的衣裙。
樱粉色的上衫,下接豆蔻青的罗裙,臂弯搭着浅绿色的帔帛,梳着简单的双螺,只戴着一支菱花钿头钗,两鬓一对螺钿。
是一身很清雅朴素,且适合山野自然的装束。
掐着时辰,看差不多到了该出发的时候,贺兰妘乘坐马车往上京西郊赶去。
皇后早早与她说了,圣上每年耕种的田地在西郊梨花村东面的山坡下,那是御用之田,不过三亩,圣上带着文武百官正好能在一日内耕种完。
而后便是司农寺派人去照料庄稼,最后进行收割。
贺兰妘来得不早也不晚,几乎是跟帝后前后脚来的,掀开车帘探头往前看,还能看到禁军的身影。
到了御用的耕田,禁军停下,呈包围状守卫在侧,确保这次春耕节过程中圣上的安危。
允许上京百姓在旁观看,但要提前排查百姓身上有无危险物品,检查完毕才能靠近瞧一瞧这场皇家参与的耕作。
自然,贺兰妘所带的扈从也不能带进来,只阿弥跟着她一道过来。
走近点,才看清圣上今日乘坐的不是什么轿辇马车之类的,而是步履稳健的牛车。
不仅帝后身后,跟着的皇子公主们都是一身短褐粗衣,她打眼瞧见了抱着膀子跟在后头的赵洵安。
他的相貌属于精致漂亮那一类,因为出身皇族,十多年都是过着金尊玉贵的日子,眉宇间的矜贵浑然天成,甚至可以说十分的突出。
正是因为如此,他穿着一身短褐有种很强的违和感,就好像是一株娇贵的名品牡丹被装进了灰扑扑的瓦罐中,有些滑稽。
因着这份别致,贺兰妘的目光多停留了一息,便让本就对人视线敏感的赵洵安捕捉到了。
赵洵安几乎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贺兰妘。
尽管她今日穿着并不艳丽惹眼,色系淡雅又低调,但立在人群中还是如此扎眼,无论是谁,一眼过去定然是先看到她。
不过那眼神看得自己很难受,让他有种古怪的窘迫感。
每年都跟着父皇和母后参与春耕,这身短褐几乎每年都要穿一次,从孩童穿到现在,本没有什么特别的,赵洵安早就习惯了。
但今天被贺兰妘一看,他浑身都不得劲,觉得自己此刻寒酸极了,甚至想躲起来,或者将他原本的行头换上,才能心气顺下来。
虽然只被看了那么一眼,人就冷哼一声扭头走了,但留给赵洵安的感觉还在,他不知道该如何排解。
贺兰妘才不管赵洵安心里在嘀咕些什么,只觉得看到他就扫兴,跑去同帝后见礼了。
褪去了华贵的衣裳,身着粗布短褐,圣上依旧威严,但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皇后依旧雍容,但愈发亲切平和。
一身荆钗布裙也掩不住慕容皇后满身的气度,贺兰妘提着裙子小跑到皇后跟前见礼。
“臣女见过皇后。”
慕容皇后转身,看着跟朵粉荷一样的女郎,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柔声道:“今日吾同陛下只是一对耕地的老农,没那么多规矩,贺兰不必多礼。”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慕容皇后对缩在人堆中的赵洵安唤道:“五郎,过来一下。”
赵洵安觉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但是母后所唤,他自不会拒绝,磨磨蹭蹭过来了。
“母后唤儿子何事?”
像是避瘟神一般,赵洵安一眼都不去瞥贺兰妘,姿态亲昵同慕容皇后说话。
但余光却不是这样。
同样,贺兰妘也不想瞧见他,见赵洵安过来,贺兰妘便默默走开了。
慕容皇后见状叹了口气,用一种类似于埋怨的目光看着小儿子道:“瞧你,一过来就将人吓走了,吾本还指望你们趁着这点时间将事情说开呢,毕竟以后是要过日子的。”
赵洵安被最后一句话烫得心绪一燥,神情矜持傲慢道:“就算她来赔礼道歉又怎样,儿子可没说愿意娶她。”
慕容皇后气结,瞪他道:“果然同你父皇说得那般不知好歹,贺兰那么好的姑娘配给你还不知足,怎么想的?”
“去一边去,看得吾心烦。”
赵洵安被母后赶走,更不敢往父皇那边凑,拿了自己的锄头,同六弟说话去了。
但那双眼睛总是时不时四下游移着,像是在窥视什么。
忽地,赵洵安目光停住了,视线跟着闻人家的九郎移动,最终凝在了那一对男女身上,神情变幻如云。
无论自己最终会不会嫁给赵洵安,成为皇家的媳妇,如今她都是贺兰家的未嫁女,无需跟在帝后身后进行这一场春耕礼。
同太子妃浅浅聊了几句,目送她跟在太子身侧播种,灌溉,贺兰妘寻了一块干净的石头,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坐下吹风了。
山野间的空气是最清新不过的,置身其中,好像什么烦恼都能暂时抛却。
托着腮出神了一会,眼前多了一片深沉的黑,首先就是一双挺拔的双腿,贺兰妘抬头看过去,见是个熟人。
“闻人九郎?”
“贺兰姑娘~”
黑袍少年扬着热情又腼腆的笑,开始同贺兰妘搭话,贺兰妘老练地应对着,阿弥则在一旁评判着这人能不能与她家姑娘相配。
看了一会,她暗自摇头。
不够俊,看起来也不机灵,只会盯着她家姑娘傻笑。
春耕仪式开始,圣上与皇后在百姓热切崇敬的目光下率先手执农具踏进需要翻耕播种的田地里,圣上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就好像在检阅将士般。
男人锄地,女人播种,文武百官皆带着自己的夫人一道,除了皇家这边,诸皇子如今只太子身边有妻,旁的只能两两一组搭配了,加上二公主赵明玉,正好凑成三组。
平王和三皇子一组,很快展开了劳作。
尽管很多时候她很想跟五兄打一架,但这样的时刻赵明玉还是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赵洵安。
四皇子便只能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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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力旺盛到可怕的六弟一组了,如往年一样,赵洵熙欲哭无泪地在身上挂一袋种子,往六弟那走过去了。
赵洵安和赵明玉拿着自己的东西,齐齐叹了口气,开始干活了。
一瓢水浇下去,赵明玉五兄心不在焉地乱瞟,她循着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了被闻人家九郎缠着的贺兰妘。
赵明玉立即就不爽快了,母后都说了,贺兰姐姐是要当她嫂子的人,闻人翊这个不要脸的还敢纠缠,要不是正干着活,周围又那么多人,她可真想将手上的活一扔去把闻人翊赶走。
扭头看了一眼五兄,见他面色喜怒不辨,赵明玉这个时候很仗义地站在自家兄长这边,宽慰道:“别难过五兄,明年春耕节贺兰姐姐就能跟你一块了,到时候哪个混小子要是还敢这样你就骂死他。”
赵洵安面色一僵,眼神忽闪不定,矢口否认道:“谁难过了,再说我可不想娶她。”
赵明玉瞪大了眼,又去看了眼贺兰姐姐,不可置信道:“五兄你没事吧?”
不用问,赵洵安都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和父皇母后一样,说他不知好歹的话。
逆反的心理一下就上来了,就看赵洵安冷哼了一声,一改先前悠哉闲散的状态,二话不说加快了锄地的动作,将赵明玉远远抛在了后头。
“五兄你就是故意的!”
兄妹两每次搭档都十分默契,不快也不慢,尽量让自己舒坦些,顺带聊聊天什么的。
这会五兄拎着锄头就是一顿刨,可不就是故意折腾她吗?
眼看着五兄越刨越远,赵明玉只得苦着一张脸打起精神跟上,累得像头牛,但也比不了五兄的速度,只能在后面无能狂怒。
正与闻人九郎说笑着,贺兰妘忽感有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她的裙摆,她低头瞧了一眼,闻人翊也跟着看过去,问道:“怎么了贺兰姑娘?”
贺兰妘摇头,没在意,随口道:“许是有什么虫子弹到裙子上一下,没什么。”
话是如此说,然贺兰妘凝了脚边的石子一眼,若有所思。
她偏过头继续同闻人九郎说话,余光却始终注意着脚下。
苦心没有被辜负,她再次看到了飞过来的石子,贺兰妘当即锁定了方向,对上了赵洵安佯装无辜的眸子。
明明心虚得要命,但还硬着头皮假装淡定,实则手里的锄头都要刨出火星子了。
贺兰妘冷笑了一声,心中起了个恶劣的小心思,刚想着将闻人九郎打发走,闻人家的婆子就过来将人叫走了。
“九公子,夫人唤你。”
闻人翊还没说够,但母亲遣人来叫他不好违拗,恋恋不舍走了。
贺兰妘捏起脚下的石子,也不嫌弃上面的灰尘,在手里掂了几下,迎着赵洵安狐疑的眼神,忽然雀跃道:“那有只麻雀,阿弥,看我打中它!”
石子嗖的一声飞出去,却不是落在什么麻雀头上,而是赵洵安的脑袋上。
“嘶~”
“贺兰妘你好大的胆子!”
反应过来自己被贺兰妘专门照着脑袋砸了一下,赵洵安怒不可遏,捂着脑袋瞪向她。
这可不是被石子弹一下裙摆,而是结结实实地砸在脑门上,赵洵安知道她大胆,但没想到这么猖狂,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石头砸他脑门。
觉得自己就要嫁他当皇子妃,所以才敢那么嚣张吗?
一时间,赵洵安气血翻涌,一双眼睛简直要在贺兰妘身上盯出个洞来。
24. 第 24 章
但对方实在狡诈,分明是故意的,但却装出一副无辜愧疚的模样,更可恨的是旁人还都信她。
“对不住,臣女只是想扔麻雀,不想误伤到了五皇子殿下,都是臣女的错,还请殿下高抬贵手宽恕臣女。”
女郎看起来神情非常诚恳,但只有赵洵安能看见她眼中的狡诈。
“贺兰姑娘又不是故意的,五弟何必斤斤计较。”
先说话的是平王赵洵承,他如旁人嘴里那般宽厚良善,是个极具包容心的老好人。
此刻,他正用那双温和的双目谴责赵洵安,像是他欺凌贺兰妘了一般,赵洵安气得七窍生烟。
不仅是平王,附近的三皇子、四皇子,就连专心刨地的六皇子也回头吭声了。
“君子当雅量,五弟应当心胸宽广些,不然有失风度。”
三皇子赵洵钰语调清傲,摆足了兄长的姿态,教训起赵洵安这个在他看来放浪形骸的弟弟。
“对啊,五弟干嘛这么小气,贺兰姑娘只是无心的。”
百忙之中抽出空子,四皇子赵洵熙弱弱地劝说道,累得有气无力。
“五兄你也太计较了,有这个空子不如多刨几下,这样咱们就能早回去了。”
六皇子赵洵骧不理解五兄,嘟囔了一声又专心刨地去了,可怜赵洵熙累得气喘吁吁,在后面手忙脚乱地干活,累极了忍不住埋怨六弟道:“你就不能慢点,牛都没有你这么卖力的!”
赵洵骧鄙夷地回头看了四兄一眼,生气道:“是四兄你太弱了,日后随我一道晨起练练身子骨吧。”
这话一出,赵洵熙不吭声了,又提着一口气干活了。
太子夫妇也回头看了赵洵安一眼,不用开口说什么,赵洵安就看见了长兄眼中的严肃,似在示意他安生些。
这一瞬,赵洵安觉得自己在被全天下不理解,尤其对上贺兰妘笑盈盈的双目,更是火气上涌,一下将锄头扔下站了起来,跟个木桩子一样杵着,就这么瞪贺兰妘。
恰好这时候永业帝回头瞧见了,埋汰道:“折腾什么呢,老实干活去,也不怕人笑话!”
赵洵安目光一转,就看见四下百姓和文武百官都在暗戳戳地看着他这边,如看猴戏一样,见他看过来,都纷纷避开眼,装作若无其事。
你给我等着!
赵洵安心里嘀咕了一声,木着脸弯腰,继续刨地去了。
永业帝叹了一口气,目光停留在家里这几个小子身上,观察了一番他们的状态。
春耕仪式不仅是给老天爷和黎民百姓看的,也是为着一代又一代的小辈能够亲眼瞧见农人的不易,亲身体验农桑的艰辛。
只有知黎民疾苦,察百姓艰辛,才能心怀社稷,做一个对社稷有用之人。
太子无疑是最合格的一个,姿态沉稳,一丝不苟,和处理朝政没什么两样。
老二
一直都是个做事认真的性子,踏实勤恳,挑不出什么错来。
老三便有些端着了,种一次便要擦一次手,也不看看这是在干什么。
老四更是没眼看,干一会便坐下歇歇,好像遭了多大罪一样,实在是个文弱的。
老五倒是还好,活蹦乱跳的,还有精力找贺兰丫头的茬,就是散漫了些,若都照着他这般种地,驴年才能完工。
最特别的便是老六,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就是苦了老四。
不过五郎就快成婚了,明年春耕他得打乱一下阵容,不能让老四跟老六一道了,看起来会出人命。
正值春日,又是在山野间,遍地都是野花野草,贺兰妘揪了些漂亮的小雏菊编起了花环。
自觉受了委屈的赵洵安就像是一条暗中窥伺的蛇,时不时就要看一眼贺兰妘在做什么。
果然是边陲荒芜之地来的,连这样平庸俗气的东西也能玩得津津有味。
见她摆弄着一堆不起眼的花草,赵洵安心中嗤笑,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最后,见她将那顶编好的花环戴在头上,对着她那个小婢女笑颜如花,赵洵安就觉得这些野花野草好像也没有那么平庸俗气了。
几亩耕田中,如许多年轻儿郎一样,赵洵承看着笑容明媚的女郎,心中想起几日父皇让他续弦娶王妃的事,还有母亲拿来的几幅闺秀画像。
他不是很满意,对人不满意,对她们的家世也不满意。
但是母亲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露出她那一惯敦厚的笑来,轻声询问道:“怎么,难不成都不喜欢,可这些姑娘个个秀外慧中,我儿应当满足才是。”
不知是哪个字眼让他脸色一沉,似嘀咕似反问道:“该满足吗?”
兰婕妤笃定道:“当然,若不是好运碰上了你父皇,母亲哪里能过上这般锦衣玉食的日子,还能让官宦千金给我做儿媳妇,日后还能有个封王的儿子。”
“承儿,母亲很满足,你也该满足。”
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兰婕妤一双眼眸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似有劝解。
赵洵承垂首,并未辩驳,再抬头时温煦一笑道:“知道了母亲,天晚了,快回去歇息吧。”
兰婕妤欲言又止,叮嘱了几句话回了皇宫。
平王府中,赵洵承独自站在庭院里,看着夜空中高悬的明月,眉眼深沉。
“儿不想满足,母亲。”
良久,他轻笑着嘀咕了一声,湮灭在黑夜中。
记忆回笼,赵洵承继续刨地,眉目深沉。
赵洵安这边,因为一时出神,忘了将目光及时拽回来,被贺兰妘抓了个正着。
隔着老远,两人对视间,空气仿佛燃起了火星子。
贺兰妘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一个也许可以不用嫁给赵洵安的法子。
目光粗粗往国舅爷一家扫了扫,贺兰妘立即就收到了好几双目光的回应,都是些年轻周正的儿郎,更重要的是没有赵洵安那般的臭脸。
“阿弥,你过来,去替我向赵洵安悄悄传个话。”
阿弥诧异,但立即凑过来了,贺兰妘附耳过去说了一句,阿弥找准时机挪到了赵洵安身边。
“五皇子,我家姑娘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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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带给你。”
猝不及防看见阿弥,赵洵安想起上元夜她随身带着的弯刀没说两句就往人脖子上抵,下意识后缩了一寸。
但很快想起经过禁军盘查的人身上的利器会被收走,赵洵安的心又放下来了。
“我们可没什么好说的。”
赵洵安嘴上这样说,手上的动作却慢了许多,杂音弱了下来。
阿弥心中觉得这人实在不讨喜,拉着脸将姑娘交代的话说与他听。
“我家姑娘说有正经事与五皇子商量,明日巳正浮玉楼一会,老地方。”
说完阿弥就走了,也不管赵洵安应不应。
赵洵安手中的动作越发的慢了,他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贺兰妘知道日后须得仰仗着自己这个夫主,怕不得自己喜欢没好日子过,特地来说和示好的。
但赵洵安又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简单,毕竟那丫头看上去是个骨头硬的,会这么轻易就范吗?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直到赵明玉赶了上来,看着着了魔一般照着一块地儿重复刨的五兄,迷惑道:“五兄你干嘛呢,那一处都快被你刨成井了。”
赵洵安回过神来,又抡起锄头加速,将赵明玉再度甩在了后面,引得赵明玉在后头哇哇乱叫。
在山野间散了会步,贺兰妘带着阿弥和卫朔等人回去了。
今日只是出来瞧瞧热闹,还不至于将这次春耕仪式从头看到尾,她想做的都已经做到了。
同帝后告辞,贺兰妘渐渐走远,赵洵安意兴阑珊地挥舞着锄头,速度慢了下来,悠哉悠哉地模样让累了好半天的赵明玉松了口气。
“这样多好,也不知刚刚那么努力做什么,又没赏。”
赵洵安专心致志地刨着他的地,也不理会赵明玉,只想着快些干完回去,睡一觉将今日过了。
翌日,贺兰妘不慌不忙地起来,练剑完毕,痛快浴身后享用了朝食。
约定好的时间在巳正,她辰初起床,眼下时间还宽裕。
宋嫂今日做了她最爱喝的蜂蜜桂花牛乳,配上炸的金黄酥软的油果子,一碟羊肉包子,饱饱吃了一顿,贺兰妘甚至还在府上溜达了一圈消食,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让管家备车往浮玉楼赶去。
只要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人,贺兰妘与人会面从不早到,但也不会迟到,偶尔还会踩点。
马车外,卫朔方才得知今日贺兰妘要去见的人是那位五皇子,本就肃穆的面容越发沉重了。
但他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尤其是主人,一想到自己那肮脏的心思暴露在她面前,卫朔便止不住的颤抖。
如此便好了,日日都能看见,这样的一辈子他该满足了。
浮玉楼,今日吕少言在前面盘账,神情专注。
上元夜后,因五皇子并未来计较他闯下的祸事,吕少言战战兢兢等了几日后便算是逃过了一劫。
半个多月一过,吕少言渐渐将那场祸事抛诸脑后,所以在看到赵洵安时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