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山上有妖怪》
1. 第 1 章
“肖停语,肖停语。”
天真稚嫩的呼唤声混着桀桀怪笑,震颤着空旷的山洞,又在刹那间消弭,寂静无声。
漆黑的洞穴深处,一道暗影悄然隐藏,间或传出压抑的呻.吟声。
肖停语背倚着石柱,烂泥一样瘫坐在地,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不住地颤抖,刺入了左肩的菱石磨砻着她的血肉,黏腻的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溢出。她艰难地挺了挺腰身,抬起沾满血污的右手,暗自咬牙,快速下定决心。
“呃...”喉间不可抑制地溢出一声闷哼,接着,菱石被丢在旁,血腥味霎时窜满了周遭。
如被大雨浇透一般,冷汗浸透了肖停语的全身,她半仰着头,脸上的血色褪尽,双唇一张一合,像一条搁浅的鱼绝望地喘息着。
不敢休息太久,胡乱包扎下伤口,肖停语挣扎起身,擦了把冷汗,强睁开眼,借由羸弱的手电光环顾所在位置,这是条主干道,在她面前有三条支路,黑洞洞的,犹如怪物的深渊巨口,每一条都是不归路。
“肖停语,肖停语。”
就在这时,夺命的呼喊声再度响起,肖停语狠狠打了个冷战,惊悚地回过头,那声音带着扭曲,又有着对即将到手的猎物志在必得的兴奋感。再顾不得其他,只得就近选择一条。
洞穴颇深,微弱的手电光像个生命垂危的老妪伸出干瘪且苍白的手臂,在黑暗中不甘地挣扎。洞口顶部的角落里缠绕着粗粝的老树根,犹如守护山洞的巨蟒垂下黄褐色蛇尾横亘在洞口之间。树根盘踞在洞口,盘根错节,在手电的光照下,眨闪着妖怪的诡谲的黑瞳。
还未继续深入,肖停语的眼前突然一黑,手电光熄灭了,被黑暗包裹的她强按下恐惧,薄背抵着岩壁,屏息警惕着四周。最终,双手摸索着岩壁,一脚探出,再缓慢跟进,小心翼翼地摸黑行动。
道路越来越窄,也愈发安静。
然而,一阵窸窸窣窣的奇怪碎响在她头顶乍然响起,肖停语被惊出一身冷汗,窒息的感觉再次潮水般涌上来,似有所感,她僵硬地抬起头,只觉周身血液凝固。
幽黑的洞内,无数萤绿色的斑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洞顶。那些斑点好似察觉到她的存在,扇动着翅膀,几经变换聚集在一处,抖动的亮点如同无数蠕动着的涂满荧光剂的虫卵。
是眼睛,是成千上万双未知生物的眼睛。
肖停语的头皮发麻,“嗡”的一下,感觉有什么在脑中炸开。她踉跄着蹲下身,不敢抬头,咬牙躬身前爬。洞穴深处的空气浅薄,她的胸口闷滞,耳边充斥着粗重的呼吸声,每一口呼吸都扯动着心脏,感觉到撕裂般的疼痛,左臂的伤口也好似被钻头用力地搅着,又痛又麻。
正欲放弃之际,视野竟奇迹般开阔起来,一道极浅的光束从高处的洞口降落。
肖停语踉跄几步,拖着伤体来到洞口前。伫立在出口前方的高大磐石,阴曹判官一样,裁断着她的生死。她抿了抿干涩的双唇,艰难咽了口唾沫,努力忽略喉咙间的铁锈味道,视线越来越模糊了,必须加快进度。
山洞阴凉,磐石表面长满了滑腻的青苔。太痛了,她咬牙不敢吭声,用满是污泥的双手撑地站起,双手死死抠在岩石的缝隙里,靠着一点点拖动膝盖上移。
就快到了,晨光熹微,任由那道光照亮苍白的双颊,肖停语伸出手,使了全力够向洞口边缘。
这时,一阵阴风从她的背后掠过,裹挟着沉甸甸的寒意。肖停语的后背发麻,顿感窒息一般,脖颈也骤然发紧。她清晰地感知到,有东西圈着她的脖子,就贴在她的身后。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阴恻恻的,“找到你了。”
“啊!”
肖停语猝然睁开双眼,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躺在飘忽的云里,身体软绵绵的。
迷离间,闻到了空气中飘荡着的消毒水和中药味道。她仰面躺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划动,眼睛轻缓眨动几下,片刻,浑浊的视线也逐渐清明。
“醒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一个穿着护士服,头发梳得齐整的小姑娘弯腰贴近她,语气格外温和。
肖停语的思维混乱,脑袋像被塞了团棉花,她缓慢侧头,沉默地,面无表情地审视着面前的这个人。
小姑娘没注意到她的态度变化,温和宽慰:“你这是正常现象。”说着指了指她的点滴瓶,“这里面加了些安定。还有,你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成林,哦不,李医生也会给你开些安神助眠的药,拿回去吃,问题不大。”说完又眨眼对她笑笑。
李医生?肖停语的视线转移,警惕地扫视四周,意识逐渐归位。
是了,李医生,她现在在诊所,眼前这个女孩是护士林觉。
她是被上山采药的李成林医生偶然救下的。三天前,她晕倒在半山腰,是李医生带着伤痕累累的她来到自家诊所。林觉为她查看情况,幸好大多是皮外伤。
待她悠悠转醒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除此之外,她失忆了,近几天还反复做着同一个诡异的梦,梦中那东西不断叫喊着她的名字。但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见那怪物模样。
耳边听着林觉对她的伤后叮嘱,肖停语的心踏实落地,安全感席上来,原来是个梦啊。
她只身躺在靠门的一张病床上,透过玻璃门观察外面的环境。此时阳光正盛,炙热的光线经过多方穿透照到她的身上,暖洋洋的。
但,那只是个梦吗?
“对了,我都忘了。”
林觉突然想起什么,小跑出去,再回来把拿在手里的物件递给她,“当时为了方便给你上药,这是从你左手摘下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手表不像手表,手镯不像手镯的。”
肖停语顺势坐起身。
正如林觉所说,这东西像个腕表,只不过最中间是一块表盘大小的银质方形金属块,腕带是黑色皮质的,有些年头了,已经起了毛边儿,上面还沾着脏污的褐色血迹。
肖停语面露疑惑,手指摸到金属块的瞬间,莫名感到一种熟悉感,循着记忆,果然在金属块侧边发现了许多针眼大小的细孔。
‘知行’金属块内侧还刻了字。
等她戴好,冷淡的皮质腕带与体温契合,熟悉感再次涌来,脑中意外划过一些画面,肖停语一惊,悄然压下心中异样。
再回想不起其他有用信息,只得作罢。
直觉告诉她,她的失忆没那么简单。手机丢失,只有部分现钱和一把当地旅馆的房门钥匙。现下的她需要查得太多了,自然少不了顾虑,所以谢绝了医生要报警的好意,并完美掩饰过去。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先自己探寻一番。
接下来的肖停语急于查找真相,谢别两人,独自出发。
诊所对面是家从早开到晚的小面馆,目前客流量不多,只零星几人。肖停语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继而收回视线。
这里是淮庄镇,环境不错适合短期游玩,庙会也还算有名,寺庙所在位置就在淮庄镇身后的那座山上,也是肖停语被捡回来的地方,鹿儿山。
正值七月底,来这儿的游客尚可。她大概花了两个小时弄清镇里的布局。淮庄镇说大不大,前前后后有不少窄小胡同,纵横交错,只一条大宽马路,横亘在镇中间,这里民风淳朴,近几年也没发生什么异闻。
思及此,她望着面前的鹿儿山,要想弄清自己来这的目的,必须故地重游。
鹿儿山山势险峻,青山巍峨,这里的植被丰富还有不少名药材。按着林觉的指引,肖停语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与梦中相似的山洞。
这里距离她被发现的地方不远,还被比人高的杂草遮盖,不注意看很难发现。山洞呈漏斗状,洞口窄小,仅容一人通过。
林觉说这个山洞走几步就到头了,内里早就堵死了。
可在梦里,这个山洞很深,她走了很长的路。
与鹿儿山其他地方不同,相比之下,这里较为荒凉,加之淮庄镇多雨,前两天刚刚下过一场暴雨,已经找不到什么有用信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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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踏入这片地界,天就阴沉下来,气温也急遽突降,山洞更甚,只站在洞口位置,也能感到彻骨的寒冷。肖停语拨开杂草,两手扒在洞口边缘,侧身稍探进洞里,洞内漆黑一片,打开手电,努力向下看去,山洞底部堆积了诸多碎石,空空荡荡的,再向远处望去,前路被几块高大巨石挡住,此路不通。
继续探入,与洞内衔接的磐石牢固,肖停语右手扶住洞口的边缘,准备下洞,倏忽目光微转落在某处,又在片刻后继续行动。等双脚稳落磐石,右手又抓磐石凸起,欲再探究竟。
正要下洞时,外面的狂风骤起,肖停语的动作一顿,转身向外望去。
洞外的飓风狂暴,裹挟着沙尘土块,像个突然声嘶力竭的怪物暴戾发怒。就连洞口也被灌进了飓风,山洞张开狰狞的巨口,发出了鬼鸣般的嚎叫。不远处的森林间骤然滚起了浓雾,好似被笼罩了一层纱,树木枝叶猛烈地摇晃,沙沙作响,隔着雾气,好似翻腾的巨浪。
不对劲,肖停语脸色微沉。
她思索片刻,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随即转身离洞,暂定下山。
山下的天气倒是不同,残阳余落,溪水泛着波光,微风照拂,吹乱了额边的碎发,她轻抬手,将碎发藏于耳后,右手翻转,露出了掌心,只见手中一片褐色。
肖停语的唇角勾起一抹笑,还算不虚此行,至少坚定了心中所想,那不是梦。
下山后的她步履轻快,神色轻松,开始漫无目的在附近闲逛,不厌其烦地逛进不同巷子,再原路返回。宛如水里畅玩的游鱼,来回穿梭,与普通游客没什么不同。
但当鱼儿再次游进一个巷口后,却不见了踪影。
傍晚六点,夕阳斜斜挂在天边,橘色余晖渲染着天际,此处偏僻少有人烟,柔和的光照进空静的巷子,只余淡淡风声。
沓沓沓,寂静的巷口突然传来脚步声。那双脚踏在石板路上,足音急速而沉稳,带起凛凛威风。
不多时,从巷口跑出一人,那人一身黑,背朝阳光,留一个宽阔的背影。
黑衣人的身形晃动几下,好似在找寻什么。
忽地,黑衣人肩膀一沉,还未来得及一探究竟,一记劲拳竟冲他面部而来,他的动作也是极快的,惊觉中计,急速甩手后退躲过。
对面的肖停语收势,两手叉腰,哼笑一声,眉宇间神采奕奕,“找姐姐我吗?”说完疾走两步,迅猛再攻,挥拳而出。
黑衣人忙侧身后仰,惊讶地挑起唇角,似是看到有意思的事,也迅速反击。
两人拳拳相向,通通使了狠劲。
肖停语双手紧抓黑衣人衣领,弓步撤退使他弯腰,趁其不备,屈膝攻击对方要害。
黑衣人瞪大双眼,紧急后撤,劫后余生之余双手猛压她手肘,迫使肖停语松开,同时一个勾拳。
肖停语身形一晃,急速矮身躲过,出其不意连击那人腹部,逼得他不断倒退,身形摇晃。再猛抓黑衣人右臂,背部转身,拉臂前倾蹬腿,将他翻身在地,再度用拳,劲拳带风毫不懈力。
黑衣人偏头勉强躲过,同时左右手格挡,弓起上半身,背部用力靠着左右挪动后退,等脱离毒手,一个前滚翻顺利起身,再顺势接住肖停语的劲拳,迫其转身,将她禁锢在自己胸前。
肖停语背抵黑衣人的胸膛,右手被制衡,难以脱身,最终艰难抽出左手,再冲黑衣人面部。
看到她手腕上的东西,黑衣人神色一凛,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向下,同时,叮的一声,一条银色丝线倏地射向地面。
银色丝线在夕阳照射下散发着金色的耀眼光芒。
箍在肖停语腰间的手惩罚似的再度使劲,这人双臂健壮有力,魁梧的身体顶着她的后背,令她动弹不得。
肖停语神色严肃,找准时机,左脚后移去勾黑衣人左脚,背部使劲,欲再将他摔倒在地。
这时,头顶传来一阵略高于耳语的声音,带着戏谑,“肖停语,下了床就不认人可不行。”
2. 第 2 章
趁这人松懈,肖停语脱离桎梏,反身掐住他的脖子,同时用左手上的东西对准他的眉心,厉声道,“你是谁?”
说完上下打量着他。
之前忙于打斗,这会也才算看清这人模样。
简单的黑T勾勒出他扎实健硕的肌肉,夕阳映照在裸露着的小麦色皮肤上,迸发着阳光的润泽。他头发剃得很短,贴着头皮,露出青碴。五官冷峻,翘起的嘴角倒是增添了几分温和感,只是说出口的话让人觉得那么不靠谱。
“我是你男朋友啊。”黑衣人神色懒散,面上流露出无辜的表情。
肖停语捏紧他的喉咙,冷笑,“哦?那现在还是吗?”
一个慌神儿的功夫,黑衣人只觉自己的脖子被再次捏紧,面前的肖停语看着瘦弱,身高也只到他肩膀位置,但她的手极度有劲,像一把铁钳,紧紧钳制住他的命门。
“方...遇安。”
“为什么跟踪我?”肖停语捏着他的脖子仍不松手。
“我是你男朋友,关心你。”方遇安艰难挤出这句话。
肖停语轻笑,嘴角轻松划出一个弧度,两指不经意间用力,“还不说实话?在诊所时你就盯着我了,你在对面面馆对吧?再到我去鹿儿山,说!你到底什么目的!”
方遇安被她钳住,头被迫上仰,垂眼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
她的眉眼很淡,整个人仿佛是初春的清晨,透着一股子冷清。毫无疑问,她很美,而这种美丽并不张扬,不冒犯,也不带着丝毫的侵略性。但她笑起来却是不一样的,唇角勾起的一抹笑,让人不禁联想到,天边那抹越晚越显得浓郁的烟紫色霞光。
方遇安叹气,双手遂做投降状,认命般,“我真是你男朋友,是你说在这有工作,我才来找你的。”
“什么工作?”
“不知道,你没告诉我。”
“你跟我一起的?”
方遇安否认,“当然不是。”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我们究竟怎么认识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遇安暗道这女人可真难缠,都失忆了思路还这么清晰,“我们是来这儿的路上认识的,那时的我们一见钟情,情投意合,情意绵绵...”
“喏。”肖停语抬了抬左手,示意方遇安看腕带,“你再情个试试,小心这个东西无情。”
方遇安闭嘴了。
“我没什么耐心,劝你尽早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闻言,方遇安一转态度立马站直身体,诚恳道,“我是个背包客,平时玩玩逛逛,你和我就是在途中认识的,那时我们干柴烈...”他的眼睛觑着肖停语的脸色,伸手碰碰鼻尖,偏过头不再看她,“之后你说来这有工作,我们说好了等你忙完一起游山玩水,但我一直联系不上你,担心你才找到这。”
“至于为什么跟着你,我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和你解释我们的情况。”
怕她不信,又偷瞄了眼她的左手,再下一剂猛药,“对了,你手上的这个是丝弩,材质奇特,可坚硬无比也可软如蚕丝,这是你告诉我的。还有,它的背后还刻有字,怎么样,这样总该信我了吧。”
丝弩?肖停语余光瞟向左手,又直视面前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个漏勺,浑身上下都是漏洞。
理由拙劣,态度虚假。
但他图什么,自己的命?那她昏迷期间他大可出手,不用等到现在。窃取信息?那她来这的目的更应该查清楚。抑或者他是弄伤自己的人?无所谓,她突然兴致大发。
罢了,演戏嘛,演就演喽,而且...“喂,你有钱吗?”
“啊?有,怎么了?”方遇安一愣。
肖停语没有回答,而是松手放开了他。
方遇安如获新生,靠在墙边大口地呼吸,顺带偷偷观察肖停语,看她对自己的话信了几分。见她神色稍有放松,两步上前,贴近她,再次展现那个自以为真诚的笑容,“怎么样,信了吧。”
肖停语笑而不语,转身离开,方遇安像条尾巴一样缀在她的身后,时不时嘘寒问暖。
反正对方有所图,与其隐在暗处,还不如让他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顺便套取对方的信息。
肖停语按照在旧衣物里发现的旅店钥匙,找到了失忆前住的旅馆。旅馆不算大,左右不过三层,她的房间号是204。
房间是个标间,两张单人床,靠窗位置的床整洁,比较之下,另一张略显凌乱。
方遇安大咧咧跟进去,自来熟地认领了靠窗的床,讨笑道,“男女朋友之间就不必这么忌讳了吧。”
肖停语无所谓,索性没理他,只专注检查房间里的东西。等检查完,就抱臂坐在椅子上休息,前几天忌口吃得寡淡,今天运动量大,这会胃口大开,转头又看见一进门就安分下来的方遇安,他长腿随意一支,吊儿郎当地靠坐在飘窗位置,正悠闲地望着窗外。
既然答应让他跟着,就得充分发挥他的作用才是,肖停语单手撑在椅背,侧身看着他,露出神秘微笑。
方遇安突感后颈凉丝丝的,便直了直身子,转过头,正对上肖停语的视线,直觉她的笑容不怀好意,“干吗?”
肖停语歪歪头,手撑下巴,笑容玩味,讲话一字一顿,“男、朋、友?”
方遇安喉咙一紧,被她扼住脖子的窒息感再次重现,勉强维持笑容,“怎么了吗?女朋友?”
“你女朋友饿了,累了,难道你不应该去买饭吗?”
...
方遇安暗道还好,“吃什么?”说完起身准备去买饭,为了跟踪,他也已经吃了好几顿的面,是该换换胃口了。
肖停语做思考状,“我想吃南街的烧饼,北街的米粉,西街的米酒,哦,还有东街的炸油饼。”
“你认真的?”方遇安气笑了,简单吃个饭而已,有必要跑遍整个镇吗。
肖停语故作疑惑,“怎么,你不会不买给我吧?”说罢起身,站在方遇安的面前,屈指敲打着他的胸膛,“男朋友?”
指节贴近他心脏的位置,隔着衣服布料,体温一下一下打入方遇安的胸腔,他的前胸就像被温水熨烫着。那一下一下敲打,搅乱了他的心跳。
方遇安故作镇定地笑了笑,“满足,女朋友的要求,怎么能不满足?”说着陡然上前,一把捉住在他胸前作乱的手。额头抵着肖停语的,笑得灿烂,脸越贴越近。
肖停语没料到他的反击,撤步后退靠在桌前,一手撑在桌边。
方遇安又猛地迎上去,握住肖停语的左手腕,轻轻揉捏,“只是...”话未说完,趁机神速摘下她的丝弩。
被猝不及防摘下丝弩的肖停语伸手去抢,又被他十指交扣,拦住,“算是利息,等我回来就给你。”说完又低下头,嘴唇贴在她的耳侧,低语,“怕你跑了,不然我找谁赔我女朋友。”
七月底的天气太过闷热,屋子里又潮又闷的空气让人躁郁难安。
肖停语的上身向后仰同他拉开一段距离,撑在桌边的手骤然收紧,盯着他片刻,蓦然,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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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脸,“早点回来啊,可千万别让你女朋友饿坏了。”
送方遇安离开,她立即锁门,转身来到自己床下。之前已经检查过其他地方,没什么可疑物品,只床底一个背包还没打开。
...
七八月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瞬息万变,眨息间,天色昏黄,等到两人吃完饭,原本沉闷的天空,已经飘起了毛毛雨。
之后,肖停语提出明天上山,再次下洞查看情况。
方遇安以男朋友自居,保护女朋友为由请求陪同,肖停语点头同意,这正合了她的心意。
之后二人无话,分别躺下。
伴随着越来越急的雨势,两人入睡。
凌晨时分,除去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屋内太静了。安静有利于睡眠,同时也方便倾听。一切都很正常,直到,隔壁传来一阵咯噔的声音。
噪音愈演愈烈,隔壁房间的床板开始有规律地撞击墙壁,痴缠的暧昧声不绝于耳。
被吵醒的肖停语无奈,偏头转向方遇安,他倒没被打扰,背朝着自己,睡得很沉。
几经辗转反侧,无奈头顶动静越来越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连一向安静的隔壁床铺,也响起鼾声,声音有过之而无不及。
肖停语皱眉,神色不耐,满肚子怨气地坐起身,拿起放在床头的矿泉水毫不留情地扔过去。矿泉水瓶像是砸到铁板,只咚的一声,戛然而止,幸好随之消失的还有恼人的鼾声。
终于安稳,肖停语心满意足,刚准备躺下歇息,哪知鼾声又起,她气急攻心,抱着备用枕头,赤脚走到方遇安床前。
床上的人毫无察觉,翻了个身,仍睡得香甜,鼾声四起。
看到对方的憨态睡姿,她更气不打一处来,左膝跪在柔软的床垫上,待站稳身体,双手举起枕头。
就当悬在方遇安头上的枕头缓缓落下时,她的身体陡然失衡,被反压在床上,枕头也掉落在地。
肖停语屈膝抵在方遇安硬邦邦的腹部,双手则被他一手握住落在头前。
窗外,雨声淡了,月亮的余光照进来。
柔和的月光打在方遇安脸颊一侧,此时的他由一只表面憨乖的德牧转换成一匹野性十足的狼,肖停语怒道,“你根本就没睡!”
“那么尴尬的声音,我能睡着才怪。”方遇安说话声带着沉沉的倦怠。
“那你为什么不一直装下去?”
“没什么,坚持不住喽。”
“现在呢,还不打算睡吗?”
“佳人在侧,你让我怎么睡?”
“哦?”肖停语计上心头,挑眉,仰头迎着他的目光,另外抵在他腰侧的腿也在徐徐移动。方遇安腰部酥酥麻麻的,他下意识略微抬高腰身,那条腿又磁铁般迎上去。
朦胧的夜色中,肖停语的眼睛格外莹润。修长的脖颈下顺接着迷人的锁骨线条,一抔月光盛在里面,随着清浅的呼吸晃漾着,占据了他的全部目光。
方遇安无意感受着未知境地的起伏,摩擦之间,寥寥黑夜中燃起星星之火。
演不下去了。
他收回玩闹的心,也敛起笑容,另一只手却伸进枕头下。
“物归原主。”方遇安直起身,坐在床边,不再看她,“早些睡吧,明天还要去山上。”
肖停语左手一凉,抬起手就看到腕上的丝弩,斑驳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
肖停语笑笑,突然玩性大发,她单手支头,侧身卧在床上,“喂,我睡不着,讲一讲我们之间的故事呗。”
3. 第 3 章
“给我记住,就算你真的能感受到周边有什么,千万别说出来,不然你只会被当作异类!听到没有!”
“为什么就你特殊,就因为你,我们一家人一定会被人说闲话。别人死活关你什么事啊!你就不能装看不到吗?”
“爸妈说了,等你和那个男人离开,家里就清静了。”
“以后,你就叫停语记住了吗?”
“停语,这次的任务涉及机密,离开时务必避开其他部门,更不能泄露一点风声,能办到吗?”
“肖停语,肖停语!?”
肖停语猛抬头,惊觉自己正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只不过这里的一丝一毫都透露着似曾相识的意味。
熟悉的红旧沙发,熟悉的青色办公桌椅,就连桌上七零八碎的办公设备也是如此。
这是间办公室。
她伸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红底黑字姓名桌牌,上面印着,办公室主任—冯住云。
“怎么?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肖停语一惊,声音来自她的背后。她茫然转身,循着声音,发现了在她身后的人。
那是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背影,就站在窗边,肥大的唐式夏装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他倒背着双手,面朝窗外。窗户大开,天空像是被罩上密不透风的墨色绸缎,黑压压的,看不清任何事物,也听不到一丝声音,外面透着死一般的寂静。
他就站在那,整个人融在漆黑的夜里,一动不动,仿佛皮影戏中的傀儡画。
肖停语攥紧手上的名牌,望着略显佝偻的背影,心口莫名发涩,一种难以抑制的悲伤情绪涌上来,她不禁回道,“可能吧。”
“最近辛苦了,你师兄在忙别的事情来不及赶不回来,那帮小崽子们还不成器,任务就只能担在你一个人身上。”冯住云仍没回头,只是声音听起来尤其疲惫,“行了,明天出发,早点回去休息吧。”
屋内的空气黏稠,待久了格外不舒服,肖停语的头隐隐作痛,昏昏沉沉的,没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她缓慢走出办公室,呼出口气。
附近的办公室都已锁门,只留走廊里森然的冷淡灯光。
穿过悚白的走廊,她的思绪渐渐清明,正转身下楼,就看到了仍拿在手上的名牌,旋即,调转了方向。
刚刚熄灭的声控灯复又亮起,就像某种欢迎仪式。
肖停语的步履轻盈,待她站在办公室门口,就停下了脚步,身后是幽长空寂的走廊,须臾,黑暗追赶上来,将她团团包裹。
还未敲门,就先通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了里面的情况,只一眼,肖停语就如失了魂魄般被惊得退到一旁,名牌掉落在地,在空静的楼道间发出惊雷般的响声。
屋内只点着一盏台灯,办公室里,原本面朝窗外的冯住云正坐在座椅上,整个人笼罩在灯光下,双手握拳似在低头沉思。
晦暗的光打在冯住云的脸上,照亮那惊悚的脸颊。他的脸,被扒下了脸皮,赤裸着,露出猩红的血肉。
灯光下,那坑洼不平的面部凹槽里蓄积着血水,泛着盈盈血光,模糊腐烂的血肉里长满蚯蚓般紫色的毛细血管,好似正在扭曲地蠢动着。
屋内的冯住云听到动静,木讷地抬起头,恰看到了门外的肖停语,两人‘对视’。
眼睛,他的眼睛被挖空了,只用空洞洞的血窟窿,漠然注视着她。
现在的他看上去就是个被挖去灵魂的空壳,与之死气沉沉的血窟窿对视,肖停语如坠深渊,又身陷巨海漩涡,被恐怖淹没难以逃脱,她绝望地,不停地在其中下陷。
肖停语被重重巨浪吞噬,丝毫发不出声音。她愣怔在原地,任凭怎么挣扎,双腿则被灌了铅似的挪不动步子。她狰狞地望着,望着可望而不可及的楼道出口,动不了,怎么还是动不了。
办公室的人发现她的存在并未惊讶,而是咧起嘴角,冲她笑着。
只是他的双唇也被剜去了,只余一圈红肉,露出的牙齿被血淋淋的鲜血染红,整张脸也像被涂满赤色漆料。
惊悚的血腥画面不停刺激着肖停语的神经,她倒吸一口凉气,指甲抓挠着墙面,强撑起身,再次尝试迈开步子,不行,还是不行。
沓沓沓的脚步声在她耳边奏响,肖停语瞳孔猛缩,震惊地瞪大双眼。
门里的人竟穿过门,径直走到她面前,用那双空洞的‘双眼’盯着她,冯住云嗓音平静,带着沙哑,“肖停语,你怎么了?”
“肖停语,你怎么了?”
肖停语从噩梦中惊醒,一睁眼,正对上一双炯炯的眸子,差点没让她再次昏睡过去。
眼前的方遇安手臂随意撑在两膝,蹲在她的床头,上半身前倾,两人近在咫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对方浑然不觉,还伸长脖子盯着她,“肖停语,你怎么了?”
肖停语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她闭上眼,侧身改成平躺,平息片刻,瞥了一眼仍蹲守未离开的人。
“肖停语,你怎么了?”
阴魂不散!
肖停语冷冷地剜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向方遇安的脑门,把凑近自己的脑袋推开,继而若无其事地缓缓坐起,语气轻飘飘的,“没事,我很好。”
猝不及防,险些被一巴掌掀翻的方遇安单手扶地稳了稳身子,暗骂了句不识好人心,咬了咬牙,仍旧维持表面微笑,“嗯,你没事就好。”
此时的天将亮未亮,雨却早已停了,肖停语起床来到窗前,隔窗望向对面的鹿儿山,山上大雾四起,整座山脉被浓雾笼罩。
待他们简单收拾过后,在楼下匆匆吃过早餐,便往山上去了。这会太阳出来了,雾气也已经散了。
轮番身临其境般的噩梦显然影响了肖停语,她的精神状态并不好。
两人踏上上山的青石板石阶,方遇安阔步在前,时不时转身回望落在身后的肖停语,等顺利找到山洞后,便提出先行下洞。
方遇安扶着洞口边缘,往下方爬去,他的身长腿长,步履矫健,踩着磐石的凸起,三五下就到达磐石中下部,洞穴昏暗,越往下,视线限制越多。
方遇安从兜里掏出手电筒,向下扫视一圈。
底部积出一层厚厚的青苔,没有着力点,所幸与地面距离不远,他不假思索地跳下去,等双脚平稳着地,确认底部安全,才抬头对上面的肖停语道,“下来吧。”
有了前者的成功,再下就要简单很多。
肖停语行动矫捷,完全不输方遇安,按着他的步伐,也顺利来到同一个位置,她低下头,正打算找个合适的位置落脚,这时一只大手横在她面前。
“跳吧,有我托着呢。”
肖停语抬头,对上方遇安真挚的目光,这样子,好像是真的要证明他的保护不是说说而已。
如果作为搭档,毋庸置疑,方遇安绝对是把好手。虽然各取所需,还没搞清对方身份,起码在这个地方,起码这一刻,就在她递出手的这一刻,他们暂时是共同合作的战友。
肖停语看看黑暗未知的山洞,又看向那张稍显顺眼的脸庞,伸出手。方遇安的指腹带着薄茧,手心灼热,像个暖手炉,和洞内的温度形成巨大反差。
肖停语纵身下跳,整个人如被托在云中,轻飘飘的,轻松落地,但还未落稳就被方遇安前带,踉跄两步跌到了他的怀里。
肖停语仰头,正对上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信任转瞬即逝,瞪了他一眼就快速松开手。
办正事要紧。
目之所及,山洞内部环境不大,呈半圆形。
肖停语踩着散乱硌脚的碎石,深一脚浅一脚,率先去到挡住去路的石壁前,坚硬的石壁将通道口死死堵住。拿出手电筒,四下照了照,手电光扫向石壁各个角落,石壁与通道口之间留余的缝隙狭小,但仍从里向外冒着阴冷的寒气。
她随即就势蹲下,伸手扒开堆积在石壁前的碎石,沿着地缝,一点点勘察。
等扒开众多堆积的碎石,地面露出土层原先的颜色,她终于停下来,沾在道口中央位置的,赫然是一块污渍,肖停语将手指捻在上边,再在鼻息间闻了闻。
血腥味,
她长舒一口气,是血,还是半截星芒状的褐色血迹。
而另一半血迹,就压在石壁下。
没错了,肖停语心下了然。她站起身,看了眼方遇安所在位置,确认对方没在意,伸手摸向冰冷的石壁,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双眸闪过一抹异色,又在须臾,恢复了正常。
“肖停语,快过来。”石壁的另一角落里,方遇安冲她喊道。
方遇安正手握手电筒,抬着头,面露沉重,肖停语踏过凹凸不平的石砾朝他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方遇安转头看了她一眼,拿着手电筒的手晃动几下,手电光在石壁上画了一个圈,“看这儿。”
光圈圈住的地方,是石壁中上的角落。
肖停语走在前边,与他保持同样姿势,而后,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坚硬的石壁上,就在朦胧灯光照射着的那个地方,上面刻着东西。
是文字?还是画像?
为了方便看得更清楚些,她走近两步,踮起脚,虽然被磨损严重,还是能依稀看清,那是五个不同样式的图案。
每个图案都是巴掌大小,分居在上、下、左、右、中五个方位。
方遇安把身体倚在石壁前,观察周边环境,“这是什么意思,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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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见过吗?”
图案年代久远,磨损严重,不像是近期所刻,她摇摇头,“没印象,你呢?见过吗?”
“我怎么可能见过。”
肖停语没多辩驳,又问,“其他地方还有类似的图案吗?”
“没有了,只有这一块,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前路确实被堵死了,这里没什么了,先下山,剩下的,边走边说。”
下山路上,肖停语结合在镇上打探的消息,把刚才的发现大致说了下,多个人多条思路,现在的她不介意和他分享部分信息。
晚上,两人聚在旅店,分析线索,事情遇到了瓶颈期。
方遇安做最终总结,“你的意思是说,石壁是一直挡着道口的,但在你来到这之后就打开了,并让你闯了进去,接着又把你扔出去,重新关上了?”
虽说不太合理,但通过血迹来说,事实就是这样,具体缘由她也说不通,“我不知道,可能那里面有我们不知道的机关吧。”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你好像很关心的样子?”
方遇安仰面躺在床上,头枕着双臂,跷起二郎腿,张口就说,“当然了,事关我女朋友安危,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又来了,肖停语翻过身,不再理会他。
现在看来,淮庄镇已经没线索可查了,剩下的,还需了解自己手上那东西的其中含义,再做下一步打算。
她伸手摸向枕头下,确定东西还在,便安然入睡。
夜深了,明晃晃的月亮高高挂在枝头,整间旅馆都陷入深眠状态,一片祥和。
后半夜突然起了风,狂风吹得窗框呼呼作响,窗外,树木的枝条震晃着,树影错乱地搭在玻璃窗上。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旅店的木制楼梯陈旧,踩在上面,发出像是老鼠怪叫的声音,呜咽的风声掺杂着杂音扰得人心神不安。
屋内静悄悄的,浓郁的夜色下,肖停语悄然睁开了眼,侧耳聆听。
‘咚咚咚’楼道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步伐谨慎,刻意放缓。
‘咚咚’脚步停下了,
‘咚咚咚’
又开始了,
‘咚咚’又停下了。
走廊的灯光亮着,亮光顺着门缝溜进房内。肖停语悄悄坐起身,紧盯房门,门缝下隐约晃过一道模糊的黑影,有人站在她的门外。
她侧过头,看到了同样醒着的方遇安。
“咔嚓”是房门把手扭动的动静。
二人对视几秒,默契翻身下床。
朦胧月华照进卧室一角,两人轻手轻脚来到门前,肖停语暗打手势,方遇安依着靠在门边。
“咔嚓”又是一声。
肖停语站在门前,手悬在门把手上,另一手虚扶锁芯,递给方遇安一个眼神,换他来打暗号,
3.2.1.
她猛地打开房门,一招请君入瓮。
方遇安迅速上前,趁门外的人措手不及,将其拽进卧室,再一脚把那人踹倒在地。那人瞬间起身,转身攻向站在明处的方遇安,两人立刻打得不可开交。
黑暗中的死角,肖停语有条不紊地将房门重新锁好,优哉游哉,双手抱臂靠在墙角,全然一副看好戏模样。
实话说,能与方遇安打上几个回合,技术还是不差的。
就是这人下盘不稳,出手太慢,果然,没一会儿就招架不住被方遇安打得连连后退。
怕打斗动静太大,处理起来麻烦,等戏看得差不多了,肖停语深深打了个哈欠,缓慢直起身,这才加入进去。
方遇安这会已经把那人逼到窗前,一手捉住对方的衣领,防止他逃脱,听到身后脚步声,忙回头对她道,“来,换你了,打狠点,最好别比上次打我时轻。”
肖停语饶有兴致地转动着手腕,不紧不慢地踱步靠近,借着月色,三人这才真正打了个照面。
那人年纪不大,少年人模样。
皮肤白皙,头发修得精致,一番打斗过后稍显凌乱,穿着休闲却是很讲究。
那原本怒不可遏的脸色在看到肖停语后骤然大变,眼睛瞪得浑圆,嘴角颤颤巍巍好似有话要说。
只是还未开口说话,眼泪先至。
月光下,泪珠沿着眼角滑到两颊,涔涔泪珠落下,样子好不可怜。
饶是肖停语都懵了,这个未语泪先流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也愣是让她瞧出几分熟悉感。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我管你是谁,扰我清静,先打了再说,再次捏紧拳头。
“师姐!”
少年人终于开口了。
4. 第 4 章
认识?
方遇安无措地面对着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的少年人,如今,提着他衣领的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忙给肖停语打着眼色。
“先放开吧。”肖停语终是让他松了手。
“哦。”虽有些不顺心,但方遇安还是听言放开,之后就撤在肖停语身后,一言不发。
“喂,你是谁?你认识我?”肖停语走近还在低头擦着眼泪的少年人,问道。
“啊?”少年人霎时愣住,仰起满是泪痕的嫩脸,惊讶地上下打量起肖停语,半晌,抽噎地回答道,“我是你亲爱的师弟,凌惜言呀!”
语气竟还带着说不出的委屈。
“凌惜言?”
“师姐,你怎么了呀?”凌惜言忙把手伸进衣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快速解锁,打开相册,“看,这还有我们一起拍的照片呢。”
肖停语走近,站在他身边,垂眸瞧着手机里的照片。
这是一张聚餐时拍的大合照,上面有五个人。
坐在主位的,是一位独自饮酒,比较清瘦的中年男人,在他的一左一右,分别坐着两个年轻人。左边的那位穿着白色毛衣,一身书生气,笑得很温柔,目测年纪不超过25岁。
而另一侧就是肖停语了。
照片上的肖停语不苟言笑,冷冷地看着镜头,即使是面对热闹的大合照环节,半分笑容也不曾展现。
一向好事的方遇安也掺和进来,伸头瞄了眼照片,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真人,轻啧了声。
一切尽在不言中。
肖停语无动于衷,眼神都没赏给他,只轻轻举起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展现丝弩所在。方遇安撇嘴,很识趣地给自己的嘴巴手动上锁,默默退到一旁。
照片上,坐在肖停语身边的是一个长相可爱,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女孩的对面是个男生,看模样应该就是凌惜言了。
“看,最里侧的就是我们的师父。”凌惜言指着那个中年人介绍道,接着又指向其他人,“那个是大师兄,这个就是你,在你身边的就是我们的小师妹。”
“还有...”凌惜言的手指顿了顿,快速划过这张相片,左右翻了翻,终于,他面露笑容,把手机摆在他的脸旁,将上边的照片与他本人对照,手指来回比划,“这个就是我,你亲爱的师弟,凌,惜,言。”
...说完还扬扬下巴。
肖停语扯了扯唇角,颇有些无语,凌惜言放着大合照里的自己不给她指认,还要费尽心思专门找出他的单人艺术照。
艺术照上的他,穿着骚包的粉色西装,做着自以为帅气的动作,表情相当不羁。
嗯,现下基本确定了,她失忆前确实是认识他的,也应该就是她的师弟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就那么不想认下他呢。
“哦,我失忆了。”肖停语轻描淡写,解释着自己不认识他的原因,然后述说着自己近几天的遭遇。语气漫不经心,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在对他说,我吃过了,一样稀松平常。
但是,对于凌惜言却是不同,他听在耳中,看在眼里,悲从心起。不知不觉,眼睛里又蓄满了泪花,他一边擦着泪珠,一边哽咽,之后那便是带着劫后余生,不幸中的万幸的释然了,“我还以为师姐你出事了,还好,幸好,只是失忆了而已。”
“那看医生了吗,怎么说,身体有没有其他问题。”
“我没事,就是...”
“就是什么?”
“我怀疑我的失忆没有那么简单。”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面的风停了,肖停语望向窗外,月亮正在被乌云徐徐吞噬着,身形隐匿云层之中。
她道出经过近几天反复思考,得出的结论,“关于记忆,我也只是失去了一部分而已,但那一部分记忆失去得过于巧合,就像是被生生切去一样。”
那感觉就好比自己的全部记忆是一块完整的蛋糕,蛋糕被分成不同等份,每个等份分门别类,分别标注着人际关系,知识,能力等等。
而她,被切去的就是与她所相识人的全部记忆。
就像是有意为之。
“师姐你的意思是说,造成你失忆的,可能是人为?”
“我也不知道,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人。”
“怎么会...”凌惜言满腹疑云,埋下头,良久默不作声,他努力回想到底是谁有可能坑害他的师姐。猛地,‘砰’一声,瞬间暴起,“我知道了,师姐我知道了,肯定是至诚那帮人干的!”
“至诚?”关于这个她同样没有记忆。
“对!师姐你失忆了,自然不记得我们是做什么的了。”谈起自己的职责,凌惜言眼睛亮晶晶的,“我们是非正常事件调查部门的,专门负责调查、解决一些非自然事件。科学无法解释的案件都归我们管,我们很厉害的!”
“我们部门分为两个组织,一个自然是高高在上的我们,知行!而另一个就是卑鄙的至诚了,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是竞争关系。”
“我们和他们之间一向都是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你。”凌惜言语气愈发义愤填膺,“对,肯定就是那群家伙,他们嫉妒我们的能力,所以趁你落单,迫害你。”
“真是太卑鄙了!”
这头的凌惜言龇牙咧嘴一阵输出,那边,原本靠在床头假寐的方遇安听言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他看了下时间,然后站起身双手插兜,微弓着背,信步走向他们。
看到踱步走近他们的高大男人,凌惜言这才记起房间里还有这位仁兄在。看看刚刚和他打过一场的健壮男人,又看了看肖停语,他打了个哆嗦,不是,他是谁呀,怎么会深更半夜和他亲爱的师姐在一个房间,怒斥道,“你是谁?师姐,他是不是趁你失忆欺负你来着。”不然,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个房间。
已然来到他们身边的方遇安似是故意一般,露出与他本人并不相符的笑容,手臂自然一伸,轻轻搭在肖停语肩膀上,继而开口,“认识一下,我是你师姐的男朋友,我们,一见钟情。”他礼貌伸出另一只手,“初次见面,师弟?是吧?我是方遇安。”
凌惜言见自己师姐没反驳,瞬时瞪大双眼,“不是吧,你开玩笑的吧,师姐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何况何况...”
方遇安长眉一挑,露出颇感兴趣的表情,“何况什么?”
“没事。”凌惜言思索再三还是没说出口。
肖停语没理会二人幼稚的对话,只专注思考凌惜言带来的消息,难道真的是他说的那样?幕后主使就是那个敌对的组织至诚吗。除此之外,照片上的师父好像就是梦里那个被扒下脸皮的人,难道这其中是有什么暗示?会不会...她一再陷入无尽的沉思。
这时,本与方遇安还在对峙的凌惜言懊悔地一拍脑门,“对了,我得赶紧去给师父报平安,告诉他老人家现在的情况。”说完拿着手机,噔噔噔,快步走出房间。
屋里只留方肖二人。
肖停语抖了抖肩膀,示意还搭着她肩膀的方遇安,“喂,还不松手?”
“嗯,你说什么?”方遇安假意询问,搭在她肩膀的手臂却骤然收紧,导致肖停语猝不及防,一个趔趄,险些撞进他的臂弯。
看到这幕的方遇安忍俊不禁,以为会看到对方恼羞成怒的模样,却不想怀中的肖停语忽然娇羞起来,埋首在了他胸口位置。
方遇安的表情微滞,现如今,不知所措的反倒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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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他内心迷茫,又突感自己的手臂莫名又麻又痒,如被轻羽舔舐着。
肖停语的手指像春日的雨水,轻盈滴落在他的手臂上,拂过他的手腕,再滑到指尖。她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方遇安的指尖坠着春雨,灼热的肌肤亲吻着冰滑的雨水,渴求着被反复拿捏,揉搓。他抿紧唇线,如被点穴一般定在原地,不等开口说话,却见肖停语的娇羞转瞬即逝,冲他露出狡黠一笑。
不妙。
“诶诶诶,错了,我错了。”
方遇安冷汗都要下来了,肖停语用力地掰着他的一根手指,好像真要掰断一般。他立即认错求饶,讨好哀求道,“肖停语,我错了,我真错了。”
肖停语这才作罢。
方遇安斯哈地甩着手臂,“不闹了,我去楼下前台再去开间房,你师弟来了不方便跟你住一起,我去和他住,你好好休息。”也走出了房间。
凌惜言先回来,等看到好好坐在床边的肖停语,脑中不知道又在脑补什么,原本上扬的嘴角又垂了下来,表露出又要哭的表情。
肖停语看不下去了,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凌惜言抹着眼泪,哽咽说道,“追踪器,我们的追踪器都装在我们的武器上,也就是师姐你的丝弩,组织会显示你的位置所在。”
“再就是,你在此之前都是每天必报平安的,在你来到淮庄镇的第二天晚上,追踪器突然失灵了。我们找不到你的位置,手机也联系不上你。”
“我们焦急地等到第二天,追踪信号又离奇出现了,我们尝试过用手机联系你,但没成功。”
“师父实在抽不开身,让我按着你之前留下的线索来找你,结果...结果...”说着说着,凌惜言再也按捺不住,还是哭起来,“真的怕你出意外,吓死我了。”
看他一句话抽噎半天,肖停语不禁怀疑,她所在的这个劳什子部门到底靠不靠谱。看在是为了关心自己,心里还是软了几分。
肖停语忙继续道,“我手机找不到了,不知道掉在哪,说起来我可能还得麻烦你调查一件事。”
“别说一件,多少件都没问题。”凌惜言一拍胸脯忙应下来,“师姐,那个人真的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是我发现了他一直在跟踪我。对了,你说的那个至诚组织,里面的人员你都认识吗,有没有见过这个方遇安。”
“没有。”凌惜言斩钉截铁地回答,“知行,至诚近些年互相较劲,彼此都很关注,所以我们之间的所有成员都是互相了解的。”
“那些人里没有这号人物,至诚的老大叫米三问,他和我们师父一样,只有四个徒弟,我确定没有这个人。”
肖停语便不再继续这一话题,“所以呢,你刚才把消息告诉我们师父,接下来要怎么做?”
凌惜言擦干眼泪,认真道,“我们之所以来鹿儿山是因为最近这里出现过异动,师父派我们秘密调查异动的具体原因。”
凌惜言小声道,“刚才师父告诉我,就在我离开之后,又有个地方和鹿儿山一样,出现异动,所以师父令我们紧急去到下一个地点。”
肖停语闻言一愣,起先她还在山洞的时候,就感知到那个地方的东西不在了,原来是跑了,这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吗?
肖停语顿觉百爪挠心,现在的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那个害她受伤的怪东西。
此刻,肖停语浑身血液翻涌,内心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她突然露出笑容,我管你是人是鬼,是妖是怪,这次势必要解决了你。问话语气也透着隐隐兴奋,“在哪?”
“十字山。”
5. 第 5 章
商定好一切,三人当下决定,在次日饱眠后从淮庄镇出发。
十字山就在耳市的西部,准确说是位于耳市与隔壁市的交界。十字山的主峰海拔近3000米,奇峰突兀,风景壮丽,多少还算个风景名胜。
十字山的山脚下是双木镇,他们提前在当地县城租了辆车,一路上穿隧道,走平路,过山坳,终于,安稳驱车到达。等到进了村,打算先第一时间找个住宿的地方。
双木镇的天气炎热,气候尤其干燥。
方遇安甫一走出驾驶位,就被热气扑了满脸,他不满皱眉,略带嫌弃地单臂撑在车门,“刚才在车上就想问你们了,这一路上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道?”
凌惜言打了个哈欠,满脸倦怠,“还好吧,我什么也没感觉到。”
肖停语从副驾驶走出来正活动着筋骨,听闻回道,“进双木镇之前吗?我好像也闻到了。”
“有点像塑胶味道?很淡,转瞬即逝的那种。”方遇安环顾四周,然后手指着一个方向,“好像是从西边传来的。”
那个方向应该是邻村。
方遇安:“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走吧,先去订房间。”
他们此行以旅行为由,等订好房间就把车放下,为方便打探情况徒步进到镇中心。
凌惜言无奈烦闷的天气,一路上走得困难,拖拉着落在后边,肖停语难得跟在后面与他同行。而方遇安则是双手插进裤兜,整个人懒懒散散,漫步在前。
看到前边人悠闲懒散的身形,凌惜言暗忖,跟个地痞流氓似的,他压低声音向肖停语问起自己心中的疑惑,“师姐,我不懂。”
“嗯?不懂什么?”肖停语正埋头捣鼓着刚刚到手的新手机,闻言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她这个师弟。
“我不懂,我们明明知道这个方遇安有问题,为什么还要让他跟着我们呀。”半路丢下他,甩开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他跟着。
肖停语递给他一个神秘的眼神,挑眉问道,“我问你,如果让你去对付一个说谎成性的孩子,你该怎么做?”
凌惜言不假思索,“能怎么办?教训他,要是实在不行就打一顿呗。”
“你这样很容易适得其反。”肖停语把拿在手中的手机转了个圈,继续道,“而且,我又不是他的监护人,我才管不了那么多。”
“那该怎么做?”
肖停语冲凌惜言笑笑,笑容意味深长,像是小孩子拿到美味的糖果,只单纯欣赏,仿佛就已经能从中品味到其中的可口,“当然是加入他,这样才足够有趣呀。”
等看到凌惜言露出不解的表情,她又恢复正经,“换个简单粗暴的答案吧,我再问你,你会放弃一个给你钱花又免费的保镖吗?”
这次凌惜言终于有了回应,拨浪鼓似的摇头,“那不会。”
“那不得了,走了,我饿了,先去找个地方吃饭吧。”说完收起手机,迈步往前走几步,冲前边的方遇安喊道,“喂,男朋友,我饿了。”
走在前边的方遇安在听到她的呼喊后身子明显晃了晃,最后回过头,僵笑道,“走吧,女朋友,我们先去吃饭,不知道女朋友想吃什么呢?”
“当然是听男朋友的,我相信男朋友的安排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方遇安咬紧后槽牙,“女朋友可真是心地善良啊。”
肖停语双手合掌,眯眼假笑,“男朋友的眼光也是独到呢。”
俩人越走越远。
唯留凌惜言愣怔在原地,反应半晌,才叹道,“怎么回事,怎么这人失个忆性格还变了呢?”猛地反应过来,“不行,我得赶紧告诉师父,师姐这该不会是中了什么邪吧。”
三人陆续走过大片荒芜,正准备拐过街角,慢慢靠近一条商业街。凌惜言惊讶:“这个地方竟然还有家福利院。”
街边拐角的位置,有一间稍显破旧的二层小院,红色大门历经风霜,锈迹斑斑,大门旁挂着希望福利院的白色牌子。
大门紧闭,关不住孩童的嬉笑声,欢乐穿透红墙碧瓦,携着夏风在空中轻漾。肖停语走近几步,有一角金黄映入眼帘,放眼望去,就在福利院的墙边位置,种植着明晃晃的,耀眼的金黄色向日葵,有一个女人站在那,正弯腰进行着打理。
在这一片宽阔静默的土地上,向日葵直挺挺地伫立在田野中。这里没有嘈杂的烦嚣,花盘抬起高贵的头颅,像名守卫者,守护着这片净土。
这一瞬间,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来这旅游的游客。
沁人的清新直达肺腑,连带着整个人都舒爽不少,凌惜言深呼吸,双臂伸展,脑袋左右晃动几下,“这里空气真是好啊,农家乐肯定不错,以后可以常来,我可太喜欢这了。”
“死人了!”
突兀的嘈杂声瞬间把净土打破,三人皆是一愣,忙转过身,看向不远处噪音集聚的地方。
肖停语的心顿时被提起来,难道是巧合吗,他们才刚刚因为追踪那个东西来到十字山,结果前脚刚到后脚就出事。
肖停语同方遇安对视,两人心情沉重,脸色都不太好。
最后还是方遇安提议道,“走吧,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再说。”
三人急速赶往出事地点。出事地点就在同一条街上的一家小店内,等肖停语三人赶到时,门店前已经聚集了一圈人,左三层右三层将店门口挡得死死的。
最前排有人护住门口,保护着现场。
肖停语费了些力气好不容易挤到前边,猛地,刚一靠近,扑面而来的血腥味直冲鼻腔,她皱眉向屋内看去。
这是一间卖化妆品的店铺,店面不大,屋里仅几个小型金属货架,摆放着一些不太知名的护肤化妆品。现如今,货架已经被全部推翻,瓶瓶罐罐被打得粉碎,水乳散落了一地,浓郁的化妆品味道和血腥味混合,空气中飘荡着难以散去,令人作呕的恶心气味。
房间内狼藉一片,就连柜台也被撞得东倒西歪,可以推断出当时发生的争斗不小,通往二楼的楼梯也布满明显的血脚印,难道案发现场就在楼上吗?
肖停语顺着血脚印望向二楼深处,霎时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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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胆大好事的趴在门前凑着热闹,还有一些被血腥味恶心到,实在没忍住跑远了,守在边缘观望。人群熙熙攘攘难免混乱,众人挤在一堆,各说各话。
“这是闹出人命了?”
“是得罪什么人了吗,这么血腥。”
“我说了吧,迟早出事。”
还没等她从中得到有用信息,不知道是谁喊了声,“警察来了。”众人四散跑开,肖停语转身,在人群中找着什么人的身影,未果,最终放弃,继而对身后那二人道,“我们也先走吧,先找个地方吃饭,休息下。”
这里以面食闻名,三人在附近找到一家面馆。肖停语点了一碗臊子面,顺滑且韧劲十足的面条配上美味的臊子,再添上一勺香辣椒,肖停语满足并大口地吃着,凌惜言也点了和她同款的面条,方遇安则独自吃着煎饺。
正值中午,期间,不断有人进到面店,直至位置被坐满。双木镇不算多大,有什么新鲜事根本兜不住,消息传播得很快,得此,新鲜的杀人事件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吃饭的人互相散播着最新消息,七嘴八舌,个个仿佛福尔摩斯上身,小声议论着,试图揪出幕后真凶。
与其说这里是面馆,更像是一个八卦集中地。
“我早就知道这个柳云秀迟早会出事。”面馆内的一个食客贪多几杯,大声嚷嚷道。
面店老板娘一拍那人肩膀,劝诫道,“小声点,好好喝你的酒吧,就这还堵不上你的嘴,人都死就别说。”
那人不服,抻长脖子红着脸,“她敢做还不让说?”
“你呀。”老板娘没法子,自己回到后厨,不再理会这群人。
有人开了头,食客之间的讨论声便愈发大胆,压过了门外嘈杂的动静。隐在其中的肖停语三人面色不改,就势低声说着什么。
凌惜言吃了个肚歪,舒缓地喝了口凉饮,又冲着空调口吹了会风,看左右没人在意,才对对面两个人道,“看样子约莫着是仇杀吧,那这个案子就跟咱们要找的东西无关了。”
“我看呀,这个案子挺简单的,村子这么小,有什么仇人随便查一下就知道了,估计没几天就能破案,也就三五天的事儿。”说完又拿起手中饮料,仰着脖子开始灌,只是还未喝下去,等看到对面二人的脸色,不由得愣住。
凌惜言心下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陡升,暗道不会吧,不可能吧。他小心地放下饮料,吞吐道,“莫非...这不太不可能吧。”说完用探究的眼光盯着肖停语。
方遇安把筷子撂下,没开口,用同样的目光看向还在沉浸式吃面的肖停语。
二人视线灼灼,注视着一言不发的她。
肖停语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面,方分析道,“这个案子确实挺简单的,我也觉得嫌疑人应该很快就会确定下来。”
凌惜言还未来得及舒口气,肖停语又缓缓开口,她目不转睛,望着门外热得虚焦的景象,说出口的话结合空调冷气,令在座的几人不寒而栗,“只是,我在房间二楼,发现了那个东西的气息。”
6. 第 6 章
“究竟怎么一回事?发现气息是什么意思?”方遇安纳闷。
凌惜言抬头瞧瞧自己的师姐,又瞅瞅对面的方遇安,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摇摆。他自然知道肖停语所说的‘感受’、‘气息’是什么意思,肖停语虽然失忆,但结合她的说法,她的某些能力肯定还是在的。
当年,正是她能感知到常人所感受不到的气息,才引起了师父的注意。也因为如此,师父才能把她从糟心的原生家庭中成功解救出来。
由此,凌惜言甚至觉得,肖停语的失忆未必没有好处,最起码她可以忘掉一些不好的过去。
肖停语并未打算隐瞒,“我能感受得到。”
万物有灵,所谓‘灵’在她眼里也可以称之为‘气’,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气息。肖停语可以用肉眼且感受到不同物质的不同气息,如果条件允许,她甚至能区分出它们的不同状态及产生缘由。
“当时我下洞后,就感受到过这股气息,只不过洞被封住而且那东西也不在了。”
方遇安并未深究,看样子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只是问道,“确定这桩案子是鹿儿山上的那个东西做的吗?依我看,这个案子怎么看都是人为。”
肖停语摇了摇头,眉头紧蹙,“我只能说那个东西确实在房间存在过,只不过那股气息很微弱就是了。”说到这她忍不住遗憾,“气息太过微弱,导致我没办法追踪到它的行踪。”
方遇安突发奇想,“那你能不能根据那个所谓的气息直接指认凶手?”
肖停语冲他翻了个白眼,“很可惜不可以,我只能感受到类别,不能区分个体,更不能直接指认是谁做的。我之所以确定那东西去过二楼,只是因为那气息特殊,并且我只在鹿儿山上的那个山洞中感受到过。”
“而且我的能力也仅限于,确认它们是否存在过,指认凶手什么的还是要靠线索,不过我倒是还可以帮忙看看一些尸体身上有没有怨气。”
“怨气?”
“嗯,就是含冤而死的人,他们郁结难消,长此以往会生出一股怨气,且时间越长怨气越重。”肖停语又提起,“如果我们可以去二楼看看,再进一步了解下案情,或许就能确定那东西的行踪了,不行的话...”
“这个倒不成问题。”凌惜言答得轻松,“咱们部门和他们有多年的合作,我可以和总部那边联系,让他们想办法给我们安排一下。如果只是稍微了解一下案情,问题应该不大。”
“再者说,如果真的能证明是那东西做的,还能让他们少走一些弯路,省去不少麻烦。”
严格来讲,两个部门之间还是有共同之处的,都是为了社会安定。只不过他们部门接触的对象大多都是非人类。但难免会有合作的时候,所以要想获得对方批准进入犯罪现场不算难事。
“哦是吗?那挺不错的,确实省事了,本来我都打算...”
凌惜言:“师姐,你本来打算做什么?”
“没事,能解决就好。”肖停语摇头答得敷衍。
可方遇安低下头偷笑,通过这几天对她的了解,如果不行的话,她可能会采取某些非常规、不可取的手段吧。
有了鹿儿山之行的教训,这一次,三人没着急去十字山。既然在双木镇发现它的行踪,先计划试着抽丝剥茧,之后再做其他打算。
吃完饭,他们直接回到旅店,双木镇旅店比不上淮庄镇的,只一家大院子,矮房子,都是单人间空间不大。
通过凌惜言的成功交涉,当天晚上就收到了那边的回复,并表示他们第二天就能去往案发现场。
接下来几人各自早早歇下,近来一路颠簸,到今晚,肖停语也才算睡个安稳觉。
第二天一早,三人早早赶到案发现场。
目前这个案子已经交由辖区的市局刑警大队接手处理,而接待他们的张警官,也是其中的一员。张警官三十左右的样子,肤质偏黑,五官端正。可能上级通知过,所以张警官对他们之间的工作有了大致的了解,他的态度很好。不过四人只简单打了个招呼,没来得及寒暄,就直接去到案发现场。即便是允许他们勘察,但时间有限,准备好一切,就光速进入现场。
先前肖停语只站在店门口大致扫视了下一楼环境,经近距离看,场面更为混乱,她小心躲过血脚印,径直上到二楼。
等看到二楼环境,肖停语顿步,饶是她都被眼前的场面给镇住了。
方遇安晚她一步,停在她的身后,同样倒吸一口凉气。
凌惜言皱着眉头检查完楼下,还要防止自己的衣服被沾上脏污,所以走得很慢,在第三个到达。只是还未迈上最后一阶台阶,来不及查看二楼情况,一股子霸道的气味就先蛮不讲理地钻入他的鼻子,只觉自己的肚子遭受了猛烈殴打,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哕...”接着一个箭步,头也不回,飞奔似的冲了出去。
方遇安和肖停语听到动静后立即回头,也只看到凌惜言快到模糊的身影,几秒后,他俩又双双转过头,准备各忙各的。
肖停语几次尝试迈步,又不得不收回步子,目之所及,这里实在没地方落脚。
空啤酒瓶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地板上粘黏着啤酒残液,形成污渍,满地脏污。用过的纸巾,吃剩的食品、零食散落一地。喷溅的血迹也遍地都是,血脚印几乎布满整个角落,现场一片狼藉。
二楼的空间不大,不远处的浅棕色沙发上乱放着各种待洗的衣物,堆积成山。沙发前的木质茶几上摆满了吃剩的零食,饭菜以及喝剩的饮料。饭菜汤汁顺着茶几边缘滴落,淌了一地,已经干涸。茶几桌角下扔着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泡面桶,上面还时不时飘飞着苍蝇蚊虫。
夏天天气炎热,室内窗户紧闭,窗下是一张双人床,床上的夏凉被凌乱丢在一角。空气中萦绕着食物腐烂、发酵的酸臭味,越走近,臭味直钻脑仁,熏得人睁不开眼睛,眼泪直冒。
“嚯,挺能造呀。”方遇安开口评价。
“师...哕...姐...哕”凌惜言像是做出了人生的重大决定,步履蹒跚,再次爬上二楼,在看清满地垃圾后又忍不住,“哕...”
“算姐求你,别一边叫我,一边吐,你去外面等着吧。”他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只会给现场增添新的麻烦。
得了赦令的凌惜言也没再勉强,不带一丝留恋,再次狂奔下楼。
张警官尴尬笑笑,笑得一脸憨厚,挠挠头,“我们都习惯了,不过这个味道确实不好受。”比较之下,面前的二人倒是没太被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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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归正传,肖停语问起:“麻烦和我们说一下死者生前以及被发现时的状况吧。”
张警官开始解说当时情况。
发现人是当地的一个名叫张楚的姑娘。
死者叫柳云秀,生前是卖化妆品的。她隔三岔五就会去市里进货,张楚曾向死者订购过一款化妆品。原本商定好昨天来拿货,所以早上来过一趟,但门店没开门,于是折回家了。
这期间张楚曾试着给柳云秀发信息,但对方没回,又因为先前已经向死者付过钱,所以担心老板不认。等到临近中午时,门还是关着的,直到敲门时才发现门压根就没锁。张楚一推开门,见到一楼混乱场面,当时被吓得不轻。加上周遭店面都开着,又在街边,这事立马就传开了。
张警官询问过一些在附近开店的店主,他们都声称在前一天傍晚见过柳云秀。至于晚上的话,附近店铺都是当地人开的,加上这里治安不错,一到晚上他们就会统统关门回家,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初步预估是在半夜发生的事。
这时,方遇安已经从厨房走了出来,“凶器是厨房的菜刀吗?我看厨房刀架上没有刀,看状况像是激情犯罪。”
先前只顾着二楼狼藉,肖停语这会儿才发现,通往二楼的木制楼梯扶手上有数道刀痕,棕红色木制扶手露出内里木色,刀痕是新的。
方遇安的猜测大概是对的,肖停语又问张警官,“死者有什么仇家吗?”
张警官张了张嘴,而后才说道,“住在这儿的人叫柳云秀,外地人,32岁,是五年前才搬来双木镇的。据走访了解,她平时和邻里交往不深。”
“不过附近的邻里普遍反映,柳云秀的私生活挺不检点的,这几年不断有别人家的老婆找上门,与她发生争吵。本村的,外地的,前几年还甚至发生过被砸店的情况。关于那个砸店的女的,我们已经对她进行了相关询问,但她没有作案时间,基本可以排除了。”
方遇安:“死者有丢什么东西吗?”
“除了手机我们还没有找到,死者的钱财首饰都还好好的。”说到这,张警官表情不太好看,面露苦涩,“门窗没有被撬开的痕迹,除此之外,现场脚印太杂乱了,这个环境你们也看到,脏乱差,提取起来相当麻烦,会花费不少时间。”
肖停语提及先前检查过的二楼卫生间,洗漱用品之类的都只有一套,“死者是独居?”
“我们没听说她和什么人住在一起,附近的人也没见过,不过通过问询附近的早餐店,有店员表示过,柳云秀最近几天买的早餐都是双人份的。”
“照这么说,当时的二楼很可能藏着其他人。”方遇安猜测,“这样的话,要先找到那个最近和她同居的人。”说完眼睛瞄着肖停语,像是在问她,这里是否有问题。
肖停语摇摇头,最后请求张警官,“那个,我想去看看尸体,不知道方不方便?”
张警官却在此刻垂下头,一脸为难。
方遇安察觉到不对,“怎么了?是不方便吗?”
“这个请你们放心,只是看一看,有关信息我们不会外传的。”肖停语一再保证。
“不,不是。”张警官静默片刻,终于开口,“是因为我们到现在也没找到尸体。”
7. 第 7 章
“没找到?没找到是什么意思?”
从店里出来后,太阳已然高居半空,酷热炙烤着地表,外面的气温急剧攀升,他们就像是被直接扔进了蒸笼里,又闷又躁。
街上的商铺陆陆续续开门营业,四人找了个凉快通风的场地,休息整顿。
张警官单指勾着装早餐的袋子,长吁短叹。刚从案发地出来,心情躁郁得很,他从兜里翻来找去,掏出一个已经扁平的纸烟盒。拿着烟盒的手小幅度上下抖动几下,一根细长烟从里面冒出了头,正要伸手去拿,猛然想到身边的几个人,又收了回去。最后两手向上提了提裤腿,屈膝蹲下,啃着包子,嘴里含糊道,“我们到的时候,就没在房间里发现尸体,不但如此,我们也没找到搬运尸体的痕迹。”
“要不是通过DNA鉴定确定屋内的血液就是柳云秀的,以及现场大量血迹表明伤者没有存活的可能,我真怀疑存在其他情况了。”
“监控这种东西在双木镇也算不上普及,就是有也只在店里面,我们试着调取过附近的几家监控,很遗憾,没找到什么线索。”
“有尝试过其他办法吗?”方遇安从附近商超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几瓶冰水。
张警官接过冰水,道了声谢,继续说道,“尝试过了,这不同事忙活了一晚上,天快亮才回来,还是一无所获。”
“都快一天了,尸体还没找到,我也纳闷了,拢共就这么个小地方凶手能给她藏哪呀。”
之后就安静下来,只剩细细的咀嚼声。
张警官一脸郁色,方遇安却和站在他身旁的肖停语小声拌着嘴,“你有什么方法吗?比如你的感觉之类的?”
肖停语正安静吃着肉夹馍,闻言一顿,瞥了他一眼:“我说过的吧,个体与群体的区别,如果找人的话我的能力是用不上的。难道说,你还指望着我用丝弩把尸体凭空钓上来吗?你自己怎么不想想办法,我要你何用?”
方遇安心想,你吃我的喝我的,还要嫌弃我,他无辜地耸耸肩,“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还要给我戴上项圈,充当人类最好的朋友吗?”
肖停语嗤之以鼻,“那你怕是比不过喽。”
“那个...”在一旁休息好久的凌惜言默默举起他拎着素包的右手,弱弱开口道,“那个,或许...我可以试试看,就是不确定能不能帮上忙。”
“真的吗?”张警官唰地一下站起身,怀揣着激动的心情,难掩兴奋一个箭步立即冲到凌惜言面前,“什么办法?”无论成功与否,哪怕有一线希望,他都想要试试。
刚喝下一整瓶冰镇矿泉水的凌惜言重新活了过来,这会迎着自然风,胃口也舒适不少,他轻咳一声,“我这确实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大概率能帮上忙。”
张警官讶道,“要真是这样,那你们可真是替我们解决了大问题,等案子破了请你们吃饭。”
“吃饭倒是不用,不过可能得麻烦你借给我一样死者的物品,首饰之类的小件东西就行。”
“这个当然没问题,我这就回去和领导请示一下。”张警官看向凌惜言,急迫道:“什么时候开始?用不用我帮忙?”
“我打算今天晚上试一试,帮忙就不用了,如果有消息一定联系你们。”
张警官的工作繁忙,今天也是抽出时间来陪他们,所以也没再强求,“那我就先回去报告一下现在的情况,顺便把东西拿给你们。”
等张警官走后,肖停语屈膝蹲在树荫下乘凉,洒下的光斑打在她的脸上,一阵风吹过,阳光浮动,她半眯着眼,懒洋洋道,“说吧,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凌惜言嘻嘻一笑,“我临出来之前去了趟师父办公室,取了点防身的东西,当时走得急,来不及细看都是些什么,我昨天粗糙检查了一下,现在想想正好有一张符适用。如果经过警方同意,拿到死者的所有物,只要我略施点点的能力,它就会带着我们去往尸体的埋藏地了。”
凌惜言觉得自己终于找回了颜面,自信道,“放心,虽然我没用过,但我觉得问题不大。”颇有些大言不惭。
肖停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嗯,那暂时就先这样。”
方遇安半倚在肖停语肩膀昏昏欲睡,听到总结陈词后顿时清醒,“结束了?那我们凌晨再开始?”
夜半时分,三人聚在房间的一角落里窃窃私语。知道的是在做好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偷碰头,肖停语好一阵左顾右视,确定院内其他房间的灯光关闭,人都已经歇下,便问向屋里的人,“锄头?”
“收到!”凌惜言拿起身旁的锄头示意肖停语。
肖停语满意点头,视线又转移到另一人,“铁锨?”
“喏,在这呢。”方遇安斜靠在墙角,无奈发声。铁锨和锄头还都是他从旅店老板那借来的,他压低声音,“我们接下来去哪?”
肖停语:“先找个偏僻地方,万一遇到人我们不好解释,吓到他们怎么办。”
凌惜言郑重点头:“同意。”
月黑风高夜,细风过林梢,树叶沙沙作响,枝头的蝉鸣声声幽啼,响彻空旷的乡村夜晚。
凌惜言站在一处空地上,谨慎地拿出一张符,又把装在保护袋里的耳环掏出来,将金色耳环小心地坠在黄符尾部。然后一手捏诀,一手持符,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肖停语和方遇安站在距离他身后不远的位置,分居两端,像是左右两大护法,两人面带严肃,屏息关注前方,神情专注的模样好像是看到自己家孩子进入高考考场一般。
四周寂静无声。
忽地,凌惜言猛然睁开双眼,一改往日模样,双目坚定无比,他扬手向上一掷黄符,同时喊道,“起!”
符箓脱离手的瞬间,竟腾空而起,悬在了半空。
看到黄符成功凌空,肖停语和方遇安双双挺直了上半身,精神振奋。不止他们,就连凌惜言本人都没料到能一次性成功,瞪大了双眸,转身去找肖停语的身影。
看到肖停语颔首,他心中更加坚定,又蓦然多了几分正经,再次伸手,喊道,“去!”
符箓就好像神秘森林之中的指南针,成功运作的同时,牵动着迷途者的心。刹那间,黄符长了翅膀一般,在夜空下如翩舞的蝴蝶,不停旋转,又在反复转了几个圈后,终于确定方位,最后朝着西部飞去。
凌惜言回过头,对着二人傲娇地一扬脸,似是寻求夸奖,“师姐!”
“好样的,做得不错。”大家长肖停语伸出大拇指夸赞。
二家长方遇安双手叉腰,嘴角含笑道,“友情提示,再不追上它,它可就没影儿了。”
“啊?”凌惜言转身,看到黄符正以相当快的速度朝着黑夜深处飞去,不见了踪影,“诶,别跑呀。”眼看符越飘越远,他来不及思考,拔腿就追。
“师姐,我还没学会让它减速呀。”远处的凌惜言痛苦喊道。
“小声点,吵到人怎么办,那你就好好追着它呗。”肖停语默默补刀,说着弯下腰,扛起他丢下的锄头,对方遇安道,“走,跟去看看,再不跟上,他的符就真的要去远航了。”
凌惜言使出跑马拉松的气势,不敢松懈,黄符犹如黑夜中的烛火,发着黄色光芒向着目标追逐而去。
几人朝着符的方向跟着前行,越过田野,穿过杂林,越走越远,前路也越来越荒芜。
回看身后茫然一片,距离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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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远,方遇安不安道:“你这个师弟到底靠不靠谱啊,这都到哪了呀?”
肖停语回头望了望,四周一片黑寂,只有手中的手电光亮着。这里距离案发现场太远了,嫌疑人丢尸期间难道就不怕被别人发现吗。
“再看看吧,也没准是那个符的问题。”看凌惜言这么辛苦,嘴上难免给他找补。
方遇安轻哼一声,索性不再搭理她,一个大跨步走在前边,末了,从他嘴里冒出来一句,“你太惯着孩子了。”过后,又忍不住提起,“你们难道就没有设想过,或许尸体早就不在这儿了吗?凶手不一定非要把尸体埋在双木镇呀。”
肖停语猛地抬头,那双原本通透的眼睛竟然带着少见的迷茫,她恍然明白,“对呀,你应该早点提醒我们把车开来的。”
方遇安郁闷地仰头望天,没救了。
大概过了大半个小时,一路领头跑在前边的凌惜言气喘吁吁,冲他们有气无力地招手,“到了。”
二人神色一凛,赶紧小跑过去。
一番追踪过后,凌惜言已然累倒了,他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粘在一块大石头上,嗓子又干又痒,“不,我已经不行了。”
符就停在距离他们不到半米的地方,正滞在半空,随风飘荡着,又一刹那间,直直坠了下去。
“就在这了。”凌惜言虚弱地指指符掉落的地方,“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凌惜言已经指望不上了,肖停语和方遇安分别拿出锄头和铁锨,在符落下的地方,准备开挖。
担心损坏尸体,两人一直挖得小心谨慎,不知过了多久,肖停语突然停下动作说道,“有东西。”怕破坏被黄土掩埋的东西,她扔下锄头,仔细戴好手套,蹲下身,便改徒手,跟着戴好手套的方遇安很快也加入了刨坑的行列。
不远处的凌惜言靠在树干,仍在艰难喘息着,手持着手电筒给他们打着光,还不忘关心结果,“怎么样,找到了吗?”
毕竟都已经对外夸下了海口,要是没找到实在太打脸了。
这边,肖停语的动作已经慢了下来,正凭一只手谨慎地拍去面上的浮土,渐渐,一块嫩黄色的衣角从地底显现出来。
同样看到衣角的方遇安松了口气,正欲起身让凌惜言打电话通知张警官。
“方遇安,你看这儿。”肖停语突然叫住他。
方遇安的动作一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紧接着,他讶异地抬抬眉梢。两人对了下眼神,不约而同地在左侧再次开挖,继而眉头越蹙越紧。
眼看这土坑挖得越来越宽,凌惜言愈发胆战心惊,暗道这是怎么了,于是战战兢兢道,“师姐,还没找到吗?”
无人应答。
良久,他们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冷月牙儿死气沉沉地吊在漆黑的夜空,有不甚明晰的光照在地面上。从凌惜言的角度看去,根本看不清肖停语和方遇安的表情,他们的脸黑乎乎的。
凌惜言心里直发毛,不由得往前挪了几步,“挖出来了吗?”其实他已经不抱希望了,却不死心地再次发问。
漫长的等待过后,肖停语轻声道,“嗯,找到了。”
闻言,凌惜言的心落回肚子里,眉目舒展开,“我就知道这玩意儿管用,不然师父也不会当它宝贝似的藏起来。”
“嘿嘿,你师弟终于...”派上用场了。
肖停语却在这时侧头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不明,看他的眼神亦无波无澜。
凌惜言不由得缩了下脖子,吞咽了下口水。
但肖停语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冲破了燥热,令他不禁在这炎炎夏夜,狠狠打了个激灵,“找到了,挖一送一,还是两具尸体呢。”
8. 第 8 章
“挖一送一?”凌惜言纳闷问出声,借着手电光,一脸狐疑地走过去,甫一靠近,在猛地看清被黄土掩埋的尸体模样后,瞬间被吓软了腿,一个紧急刹车,才堪堪没栽进去。
柳云秀的尸体被横置在土坑上,苍白的月光照亮那张灰败狰狞的脸。
柳云秀的双目圆睁,死死盯着虚空,面上覆着一层薄土,她的嘴巴微张,黄土顺着嘴缝钻进黑洞般深邃的喉咙里,脖颈处有一道深深的刀疤,伤口皮肉外翻,脖子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歪斜着,附近的黄土被血液湮成了酱黑色。
“嗯?”凌惜言双腿保持弓步站姿,站桩般定在原地,身子向后仰靠,目光慢慢移动,他突然定住,闭上双眼,胳膊随意揉了把眼皮,再度睁开,迟缓地眨动几下,“诶?怎么有两具尸体呀。”
在柳云秀的尸体旁,还安然躺着一具森森白骨。
双颊凹陷的骷髅白骨,宛如一具身居黑夜的幽灵。那双空洞的眼眶,在黑夜映衬下,仿佛有了灵魂,愤然怒视着他,上下两排牙齿密密麻麻排列着,散发惨白的冷光,展现出阴森的笑容。
凌惜言向肖停语投去求助的目光。
肖停语一手把住锄头的木制手柄,一手叉腰,笑道,“你问我?我还得问你呢,你大功臣呀,让你找一具尸体,你还给我搭上一具。”说完又竖起大拇指,“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呀。”
凌惜言一脸苦兮兮,“师姐,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方遇安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没关系,你超额完成了任务。”
他急了,“这个时候就能不能别再开玩笑了。”
在荒野深处,尤其是在面对一具从天而降的尸骨时,适度活跃下气氛,起码才不至于感到恐慌。
肖停语再次蹲下身,从上到下观察着这具被他们挖出来的尸骨,最后视线固定在耻骨处,伸出手比划几下,沉重开口道,“这是位女性。”
方遇安举着手电筒细致看了下,“看样子,起码最少得死了五、六年了吧。”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把她和柳云秀埋在一起,有什么用意吗?”凌惜言颤着声音问道。
肖停语摇头,“不知道,凌惜言你先去通知,告诉张警官我们已经找到柳云秀的尸体了,对了,别忘了把这具无名尸骨的事告诉他,让他们那边也好有个准备。”
“好的,我这就去。”凌惜言乐得接下这个工作,忙应声,又特地逃离尸体几米,才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这期间,方遇安已经把他身后的环境巡视了一圈,回来时见肖停语还在盯着那具无名白骨,问她,“你有什么想法吗?”
“是有一些,但目前不太确定,尸骨的手脚被绑着,而且我还发现了尸骨的手腕上戴着一条手链,应该有助于我们找出她的身份。”手链样式奇特,挂饰是个银质的胶囊形状。肖停语保持蹲姿未动,沉吟片刻才答,又问他,“你那边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吗?”
“嗯?”长久未得到对方的回复,肖停语抬头,就见方遇安面如土色,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后,她迟疑问道,“怎么了吗?”
方遇安的神色怪异,他压着声音说道,“看你身后。”
“我背后?怎么了吗?”肖停语回头,也倏然愣住。
恍然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到了十字山的山脚下,面前的巨影黑压压的,像是正冲他们压过来。
到达双木镇之后,他们一直都在刻意回避,暂不提上山,谁知竟因为这具尸体,还是来到了这里。
就像是拥有魔力的潘多拉宝盒,一直在引诱着他们靠近。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这次什么都没感觉到呢?
警方人员来得很快,对他们进行完相关询问后,就放他们回旅店了。等到达旅店,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夏日的清晨还是有些凉意的,一夜劳累,几人顾不得其他,暂定先休息,谁知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三点。
待睡醒后,他们各自收拾完自己,随便找了家饭馆吃着过时的午饭,顺带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你想参与他们的办案?”凌惜言的一口稀饭卡在嗓子里,差点没被噎住。
肖停语正埋头品尝着美味的鲜肉馄饨,“嗯,你不觉得很蹊跷吗?杀害柳云秀的凶手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把尸体搬运到那么远的地方,还能确保不被发现的?”
“还有,凶手把柳云秀和无名尸骨埋在一起究竟有什么目的?”
方遇安自然接过话头,“从死者的住所到尸体被发现的地方,这段距离可不近,中间要路过不少居民房,即便在半夜,危险性还是太高了些。”
“还有,为什么我们一找就能轻松找到尸体,人家可是发动了许多人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这没点儿猫腻实在说不过去。”
肖停语、方遇安:“所以...”
两人错愕地看向对方,又不约而同笑起来。
凌惜言眼底尽是不解,这场面看得实在刺眼,扁嘴,“所以什么啊?你们这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是什么鬼。”
方遇安成心和他作对,一脸欠揍样挑衅凌惜言,“你猜?”
不等凌惜言发怒,肖停语直接点出谜底,“所以,我认为埋尸这件事不是凶手做的。”
方遇安点头认同。
“不是凶手,那是谁做的?”凌惜言诧异问道。
“我的傻弟弟,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这次来十字山是为了什么?”
“啊!那怪东西?”这几天不是看现场就是找尸体,挖尸体,害他差点忘记正事,“它什么意思?图什么呢?”
“图什么?无非就是给我们下挑战书?或者是引我们入局?管他呢。”肖停语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无论什么原因,我都欣然接受,我倒要看看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如果要我们加入他们办案,有难度吗?”
“比起单纯只看案发现场来说,会费些力就是了,但是我们毕竟帮他们找到了柳云秀的尸体,具体还是要看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凌惜言抓紧吃完饭,用湿巾擦擦手,起身离席,“我吃好了,我去联系师父,让他老人家出手事情肯定容易很多。”
“你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凌惜言走后,方遇安问她。
肖停语正单手托腮,另一手舀着碗里的汤喝,她手持汤匙的动作轻缓,拖着汤匙在碗底摇曳,轻轻一挑就带动碗中的汤水荡漾。
听到方遇安的问题后,她抬起头,双目紧紧锁住他,唇角向上牵起,露出只有猎人捕捉野兽时才会出现的晶亮的双眸,“嗯,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说完收紧下颌,两簇秀眉微微一挑。
方遇安喉头一哽,总感觉她意有所指,看似是在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实际又好像是在影射其他。
他眼角抽搐几下,索性双手环胸,仰身回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份对峙糅杂着些许异样心思,导致他总感觉自己的脑中有一条线在不断地来回拉扯,两相较量之下,那份挑衅落得下乘,变得温吞起来。这一切的一切就如脱缰的野马,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究竟是什么开始的呢,他追根究底,不断地追溯。
是了,他突地恍然大悟,就从他进入的巷口的那一刻。
“喂,我们该走了,男朋友?”肖停语屈指在他额头轻敲几下。
方遇安浑身如过电一般,从茫然的回忆中醒神。
桌上碗里的汤已经见底。不知道什么时候,肖停语已然来到他的面前,单手撑着桌边,垂眸笑看着他,眼底蕴含着说不出的意味。
嗯,他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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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她就是在影射。
*
次日下午,双木镇派出所某办公室。
在肖停语他们面前的高壮的中年男人,正是负责柳云秀被杀案的队长,冯宏伟。
“你们的师父我是知道的,早些年有件案子,我曾和他一起合作过。”冯宏伟喝下杯中的茶水,悠然提着往事,不过这场短暂的寒暄没持续多久,他就把压在胳膊肘底下的报告递给了肖停语。
“柳云秀的验尸报告?”
“嗯,我想你们应该需要这个。”他捏着鼻骨开口说道,因为连轴转地工作,冯宏伟眼底的黑眼圈明显,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谢谢。”肖停语双手接过报告,开始快速翻看,报告前边的内容和他们先前预测得差不多,死者的死亡时间就是在那天的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
尸体身上有多处明显的刀伤,致命伤在颈部,导致柳云秀失血性休克死亡。凶器虽然还未找到,但根据刀口的痕迹对比,大概率就是菜刀了。
肖停语快速看完验尸报告,就顺手递给身后的两个人传阅,“既然凶手放着死者的钱财不拿,只把死者的手机带走,那就证明他们大概率是认识的了。”
“结合死者本人的一些个人情况和邻里的反映,如果二楼真的存在‘神秘人’的话,我猜测住在二楼的那个人就有非常大的嫌疑,很可能是两个人因为某件事起了争执,最后争执不下,才导致激情杀人的吧。”
既然周边店铺没有发现过神秘人的存在,那么就排除了神秘人自己开车来到双木镇的可能,不然有陌生车辆停在附近必然会引起注意。她思考了几秒继续建议,“要找这个人的话,如果这里实在没有线索可以试着在附近村找找看,他或许会跑到邻村去搭乘到城里的车也说不准。当然,神秘人打电话通知别人来接自己的可能性虽小,也不能完全排除。”
即便他们也正在朝着这个方向查,但也并不影响冯宏伟很满意她的建议,他点点头,“关于柳云秀的尸体,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你们,这个案子总算是有些苗头了。”他停顿片刻,再开口,“我们很欢迎你们能够参与办案,不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要交给你们的案子是另一件。”
肖停语愣住,“那名无名女尸?”
冯宏伟笑笑,额头的皱纹加深几分,“对,就是无名女尸,有问题吗?”
肖停语不假思索,“当然没问题,还得感谢你们能够让我们加入。”
“是我们感谢你们才对。”冯宏伟看了看桌上的钟表时间,站起身,“我等会还有个会,这一连出现两起命案,上边很重视。”
肖停语三人随着起身,跟着他出门,冯宏伟似想起什么,又转过身,“对了,方便你们调查,这边给你们安排了一名我们的人帮忙,他叫张帆,现在应该就在门口等着你们,你们有什么需求可以让他随时来找我。”
看着冯宏伟拐了个弯,上到二楼,凌惜言立马小声抱怨,“这算盘打的,把这么难的无名女尸案子丢给我们,身份不好查,人际关系更是难找,这不难为人嘛。”
肖停语没有反驳,这个案子较之柳云秀的案子确实要难上许多。
凌惜言走到大厅,晃头四处巴望着,“不是说给我们安排帮手吗?在哪呢?”
透过大门玻璃,方遇安远远望见一个人正蹲在外面的石柱前,便向着那个方向抬抬下巴,“喏,应该是那个吧。”
肖停语和凌惜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瞧过去,一个肤色偏黑的男人正弓背蹲在门口的台阶上,双手垂在膝盖,嘴里衔着一支香烟,还不时往身后看。
隔着烟雾,那人隐约看到大厅里站着三个人,等他眯着眼终于看清来人后,立即掐灭了烟,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憨厚笑容,冲他们激动地挥手,“这儿。”
9. 第 9 章
为方便办公,冯宏伟特地找人收拾出来了一间房,作为临时办公室,供他们使用。
派出所内的绿植不错,院子里一副生机盎然的模样。肖停语他们所在的办公室窗外就有一棵石榴树,窗外的石榴树上坠着几颗黄绿相间的石榴,风只轻轻一扬,就引得枝条上的石榴颤颤巍巍地摇晃起来。
“这个地方本身就不大,最近又发生了一个接着一个的案子,我们市局刑警队也被指派过来查案,很多地方都被征调使用了,导致房间不太够用,所以只能辛苦你们用这间。”张警官憨笑地挠了挠头,“你们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对了,关于住的地方...”
“我看这里就挺好的嘛。”方遇安一脚迈进办公室,身子随意斜靠在门口,“我们现在住在旅店,离这里也不远,挺方便的,就不用麻烦了。”
张帆松口气,“那也行,冯队长让我跟着你们一起,我这人空有年纪没啥经验,
也帮不上大忙,但是需要什么跑腿的活,你们都别顾忌,和我说就是。”
“虽然我比你们年长几岁,论能力真比不过你们。”
办公室里确实是收拾得相当整洁。肖停语先随便给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安慰回答道,“有你已经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倒是还要委屈你这几天跟着我们了。”
张帆一脸急促,忙摆摆手,“不委屈,不委屈,说起来还得感谢你们帮我们找到了柳云秀的尸体。”提起柳云秀的尸体,他又道,“对了,痕检那边表示,二楼确实存在除死者以外的其他人的生活痕迹,关于柳云秀的尸检报告,冯队长也给你们看过了吧。”
“嗯,看过了,大致跟我们猜想得差不多,致命伤在脖颈处,失血性休克死亡。当然,我们也把自己的一些想法一并告诉了冯队长。”
“对了,那具无名尸骨怎么样了,做尸检了吗?”
几人聚在刚刚收拾好的办公室里,打算暂时开个小会,商讨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既然冯宏伟把无名尸骨的案子放心交给他们,那就不能拖着,是时候着手安排工作,开个案情分析会,及时开展调查。
张帆放下手中的笔,一脸为难,“应该快了,我们的刘法医刚刚做完柳云秀的尸检,也是一夜都没合眼,无名尸骨的尸检估计还得再等等。”
“没关系,其实发现尸骨那天我们也细致看了一下,可以先根据现有信息做一部分整合推断。”
“尸骨性别为女性。”坐在肖停语旁边的方遇安,闭眼回忆着那具尸骨,“尸骨完整,推断入土时间不少于五年。”
凌惜言低下头盯着手中的笔出神,沉默半晌才开口,“都不知道是外地人抛尸在这儿,还是...”
要真是外地人抛尸在这里,那么要想确认死者身份那简直是大海捞针了。案子还没开始查,就已经把他们搅和的像只无头苍蝇,没有头绪地四处乱撞。
“慢慢来,这还没开始就先把自己给难住了,搞退缩了,后边的工作还怎么做。”肖停语安慰,“先一点点排查吧,先从双木镇开始,不行就扩大范围,扩大到隔壁几个村,再不行,再扩大....”
“停停停,别扩了。”凌惜言听得头疼,“师姐,你就直接说吧,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怎么做?”
“既然大致知道尸骨表面信息,可以稍微做一下排除。”肖停语思考半晌,她看向张帆,请求道,“所以,等具体的报告出来之前咱也别闲着,麻烦你找一找近八年来,户籍为双木镇的女性失踪案件。”
张帆诧异,“八年,为什么是八年?”发现尸骨时张帆并没有跟去,所以也不了解尸骨信息。
“手链。”肖停语右手拿着笔,笔头在桌子上敲几下,想了一会开始给他解释,“那具女尸几乎呈白骨化,而我们在尸体手腕上发现了一条手链,至于为什么是八年,是因为那个手链,很有年代感。”
“说起这条手链,凌惜言比我更懂。”
凌惜言在一旁点头,“其实那条手链是某个动漫人物佩戴的饰品,动漫爆火之后,商家抓住商机,果断赶制出来售卖,现在早就停产了。我查了查相关消息,这款手链的第一批售出时间是在八年前的初春。”
“好的,我没问题了,我这就去找。”听完解释,张帆立马站起,干劲十足,拔腿就要开跑。
“诶,等等。”肖停语叫住他,点了点在她对面的凌惜言,“让凌惜言和你一起去吧,你们之间还有个帮衬,也还快些。”
就这样,凌惜言和张帆两人哥俩好般攒头汇在一块进行了一番商讨,然后,并肩走了出去。
等两人终于出去,室内瞬间冷清下来。
方遇安悠闲地靠在椅背,两手搁在腹部,双腿交叠肆意搭在桌边。
他仰头环顾这间办公室的陈设,房屋装修简单,颇有多年前装修的味道,房间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但也看得出来,对方生怕怠慢他们,已经在绞尽脑汁弥补了。
办公桌椅与其他办公室的相差无几。这里以前应该是间储藏室,毕竟要得急,所以来不及安装空调,所幸他们在这办公的时间不多。头顶的风扇风力小,还不及这个时间点,从窗边吹进来的自然风凉快。
起初的风很悠闲,柔软的风吹得人昏昏欲睡,他强撑起来,打了个哈欠,“你怎么就确认死者是双木镇的?八年,要找起来的话,这工程量可不小,要是方向错了,这不都白费了。”
肖停语的腰抵在他的桌边,埋头看着手中双木镇的宣传手册,说话声闷闷的,“说实话,我也不太确定,但目前也只能先这样了,我们不能干等着什么都不做。”她喘了口气,把宣传册扔在桌上,继而挺直腰背,把两手撑在桌侧,右手食指无意识地点了点桌子,“但查案的过程不就是这样吗?不断地建立各种可能性,不断地推翻,直至找到正确的答案为止。”
“你就当是我的直觉吧,既然那个东西这么想让我们在这里发现这具尸骨,我觉得大概率和双木镇有关。”
“为了让我们发现这具尸体它可真是费尽心思。”啧,头疼,方遇安按了按额角,没想到来到这竟然还需要查案,他思考了一会,“这东西到底什么来头,想做什么?一开始我以为它是想害人,但现在看,它更像是想救人。”
“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那个东西究竟想做什么,等查明事情真相,估计就清楚它的意图了。”肖停语沉思一会,又改双手抱臂,突然冷哼一声,说话时语气不善,“我实在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等我找到他,看我不好好讨回来。”
见她换了一副脸色,方遇安顿时想起,面前的肖停语,跟他之前所了解的完全不一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不禁开口,“关于你的记忆,还没有一点要恢复的迹象吗?”
“嗯?”肖停语歪过头看他,故意问,“怎么?看你这个样子,好像很害怕我恢复?”
他下意识坐直身体,僵笑着否认,“怎么可能?我明明很希望你恢复的。”心里暗骂自己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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壶不开提哪壶。
“哦?”肖停语沉默地盯着他,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带着满满探究,令方遇安霎时慌了一瞬,但片刻后,肖停语便扭头不再看他,只轻声笑了下,“骗子。”她说这话时尾调低缓,气音轻柔,仿佛这两个字下一秒就要随风消散,一转即逝。
但这两个字却强硬地闯进了方遇安的耳朵里,不停地在他脑袋里回旋,他的心头蓦然被触动。他反复品嚼着它们的抑扬顿挫,不断摩挲着它们的字形结构。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对方的靠近。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肖停语忽然倒背着双手,弯下腰,目光直视着他。
两人近在咫尺。
对方猝不及防地靠近,令他的慌张无处遁形,更是暴露在无形之中。方遇安整个人都是懵的,脑袋也是木的,他无声地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从外面传来的汽车鸣笛声,风鸣声,好似都只在两人之外环绕,他们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安静密闭的空间里。
再经受不住对方的直视,方遇安抿紧双唇,小心挪动着眼珠向下方瞟去,刚刚还在咒骂头顶的电扇风小,这会的电风扇成心和他作对一般,吹得他眼睛酸涩,致使他加速了眨眼的速度,一眨,又是一眨。
肖停语似乎是被他现在的呆样子所取悦,‘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所以并没有等到方遇安的回答,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就倏然撤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仿若什么都没发生。
先前因为紧张而攥住的双拳慢慢松开,方遇安的眼睛缓缓朝着她的方向瞥过去。
现在的肖停语是从不吝啬于笑的,也是经常笑的。但是刚才的却是不同,和平常的也不一样,和照片上的样子更是大相径庭。
她的位置就在窗边,临着那棵石榴树,窗户开着,自然风吹进来。
已经临近傍晚,阳光徐徐收敛着自己的权力,浮动的频率减缓。
迎着落日的余晖,粉紫色晚霞挂在天边,一束温暖的光映照在她的脸庞。肖停语的及肩发被扎成低马尾,她的头轻轻晃动,马尾温柔地扫过后肩,垂在椅背。她双手环抱胳膊,眯着眼睛假寐,尽情享受晚霞的抚摸。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忽地吹进了室内,带动方遇安桌上的一沓纸张。
白纸得了自由,正酝酿着动作,上下翩飞。
在这躁动的风中,方遇安清晰地听到自己那猛烈跳动着不可忽视的心跳声。他恍惚地坐起身,在纸张被吹乱之前及时用手将其止住,拿起桌上的水杯,压住那沓纸张的一端,再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继续倚在椅背上,只是,悬着的心并未降落。
风声也未停止,反而在室内人的遮掩下,引起了它的叛逆与反抗,再次怂恿纸张的一角。
纸张被掀开,一下下,掀动的动作更大。
狂肆的夏风就像个专好偷窥他人秘密的盗贼,毫不留情地将对方心底的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方遇安的心头涌动着失控的情绪,这种前所未有的刺激屡屡冲刷着他的神经,并值得反复回味。
他近乎爱上这般,惹得他心脏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上.瘾一样的感觉,以至于其余事情统统被抛诸脑后。
终于,他认输妥协,索性放任风的自由,旋即转为享受。他的身体轻松地向后仰靠,无声轻笑,眉目染上几分欢愉,心境竟在此刻陡然开阔。
这时,冯宏伟敲门进来,“杀害柳云秀的嫌疑人确认了。”
10. 第 10 章
“嫌疑人名叫周斌,42岁,性别男,耳市新华区人,是美伊化妆品经销商的老板,离异,值得一提的是,他一个月前才刚刚办完离婚手续。”
冯宏伟刚刚部署完那边的工作,特地赶过来,告知他们柳云秀案的最新消息,他刚一坐下先灌了几口茶水,润了润干哑的喉咙。案子总算有进展了,看得出来他很激动,“事实证明,咱们的调查方向是正确的。”
五个人围坐一起,面前是贴着案件信息和相关照片的案件板。
“我们这两天一直在走访附近的几个村子,嘿,也是该着咱们运气好。”冯宏伟坐在中间位置,向他们讲述着整个调查经过,“咱们的人在隔壁村走访时,正好看到那群开黑车的聚在一堆。这群司机平时没活的时候就喜欢在一块打打扑克,侃侃天。这不一问,就有一个司机说他曾在案发当天上午,拉过一名外地男性客人。”
方遇安从案件板前挪开视线,疑惑问道,“只是拉过一个外地客人而已,为什么司机会觉得他有问题?”
“司机觉得这个周斌是个脸生的,穿着打扮也和他们不一样,所以就多留意了几眼。”冯宏伟又解释,“他们没事就喜欢跟乘客聊天,那天周斌的状态很不对,神神叨叨的,又像是很着急的样子。一会说自己来看亲戚,一会又说做买卖,所以印象会更深一些。”
“那个司机表示,周斌是从当地旅店上的车,我们去到他住的旅店,又找到监控,顺着这个线索一路顺藤摸瓜,查到了他这个化妆品经销商的身份。”话说完,他激动地一拍大腿,“好巧不巧,死者店铺卖的那些化妆品里就有这个牌子!”
肖停语做合理推测:“所以就确定了死者和这个周斌认识?”
“对!有了这条信息就说明我们的调查方向是准确的。”冯队长点头,“我们的人去到他的公司,据秘书交代,果不其然,柳云秀就是从他们那里拿货,而且还是直接从周斌手里边拿。”
“之后,我们找到了他的前妻了解情况。据他的前妻表示,这个周斌不老实,而他们之所以离婚就是因为她发现了周斌通过社交软件和不同女性聊骚,不仅如此,她还掌握了周斌出轨的实质性证据,其中就包括这个柳云秀。”
“周斌的前妻气不过,一怒之下就决定和他离婚,而周斌呢,也爽快地答应了。他们有个女儿,现在跟着周斌的前妻。”
“据了解,周斌曾休了一周的假,按理说前天就该回去了,但现在他的电话打不通,秘书也联系不上他。”
“他有很大的嫌疑。”冯宏伟给他们做完总结,屈指弹了下这份资料,伴随着一声脆响,他再次开口,“哼,这个周斌起初只是一个小小的推销员,后来辞职单干,利用工作时建立的人脉自己联系化妆品生产加工厂,才成立了这个公司。”
方遇安瞧着贴在案件板上,通过旅店监控拍到的周斌照片。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穿着长袖衬衫,肚囊鼓得像由多个游泳圈堆挤在一起。也难怪司机对他印象深刻,大夏天把自己箍得这么紧,他不热吗。
“男人,一个极其浅显表面的生物。”肖停语屈指抵在下巴处,觑着照片感慨,“以为把自己包裹得人模狗样,别人就看不到他猥琐肥腻的内心了吗?早就暴露在外了呀。”
方遇安不着痕迹扫了一眼肖停语,偷偷收回视线,忍住笑意。
“然后呢?”肖停语没在意在座几人的忍笑声,“找到这个周斌了吗?”
冯队长张了张嘴,重新正了正情绪才说,“我们...我们通过监控,查到了他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在县里公交站附近的便利店,时间是今天的半夜两点,当时的他拿着一大袋子吃的,之后就没再出现过了。”
“我们的人员目前正在附近搜索,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们。”
肖停语沉吟片刻,而后问冯宏伟,“有那附近的地图吗?比较详细的。”
“有,你需要的话,我待会找人拿给你。”话说着,冯宏伟又拿出一份报告,推到桌上,“还有这个,这是无名女尸的尸检报告。”
凌惜言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急忙起身去拿,看面前的肖停语冲他点头,便迫不及待地逐字念起了这份报告。
“尸骨完整,手脚有被捆绑的痕迹,根据耻骨判断性别为女性,身高约为163.1—168.72cm。”
“对白骨的胃区,肝区提取物进行了检验,均验出氯氮平的成分。”凌惜言念报告的动作停顿一下,茫然地抬起头问,“这个氯氮平是什么?”
“是一种抑制精神类药物。”
方遇安问道,“这是药物过量?”
凌惜言:“自杀?”
肖停语提醒,“别忘了她的手脚还被束缚着。”
“是药物过量,更是...”冯宏伟面色沉重,摇头叹息道,“十年前,我们曾办过一个类似的案子,犯人就是用含氯氮平成分的药来达到迷.药的效果,如果这种药物过量的话,会导致幻觉,心跳过速,各脏器损害等问题。”
“再结合死者被捆绑的状况,我们初步推测这个案子和当时的情况一样。”
这话一出,在座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凌惜言更是难掩情绪低落,此刻,手里的报告似有千斤重,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一字一句,念得格外沉重,“经法医鉴定,死亡年龄17-22岁,身高163—168cm。根据土中尸体软组织、内脏器官分解消失,再根据衣物腐烂的程度、薄厚情况,分析死者被害的季节为夏天,推断死亡时间5年及以上。”
“还有,结合在死者衣物中检验出了几种不同土质,她的尸体应该被挪动过。”
屋内再次陷入漫长的沉默,一个花季少女,被捆绑,被下.药,凶手怀揣着怎样的目的几乎是不言而喻了。
肖停语的胸口发闷,同时伴随着呼吸困难,手指尖也感到一阵酸麻,她努力按压着指腹,试图转换沉闷的话题,“下午时候,我让张警官和凌惜言去调查了一下近八年来,双木镇的女性失踪案件。”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杀害她的凶手。
张帆深吸口气,“这是双木镇的。”他站起身,走到情绪低落的凌惜言身边,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轻拍了下以示安慰。
等凌惜言缓过来,就低下头和张帆一起挑挑拣拣,最后拿出两份档案,摆在桌上,“结合刚才的尸检报告,我们又进行了一圈筛选,进一步缩小了范围,目前有两名失踪人员和死者信息比较吻合。”
凌惜言按照失踪记录念道,“张茜,丢失时20岁,七年前失踪。还有一个17岁,陈辰,也是七年前失踪。”
凌惜言开始解说这两起失踪案的详情。
张茜,失踪时20岁,身高165cm,双木镇本地人,初中学历。
报案人是张茜的母亲,时间是在七年前的夏末。据她当时的说法,她与张茜因为一件小事发生了争吵,张茜就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等到第二天张茜的母亲撬开门才发现,窗户开着,人不见了。
起初张母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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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茜只是赌气,跑到朋友家去了,结果过了几天才发现情况不对,遂赶紧报了警。
过后,警方根据走访附近的邻居,获知了母女俩争吵的真正原因。
张茜的成绩不错,但被她的母亲逼迫着退了学。没办法,张茜就去外地打工,并在打工地方认识了她当时的男朋友。张茜母亲得知这件事后,硬是把她拽了回来。
其实张茜母亲早就在本地给她找了一户人家,家境不错,那家人见张茜长得好看,对她很满意。但张茜不愿,为此,她还与母亲发生过多次争吵。就在张茜失踪的前一天,母女二人还因此发生过激烈的争吵。
最后查找未果,怀疑是张茜自己跑了。
第二个是年仅17岁的高中生,陈辰,身高是163cm。
陈辰家境情况更复杂一点,陈辰父母早就离婚了。陈辰跟着她的父亲生活,一开始还好,直到陈父再婚,陈辰的继母生了个儿子。
陈辰家境尚可,但是她的继母容不下她,不停给陈辰父亲吹耳边风,告状陈辰不听话等等,导致她在家里的处境不太好。可能是家庭经历等原因,陈辰的朋友不多,直到某一天,再也没人在双木镇见过她,但陈辰家人对外声称她是在外打工。
陈辰的失踪是她奶奶上报的,说是怎么也联系不上自己家孙女,当时闹得还挺大,老太太坚持认为自家孙女被她的后妈害了,因为当时条件有限,也没查出什么来,以至于不了了之了。
“经过排除年龄和丢失时间,目前只有这两名符合。”
听完这两件案子,肖停语问冯宏伟,“有没有可能通过颅骨复原,还原死者的面貌。”
“我们正在从这方面想办法,也正在尝试着找在这方面有能力的人。”冯宏伟提议,“不如我们双线并行,都别耽搁,你们这边先排查两个吧,如果没有,再继续扩大范围。”
众人得了目标,立刻燃起了希望,开始着手安排任务。这期间,张帆一直埋着头,眼睛盯着这桌上的失踪人员档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遇安正起身时注意到他的异常,便问道,“张帆,怎么了吗?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没...”张帆被突然吓了一哆嗦,下意识否认,说话也吞吞吐吐的,“没,没什么...”
他现在这个样子要是没问题都有鬼了,凌惜言想起两人在查档案时,那个时候,他的表情就怪怪的,“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算不上,但我怕...影响调查方向。”
冯队长一拍他肩膀,“有话就说!挺大个子怎么说话办事磨磨叽叽,畏畏缩缩的。怕这怕那、瞻前顾后,这还怎么查案子?查案就是要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肖停语也鼓励道,“你只管说就好了,至于与这个案子有没有关联,我们大家可以一起来帮你判断。”
听到众人鼓舞的话,张帆的胸口一阵胀热,年少时的他怀揣盛大梦想,从家乡考出去,最终也得偿所愿,去到了刑警队。
只是多年过去,他的激情被平庸磨灭。市局能人多,让他越发觉得自己技不如人。由此,也变得越来越没自信,做事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导致他更是不敢说,不敢做,让他一度怀疑自己。
但他不甘心,
张帆蜷缩的手松开又合起,犹豫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其实,由死者尸检报告得出的排查条件,让我想起以前的事。”他抬起头,直视他人目光,坚定道,“我觉得还有一个人,双木镇还有一个人符合这些条件。”
11. 第 11 章
“还有一个?”凌惜言惊讶出声,努力回想着他们之前调查过的资料,“怎么会?是谁?也是双木镇的?这不对呀,能找到的就都在这了,我记得没有遗漏啊。”
“是的,还有一个。”张帆的回答铿锵有力,不过很快,他面带迟疑地说出了梗在自己心中的疑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人还没找到,她家里人就撤案了。”
“她叫黎阳,也是双木镇本地人,是在耳市失踪的。查找人员失踪档案时,我第一时间就想到或许可以把黎阳的案子考虑进去,但当我特意去查时却发现已经撤案了。可据我所知,这个案子一直都没结果。”
起初,张帆也只是秉持着碰碰运气的态度去找找档案,想着要真是的话,那这案子就能破了。看到尸检报告时,更加确定了他心中所想。只是撤案这件事,把他搞得有点懵。
方遇安原本单手支在椅背,侧身坐着,在听到张帆的一番解答后转换了坐姿,好奇地坐正身体,“这人都还没找到就撤销案子,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肖停语见张帆这么笃信,便对案子充满了好奇,“原因?你为什么会想把这个案子考虑进来?这案子什么情况?”
冯宏伟也重新拉开身边的椅子,又坐了回去,“对,关于这个案子你了解多少,来给大家伙讲讲。”
张帆回想片刻,开始解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记得是在五年前夏天,也就是黎阳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当时她去到耳市打工,谁知一个多月以后人就突然没了消息。黎阳父亲找到她打工的地方,那边的老板表示黎阳一早就辞职了,她的父亲就立刻报了警,一直到现在,人也没找到。”
“我认为不应该把黎阳排除在外的最重要的一点原因,就是因为她和死者的年龄,身高等信息非常贴合。”
“照这么说还真有点意思哈。”凌惜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自言自语道,“可是为什么这家人要撤销案子呢,没必要吧。”
方遇安问张帆,“他们家里怎么个情况,你清楚吗?”
“黎阳的父亲叫黎平,他的妻子是生在黎阳时难产去世的,所以家里只剩他们父女两人过日子。”
“早些时候,黎平在隔壁镇盘了个厂子,起初厂子效益一般,他们日子过得比较拮据。但工厂起来之后,父女俩的日子就越过越好了,而且自从黎平老婆去世,他也没再找,镇上的人提到他们家,没有一个不说好的。”
“即便是黎平工作忙,也把黎阳照顾得很好,吃穿都是最好的。黎阳失踪后黎平更是大病了一场,为此,工厂还歇了一段时间,所以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撤案。”
之后的办公室就突然陷入了沉寂,安静下来,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夜色愈来愈浓。
比起屋内其他几人满是疑虑的脸色,反观肖停语要自在许多,她一手撑在桌边,一只胳膊搭着椅背,身体向后仰,又过了一会,她潇洒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管他什么原因,要我说,与其我们在这瞎猜,还不如直接去问来得快。”
冯宏伟面色沉重地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踱步,须臾,目光转向肖停语,“那好,把这个黎阳也考虑进去,你们这边派人去走访这三家,顺带做一下DNA比对,人员调集的问题交给张帆就行了。”
等安排完,他一手叉腰,另一手郑重地拍了拍张帆的肩膀,再说话时,语气轻松了许多,“可以呀,你说的这条信息很重要,不过...”又转而纳闷问他,“但是不对呀,既然都撤案了你怎么还这么了解?五年前,我记得你刚毕业没多久?”
面对突如其来的夸奖,张帆又瞬间恢复往常,他不好意思笑道,“队长,我老家就是双木镇的,我比黎阳年长几岁,她的事我也是听家里人说的。”
“原来啊,那就怪不得了。”冯宏伟当下一拍板,“好了,那今天就先这样,我先去那边看看周斌的通缉令怎么样了。你们辛苦了,这天也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累呀,我不想动脑子,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工作完正好赶上饭点,除去冯宏伟,剩下的几人就顺便在食堂就餐了,凌惜言有气无力地拿起筷子,在自己餐盘里挑来拣去,最后叹气放下。
张帆刚囫囵吞了口面条,一抬眼就看到凌惜言这副模样,关心道,“怎么了,是吃不惯吗?”
“没事,不用在意他。”肖停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撂下筷子,给凌惜言盛了一碗汤,递过去,“快点吃,吃完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做呢。”
方遇安也吃好了,他转头问肖停语,“明天该怎么安排?”
肖停语也顺带给自己盛了碗汤,正小口喝着,听到问题后抬起头,看着他说,“冯队长不都说过了吗,直接采取DNA,看看有没有对得上的。”而后,她又对凌惜言和张帆二人说道,“对了,明天你们两个跟着去,观察一下他们三家对这件事的态度。还有,一定要问清黎平撤销案子的原因。”
凌惜言刚舒心地喝下一口汤,闻言立马皱眉,撇嘴,“要是没有呢?”
“没有能怎么办?”方遇安故意挑事,“重新再来,扩大范围呗。”
“啊?”
*
翌日下午,凌惜言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办公室,还没站定,就立马拿起矿泉水仰头猛喝。张帆随后赶到,同样冲到饮水机前,一杯接着一杯,大口喝了起来。
听到动静的肖停语从报告中抬头,就看到疯狂牛饮的两人,“事情都办完了?”
“终于办完了。”凌惜言一屁股坐到座位上,迎着头顶的电扇风,嘴上的抱怨不停,“太热了,这里怎么会这么热。”
屋内被躁意点燃,瞬间热闹起来,方遇安刚刚睡醒,他强睁开惺忪的双眼,声音带着沙哑,随口问了句,“DNA也采集完了?”
张帆喝完水,一抹嘴,也半瘫在椅子上,“嗯,就等结果了。”
方遇安这副样子看得凌惜言气不打一处来,他这一路烈日晒着,酷暑烤着,这人竟然躲在办公室美美睡大觉,他冷嘲热讽道,“采了采了,不像某个人只知道睡大觉。”
方遇安非但不恼,反倒半睁开眼,故意打了个哈欠,随意伸着懒腰,踱步走到肖停语的桌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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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地靠在桌角,佯装无意瞥了肖停语一眼,他无奈道,“没办法啊,谁叫我只能算是个保镖,你见过哪个保镖独自领队做主线任务的?”
凌惜言面色一囧,原来那天他和肖停语的对话,方遇安早就听到了。他瞄了一眼肖停语所在的位置,看她稳如泰山,无动于衷,于是冷哼一声也不再理他。
短暂的无聊争论过后,肖停语终于有了动静,她提起,“你们去的时候,他们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不对劲?没有吧?”张帆想了一会,“我觉得都挺正常的呀,不过非要说起来的话,陈辰的奶奶有些不太对劲。”
肖停语一愣,好奇问道,“怎么说?”
张帆拧着眉思考片刻,等想好措辞才说,“具体的我也不太形容出来,但给我的感觉就是这老太太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这件事,当年可是她吵着闹着要报的案,难道她就这么确定这具尸体不是陈辰的?”
“那其他的还有吗?”
“其他的没问题,都是比较正常的反应。”
方遇安这时插嘴,“我反而更好奇的是黎阳的父亲黎平,他当时为什么撤销案子?关于这点你们问过了吗?”
“这个还真问过了。”张帆转过头回他,“黎平叔说几年前有相关部门找到他,问他是否需要给黎阳销户,而他坚持认为黎阳还活着,但销户这个字眼还是戳痛了他。这些年他也收到过不少无名尸体和被拐卖女孩的信息,每次去每次绝望,他说再这样下去,还没见到黎阳自己的心脏就先承受不住了,后来就干脆撤销了。”
“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凌惜言双手搁在桌上,侧头躺在上面,闷声闷气道,“你们说,我们这一次能确定无名尸骨的身份吗?”
“无论结果怎么样,她这个案子我们都要誓必管到底。”哪怕没有那个怪东西的指引。
肖停语从抽屉里拿出地图,站起身走到张帆身边,将地图放在桌上。
张帆一低下头,就看到了这张被密密麻麻的红色线条和绿色线条画满的地图,但仔细一看内容条理清晰,还附有标注,他诧异问道,“这个是?”
肖停语把地图推给他,“周斌可能藏身的地方,其实这方面你们应该更专业,我这也只能做个参考。”
他们跑外勤时肖停语也没闲着,她查了大量信息做出了这份周斌可能藏身的参考地图。可能是她在之前做过类似地图,所以即便失忆,现在的她做起来仍旧得心应手。
张帆面色一喜,迅速接下地图,立刻保证,“没问题,我这就给冯队长拿过去。”然后一刻不停,小跑着出去。
起先肖停语趴在桌上写写画画,又是拿手机查资料,方遇安一早就注意到了,竟没想到是这个用途,他悄咪咪靠过去,小声问,“这个也是靠你的感觉吗?”
肖停语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她抬头白了他一眼,只指了指自己的头,“我可不是只会出力的大块头保镖,我是有脑子的!”
“对了,等下次有任务的时候你跟着我去。”她单手托着下巴,眼睛盯着他,说话一字一顿,“给我当保镖。”
12. 第 12 章
空气凝结成冰,会议室里围着一圈人,在庄重的环境下,众人不免严肃起来。
冯宏伟极力推荐,肖停语三人在背后大力支持,本次会议由提供了重要线索的张帆主持,起初的他磕磕巴巴,有些生疏,之后便愈发熟练了,“无名尸骨的DNA比对结果出来,死者叫黎阳,双木镇本地人,失踪时19岁,时间是在五年前的八月中旬。”
“黎阳当时在耳市的莱奥饭店打暑假工,根据莱奥的经理表示,黎阳是突然提出离职的,理由是家中有事,经理也不好再留她,就同意了,但由于一些原因,饭店监控已不可查。离职的当天晚上,她在宿舍的行李也被搬空,自此,黎阳便失去了踪迹。”
“经查证,其父亲黎平当天在陪客户谈合作,所以黎阳在辞职时所说的理由暂且存疑。”
“接下来,由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关于黎阳的个人信息及社会关系。”
“黎阳的母亲彭佳在生她时难产去世,所以她从小是跟着自己的父亲黎平生活,邻居们也都反映父女二人的关系一直很好。黎平有个皮革工厂,名字叫文智皮革工厂。”
“黎阳在学校时的人缘很好,其中和她最要好的是陈慕唐,两人一直都形影不离。黎阳失踪之后,陈慕唐也曾经多次去到派出所询问情况,只是这两年才开始减少去的次数。”
“陈慕唐,耳市师范大学毕业,她现在在双木镇的希望福利院工作。”
“再有一个就是她的邻居,年长她两岁的柏佳骏,有邻居曾经表示,他们二人有一段时间走得较近,同样也是耳市师范大学毕业,现在在双木镇中学任职数学老师。”
除此之外,还有...
下面是她的尸检报告...
张帆最后总结,“以上,就是我们掌握的全部信息。”
片刻后,先前安静的会议室内渐渐响起了稀稀疏疏的讨论声。
“好了,先停一下。”冯宏伟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站起身,开始布置任务,“既然确认了死者身份,那我们就要迅速开展调查,尽早破案。接下来的工作需要我们相继走访黎阳的亲朋好友,从中获取有用信息,现在由张帆来给大家发一下这些人的资料档案,我们分工合作。”
*
他们接下来要对黎阳的亲朋好友进行相关询问,了解黎阳失踪前的详细情况。现在分配给肖停语和方遇安他们两个的分别是黎平,柏佳骏和陈慕唐。
“先去哪一个?”
此时,明亮的太阳趴在半空,外界的温度正在缓慢爬升,方遇安躲在阴凉处,把选择抛给了肖停语。
肖停语看了下时间,这才上午九点多,阳光就已经这么刺眼了,她想了一会提议,“先去柏佳骏上班的地方,凌惜言给黎平打过电话,对方说他还在忙工作,这会还没到家。”
出发之前,肖停语认真翻阅过有关黎阳失踪案的所有调查报告。
黎阳打工地方所提供的住所附近没有监控,这极大地增加了调查难度。
她辞职后从饭店离开,回到宿舍拿行李,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除此之外,当年警方还重点走访、排查了黎阳的亲友,同事,邻居等等。自然,与黎阳年龄相仿且走得较近的柏佳骏也在其中。
“其实调查黎阳失踪案的是个经验老到的老警察,他曾一度怀疑过柏佳骏。”
“怎么说?”
“那个警察在做问讯时,柏佳骏畏畏缩缩的,很明显有事情瞒着他们,他的朋友提起他暗恋黎阳,但被柏佳骏强烈否认,不过仅凭这两点也不足够对他展开调查。而且,最后证明了他有不在场证明,就连他提前回到学校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方遇安了解,“那就先去试探一下他。”
柏佳骏现在在双木镇的一所初中学校任职数学老师,学校的位置较偏,两人开车过去需要一段时间。当肖停语和方遇安到达学校时,柏佳骏就已经站在距离学校门口稍远的地方等待了。
他似乎很赶时间,一见到他们,就领着他们去到附近隐秘的死胡同,等站定就迫不及待开口,“你们有什么问题麻烦快一点,我是趁着大课间出来的,过后还有课。”
他说话时的音量不高,但语气不善,这话一出,肖停语便忍不住皱眉看他。
柏佳骏的五官平平,没什么记忆点,塌鼻骨上架着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镜,给本就浑浊的双眼更罩上一层朦胧,整个人看起来很黯淡,他长得不高,身材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带倒似的。
起初是方遇安站在他的面前,可能觉得对方太有压迫感,柏佳骏刻意挪动了几步,走在了肖停语的对面。
方遇安哂然一笑,双手环胸故意踱步,一个跨步,又杵到他的对面,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柏老师别怕,我们就是例行询问,事关黎阳,相信你也从其他警务人员那得知了她被害的消息。”
“我跟她不熟,估计什么忙也帮不上你们。”柏佳骏先是委婉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他伸手扶了扶镜框,而后问道,“方便告知一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吗?”
“五年前的夏天。”肖停语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仔细打量他片刻,才回答他提出的问题,接着她提出自己的疑问,“你刚刚说和黎阳不熟,但附近的邻居都曾表示,你们两个走得很近。”
柏佳骏错过她的眼神,眼神躲闪道,“我只当她是邻居妹妹,我们年纪差不多,她有事情麻烦我,我出于礼貌帮忙,仅此而已。”
“那柏老师还记不记得,你最后一次见到黎阳是什么时候的事?”
临街的胡同口前不时有人走过,有好奇的还会往胡同里扒看一眼,柏佳骏的身体有些紧绷,他强拧过身子,背对着临街的胡同口,“印象中,我最后一次见黎阳是在那年的暑假,她来我家找我。”
方遇安没给他留喘息时间,快速发问:“那你还记得她当时是出于什么目的找你吗?”
他有条不紊地回,“时间太久具体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问了我一些问题,比如填报高考志愿,以及我大学学校的环境,师资教育等等。”
肖停语接着问下去,“她也想报考师范学校?”
“对,我是耳市的师范大学毕业的。”谈起自己,柏佳骏的肩背明显放松许多,他挺直腰板,清清嗓子继续说,“我比她早两年去到大学,她之前就问过我,我们学校往年的录取分数之类的。”
“黎阳的成绩不错,如果去我们学校的话,她的分数绰绰有余,所以我当时还安慰她说没问题,一定会被录取。”
“她确实报了你们学校对吗,那她最后被录取了吗?”
“这个我就不太知道了,我跟她联系不多。”
肖停语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询问有了片刻停顿,思考了一会,又问,“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你觉得她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心不在焉,或者情绪比较低落之类的?”
柏佳骏不假思索回道,“没有,她那天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
“那她平日里有没有与人结怨?或者说有没有人看不惯她,偷偷在她背后搞小动作?她平时的人际关系怎么样?比如和她的同学、父亲。”
“应该不会,她性格很好,同学之间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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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知道,毕竟我们差着两岁,不在一起上课,不过以她的性格来说应该会和同学相处得不错。至于她的父亲,你们应该也查过,黎阳母亲在生下她之后就去世了,家里就只剩他们两个,黎叔叔很宠黎阳,我们住得很近,也没见两人发生过争吵。”
肖停语:“那你和她之间...”
柏佳骏打断她的问题,“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们都是正常的邻居往来。”他神色略显不耐,再次看了下手表,“可以了吗?我要回去上课了,要是校长查课我就麻烦了,还请你们谅解。”
他从一开始就很抗拒他们的询问,并在谈话期间多次撇清他和黎阳的关系,一再强调二人不熟,再这样问下去恐怕也不会问出什么有用信息,肖停语和方遇安互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达成一致,“好,感谢你的配合,以后有问题可能还得麻烦你。”
柏佳骏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一个侧身,越过他们走在前面。
胡同里的小道狭窄,两侧的墙面很高,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阴暗潮湿的缝隙里不断滋长着令人厌恶的蟑螂,它们用散发着恶臭味的躯体,催动自己的触角,以极快的速度不断蔓延,恬不知耻地以此用来扩宽自己的领土。它们虽然胆小,却知道人类并没有办法将它们赶尽杀绝,只要存在阴暗的角落就必然会有它们的身影。
“柏老师,可不可以最后再问你几个问题?”肖停语突然出声拦住了柏佳骏。
柏佳骏的脚还没迈出胡同,听到身后人的声音,他身体僵了一下,缓慢转过身,沉默不语地看着她。
太阳越升越高,浓烈的阳光破过云层,有多道温暖光线直直闯进胡同,瞬间撕破了黑暗。
这是自谈话以来,柏佳骏第一次直视她,肖停语的眼睛也紧盯着他,似是要把他看透一般。
他的眼睛里带着怯懦,又含着刀刃,这种眼神她再熟悉不过,如果把阴沟里的老鼠放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它只敢抱头藏身,忙着四处躲藏,但是若它待在舒适的阴暗角落里,隔着安全距离,它便可以明目张胆行事了。
肖停语沐浴着阳光,平静开口,“五年前的那个夏天你在哪?”
“我当时在放暑假,所以在家。”隔着所谓的安全距离,他的勇气陡增,拿着盾牌炫耀自己的胆量,“如果你们怀疑我的话,奉劝你们别浪费这个时间,当年就已经证明过我没有作案时间,而且我也没有动机。”
肖停语没理会他的解释,“你们两家离得这么近,关于黎阳失踪的事相信你很快就知道了,对吗?”
这次他只点了点头,那双浑浊的双眼带着平素里少见的警惕,心里盘算着各种可能,脑袋里也设想出了自以为最完美的答案,准备用来回挡对方的提问。
不过他没能如愿。
肖停语没再继续问关于黎阳的问题,“我记得你的母亲说过,当时你还没过完暑假就提前回了学校,是学校出了什么事吗?”
对方的出其不意,打得他措手不及,柏佳骏的瞳孔猛缩,他舔了舔干涩的双唇,良久才回,“没什么,大三课比较重要,我就想着早点回去预习。”他实在招架不住,再次打断了她的提问,催促,“可以了吗?我真的要迟到了。”
肖停语唇角提起,只是眼眸里不带一丝笑意,“给你添麻烦了,没问题了。”
柏佳骏舒了口气,快步走出了胡同。
“两条腿倒腾得还挺快。”方遇安低声和肖停语吐槽,眼看着柏佳骏刚要走进学校,就被门卫大爷拽住,两人就这么相互聊开了,谈话间,门卫大爷还往肖停语他们这边瞅了几眼,柏佳骏又对门卫大爷说笑几句就走进了学校。
13. 第 13 章
“你怎么看这个柏佳骏?”看到柏佳骏进入学校,隐入学生之中,方遇安问肖停语。
“柏佳骏的问题很多,他非常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他越是想极力遮掩反而更容易暴露,当我们问起他和黎阳的关系时,他表现得格外抗拒。”
“那你觉得他在撒谎?可是当年已经调查过了,他的确没有作案时间。”黎阳的失踪案闹得动静不小,当时的询问记录做得很详细,黎平父女二人的亲友同事,就连住在附近的邻居都在警方的怀疑范围内。警方调查过柏佳骏,黎阳失踪当天他一直在双木镇,他的朋友和附近居民都可以为他作证。他提前回到学校后,车站和学校的监控也同样证明了他没有异常。
也就是这个时间证明成为了他遮掩自己本质内心的外壳。
“半真半假吧,走吧,先去看看黎阳的父亲。”肖停语看了下时间,“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到家了。”
*
他们赶到时,恰赶上黎平到家,对方把他们热情地迎进家门。
黎平家是个二层小院,院子里用水泥铺地,地面平整,院内布置也收拾得干净卫生,落在后面的肖停语环视一周,最终把视线放在了和方遇安并肩行走的黎平身上。
黎平的身量中等,但比起柏佳骏,还是要高上几公分的,即便是年近六十,但他的皮肤平滑,面色红润,可以说保养得相当不错了。不止如此,当他从车上下来时,肖停语还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熏香味道。
只不过,肖停语忽然注意到他的走路姿势很怪异,他的背部略弯,迈步时腰背弓起,步履缓慢,她关心问道,“您是不是腰不太舒服?”
走在前边的黎平停下步子,用手按了按腰后笑着回,“是呀,老毛病了,年纪大了身体就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毛病。”
身旁的方遇安搭言,“您这是刚从工厂回来吗?这么辛苦。”
“没办法,工厂里不好离人。”黎平一面回答,一面请他们进到客厅。
刚一迈进屋内,熟悉的熏香味道再次缭绕在他们周围。黎平似是注意到他们的神情变化,于是解释,“为了防蚊虫叮咬,我都会习惯用点熏香,比起驱蚊水什么的,我更喜欢用这些。你们经常需要外出的应该更需要吧,一会儿走的时候我送你们点。”
“谢谢,不过不用麻烦了。”方遇安寻摸着客厅里的布置,一手搭在沙发的椅背上,指尖在上点了点,“您的客厅也收拾得相当不错,这家具一看就是好料子。”
客厅里的家具大都是红木的,就连门旁也摆着一只红木储物柜,阳光在屋内降落,洒在柜子上的大相框上,相框里摆满了黎阳和其去世母亲的照片。老照片堆叠在一起,许多都已经斑驳褪色。
“这张照片也是在这个院子里拍的吗?”肖停语指着其中的一张老照片问道。
上面的黎阳年纪不大,穿着及膝的白色裙子,她的两手提着裙角,双膝微弯,眼睛弯成月牙状,笑得很开朗。看她身后的场景像是外面的院子,只不过当时的地面还是砖地,现在已经改成了水泥铺地。
“对,就是这个院子。”黎平透过相框抚摸着这张老照片,眼底尽是怀念,“这是在阳阳八岁时拍的,那个时候我的生意刚刚有了起色,就买了台数码相机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了她。阳阳当时特别高兴,还拿着它拍了好多张照片。”他又指了指相框里的其他几张照片,“这些都是她拍的。”
肖停语饶有兴致地逐张欣赏着黎阳拍的照片,发现大多是静物,其中,一张特殊的照片进入了她的视线。
取景框里仅有一口孤零零的石青色古井,可能是天气原因抑或者是调色的问题,画面略显阴沉。她回想着刚刚走过院子时看到的画面,“原来你们家还有一口井,我刚刚路过时没注意,是封掉了吗?”
“对,现在井里面都干涸了,而且现在都用自来水,也用不着了。”
方遇安转头看向院子,对照着相片上的位置,原先有井的地方现在也已经被水泥封住,“方便问一下大概是什么时候封住的吗?”
“呦,具体时间我还真是忘了,好像是阳阳初中时候吧。”黎平指了指客厅沙发,“坐下聊吧,你们喝点什么?”
“不用麻烦了,我们了解完黎阳的情况就走。”两人听言坐下,回答道。
“嗐!”黎平长叹一声,眼底溢出了明显的悲伤情绪,老态顿显,他缩在沙发的一角,显得背部更加佝偻了,“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一直没有黎阳的消息,我就猜到了。只是我一直在欺骗自己,万一呢,万一她只是和我赌气呢,说不定她哪一天就突然回来了。”
“赌气?”肖停语精准捕捉到他的措词,“黎阳失踪之前你们发生过争吵?”
黎平愣了一瞬,而后双手捂住脸,低下头,带着呜咽的哭声,“对,我们就吵过那么一次,平常黎阳很听话,我们就发生过那么一次争吵,结果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的阳阳了。”
看着黎平声泪俱下的模样,肖停语几次欲言又止,问询暂时难以继续下去,等他平息的期间,她站起身,缓步走向客厅门前,环视院子各个角落。
院子的右侧院墙外种植着三棵柳树,在微风的照拂下,柳枝搭在墙头,轻轻摆动,她的视线描摹着柳条的树影,目光追随着阳光徐徐移动,忽地,她眼睛微眯定在了某处,那是原先那口井的位置,在阴影堆积的区域,隐约看到覆盖在上面的石灰板的边缘处被撬开了一道缝。
“其实...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想要勤工俭学,我知道她体谅我,因为那段时间我的工厂出了点问题。可是,也不至于到需要她挣钱的地步啊。从小到大她就没离开过我,我怎么可能舍得,生怕她磕着碰着,所以我就拒绝了。”黎平突然开口解释着自己和黎阳争吵的原因。
肖停语停下正欲迈开的步子,转身看了他片刻,重新坐下,继续问他,“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做了人生中最后悔的决定,我实在拗不过她,就同意了。”
“那您还记不记得她是几号离开家的,这期间她有没有联系过您?”
黎平擦干眼泪,抬起头望着他们,面露苦涩,眼底的沟壑明显,说话声也带着止不住的哽咽,“大概七月十二号吧,开始是联系的,很匆忙就是了,每次联络的时间都不长,以至于她一开始没联系我,我都没在意。我那个时候的工作正忙也来不及细想,直到快开学了,我试着联系她,结果才发现她早就从那个地方辞职了。”
“饭店经理说她早就辞职离开了,我当时一听就慌了,手机也联系不上她,于是就赶紧报了警,结果一直查不到线索,就被搁置了。”话说着,黎平再次忍不住,埋下头掩面哭泣。
方遇安问,“你们在联络时有发生什么不愉快吗?”
“叫她回来算吗?我心疼她,不想她在外面奔波,所以她每次打电话过来我都会提上一嘴,以至于她联络我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捂住心口,悲痛万分,“我真的太后悔了。”
太阳徐徐移动,已到正中,阳光斜斜照到屋内,屋内的热意上升,肖停语按了按发酸的额角,又问,“黎阳有没有跟您抱怨过一些事或者一些人?”
“没有,她从来不说这些。”
“那您在生意上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黎平认真回想了一会,摇摇头,“没有呀,我老实本分,哪敢得罪什么人呐。”然后又无奈苦笑,“就算真有人背后使坏,我也不知道呀。”
肖停语点点头表示理解,她又问,“您提过,黎阳失踪当天您在谈生意,可以问一下在哪谈生意吗?在座的人您都熟悉吗?”
“就在我们县城的一个饭店里,都是有生意往来的一些人。”
“那这些人员的名单可以告知一下吗?”
“可以,不过时间有点久了,我一会慢慢写给你。”过后,两人相继问了几个常规问题,便提出离开了。
从黎平家出来,两人走到车前,方遇安靠在车门,问起心中的疑惑,“黎阳当时的情况确定和他所说的一致吗?”
肖停语停下正欲打开副驾驶车门的动作,回答他,“嗯,我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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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当年的资料,她是在那天傍晚主动找到经理辞职的。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她在那天白天没有表现出一点要离职的意愿,是突然提出离职的。”
肖停语特地看过员工的工作时间安排,上午的工作时间是在早上八点到下午两点,两点到五点是午休时间,之后的上班时间是从下午五点半开始。
“她在午休时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吗?”
“她的同事表示没有,她们上午的工作比较紧张,一般回到宿舍倒头就睡,黎阳也不例外。”
“哦,对了!”肖停语突然记起,“我记得有位员工提起过,在那天下午上班时,黎阳比她们晚了十五分钟左右,紧接着她就提出了离职。”
只可惜从员工宿舍到饭店后门附近没有监控,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
“难道说,就是在这15分钟里发生了什么才改变了她的想法?”
“到底是什么呢?”肖停语眉头紧皱陷入了苦思,口中喃喃自语道,“那十五分钟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她突然离职的呢?”她不断设想着多种可能,忽地,她灵光一现,“这十五分钟里她很有可能接到某个人的电话,或者见到了某个人。”
“对,极有这个可能。”方遇安的瞳色一亮,似是也很同意这个猜测,“黎阳辞职的理由不是家中有事吗?会不会是黎平?”
“不是,黎平报警后,就已经查过他了,两人当天确实没联系过,他更没时间过去。”
方遇安又猜测,“她会不会是被那个人胁迫的?”
肖停语认真思索一番,最后摇头,“也不太可能,要真是被胁迫的,她辞职期间完全应该可以找机会报警或者向经理求助。”
“其实我也设想过是不是有人用更好的工作机会来吸引她,不过也被我排除了,黎阳只身去辞职,中间会发生什么,她会不会向经理泄露什么消息都是未知的,对凶手来说,风险性太高了。”
“饭店经理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有,关于经理的证词着墨不多,也可能是他太忙了没注意到,她们上班不需要打卡,估计连她晚了十几分钟都不知情。黎阳的同事都有不在场证明,也排除了他们的嫌疑。”
那么这条路就走不通了,方遇安又开始假设另一种可能,“那就真的是她自己主动提出离职的了。”
人一旦产生某个想法,哪怕是突然性的,往往会需要一个结点。黎阳是突然决定辞职,她的结点很可能就发生在这15分钟里。
但她的结点是什么呢?
肖停语:“不论是本人见面,还是电话联系,能说服黎阳主动辞职,且黎阳没有暴露那个人存在的,很大概率是她...”
说到这,肖停语和方遇安蓦然对视,两人迎着阳光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异口同声,“熟悉的人。”
很可能是两个人达成某种共识后,黎阳听从那个人的建议,只身去辞职,如果对方是陌生人的话,这一点,很难做得到。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
“原因呢,是什么原因?”方遇安再次提出疑问。
“这一点,还暂时想不到。”肖停语一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又接着系好安全带,一套动作一气呵成,问他,“抓紧时间去问最后一个吧,接下来要去哪儿了?”
方遇安也坐了进去,想了想,“陈慕唐,黎阳的高中同班同学兼好友,她现在双木镇的希望福利院工作。”
福利院门前依旧阳光普照,只是再次来到这里的人怀揣着不同心境,今天的大门敞开着,肖停语和方遇安一左一右两个门神一样,安安静静,看着院子里的几个孩子做游戏。
很快,院内的孩子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统统停下来玩闹的动作,孩子们的目光里带着探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肖停语张了张嘴还没开口说话,就在这时从正屋门口走出一位穿着及膝的白色裙子的女人,她的长发披肩,头发半湿,走过的地方带起阵阵发香。
等看清向他们走来的女人,肖停语一愣,“是你?”
14. 第 14 章
陈慕唐愣怔在门口,她好奇地问肖停语,“你认识我?”
“啊,不是。”肖停语侧身,手指着门外,“那天我从这里经过,你当时正在外面打理那些向日葵来着。”
“哦,原来是这样呀。”陈慕唐眼角微弯,冲她露出粲然一笑,“那些向日葵是我领着院子里的孩子们种的,过几天花开了,我会带着他们在那野餐。等以后结果实了,还可以把瓜子晒干,过年时候给孩子们炒着吃,营养又健康。”
“那可真是一举多得。”肖停语笑着感叹道,“听着就很让人期待。”
陈慕唐把半湿的头发随意扎起,卷了个丸子头,“你们应该是来找我问黎阳的事吧,有个叫张帆的警官上午打电话通知过我了。”
“嗯,你看哪里方便。”肖停语低头瞧瞧在院子里追来逐去的孩子们,又把目光转向陈慕唐,“你找个地方吧,不会打扰你太长时间的。”
陈慕唐环顾四周,最后温声提议,“要不然就去外面的向日葵那吧,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几日不见,这片向日葵好像开得更盛了,浩瀚的花海翻滚着金黄色的波浪,花瓣伸展着身体,在阳光下跃动着曼妙的身姿,熠熠生辉。
这一次方遇安没陪着肖停语,他一个人等在角落,没打扰她们之间的对话。
还不等肖停语问起,陈慕唐自己先开口,嘴角染着明媚的笑意,“我和黎阳从小就认识,也一直都是同班同学,关系很好。准确来说是我很依赖她,她的人缘真的很好,班级里的同学都很喜欢她,所以从小到大,更像是我在黏着她不放。”
肖停语观察着她的表情,不想放过任何细节,接着,她抛出了此次谈话中的第一个问题,“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提及不想面对的往事,挂在陈慕唐脸上的浅笑渐渐退却,她垂下头,轻轻抚摸着向日葵的花瓣,像是在从中汲取勇气,最后低声道,“是五年前的暑假,我们原本商量好要去同一个地方打工。”
“就是那个莱奥饭店?”
陈慕唐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本来约定好要一起去另外一家的,因为那一家给的工资会高一些。但是我们去晚了,人家只要一名员工。”
“所以,是她把机会让给了我。”她的表情痛苦,神情晦涩,好像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用钝刀子割磨着她的心口,她深吸口气,将整件事娓娓道来,“因为那个地方的工资真的要比其他地方高很多,也很抢手,我当时打算再去到其他地方看看,但是黎阳知道我很缺钱,如果去别的地方打工,我可能连学费都凑不够。”
陈慕唐的思维不够活泛,也不够机灵,其实在面试时经理是更偏向要黎阳的。“所以你们就这样分开了?”肖停语接着问她“那么黎阳呢?她之后怎么样?”
“再之后,黎阳就自己离开了,不过当天下午她又联系我了,她告诉我,她在附近的一家饭店找到了工作。”陈慕唐转身望向远方的十字山,眼神中满是对以前的怀念,“她以前也总是这样,不遗余力地照顾我。”
看到肖停语不解的目光,陈慕唐冲她解释,“我是孤儿,我就是在这所福利院长大的,之前上学的费用一直都是院长阿姨资助我的。只要住在这里的孩子想上学,院长阿姨都会尽全力帮助我们,当然,我们也会收到社会爱心人士的资助。所以一等到高中毕业,我就立马要求自己勤工俭学,挣大学学费。”
“关于打工,你们是一早就商量好的吗?”
“不算是,我一直有这个打算,不过黎阳是在高考后突然找到我的,说要和我一起。”
“那你问过她原因吗?”
“问过,她只说自己想独立。”
“那打工期间,她有联系过你吗?”
“有但是不多,我们彼此都很忙,一天要工作十个小时以上,我基本一回宿舍沾枕就睡。”
“她辞职的事你知道吗?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失踪的?”
“八月中,我收到了她辞职的短信,担心她出事,就第一时间给她去了电话,电话里的她没什么异常,只说自己没事,还告诉我开学见。之后我就放心打工了,谁知道等我回到镇上,就听说了她失踪的消息。”
“那在电话里,你有察觉到什么吗?”
“没有,但我听到了鸣笛声,她应该是在车里。”
“那你之前的同学就没...”
“陈老师,我要到点吃药了。”一个稚嫩的孩童声音蓦然出现,中止了这场对话,陈慕唐和肖停语齐齐转过头,就见一个小女孩畏缩在墙角位置,正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们。
“抱歉。”
肖停语摇头表示理解,“没事,你先忙吧。”
随即,陈慕唐招呼小女孩过来。小姑娘四五岁的样子,扎着两根羊角辫,穿着碎花裙,肩上还斜挎着一个运动型的水壶,她似乎很怕生,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攥着水壶的背带,靠着一点点挪动步子缓慢走近她们。
等小姑娘走到跟前,肖停语就留意到她的怀里还抱着一本图册,图册的封面花样繁琐,待她看清图册字样后,不免好奇,她蹲下身向小姑娘温声请求,“可以把你手中的书借给我看一下吗?”
看到有人靠近,小姑娘一反常态,一溜烟地小跑着躲在了陈慕唐的身后,在听到肖停语的请求后,她霎时瞪大了双眼,仰头去瞧陈慕唐,见陈慕唐冲她温柔点头,这才把图册递给了肖停语。
“谢谢。”
肖停语成功拿到图册,这边的陈慕唐也从小姑娘手中接过了药,肖停语这才注意到,那是一个中药丸子,外层被蜡壳包裹。小小的中药丸子被陈慕唐握在掌中,她的两指稍微用力,就轻松捻开了蜡油外壳,露出内里的黑色药丸。
“怎么了吗?”方遇安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他其实一直都在注意这边,当他看到肖停语从小姑娘手中接过图册时,也就好奇地凑了过来。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肖停语一时想不起来,她晃晃脑袋才回,“应该没事。”然后翻起了手中的图册,这是本化学图册,心中暗忖,现在的小孩子都看这么复杂的书吗?还是说这是陈慕唐的?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随意翻着,图册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化学分子结构式之类的,只是实在不适合四五岁的小朋友看。一张张化学结构图在她眼前掠过,看得越发无聊,探索欲逐渐熄灭,难道是她会错意了?
一无所获,眼见整本书都快被她翻得见了底,正想放弃,忽然,她翻页的动作顿住,肖停语的细眉轻轻上挑,同时两指夹起一张纸,这是一张特意放在里面的草稿纸,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方遇安和肖停语同时愣住。
还不等两人从中悟出什么,陈慕唐已经结束了喂药,“好了,老师还要和这位漂亮姐姐谈话,你先进去玩吧。”
肖停语立即小心合上书页,把书递还给了小姑娘。
等谈完话,陈慕唐送他们出门,肖停语抬头看到已经陈旧的福利院牌子,好奇问道“这所福利院大概多少年了。”
陈慕唐感慨:“得有小四十年了吧,是刘院长建立的。”
“竟然这么久了,那刘院长现在还在这里工作吗?”
她淡淡回道,“她辞职了,家里面有亲人得了癌,她要回铜也村照顾家人。”
“那现在这间福利院只有你一个老师吗?”
“不是的,除了我还有其他三位老师,每年假期也会有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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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益老师来帮忙。”
离开福利院后,已经临近午饭时间,两人一拍即合打算吃过饭再回,天气炎热,就多点了几道凉菜,边吃边聊。
“刚才你也看到了吧?那份图册里的东西。”水足饭饱后,肖停语问道。
“嗯,看到了。”
他们都看到了那本图册,最主要的是夹页中写着的内容,一个化学式。
“这三个人都有事瞒着我们,要查起来没那么简单,我总感觉这里面还有事。”肖停语和方遇安分析着上午获得的信息,错综复杂,真假难辨,她索性撂下筷子,拿出手机,直接给凌惜言打电话。
冯宏伟他们查案必须严格遵守相关规定,所以有些事情必须由他们来做,等那边接通,她单刀直入,“你有没有办法查一下柏佳骏名下购物APP的购买记录,五年前左右的,对,那个东西肯定不会明目张胆卖,多多注意那个阶段的任何链接。”
“对了还有...”肖停语倏地停住,从在福利院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有个疑惑梗在心中,脑海里不断闪现着某个画面,挥之不去,她再度开口,“你和张帆找一下黎阳手上的那条手链,我总觉得那个胶囊装饰是可以打开的,你们试一试,我等你们消息,无论结果如何都告诉我一声。”
看到肖停语挂掉电话,方遇安跷起二郎腿,长臂搭在她的椅背,歪头看她,“你怀疑柏佳骏?”
肖停语偏过头,反问他,“你难道不是这么认为的?”
“我也觉得他有疑点,只是时间线上的问题我还没搞懂。”当他们问起柏佳骏和黎阳有关的问题时,柏佳骏的抗拒很明显,但他又似乎并不担心警察调查他,方遇安皱着眉头,好奇问,“你为什么要查他的购物软件?你觉得他是在网上买的药?”
“我也只是怀疑,张帆不是说过了吗?在七八年以前,这种迷.药在网上很常见,也很好买到。柏佳骏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强撑着一副有理的样子,实际胆小,懦弱,而且他那么在乎形象的一个人,绝对不敢在线下交易,肯定会借助网络途径。他那个时候已经上大学了,想要了解这些还是比较容易的。”
两人结完账,走在回去的路上,“不过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具体怎么回事得查一查才能知道,希望能查出结果。”其实即便是查到了,这种没有通过正当途径获得的证据,法院是不予以采纳的,不过倒是可以证明她的调查方向没有错,肖停语话音一转,“关于陈慕唐书中的那个夹页,你觉得是她故意给我们的提示,还是有其他原因?”
方遇安沉默半晌,“不论什么原因,至少证明了她是个有秘密的人。”
肖停语嗤笑一声,“是个人都会有秘密,这说明不了什么。”她偏过头,试探着问他,“难道你就没有秘密了吗?”
方遇安停下步子,挡在了她的面前,他弯下腰,低声道,“我当然是有秘密的,还不少呢,而且其中有个秘密,我想你一定猜不出。”
“哦?是吗?我也不太感兴趣欸。”肖停语耸耸肩,语气漫不经心,“走吧。”她侧身走在前边,朝派出所的反方向走去。
“去哪?”任务完成,不应该要回去的吗,方遇安心中纳闷。
“趁还有点时间,再去黎阳家附近转转,向附近的邻居问问他们家之前的情况。”黎阳家就在附近,就不用开车过去了。
“我们不是已经在查这个柏佳骏了吗?”
“那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杀害黎阳的凶手,每个人都不例外。”
“再者说了,”肖停语转过身,歪头反问他,眼神骤然变冷,“再者说了,谁告诉你凶手只有一个了?”
15. 第 15 章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不对,事情从我们来到双木镇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我们一来到双木镇就发生了命案,在找柳云秀的尸体时又发现了另外一具无名尸骨,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才搞清楚死者身份,开始调查杀害她的嫌疑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又这么确定不止一个凶手?”肖停语掷地有声的一句话把他砸得晕头转向,方遇安气急,噼里啪啦冲她一顿输出,忽地,他的表情凝住,身子僵在原地,随之而来的是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他震惊道,“难道说,是你提过的怨气?”
“可以,看来你还不算笨。”肖停语双手抱臂,笑着对他点头评价,摆出一副你终于明白了的神情。
她慢慢开口解释,“其实在发现黎阳尸体的当下我就看到了。”她伸出左手,举出食指和中指,晃了晃,“两股,我发现了两股怨气。”
“不是,你就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吗?当时为什么不说?藏着掖着要搞什么?”不等她解释完,方遇安一个箭步冲在她面前,劈头盖脸地埋怨她从不把事情一次性解释清楚,难得情绪激动,嚷嚷起来。
肖停语身子向后仰了仰,勉强躲过他的攻击,不过看到方遇安这副模样她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她忍笑,“那是因为一开始我也太确定。”
等方遇安平复心情,自己冷静下来,才觉出了这其中的不对劲,“你是说凶手还有帮凶?”
“帮凶这个词不太准确。”肖停语纠正他,“产生了两股怨气就说明曾有两个人对她的死亡造成了直接影响,且都对她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不过,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直接?”根据尸检报告显示,黎阳死于药物过量,再结合肖停语的着重解释,方遇安道出了自己的猜测,“你的意思是说,有两个人合力,都给她喂食了迷.药,然后导致了她的死亡?”只有这种猜测才能符合她所说的两股怨气,假如一个人负责绑架,一个人导致她药物过量,是不会存在两股怨气的。
“有这种可能。”
“不过还有一种。”肖停语又冷不丁开口,“还有一种,两名凶手不是一伙人,但都‘默契’地给她喂食了同种迷药,导致药物过量,造成她的器官损伤。”
听到这种可能性,方遇安瞬间挺直了腰背,和煦的阳光烤着他的身上,他却觉得自己的背脊陡然发凉,凉意直达尾椎骨,他语气沉重,“你是说,她先后遭受了两伙人的伤害,会不会过于巧合了,两名凶手在各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她灌下了同一种迷.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是很小,但不可否认,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所以我们要去查一查,如果柏佳骏是凶手之一的话,那可能和他一起犯案的人会是谁,他怎么就这么确定我们找不到他时间上的漏洞。如果不是的话,我们就要重新分析线索,查明那两个对黎阳图谋不轨的人到底是谁。”
肖停语的语气算不上轻松,当她看到尸检报告时,也曾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当时天色太暗导致她看错了,错把一股当成两股,“走吧,去黎平家附近转转。”
仅时隔几个小时,两人再次来到了黎平家,大门已经锁上了,看样子黎平已经离开家了。左侧就是柏佳骏的父母家,肖停语转头看向另一侧。
另一家是扇朱红色大门,有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坐在门洞前纳凉,肖停语凑上去,“叔叔阿姨,麻烦跟您打听件事。”
坐在门洞前的大妈正手拿着老式蒲扇扇风,看肖停语不是本地人,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你一准是来问黎阳的事吧。”
“这您都知道?”肖停语假意惊讶,其实也立刻猜到了,村里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案子早就传开了,更何况冯宏伟早就安排人调查过了。她道,“对,我们就是想问问黎阳的人际关系怎么样?”
大妈一阵唏嘘,“小黎阳很好呀,很听话,小丫头不仅长得好看,嘴又甜,也招人喜欢。”
方遇安蹲下来,礼貌问起,“那黎平呢?他和黎阳之间有没有什么矛盾?”
听到这句话,大妈瞬间张大了嘴巴,“你不会怀疑黎平吧?”她立即摆手,坚决否定,“黎平多心疼孩子呀,他怎么舍得?黎平一个人把黎阳辛苦拉扯大,又当爹又当妈,多么不容易呀。小伙子,虎毒还不食子呢。”
肖停语忙打断,笑着解释,“阿姨,您误会了。我们就是单纯想了解下情况,那您知不知道黎平有没有什么仇人?镇上有没有人看不惯他们家?”
大妈仔细回想,摇摇头,“没有,我都在这住了小半辈子了也没听说过他们家跟谁有仇。他们一家人都很好,就连早早去世的彭佳都是性格好到没话说。黎平平时的人际关系也维持得蛮好的,还时不时在他家请客吃饭呢。”
肖停语一顿,“请客?那去吃饭的人您都认识吗?您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黎平隔三岔五就会邀请一些人去他家里吃饭,什么人嘛,我不认识。”大妈拧着眉头,挠头想了一会,“我只知道他们都是开着车来的,那些车我也不认识,不过看着都蛮好的。时间嘛,从十来年前就开始了。”
“但是也能理解嘛,做生意不就得这样,不然怎么拉来客户。”
“那最近这几年,黎平也还会在家请客吗?”
大妈不假思索,“请的请的,不过没之前那么频繁就是了。”
方遇安侧目,看了看隔壁紧闭的大门,又问道,“黎平的那个工厂最近是不是很忙呀?”
“这我就不了解了。”大妈看向身边的大爷,示意他开口。
一旁的大爷这才搭言,“没有,他的厂子休息了小一周了,隔壁家老李的儿子就在那工作,我都好多天没见他去上班了。”
“休息了?”肖停语纳闷,黎平上午明明说过,他刚从工厂回来,是因为有别的工作吗?她再次问,“他的工厂在哪?我也没见咱们镇上有工厂呀。”
大爷回,“黎平开的皮革厂呀,生意就属他家好,不过他的工厂不在我们镇上,在铜也村。”
听到大爷的回答,两人面露疑虑,心里就像被巨石碾压,骤然喘不上来气。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方遇安忽然想到什么,他请求道,“大爷,这个铜也村在哪个方向?能不能麻烦您给我们指指路。”
“喏。”大爷想都没想,手一伸,看似随意指着一个方向,“铜也村就在那边,其实离我们这还挺远的。”
肖停语和方遇安顺着大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下一惊,那是西边。
‘西边,十字山,铜也村,还有陈慕唐。’各种信息糅杂在一起,眼看答案就要呼之欲出,肖停语心如擂鼓,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整合着之前的信息,每个人的话同时在她耳边响起,她像是长久未运作的机器被突然充满了电,机械齿轮转动的瞬间,她灵光一闪,猛地张开了双眼,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样一来就都说得通了。
她终于明白了。
就在这时,一串手机铃声打断了她。
那头的凌惜言也异常兴奋,宛如一只报喜鸟,声音异常激动,“喂,师姐,你可真神了,你猜怎么着,那个胶囊果然能打开!当时的商家并不打算把这个当作卖点,这才导致我们忽略了这一点。”
肖停语和方遇安谢过大爷大妈,两人来到隐蔽处,把手机声音外放,迫不及待地问,“然后呢,里面有东西吗?”
凌惜言的兴奋劲儿显然还没过,“还真别说,真的有,你猜是什么?”
费劲,方遇安从面对无聊问题无动于衷,甚至还想接茬的肖停语的手中抢过手机,语气冷淡,“快说,我们这边还等着你的消息行动呢。”
“是皮革,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皮革,张帆已经拿去送检了。”听手机换了人,凌惜言的热情瞬间冷却。
这越来越坚定了肖停语心中所想,她又重新夺回手机,接着问,“那块皮革,有没有印标,就是工厂名字之类的。”
“神了,师姐你真的神了欸,有的,不过只有半块印标,是一个字。”凌惜言缓了口气,继续说,“是一个‘文’字。”
今天一连串的线索像重磅炸弹一样,噼里啪啦砸过来,方遇安的神情恍惚,险些承受不住,脑袋有些转不过弯,他扭头看向肖停语,似是在寻求她的肯定,“我记得黎平的皮革工厂的名字就有一个‘文’字,对吧?”
“对,文智皮革工厂。”肖停语正好挂了电话,确定地回答他,她的语气发凉,“或许我们应该要去一趟文智皮革工厂了。”
闻言,方遇安嘴角重新染上几分笑意,眼角上挑,眼神里隐隐带着跃跃欲试的意味,“就我们两个?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可没那么简单啊。”
肖停语轻笑,挑衅回他,“怎么?你不敢吗?”
“我说过的吧,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奉陪到底。女朋友想要做什么,我肯定得陪着呀。”方遇安拿出钥匙,钥匙环在指尖潇洒打着转,“走,咱们的车停在饭店那,先去把车开回来,顺带问一下工厂的具体地址。”
*
距离铜也村越近,空气中流动的刺鼻性气味愈发浓重,车窗紧闭,但是仍有淡淡的味道飘进车子里,闻久了,让人觉得头晕恶心。
方遇安单手握住方向盘,轻松打了个弯,肯定道,“还记得我们刚到双木镇的那一天吗?我很确定,我当时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没错了。”
经过张帆的打听,终于确认了文智皮革工厂的具体地址,工厂虽说位于铜也村,但地处偏僻,这里除了工厂,附近都没有居民住在这儿。
方遇安把车停在了一个足够隐蔽的地方,下了车就打趣道,“其实都多余问地址,光凭着这股味道我闭着眼睛开车都能准确到达地点。”
“还真当你是警犬了?”
担心开车太过瞩目,两人计划步行过去,他们顺着味道一路找过去,走过的地方树木干枯衰败,越来越荒凉,一路走来,仿佛从生机勃勃的夏季直接来到了荒芜凋败的冬季。前路的空气污浊,霾气弥漫,不知过了多久,一座三层楼高的红砖楼房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红砖楼房伫立在空地上,孤零零的。四处都是荒地没有遮挡物,肖停语和方遇安特地转了个大弯从楼房的侧面靠过去,逐步接近工厂,细靠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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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工厂的整座建筑呈‘L’形,红砖楼房的隔壁竟还有一间水泥厂房仓库。
工厂门前有监控,两人抵在楼房侧面,谨慎观察着附近,小心挪动着步子。
“我不是说过了吗?最近工厂歇业,不做生意了。”伴随着一声厉喝,红砖楼房的大门缓缓打开,两个背对着他们的人影,走了出来。
肖停语和方遇安同时一惊,急忙矮身逃离,等藏到安全位置,两人对视,刚刚的那道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毕竟上午才刚刚见过面,很明显,那是黎平的声音。
“我接了单北边的大买卖,这不是急需嘛,不然我不会破坏规矩的。”另一个人讨好道。
接着又是一道大门打开的声音,肖停语闻声小心翼翼地探头望过去,果不其然,水泥仓库的大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里面的画面在他们眼前一晃而过。因为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匆匆一眼,她只看到堆成山的未知的灰黑色物质。
十几分钟后,大门再次打开。
“那就说好了,我们明天来取货。”
“明天半夜吧,最近风声紧,等我电话。”黎平冷淡的嗓音再次传过来。
随着风声两人的谈话声越来越远,肖停语二人没敢轻举妄动,蹲在墙边安静等待了片刻。
楼房后边是一块荒地,湿漉漉的,还不时散发着恶臭味。
肖停语和方遇安终于有了动作。
他们踩过黏腻的泥泞,直接来到了楼房后身,楼房的后墙从里向外伸出了两三根粗粗的管道,管道伸进地底的渠道,面上被厚厚的石灰板盖住。
肖停语靠在墙角,观察着周遭环境,确认无人后,给方遇安打着眼色,方遇安小心走近,试着一举掀开石灰板,他扎实的肌肉弓起,使了十足的力气也只掀开石板的一角,石板掀开的同时,霎时间,空气中刺鼻气味更浓了。
闻到味道的肖停语皱着眉头走过去,发现这是一个蓄水池,深度不可测,里面蓄积着工厂偷排偷放的污水,污水是黑红色的,散发着刺鼻的化学药剂的味道。
“怪不得。”方遇安小心放下石板,又抬头看看整座工厂的构造,那会没注意,这会仔细观察才发现问题,冷声道,“这里的烟囱也都安装在隐秘角落里。”
时间有限,两人没多留,急忙留好证据赶紧离开,重新坐回车里,一路无声,车子驶离铜也村,等远离荒芜驶进一片绿田,方遇安才敢把车窗打开,他笑着调侃,“感觉在那多待一刻,我都能少活一年。”
“感觉终于能呼吸了。”肖停语呼出口气,冷笑,“他们这是掩耳盗铃?”
“也难怪后边那块地没人种,我估计被买下来了,专门用来投放污水。”
“他们以为把污水投放在这里就没事了?烟囱里还散发着有毒气体呢。”话说着,她突然想起什么,坐直了身体,“方遇安你还记得吗,陈慕唐说过,福利院院长的亲人得了癌症。”
“嗯她还提过,院长是铜也村的人。”
“还有那本书的夹页里写着的那个化学式Cr(VI),那是六价铬。”
那这一切就都能说通了,皮革的制作是离不开三价铬化合物的,但是如果原料或者工艺不合格时,三价铬可能会在皮革存储及使用过程中会转变为六价铬,不止如此,如果排污处理不当,六价铬还会污染土壤与水源。
而六价铬很容易被人体吸收,它是一种可怕的致癌因子。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附近发生了命案,他们担心风险太大,所以才暂时停业。”
肖停语计算着工厂最开始的歇业时间,差不多就是柳云秀案发生的那个时候,她点点头,“嗯,是有这个可能。”
回程途中,方遇安打了个哈欠,忙碌了一天不说,还要遭受肖停语冷不丁的重磅消息轰炸,他建议道,“咱打个商量成不成,以后有什么线索能不能一次性说明白。在柳云秀家发现那东西的气息也是,还有这次你说的两个凶手也是,每次都打得我措手不及。咱们是伙伴,是需要互相信任的,如果你当时就说出你所看到的,我们还可以帮着你一起分析。”
肖停语歪过头,望向窗外疾驰的景色,她现在身心俱疲,上下眼皮直打架,也因为如此她懒得和方遇安斗嘴,“我失忆了,所以我看到的很多东西都是凭自己慢慢摸索之后才确认的,我也不是十分保证,再说了,我哪知道你们可不可靠。”
方遇安侧头看了她一眼。
肖停语失去了与她有关的人的全部记忆,想必与身边人所经历的事也一并被消除了。在她的记忆里没有与她关系亲密,值得托付的亲友,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她习惯了单打独斗,独立思考,即便是有‘证据’在身的凌惜言,没有记忆基础,遇到问题后,她也很难和盘托出。
现在的她和任何人相处,都是从零开始。
“肖停语,”方遇安握住方向盘的手收紧,但语气异常沉稳,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在保证,“肖停语,无论怎样,你都可以信任我...我们。”
不过长久没有得到回应,方遇安瞄向后视镜,看到肖停语的额头正抵在窗上,睡得香甜。
16. 第 16 章
听完了整个过程的冯宏伟苦笑,“刚开始我以为只是一个小案子,没想到越查越有嚼头。”
肖停语单手撑着额头,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根据现有的证据推测,我怀疑黎阳的案子和黎平脱不了关系。还有黎平的皮革工厂,那里面的水很深,污水偷排乱放为什么没有人制止?再有就是,仓库里堆积成山的灰黑色物质到底是什么?”
听完肖停语的推断,凌惜言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搓着胳膊惊讶道,“你是说当年的报案是黎平贼喊捉贼?可是当时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有黎阳的行踪,黎平能把她藏在哪呢?”
张帆皱眉,“皮革工厂的事倒是好查,毕竟证据都摆在明面上,可是黎阳的案子怎么办,我们没有证据呀。”
“有的,”肖停语的眼睛酸涩,她闭上眼睛,一手捏着鼻骨,轻声道,“我觉得线索应该就在黎平家院子里的废井下,你们可以去查一查,尸检报告里不是提过黎阳的尸体被搬运过吗?我怀疑黎平之前就把她藏在了那里,只不过被我们要找的那个东西挪走了。”说到这她就来气,那个多此一举的怪东西究竟要搞什么?
冯宏伟知道他们来这的目的,也并没多余问那个东西的情况,只直起身问,“怎么说?那口井怎么回事?”
方遇安回他,“我们根据他们家相框里的老照片发现了之前的院子里是有口古井的,据黎平交代那口井在黎阳上初中时就封上了,现在他们家的院子都改成了厚厚的水泥板铺地。”
肖停语还留意到那些照片因为遭受长期暴晒都已经褪色了。
她猜测,那是黎平近几年特意拿出来缅怀用的。
那个地方很醒目。
“不过,这是他故意营造的一种深情的手段罢了,他要是真心的,会忍心把那些照片晒成那个样子吗?”肖停语又道:“而且我们去他家走访时发现黎平的腰扭伤了,当我问起原因,他说是常年的老毛病。”
“可我观察过他家的卫生情况,屋内打扫得很仔细,就连斗柜的最下层都是一尘不染,而且我刚才问过张警官,他们当时去的时候黎平的身体并没有异样。紧接着,我又注意到了那口明明被封上的古井,盖在上面的水泥板明显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她继续分析,“那是一个被弃用的枯井,他没事去移动上面的石灰板做什么?所以我才怀疑黎阳的尸体被他藏在了井底。当你们第一次去的时候,他出于心虚,就着急忙慌地搬开了石灰板,下井确认情况,这也导致了他的腰扭伤了,当他发现黎阳的尸体真的莫名其妙消失了,第一时间慌了,所以都没有在意水泥板有没有重新盖好。”
肖停语的推测并没有什么大致漏洞,接下来,他们将得来的线索互相分析了一番,之后的工作安排就属于冯宏伟的管理范畴了,肖停语他们用过饭之后就直接回了旅店休息,等到第二天中午收拾得当再去到派出所时就听到了黎平认罪的消息。
“黎平招了,我们在井底发现了黎阳生前所穿衣服的碎片,他立马就认罪了。”张帆兴高采烈地和他们分享着喜悦,“我们现在正在审讯他,队长嘱咐了,如果你们需要了解案情,可以破例让你们去隔壁旁听。”
三人不得不赞叹警方的行动雷厉风行,张帆还给他们讲述了整件案子的大致情况,和肖停语他们猜想得差不多,黎阳当时辞职确实是因为遇见了熟人,那个人就是黎平的司机,李正。黎平当天因为生意问题喝酒请客,胃病犯了,等酒局结束,就交代李正把那些老板依次送回家。
等送完最后一位家在耳市的投资老板后,李正就去附近吃了个饭,买烟的功夫,恰好遇上正要去上班的黎阳。
谈话间,黎阳知晓了黎平的状况,先前父女二人因为暑假工的问题不欢而散,黎阳担心黎平的病情,又正好临近开学,索性直接向经理提出了辞职,打算回家照顾黎平,这才坐上李正的车直接去了工厂,见到了还在工厂忙工作的黎平,也见到了工厂的真实情况。
因为两地距离太远,黎阳已经有很多年没去过工厂了,所以当她第一时间见到工厂附近的环境时,整个人都懵了。现场满目疮痍,厂房屋顶的烟囱上‘呼呼’往外面冒着灰黑色的浓烟,排污管随意扔在地上,排放着红黑色的废水,废水渗透进了整片地底,散发着恶臭。
黎阳的双脚踩在已经蔓延到街道的废水上,废水就像胶水一样把她固定在原地,她从小接受到的教育是爱护环境,保护环境就是保护自己,当她亲眼看到自以为良善的父亲竟然为了敛财不择手段,大肆污染环境,甚至不顾附近居民的死活,一时难以接受。再加上黎平当时醉酒正在为工厂问题苦恼,两人回家后就爆发了激烈争吵。
审讯室里,黎平哭得泣不成声,“我好后悔,我只是想让我们的生活好过一点,后来工厂出了问题,面临整改关闭,我哪有资金去换什么环保设备,于是就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托关系,求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这样还不是为了她!我一个人养活她不容易,她还不体谅我!她说她在我的办公室里拿到了证据,只要我不整改她就要去举报我!”
“回到家我把她绑了起来,但是没翻出她说的证据,就想着一定不能让她出去!”
“我是真的怕她去举报我,又怕她闹出太大动静把邻居都吵起来,到时候不好解释。我当时只想着让她安静下来,这才给她灌了点药。没想到,当我忙完工厂的工作再次回到家,她竟然就...我当时就慌了,想都没想就把她埋在井里了。”
“我喝多了,不然我坚决不会这样的。”
冯宏伟斥责,“左一个流氓右一个嫌犯都把罪因赖在酒身上,酒得罪你们了?说说那个药怎么回事?哪来的?”
“是李老板给我的,他们家有人脉,可以帮我解决工厂的问题,李老板之前在我家见过阳阳,他告诉我只要我把黎阳交给他...”
“畜生!”肖停语面色阴沉,冷冷骂道,审讯室里的黎平老泪横流,眼角的褶皱处挤满了眼泪,他是在悔恨吗?不,他或许只是在遗憾自己美好的日子到头了。像他这种人自私,懦弱,到死都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能够为了利益连自己的亲女儿都出卖的人,他还有什么不敢,什么因为黎阳失踪一病不起,工厂关闭,都是假的,他只是怕被查出问题。
“可是我真不知道,尸体怎么会凭空跑到了十字山的山脚下,当我发现井底的尸体不见了之后,我就知道全完了,一切都完了,这是报应呀!”
“当年为什么撤销案子?”要不是张帆提醒,这件案子就真的难办了。说不定,就真的让黎平逃了过去。
眼泪再次从黎平的双眼溢出,他哽咽着回答,“我实在受不了了,每次有拐卖人员被解救或者发现无名女尸,都会有人通知我,都让我再次想起黎阳,那个时候,我都会成宿成宿地做噩梦。”
冯宏伟已经对黎阳的案子有了大致了解,他的眉头拧紧,用鄙夷眼光看着他,又问,“你仓库里那些堆成山的灰黑色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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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黎平恍若未闻,只顾着擦着鳄鱼的眼泪。
冯宏伟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说!别以为不说就没有事了,我告诉你,你逃不掉的!”
黎平恬不知耻抬起头,“能将功补过吗?”
这种人多看一秒都觉得恶心。
肖停语气闷转身出了房间,来到了走廊。走廊里的人来来往往,都在为最近的案子忙碌,他们夜以继日地工作,只为清理扎根在深处的蛀虫,把他们连根拔起,维护社会安定。
隔了一段时间,方遇安也走了出来,倚在她的身边,“黎平说那是皮革污泥。”
“是皮革污泥?”
皮革污泥属于危废,是废水处理过程中产生的污泥残渣。重金属铬具有很强的毒性,会对生态环境和人的身体健康产生有害的影响,危废是不能擅自处理的。
肖停语疑惑:“那些人买皮革污泥做什么?”
方遇安低头,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少有的冷漠,“有人买,他就卖,听说是用来做什么原料,人性的贪念比这些危废还要毒。”
*
审讯完黎平,这件案子总算完成一部分了,张帆坐下来喘口气,“黎平说他当时把黎阳绑在家里,再回来就发现人已经不行了,他担心事情败露就把她埋在了井里。又怕以后引起怀疑,这才去报了警。”
“反正黎阳去工厂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厂里忙,没人注意。”
凌惜言好奇问,“那个司机李正呢?他当时为什么不说实话?”
“黎平告诉李正,黎阳是因为赌气才跑的。还告诉他,如果他把这件事说出去,警方就会怀疑是他拐走了黎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正又是个不懂法的,竟然真的没跟警方没说实话,也没提自己去过市里。何况黎平自己报了警,谁能想到他胆子这么大,贼喊捉贼,害死自己的女儿不说,还敢去报警。”
“还有,黎阳坐着李正的车去到铜也村,一路上净走些不知名的小路,这哪能查到他们!”
“咳,这个案子说到底都是因为我们的疏忽,再细致一些,也不至于如此。”
“对了,当我们问起迷药剂量,黎平一直向我们强调,他真的只喂了一点点,不至于过量致死。”经此一遭,张帆便对他们认为还有一名嫌疑人的观点深信不疑,“那另一个是谁?黎平当时为什么不说?说不定还能根据痕检发现什么线索呢。”
“这还用问,目的不同呗,如果黎平当时报警,他的丑闻就全暴露了,他这会交代,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刑罚。”
黎平因为紧张没有多加思考就把黎阳埋在了井里,即便他过后怀疑事有另因,因着自己的利益,他也不会再去报警。
“关于另一凶手嘛,那就是柏佳骏呗,”话说着,凌惜言拿出一份报告,显摆着,“这就是证据,我查到柏佳骏曾经在贴吧浏览过迷.药买卖,两人还加了扣扣,这个傻子以为自己删除记录,我们就查不到了吗。”
张帆诧异,同时分析着现有线索,“根据黎平的证词,黎阳失踪的当天是回了家的,而那个时候,柏佳骏也在家,那这样一来,柏佳骏的不在场证明就被推翻了。”他美滋滋拿出这份报告,摆摆手,“得,有这点证据就够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保证水落石出。”
“可是师姐不是说他不太好对付吗?”
“那是因为他当时有不在场证明,放心,这种刺头交给我们就好了,我们有经验。”张帆自信满满道。
17. 第 17 章
只是吃了个午饭的功夫,肖停语诧异,“他全都交代了?!”
“嗯,柏佳骏怕得不行,很快就招了。”
还以为他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没想到这么轻松,还真是应了术业有专攻那句老话,对付嫌疑人,人家才是专业的。
围观了整场问讯的凌惜言小跑过来,一脸失望,“师姐,你是不知道,这个柏佳骏刚坐到审讯室,还不到一刻钟就哭着招了,亏我还期待看到证据拍在他脸上的画面呢,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毕竟那证据可是他花了挺长时间才找到的。
张帆笑他悬疑电视剧看多了,“大部分人犯了罪之后,心里都承受着巨大压力,外表看似没什么,等他们一进到审讯室里,心理防线就开始崩了,不过,心理变态的除外。最主要的是,柏佳骏的不在场证明消失了,一切就都好说了,也多亏了你的助力我们才轻松找到了他购买迷.药的实证,再加上他们早就对他施压了一番,肖停语和方遇安两个人在那一杵,跟个黑白双煞似的。”
“当然了,虽说我们也不希望遇到硬茬儿,就算是遇到了,也照样拿下。”
肖停语忽略了张帆的独特式夸奖,问道,“他怎么说?”
“柏佳骏说他在那天晚上隐约听到了隔壁院子里有争吵的声音,黎阳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所以等黎平开车离开家之后,他就好奇地翻墙过去了。”
柏佳骏家和黎平家仅有一墙之隔,所以要想溜过去还是很简单的。
肖停语哼了一声,“感到好奇就翻墙过去,这说明他之前应该没少做过这种事吧。”
“接着他就发现了被绑在卧室床头上的黎阳。”
“黎阳请求柏佳骏放了她,结果这个柏佳骏说放了她可以,但要跟他睡一觉。”
讲到这里,张帆暗骂一声,“这个黎平也没说实话,柏佳骏趴在墙头时听到了父女二人的对话,黎平是先计划着磨磨黎阳的性子,等再过两天就把她送给那个李老板,这还是人吗!哪有这么当父亲的?”
“柏佳骏也是听到了这话,才顿时起了坏心思。”
方遇安估摸着,“黎阳拒绝了。”
张帆长叹一口气,语气里颇有些无语,“他觉得之前黎阳几次三番地去找他,就是对他有意思,所以他认为黎阳是在装矜持。”他又惋惜道,“你说黎阳遇到的这都叫什么事呀,黎阳面对羞辱,被惹恼了,说了点狠话,柏佳骏觉得被驳了脸面,瞬间恼羞成怒,就返回家拿了药,给她灌了下去。”
凌惜言:“黎阳为什么不先假装应下,等柏佳骏放开她之后赶紧逃呀?”
张帆推测,“黎阳先前已经被黎平喂了迷.药,估计那会药效已经发作了,就算先假装应下也没体力逃出去,所以干脆拒绝,趁自己晕之前让他赶紧离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黎阳那个时候已经是砧板上的鱼了,她被绑着根本跑不了,就算柏佳骏真想做什么都不用征求她的同意,她没有反抗的能力。”肖停语冷呵一声,“所以她到底有没有说狠话,我们谁都不知道,或许柏佳骏就是想让她昏迷,然后乘人之危,其他的都是他对自己真实想法的掩饰、美化自己的借口罢了。”
方遇安:“照他的说法,这个药是他提前备下的?”
“他说是在大学宿舍里和室友夜聊时了解的,感到好奇就买了,之前也没用过。当他把药给黎阳灌下去后,没一会儿的功夫,人就没了气息。”
“柏佳骏当时吓坏了,他战战兢兢跑回家,一直躲在自己屋里,等熬到第二天,谁承想无事发生。”
那天晚上,柏佳骏只听到了两人的只言片语,没看到黎平给黎阳喂药,又因为紧张,没注意到黎阳的状态,等他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其实在他喂药前,黎阳说话就已经颠三倒四、迷迷糊糊的了。
所以他轻而易举地猜到了原因,想必黎平也给黎阳用过迷药之类的东西。黎平肯定误以为是自己错杀了女儿,做贼心虚,才没敢跟警方说实话。
“更讽刺的是,黎平给自己做伪证的同时,也正好把柏佳骏排除在外了。柏佳骏天真地以为就算警方查到了黎平也不会查到他身上,他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凌惜言:“结果还不是被我们发现了,还找到了实证,这小子心理素质也不行,三两下就招了。”他摊回座位上,长呼一声,“太好了,这案子终于破了,我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脑仁好疼呀,一会去庆祝下吧。”
张帆摆手拒绝,“不行,黎平的工厂牵扯出很多问题,我们赶紧忙完就得立刻回市里,再把这件事上报给上边,搞不好还得和别的单位联合解决,还有陈辰她们的失踪案,一系列扫尾的事情等着我们做呢。”
凌惜言抱拳,“你们可真是辛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和我说就是,只要我能帮的肯定不吝出力。”
在其他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热闹对话中,相比之下,肖停语要安静很多,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胳膊杵在桌上,单手撑头,面朝着窗外,案子虽然解决了,但她仍愁容满面,心里积压着莫名情绪,不得其解。
屋内热闹的喜悦声此起彼伏,忽地,院子里响起一声车子的鸣笛声,声音盖过了他们的吵闹,凌惜言听到响动,好奇地扒着窗户探出头问,“怎么了吗?”
张帆也靠过去,眺望着远处,等看清楚状况,激动地猛拍凌惜言肩膀,兴奋道,“看,是周斌,周斌也被抓回来了,这下好了,两件案子都解决了。”
就见两名穿着制服的办案人员笔挺地站在院内,他们还架着一个人,中间的那个耷拉着脑袋,模样饱受摧残,全身上下脏兮兮的,但仔细一瞧,可不就是周斌。
四人闻讯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
等他们近距离瞧过去,发现周斌瘦了不少,走路也踉踉跄跄的,他被架着走出了车外,脚还没迈开几步就立马跪下,像只丑陋的肥□□一样趴在了地上,癞蛤蟆用他那肥腻的四肢死死扒在地面。
任凭他们怎么拽,癞蛤蟆就是不动地方。
办案人员一见到他们,忙笑着打招呼,“多亏了你们给的地图,还真就在山上找到了这家伙。”
周斌多日藏在山上,因为进食有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身上的白色衬衫也皱皱巴巴的,沾满了污渍,他刚一趴下就跟犯了疯病一样,恶狠狠地破口大骂,“我好后悔呀,为什么,我当初为什么要离婚呀。都是柳云秀这个贱女人害得我!她竟然说从来没想过和我结婚,她只是在利用我!而且她什么都不会做,屋子里弄得乱七八糟,难道她还指望着我给她收拾?我呸,她是什么身份,竟然让我给她收拾房间?”
他嘴里又嘟囔着,“早知道,我就应该好好过日子,还离什么婚呀,都怪那个贱女人勾引我,就是因为那个贱女人!我有美好的家庭,通情达理的老婆,可爱的女儿,都是因为那个贱女人!她毁了我的家!毁了我!”
“别装了,没人会信你的鬼话的,这些话还是留着骗骗你自己吧。”肖停语实在听不下去了,踱步站在他面前,打断他的虚假悔意,“你真的悔过了?你是真的念你妻子的好了?你可拉倒吧,你只是怀念那种享受的生活,你享受着妻子对你的处处忍让,享受着妻子对你的百般照顾,仅此而已。”
“恭喜你的妻子和女儿吧,她们终于脱离了你的魔爪,你也会因此遭报应的。”
“你还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柳云秀一个人身上,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
周斌顿时变了脸色,脸上的肥肉不自觉地抽动起来,原本像只□□一样趴在地上的他,弓起后背,挣扎着大声骂道,“你懂什么,像你这种人都不会有人喜欢你,你不配有人爱你...你个贱...”
不给他讲完的机会,方遇安上前一脚把他踩回原地,周斌的整张脸贴在地上,尘土糊了满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其实其他人早就听不下去了,只是碍于身份没办法出手,所以这会都佯装忙着其他的,并没有制止方遇安的行为。
“呦呦呦,你这该不会是因为我把你的伪装撕破,把你真实的嘴脸给露了出来,恼羞成怒了吧,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肖停语弯下腰,双手环胸,用鄙夷眼光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眼睛斜睨着他,“真佩服你们这种人,我有时候觉得过不下去的时候,就都会想想你们,你们都有脸活在世上,我还担心什么呢?”
“还有呀,我就纳闷了,你们这种人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社会还是对你们太宽容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男人嘛’,就好像能把你们的全部过错都盖过似的,男人怎么了吗?你们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周斌还想说什么,一抬头就看到了肖停语眼睛里锐利的寒光,像是能把他活剥了一样,他顿时噤了声,身体也卸了力,接着就被轻松地提溜起来,带走了。
等看到张帆和他们走远,肖停语用鄙夷的眼光看向身后的两个人,“你们别跟着我,我现在看到你们就烦。”
听到这话的凌惜言第一个不服,他在原地踌躇几下,想上前为自己辩解两句,但碍于肖停语的威严,那是种超乎更甚于血脉的压制,就最终不得不放弃,没敢上前。
肖停语说完就真的不再理会他们,独自走出了院子,她一路拐过街口,再次回到了柳云秀的店铺门口。
这里熙熙攘攘,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两桩命案就这样解决了,压在她心中的巨石也总算卸下一半。
可再次缠上她心头的是对真假的判断,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什么是真,亲人之间的血脉是真,亲人为了利益对自己的孩子痛下狠心也是真。利益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就连亲情遇上它,都会变得毫无保障。
她拐过街角,再次来到了那片金黄色,不由得赞叹,“这花开得可真好啊。”
陈慕唐就站在那打理着向日葵,听到身后的动静,她慢慢转过身,对肖停语说道,“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肖停语故作疑惑,“什么意思?我只是过来看看这片美丽的向日葵,转换转换心情。”
此时的向日葵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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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盛,清风拂过,带过阵阵的草木香。肖停语望着这片花海,缓声道,“给我讲讲黎阳的故事吧。那群人渣仗着死人不会开口说话,就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向了她,把各种错误栽赃在她的身上,哼,只有活人才需要借口,我觉得在这里的,也就只有你才是最了解她的了。”
陈慕唐点点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肖停语心说你都没隐藏过自己,但她还是说出自己最初的猜测,“还记得吧,我说过的,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就见过你,我从那个时候就觉得你有问题。”
陈慕唐立即反驳,“不可能,我们当时都没说过话。”
“那天我们碰巧遇上了命案,当时我们经过这里,附近的人都去凑热闹了,只有你,纹丝不动一点也没被打扰。”
“或许我只是不爱凑热闹而已。”
“当然,也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所以我当时也只是多留意了下你,但后来,你又慢慢地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肖停语缓了缓,继续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谢你,多亏了你暗中递给我们的线索,我们才能顺藤摸瓜,这么快解决问题。”
陈慕唐抚摸着丝绸般的花瓣,低声道,“我是孤儿,从小到大最感激的只有两个人,不,现在看来应该是三个了。”她冲肖停语露出笑容,“院长阿姨真的教会我很多,她告诉我,人,无论如何都不要轻言放弃,还告诉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学业。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那么善良的人,她们和她们的亲人都不能善终呢。”
“就连黎阳也是,她真的很好,也帮了我很多,她帮我复习功课,借我练习册。因为我是孤儿,经常被学校的一些人欺负,是她拉了我一把。她就是太阳呀,可我竟然只顾得享受阳光,不懂得去关心她,我居然不知道她在死前遭受了那么多,如果我早点知道就好了。”
“黎阳是个很乐于帮助别人的人,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教师,为此她还去找过柏佳骏,询问他学校的事宜。”
可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女生,竟然有两个人先后对她痛下了毒手,其中一个还是她最亲近的人,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那些人把她的善意当作捅向她的刀。
最可笑的是,连行凶者都不敢直视自己的罪行,他们用虚假堆积出所谓的真相,也只是为了保全自己脸面而已。
肖停语突然正色道,“柳云秀案子的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来就这么巧,我是在那天半夜又梦到了黎阳,哭醒了,碰巧在窗外看到了落荒而逃的周斌。”
肖停语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他和柳云秀有关?”
这次她摇摇头,不肯再说,“所以我们临时换了方案,把她们埋在一起,就是为了造成波动,引着你们查黎平的工厂。”
肖停语料想过陈慕唐不可能知道太多的细节,所以她打算直接去找那个怪东西,报仇雪恨,“那个东西在哪?我要去找它,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单单把井底的尸体运送到山底这一件事,你就不可能做得到。”
陈慕唐也没计划隐瞒,“就在山上,十字山的山上,老人家说他在那等着你。”
老人家?肖停语听到这个称呼,无声地皱了皱眉,“谢谢。”
她转身离开,往前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头,陈慕唐孤零零地站在那片向日葵的土地上,她就站在那,脸上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更多的是孤单的苦涩。
肖停语顿了顿,重新开口,“再过几天是不是就可以和孩子们在这野餐了?”
陈慕唐不懂她突然的问题,接着点头。
“孩子们都很可爱。”
肖停语刚走出这片向日葵,就看见了靠在墙边的方遇安,他一手插进口袋,脸朝着阳光,听到动静后,慢悠悠地偏过头,“问出来了?”
肖停语低低道,“嗯,问出来了。”
察觉到肖停语的低落,方遇安张了张嘴,最后伸出藏在身后的手,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喏,送你的。”
是一朵金黄色向日葵,还带着淡淡的清木香。
肖停语一愣,觉得心中莫名被触动,看到对方期待的表情,她嘴硬道,“我才不要别人偷摘得来的花。”说着头也不回,走在前边。
“欸,”方遇安追上去,摇着手中的向日葵,试探着问,“多好看呀,确定不要吗?”
“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欸,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阳光,好看,又帅气。”方遇安还在极力推销。
“不要!”肖停语头也不回,冲他潇洒地摆摆手,干脆地拒绝。
方遇安不死心,小跑着追上去,两人并肩行走,他弯腰靠近对方说着什么,肖停语摇头远离,他又恬不知耻地靠了上去。
拿在他手中的向日葵,正迎着风摇摆,寄托着难言的情思。
我曾无数次在梦里与你相见,在向日葵下,诉说着我的故事,畅谈着我们的过去。我曾无数次在梦里与你重逢,倾听着我的缺失,期待着我们的未来。
18. 第 18 章
十字山上的怪石嶙峋,爬起来格外狼狈,脚下的碎石杂乱,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陷入险境。凌惜言爬山不易,悲伤叹气,他刚回到旅馆准备小睡一觉,结果还没躺下就被肖停语拽着上山了。
趁着肖停语停下来寻找方位的间隙,凌惜言手撑着身旁的树干,弓背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他的上衣,他无奈揩了把汗,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他们脸不红心不跳,走在这里如履平地,悲伤突然袭上他的心头,不得不安慰自己,不是他体力不好,是这两人比他更能熬,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把身体练好。
眼看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肖停语眯眼眺望着不远处的密林,暮色西临,山雨欲来。
从他们来到山上,那股气息就又出现了。
他们一路顺畅,顺着危险的气息终于来到了这里,看来她猜想得没错,那东西一直在刻意隐藏自己,之前在柳云秀家发现的那股微弱的气息是它故意流露出来的。
方遇安跟紧她,跟在她的身后,关心问道,“怎么样,找到它的位置了吗?”
她还来不及回答,不远处的密林就忽地卷起了风浪,悲鸣的黄昏被狂风卷得暗无天日,她的神色紧绷,时刻警惕着四周,那股熟悉的气息随着风声的呼皞越来越浓了,肖停语低声道,声音里克制着满满的怒意,“它来了。”
伴随着怒啸的风声,一道苍老而沉稳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太慢了,太慢了,你们可终于来了!我都在这等你们好久了。”
同样听到了声音的方遇安和凌惜言精神一振,纷纷护在肖停语两侧,蓄势待发,快速进入防备状态。
一束残余的光束降落,照进了密林,接着,一位身量不高的小老头从树林深处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他就站在那。
老头一头银发,双瞳晶亮,花白的胡子没过了他的前胸,一阵风刮过,他的胡须在空中凌乱飞舞。他穿着米白色的对襟唐装,衣服上闪着微微银光,一手捻着胡须,一手背在身后,颇有些仙风道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仙人。
肖停语却不这么认为,她握紧拳头,怒视着他,那股熟悉且浓烈的气息从老头身后浮现,不出所料的话,这气息和她在鹿儿山感受的一模一样。
她冷笑一声,“自以为是,多此一举的臭老头!你竟然还敢嫌弃我们慢?要不是你从中捣乱,我们能查得这么费劲?”
白胡子臭老头装傻充愣,“我是在帮你们呀。”
肖停语气笑了,“帮我们?你还有脸说是在帮我们?”
“要是没有你的‘帮忙’,我们可能会查得更轻松。谁允许你私自搬运尸体的!要不是在井底发现了黎阳的衣服碎片,我们要怎么定黎平的罪,这些你都想过吗?”
“柳云秀的尸体原本好好躺在店里,你干嘛要挪走?是,我知道你是想让我们查黎阳的案子,那你说一声不就好了,被你这么一捣乱,你知道会损失多少线索?浪费多少人力和时间吗?”
“你还大言不惭地说是在帮我们,我看是在帮倒忙吧!”
“还有,人家带着警犬都发现不了两具尸体的所在位置,也是因为你这个臭老头吧,一定是你出手压制了她们的气息。这两个案子本来挺简单的,被你这么一掺和,搞得这么费劲。”
“还有你的盗窃尸体罪,扰乱治安罪,数罪并罚!”
“还有...”把她打伤,致使她失忆。
肖停语一项项罗列着他的罪名,这个老头所犯下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方遇安同样用警惕的眼神盯着他,防止对方突然出手。
“别急嘛,你说你这个年轻人,怎么就这么急躁呢,听我慢慢讲,有话好好说嘛。”白胡子老头放下捻着胡须的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然后双手一摊,略显无辜,“我也有苦衷呀,我不能随意向人类现身,我之前也不确定你们靠不靠谱,不过结局终归是圆满的。”
“欸欸欸,小姑娘,还有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先把你的左手放下,你累不累,我又不跑。”老头侧身躲闪着肖停语腕上的丝弩,嘴上仍在狡辩,“你听我给你解释嘛。”
老头的身子往左拧,肖停语的手就迎过去,他往右躲,肖停语再次跟紧他,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逃。
肖停语冷笑一声,不仅不肯放下手,还往前伸了伸,故意摆在他面前,警告他,“你最好能给我说出个花来,不然的话,别怪我把你打成花。”她积攒了那么多天的怨气,现在终于有了撒气的地方,“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只会惹麻烦的臭老头究竟想要做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
“怨气不要那么大嘛,我还给你们提供了线索呢。”
“线索?”他自己还有脸提?说起这个她就来气,“不就是个六价铬吗,为什么要泄露得那么隐蔽?”
老头看她暂时没有真要动手的意思,又看了看在她身后的两个人,看来小姑娘是领导者,他忙安抚,“小姑娘,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我只能借由他人之手告诉你们真相,但我又不能让陈慕唐陷入危险之中。这些年来,铜也村的村民不是没有向上反映过工厂的问题,但都被压了下来。最严重的,那群上报的人都不得善终。”
老头面露苦恼,“你说说,我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犯险,我必须把她排除在外,思来想去,才让她把六价铬隐晦地提示给你们。”
如果他们还算聪明,就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到皮革工厂,如果来了几个不中用的,也不会给陈慕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肖停语:“你是怎么找上陈慕唐的?”
“只要是在这里发生过的事,只要我想,我就能全部知道。只要稍加了解,我就知道了黎平的那些腌臜事,卖女求荣,利欲熏心。还有那个周斌,抛妻弃女,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哼,这种混蛋事也就只有你们人类从才能够狠心做得出来。”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被监禁在十字山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破坏这片环境,无能为力。直到一个月前我被突然解禁,我就知道你们迟早会来找我,于是我先找到了陈慕唐,并告诉她,我能够帮她找出杀害黎阳的凶手。”
“接着,我发现了周斌的罪行,就想着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案子把你们引进来,用你的能力去破这桩案子,这才隐藏了尸体的痕迹,故意留下我的气息。”
等肖停语他们听说了这桩案子,一定会用自己的能力参与进来,再不济,他们也会寻求上级的指示,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达成了。“我做的这些事与陈慕唐无关,你们不要去难为她了。”
要把黎阳的案子摆在人前,他一定会有上百种方法,可偏偏采用这么迂回的方式。这样做,在肖停语看来百害而无一利。就像她所说的万一证据丢失,对方打死不认,这完全是徒增难度。得亏是在井底发现了衣服碎片,以及井底的土质和死者衣服上的比对一致。
“你完全可以让她去报警,这样一来,黎阳的案子和工厂问题就都解决了。”凌惜言抢先说道。
“你这小子怎么想不明白呢?黎平的工厂能够畅通无阻开下去,身后必然有人。你能保证,陈慕唐以后不会被他们报复吗?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能把孩子扔在危险之中,倘若我之后不再这了,谁护着她。”
“所以这些事交由你们去查最合适。”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们?”
“只有你们才能解释清我的存在。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想测试测试你们,看看你们这一代的能力,管窥一斑,可见全豹,如果你们是群草包,那我也没必要向你们投诚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方遇安讶道,“合着你把案子搞得这么复杂,就是为了测试我们?”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的做法就是不对,他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投诚?你刚才又说被监禁?”肖停语又问,“老头,你到底什么来历,在鹿儿山打伤我的也是你吧?”
他轻啧一声,“别老是老头老头地叫,老朽我是有名字的,我叫卯,子丑寅卯的卯。”
“还有呀,打伤你的不是我,应该是另一个被监禁在鹿儿山的山都怪,她叫垚。”
凌惜言倏地站起身,心顿时提了起来,“另一个?你们到底有几个?”
卯的视线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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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他,冷淡开口,“五个,我们有五个。”
方遇安:“五个?你们竟然有五个?”
“对,怎么?”他疑惑地看向他们,“怎么?你们没听过我们的故事吗?”
肖停语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集体陷入沉默,他们一个失忆,一个懵懂初学,一个编外人员,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卯的眉毛抖动几下,撇撇嘴,语气颇有些不满,“你们可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你们竟然没听过我们?”
凌惜言极力找回面子,“你是什么有名人士吗?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你?”
“那你们总应该知道,你们所在的部门其实在千年前就存在了吧。我们五个曾经年少轻狂,想要成些大事,没想到还没实施,就被你们的前辈们监禁在了五座山下。”
“上千年呀,我们不能动,也不能使用能力。”
方遇安观察他现在的状态:“那你现在?”
“大概一个月以前我发现我被解禁了,我不知道是谁的手笔,但对方有什么目的,不用我说你们也猜得到,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我猜,不止我一个,那四个也一样,我们统统被那个未知人解禁了。”
肖停语暗暗思索,这可能就是她当初去鹿儿山的理由了,这也是十字山和鹿儿山出现异动的原因。
那么,她当时在鹿儿山所感受到的气息就和十字山的不一样了。
这也不能怪她,她先前也不知道这群山都怪竟然有五个之多。她没办法区分他们的不同,这才错误地认为她所追踪的只有一个。
五个,照这么看来,其他几个监禁山都怪的地方必然也会陆陆续续出现问题。
虽然鹿儿山上的那个跑了,但这个老头却提出了要投诚。
凌惜言想当然认为,“剩下的那几个山都怪要都跟你一样,应该还挺好解决的吧。”
卯笑他太天真了,“我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大度的,就有善妒的,有性格沉稳的就有脾气暴躁的。”
“我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也懒得参与争斗。但我们毕竟被你们压制了上千年,你认为他们都像我一样?难道他们不会有怨气,不会报复你们吗?”
“虽然不知道是谁把我们解禁了,但我感觉得到对方的来头不小,你们也要小心一点。”
方遇安不解,虽然这么说不道德,但他还是问,“你被囚禁在这上千年,我以为你会恨透了这个地方,恨不得亲自毁掉它。山下所发生的事你完全可以坐视不管,你为什么会出手呢?”
“对呀,我完全可以不管的。”老头倒背着双手,忽然仰头长叹,他眺望着山下,娓娓道来,“可我终究在这待了上千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一人一景,我都把他们当作了自己的孩子。冬去春来,寒来暑往,我每天靠着观察他们过活。”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一切都变了。你能忍心看到自家孩子竟然为了利益去伤害自己的另一个孩子吗?自然环境受了委屈,是不会开口的,而它们也是最单纯的,也是最能直观表达喜恶的。”
老头手指着铜也村的方向,“你们看到了吗?”
此时正值夏末秋初,山下还是郁郁葱葱的景象,而铜也村方向的环境凋败,仿佛上空都笼罩着阴沉,“它们是会传染的,如果再不制止他们的行为,用不了多久,这里的一切就都毁了。”
“他们都在哪?”肖停语又问,“你说你们五个被压制在五座山上,除了鹿儿山和十字山,剩下的三座山都是哪?”
“这五座山包括你们去过的鹿儿山,现在所在的十字山,然后就是金鸣山,悬几山,还有就是...”卯老头的语气稍加停顿,看他们时的神情意味不明,目光直视他们,仿佛意有所指,“还有就是,百泉山。”
肖停语注意到,这话一出,凌惜言和方遇安的脸色都不太好,她疑惑地看向他们,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凌惜言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肖停语的现状,他磕磕巴巴地解释“师姐,你可能不记得了,咱们部门的根据地,就在百泉山的山上。”
19. 第 19 章
原来如此,肖停语平静地点点头,视线转向凌惜言,冷静安排,“哦,那你赶紧把这件事告诉师父,好让他们趁早做好防备。”
“你就这么冷静?”卯老头奇道,他啧啧摇头,“果然呀,人害人,人坑人,你们人类可真可怕,敌方都直接捣入你们的根据地了,你还这么冷静?看样子你是一点也不在乎山上那群人的死活呀?”
“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其余的山都怪都很难对付,可千万别小看他们的能力。”
肖停语懒得跟他解释她面上平静的真正原因,况且,她还是比较相信总部的防御能力的。
不然的话,当初前辈们也不会胆大到把山都怪监禁在自家的根据地下,她再次把矛头指向卯老头,“你别想转移话题,等下山后我送你点礼物,你好好学习学习,让你清楚认识下自己的罪行,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作非为了。”
*
K2309次列火车在经停万化站十七分钟后,开始以龟速爬行,伴随着悠悠长鸣,列车终于步入正轨,宛如疾驰的长龙沿着笔直的轨道疾速行驶。
美丽的巨幅画卷也在乘客眼前徐徐展开,远方的高山连绵起伏,近处是一望无际的大片绿油油的田野。
九月初,正是开学季,11车软卧车厢里刚刚下去一批学生,新上车的乘客已经陆陆续续安稳下来。3号包间也终于清净,方遇安却躺在下铺的位置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距离肖停语出去接电话已经过去二十八分钟又三十二秒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电话,能让她接这么长时间,又到底是谁能跟她说这么久的话,聊这么长时间的天儿。
思来想去无果,方遇安浑身像是长满了刺一般,抓耳挠腮,坐立难安,他索性坐起身,下了床,两个跨步来到门前,悄悄拉开车厢门,小心探出头偷窥着外面。
包间外的过道幽深狭窄,方遇安好一阵左顾右盼,他的目光似火,最终把视线转向车厢连接处的位置,仿佛要把出口烫出个洞来。
火车持续行驶,匆匆穿过隧道,整间车厢迅速进入黑暗,又眨息间骤然明亮,明暗交替之间,方遇安终于看到了那个自己期待的身影,心情也瞬间柳暗花明,啪一声,他迅速关上箱门,若无其事地,继续躺下。
毫不知情的肖停语挂了电话,从车厢连接处走出来,等回到包间,发觉少了一个人,看样子,和他们一道上车的那位学生已经到站了,与自己同行的两个人倒是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们是在今天的零点上的车,等收拾完一切再歇下就已经很晚了。她刚坐下,准备再歇息一会,睡在对面的方遇安突然翻了个身,面朝着她,打了个哈欠,迷糊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出去了?”
肖停语把床褥重新铺好,语气平平地回答他,“出去接了个电话。”
“什么电话?谁的电话?”凌惜言被他们的对话吵醒了,他恍惚坐起来,含糊问道。
“张帆的。”
“他有事找你?”方遇安盯着她,不动声色问道。
“也不算,他打电话是来告诉我们那两个案子的最新进展,经过多番审讯,黎平他们几个都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估计都不会判得太轻。”
“黎平的工厂也被查封了,他们目前正在对照着工厂的账本,追查那些购买过危废的工厂,开始逐步查封处罚。”
“还有那些接受过黎平贿赂的相关管理者也都受到了严重处罚。”
方遇安手肘撑着床铺,侧躺在床上,他的眉峰一扬,“就这些?怎么会聊了这么久?”
“嗯?”肖停语停下收拾的动作,似是刚反应过来,她侧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出去的?你刚才不是在睡觉吗?”
方遇安继续躺平身体,含糊答道,“刚才太吵了,我睡得不安稳。”
“哦,原来是这样呀。”肖停语便不再难为他,继续说,“我们还聊了其他的,陈辰找到了,她现在在她生母那里,生活得很好。其实陈辰的奶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陈辰曾在生活安稳后偷偷联系过老人家。对了,还有张茜,她好像也有信儿了。”
凌惜言不了解他们之间的哑谜,听完又躺了回去,眼睛瞄着窗外,发愁问,“也不知道师父他们到双木镇了没?”
方遇安笑道:“没那么快,你担心卯老头惹事?”
凌惜言低头看了眼下铺的肖停语,嘟囔道,“那不至于,估计卯老头这会正忙着呢。”
他们从卯老头那里得知了事情真相,就第一时间通知到了他们的师父冯住云。事关千年积怨,冯住云不敢隐瞒,立马上报给了总部,然后就带着他们的小师妹,紧急赶往双木镇,打算亲自把卯带回总部。
有了卯老头的善意提醒,他们三人则一直惦记着其他山上的山都怪,生怕他们作乱,所以并没有等到师父他们,就着急赶往位于饶佳市的悬几山。
卯老头也一再保证,会在十字山上老实等着冯住云,看他也不像是要逃跑的样子,三人就这样放心离开了。不过临走前,肖停语还不忘给卯老头送了一些礼物,其中就包括刑法,劳动保护法,婚姻法几大本书,叮嘱他好好学习。至于他的罪行该怎么判定,还是要靠后续的商定。
其实兵分两路也是冯住云的建议,由肖停语三人先去饶佳市打听悬几山的情况,等冯住云解决完十字山的一切,最后再与他们在饶佳市会合。
这也正合了肖停语的心意,原因无他,对于冯住云这个人,她一直持怀疑态度。
她自始至终不了解冯住云,也一直在怀疑冯住云会不会就是解禁山都怪的始作俑者。
不得不说,她在淮庄镇所做那个的梦,一直影响着她,那个梦很真实,根据梦中的场景,是冯住云指派自己去到鹿儿山的。
当时也只有他和自己知道这件事。
难道说自己受伤是他的手笔?是为了灭口?
他的嫌疑很大。
所以肖停语一直在回避和冯住云的交流,因此,凌惜言成了两人之间的传话筒,不知道是不是冯住云也察觉到了她的回避,还是自己心虚,他本人也没有直言找过她。
现在也才中午十二点左右,距离饶佳市还有六个小时车程,肖停语便不再多想,重新躺好,先好好休息一阵。
傍晚六点十五分,他们准时到达饶佳市。
凌惜言曾在高考后来过这里旅游,所以对于饶佳市还算熟悉,从下车他的嘴就没停过,向他们热情介绍着这里的风景名胜,美味小吃,“我不喜欢去热门的城市旅游,所以在高考后特意做了大量功课,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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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找到了这个四线城市。相信我,这里真的是个宝藏城市,风景优美,美食丰富,甚是满足我这个喜辣的人。”
“最关键的是,来这旅游的人少呀!没有人山人海,人挤人,人挨人的烦恼。师姐,反正师父禁止我们上山,那咱们就一边打探情况,一边在这附近逛逛吧,就当是旅游了,反正这人...”
“宝宝们,我刚下车,接下来我们先去吃饭,等晚上再带领你们去探访神秘之地。”
“老铁们,话不多说,咱不整虚的,咔咔就是上...”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哟!兄弟们,我到了,呦!现在是下午六点,再过几个小时,是真是假,就等老杨我来揭秘了,呦!”
凌惜言的‘少’字还没说出口,一看到出站口的景象,瞬间傻了,他惊讶地张大嘴巴,良久都未合上。
就见出站口汇聚了许多旅客,现场人头攒动,其中,竟有百分之七八十的人手上拿着手机,或者举着自拍杆。
“这...”肖停语转身靠向凌惜言,手指了指,歪头问他,“大量功课?”
凌惜言;“这....”
肖停语:“人少?”
凌惜言:“我...”
肖停语忍笑,“冷、门、城、市?”
“我也没想到它变化这么大呀,这还不到两年呢。”
也可能是正赶上人潮,出站口才这么拥挤,肖停语躲过镜头,侧身穿过人群,建议,“先出去再说吧。”
方遇安只顾着看笑话,他一手插兜,一手拍了拍凌惜言的肩膀,假意安慰,“听姐夫的,以后少说点话,对你好。”
说完追着肖停语而去。
‘乌鸦嘴’凌惜言立即反驳,“你才不是我姐夫。”也急速追上去,忙解释,“师姐,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呀。”
‘多亏’了这群游客,导致他们一直打不到车,打车软件显示预计等待时间过长,他们直接找了个角落地方,安静等待。
只是凌惜言还在望着车站口刚刚散去的人潮纳闷,“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直到他们坐上车,驶离了车站。
路上又撞上晚高峰,偏堵,司机倍感无聊,打开了车载收音机,“欢迎来到fm125.8,这里是饶佳之声。接下来,让我们来聊一聊,最近饶佳市的变化,话说最近来咱们这儿的游客激增...主要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影子...”
“弄虚作假。”司机师傅用家乡话说了句,立马关掉广播。
听到新闻的肖停语和方遇安对视,又注意到司机的吐槽,两人立刻觉出其中的猫腻,坐在后座的方遇安好奇,“师父,我看车站里好多人,每个人还都拿着手机直播,录什么Vlog,都是做什么的呀?”
司机扭头看他们一眼,问道,“你们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也是呢?”
凌惜言纳闷,“是什么?”
“网红呀,博主哇,我看你们形象都挺符合的嘛。”
肖停语解释,“我们是来这里出差的,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呀。”
“他们这群人都是来蹭热度,看热闹的。”司机师傅把车窗放下,透了口气,接着面露嫌弃,说话声随着汽车鸣笛声交织,“也不知哪个传的,都说我们这闹鬼。”
20. 第 20 章
“查出来了。”他们实在好奇司机师傅所说的闹鬼内因,就拜托凌惜言向在这工作的朋友打探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凌惜言刚打完电话,坐在凳子上,一撂下手机,就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块糕点吃,糕点甜而不腻,冰冰凉凉的。
他嘴里含糊道,“大约是在一个月以前,有个旅游博主突然在旅游途中失踪了,他的家人和朋友都联系不上他。”
“后来呢?”方遇安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问他。
“后来...”凌惜言把最后一口咽下去,继续说,“后来报警了,查出他最后买票来到了饶佳市,也确实通过车站监控证实了他的行踪,但奇怪的是,在这之后,无论他们再怎么查,都查不到他去了哪。”
“不过经此一事,倒是陆陆续续发现了其他问题,原来失踪的远不止那博主一人。”
“总共大概四、五个人吧,而且都是旅游探险类的网络博主,这些博主还都是成年男性,这件事还在旅友圈里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肖停语讶道,“这些人都是在饶佳市失踪的?”
凌惜言点头,又忍不住嘴馋,再拿起一块糕点吃,“对,自驾也好,坐高铁也是,他们的最后一站都是在饶佳市。”
方遇安纳闷,“这跟司机所说的闹鬼有什么关系吗?”
“你听我说完呀。”凌惜言慢悠悠喝下一杯水,再度解释,“经细查证,其中一个博主曾经向他的家人透露过行踪,他说要去一个地方探险,地点是在饶佳市的老城区。”
“老城区?”
“饶佳市的老城区已经荒废很多年了,现在住在那的人屈指可数,还都是上了年纪,不愿意离开那个地方的老人家。”
“这件事闹得圈里尽人皆知,有个探险主播不知道从哪获知了老城区这个消息,他果断抓住这波热度,去到老城区,一到半夜就在那直播,搞什么探险。”
“起初那个探险主播就是想蹭个热度,也真没想遇到什么,结果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一周前的半夜,还真的让他在老城区发现了鬼影子!即便转瞬即逝,也还是被主播和当时看直播的网友捕捉到了。”
“视频被紧急下架了,但还是在网上引发了巨大骚动,所以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过来蹭热度,博关注。”
“不过也有很多网友不相信,认为主播弄虚作假,那所谓的鬼影子是他找的演员。”
“即便那个主播发誓,极力否认...”凌惜言无辜耸耸肩,“但还是无济于事。”
方遇安好奇,“有没有查过老城区?那里有什么问题吗?”
“查过的,但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凌惜言问肖停语,“师姐,你说,这会不会和悬几山上的那个山都怪有关系呀。”
凌惜言查过老城区与悬几山的距离,两者相距不远,开车过去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肖停语沉吟片刻,虽然不想与之联系起来,但不得不说,这件事情发生得太过巧合了。
“既然是一个月以前的事,又恰好和山都怪被解禁的时间相近,就很可能和山都怪有关系了,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恐怕那群人也凶多吉少了。”
最可怕的是,为什么总部没有发现这里的问题,诚然如卯老头所说的,他们之后遇到的山都怪会越来越厉害,越来越会隐藏自己。
方遇安也瞬间想到这一点,他叹道,“怪不得十字山上的卯老头特意交代我们要小心行事,要不是他告诉我们悬几山的情况,等我们发现这里的问题时,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当初他们三人离开十字山时,卯还特意交代他们,他们以后遇到的山都怪只会比他更难缠,更凶恶。这也是他们赶紧来到饶佳市的原因,只是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凌惜言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短视频软件,虽然原视频被下架了,但还是有不少好奇的网友不断在网上上传这段视频,“我问了问专业人士,这个视频不存在造假的可能,如果排除这个主播弄虚作假,那他看见的就是真的鬼影子了。”
方遇安接过凌惜言的手机,看着网友上传的视频,视频很短很模糊,他来回拖动进度条,不断点开始、暂停,如此反复几次,分析了片刻,最后得出结论,“依我看,确实不像假的。”
这是一个只有五秒钟的视频,夜色下,主播的脸突兀出现在画面里,身后黑云密布,他又穿一件黑色半袖,不仔细看,仿佛他的头是悬在半空中。
视频里声音细小且杂乱,簌簌的风声和主播的喘息声交杂其中,他好像在跑,手机发生着不规则摇晃,忽地,画面突变,就在那仅仅一瞬,镜头照见的位置,在主播的身后,晃过一道青白的影子。
视频经过多方转载已经很模糊了,但仍能看出来,那是一名留着及肩短发的女孩子,即便看不清她的脸,通过她的穿着打扮,可以判断出是个高中生。
肖停语有心打趣他,同时观察着他的表情,“看你的样子,倒是很懂这些?”
方遇安扔下凌惜言的手机,赶紧否认,“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会懂。”
肖停语没理会他的否认,她拿出自己的手机,也打开了同款APP,在搜索框上搜索饶佳市,果然,出现的第一个视频就是有关老城区的,还有不少直播。
她点进直播,虽然是在白天,仍有一部分主播坚守在老城区,她问,“在那之后的直播,他们还发现过什么吗?”
凌惜言摇头,“没有了,现在的老城区热闹的跟夜市一样,有胆子大的甚至在那摆起了摊,卖起了宵夜,就算是真存在什么鬼呀、怪呀的,照这架势,人家怎么可能还出来。”
“出来做什么?和他们一起开派对吗?”
“也难怪会有一批网友吐槽他们。”
肖停语看着有关老城区的直播回放,确实都是蹭流量的,嘴上说着无关痛痒的话,时不时提醒网友逛一逛小黄车。
不管和悬几山上的山都怪有没有关系,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思及此,她联想到,悬几山上的山都怪绝对是个凶残的家伙,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若是单凭他们三个,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它。
这也就难怪了,当他们把这些消息告知冯住云时,他极力制止他们独自去山上。他一定是知晓山都怪的能力的,才在电话里一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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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说,一定要等他,一起去到山上。
这也是他们在这里按兵不动,安心等待的原因。
“对了,”肖停语突然问起,“师父应该把山都怪的事上报给总部了吧,他们怎么说?”
闻言,凌惜言苦恼地拧紧眉头,“师父倒是通知到总部那边了,就是总部的态度很匪夷所思。”
方遇安也瞬间起了好奇心,立马直起腰,“怎么说?”
凌惜言叹气,“总部那边并没有咱们想象中的那么紧张,他们告知师父,抓紧时间去解决其他山上的。”
“山都怪就在百泉山上,还是我们的核心位置,他们竟然不在乎,要是因为大意出现问题,那还了得。”
总部的含糊其辞惹恼了冯住云,他悄咪咪压低声音对肖停语说,“师父他老人家也很无奈,为此他还发了老大的脾气呢。”
肖停语也对对方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只能宽心想着总部有总部的理由,她侧身倚着椅背,思考半晌,“咱们那个什么非正常部门有多少人,管事的有几个。”
“是非正常事件调查部门。”凌惜言纠正。
凌惜言纳闷,肖停语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老实告诉她,“其实不算少,如果单问咱们非正常调查部门的核心人员的话,那就只有咱们两个组织,知行和至诚,两个组织加在一起也就十来个人。”
“知行里就咱们师徒五个,你,我,大师兄和师父、小师妹。”
“至诚嘛,和咱们一样,也是师兄弟五人。”
“还有管理咱们两个组织的总部长,我们的总部长叫秦洛迟,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副部长,分别是苏漓和于淮远。如果算上安保的,非正式的员工,七七八八,总共加起来得有上百人。”
“那关于这个非正常调查部门的历史你了解多少。”卯老头曾经说过,他们这个部门已经存在上千年了。
凌惜言难得沉默,肖停语疑惑看向他,他不好意思挠挠头,“部门确实是发过有关这些的简章,但我那时候贪玩,就把它扔在一边,早就压箱底,找不到了。”
“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的,或者说,我们是什么时候加入的。”肖停语又问。
“师兄是从小就跟在师父身边的,师姐你...”凌惜言小心照顾着她的情绪,委婉道,“师姐你是在十年前被师父带回来的。”
“我和小师妹也是在差不多那个时间,我们都是跟着师父长大的。”说到这,他略显不好意思,“其实到目前为止,我和小师妹也只是学到一些皮毛而已,主要任务还是要靠师父、师兄、师姐你们三个。”
方遇安看看凌惜言一脸谨慎的模样,又瞅了肖停语一眼,少有的没插话。
肖停语其实更想问那三位部长以及两位师父的情况,不过看他状况,应该不会了解太多,遂索性放弃,随后又交代凌惜言,联系相关部门,建议把控一下悬几山的情况,以防万一。
过后,肖停语起身环顾了下他们租住的公寓,当下决定,“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既然师父不让我们去山上,但又没说不能让我们去老城区,一会先收拾收拾,早点休息,明天先去探探老城区。”
21. 第 21 章
方遇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正常来说,鬼影是不会无故出现在大众面前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那个老城区的情况你能查到什么多少?构造、历史、地形之类的。”
肖停语问凌惜言,去老城区之前还是要多了解下那里的情况,才好做打算,“要是有那里比较详尽的地图就更好了,还有那个主播发现鬼影的确切地点,这些最好都要查清楚。”
凌惜言快速打开自己的手机,埋头搜索,“老城区的地图倒是好说,在网上搜一搜就能找到,倒是老城区的历史的...”
十几分钟后,“找到了!”凌惜言把手机推到桌上,“饶佳市的老城区,位于市区的北部,丰海的西南岸,距离丰海3000米。该城区为上世纪50年代末兴建,建筑以青砖起脊平房为主...”
“现在是真的没什么住户住在那了,这还有老城区建筑的照片。”
肖停语大概看了下,又用凌惜言的手机把查到的内容发到自己的手机上,“那好,那明天先去那转一圈,是真鬼还是做戏,先搞清楚再做打算。”
“那咱们明天什么时候去老城区?晚上吗?”凌惜言问。
方遇安笑了一声,“废话,既然要去找鬼影,那肯定是晚上呀。”
肖停语余光瞥见凌惜言默默舒了口气,好奇问,“怎么?你有事?”
凌惜言嘿嘿一笑,“我朋友约了我,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任务,好不容易来这一趟,就想着明天白天去见见,毕竟挺长时间没见了。”说完向肖停语投去期盼的目光。
肖停语被他的样子逗笑了,“那就去呗,反正又没事。”
“好嘞!我保证早点回来,不耽误正事。”凌惜言的语气异常兴奋,哼着歌,一蹦一跳地欢呼着回了自己卧室。
看他兴高采烈地回了卧室,肖停语和方遇安也各自收拾回了自己房间。
他们不确定要住在这多久,所以干脆包下了这个海景小院,地方是方遇安找的,他的眼光不错,这里距离丰海很近,清凉的海风吹进室内,清清爽爽的。
这里的空间尚且足够,四室一厅,房间舒适,布置温馨,还另配有厨房,设备也齐全,不过在座的几人都没有做饭的天赋,到目前为止还没用过就是了。
*
次日一早,等肖停语睡醒,洗漱完,一出卧室门,就看见大咧咧倒在沙发上的方遇安,他长臂搭在沙发靠背上,正歪头看着电视,一看到肖停语出来,快速转过头,对她扬扬下巴打招呼,“醒了?”
肖停语的脑袋还迷糊着,环顾稍显冷清的客厅,问,“凌惜言呢?出去了?”
“吃完早饭就出去了,喏,早餐在桌上,还热着呢,去吃吧。”
肖停语应声点点头,拖着步子,懒洋洋地坐在餐桌前,机械般拿起桌上的面包,埋头慢慢地咀嚼着,此刻的她像极了等待加满燃油的机器,仿佛有了食物下肚,才能维持正常运作,清醒过来。
电视上播放着时下流行的八卦新闻,方遇安看得无聊,他打了个哈欠,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随意切了个台,正好换到饶佳市的当地新闻频道。
肖停语这会也精神了些,将早间新闻做为背景音乐,和他谈道,“关于那几个旅游博主的失踪,你有什么想法吗?”
方遇安仰头,侧眸看着肖停语,“我的观点和你们一样,大概其就是山都怪做的,而且到现在都没找到那群人的踪迹,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他观察着肖停语的表情,问道,“你还记得在鹿儿山上,咱们当初在山洞的石壁上发现的符号吗?”那些符号歪歪斜斜的,除了能区分出是五个之外,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好在方遇安当时拍了下来。
肖停语嗯了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分别代表着被镇压在五座山下的五个山都怪。”
很可能是鹿儿山上的山都怪无聊时雕刻的,“我们现在太被动了,除了卯老头告诉我们的那些,其他的,我们一无所知。”
当然了,她也不会把卯老头所说的照单全收。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多多获取有关山都怪的信息。
“应该不止吧?”
“还有什么吗?我怎么不记得。”
“你在鹿儿山找到的线索。”方遇安歪头盯着她,“你当时让我去买饭,是故意支开我的吧。”这也是他在事后才反应过来的,以肖停语的性格,不可能一开始就把所有的线索都告诉他,她肯定有所保留。
肖停语喝下尚有余温的牛奶,听闻笑笑,“好呀,只要你表明你的来历,我就告诉你。”
“我能有什么来历,我早都说过了,我是你男朋友呀。”他站起身,踱步走近她,双手撑在桌边,弯下腰,盯着她。
肖停语仰头,也眯眼瞧着他,两人互不退让。
客厅的落地窗开着,咸湿的海风吹了进来,吹乱了肖停语还没来得及扎起的头发,清晨的阳光映照在她凌乱的碎发上,缕缕发丝迷了方遇安的眼睛,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盈盈清香萦绕在他的手指间,就在他触碰到飞舞的发丝的那一刻,倏地反应过来,右手尴尬地滞在了半空。
可这个动作却让肖停语会错了意,她下意识撤头后仰,不自觉右手反击,方遇安也条件反射地撤步到安全位置,等站定,仍觉怪异,低下头,只见一根细丝紧紧缠着他的手腕,他试着扯断,丝线却骤然发紧,瞬间,手腕被勒出一道红印子。
他抬起头,站在不远处的肖停语正扬眉,冲他露出挑衅的笑容。
那边轻松转动下左腕,被丝线牵扯到的方遇安就骤然一个趔趄,他像是在空中被随意拉扯的风筝,只能任由对方操控。
看来她现在已经很好地掌握了丝弩的使用手法,方遇安扬眉轻笑,等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腕又暗自叹气,只是全用在了他的身上。
就当对方再次拉扯风筝线时,方遇安一改被动,顺势前冲贴近她,一把捞住了肖停语的腰。
瞬间拉近的距离和一个结实温热的胸膛令她有猝不及防,肖停语不悦皱眉,迅速撤离,同时收手,撤回了丝弩,再拿起椅子上的靠垫,使劲扔了过去,又疾走两步,朝他用力一劈。
方遇安甩手挡过遮住视线的垫子,面对突如其来的手刀,他极力握住肖停语的右腕,猛地,又一掌向他头部劈来,那掌风势如破竹,从他的耳边擦过时带起猎猎风声,他急忙矮身侧头,才勉强躲过。
客厅内的空间狭窄,限制了他们的发挥空间。
方遇安被打得不断后退,连连撞上桌角,椅子,茶几,致使他腰疼,手疼,脚疼,他一阵咬牙切齿,龇牙咧嘴,就像个被戏耍的猴子,在听到身前肖停语的笑声后,才幡然醒悟,她是故意的。
趁他愣神的工夫,肖停语疾步前移,右手握拳猛击方遇安脸部。
方遇安急速出手,伸手撑在脸前,一把握住她的拳头,他的长眉一挑,歪头佯怒,“太狠了吧,我这脸还想要呢,你这一拳下去可还了得。”
肖停语只笑不语,又出左拳。
方遇安也瞬时收笑,再次接住她的拳头,另一手则松开改护她的腰,逼得肖停语后退,靠到墙角。
方遇安单臂撑墙,故意贴脸靠近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被一巴掌憋了回去,致使他后退几步。
肖停语又趁他不备,急出右脚,将他绊倒在沙发上,自己则一举跨坐在他的腰上,俯身掐住他的脖子。
被推倒在沙发上的方遇安嘴角一挑,猛地快速起身,一手护在她的头部,另一手托住她的腰,将肖停语抵在沙发的一角,用自己宽阔的肩背把她死死挡住。
肖停语也不甘示弱,倏地勾住他的脖颈,左腿使劲扳住对方的大腿,然后借力起身,两人瞬间调转了位置。她挺直腰板,右手搭在方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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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肩膀上,两膝撑在他大腿两侧,俯身看着方遇安绷紧的下颚线,拇指点在他的下巴处,努力稳住声线,“你还没告诉我呢?”
突然没了桌椅板凳的碰撞声,屋内安静极了,只二人打斗的呼吸声纠缠在一起,回荡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方遇安的眸光微闪,偏头躲着她的目光,“告诉你什么?”
温润的指尖丝滑地在上画了一个圈,“告诉我,我们相爱的过程,比如,谁追得谁?”
方遇安别过头,试图逃脱,却被她用另一手强行掰回,左手食指变本加厉,指尖划在他的脖子上,最后再移动到他的喉结处。
方遇安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一股痒意从心口肆意泛开,最后放浪到四肢百骸,整个人像块木头,定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肖停语的手指感受到喉结滚动,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到方遇安的表情,又瞬时漾起那个熟悉的笑容,使坏地沿着路线继续划下去。
像是触碰到某个开关,木头一改常态,倏地直起身,下意识用手扶住她的腰。肖停语感觉身体一重,身体猛然下坠,坐实在他的腿上,两人身体相贴。
肖停语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水蓝色的窗帘晃动,阳光的光晕照进来,方遇安垂眸,目光直视着她,他的眸似点漆,视线灼灼,哑然道,“真的想知道?”
粗糙的大手温柔地握住肖停语的手腕,并用强劲臂腕圈住她,跃动着的阳光游弋,洋洋洒洒充盈在整个房间,仿佛有陈年佳酿弥漫在空中,两人醉意朦胧,醉身于此。
现如今已经进入了秋季,早晚的天气转凉。
又一阵风起时,强劲的海风吹进了室内,吹散了空气中的旖旎,二人被迫在沉溺中醒神。
方遇安看看已经目光茫然的肖停语,率先结束这场试探,轻咳一声,轻声提议,“一会出去看看吧。”
*
悬几山山势险峻,这也才有了夜不入悬几的说法。
两人先去了悬几山的山脚下,果不其然,和在十字山一样,肖停语这一次依旧没有发现山都怪的气息。倒是因为凌惜言的通知,这里有相关人员把控。
近几天的天气突然降温,他们的衣服都没有带够,尤其是肖停语,她的衣服大多是夏季服饰,了解完这里的情况,两人又索性去了商场,打算多备下几身衣服。
等从商场出来,夜色降临,街边已经摆起了长摊,肖停语正好腹中饥饿,当下决定,“就在这吃吧,我看在这吃这就挺好的。”
方遇安自然没意见。
他们就这样从街头逛到街尾,特色小吃提了满手,肖停语找了个位置坐下,满意点头,这的吃食正合她的胃口。
霓虹灯下,环境嘈杂,方遇安坐在她的对面,安静地看着肖停语吃着美食,而她像是没什么烦恼,心无旁骛地大快朵颐。
“你吃吗?”肖停语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不好自己贪嘴。
被抓包后的方遇安假意平静,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拿起另外一把叉子,随意从她碗里拿了什么吃,只可惜他的心思不在这儿,美食虽然下肚,只觉味如嚼蜡。
可抬眸就见对面肖停语的眼神隐晦,正不开心地瞪着他,方遇安瞬间冷静下来,“怎么了吗?”
肖停语面色阴沉,冷笑一声,“没什么,你不过是把唯一的一块肉吃了罢了。”
方遇安面色一哂,试图缓解尴尬,“那我重新买给你?”
“不用了。”肖停语把剩余的丢给他,“我吃饱了,我去那边逛逛。”
眼看她就要起身离开,方遇安的心像突然缺了一块,紧接着,动作已经先于大脑,神使鬼差地抓住她,肖停语回首,见他欲言又止,疑惑看向他。
方遇安想说一起吧,但话在嘴边转了几个来回,就是说不出口。
正当他鼓足勇气,那该死的电话铃声又响了。
22. 第 22 章
肖停语拿出手机,是凌惜言打来的,就和方遇安找了个安静地方,接通电话。
电话里的凌惜言声音压得很低,吞吞吐吐,“师姐,你们过来一趟吧,这有件事,我有点拿不准主意。”
“什么事?”肖停语和方遇安互换了下眼神,问道。
“我朋友找到我,说是让我帮忙超度亡魂。”虽说他学艺不精,但毕竟跟了冯住云这么多年,还是多少懂些皮毛的,又恰好他手头上确实有个符,能帮他们解决这件事。“只是要去的地方令我起疑,我怀疑,是不是和咱们要找的东西有关。”
“在哪?”
“老城区。”
*
即便饶佳市只是一个四线城市,但这里的市中心还是相当繁华的,浓郁的夜色下,高楼大厦依旧灯火通明,繁忙的写字楼门口不时有人走进走出。
街边车潮川流不息,附近的停车位供不应求,他们好不容易才给租来的车子找了个位置,又按照凌惜言所说的地点,来到了写字楼隔壁的咖啡厅。
凌惜言早就等在门口,一看到他们,急忙小跑过来。等迎到他们,便小声解释整件事的缘由,“来找我们帮忙的,是我朋友在工作上认识的伙伴。”
凌惜言又悄咪咪道:“她有这方面的苦恼,正好我朋友知道我的工作情况,这才找到了我帮忙。”刚开始碍于朋友的面子,不好拒绝,等听完缘由,凌惜言甚至庆幸自己应下了这件事。
他挠挠头,自己多少有些自知之明,“其实刚开始我想拒绝来着,毕竟自己就是个半吊子,但我听到她说出事地点是在老城区,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就赶紧联系你们,大家一起拿拿主意。”
“何况我们本来就计划今天晚上要去老城区。”
听完凌惜言的解释,肖停语对现在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她点点头表示明白,走进咖啡厅,顺着凌惜言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坐在那的人,她小声问道,“就是那个人吗?”
“对,就是她。”
咖啡厅靠窗位置,坐着一位留着披肩发的漂亮女人,目测年龄在27、8岁左右,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藏蓝色修身西装套裙,内搭海蓝色衬衫,勾勒出完美的身形。长相温柔,化着美丽的妆容,更是显得五官精致。她安静坐在座位上,侧头望着窗外,等察觉到他们,右手撑着桌边,缓慢站起来。
等她起身,挪到过道位置和他们打招呼时,肖停语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鞋子,她穿着一双与整套服饰不太相配的黑色平底休闲鞋。想了想,可能是她的工作需要。
四人各自简单打过招呼,又分别点了饮品,等咖啡上来后,才收起寒暄,开始聊起了正事。
“你们叫我宗婵就好。”宗婵主动向他们介绍自己,“我和凌惜言的朋友是在工作上认识的,是他听说了我的烦恼,这才找来凌惜言,麻烦你们了。”
肖停语回,“没关系,这件事具体怎么回事,可以麻烦你给我们详细讲一下吗?”
宗婵点头,“这事还得从前一阵子的网上的热议说起,相信你们也看到了,就是那个直播发现的鬼影,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至少我觉得那是真实存在的,这也是我请求你们帮忙的原因。”
听她说完,对面的三人目光相接,悄然压下心中惊讶,还真就和这件事有关,方遇安问,“既然你这么确定,那肯定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了。”
宗婵低头喝了口咖啡,沉吟片刻,才缓缓提起,“这事与我的职业有关。”话说着,她把自己的工作牌拿出来,递给他们,“我是今日饶佳的新闻周刊记者,现在专门负责社会新闻,三年前,我想做一个围绕原生家庭的选题,机缘巧合,又通过多方拼凑知道了佟秋的故事。”
她抬头看着他们,目光坚定,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我认为,他们在老城区发现的那个影子,就是佟秋。”
“自佟秋小时候,他们一家就住在老城区。佟秋的父亲佟志好吃懒做,还好赌,几乎败光了家里的所有钱财,不仅如此,他还酗酒家暴。”
“妇联,社区都曾干预过,但无济于事,等那些人一离开家,佟志只会变本加厉,无休无止。”
“起初附近邻居还会劝阻,但佟志那个人就是个癞子,他会记恨你,暗地下手,搞得周围人都不敢再管他们家事,不过,还是会有一些人在暗地里帮衬一下。”
“早些年,佟秋的母亲被他伤了条腿,精神也有些问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还能打点零工,赚点家用。不清醒时把自己搞得蓬头垢面,日子过得很艰难。”
“佟秋就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生活了十七年,随着她渐渐长大,开始学会了反抗,也就是高一那一年,她终于说服了她的母亲,和佟志离婚。”
想到佟志那种人,方遇安皱紧眉头,“那她父亲?”
宗婵苦笑,低头喝口咖啡,摇摇头,“佟志当然不会同意,为此佟秋挨了不少打,不过还算幸运,最后在附近邻里和社区的帮助下,她的父母终于成功离婚了。”
“只是她的父亲还是会隔三岔五地去闹,但总比之前的日子要好得多。”
她们明明正在一步步脱离苦海,肖停语神色凝重,问,“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为了成功离婚,佟志带走了全部值钱的东西,但没了他施加的压力,她们母女两人过日子会轻松许多,佟秋母亲的状态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宗婵双手紧握,放在桌下,深吸一口气,“就当她以为日子越来越好时,十二年前,也就是佟秋上高二的时候,她的母亲竟然出意外了。”
凌惜言惊讶出声,“意外?怎么会出意外?”
“她犯病了,她已经很少犯病了。”
“佟秋也疏忽了,她当时在学校,家里没人照顾她的母亲,她一个人执着去天台收衣服,然后就...”
“更具体的事情,我们也没查到了,只知道,在这之后的不久,佟秋也随她的母亲而去了。”
肖停语双手环胸,垂眸沉默不语,故事结局唏嘘,现实更加残酷。
“你为什么会认定老城区的那个影子会是佟秋?”关于那个直播中的鬼影,肖停语也见过,鬼影的脸部是虚焦的,根本认不清是谁。
她为什么这么肯定那是佟秋。
“凭我的经验看,视频不是合成的,我之所以能认出她,主要是因为我做过关于她的专题,见过她之前的照片,再结合地点,我确定那个就是她。”
对于她的解释,肖停语只是点点头,也没说信还是不信。
“当我听说了你们的存在,就想拜托你们帮帮她,她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很难了,我不想她被有心人当作用来博关注的工具。”
“让她安心离开吧,毕竟她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她继续这样。”宗婵苦笑,“其实干我们这一行的什么都见过,早应该麻木了,我只是不忍心,不想她被这群人消费,总觉得还想要为她做些什么。”
了解完详情,肖停语又问了些关于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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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的情况。
“我还有工作,我也是趁着晚饭时间才出来的,还得回去加班。”等讲完一切,宗婵低头看看时间,站起,“好了,如果事情解决了,麻烦告知一声,我是说,我好歹做过关于她的课题,心疼她的遭遇。”
几人在咖啡厅门前分别。
望着宗婵逐渐消失在夜色下的模糊的背影,凌惜言才默默提起,“故事很感人,理由很合理,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方遇安调侃,“不错嘛,有点长进。”
一言不发的肖停语也心存怀疑,对于鬼影的身份,宗婵太过肯定,但她又无从问起。
就这样,带着满腹疑云,三人准备出发,直奔老城区。
到了停车场,凌惜言突然自告奋勇,提出由他来开车,肖停语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也没反对,只默默坐在了车后座。
凌惜言美滋滋坐在驾驶位,双手轻拍着方向盘,等透过后视镜看到了老实坐在后座的肖停语,他茫然转过身,趴在椅背上,“师姐,你怎么坐后边了?你以前不都喜欢坐副驾驶吗?”
“我最近怎么发现只要是我开车,你就坐在后边?”
这小子还是发现了。
其实这一路上,凌惜言开车次数屈指可数,驾驶技术确实不敢恭维,他们又不好打击孩子积极性,毕竟谁不是从新手时期过来的,方遇安坐在他身边还能指导指导,对于这件事,方遇安和肖停语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但当事人却不知。
“有吗?”肖停语装傻充愣,“你记错了吧,我累了,想眯一会,后边宽敞。”过了会,还是不太放心,又提醒他,“好好开车。”
方遇安双手环胸,老实坐在副驾驶,别过头偷笑,没说什么,而后也叮嘱凌惜言,“听见没,好好开车。”
凌惜言半信半疑地回过头,重新坐好,发动车子。
老城区位于饶佳市的北部,荒废很久了,据了解,十年前左右,因为政策扶持,很多人都搬了出来,现在住在这儿的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不想离开故居的老人。他们无依无靠,不想折腾,只想在这过好晚年。
从市中心开车去到老城区大概要一个来小时,对于一个面积不大的四线城市来说,这个地方距离市中心算偏的了。
肖停语的预感不错,凌惜言的车技仍没有任何进步,一路磕磕绊绊,终归是来到了老城区。
等安全到达地点,方遇安透过车窗,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夜色,大片荒芜。
他们把车停在崎岖的土道上,下了车,先四处逛逛,虽说是老城区,但这里规模不算大。老城区临着丰海,与市中心相比,更显凉爽,或者说是凄凉,有夜风吹在身上,阴飕飕的。
夜色降临,只有寥寥明星挂在夜空,四下荒无人烟,空寂无声,死气沉沉的蝉栖息在树枝上苟延残喘,发出时有时无地鸣叫,冷酷的月光照在断壁残垣上,像是凶残怪兽露出锋利牙齿,要将他们吞食入腹。
车灯倾洒在路上,落下一地苍凉,踏在上,宛如踽踽独行的幢幢鬼影。
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一股不安详。
忽地,从凌惜言方向传来一声低呼,
两人闻声赶去,凌惜言双腿打着摆子,他的声音也打着颤,双眼盯着远处,“师...师姐,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远远望去。
穿过斑驳的残缺墙垣,只见远处的半空中,飘忽着数个悬空着的方形白光,频频闪动,好似是阴森的惨白鬼面。
23. 第 23 章
凌惜言拖着僵硬的四肢,朝着肖停语紧走两步,抖着声音,“这,这...这么多吗?他们不会真的在开派对吧?”
肖停语歪头看了看远方,模模糊糊瞧不太清楚,只能看到一团团白色的光晕,但有心打趣他,“怎么?怕了?你这怎么行啊?人家拜托你的,你得好好完成呀。”
凌惜言摸着兜里的安魂符,莫名觉得烫得惊人,他苦着脸,又往肖停语身后躲了躲,“不是,我也没想到这么多呀。”
方遇安个子更高,他轻松地跨过低矮的断壁,向里看了看,听到凌惜言的话后笑出了声,他回过头,“要不你再仔细看看?”
“仔细看看?”凌惜言撇着嘴,很不情愿地往前移了两步,又走近两步,他踮起脚,“欸?这是什么?”
肖停语也好奇走近,这才看清,远处有七、八个人影,每个人手上都拿着自拍杆,自拍杆上架着手机,他们看到的鬼影竟是那群人手上亮着的手机屏幕。
...
虚惊一场。
为了不被那群人发现,方遇安三人蹲在墙角,低声交谈。肖停语手扶着墙面,把头探出去望了望,建议,“躲过他们,不然我们的行动会受限。”
他们先是绕着外圈转了转,了解下地形,又走过几座破旧建筑,简简单单的,与别的地方没什么不同,凌惜言纳闷,“也不过如此,搞不懂第一批来这探险的人,这有什么可看的。”
肖停语:“哪有那么多可探险的地方,这个地方知道的人少,又没什么人住,自带神秘感,再加上他们是在半夜直播,氛围一烘托,没鬼也得有个三分寒。”
为了绕过那群人,他们特意走在更偏僻隐蔽的地方,探索山都怪的同时,还在寻找着那个鬼影,这里没什么人气,地处阴凉,只是逛了大半个旧城,仍没发现什么异常,凌惜言搓搓胳膊,“这也不是办法,这么漫无目的地找,得找到什么时候。”
“你可以吗?”方遇安双手叉腰,问肖停语,“用你的感觉?”凌惜言的搜魂符早在双木镇时就用过了,现在只能依靠肖停语了。
肖停语点点头,她其实也想过动用她的能力,只是...
她说话的声音难得有些发虚,“可以倒是可以,只不过,我可不能确定,我找到的是不是她。”
按照她现在的能力,确实是可以找到鬼影的,只不过在数道曈曈鬼影之中,她没办法精准地找到佟秋。
“哪个?!”被冷风一激,凌惜言瞬间头皮发麻,他险些喊破了音,“怎么?这里难道真的有很多吗?”
肖停语突然恶趣味,阴恻恻地看着凌惜言,语气轻飘飘的,“仔细想想也应该知道,这么个风水宝地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算了,我尽力试试吧。”
说着,她往前迈两步,在一片黑寂中闭上双眸,又在片刻后睁开,紧接着面色一沉,“凌惜言,把手电筒关了。”
凌惜言依着关了手电筒,
她眼前的画面也瞬间变化,阴沉如墨的夜色下,飘荡着数道极度暗淡的绿色身形,她迟疑了一瞬,抬起手,在数个方位中,选择了其中一个,“应该就是那了。”
方遇安迈出第一步,立刻响应,“好,就是那儿了。”
半个小时后。
忍无可忍的方遇安一把按住再次调转方向的肖停语,埋头叹气,再抬头时,眼中带着不可思议,虔诚地恳求她,“你先冷静冷静,咱想好了再找,行不行?”
凌惜言也无奈,轻拍胸脯,安抚频频受到惊吓的心脏,思索再三也大胆发言,“师姐,我的显影符马上就没了。”
肖停语心里发虚,眼睛瞥向别处。
为了让鬼影清楚地显示在他们眼前,必须借助显影符,可是显影符都快用光了,他们连个佟秋的影子还没碰到。
不仅如此,这一路上,他们还见识到了饿死鬼,淹死鬼,吊死鬼,千奇百怪,形态各异。
方遇安站在肖停语身后,低声打趣道,“我也是第一次觉得,你的这个能力真鸡肋。”
肖停语无奈撇嘴,“我早就说过的,我不确定能不能帮上忙。”
其实她也一直觉得自己没有掌握到这项能力的精髓,只是不得其法,没办法精进。休息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集中精力,“我再试试吧。”
这次的她沉下心,紧闭双眼,心无旁骛,仔细聆听,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成了她的助力,她认真回想关于佟秋的一切,少顷,终于睁开眼,望着深处的一所破旧建筑,坚定道,“就是那边了。”
目前除了信任肖停语能力别无他法,看她这么笃定,便也信了她这回。几人顺着肖停语的指引,来到了一栋居民楼。
在他们面前的是个破旧的居民楼,小楼外边有个小公园,那里的健身设施陈旧。一阵阴凉的风刮过,凌惜言抱臂托着胳膊,打了个冷颤,耸着肩膀埋怨,“这里好冷呀。”
“冷就对了。”方遇安也觉出了这里的不对劲,阴气仿佛更重一些。
肖停语环顾四周,视线最后落在小区公园里的健身设备上,她前走两步,踏着风声,走向秋千,接着,停下步子,站在距离秋千四五米的位置,转身对凌惜言说,“就在这儿,开始吧。”
凌惜言半信半疑地跟上,咬了咬牙,又拿出一张符,口中念着什么,同时符向上一掷,突然喊道,“现!”
接着,一阵强劲的阴风刮过,那阵风带着刺骨的阴冷,呜咽的风声悲鸣,响彻夜空,渐渐地,风声越来越小,最后只在秋千处盘旋。
夜色漆黑,秋千在风的助力下摇摆,一摇一晃,像个孤立无援瑟瑟发抖的孩子。就见秋千上缓缓显现一个青色的浊影,随着风声渐止,浊影越来越成型,通过模糊的身形看得出,是一个女生,留着短发,大概高中生模样。
就是她了。
肖停语几个人小心凑过去,那个影子听到动静后,也抬起头。
在猛地看清楚她的模样后,凌惜言险些吓出声,鬼影的半张脸被血色模糊,烂肉几乎掉了下来,她的唇呈色青白,双瞳也近乎是透明的,无神的双瞳望着他们所在的方向,仿佛看到他们一般,她侧着头,在做无声地询问。
肖停语前走几步,来到她的身前,确认她的身份,“你是佟秋?对吧。”
忽地,又一阵冷风刮过,吹乱了鬼影的头发,把她的整张脸都露了出来,一道深长的伤疤清晰呈现在他们眼前,伤疤蔓延到脖子,像是匍匐在上的巨型蚯蚓,鬼影懵懵地看着她。
泛着青白色的鬼影随风飘忽不定,她太过虚弱,没办法同他们交流。
于是她对佟秋解释,同她表明自己的来意。她的模样与网上的几近一致,应该是错不了,交涉完的肖停语回过头,走到凌惜言身后,“开始吧。”
这里实在不太对劲,所以身后的凌惜言早就蓄势待发,只等肖停语一声令下。
他拿出准备好安魂符,正欲开始,就在这时,又止的风声骤起,更浓更烈,肖停语双眉紧蹙,紧紧盯着佟秋的身影。
只见她的表情痛苦,青白的双眼倏地看向她,手指紧紧攥着秋千,嘴唇艰难地蠕动着,扯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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狰狞的伤口,像是有话要说。身体已经渐渐变成了半透明,可她的表情全然不似轻松,反而露出更加痛苦的表情。
凌惜言不为所动,他一手捏诀。抬起手,只是还没扬符被挡在半空,他疑惑地转过身,就看见身后的肖停语伸着手,虚虚拦住他的动作。
“师姐?”
肖停语凝神盯着佟秋,沉默了一会,沉声道,“她好像有话要和我们说。”又问凌惜言,“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能够正常和我们交流?”
她太过虚弱,要想正常和他们对话,同样需要借助工具,可凌惜言摇头,“没有。”
又是漫长的沉默,
“师姐,怎么办?”
肖停语思索片刻,走上前,问佟秋,“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们说?”眼看仪式中断,佟秋的表情也恢复平静,在听到肖停语的问题后茫然地抬起头,像是在努力理解着对方的问题,好一会,她才缓慢地点头。
肖停语回头同方遇安他们打着商量,“反正咱们最近没事,你们难道不好奇吗?”
方遇安自然没意见:“那我们先回去吧。”
面前的佟秋,孤零零的,像是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肖停语实在不忍,她低声安慰,“我会帮你。”又转身告诉凌惜言,“明天去查一查她吧。”
*
凌惜言不愧是万事通,第二天下午就联系到了当时侦办此案件的郜警官,郜警官不到四十的样子,是个很干练的女警。郜警官一听他们是为佟秋的事情而来,欣然前往,第二天傍晚,他们约在一起,一起讨论。
“佟秋父母能够顺利离婚,很多人都在背后出了力。虽然佟志还时不时骚扰她们,但是碍于我们的关系,到底会收敛一些,谁能想到,母女俩最后会落下个这样的结局。”
肖停语:“她们母女二人的事故存在其他可能吗?”
郜警官抬眼看他们,心下了然,“我明白你的意思,起初我们也是这么怀疑的,不过法医鉴定过,佟秋的母亲赵继红确实是失足,她瘸着条腿,要去天台收衣服,当时又是在早晨,雾气大,天台上的台阶潮湿,很容易出意外,再加上她当时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正常。”
“我们也怀疑过是不是佟志实施报复,不过排除了,他当时因为聚众赌.博,被关起来了。”
方遇安沉思,继而开口问道,“那佟秋呢,她是什么时候的事?”
提起往事,郜警官眸色渐深,叹了口气,“赵继红是在十月底出的事,佟秋是在来年的二月份,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快过农历新年了。”
“我印象很深,这个案子也是我出的警,是佟秋附近的邻居联系我,说是佟秋失踪了。”
“我还跟着他们一起找来着。”
后边的事情,她显然不忍回忆,“我们当时还猜测是不是因为临近新年,孩子接受不了母亲离去,才去丰海寻的短见。”
“什么?”肖停语猛地一惊,她倏地直起上半身,倒吸一口气,再次确认,“你是说她跳海?丰海?她不是和她母亲一样在老城区出的事吗?”
郜警官对她的态度不解,“不呀,就是跳海,饶佳市的丰海。”
“那就不对了。”肖停语眉头紧蹙,喃喃自语道。
郜警官倍感疑惑,看肖停语的面色沉重,心也不自觉提了起来,关心问道,“怎么了吗?”
在一旁一直安静的方遇安一语道破:“自杀的人只能在自己自杀的地方不断徘徊,如果佟秋是在丰海出事的话,若是没有外界因素,她是不可能出现在老城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