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时分[带球跑]》
1. 救人
正值夏季,空中乌云密布,整个苍穹像是被一张灰色的布笼罩,雨水淅淅沥沥,不停拍打着门窗。
北城第一人民医院,人来人往,车流涌动。
呜呜呜,嘟嘟嘟。
救护车灯光闪烁
司机急刹车,救护车停在医院大楼门口,后车厢车门打开,护士和医生从车上跳了下来,以最快的速度护送着昏迷不醒,满身是血的病人往急救室内跑去。
在和死神争夺病人性命的过程中,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耽误。
雨下得愈发大,雨水从窗户外飞溅入室内,打湿桌面上的就诊单。
啪嗒一声。
门诊室内灯光亮起,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伸向窗户手柄。
一拉,窗户关上。
苏瑶刚刚将窗关好,穿好白大褂,打开电脑。
一对夫妻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夫妻俩年纪不大,二十来岁,穿着打扮很朴素,夫妻俩看起来都很着急,尤其是孩子妈妈,急得都快哭了。
“苏医生好。”
“坐吧。”苏瑶说。
苏瑶看了眼女人怀里的孩子。
三岁多的女宝宝,扎着两条麻花辫,小裙子上有白雪公主的图案,胖乎乎的脸颊两侧一坨红晕,在妈妈怀里半睡半醒,咯吱窝还夹着根温度计。
女人将女儿咯吱窝里的温度计抽了出来,递给苏瑶,
“苏医生,我家孩子七天前就开始发烧,刚开始是低烧,我给她吃了退烧药,却没有效果,烧得越来越厉害,我们去了家里边附近的诊所,诊所的医生让输液,输了好几天液都不见好。”
苏瑶接过温度计一看。
39.8度。
温度很高。
“除了发烧还有什么症状吗?会拉肚子吗?会咳嗽吗?”
“不会拉肚子,也不会咳嗽,就是头疼嗓子疼。”
小女孩在妈妈怀里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瞅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哇的一声。
哭了起来。
“宝贝没事,没事。”女孩妈妈满脸心疼,将女儿抱在怀里,一下下的拍着女儿的背,轻声哄道:"宝贝没事,没事。”
一旁的丈夫赶紧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玩偶娃娃。蓝色的艾莎公主。
递给女儿,“宝贝,不哭,乖啊。”
女孩将娃娃抱在怀里,在爸爸妈妈的不停安抚下,哭声渐渐停止。
苏瑶拿起手电筒,冲女孩笑,语气温柔,“宝宝乖,啊,张开嘴,让我看看。”
小女孩一抽一泣,张开嘴。
“啊—”
灯光照在咽喉,三秒后,苏瑶收回手电筒说:“喉咙发炎了。前几天有看过医生吗?”
女孩妈妈说:“在我们家附近的小诊所输液输了四天”
“四天?”苏瑶皱眉,“四天还是这么烧?验过血没有?”
“没有。”
“那我开个单子,你们带着孩子去验个血。输液四天还没好,可能是病毒感染。”
“好。”
苏瑶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顿敲。
“验完血,等下拿着单子回来找我。”
“好。”
“医生,化验室在几楼?”
“在二楼,你们搭电梯上去,电梯门开了一路往里走,走到最里边就到了。”
“好的,谢谢医生。”
“谢谢医生。”
苏瑶微笑点头。
两分钟后,又有家长敲门带着孩子进来。
一整个下午,外头暴雨下个不停,医院长廊灯火通明,儿科门诊的病人络绎不绝。
转眼三个小时过去,苏瑶接诊完最后一个病人。
抬头看表。
17:40分。
窗外的雨已经停歇。
苏瑶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呼吸了口新鲜的空气。
白大褂刚脱下。
就诊室门口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快点吧,班长已经打电话来催了,等下要来不及了。”
孙月出现在眼前。
她是苏瑶的同学兼好友,在产科工作。
“诶呀,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快快快,时间快来不及了,我们快点走。”
苏瑶这才想起来,晚上六点有个同学聚会。
啪嗒。
苏瑶关了门诊室的灯,挽着孙月的手往停车场走去。
两人走得又快又急,生怕赶不上。
“你身上怎么一股血味啊?还出了那么多汗。”
孙月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别提了,下午一个孕妇,胎位不正,我让她剖,家属和她都不肯,硬要顺,拗不过只能让她顺,结果难产,半路顺转剖,出了好多血,把我给吓的。”
苏瑶笑说:“谁让你当初好好的偏要选转专业。"
孙月叹气:“我是后悔了。”
毕业多年,她时至今日才意识到,接生这活不是人人都能干的了的,比起苏瑶儿科门诊的活,她每天要面临的风险更大,在手术台上,孕妇和孩子的命都托付给了自己。
如今的孙月对当年转专业后悔死了。
五分钟后,停车场。
“这雨停得真及时。”
苏瑶走到自己的山地自行车面前,解开了车锁。
孙月骑上电动车说:“这下雨天你怎么骑自行车来?你不是有电动车吗?”
苏瑶无奈道:“今天一早被我表妹骑走了。我就只能骑这个了。”
“难怪。”
话落,苏瑶手机铃声响起。
她笑着接通,“喂,班长,不好意思啊,刚下班,马上,十五分钟后保证到。””
挂了电话,苏瑶和孙月骑着车离开医院。
组织聚会的大学班长早就给孙月和苏瑶发了地址,酒店离上班的医院不远,骑车二十分钟就到。
天空像是被泼了墨的宣纸,暗沉的乌云层层叠叠地压下来,新一轮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半小时后,酒店的停车棚内。
“快点啊。”孙月催促。
苏瑶的山地自行车是前天刚买的,车锁第一次使用并不熟练,花了点时间才解开。
“诶呀知道了,别催了。”苏瑶锁好车。
“走吧。”
停车场距离酒店还有段距离,天空又下起了雨,孙月撑开了伞,伞下的苏瑶挽着她的手往酒店走去。
“这夏天太烦了,总是下雨。”
地面上都是水坑,两人都穿了运动鞋,为避免沾湿袜子,迈步很小心。
不远处的酒店外墙的LED幕墙开始流转幻彩光芒,蓝紫色的光带如液态金属般蜿蜒攀附,门口的人进进出出,服务生步履匆匆的跑入内,西装革履佩戴金表的两名男士站在门口抽着烟打电话,四五个穿着抹胸吊带裙的女人挽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士的手,一边谈笑一边往里走。
轰隆,苍穹中一声惊雷。
苏瑶吓一跳,看了眼天色。
天色昏暗,灰蒙蒙的,像极了电影里末日降临的场景。
她右眼皮跳了下,收回眼神,正视前方。
下一秒,一道低沉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你等下打个电话给陈总,让他别呆在欧洲了,早点回来解决分公司的事。”
“好。”
“喂,妈,晚上临时有个饭局,就不回去吃饭了。”
苏瑶听见这道声音,浑身僵住了,整个人下意识瑟缩了下,整张脸深深的埋在孙月肩膀上。
手往伞沿一拉,稳稳当当的盖住了半个身躯。
“你干嘛?”孙月不明白她的意图,想将伞扶正。
“嘘。”苏瑶低声在她耳边说,“是他。”
孙月愣了下,转头看向苏瑶。
她的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蒙上了层淡淡的阴影,眉眼间充满警惕与不安。
整个人下意识的躲闪。
孙月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
没有继续向前走。
而是站在原地,任由苏瑶拿着伞挡住了两人的身躯。
雨越下越大。
一把伞挡住了苏瑶的脸。
也挡住了藏在记忆里的前尘往事。
一分钟后,苏瑶将伞扶正了一点,抬眸看向前方,已不见男人的身影。
她长松了口气。
孙月将伞扶正,弹了下她脑壳:“你啊,见了他就跟见了鬼一样,至于吗。”
苏瑶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眼睛,没正面回答孙月的话,转移话题:“我们快走吧,等下班长又要打电话来催了。”
孙月切了一声,“你啊,就是这样,躲是躲不过去的。”
“诶呀,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苏瑶快步往前走。
“你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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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瑶本科毕业后择了继续深造读研,过去几年的同学聚会她忙于学业和工作没参加,这是她毕业后参加的第一场同学聚会,苏瑶在本科期间当了四年的团支书,跟辅导员李老师感情不错,这些年一直有联系,苏瑶一来到包间就和李老师热情拥抱。
班长和同学们开玩笑说苏瑶和孙月最晚来等会要罚酒,苏瑶笑着说好。
大家开开心心,有说有笑,仿佛回到了当年还在读书的时候。
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永远保存在记忆最深处。
酒局过半,李老师看着满屋子的学生,一个个的都已经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抹了下眼角,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你们入学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家文,蒋豪,刘锋,我是真没想到,你们竟然是他们这些人中最早结婚的。我本以为照你们爱玩的性子,没到三十不结呢。”
班长刘锋给李老师倒了杯酒,嘿嘿笑说:“遇见对的人就结了呗。”
李老师摸了摸坐在旁边的一个学生的孩子的小脸蛋,蔼笑道:“真可爱。结婚好啊,早点结婚,等孩子大了你们就能轻松点了。”
李老师退休多年,在座的是她带过的最后一届学生,她几乎能记得每一个人,酒劲上来,逮着每个人问了好些问题。
从工作情况,问到婚姻状况,父母是否健康。
“李老师怎么还跟个老妈子似的。”孙月嘀咕。
苏瑶笑:“人老了就操心这些。”
在结婚生子这个话题里,苏瑶插不上嘴,默默吃饭,生怕问着自己,头一直低着。
李老师的座位在苏瑶旁边。当年苏瑶上学的时候办过助学贷款,李老师知道她打小就没有爸妈,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关心的问:
“苏瑶啊,你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吗?”
苏瑶说:“他们年纪大了,身体没有以前好了。”
“工作还顺利吗?”
“都很好,您放心吧。”
李老师酒劲上头,笑问她:“你和忆南应该还好吧,什么时候结婚啊?”
时隔多年再听到他以前的名字,苏瑶有些恍惚,她顿了下,嘴角挤出一抹僵硬的笑:“老师,我们已经分开很多年了。”
李老师愣了好半晌,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脸上表情变了又变。
孙月见状,立马出声解围:“老师,她还是单身狗,等她结婚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我倒是过段时间就结婚,到时候李老师一定得抽空来啊。”
李老师笑容瞬间恢复:“好好好,我一定到。”
苏瑶不想提及以前的事,谈起了别的事:“我听说老师去年做了场手术,看您脸色,应该恢复得不错。”
李老师摆摆手:"小手术,不碍事,我这把老骨头还得活个十年八载的。”
聊了一会,班长又举起了酒杯,苏瑶骑山地车来的,可以喝酒,难得聚会,凡是敬酒,来者不拒。
三个小时后,同学聚会结束,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苏瑶和孙月走出酒店。
苏瑶问:“你什么时候有的对象啊?我怎么不知道。”
“我哪有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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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是善意的谎言,帮你解下围,转移下话题,这你都没看出来。”
苏瑶一边牵车一边说:“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好嘞。”
苏瑶和孙月告别后,骑车回家。
她在北城没有自己的房子,工作后和表妹叶黎在城东的一处城中村租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住的地方距离上班的医院有些远,骑自行车要四十多分钟。
刚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苏瑶不敢骑太快。
山地自行车驶在街道上。
市中心高楼林立,七彩的霓虹灯很晃眼,十点多的市中心的车辆依旧很多,一辆保时捷后面紧跟着一辆出租车,一前一后停在红绿灯路口。
红绿灯闪烁,苏瑶过了路口,看见一家面包店还没打烊。
她想着买点面包当明天的早餐。
自行车停在路边。
她去买了两个夹心奶油面包,付了钱走出店门。
此时雨又下了起来。
她打开雨伞,往自行车走去。
山地自行车旁刚好停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苏瑶好奇的看了眼。
京牌,车牌号六个8。
车窗后排贴了张纸。
上面写着:车内配有AED,若有需要,可联系车主。
苏瑶心想,这车主不仅有钱,还好心。
她刚骑上车。
下一刻,砰的一声。
一个刚好路过的中年男人直直的往地面倒去,手上拿着的药瓶滚落在地,药片散落一地。
出于医生的本能,苏瑶扔了伞,跳下车,立马跑了过去。
“喂,你怎么了?”
中年男人脸色铁青,昏迷不醒。
“糟了。”
“突发心梗了。”
苏瑶二话不说做起了心脏复苏。
一下,两下,三下。
别死啊。
她越来越着急,心里不停默念。
面包店的店员见状跑了出来,急忙拨打救护车的电话。
苏瑶想起刚才那辆车上配有AED,她对店员小妹说:“小姑娘,你像我刚才那样,来做心脏复苏。那辆车备有急救的除颤仪,我去联系那辆车的车主。”
“好。”
店员小妹按照苏瑶刚才的方式给男人做心脏复苏。
苏瑶跑到那辆黑色的车旁边,按照上面的电话,拨通车主电话。
嘟嘟嘟。
没接。
苏瑶跺了跺脚,“怎么不接啊。”
打不通车主电话。
人命关天啊。
不能拖的。
苏瑶一咬牙,下了决心。
她问店员小妹:“小妹,你店里有棍子和锤子吗?”
店员抹了下被雨水浸湿的脸说:“有的,我给你拿。”
“好。”
苏瑶继续做心脏复苏。
十几秒后,店员从里面拿了锤子扫帚和棍子。
苏瑶接过,跑到迈巴赫的车子旁边。
哐!
哐!
哐!
车窗玻璃开始出现裂缝。
苏瑶用尽了力气挥动手中的铁棍往车窗砸去。
“你行不行啊?”店员小妹问。
“可以的,你放心。”
店员小妹依旧不停给男人做心脏复苏。
哐!
哐!
哗啦一声。
后排车箱的玻璃瞬间碎裂。
苏瑶的手从窗外伸了进去,残留的玻璃碎扎进白皙的胳膊里,苏瑶疼得咬着下唇,颤着手,伸向后座放着的AED。
AED被取出。
此时,面包店的店主听到了动静,跑了出来,将男人抬到面包店内。
在等救护车的半小时内,苏瑶用AED给男人进行心脏复苏。
半小时后,救护车到达现场,车上的医生查看了昏倒的男人的情况。
还有呼吸,没死。
救护车立马将男人载去了医院。
“嘀嘟—嘀嘟—嘀嘟”
救护车灯光一闪一闪。
苏瑶望着救护车远走的方向,彻底松了口气。手上传来刺痛,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和手臂上都沾染了些许鲜血。
店员小妹说:“你手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院看下?”
苏瑶摇摇头说:"没事,我是医生,回家自己处理下就行,你去忙你的吧。“
“好。”
苏瑶低头捂着手,刚才破窗,玻璃刺破了她的皮肤。
雨水混杂着血水,一滴滴的坠落在地。
她忍着痛,捂着手,转过身,走到车窗旁查看了下破损情况。
砸了窗一定得赔不少钱。
苏瑶叹了口气,转过身,向店员小妹借了纸条留了联系方式塞到车厢内。
纸条放好,她站直身子,转过身。
下一刻,双脚却像灌了铅石一样停在原地,怎么也挪不开。
长街的尽头,站着一个男人。
他的手里撑着一把灰色的伞,水珠顺着伞沿滴落在地面,惊起几分涟漪。
黑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裤,衬衫领口系着酒红色真丝领带,裤脚恰到好处地露出脚踝,几滴雨水顺着脚踝坠落在皮鞋中。
远处霓虹在雨帘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行人撑伞匆匆掠过。
透过雨幕,谢景琛睨过她眉眼。
那道目光。
凉薄,冷漠。
阵阵雷雨声从空中传来,一声接着一声,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个雨天。
谢景琛迈步朝她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
离她越来越近。
苏瑶的心砰砰直跳。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沾满血水的手抖了下。
暴雨轰鸣。
轰隆一声。
她刚想迈步。
身后男人忽然道:“苏小姐毁坏了我的车窗,竟然想一走了之吗?”
2. 见面
他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像是零下十几度的寒冰。
苏瑶一阵后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深吸了口气,转过身,低着头说:“谢先生,刚刚有个中年男人突发心梗,我看见您的车上配有AED,想借来急救,打了您的电话,没有接通,迫不得已才砸碎了您的车窗。”
谢景琛站在一堆玻璃渣前,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姑娘。
全身被雨淋湿,好几根手指被玻璃扎破,不停流血。
整个人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狼狈。
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谢景琛皱起眉
下一秒,眼前的姑娘对着他半弯下了腰,一字一句道:“砸了谢先生的车窗,我深感抱歉,修车费我会赔给你的。”
话落,她没有再回避他的目光,而是抬起了眸,直视着谢景琛。
“对不起。”三个字。
高傲又决绝。
谢景琛心脏一颤。
脑海里瞬间回想起五年前分手时,她也是这样高傲的神色,一点情面都不留给他。
想到以前的事,他心里仅存的那一点同情与怜悯,荡然无存。
“赔,你拿什么赔?”他一声冷笑。
头顶的暴雨毫不留情的砸进苏瑶的眼眶。
她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赔,拿什么赔。
话里全是轻蔑与歧视。
雨水模糊了她的双眼,眼前男人的一句话像是一把刺刀,深深的扎进了她内心深处。
她瞥了眼谢景琛的车,苏瑶不知道这辆车的型号,只知道六个八的车牌号象征着谢家人尊贵的身份。
赔不起。
哼。
还真是,一如既往看不起人。
他终于变成了她最讨厌的模样。
一股子商人的铜臭味。
高高在上,蔑视众生。
苏瑶咽了咽发涩的嗓子,仰起头,直视他:“谢先生,请放心,无论多少钱,我都会赔给你的,请你计算好修车费后再联系我,我的电话号码就是你刚才的未接来电。已经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就先回家了。”
“抱歉。”
说完后,苏瑶背过身,骑上山地自行车。
没有打伞,迎着暴雨,朝前驶去。
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谢景琛想起苏瑶刚才的话,心里生了一股闷气。
他偏过头看了眼破碎的车窗,又看向地面,散落一地的碎玻璃,脑海中忽然想起以前谈恋爱时。
他曾问过她,为什么要当医生?
她窝在他怀里,笑吟吟的说:“救死扶伤,是我毕生所愿。”
这么多年过去了。
还是没变啊。
那么傻,那么执着不服输。
谢景琛苦笑。
————
路灯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洇开晕黄的光圈,细碎的雨丝穿过光晕,像无数条发光的银线簌簌坠落。
雨一直下,苏瑶骑着车往家里赶,一路上,暴雨夹杂着冷风,吹得她眼睛疼。
脑海中不停回荡着方才谢景琛的那句“赔,你拿什么赔。”
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仰头不让泪水留下来。
晚上十点多,居民楼下,苏瑶将车抬上二楼的转角处,取出钥匙开门。
换鞋进屋,客厅里的灯还开着,表妹叶璃穿着睡衣,窝在沙发上,电视上播放着韩剧《太阳的后裔》,她一边看还边往嘴里塞乐事薯片。
叶黎听到动静,偏头望向门口。看见苏瑶全身湿漉漉的,手还受伤流血了,她吓一跳,“表姐,你怎么了?”
“你还没睡觉啊?”
“看会电视。”
“你怎么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救了个心梗的病人。我去洗个澡。”
苏瑶回卧室,拿了身干净的睡衣进了卫生间。
哗啦啦的水声冲散一整天积攒下来的疲惫,十分钟后,苏瑶从浴室出来,精气神好了很多,身上暖暖的,也不冷了。
“哇塞,亲,快点亲上去。”
叶黎看剧看得入迷,时不时手舞足蹈,脸上笑开了花。
苏瑶蹲在茶几的柜子旁将里面放着的药箱拿了出来,还顺带着抬头看了眼电视机。
剧里的姜暮烟刚刚喝了口红酒,刘时镇走上前去,低头去亲吻她,画面浪漫又唯美。
ost响起。
l love you ,你听得见吗,
only you,闭上眼睛吧
你的爱,随风飘来
不论何时你在哪里。
韩剧的ost悠扬舒缓,电视机里的主角男帅女美,苏瑶手还很痛,没心情看电视,她在小药箱里搜出镊子,纱布,剪刀。
“叶黎,过来帮我上药。”
“等下表姐。”
“快点啊。”
“马上就来。”
叶黎看完红酒吻的名场面,用遥控器暂停电视剧的播放,走到苏瑶身边,“怎么帮忙?”
“你先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
“好。”
叶黎打开手机电筒,照在苏瑶的左手食指和拇指上。
苏瑶用镊子小心翼翼的取出嵌在手指皮肤里的碎玻璃,镊子一碰到手指,苏瑶疼的心脏猛的一下攥紧了。
她深吸了口气,咬紧了牙关,费了好大劲才将皮肤里的碎玻璃完全取出来。
随后上药,叶黎拿着纱布将她的手指和手臂给一圈圈缠起来,包扎好。
苏瑶伤口血淋淋的,叶黎忍不住问:“表姐,你不是说救了个心梗病人吗,怎么会把手给弄伤了?”
"砸了车窗被车窗玻璃割的。”
“啊,砸车窗?为什么?”
“车上有AED.”
"AED是什么?”
“.......”
“用来心脏复苏的除颤仪!”
“哦哦。”
苏瑶将小药箱放回柜子里,打算回卧室睡觉,叶黎却喊住她:“表姐!”
“怎么了?”
苏瑶看向叶黎,叶黎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
叶黎笑嘻嘻的走到苏瑶身边挽着她的手,头靠在苏瑶肩膀上,撒娇道:“表姐,我最近手头紧,能不能再借我点。”
苏瑶嘴角扯了下,她就知道,叶黎一开口准没好事。
“叶黎!这我就得好好说说你了,人要形成良好的习惯和价值观,多大的能力办多大的事,你这耳订是versace的吧,一副少说也得两千多块,你还在上大学,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你爸妈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也没有上万块,买这么贵的东西你不觉得太奢侈了吗?”
“姐!”
“我平时有做兼职的。”
“做兼职也不行。”
“你妈让我照顾你,不是让我当你的提款机的。”
被苏瑶数落后的叶黎脸立即垮了下去,表情丧丧的。
“你到底借还是不借?”
“不借!”
苏瑶扔下这么一句,没理会叶黎,直接回了卧室。
作为叶黎的表姐,她不想惯着叶黎胡乱花钱的坏毛病,还是学生,必须要养成正确的消费观和价值观。
眼前房门紧闭。
叶黎气得跺了跺脚,冲着房门大喊:“不借就不借,神气什么!”
苏瑶洗漱后上床睡觉。
熄灯后,卧室里漆黑不见任何光亮。
正值雨季,窗外依旧暴雨如注,雷雨声轰隆作响,苏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得并不安稳。
睡梦中,老旧的教学楼内,门窗紧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梦里的女生走到了男生的面前,踮起脚尖,双手圈住他的脖颈,红唇凑上前去,主动在他的薄唇上落下一个吻。
男生双目瞪大,浑身颤抖了下,几秒后,两只手缓缓放在女生的腰上,来回抚摸。
喘息声弥漫在寂静的教室的每一处角落,空气燥热又旖旎。
教室门外,脚步声哒哒哒,非常急促。
女生听见了脚步声,亲吻的动作愈发深入,牙关松开,发狠的往男生的唇上一咬。
“嘶—”
“哗啦—”
几秒后,门口处,稀里哗啦一声响。
一个缠绵漫长的吻结束。
正在亲吻的两人松开了唇,气喘吁吁,听见动静,偏头往门口望去。
男人双目猩红,拳头紧握,胸口不停起伏,浑身止不住颤抖。
鲜花与贺卡散落一地。
他望向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的女生。
目光里全是愤怒,失望。
随后,一拳挥了过来,打在男人脸上。
轰隆一声响。
苏瑶从睡梦中惊醒,从床上坐直了身子,醒来后,一摸额头,满手汗水。
五年前毕业那天发生的一幕幕不停在脑海中放映,胸口像是有一块石头压着,闷闷的,喘不过气。
她掀开了薄被,手伸向床边的台灯,啪嗒一声,卧室内光线恢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3:05分。
好几年没梦见以前的事了。
她长呼出口气。
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爬上床,试图入睡,但睡意却全无,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那张熟悉的脸。
苏瑶手伸到发丝里烦躁得抓了好几下。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半小时后,手伸向床头柜,拉开最底层,底层的抽屉里放了个盒子,盒子外层厚厚的一层灰,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开过了。
这个盒子里埋藏着她的过去,她最刻骨铭心的那一段感情。
苏瑶去卫生间找了条毛巾沾了水,微微拧干,然后拿着毛巾回到卧室将布满灰尘的盒子擦拭干净。
盒子盖子打开。
苏瑶瞅见里面放着的物品的那一瞬,一颗心脏像是被锐利的针轻轻的扎了下,泛起微微的疼意,这种疼跨越经年的时光,把尘封在她心里的那些回忆全部撕扯成碎片,放映在她的脑海深处。
她拿起放在最顶部的一张照片。
苏瑶记得,那天是2010年6月8号,她偷偷逃了两节课出来,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照片中,还是林忆南的他穿着学士服,一手拿着卷轴,一手揽着她的腰坐在学校的草坪上,两人靠在一起,笑得不见眼。
蓝天,白云,大树,草坪,深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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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六年了。
苏瑶眼眶湿了,她叹了口气,将照片放了回去,重新盖上盒子,将木盒放进抽屉里。
她爬上床,熄了灯。
卧室内恢复黑暗。
过了一会,苏瑶睡着了。
没有再做梦,一觉睡到天亮。
——————
接下来的两天,苏瑶照常上班,在砸窗救人这件事发生的后的第三天,心梗的那位中年男人的家属通过警察联系到了苏瑶,并特地找到了苏瑶住处,上门致谢。
出租屋内,陈旧的落地扇不停运作,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女人坐在苏瑶住处的小沙发上。
一袭孔雀蓝云锦旗袍,衣料上金线绣就的牡丹纹样层层叠叠,领口与袖口镶着三指宽的珍珠滚边,每颗珍珠都圆润莹亮,如同凝结的月光,外搭一件银狐皮草披肩。腕间叠戴着三串翡翠手串,通透的翠色与羊脂玉镯子相互映衬,每颗珠子都打磨得圆润光滑。无名指上戴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粉钻,周围镶嵌着碎钻组成的花形图案。
安静的坐在那,
华贵之气扑面而来。
穿着打扮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女人面带微笑,不停道谢:“苏医生,真的太谢谢你了,谢谢你救了我老公。苏医生你真的大好人。要不是你,我老公一定救不回来。”
“景太太过誉了,作为医生,救死扶伤是应该的,谈不上谢不谢的。”
“来,喝茶。”
“好。”
苏瑶给景太太倒了杯茶,她平时并不喜欢喝茶,家里平时来往的客人少,存储的茶叶不多,找来找去,找到一盒多年前买的金骏眉。
景太太抬眸环视了下苏瑶的住处,简单的两室一厅,沙发地板色调是暖黄色,墙上挂着几副十字绣和油画,面积不大,装饰得很温馨。
她拿起茶杯抿了口,轻皱了下眉,就放下了茶杯。
随后又看向苏瑶,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正在沏茶的苏瑶刚洗完澡,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在家只穿了身灰色运动服,没有化妆,看上去非常文静,整个人有着一种出水芙蓉的漂亮。
“苏医生是一个人住吗?”景太太好奇。
“不是,我和我表妹一起合租的这套房子,她今天开学,上学去了。”
“这样啊。”
“景太太,您先生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苏瑶问。
“苏医生放心,我先生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过几天就能出院。”
“那就好。”
苏瑶想起自己砸窗的事,看了眼景太太,欲言又止。
景太太仿佛看穿她的心事一样,笑着握住了她的手:“苏医生,砸窗一事你不用担心,那车主刚好是我家老公的外甥,这修车费我已经转给我那外甥了,你放心好了。”
苏瑶听完,愣在了原地。
表情木然。
“外..外甥?”
“对啊,表外甥。”
景太太笑道:“等会他也会过来。”
话落,苏瑶正在斟茶的手抖了下,滚烫的茶水溢了出来,打湿了缠着纱布的食指。
茶水浸湿纱布,打湿伤口,疼得苏瑶忍不住皱眉,脸色变得青白。
景太太这才注意到苏瑶的手指缠着纱布:“苏医生,你的手怎么受伤了?是不是那天砸窗被碎玻璃扎伤的?”
苏瑶强装微笑:“没事,过几天会好的。”
“你为了救我老公受伤,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叮咚。叮咚。
门铃此时响起。
苏瑶呼吸一滞。
景太太笑:“一定是景琛来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前。
居民楼建成有十几个年头了,铁门上生了锈,铁迹斑驳,景太太不熟悉门锁,推了两下门,打不开。
“苏医生,这门怎么开?”
"我来开吧。”
苏瑶上前两步,站在景太太身前,放在门锁按钮上的手抖了下。
那个男人就站在门后边。
她并不想开这扇门。
“苏医生,快开门吧。”景太太催促。
苏瑶深吸了口气。
算了,见就见吧。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她使劲拉住了门把手,往里一拉又往外一推。
嘎吱嘎吱。
门打开了。
铁门一开,门后站着的人露出完整的容颜。
苏瑶目光一颤,抿紧了唇。
外头还下着小雨,他手里拿着一把灰色的伞,穿着打扮和前几天并无两样,衬衫西裤,清隽落拓。
望着她的目光依旧冷漠至极。
谢景琛短暂地望了苏瑶一眼,就收回目光,看向景太太,笑着打招呼:“舅妈。”
景太太见到谢景琛,笑开了花:“阿琛来了,苏医生,这是我外甥,谢景琛。”
苏瑶一时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她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垂下眼帘:“谢先生进来吧。”
从一侧的鞋柜上拿了双拖鞋。
放在他脚边。
3. 来电
谢景琛脱下皮鞋,穿上拖鞋进屋。
苏瑶给他也倒了杯茶,谢景琛接过,抿了口,没主动说话。
景太太刚重新坐下,手机来电响起。
接通。
“诶诶诶,瞅我这记性,我马上到,再等会。”
“不好意思啊,苏医生,我刚记起来,有两个朋友十点钟约了我打麻将,这会快开了。”景太太从包里掏出一封信件,塞到苏瑶手里,"苏医生,这是我和我老公的一点心意,就当是你救了我老公的谢礼。”
“不,我不能收。”
“不行,你必须收下。”
两人拉扯了好几下,苏遥不肯收,景太太赶时间,只能将信封塞给谢景琛,“阿琛,等下记得给苏医生,我就先走了,你帮我好好感谢下苏医生。”
谢景琛接过信件,苏瑶不好在上前争抢。
苏瑶送景太太下楼,景太太不让她送:“苏医生,外头雨大,不用送了。”
“您慢点走,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
苏瑶在二楼阳台往下望,下面放着两辆车,一辆黑色宝马,一辆白色奔驰。
景太太走到黑色宝马门前,司机给她开了车门。
车门关上,两分钟后,车子消失在路口。
门重新关上。
世界安静了下来。
苏瑶站在阳台,双脚很沉。
她偏头看向屋内。
里头灯光亮着,他坐在米白色的沙发上喝茶,端着茶杯,手腕上还带着一只腕表,微微泛着金光。她知道他有收集腕表的习惯,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手上戴的那条是爱彼皇家橡树。
一只表价格足够买下她现在的居住的房子。
苏瑶又低头看向鞋柜旁。
他的皮鞋不知道是什么品牌,鞋面程亮,质感很好。
放在几十块的运动鞋和拖鞋旁边,格格不入。
回了谢家,真好。
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瑶心想。
“在那傻站着干什么,有你这样招待客人的吗?”语气不耐烦,带着质问。
苏瑶抬眸。
对上那双充满审视的黑眸。
她抿紧了唇,推门走进屋内,坐回沙发上继续泡茶。
空气冻住了。
两人一时不知道从何开始谈起。
半晌,苏瑶主动开口问道:“人贩子抓到了吗?”
“还没。”他声音沉冷。
两句对话结束,气氛恢复尴尬。
谢景琛眼角余光望了眼沙发对面坐着的姑娘。
比五年前成熟太多,一身灰色运动服,没有奇奇怪怪、五颜六色的穿搭,没有染发,没有美甲,没有带项链,一头黑色的头发自然的垂在肩膀上。全身唯一的首饰是一双星星形状的耳环。
坐在沙发上也没几句话,给人感觉安静又乖巧。
个性气质变化太大,不再是以前爱玩爱闹的小姑娘了。
这种变化,令他感到陌生。
谢景琛坐在沙发上,目光扫了圈屋子,开口话音冰冷:“这么多年过去,就混成这样?”
话落,苏瑶正在斟茶的手顿了下。
她深吸了口气。
心里不太舒服。
但依旧沉默。
谢景琛冷笑:“我还以为他对你多好呢,没想到竟然舍得让你住这种房子,怎么不找个比他更有钱的?”
话里带着嘲讽。
“谢景琛!”
苏瑶不想再忍,放下了茶具,神情严肃又认真。
“如果你今天来,是想来羞辱我,那么请你马上离开,我这不欢迎你!”
谢景琛愣了下,看着她。
眼前的姑娘被惹恼了,一双眼睛直视着他,破罐子破摔,不再有丝毫的逃避。
“苏瑶!”
“马上离开!”
苏瑶滚动嗓子,缠着纱布的手指着门口,重复了句:“请你离开!”
看着面前这张脸,谢景琛脑海里又浮现出五年前教室里发生的那一幕,咬了下后槽牙,带着浑身怒气,起身离开。
砰的一声。
铁门狠狠摔了一下。
苏瑶耳膜一震,连带着心脏都抖了下。
听着门外传来的动静,坐在沙发上,烦躁的抓了下头发。
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开始收拾茶具。
门口。
谢景琛没走,身子半倚在墙上,居民楼建成已经有十几个年头,墙上掉漆严重到可以看见里面的钢筋混泥土,碎漆砸在他西装上,染了一层灰。
清冷的脸廓前萦绕着淡淡的白烟,狭小的连廊内不断有住户经过,几个四五十岁穿着碎花裙的大妈们侧目盯着他看,捂着嘴议论起来。
“诶,这人是谁啊?怎么从未见过?”
“二楼住了两个年轻的姑娘,或许是她们其中一个的男朋友吧。”
“男朋友,那她可要发达了,楼下那辆车可是豪车,但我瞅着不像,那两姑娘看起来样貌平平,怎么搭得上那样的富贵人家,山鸡很难变凤凰的。”
城中村的居住的人多是市井俗人。
大爷大妈们爱乱嚼舌根。
山鸡?
指苏瑶?
粗俗鄙夷的话落入谢景琛耳中,他心中很不舒坦。
他猛吸了口烟。
从兜里掏出信封。
————
屋内,苏瑶默默收拾好茶具,清洗完后,放在橱柜里。
一会后。
嘎吱一声。
铁门抖动。
怎么还没走!
苏瑶皱眉,走到门边。
却在看见门缝处的东西时怔愣了一会。
一只信封安安静静的插在门缝处。
是刚才景太太塞给他的。
饱满的雨珠从外飞溅入内,米白色的信封上形成一个个晕圈。
苏瑶拾起信件。
鼓鼓的,估摸着好几万块。
不行。
她不能要这些钱。
她救人从不是为了金钱。
苏瑶想将这些钱还给谢景琛,着急忙慌,打开家门。
门口空空荡荡,没有人影,唯有黑暗。
苏瑶急忙转身,从阳台往楼下望去,大喊一声:“谢景琛!”
没有回复,白色的奔驰车打着双闪,在雨中行驶,缓缓驶向街口。
她静静看着那辆车,握紧了手里的信件。
五味杂陈。
————
雨刮器在前挡玻璃上来回滑动,雨水模糊了视线,奔驰车驶出城中村后没有走远,而是停在路边,谢景琛看着路边行人,头有些疼,摘了眼镜,揉了下眼睛。
脑海中不停想起苏瑶赶他走时说的那些话。
——‘如果你今天来是想来羞辱我,那么请你马上离开!’
心里头越想越气。
她凭什么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
明明当年错的是她!
是她!
哐当一声。
他狠狠捶了下方向盘。
“真是找罪受!”
今晚就不该来,给自己找不愉快。
他呼出口气,低声飙了句脏话。
脚下一踩油门,奔驰车启动,他在耳边挂上蓝牙耳机,一会后,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嬉笑的一句,“二哥,你终于想起哥们了。”
“你在哪?”
“在云风这打牌呢,想着你今晚回老宅陪小姨,就没叫你。”
“我等会就到。”
“好嘞,等你来啊。”
奔驰车驶向繁华的城西区,消失在夜色中。
—
自从那天过后,谢景琛再没出现在苏瑶面前,日子一天天过去,砸窗救人的事就像从没有发生过,苏瑶每天上下班,朝九晚六,生活平静又踏实。
这种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老家的一通电话,彻底打破了她生活的平静,一切事情都朝着她未曾预料到的方向发展。
周末,医院的肾内科。
诊室内门窗紧闭,中年医生看完了手里的血液报告单和肾脏CT片,神情严肃,对眼前的姑娘说:“苏瑶啊,你爷爷这个情况,怕是要做手术。”
“手术?”
苏瑶听到手术二字,吓一跳,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拿起血液检查单和肾脏CT一看,血红蛋,血肌酐、尿素氮,全部都不在正常值范围内。
“上次来检查的时候,还没有那么严重,怎么短短半年,就到了要手术的地步。”
苏瑶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各项检查单,不愿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眼前的姑娘也是医院的医生,王主任没瞒着她,直话直说:“老人家年纪大了情况恶化也正常,你爷爷年纪快八十了,你得想想清楚,到底要不要手术?”
苏瑶没有丝毫犹豫:“要!肯定要!”
她是医生,知道尿毒症肾功能衰竭严重的患者如果不作手术,根本撑不了多长时间,如果换肾成功,还能多活个几年。
王主任见她拿定了主意,说道:“你既然决定了,那我就去安排。”
“好。”
苏瑶拿着报告单,失魂落魄的走出就诊室,整个人双脚发软,她手撑着医院过道的墙壁,脸上五官痛成一团。
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到底该怎么办?
换肾手术加上术后恢复的各项费用,少说也得四五十万,她参加工作才两年多,手头存款只有五六万,这点钱根本不够手术。
苏瑶穿过长廊,走回住院部。
病房内的奶奶正在病床旁坐着,拿着削皮刀削了一块苹果塞到病床上的爷爷嘴边,爷爷却推开,“俺没胃口。”
“吃不吃?”
"不吃。”
“你这老骨头马上就快埋土里了,咋还是怎么倔!爱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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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赌气,往自己嘴里塞苹果。
“爷爷,奶奶。”
苏瑶走进病房。
“瑶瑶。”
奶奶冲她招手,“过来。”
爷爷看见苏瑶,蔼笑:“瑶瑶回来啦。”
苏瑶走到爷爷奶奶身边,问道:“爷爷今天感觉怎么样?”
爷爷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还是老样子。”
爷爷问她:“啥时候可以办出院啊?爷爷我想回家了。”
苏瑶没吭声,爷爷奶奶看见她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一下子就料到了情况不妙。
爷爷握住了她的手说,语重心长说:“瑶瑶啊,人迟早都会走的,爷爷年纪大了,医不了就医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迟早都会走的。
这句话一出,苏瑶没绷住情绪,眼里的泪落了下来。
她哽咽道:“说什么呢,爷爷,有得医,你放心,就是做个手术,很快就会好。”
“手术啊。”
爷爷奶奶听到“手术”二字,面色沉重。
尿毒症换肾手术可不便宜。
少说也得四五十万。
苏瑶安慰他们:“你们放心,我的几个朋友,家境还算可以,我可以先借点钱周转下。”
“你们就安心在这住着,等着手术。”
爷爷奶奶没吭声。
“姐,爷爷奶奶。”
熟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苏瑶回头。
来人是苏元,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比她小八岁。苏瑶十岁时父亲去世,母亲嫌家里穷又欠债,跑路了。姐弟两是由爷爷奶奶养大的。苏元打小读书成绩就不好,高中就辍学去打工,后面回了温岭老家开了家小卖部,勉强能养活自己。
“姐,爷爷奶奶,吃饭了。”苏元买了盒饭。
苏瑶收拾好情绪对苏元说:“小元,你照顾好爷爷奶奶。我还有点事,要去见个朋友,就先走了。”
苏元:“诶,好。”
奶奶说:“照顾好自己哈,晚饭记得吃。”
爷爷不想她压力大:“凑不到钱就算了,爷爷这把老骨头没了就没了,没什么值得救的。”
“爷爷!”苏瑶不爱听这种放弃的话,“不许说这种话。”
“我会想办法的。”
爷爷奶奶慈爱的摸了摸苏瑶的头。
苏瑶离开病房,去了孙月办公室。
孙月下午有一场剖腹产手术,还没回来,苏瑶就在她办公室等她。
四十分钟后,孙月回到办公室卫生间,脱下白大褂外套,抽了张纸巾擦头上的汗水。
窗外,夕阳余晖笼罩半边天。
孙月将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见苏瑶沉着张脸,问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是不是你爷爷检查结果不好?”
苏瑶叹气:“要做换肾手术。”
“换肾?”
“那么严重?”
“嗯。”
苏瑶低声说:“你能不能先借我点?”
孙月没有丝毫犹豫:“当然可以了,不过我只有七万多可以给你,没有更多了。”
“这手术起码得四五十万吧。好的肾源还得等。”
苏瑶家里情况不太好,家里亲戚都是农村的,这些年苏瑶读书已经借了不少钱,短期内真的很难筹到四五十万。
找朋友借,东拼西凑撑死只能凑个二十万。
孙月转给苏瑶七万块。
“谢谢了。”
苏瑶笑了下。
孙月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去找他吧。万一他心里还有你呢?”
苏瑶没吭声。
静默了一会,她低声说:
“我再想想吧。”
天色渐晚,苏瑶与孙月下班后,在医院门口的面馆,吃了碗馄饨,就回了家。
回到家洗完澡,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陌生的号码。
不知道来电是谁。
犹豫了下,接通。
“喂。”
电话那头没声。
“喂,你是谁?”苏瑶问。
话音刚落,忽然,一阵急促的喘息声,粗重又缓急。
“二少,你这领带也太难解了。"
女声温软。
一句“二少”叫得骨头都酥了。
苏瑶愣了下,握着手机的手僵硬泛白。整个人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的提线木偶。
女人在他脸上亲了下。
电话那头传来啵唧一声。
听得清清楚楚
苏瑶胸口一阵闷气。
干嘛呢,让她听活春宫啊!
神经!
她准备挂断电话,手指即将点到挂断键的那一刻。
那头,男人忽然说了一句,
“瑶瑶。”
声音磁沉,穿透耳膜。
许久未曾听到的昵称,在耳边悄然响起。
4. 回忆
“二少,我在呢。”
“别走,陪着我。”
“好。”
对话一字不落,传入耳中。
苏瑶气笑了。
大晚上来这一出。
搞替身文学啊。
她压着气冲电话大声喊:“谢景琛,你简直有病!”
直接挂了电话。
咚的一声。
手机飞到沙发上。
苏瑶叉腰深呼吸了好几下,她没想到谢景琛今晚会用如此幼稚的手段来惹恼她。
他爱玩女人也就罢了,还得让她一边听着。
什么癖好!
电话那头,酒店的大床上躺着的男人捞过一侧的手机看了眼,电话已经挂断,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
他闷笑两声,打了两个酒嗝,脑袋晕乎乎的,掌根抵着脑门,因为喝了太多酒,五官拧成团,看起来很难受。
想起苏瑶那张脸,唇角无意识地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里藏着几分醉意,眼神涣散得像蒙了层雾,瞳孔微微收缩,机械地眨动着却看不清眼前事物。
方才领带没解开,此时身旁的女人手又伸向了他的脖颈,软声喊道:
"二少。”
手在碰到领带的那一刻,谢景琛倏然睁开了眼,攥住了她在他身上乱动的手。
力道很大,手腕顿时红了一圈。
女人吓一跳,浑身颤栗,神情惊慌,不明白为什么眼前人片刻之间就变了副面孔。
眼前男人眸光里掠过一道锋芒,直直刺进女人躲闪的瞳孔,寒意顺着脊梁骨攀爬,仿佛被锋利的刀刃抵住咽喉。
“谁让你来的?”
“陈,陈总。”女人声音发抖。
谢景琛眼角的皱纹瞬间绷紧,眼底翻涌的冷光如同寒冬的冰面。
“滚!”
“二少。”
“滚出去!”
女人哭哭啼啼,跑了出去。
谢景琛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拿起手机。
叮咚。
一则短信跳了出来。
【哥,给你找了个妞,今晚好好放松下。】
谢景琛咬牙切齿。
好你个陈钦!
————
接下来的一周,苏瑶都在医院陪伴爷爷奶奶,要做换肾手术的事亲朋好友都知道后借了些钱,加起来十八万多。
根本不够手术费用。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知道家里情况不好,一个劲的劝苏瑶放弃手术,苏瑶只能骗他们,手术的钱已经凑够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爷爷肾衰竭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全身水肿,乏力,面色蜡黄,食欲消减,吃不下饭,症状越来越严重。
苏瑶知道,爷爷的情况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真的没救了。
她决定去银行申请贷款。
贷款申请提交后的第二天,王主任将苏瑶叫去了办公室。
一个晴天霹雳迎头打了下来。
短时间内没有找到合适的肾源。
手术时间要推后。
“王主任,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苏瑶不死心的追问。
她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爷爷死去。
王主任看着眼前姑娘,穿着白大褂,看起来秀气又安静的一个小姑娘,在医院上班才两年多,和自己比起来容貌还很年轻。
他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苏瑶啊,这世界的规则和秩序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你也是医生,应该懂这个道理。”
门窗紧闭,独立的诊室内,已经接近退休年龄的王主任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语气温和。
但入耳入心,却很残忍。
王主任从业三十多年,救了无数肾衰竭患者,在行业内声名赫赫。
她从未想过,会从这样一位前辈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
她知道,他是在委婉的提醒她。
合适的肾源,有。
但轮不到她。
明白了这个事实。
苏瑶不再多留,“王主任,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我会想办法的。”
“好。”
苏瑶刚走出诊室,就接到了苏元的电话。
“姐,爷爷不好啦。”
苏瑶拔腿就往住院部跑去。
下午五点多,苏爷爷因为肾衰竭导致肺部感染,直接住进了ICU。
过了许久,苏瑶站在医院长廊的窗户前,看着窗外。
今天没有下雨,天气很好,夕阳笼罩了半边天,晚霞将苍穹涂成了一副美丽的画卷。
医院楼下,车流涌动。
这栋楼,人出来了,又进去了。
悲和喜,同时上演。
苏瑶静静的看着眼前夕阳。
这是她生命中很平凡的一天。
她在这一天,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
北城。
二环内的胡同小巷。
树影斑驳,青砖黛瓦。
布局规整的四合院门半掩,门口处海棠花开得正盛。
一双手轻打开院门,风随着入内,竹帘轻动。
门口做事的人见到来人,放下手中的扫帚,弯腰恭敬道:“您回来了。”
谢景琛礼貌地与他们微微颔首,在门口换了双拖鞋,向更深处走去。
曲径通幽,几只蝴蝶与蜻蜓停在篱笆墙上,葱茏葳蕤。
走近,灯火一片通明。
欢笑声从里传入耳中。
谢景琛换了鞋走进客厅。
一个中年女人坐在沙发上,身上穿了件手工定制的白色雪纺长裙,真丝面料,宽松舒适。手腕处戴了一个祖母绿的翡翠镯子,手里拿着蒲扇微微摇动,蒲扇上锈了几朵兰花,是来自苏州的工匠们手工制成的。
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谢景琛的妈妈,景秀云。
景秀云结婚早,二十出头就嫁进谢家,生谢景琛的时候才二十二岁,这么多年日日夜夜牵挂着在外头的儿子,为了将谢景琛找回来耗尽了心力,年纪才五十出头,可看起来却比同龄人更苍老一些。
谢景琛走近,唤了声“妈”。
景秀云正在和陈钦聊天,听到儿子声音,偏头看过来。
见到谢景琛,嘴角抑制不住弯起,拍了拍身侧沙发,“来,来妈妈这坐。”
“好。”
谢景琛笑着握住她伸出的手。
九月初的北城未入秋,天气还有些炎热,即使在夏季,景秀云的手都是凉的,谢景琛掌心轻轻的摩挲了一下母亲手背,想将这双手捂暖一点。
景秀云主动靠了过去,面带微笑,盯着儿子看了又看,怎么看都不够。
陈钦噗嗤笑:“小姨,人就在身边,不用怕他跑了。”
儿子就在身边,景秀云心头踏实,摸了摸谢景琛的脸。
“一段日子不见,瘦了。”
“没瘦。”
谢景琛笑:“您别瞎想。”
“最近公司的事怎么样?我听你爸说最近出了点事,是真的吗?”
谢景琛顿了下,刚要开口,陈钦就开口,“小姨,别担心,倒几家连锁店而已,影响不了什么的。”
景秀云点点头:“那就好。”
谢景琛想起最近圈子里的一些风言风语,于是开口:“妈,我听到一些风声,说爸要调回京,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从谢景琛丢了后,谢岩礼有好几年伤心过度,工作上没做好,上头的人不满意,将他调去南方,这么多年一直在南方发展,景家老爷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小女儿和小女婿早年出意外身故,只剩下景秀云这么一个女儿,景家产业大都在北方,父母年纪大了,想女儿在身边尽孝,于是夫妻俩二十多年来一直分局两地。
谢岩礼周末和假期经常会返回北城,景秀云平时有空也会往南边跑。
五年前,谢景琛回了家。
谢岩礼就努力周旋,打点关系,一直想回京,可碍于种种原因和时局限制,未能顺利北调。
如今传出风声,谢景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于是就来问景秀云。
景秀云嘴角笑意淡了下去:“你爸的事,我也不是特别清楚。这四九城里头的事,不到最后一刻,都不好说。”
话都说到这份上。
谢景琛没再往深了问。
————
苏爷爷在ICU呆了两天,还没脱离危险。她问了房东,她如今住的居民楼四楼一户人家刚好搬走,还没新的住户,于是苏瑶将四楼的那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短暂的租了下来,给奶奶和苏元住下。
每天苏瑶下班后,都会来ICU病房前,看看爷爷。
隔着一闪玻璃门,爷爷全身插满了管,昏迷不醒。
医生告诉她,爷爷不能再等了。
苏瑶下了决心,打了通电话给一个人。
电话接通,远在国外的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心里带着疑惑问她:“苏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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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刘老师的电话做什么?”
苏瑶没告诉他目的,编了个谎:“我侄女刚好在他的班,出了点事,想问问他。”
苏瑶这么一解释,男人放下疑惑,说好,挂了电话后,将刘老师的联系方式发给了苏瑶。
苏瑶拿到刘老师的电话号码,心里忐忑又不安。
因为她并不确定,刘老师是否知道谢景琛的住处。自从他回了谢家,她和他就没有交集了。
要来刘老师的电话,只是想问问,试一试。
万一刘老师知道呢。
万一呢。
她总是抱有这种侥幸。
拨通电话。
刘老师愣了下,没想到来电人是苏瑶,听清了苏瑶来电目的,笑了两声:“我就知道,你这女娃娃还念着忆南。”
多年过去。
刘老师还是习惯叫谢景琛原来的名字。
———
医院内,看着短信里发过来的地址,苏瑶皱了皱眉,打了通电话给孙月。
晚上,孙月和苏瑶一块在医院旁的一家面馆吃饭。
两人点了两碗牛肉面,苏瑶买单。
边吃边聊天。
“我记得你上回说过,你堂哥在尊北会所工作是吗?”
“是啊,他都干到主管了,上回我回老家还跟我炫耀来着,一个主管,把他牛得不着边了。对了,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你知道这家会所是开的吗?”
“谁?”
“谢景琛!”
话落,孙月被面汤呛到,不停咳嗽。
“咳咳咳。”
“你小心点吃。”
孙月抽过张纸巾擦了下嘴,说道:“你不会是想通过我堂哥联系到谢景琛吧。”
“没错。”苏瑶直话直说,“我想你帮我个忙。”
孙月笑了,打趣她:“开窍了?”
“没问题,等下我就打个电话给我堂哥。”
————
三天后,周末星期六,苏瑶吃了晚饭后,叫了俩出租车。
孙月已经将他表哥的电话号码给她了。
她打了通电话给孙毅,孙毅让她在会所门口等她。
确定了见面地点后挂了电话。
她坐在出租车,心脏跳得很快。
她不知道她的选择到底对还是错,自己今晚是赌输了还是赌赢了,一切都是未知的,心里面迷茫,恐惧。
出租车进入中央商务区。
苏瑶看向窗外。
一座座科技楼和写字楼沿江而建,高耸入云,矗立在北城最繁华的地区,夜晚时分,金融中心的高楼里灯光绚丽而潋滟,在车水马龙间跃动,一副流动的光影交织图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江面。
出租车内司机放了一首老歌。
陶喆的《melody》
——“终于你明白你已变成回忆,没有言语能够说明当别人问起。”
——“爱过你,有太多话忘了要告诉你。”
低沉醇厚的嗓音,歌词娓娓道来。
她望着不远处这些灯光璀璨的建筑物,想起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谢景琛刚毕业,和几个朋友离开南方,来到北城开始创业,她当时还在读大学,周末放假想他了,会搭高铁来北城见他一面,不论他多忙,只要她来了,他都会抽出时间,买一束红玫瑰来高铁站接她。
他开的第一家公司就在不远处的写字楼。
有一次,在他十二月生日的时候,她瞒着他偷偷来了,当晚他刚好有个应酬忙到很晚,晚上十一点多才抽出时间约会。
大雪纷飞,在江边的烧烤摊内,两人对坐,点了烧烤,火机点亮蛋糕上的蜡烛。
苏瑶手抹了蛋糕上的奶油糊了他一脸,笑嘻嘻说:“诶呦,我的宝贝,辛苦了,生日快乐。”
脸上都是奶油,谢景琛不甘示弱回抹了她一脸,连带着头发都脏了。
苏瑶气鼓鼓:“林忆南!我刚洗了头发啊啊啊啊。”
还是林忆南的谢景琛年轻气盛,脾气也大:“瑶瑶,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哪有这样的道理!”
回去路上,她生闷气,谢景琛哄了她一路。
车窗降下半截,夜晚的风迎面吹乱了头发,再睁眼,不远处的写字楼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姑娘,到了。”
司机师傅喊她。
短暂的回忆截然而止。
“好的,谢谢师傅。”付钱下车。
5. 送酒
苏瑶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离会所还有十米远时,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她抬眸望着这座隐匿于繁华都市一隅的高级会所,一共十二层。会所的外墙选用了进口的高档大理石,纹理细腻、质感温润,犹如天然的艺术品。大门两侧的立柱则采用了珍贵的紫铜材质,经过精细的锻造和打磨,呈现出一种古朴而典雅的光泽。
会所门口矗立着两个巨大的石狮子雕塑,正门上挂着一副金丝楠米制成的匾额,上面刻着“尊北”二个大字。
门前,一辆辆豪车鱼贯而入,身着制服的泊车员熟练地迎接每一位贵客,动作优雅而迅速。
苏瑶在门口等了一会后孙毅出来了,穿着制服,黑色的头发向后梳,打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有精气神。
苏瑶读大学的时候去过孙月老家,之前和孙毅见过一面,对这个哥哥印象不错。
孙毅带着她走到后门,边走边跟她热情的聊天:“没想到苏瑶你还认识我们谢总,真是太厉害了。”
苏瑶从孙毅的口吻中读到了一丝恭维的意味,她并没有反驳,这年头在职场上混,没点关系怎么行,她没反驳孙毅的话,只是笑了下,解释:"我们以前是同学,有点事想找他帮忙。”
“麻烦孙大哥了。”
“哪里的话。”
孙毅带着苏瑶到了会所的员工休息室,拿了套服务生的衣服给她。
苏瑶穿上制服后,来到了送餐服务区,开始往包厢里送酒水。
孙毅告诉她,谢景琛今晚大概会在九点多来到会所。
她一边工作一边等待着。
服务生这活,干起来不难。
————
夜色渐深,会所里的宾客越来越多。
走廊过道上,电梯内,西装革履的男人们揽着女伴,一脸放浪。
这些公子哥们纵情声色犬马,花天酒地的作派,苏瑶厌恶至极。
几分钟后,苏瑶第一次送酒水进会所包厢。
包厢内的一幕幕让她大开眼界。
好几个上了年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身边坐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伴,甚至还有服务生被留下陪酒,女服务生大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坐在一群男人身边不情不愿的端着酒杯,往唇边凑,喝多了迷迷糊糊,男人们便不管不顾低头强吻女服务员。
苏瑶今天晚上来得急,没化妆,进了包厢,头一直低着没看人,所以很幸运没被留下来陪酒。
送了好几趟后,苏瑶学精了,放下酒水,拔腿就跑,不要和任何人说话。
—
时间来到九点整。
苏瑶还没见着想见的人,心里头越来越焦急。
不知道他今晚到底还会不会来。
一个小时后,22:05分。
苏瑶正在后台帮着领班整理各种酒水清单,几个女服务生从门外进来,满脸写着高兴,忍不住捂着嘴,低声议论。
“刚才我就偷偷瞄了眼,太帅了,男神级别的帅。”
“真没想到谢总今天晚上会来,盼了好久可把他给盼来了。”
聊到谢景琛,几个服务生妹妹秒变花痴。
苏瑶心里松口气。
来了就好。
十分钟后,领班接到电话,吩咐苏瑶:
“苏瑶。”
“嗯?”苏瑶抬头。
“去挑一瓶啸鹰赤霞珠干红,送到顶楼,谢总点明要的。”
话落,其余几个服务生立马偏头看了过来,其中一个服务生狠狠瞪了苏瑶一眼,目光里似乎在说,一个新来的凭什么是你去送。
苏瑶没理会她们的目光,不卑不亢,应好。
“记住了,这是谢总要的红酒和点心,你送去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别摔着碰着了。”领班千叮咛万嘱咐。
“我会小心的。”
电梯屏幕,数字从1变成2,一层层上升。
马上就要到顶楼,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想到面临的,可能是嘲讽,可能是侮辱,心里头惧意顿生。
真的要,真的要迈出这一步吗。
出了电梯,她的人生就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看了眼手里的红酒。
1992年的啸鹰赤霞珠干红,一瓶四十多万。
四十万。
一场换肾手术需要的费用和一瓶酒的价格相同。
多可笑。
想起在ICU全身插满管的爷爷,她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只要爷爷能平安无事,什么清高,什么骨气,她可以通通不要。
叮咚。
电梯停在十二楼。
苏瑶站着了身子,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进入顶楼,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走廊穹顶仿若一片璀璨星空,由施华洛思奇水晶打造的巨型吊灯垂落而下,数以千计的水晶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地面铺陈着来自意大利的珍稀大理石,其纹理宛如流动的云河,温润且光泽度极高,墙壁上挂着一幅幅价值连城的艺术画作,有印象派大师莫奈的睡莲,还有达芬奇的素描手稿,从文艺复兴时期的经典油画到现代的抽象艺术作品,每一幅都散发着独特的艺术魅力。
苏瑶一路往深处走,在最后的包厢门口停了下来。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盘子。啸鹰赤霞珠干红旁放了一小碟花生米。
花生米。
苏瑶愣了下,心里头念头转得飞快。
几秒后,她曲起手指,敲了敲门。
“进。”磁沉的嗓音,一听便知是他。
苏瑶直起身子,推门走了进去。
里头装潢很现代,地上铺着一整张柔软的波斯地毯,不远处的柔软的天鹅绒沙发围绕着一张由整块顶级红木打造的茶几摆放,沙发的颜色浓郁而深沉,与红木茶几的古朴质感相得益彰。房间只开了壁灯,灯座由纯铜打造,灯罩则是手工吹制的琉璃,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
光线低沉,里头还有内室,隔着张卷帘,人影看不真切,苏瑶端着盘子,一步步往里走。
“诶,云风,你家老头子一句话就把你终身大事给定了,你就没半点意见?”
“老大不小了,该结了,唐家姑娘,人不错。”季云风坐在沙发上泡茶。
茶叶是产自黄山的太平猴魁,色泽苍绿匀润,白毫隐伏,有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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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的一股兰花香。
陈钦笑着呷了口酒:“你这小子竟然铁树开花了,我倒是真想见见这位唐家小姐,下次把她带来。”
“好。”
陆之衍打趣:“没想到是云风哥先结的婚,我还以为二哥先结呢。”
陈钦看了眼阳台上喝闷酒的某人,笑得意味深长:“他啊,快了。”
陆之衍不喜欢喝茶品茗,见谢景琛一个人在阳台看着外边夜景出神,给自己倒了杯酒,端着酒杯从沙发上起来,走到阳台,站在谢景琛身旁,和他聊天。
一只手将内室的卷帘掀起。
陈钦正在品着季云风泡的茶,听见门口动静,偏头望去。
苏瑶端着盘子进来,目光却掠过在沙发上的两人,直接望向了阳台。
不远处的阳台上,摆放着舒适的躺椅和小茶几,四周环绕着精心修剪的绿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远处的高楼大厦灯火辉煌,与夜空中闪烁的繁星相互交融,仿佛一幅绚丽的画卷。
男人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栏杆上,白衬衫的袖子弯起,露出半截精壮的手臂,另一只手拿着高脚杯,慢悠悠的摇了两下,微微仰头,咽了一口。
背影里透出一种从容与肆意。
苏瑶只瞄了一眼,就收回眼神,她深吸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陈总,这是您要的红酒。”苏瑶没提谢景琛。
阳台上的男人听见熟悉的声音,饮酒的动作顿住了,转过头,表情像被突然定格的默片,嘴角还保持着微笑的弧度,却在看见眼前人脸的时彻底凝固。
她怎么会在这里!
—
陈钦盯着眼前这张脸,一时也有些怔愣。
今晚他带了个女伴来,坐在他身边,刚要起身接过苏瑶手里的酒,他就拦住了她,笑意深沉,“婷婷,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开酒这活,让她来吧。”
他朝阳台高喊一声:“哥,你的酒来了。”
谢景琛目光深了几分,太阳穴突突的跳,他紧抿着唇,握紧了手中的高脚杯,静静看着屋内的那张脸,没有迈步走进来。
陈钦回头望向阳台,谢景琛还在那站着没动。
他心里生了个念头,笑了一声,抄起茶几上的开瓶器扔到苏瑶面前:“开吧。”
苏瑶没开过酒,硬着头皮拿着开瓶器,开红酒。
她力气小,使劲掰了好几下都打不开。
陈钦哼笑:“你这服务员是新来的吧,怎么那么没用,连开酒都不会!”
苏瑶不服输。
使劲一扯。
咚。
酒瓶塞松了。
酒水溢出一些,苏瑶手上沾了不少。
陈钦拿过一旁的高脚杯,递到苏瑶面前。
“倒!”
命令式的语气。
苏瑶左手托着瓶身,右手握着瓶口,微微弯腰,瓶口刚要碰到杯口,高脚杯却突然往后撤。
来不及收手。
红酒倒在了季云风刚泡好的茶水上。
哗啦。
茶杯里的水溅出了许多。
一杯茶。
红的黄的。
混在一起。
6. 过敏
季云风不悦的皱眉,没多说什么,抬手准备将这杯茶水给倒掉,陈钦制止他:"云风,这可是好茶,倒掉未免太可惜了吧。”
季云风白他一眼:“混了红酒还留着干嘛!倒了!”
“诶,云风,别啊,不要浪费了。”
下一刻,陈钦将眼前这杯茶水倒进了自己的高脚杯里。
一眨眼的功夫,苏瑶面前多了杯红酒。
“你喝了吧,别浪费了。”陈钦说。
苏瑶此时已经有点呼吸急促,手颤抖的接过酒杯,咕噜咕噜,喝完了这杯酒。
陈钦眉梢一挑,没想到苏瑶喝得那么干脆,有些意外,拍了拍身边位置:“这么能喝,那就留下陪哥几个喝几杯吧。过来,坐这。”
苏瑶没吭声,默默走了过去。
陈钦是北城里头出了名爱玩的公子哥,往日私下里风流浪荡,但平日跟一帮朋友聚在一起,知道分寸,很少让服务生陪酒,今天太过于反常,季云风看出端倪,没吭声。
站在谢景琛身边的陆之衍完全跟看戏似的,一脸玩味:“这年头,服务生心思真多。”
他偏头看向谢景琛,见他站着不动,表情严肃,马上冲里头喊了句:“陈钦,你悠着点,这里是二哥的地,别太过火。”
陈钦没应他的话。
站在阳台的谢景琛将里头正在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坐在陈钦身边的姑娘不停喝酒,一杯接一杯,不要命似的。
没一会,嘴唇变得泛白,脸颊浮起两团胭脂色,身躯微微颤抖,眸光开始迷离。
季云风和陆之衍没有开声劝阻陈钦。
陪酒这种事在圈子内见怪不怪,他们不是没有叫过女生陪酒,没必要为了一个服务生开口伤了兄弟感情。
一杯又一杯。
陈钦递来的酒,苏瑶没有拒绝,都喝了下去。
谢景琛脸都黑了。
“你这小妞酒量不错啊。”陈钦揽着苏瑶的肩膀,又倒了杯酒往她唇边凑。
忽然。
“砰!”
谢景琛手里的高脚杯以极快的速度从阳台飞了进来,玻璃杯砸向地面的瞬间,炸裂出一声清脆的锐响,精准的砸在了陈钦脚边。
杯身碎裂一地,殷红的酒液混着玻璃碴流淌,如同一场微型的血色雪崩。
“啊!”女伴婷婷惊叫一声,站了起来。
陈钦递酒的动作顿时停住,嘴角笑意沉了下去。
“陈钦!你闹够了没有!”
谢景琛压着胸腔怒火沉声质问。
陈钦脸色表情瞬变,他深深吸了口气,收回手,不情不愿的放下酒杯。
谢景琛走到苏瑶身边,拽着她的手往外走。
季云风和陆之衍一脸懵。
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突然拽着人跑了。
“二哥,你去哪里啊?”
“景琛,你要带这个姑娘去哪啊?”
谢景琛没应话,一味带着人往外走。
“砰”的一声。
门被谢景琛一脚踢开,又关上。
房间内恢复安静。
陈钦看着一地玻璃碎,给自己倒了杯酒。
“砰”!
装满红酒的水晶高脚杯重重砸在大理石地面,宛如冰棱断裂,原本完整的杯身瞬间化作星星点点的碎芒,在地面上绽放出冰冷的花。
高脚杯摔在地上,女伴婷婷吓得脸色发白,摊靠在沙发旁。
陈钦低头。
锐利的目光射向她,没有了丝毫之前的柔情,勒令道:“清理干净!”
“好…好…我…我清理!”女伴吓得全身发抖,支支吾吾。
季云风和陆之衍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这哥俩大晚上发什么神经!
————
光影闪烁,眼前一暗。
几秒的功夫,苏瑶就被眼前男人带到了另一个房间内。
“放开。”
“你放开我。”
苏瑶边走边挣扎,右手掰着他的手腕,想要挣脱他那双强硬有力的双手,可无论他如何挣扎,眼前的男人就是死死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门关上后。
两人一拉,一推。
后背撞向门板。
苏瑶疼得闷嗯了一声。
下一刻,仿佛有一颗子弹在耳边掠过,门发出剧烈的抖动,耳膜狠狠一震。
她急速闭上了眼。
没有躲避。
两秒后,声响停止,房内恢复寂静,没有人出声,静得她能够听见耳边那道温热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苏瑶鼓起勇气,慢慢的睁开了眼。
低头看向他的手。
五根手指的关节处破皮渗出了血,垂在身侧的拳头缓缓收紧,指节泛白得近乎透明,虎口处青筋如树根般盘虬。
她抬眼看向他的眼睛。
金丝边眼镜后边,是一道要吃人的目光。
整个人没有了半点往日的温和从容。
眼前男人不停深呼吸,眼圈都红了。
“为什么要来这里,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为什么?为什么要作践自己!为什么!”
沙哑的怒吼从胸腔迸发,声线里裹着砂纸般的粗粝,带着浓烈的质问。
他不理解她如今的所作所为。
不明白她的意图,
弄不懂她这颗复杂的心。
既然选择了消失在他生命中,为什么又要以这种方式回来。
为什么!
他看向苏瑶的目光里,夹杂着许多许多的情感,有痛惜,有恨意,有愤怒。
苏瑶愣愣的看着他,他竟然说她是在作践自己。
作践。
这两个字像带毒的箭矢,每一句都精准射向她最脆弱的伤口。
苏瑶忍着浑身的不适,哽咽道:
“我没有。”
没有作践自己。
后半句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句“我没有”,谢景琛的理智再也战胜不了情感。
苏瑶只觉得胸口很闷很闷,脸颊热热的,想低头却动弹不得,一双手紧紧的捧着她的脸颊,迫使她仰头,唇上贴着他的薄唇,辗转撕啃,冰冰凉凉的。
眼泪掉了好几滴,砸入口中。
分不出是他的,还是她的。
整个人就像是漂浮在海里,海水没过胸口,将她吞没,不能呼吸。
全身开始发痒发疼。
以至于意识开始模糊。
四肢都开始无力,整个人完全软了下去。
谢景琛察觉出不对劲,急忙放开了她,将她抱在了怀里,“苏瑶,苏瑶。”
脑海忽然想起些什么,将苏瑶的袖子往上一撸,露出手臂,密密麻麻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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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浮现,皮肤肿起蚯蚓状的凸起。
一看就是过敏了。
谢景琛知道她容易过敏,下意识认为苏瑶误服了不该吃的食物。
苏瑶呼吸变得非常急促,颤抖的手攥着谢景琛的衣襟,一字一句艰难开口:“忆,忆南。”
她开口唤他从前的名字。
谢景琛心脏像是被攥住了。
“苏瑶!苏瑶!”他拼命唤她。
“瑶瑶!”
熟悉的昵称传入耳中。
一滴泪从苏瑶眼角滑落。
心松了下来。
她这次的目的,达到了。
几秒后,电梯门开了。
谢景琛抱着苏瑶进电梯。
“苏瑶,醒醒啊!”
“苏瑶!”
电梯下降的途中,谢景琛还在不停和她说话。
苏瑶难受的样子让他忽然想到了以前两人谈恋爱的时候,有一次她误服了鸽子汤,全身严重过敏,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了,当时把他吓得都哭了。
如今情景再现,他同样的害怕。
害怕失去她。
怀里的人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谢景琛胸前熨烫平整的白衬衣被苏瑶攥得皱巴巴的,此刻的苏瑶浑身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着皮肤和心肺,呼吸道里仿佛一块石头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眼看着怀里的人呼吸的越来越急促,谢景琛一颗心完全慌了,乱了,只能寄希望于他的一声声呼唤来让苏瑶保持意识清醒。
“苏瑶!”
“苏瑶!”
电梯停到一楼。
谢景琛抱着人从里面出来,拔腿往外跑。
一楼服务生们惊呼,没想到谢总竟然抱了个服务生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桃色新闻,纷纷举起手机拍照。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我天啊,那不是今天晚上刚来的那个服务生吗?”
“她跟谢总是什么关系啊?谢总怎么抱着她出来?”
“救命啊,她不会是被—”
听到那些不堪入目的话,领班侧过脸,凌厉的目光扫了她们一眼。
几个女服务生立刻收起手机,不敢再议论。
经理连忙跑到谢景琛身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烧得满脸通红的苏瑶还没完全意识昏迷,睁开了眼睛,依稀看见有人在拍照,偏了偏头,整张脸深深的埋进谢景琛的肩膀。
感受到苏瑶偏头埋在他怀里的举动,谢景琛松了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他脚步不停,神色严肃,一边抱着苏瑶往外走一边吩咐会所经理:“今天晚上的事,不许透露出去半点。不然你这工作也不用干了。”
这么一强调,经理便知道了事情严重性。
“是。”
秘书兼司机江枫提前将车开到了会所门前。
“谢总。”
江枫看见谢景琛抱着的人,吓死了,“苏…苏小姐!苏小姐怎么会在这?”
“说来话长,快开车,去医院!快,马上!”
“好。”
白色宾利一路飞驰,赶往医院。
---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医院门口。
“苏瑶!”
“苏瑶!不能睡!”谢景琛抱着她下车,往门诊大楼跑去。
此时的苏瑶已经失去意识,无论谢景琛如何唤她,都没有睁开眼睛。
7. 欺骗
晚上十点,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病房内,苏瑶还在昏睡中,护士给她的手臂插上输液管。
给苏瑶接诊的医生说:“急性过敏,蛮严重的,幸亏啊,来医院来得及时。”
谢景琛看了眼还在睡着的苏瑶,问医生:“那她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医生说:“一会就能醒。”
谢景琛松了口气。
护士给苏瑶挂好输液瓶。
谢景琛一脸余惊未定,医生笑问:“你是她男朋友?”
听见“男朋友”三个字,谢景琛抬头看了眼医生,抿紧了唇,没应。
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医生结合谢景琛的表情和反应,脸上表情仿佛看穿一切,笑着拍了一下谢景琛的肩:“年轻人嘛,吵架正常。自己的女朋友应该多上点心,像这种易过敏体质,应该去查清楚过敏原,平时盯着她,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
谢景琛站在病床边,低头望向病床上那张青白的脸,低声说:"医生,我知道了。”
医生笑:“行了,好好陪陪你女朋友。”
医生和护士离开后,病房内恢复安静。
他花钱开了单间病房,没有人打扰。
只有他们两个人。
谢景琛摘了眼镜,揉了揉眉心,又重新戴上。
他就那么站在床边,注视着眼前人。
她正在睡着,手上还打着点滴,一张脸看起来很憔悴,脸上的婴儿肥褪去,清瘦得像一张泛白的纸。
这张脸是那么熟悉,熟悉到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别走,别走,妈,妈!”
“别走!”
睡梦中的呓语,很小声。
谢景琛却听得很清楚。
“妈,妈,别走。”
他坐在床边,握紧了她的手。
一股温暖的力量从手心缓缓流淌,苏瑶紧锁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
谢景琛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眼前的姑娘说完几句呓语,眼角似乎有些湿,一滴清清淡淡的泪从脸颊缓缓坠落。
怎么哭了呢?
以前每次她一哭,他就心疼得要命。
谢景琛忍不住伸出手,想要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手在即将触碰到她的脸颊的那一刻,却顿住了。
此刻脑海里控制不住的浮现出多年前那个雨天,教室里的那一幕,以及他离开学校后所发生的一切。
他的手指瑟缩了下,顿在了半空中,渐渐的,握成了拳。
谢景琛深呼一口气,偏过头不去看她,两秒后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外头的阳台上。
阳台外,下起了小雨,空气中泛起潮湿的凉意。
冷风迎面吹来,迷茫的思绪清醒了不少。
一会后,江枫敲门进来了,走到谢景琛身边。
刚要开口说话,谢景琛就叮嘱道:“今晚的事,保密,一丝风声都不许透露出去,知道吗?”
江枫是谢景琛读大学时认识的师弟,毕业后在北城创业打拼跟在他身边当助理,到现在满打满算已经快七年了,他和苏瑶的那些陈年旧事,江枫最了解,谢景琛担心他日后在老爷子面前露了馅。
“我知道的,您不用担心。
”
谢景琛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
一会后,指尖烟雾弥漫。
江枫忍不住出声劝:“医生之前说了,谢总还是少抽些烟比较好。”
一句医生,谢景琛夹着雪茄烟的手顿了下,目光望向他,声音里夹杂了些哑意:“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这事。”
“您不该忘的。”
江枫补充强调。
谢景琛愣了下,回头又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无碍的。”
烟抽到一半,电话铃声却响了。
接通,却是令人心惊的一句:“阿琛,爷爷情况很不好。”
——
晚上十一点开始,苍穹中风云突变,暴雨降临,急骤凶猛,风声呼呼混杂着雨水,拍打着医院门窗。
十一点半,苏瑶醒来后。
房间空空荡荡,没有谢景琛的身影。
孙月从洗手间出来,见苏瑶醒了,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
“我的姑奶奶,你可算醒了。把我吓死了。”
苏瑶单手接过,抿了口说:“你怎么在这?他呢?”
孙月耸耸肩:“走了呗。”
“我接到那姓谢的电话吓一跳,八百年没联系过了,一接通开口就是说你出事了,让我赶到医院来。你不是去见他吗,怎么跑到医院来了。”
脖子火辣辣的痒,苏瑶忍不住使劲挠了好几下。
孙月忍不住追问:“你是误服了什么了?”
苏瑶声音平平淡淡:“没有误服。”
“啊,没有误服?你故意的?”
"嗯。”
“你疯了?”孙月站了起来,摇了摇头,一脸的惊愕,忍不住开始奚落:“你自己什么体质不清楚啊,过敏要是没及时送医,是要送命的。”
孙月记得,大二那年,同学聚会,苏瑶不小心误食了几口鸽子汤,引发了一系列过敏反应,还没赶到医院就已经昏了过去,那次把她吓得够呛,至今回忆起来都心有余悸。
苏瑶又抿了口水:“我知道,可我赌赢了不是吗?”
孙月愣了下说:“赢了什么?”
“他的心。”
苏瑶低头看着左手上的输液管,弯唇笑:“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忘记我。”
她今晚去尊北会所之前,还不确定,谢景琛对她的情意到底还有几分,如果他打心底里忘了她,那么借钱的事,她半个字也不会开口,可事情终归还是朝着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谢景琛的心里明显还有她的位置,他还没有完全将她给忘了。
“小月,帮我个忙,去把医生叫来。”
“叫来干嘛。”
“我要出院!”
————
深夜,乌云如墨染的棉絮,低低压向楼宇,天地间弥漫起白茫茫的水雾。
白色宾利急停在一栋别墅门口,来人下了车,直接往里跑。
四合院内灯光还亮着,客厅里坐着一个女人,一头黑色齐肩短发,米白色的蕾丝睡裙外套了灰蓝色的披风,手腕处还戴着一个玛瑙镯子,手里拿着水杯和一瓶药。
保姆刘妈想要去接过她手里的药瓶:"太太,还是我来吧。”
女人笑笑:“没事。”
关门声响起。
谢景琛进屋,打招呼:“二婶,刘妈。”
刘妈见到谢景琛,赶紧迎了上去,主动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西装外套:“琛哥儿可算是回来了。今晚老爷子可念叨您了呢。”
谢景琛满脸焦急:“二婶,爷爷怎么样了?”
程锦萍说:“老毛病犯了,你赶紧上去吧,他见到你会好很多。”
随后将药瓶和水递给谢景琛。
谢景琛接过药瓶,说了声好,随后上楼。
程锦云转头吩咐刘妈:“将厨房里的莲藕汤热一热。”
刘妈说:“好。”
谢景琛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里面的人听到动静,望了过来。
在床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五十多岁的年纪,事发突然,身上还穿着睡衣没来及换,神情凝重的坐在床边。
男人是谢景琛叔叔。
谢岩青。
谢老爷子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谢岩礼从政,多年来外驻南边,两地来回跑,谢老爷子年纪大了,老伴前几年去世了,景秀云身体不好没精力照顾他,于是谢老爷子就跟着二儿子一家生活。
家庭医生李叔检查后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忧思过度,吃了药卧床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谢岩青说。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
谢景琛推门进去,小声打招呼:“二叔,李叔。”
谢岩青给了谢景琛一个眼神,示意他快点过来。
谢景琛快步走到病床前,谢岩青低声交代了两句,和家庭医生就离开卧室,留下谢景琛跟老爷子独处。
“爷爷。”谢景琛低声唤道。
老爷子听到声音,努力睁开了眼睛,用虚弱的嗓音问了句:"阿琛,是阿琛吗?”
谢景琛握住谢老爷子的手说:“是,爷爷,是我。”
谢老爷子看见谢景琛,一颗心安定了下来,精气神明显好了很多。
谢景琛照顾着谢老爷子把药给吃了。
老爷子握着宝贝孙子的手,一直不放,说了几句话,就阖上眼睡了过去。
但手却还紧紧抓着谢景琛的手不放。
谢景琛低头看着爷爷苍老的手背,心里面涌起千万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卧室寂静,床头边开着一盏暖黄的小台灯,暖光浅浅的打在谢景琛的脸上,将他脸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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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惧之色照得清清楚楚。
过了许久,他确认了谢老爷子已经熟睡,才缓缓的抽回手。
一抬头,床头柜前的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相框是白色的,看起来还很新,框内的照片已经泛黄。
是一张祖孙合照。
照片里爷爷奶奶抱着只有一岁多的孙子,笑得很开心。
谢景琛叹了口气,随后轻轻起身关了灯,走出卧室。
楼下,刘妈已经热好了鸡汤,谢景琛道了谢,坐在餐桌前,程锦萍一直叮嘱他多吃点。
谢岩青兄弟两感情好,当初谢景琛父亲去南边下基层发展是谢岩青建议的,却没想到刚到南边没几个月就丢了孩子,谢岩青夫妇俩总觉得对大哥大嫂一家心里有愧,外加自己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所以对谢景琛视如己出,不停关心他
程锦萍不断给谢景琛舀汤。
谢景琛忙道:“二婶,够了够了,我吃不下了。”
“多吃点补补,我看你这段时间瘦了。”
谢岩青在客厅内抽完了烟,端着一杯茶过来了,坐在谢景琛身边,已是深夜,眉目间看起来很是疲惫,揉了下眼睛,打了个哈欠。
谢景琛问起了老爷子的身体情况:“我两周前回来那会,爷爷看起来还挺健康的,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
谈起老爷子的身体,谢岩青又忍不住掏出根烟抽了起来:“老毛病了,你放心没啥大问题,看见你这病就能好一半。”
谢景琛皱眉,看向程锦萍。
目光里充满疑惑。
他下意识觉得,爷爷生病是另有隐情。
程锦萍倒没瞒着谢景琛,直言道:“害,没啥,就是想你奶奶了,昨个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你爷爷睹物思人,伤心了。”
说起奶奶,谢景琛心头一沉。
“原来是这样。”他有些感慨。
当年谢岩礼下基层工作,景秀云也忙于工作,将孩子交给保姆不放心,谢老太太就去帮忙带孩子,没想到领出去在外玩耍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就让人贩子给钻了空子,自从孩子丢了后,老太太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没看好孩子,外加这么多年找寻无果,忍受不了无穷无尽的愧疚和折磨,在八年前离世。
自从妻子离开后,谢老爷子一度备受打击,身体状况变得很差,一直到谢景琛彻底回家后才好转不少,只是平日里一到结婚纪念日和谢老太太的生日,都会很感伤怀念。
程锦萍怕谢景琛过于担心,笑说:“诶呀,你不用担心,你爷爷身体虽然差,但是还能活个三五年的,我和你叔会照顾好你爷爷的,你安心工作就行。”
谢家这一代就那么一个男孩,公司的许多事都需要他去处理,他们所为叔叔婶婶,不想给谢景琛额外施加压力。
谢景琛笑了下:“谢谢二叔二婶。”
“客气什么。”
谢景琛看望了老爷子,又喝了程锦萍煮的莲藕汤,闲聊了一会,就离开了。
1:35分,他回到医院。本想着等苏瑶醒了好好问问她今晚上的事,没想到医生却告诉他苏瑶已经出院了。
病房内空空荡荡,床铺有些褶皱,枕头凹陷下去,门窗没关,外头下了雨,风吹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没见着人,只能回家。
江枫开车,途中,谢景琛想起今天晚上的事,觉得怪怪的。
为什么苏瑶会以服务生的身份出现在会所?
为什么会突然过敏?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谢景琛马上打了通电话给会所的经理,让他把今晚的监控录像发给他。
二十分钟后。
谢景琛收到了一段视频。
车内开着空调,很凉爽,江枫在开车,谢景琛独自一人坐在后排。
手机上播放着一段长达十分钟的监控视频。
视频中显示了苏瑶从晚上八点多来换班,穿梭在各个包厢内,最后拿着一小碟花生米和一瓶红酒来到顶楼包厢门前。
谢景琛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不想放过她的每一个细节。
宾利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
忽然间,一声怒吼。
“停车!”
江枫吓一跳,连忙打转方向盘,停在了路边,扭头去看后座的人。
“谢总,怎么了?”
谢景琛手机已经扔在一边,一只手攥紧成拳头,往门窗上砸了好几下,咬着后槽牙骂道:
“这女人,敢耍老子!”
8. 淋雨
谢景琛捶了好几下车窗,然后深深吸了口气,手攥成拳头抵着额头,低笑了好几声。
笑声里满是无奈。
江枫不知道谢景琛在监控里发现了什么,问道:“谢总,苏小姐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谢景琛没回话,只是让他把车窗全都降下来。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下过雨后的风很湿润,吹在脸上很凉爽。
他点了根烟。
这几年应酬越来越多,他的烟瘾也越来越大。
谢景琛没下车,安静坐在车后排,静静的抽烟。
烟雾顺着风飘到了窗外。
谢景琛看着窗外。
此刻已经是半夜两点多,远处的高楼大厦像沉默的巨兽,轮廓隐没在薄雾里,唯有几扇零星的窗,透出微弱的光。整条街道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连时间都放慢了脚步,只剩寒意与寂静在角落里疯长。
“江枫,你谈过恋爱吗?”忽然发问。
江枫平静道:“谢总,我肯定谈过啊,我都27岁了。”
谢景琛含着烟蒂,呼出口白雾:“被女人欺骗过吗?”
江枫愣了下,没想到谢景琛会问这种问题,沉思了下,回答:
“我们这种普通人,身上没有什么值得女孩子图谋的,谢总和我不一样,身边的女生心思会比较复杂。”
“只要能及时看清她的目的,远离就行。”
“远离?”
“对,远离。”
谢景琛无奈笑:“你倒是比我清醒。”
话落,车厢内静默许久。
好几分钟后,谢景琛抽完了烟,心情平复不少,对江枫说:“开车吧。”
“好。”
车子重新驾驶上路。
谢景琛拿起扔在一侧的手机。
此时屏幕里的监控视频正在播放,其中一幕,
苏瑶拿起两个花生米,塞进了嘴里。
————
后半夜,苏瑶回到了住处,吃了医生开的药就上床睡觉,第二天请了假没去上班,在家一觉睡到下午。醒来后精气神好了很多,洗了澡,身上清清爽爽,也不发痒了。
下午四点多,她煮了包泡面,吃完后去了医院。
爷爷的病情还是很严重。
奶奶不停叹气,一个劲的对苏瑶说不行就放弃吧别医了,一把老骨头没了就没了,总是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苏瑶说不行,无论如何她都会想办法的。
傍晚时候,叶黎也来了医院。
苏瑶让她照顾好爷爷奶奶。她晚上有点事,要去见个朋友。
叶黎还在为上次苏瑶没给她钱的事生闷气,嘟囔道:“什么朋友啊,神神秘秘的。咱爷爷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出去见朋友。”
“你懂什么。”苏瑶神情严肃又认真,“今天周末,好好陪陪爷爷奶奶。我是去找朋友筹钱。”
叶黎一听筹钱,没再吭声。
苏瑶离开医院后去了趟发廊,剪了头发。
晚上七点多,她回了家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法式复古方领泡泡袖,米白色,高腰A字伞裙,裙子长度刚好到膝盖,头发放了下来自然的垂落在腰间,没有化妆,背着一个包出门。
夏日多雨,这几天雨没停过,刚一出门,天空一声惊雷。
苏瑶没骑电动车,叫了辆出租车。
司机大叔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大叔,微胖,皮肤黝黑,留着寸头,穿了件黑色T恤衫,模样憨厚老实。
看了眼地址,又打量了眼苏瑶,好奇:“小姑娘,你真要去西水湾?”
苏瑶“嗯”了一声。
她知道大晚上的一个姑娘家去那种富人区,又是从城中村这种破旧的地方叫的车,难免会让人想歪,她不想过多解释。
因为事实跟司机大叔心里头猜测的情况差不多。
解释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她不愿意否认自己的目的和行为。
是什么就是什么。
坦然一点,她反倒觉得心里很安定。
外头雨下得越来越大,苏瑶是南方人,出生在江浙之地,暴雨台风见得多了,并不害怕。
出租车行驶了四十多分钟,最后来到西水湾。
别墅区地理位置优越,背靠一座山,西水湾里的别墅沿山而建,这座山不高,山路平坦,路面非常开阔,坐在车内,往车窗外看,可以看见雨幕中北城夜景,璀璨的星光凝结成了一颗颗明珠,点缀着这座帝都。
出租车司机最后将车子停在西水湾最高处的一栋别墅门前。
“姑娘,到了。”
“谢谢。”苏瑶付了钱,下车。
推开门,暴雨扑面而来,她没有打伞,任凭雨水冲刷着自己。
司机师傅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摇下车窗喊道:“姑娘,你没带伞吗?我车上有一把,我借你吧。别淋坏了身体。”
苏瑶摇头:“谢谢师傅,没事的,我等人呢,等下他就出来了。”
“哦哦,这样子啊。”
司机师傅心里疑惑,但没继续追问,车子掉头往山脚下开,去接下一个客人。
苏瑶被雨水淋得眼睛酸痛,她抬头看着眼前的别墅。
雨幕中,别墅内依稀亮着几盏灯火。
加油。
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这第一步总要迈出去的。
无论他怎么对待自己都无所谓。
只要能将爷爷的病给治好就行。
她走到别墅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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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门铃,按了几下。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起。
别墅内,谢景琛刚洗好澡,穿着浴袍走出卫生间。
轰隆一声,暴雨轰鸣。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起。
谢景琛透过监控摄像头看见了别墅外的人,原本平和的面色蒙上一层冰霜,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天色。
监控摄像头内的女生没有打伞,孤身一人站在别墅门前,浑身被雨淋湿,一下又一下的按着别墅的门铃。
“妈的,简直有病。”
谢景琛忍不住开骂。
随后拿了把伞,衣服也没换就冲出别墅。
别墅外的铁闸门缓缓打开。
苏瑶的头发,全身衣服都被雨淋湿,雨珠像一根根刺一样扎在脸上,她使劲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她在期待着,盼望着,那个人的到来。
前方灯光亮起,男人在雨幕中脚步匆匆而来。
铁门一开。
他就那么站在自己面前。
苏瑶缓缓抬头。
一把青色的雨伞朝她倾斜。
————
夜色深沉,暴雨翻过屋顶。
别墅内,头顶的吊灯造型宛如一朵盛开的金色莲花,灯光透过精致的灯罩,洒下柔和温暖的光线,实木地板上放着一张纯白色的波斯地毯。
此时干净的地毯上被雨水微微染湿,一双线条优美的脚踩在上面,因为紧张,足弓微微隆起,小巧的脚趾蜷缩挤在一起,修剪整齐的指甲上涂着淡淡的粉色指甲油,仿若春日盛开的樱花。
咕噜咕噜。
开水烧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内响起。
苏瑶站在地毯上低着头。
眼前男人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泡了杯红茶。
上好的正山小种,茶香柔和、醇厚。
他不急不慢的抬起茶杯呷了口茶,然后放下茶杯。
抬眸。
目光如尖锐的寒芒,从深陷的眼窝中射出,直直刺向她的眼睛,让她仿佛置身于显微镜下,无所遁形。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开口问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直觉告诉他,苏瑶这几天处心积虑的出现在会所和家门口,一定带有目的。
他的声音像冰棱般冷硬,没有半点温度,透着极致的疏离。
苏瑶深吸了口气,垂落的手悄然攥住连衣裙的边角,真丝面料在指尖被绞成麻花状,声音放得很低沉:“我爷爷生病了,你能不能,能不能—”
话到嘴边,那几个字还是沉甸甸的,说得很艰难。
她咬牙一闭眼,
“能不能借我一笔钱?”
9. 谜团
苏瑶的语调放得很低沉。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
这一点,她懂。
能不能借我一笔钱?
这句话说的很小声,谢景琛还是听见了。
他怔愣了两秒,没想到苏瑶是因为这个理由频繁来找他。
脑海中顿时闪过一张老人的脸,笑容温和,在饭桌上不停给他夹菜,叮嘱他要多吃点。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他去过温岭,见过苏爷爷。
在他印象中,苏瑶爷爷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
谢景琛指尖摩挲着茶杯,一下又一下,沉思片刻,看向苏瑶。
她站在面前的波斯地毯上,雨水沾湿她的连衣裙,短裙长度只到膝盖往上一点,双腿笔直修长,比例完美,线条流畅顺滑,没有一丝赘肉,肌肤如羊脂玉般细腻白皙,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全都湿透的连衣裙贴身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和胸前那若依若现的轮廓。
雨珠噼里啪啦拍打着窗户。
他听着这雨声,心头又开始烦躁起来,想起了五年前教室里的那一幕。
那天,
刚好也是一个雨天。
谢景琛顿时讥笑了一声,压下心里头涌起的那一点怜悯:“借钱?我凭什么要借钱给你?又或者说,我借钱给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苏瑶心头一颤。
“对,好处。”他说,“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你提吧。”
“只要你提,我能做到的,都会做到,只要你愿意帮我一次。”
苏瑶抬头望着他,神色坚定。
谢景琛抿紧了唇,挑眉看她:“你确定?”
“确定,非常确定。”
得到她的答复,谢景琛沉默了。
别墅里只有两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瑶迟迟没等到谢景琛开口应答,内心仅存的希望一点点消失。
过了许久,她开口:“如果你不愿意帮,那就算了,就当今夜我没来过。”
她说完后,转身就要走。
“慢着。”谢景琛喊住她,“我没让你走。”
“转过身来。”
苏瑶呼出口气,转过身。
谢景琛坐在沙发上,望着她,目光从上到下,扫遍她的全身,平静道:“脱了吧。”
脱了吧。
三个字简单而直白,从他口中蹦了出来。
这个答案在她意料之中,她想过他会用这种方式对他,可当他真的说出这三个字时,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好。”
苏瑶咬着下唇,深吸了口气将手放在了连衣裙后背的拉链上。
哗啦一声。
连衣裙的拉链滑落。
两只手放在了肩膀处,捏住了连衣裙的肩带,顿了一下。然后深吸了口气,拨到两侧肩膀处,然后,往下。
连衣裙的肩带缓缓滑落。
倏然间,眼前人影晃动。
一股力道迫使她扬起了头,眼前的男人站在了她的面前,双手捧着她的脸,一个吻落了下来。
吻得急切又暴躁,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含着她的唇,辗转汲取。
他刚洗完澡,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味悄然钻入苏瑶鼻腔。
香味夹杂着雪松的沉稳、檀香的醇厚。
“唔—”
苏瑶被吻得喘不过气,推了下他的胸膛。
谢景琛对她这个动作感到不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只手扶着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腰间,手掌稳稳当当的按住她往自己怀里靠,循序渐进的加深了这个吻。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两人没少接吻,每次亲吻他都是很轻柔很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她生气。
以前的亲吻带着少男少女最纯粹的爱意,带着满满的疼惜。
现在五年过去,双唇再次贴在一处,只剩下满腔情绪的宣泄。
“嘶—”
苏瑶吃痛出声,唇边一角被咬破,渗出血迹。
谢景琛的薄唇才离开。
他的鼻尖贴着她的,呼吸纠缠在一处。
一个缠绵又深长的吻结束,双方都在喘息。
苏瑶的手肘抵在他身前,她不确定他是否答应帮她了,小心翼翼的低声问:“你是答应帮我了吗?”
谢景琛没回话。
苏瑶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是吗?”
声音弱得跟小猫咪呻吟似的。
谢景琛没回话,附身拿起茶几上遥控,按了几下,客厅内原本通明透亮的灯光顿时暗了下去,只剩下落地玻璃窗旁边的几个射灯散发着暖黄的光。
下一刻,苏瑶双脚离地。
谢景琛两手放在苏瑶臀部上,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将双脚圈在腰间,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客厅的另一面,一扇巨大的玻璃窗前。
下一刻,后背不着一物,挨着玻璃窗。
冰冰凉凉的。
苏瑶倒吸了口气。
她偏过头就能看见外面景色,暴雨不停从苍穹坠落,冲刷着别墅花园。
这一扇玻璃窗外刚好还有一扇围墙,理论上来说外头的人看不见里处。不过苏瑶还是担心被人看见。
她仅剩的一点自尊心不允许她被外人看见这种事。
她猛的抓住了他往下探的手腕。
动作被打断,谢景琛眉眼间闪烁着些许怒气,手指钳住她的下巴:“反悔了?”
“没,没有。”苏瑶急忙否认,“我只是,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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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
谢景琛瞅了眼外头。
大雨倾盆。
他冷声:“这玻璃材质特殊,外头的人看不到里处。”
说完,将她身上最后一层遮挡给拽了下来。
进入的时候非常疼,他们分开太久,太久没有做过。
到最后,
苏瑶浑身的皮肤都在烧,烧得她满面通红,浑身酸软得像是蚂蚁在啃咬,她努力的维持着意识,下巴搁在谢景琛的肩膀上,偏头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句:“你答应帮我了,对吗?”
她又问了一次。
以同样的口吻。
谢景琛双手放在她光滑的背上缓缓摩挲,一下又一下,听见这句话,一种强烈的酸楚之感在心底弥漫开来,情不自禁的吻在她的颈窝上:
“嗯,我答应你了。”
苏瑶双眼一闭,眼泪落了下来。
完事后,谢景琛抱着苏瑶去了卫生间,洗漱干净后又抱了出来。
夏日的天,即使下着雨,开了空调,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燥意,一张薄被下两人身躯紧紧靠在一处,谢景琛侧身躺着,目不转睛的盯着苏瑶,心里面百感交集。
自己真的就那么答应她了?
真的答应她了!
明明,明明她做过的事是那样绝情,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她呢?
为什么呢?
他有那么一刻,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这一夜,谢景琛没有睡意,傻傻的看了她好久,直到深夜雨停了他才睡去。
翌日,七点10分。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温柔地洒在大地上,也悄然照进了房间。
苏瑶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身边的男人。
谢景琛还在睡着,浓密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均匀的呼吸,嘴唇微微张合,唇角的胡茬冒了些许出来。
五年的时间让他的眉目间多了几丝坚毅沉稳的味道,不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她忍不住轻轻的挪了挪身子,往他靠近了些。
她打量着他的面容。
忽然间,目光扫过他左侧脸颊时顿了下。
他的左侧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大概有五厘米。
从左眼下方伸展到鼻梁上。
苏瑶皱眉。
目光缓缓往下望,在触及他的锁骨时,
剧烈的颤了一下。
他的锁骨上也有一道疤痕,比脸颊上的更长更深。
扭曲蜿蜒,颜色暗沉。
这些疤痕让她心惊。
她记得他以前身上是没有这些疤痕的。
这五年他到底发生过什么?
这些疤痕是怎么来的?
10. 避孕
苏瑶的手放在他的锁骨处,轻轻的拂过他的疤痕。
谢景琛平日里浅眠,苏瑶的手碰到他,他立马就察觉到了,睁开了眼睛。
卧室的窗帘没完全拉上,清晨外头的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在那一刻,两双眼睛在阳光中对视,两人都静静的望着彼此,没有多余的话。
许久没有同床共枕,很多事都变了,很多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苏瑶主动打破了沉默,掌心落在他的左侧脸颊上,柔声问:“怎么受伤的?”
她想知道他的疤是怎么来的。
谢景琛望着这双水盈盈的眼睛,喉咙有些发紧。
她的询问轻轻的撞了一下他的心脏,让他的记忆拉回到那个雨天。
“不关你的事。”谢景琛攥住了她的手腕,偏过头。
“不要问。”
“我不想说。”
他掀开被子,从地上捡起浴袍穿上,走进卫生间。
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响起,谢景琛在洗澡,听着卫生间内传来的声音,苏瑶看了眼他放在一侧床头柜上的金丝边眼镜,对他的那些疤痕的由来愈发好奇。
他说和她无关。
可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
半小时后,谢景琛洗漱完后,穿戴整齐,走出卫生间,卧室内已没有了苏瑶的身影。
他匆匆下楼,在楼梯转角处往下看。
苏瑶站在厨房的冰箱前,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你在干嘛?”他沉声问。
冷不丁的一声问,苏瑶吓一跳,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我想熬点八宝粥,看看冰箱里有没有食材。”
“八宝粥?”
谢景琛抿紧了唇说:“我不爱吃那东西。”
“可你以前不是—”
“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他打断她的话。
苏瑶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谢景琛见她有些出神,声音冷漠,提醒她:“苏瑶,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苏瑶低下了头,看着手里的米粒。
是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他已经不是林忆南,自然也不能按照林忆南的习惯爱好来对待他。
苏瑶嘴角挤出一抹笑:“那你现在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
谢景琛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餐桌上放的面包片。
“冰箱内有火腿鸡汤,和这个面包片一起在锅里煎一下,把冰箱上层的牛奶拿出来热一下,还有左边柜子里放的牛油果,拿四个出来对半切。”
“好。”
苏瑶照做。
她在厨房里煎起了鸡蛋,谢景琛上楼去了。
没一会,门铃忽然响了。
她走到门边,打开门。
一个中年女人出现在门口,看着她,唇角微张,目光里满是惊讶。
苏瑶看着眼前女人,紧张的咽了咽嗓子,下意识攥紧了衣裙边角。
眼前女人五十多岁的年纪,有些肥胖,穿着宽松的棉麻短袖,裤腿挽得老高,脚踩一双黑色凉鞋,手里还提着一篮子蔬菜。
“请问你是?”女人好奇。
别墅里怎么会出现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
“张妈。”
苏瑶还没开口,谢景琛出声唤道。
“诶,琛哥儿。”
“进来吧。”谢景琛走上前来,介绍道:“苏瑶,这是张妈。”
“张妈好。”苏瑶心松了下去,不是谢景琛的妈妈就好。
张妈目光紧紧盯着苏瑶,放低了音量,好奇的问:“琛哥儿,这位是?”
谢景琛声音平平淡淡:“苏小姐。”
他没解释太多。
“苏小姐好。”
张妈会心一笑,换鞋进门。
走到厨房将篮子里放着的菜放到冰箱,看见煎了一半的火腿鸡蛋,连忙系上围裙说:“你们去坐着吧,我来就行。”
“还是我来吧。”苏瑶说。
“这怎么能行呢,这些事平时都是我来做的,还是我来吧。”
张妈把苏瑶推出厨房,关上厨房的玻璃门。
她负责谢景琛的饮食起居已经有四年多了,从来没见过谢景琛带女人回来,这是破天荒头一回,自然不敢让苏瑶下厨房。
“苏瑶,让张妈来吧。”谢景琛开口,苏瑶偏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坚持。
她走到客厅。
此时楼梯转角处传来两声狗吠。
“汪汪汪—”
“汪汪—”
苏瑶抬眸看着楼梯口。
一只柯基出现在阶梯上,浑身的毛是浅黄褐色的,绒毛层短而厚实,两只耳朵直立在脑袋两侧,像两个小雷达,椭圆形的棕褐色眼睛圆溜溜的,小粗腿一摆一摆的,边跑边摇着狗尾巴,俏皮又可爱。
它从二楼楼上飞奔下来,直接跑到了苏瑶脚边,兴奋的转圈圈,蹭着苏瑶的腿根。
苏瑶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头,又捧起它的脸盯着看了好几秒,然后一把将它紧紧抱在怀里:“富贵,真的是你啊。”
她对富贵又亲又抱。
富贵不停的汪汪叫,蹭着她的脖颈。
谢景琛正在低头看报,听见富贵的声音,抬起头,望向苏瑶。
眼前的姑娘一脸欣喜,不停撸着富贵的身上的毛。
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六年刚捡到富贵的时候。
那是一个大冬天,苏瑶放寒假没回老家,而是来了北城,晚上他下班后两人在外面的小餐馆吃饭,回去的时候在路上捡到了一只走失的柯基,本来想着帮他找到狗主人,可一个月过去,都没有找到狗的主人。
于是苏瑶就想自己养。
当时的他爱干净,工作又忙,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的提议。
“诶呦,脏死了,瑶瑶,我们不要养狗好不好?”
“不行,这小柯基多可爱,我舍不得它在外面流浪,我们带回去养吧。”
“我平时要上班,你要上学,哪有时间精力养它,我不养。”
“诶呀,求你了,求你了。你就行行好,我周末会过来帮忙照顾的。”
“亲爱的,你最好了,就发发善心吧。这小狗多可爱,你难道舍得它在外面流浪,饿死啊。我们就养他好不好嘛?”
苏瑶为了养这条柯基狗,对他轮番撒娇,他拗不过她,只能勉为其难的应下。
没想到一养就是六年多。
他们分手后,他曾想把富贵送人,可思来想去还是舍不得,于是一直养在身边。
“没想到你还养着富贵,我还以为你把我的东西全都给扔了。”
她望着他的眼睛,目光里情绪翻涌。
看着她的眼睛,谢景琛神情有些松动,“犯错的又不是狗,犯不着拿狗撒气。”
听见这句话,苏瑶正在给富贵顺毛的手顿了下,她抬眼看向谢景琛,一些话哽在喉咙,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犯错的是她,不是狗。
能说出这句话,说明他心里还介意当年发生的那些事。
苏瑶脸上的微笑瞬间淡了下去。
谢景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放下报纸,走到厨房,问张妈:“张妈,早餐好了没?”
“好了,好了。”张妈急急忙忙关了火,把煎好的鸡蛋面包用盘子装好,放在餐桌上。
谢景琛在餐桌前坐下,熟练且优雅的拿着刀叉,切着面包。
他吃了两口,侧头望向还在客厅里站着的苏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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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嗯?”苏瑶说,“怎么了?”
“过来吃饭。”
苏瑶有些诧异:“哦,好。”
她放下富贵,往餐桌这边走来。
谢景琛皱眉:“抱狗了脏得很,去洗手。”
“好。”
洗了手,苏瑶坐在谢景琛对面。
餐桌是由一整块顶级乌金木打造而成,纹理深邃而独特,桌面宽阔平整,触手光滑如镜,带着木质特有的质感呈现出一种迷人的哑光质感,散发着低调奢华的气息。
苏瑶从没使用过刀叉吃饭,不太熟练,咀嚼得很慢。
谢景琛问她:“你爷爷在哪个医院?”
苏瑶说:“第一人民医院。”
“你在那上班吗?”
“嗯。”
“读了硕士了?”
“嗯。”
两人对话透露出一种陌生感。
他们分开的时间太久,久到两人都忘了如何和对方亲密的相处。
张妈去储物间拿了吸尘器,开始在客厅内打扫卫生。
吸尘器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苏瑶望向张妈。
她不知道张妈是不是谢家老宅那边过来的人,昨晚她们在客厅的落地玻璃前和地毯上做得那么激烈,一打扫肯定能发现痕迹。
谢景琛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对张妈说:“张妈,客厅内的地毯必须好好洗一下,昨晚弄脏了。”
苏瑶目光顿住,没想到他根本没有回避这件事情。
张妈读懂了谢景琛话里的意思,面带微笑说好,随后放下吸尘器,将地毯折叠起来拿去了后院的洗衣房。
苏瑶好奇问:“张妈是你谢家老宅的人吗?”
谢景琛嗯了声。
“那你不担心,我们的事会让你爸妈知道?”
“我们?”
他轻蔑笑了一声:“我们?我们能有什么事?”
“我爸妈不会管我外头有多少女人。”
话音点到即止。
苏瑶顿时被鸡蛋黄噎了下,喉咙哽住,说不出话。
外头的女人。
她没想到,这辈子竟然会从他嘴里听到这五个字。
苏瑶抬眼看着眼前男人,他的一举一动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她差点忘了,这个人早就不是林忆南,而是谢家唯一的继承人。
这个在商界纵横捭阖的男人,身边怎么可能缺女人呢。
这座别墅,二楼的床,可能睡过不同的女人。
她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想到这一点,苏瑶心里乱乱的,非常难受,没继续开口说话,而是低头吃饭。
两人今天早上醒的早,吃完早餐,时间还早,苏瑶给富贵喂了些狗粮,拿了把梳子给他顺毛。
八点01分,门铃响了。
张妈去开门。
一位快递小哥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袋东西。
“请问是谢先生家吗?”
“是的。”
“这是谢先生的东西,请收好。”
张妈疑惑,不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接过说声谢谢。
她没有拆开来看,刚打算上楼拿给谢景琛,谢景琛就从楼上下来了。
穿戴整齐,淡蓝色的西装,挺拔落括,手里还拿着公文包。
张妈说:“琛哥儿,你的快递。”
谢景琛吩咐:“去倒杯水给苏小姐。”
正在客厅里撸狗的苏瑶猛的转头,神情一滞。
目光落在谢景琛那张淡漠的脸上,随后又看向张妈手中拿的那一盒东西。
心里一沉。
她不傻。
马上就明白了。
那一盒东西,是避孕药。
11. 吃药
昨晚两人做得激烈,没有做措施。
如果不吃药,就有怀孕的可能。
张妈马上去厨房柜子里拿出水杯倒水。
苏瑶走过去,拿过袋子,解开包装。
果不其然,里面是两盒避孕药。
她解开一片,接过水杯,将药片塞到嘴里,吞了口水咽下肚。
苏瑶从小对吃药就非常抗拒,吞药的时候五官都拧巴在了一起,吞完后胃里一阵恶心涌了上来。
她连忙捂着嘴跑去了卫生间。
谢景琛望着她的背影,眉心蹙起。
他拿过桌上的左炔诺孕酮片,解开两片,去了厨房。
苏瑶在卫生间里将吞下的药又给吐了出来。
她呼出口气,打开水龙头,漱了下口。
刚站直身子,眼前就一个玻璃水杯就递了过来。
“喝了吧。”男人声音沉冷。
水杯里是已经溶解的药片。
苏瑶心里忽然像被一块石头堵住了,闷闷的。
她接过水杯,又抬眼看他,低声问:
“你就那么害怕我怀孕吗?”
谢景琛望着她的眼睛,神色平静道:“我暂时不想要孩子。”
成为父亲,对他来说还太遥远。
苏瑶听见他的回答,蓦的笑了:“我也是。”
话落,接过水杯,仰头喝了下去。
喝的一滴不剩。
药片溶解在水里,只剩苦味,这次她喝完,咬了咬牙,没吐。
见她喝药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困难,谢景琛有些于心不忍,低声说:“以后不会让你吃了。”
苏瑶听完,有些愕然,唇角轻动,却什么话都没说。
谢景琛拿过她手里的水杯,走出卫生间。
苏瑶又漱了下口,整理好穿戴,离开卫生间。
谢景琛等她出来后说:“走吧,我送你去上班。”
“好。”
两人准备出门,谢景琛走到门口,脚步又停住。
“怎么了?”
“你在这等我一下。”
“好。”
苏瑶站在院子中等他。
谢景琛刚进门,外头又下起雨,她只好进屋躲雨。
刚迈进别墅内,隔着一扇屏风,她听见了谢景琛和张妈的对话。
“我知道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老爷子和太太身体都不好,不要去老宅那边多嘴。”
“我知道的。”
“你今天去清云书院收拾一下,苏小姐会在那边住上几个月。”
“好。”
谢景琛吩咐完,迈步往前走,绕过入户玄关处的玻璃屏风,脚步顿了下。
他没想到苏瑶会在门边站着。
"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在外头等着吗?”
谢景琛语气夹杂着几分不悦。
苏瑶嘴角挤出一抹笑,解释道:“外头下雨了,我没带伞,进来躲会雨。”
“下雨了?”
谢景琛往门外望了一眼。
苍穹灰蒙蒙的,饱满的雨珠一滴滴往下坠落。
他从玄关的鞋柜里拿出一把伞:“走吧。”
“嗯。”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从地库驶出。
车上一股沉稳醇厚的木质香调悠悠浮现,味道似古老森林中历经岁月沉淀的树木,散发着温暖而深邃的气息。
一路上两人话很少。
谢景琛询问了苏瑶她爷爷的病情,苏瑶照实回答,问完后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当年的事让两人之间有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
怎么迈都迈不过去。
四十分钟后。
“到了。”
车子停在人民医院门口。
谢景琛说:“我会联系医院的主任的,你爷爷的肾源不用担心。”
“多谢。”
苏瑶说完,准备推门下车。
下一刻,手腕被猛然攥住。
她转过头。
倏然间,脸颊两侧被掌心贴上,捧着她的脸颊让她微微仰头,他的唇覆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两片唇瓣如羽毛般轻柔地触碰在一起,似有若无,却又带着一丝令人心动的温柔。
苏瑶情不自禁的颤了一下。
这个吻轻轻的,浅浅的,像一颗石子噗通一声坠入水面,在她心里荡起涟漪。
片刻后,谢景琛放开了她。
“行了,你去上班吧。”
苏瑶摸了下唇角,温温热热,有他的气息。
她微微愣住了,没有想到他方才竟然会给她一个饱含柔情的吻。
谢景琛手指曲起,敲了下她的脑袋:“8点20分了,你上班不用打卡吗?”
打卡!
这一提醒将苏瑶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天,8点20分了,你不早说。”
苏瑶慌了,生怕来不及打卡,推门下车,拔腿就往医院内跑去。
谢景琛往车窗外望去。
雨幕中,瘦瘦小小的人儿往医院门口飞奔而去,手里紧紧抓着包,脚步飞快,生怕来不及。
这慌里慌张的模样忍不住让人回想起当初上学时,两人趁着下课时间约会,腻歪到每次上课时难舍难分。
“诶呀,我要去上课了,放我去上课啊。”
“还有十分钟怕什么,来得及的。”他从后背环抱着她,不让她走。
“你不怕我怕啊,李老师我怕死了,快快快;来不及了,诶呀,手拿开。我得跑着去了,不然真来不及了。”朝他脸上亲了一口,“晚上见。”
“走了,走了。”
“跑慢点啊,前面有阶梯。”
“知道了。”
在这一刻,她就像回到了从前的模样,明媚张扬。
望着她的背影。
他眼睛忽然有些湿。
————
八点半,苏瑶正式开诊。
今日接诊的第一对病人是一对母女。
女人五十多岁,身材丰腴,穿着宽松的碎花连衣裙,身后跟着一个女孩,十三四岁左右,穿着校服,高马尾,带着学生眼镜。
“快点啊,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医生好。”
女人冲苏瑶笑了下,随后摁着女孩的肩膀坐在椅子上。
苏瑶面带微笑,问女人:
“这是你女儿吗?”
“是的,医生。”
“小姑娘,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小姑娘没吭声,女人用力拍了下她的脑袋:“医生问你话呢。”
“我全身痒。”
“全身痒?”
女生拉下运动服的拉链,露出脖颈。
苏瑶脸上笑容顿时消失,她对女孩妈妈说:“把门关上。”
女人转身关上就诊室的门。
苏瑶说:“外套脱了,上衣掀起来,我看看后背和手臂。”
女孩照做。
白净的后背的手臂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风团,这些风团色泽泛红,恰似熟透的番茄,与周围正常肌肤界限分明,突兀地“生长”在手臂和腿部,原本光洁的皮肤变得斑驳陆离。
女孩妈妈问:“医生,她这是怎么了?”
苏瑶说:“这大概是荨麻疹。”
“荨麻疹?”
“是,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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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疹,算是一种过敏症状吧。”
女生身上还穿着校服,苏瑶问她:“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没睡好?”
这么一问,眼前小姑娘顿时抽泣起来。
“哭什么啊。”女孩妈妈顿时脸色变了,“好好说话,在医生面前哭,也不嫌丢人。”
“别哭,别哭。”苏瑶连忙抽了张纸巾,帮女孩擦眼泪,“没事,没事,是我说错话了。”
女人声音着急:“医生,能不能麻烦你快点给我女儿开点药,我女儿后天就要月考了,拖不起啊。”
女生听见“考试”二字,哭得更厉害了。
苏瑶一边开药一边劝道:“荨麻疹是很折磨人的,孩子还小,身体最重要,考试什么的等身体好点了再说也不迟。”
“小姑娘,我给你开了药,每天按时服用一次氯雷他定片,痒了就涂他克莫司软膏,平时作业太多就放一放,多睡觉多休息,保持一个健康的心态,压力不要太大了。”
女生妈妈追问:“医生,那她这荨麻疹多久才能好啊?”
“好好吃药,好好休息,两三周就能好。”苏瑶说,“你这当家长的不用那么着急,孩子还小,没有一个好身体读书再厉害也没用。”
苏瑶劝了几句,女生妈妈敷衍的应了几声好,道了谢就带着女儿离开诊室去取药窗口了。
苏瑶看着母女俩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年头家长鸡娃鸡得娃生病了都不罢休。
从早上八点半到中午十一点半,病人陆陆续续进到诊室,大都是家长带着孩子进来看病的,苏瑶耐心的询问病况,开药单。
忙忙碌碌的一上午结束,接近十一点半,苏瑶接到了王主任的电话,王主任说爷爷的肾源已经有着落了。
苏瑶喜极而泣,下班后马上回了家。
出租屋内,奶奶已经煮好了午饭,炒了两个家常菜。
青椒炒肉和焖茄子。
苏瑶低头扒饭,苏元好奇问:“姐,你真有本事,那么短的时间就弄来那么一大笔钱,谁那么好心借给你的?”
“一个朋友。”
“叫啥名字啊?我们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苏瑶面不改色的撒谎:“他还在外地上班,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坐在餐桌对面的奶奶则沉默不语,看着苏瑶,欲言又止。
苏瑶一抬头就看见奶奶板着张脸盯着她。
她是奶奶带大的孩子,从未见过奶奶神情如此凝重。
她笑说:“盯着我看干嘛,奶,真是一个朋友,不信你问孙月,也是她的朋友。”
“那你昨天晚上去哪了?怎么没回来睡?”
提到昨晚,苏瑶脸上的笑意滞了下,连忙低头扒饭:“我不是说了吗,孙月和她男朋友吵架了,心情不好去喝酒了,我在她家睡了一晚。”
苏瑶继续撒谎。
奶奶不信,追问:“真的没骗我?”
“没骗你,我骗你干嘛?不信下次你自己问孙月。”
奶奶这才松口气,拿起筷子夹了快肉放在苏瑶碗里:“奶奶也是担心你受骗,只要你好好的,这病我们不医也没关系。”
“奶奶,说什么呢,爷爷一定会医好的。”苏瑶说,“奶你放心吧,这一切交给我就行。”
奶奶欣慰的笑了下。
————
下午上班前,苏瑶去了趟王主任办公室,和王主任交流了下爷爷手术的事,定了三天后的手术时间,然后回了诊室继续看诊。
傍晚,正准备下班,接到了一通电话。
“喂?”
电话那头男声沉稳:“苏瑶!”
苏瑶脸色顿时变得青白。
12. 复合
苏瑶沉默了一会,开口问:“有事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说:“我回国了。晚上有空吗,出来见一面?”
“我很忙,没那个空。”
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低头看着手机里的号码,脑海中想起了五年前教室里发生的事,心里头一阵不安。
他怎么在这个时间段回来了。
“喂!”
背后一声喊。
苏瑶一惊。
哐当!
手机掉在地上。
她回头,见是孙月,捶了她一下:
“干嘛?忽然出声,吓我一跳。”
孙月笑嘻嘻:“你站在那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苏瑶捡起手机,开口道:“李望回来了。”
听见熟悉的人名,孙月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他回来了吗?怎么没个人告诉我呢?”
“估计刚回来吧。”
“这样啊。”
孙月眼里浮现出一丝失落。
苏瑶不想继续聊李望这个人,毕竟时过境迁,贸然提起多年前的事对她现在的生活没有半点好处。
“你找我有事吗?”苏瑶说,“没事我就走啦,我爷爷奶奶那边还需要我照顾。”
孙月从包里掏出一叠钱,塞给苏瑶:“不知道你那手术费筹的怎么样了?我又去向亲戚借了点,你先拿去用。”
苏瑶把现金塞还给她:“不用了,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谢景琛答应借钱给你了?”
“算是吧。”苏瑶说。
“什么叫算是?”
苏瑶抬手关了灯,和孙月离开诊室。
孙月按耐不住自己的那颗八卦之心,挽着她的手追问:“喂,说说呗,旧情什么时候复燃的?该不会是昨天晚上吧?”
苏瑶嘴角抽了下,还真是什么都给她猜中了。
“嗯,是。”苏瑶没否认。
这八卦让孙月吃了个正着,她按耐不住激动,双手一拍:“还真是昨天晚上啊。”
得到确定答案,开始脑补: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下着暴雨,多年未见的前女友忽然出现了,然后你们俩天雷勾地火,做得—”
“嘘!”苏瑶捂住她的嘴。
“这里是医院,大庭广众之下不要口出黄言。”
孙月掰开她的手:“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他心里肯定还有你,你偏不信。所以,你俩这算复合了?”
提到“复合”两个字,苏瑶眸光黯淡了下去。
两人走进医院电梯。
电梯内刚好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有复合。”苏瑶说,“只是一场交易。”
孙月还以为两人复合了,为他们感到高兴,却没想到事实却是这样。
她为苏瑶感到不值,气得直骂谢景琛:
“他怎么能那样子羞辱你呢,不是复合,那就是把你当成了暖床的床伴,呸,狗男人。”
苏瑶站在电梯角落里,看着孙月,笑了下说:“干嘛这样说他,归根结底,是我对不住他。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你哪里对不住他了?不就做了一场戏,他误会罢了,说开不就好了。”
“是你自己钻牛角尖,偏要分手。”
提到当年的事,苏瑶头疼起来。
“诶呀,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
苏瑶说:“纠结那么多干什么呢?活在当下就好了,我做出了选择,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这就够了。”
她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能接受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
谢景琛对她的态度,她并不觉得过分,多年前她的确伤害过他,他如今能对多年前的伤害闭口不提,还给爷爷找好肾源和主刀医生。
她还能要求他什么呢。
人无完人,她不能要求世界上的所有事都按她的心意去发展。
就当是一场交易,一场梦。
梦醒了,她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自然就会离开。
“走走走,今晚有空没,我们去吃饭,新华街那里新开了一家泰国菜,陪我去吃。”苏瑶心情挺好,想请孙月吃饭。
“好。”孙月开心应下。
————
新开的泰国餐厅开在离医院一公里远的新华街上。
路程近,两人走路去的。
一路上两人互相吐槽今天诊室内发生的奇葩事,孙月气得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我嘞个苍天啊,都2016年了,怎么还有死活不同意剖腹产的婆婆,说什么顺产生出的孩子比剖腹产的孩子聪明,气死个人了,什么智商啊。”
“农村人没读过什么书,不奇怪,那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家婆不给剖,她老公就听她妈的?让媳妇疼死?”
“这倒没有,我们一直在努力劝产妇老公和家里人接受,最后孕妇喊得撕心裂肺,就差给她老公跪下了,她老公才同意签字的,要我说,这种男人有什么用,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妻子,孩子生了之后也要遭罪。”
孙月愤愤不平,不光是那位孕妇遭到的不公平待遇,更多的是看到了当代女性在家庭地位中极为弱势的一面,女性生儿育女,操劳一生,却得不到丈夫婆家的疼惜,多么可悲可叹。
苏瑶边看菜单边劝道:“好啦,不生气了,再生气那也是别人的家事,不要管那么多,生气也改变不了什么的,来,看看菜单,看你想吃些什么?”
孙月说:“我减肥呢,不吃太多,一份冬阴功汤,咖喱虾,青木瓜沙拉,就行了。”
“好。”
两人点好菜,又聊了会工作上的事,最后话题又转到了谢景琛身上。
只不过孙月这次没有追问苏瑶和谢景琛感情的事,而是聊到了谢家其他人。
“诶,我上次回家,我听我舅说,谢景琛他爸要调回京,却被人给阻了,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苏瑶耸耸肩,"我怎么知道他爸的事?既然有这个风声传出来,估计是真的吧。”
“谢家树大招风,你说会是谁干的呢?我觉得是许家。”孙月说,“这两家人十几年前因为一些事,闹翻了,至今没有什么来往,许家近些年得势,风头都快盖过谢家了。”
苏瑶无奈笑:“这都不是月薪几千的人该操心的事。”
孙月切了一声:“你不是在他身边吗?有空问问。”
苏瑶平静道:“他有他自己的人生规划,我也有我自己的路要走,只是因为爷爷的事又有了短暂的交集,我和他不是一路人,高攀不起他。”
“你就爱妄自菲薄,什么高攀不起,大家都生活在同一个国家,同一片土地,生而平等。”
苏瑶大道理说不过孙月,只能点头应:"是是是,孙小姐说得对极了。”
孙月嗔她一眼。
这家新开的泰国餐厅位于热闹的新华街,两人沿窗而座,隔着一扇玻璃墙,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景色。
高楼林立,霓虹灯绚烂夺目,宛如银河倾洒人间。街头巷尾,五彩斑斓的招牌闪烁不停,红的热烈、蓝的深邃、绿的灵动,交相辉映。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其间穿梭,或驻足于琳琅满目的橱窗,或笑语盈盈地走进街边小店。
街道上车流涌动,人影交织。
孙月边吃着饭,偏头目光往外望,忽然,见到了个人影。
“诶诶诶—苏瑶,你看!”
“看什么?”
“那个是你表妹吧?”孙月手指向窗外。
“哈?”
苏瑶沿着孙月手指的方向往外望。
不远处,女人穿着红裙,裙子长度短到露出膝盖,棕褐色的头发卷成大波浪,化着浓妆,脚踩十厘米高跟鞋,手里提着好几个LV的购物袋,走到了路边的一辆迈巴赫车前。
车门打开,女人坐了上去。
正驾驶位上的男人偏头正在抽烟,隔着一扇玻璃窗,看不清脸。
“这丫头,又在搞什么?”
苏瑶说,“不行,我得问个清楚。”
苏瑶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给叶黎。
电话接通。
苏瑶冷声质问:“你老实告诉我,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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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黎不耐烦应:“在学校啊,还能在哪?”
“我不信。”苏瑶说,“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去了新华街,还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你乱讲什么,我哪有和什么男人在一起,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少管我。”
叶黎态度强硬,说完立马就挂了电话。
嘟嘟嘟。
“喂喂喂,叶黎?”
“这死丫头,胆子肥了。气死我了。”苏瑶气得差点摔了手机。
“消消气,年轻人谈个恋爱正常,咱就别管那么多了。”
“谈恋爱?你觉得她像正常恋爱的样子吗?我只想让她好好读书,踏踏实实的找个好对象,而不是进入不该进的圈子,成为那些公子哥身边的玩伴,那些女人,能有几个好下场的?”
前几天她在尊北会所,亲眼看见过那个圈子里的男人们是如何随意的对待身边的女伴的。
那些女伴,是男人们之间用来交换资源,用来社交,用来陪酒的。一旦没有用处,随时会被抛弃。
孙月说:“可她不是三岁小孩了,她不听,你有什么办法。”
她和苏瑶是多年好友,见过叶黎很多次,她知道苏瑶这个表妹,爱玩爱闹,性子固执。
旁人说的话她根本听不进去。
苦头得自己尝过才知道个中滋味。
"我真的担心,她会吃亏。你说那些有钱男人有几个真心的。”
“你现在担心也没有用,等回去你好好问问她,先吃饭,等下菜都要凉了。”
孙月劝了又劝,苏瑶气才勉强消了一大半。
————
吃完饭,苏瑶和孙月又去了趟超市,苏瑶买了些生活用品和零食,然后搭地铁回家。
回去的路上,苏瑶又打了几通电话给叶黎,叶黎都没有接,苏瑶气得不想管她了。
两日后,爷爷的手术顺利进行,很成功。
整个手术全程谢景琛本人没有出现过,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来找苏瑶。
苏瑶也没主动联系他。
两人好像两条列车,短暂的相撞后又重新迈入了新的轨道,从此不再相干,不再有联系。
一周后,周三,苏瑶工作完后回家,从地铁口出来。
夜幕笼罩,城中村内居民楼像是被一块无形的幕布轻轻包裹。楼栋紧密相连,狭小的过道被两旁居民楼里透出的昏黄灯光斜斜地切割。灯光或明或暗,有的来自屋内老旧台灯,有的是楼道里闪烁不定的声控灯。
几家窗口飘出饭菜香气,混合着夜市小吃摊传来的烤串味、麻辣烫味,在空气中弥漫。
楼下,一群大爷大妈围坐在一起,就着微弱灯光打牌,笑声争论声不时响起,为这夜晚添了几分热闹。
晚风习习,下过雨后的空气很凉爽,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苏瑶提着包,穿过街道,往前走。
倏然,眼前光线夺目刺眼,苏瑶下意识抬手捂住了眼睛。
耳边传来一道鸣笛声。
苏瑶使劲睁开眼。前方居民楼前停着一辆白色的奔驰,双闪灯一直亮着。
她的视线缓缓往上移。
透过玻璃窗,男人的目光像一道冷厉的寒风,沉默的扫遍她全身。
苏瑶心下一惊。
她定了定心神,走了过去。
步子迈得很慢,男人没了耐心,白色奔驰车往前驶了好几米,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她的身边。
车窗下降,男人的一张脸完全露了出来,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目光淡漠,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领口处的两颗纽扣随性地敞开,露出一小片小麦色肌肤和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为原本笔挺的衬衫增添了几分慵懒。
车窗前的苏瑶一颗心顿时揪紧,不知道说些什么,双手下意识地揪着裙摆两侧的衣角。将原本平整的衣角拧出一道道细密褶皱,褶皱相互交错,好似她此刻紊乱的思绪。
“你怎么来了?”半天憋出一句。
“我不能来吗?”
谢景琛看她,冷哼:“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来找我?”
13. 约会
见他不大高兴,苏瑶急忙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几天忙。”
“上车吧。”
“好。”苏瑶走到后座车门前。
“没让你去后座。”谢景琛没好气道。
“哦。”
苏瑶从车尾绕到副驾驶位,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内开着空调,一股独特的雪松木香悠悠浮现,很好闻。
苏瑶上了车,谢景琛偏头看向外面,不作声,手里夹着根烟默默抽着。
一看就是在生闷气。
苏瑶笑了下,主动问:
“你刚应酬回来吗?”
“嗯。”
“那你喝酒了吗?喝酒了可不能开车!”苏瑶担心他酒驾。
“不用你提醒,我不是三岁小孩,我知道酒驾不能开车。”
“我还没吃饭,这个点了你吃饭了吗?要不,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回家吃个饭?”
话落,谢景琛没回话,掐了烟,启动车子。
“诶,谢景琛,我是真的饿,我奶奶煮了饭,我得回去吃。”
谢景琛边开车边道,“今晚我没怎么吃饭,一起吧。”
“可是—”
“没有可是!”
“行吧。”苏瑶瘪嘴,“你说了算。”
爱咋咋地吧。
谁让她欠他的。
车子驶出居民楼。
苏瑶说:“我们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谢景琛开车一路往城市的另一头驶去。
苏瑶打了通电话给奶奶。
“瑶瑶,都快七点了,你去哪啊?”
“奶奶,没啥,一个同事和男朋友吵架了,心情不好,让我陪她出去逛逛。”
“这样啊,那别太晚,早点回来啊。”
“好。”
挂了电话,苏瑶松口气。
她并不擅长说谎,何况是在最了解她的奶奶面前。
车窗降下,帝都夜景一览无余。
高楼大厦被霓虹灯层层包裹,各种色彩交相辉映,勾勒出城市绚丽的天际线。主干道上车流如织,车灯汇聚成两条璀璨的光带,向远方延伸。
路过商业街区,灯火辉煌,巨型电子屏幕滚动播放着广告大片,五彩斑斓的灯光将街道照得如同白昼。
车上两人聊天。
“你这些天忙吗?”
“忙。”
“你妈妈身体好点了吗?”
“嗯好点了。”
苏瑶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他这副样子,苏瑶不是没见过,以前谈恋爱的时候,生闷气就是这幅不搭理人的样子。
车子在江边停下。
苏瑶往外看,江边波光粼粼,倒映出一片璀璨的高楼。
不远处就是谢景琛五年前开始创业时工作过的写字楼。
写字楼旁边有一条小吃街。
当初两人恋爱时,每周末她来北城,都会在那条街逛一逛。
外头的风涌入车内,苏瑶脑海浮现出两人谈恋爱约会时候的一些回忆,思绪有些纷乱。
“下车吧。”谢景琛说。
“好。”
车子停在路边,两人沿着江边的街道走去。
香江水波光粼粼,宛如一条灵动的绸带,蜿蜒穿过繁华都市的心脏。高楼大厦的倒影在江水中摇曳,江面上,游船往来穿梭船尾拖出长长的波纹,好似在江面上书写着城市的繁华故事,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混合着江水特有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他在前面走,苏瑶在后面跟着,两人相隔半米的距离,一前一后,没有并肩而行,也没有十指紧扣。
几分钟后,孜然的浓郁辛香涌入鼻尖。
谢景琛转头问苏瑶:“吃烧烤吗?”
“你决定就行。”苏瑶说。
“那就吃这个。”
谢景琛快步走了上去。
烧烤摊的摊主是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妻,两人正在烧烤炉前忙活,妻子负责备菜备肉,烤肉架上的炭火熊熊燃烧,橘红色火焰舔舐着食材,鲜嫩的羊肉串和羊肉串摆放整齐,肉串表面渐渐泛起金黄,油脂滋滋渗出,在炭火上溅起一朵朵微小火花,“滋滋”声响彻耳畔。
老板在烤架上的牛肉串和羊肉串上洒上一串孜然与辣椒面,然后翻转烤串,之后盛上盘子,让妻子送给顾客。
谢景琛在烧烤摊前停下,对老板说:“老板,来十串牛肉串,十串羊肉串。”
老板抬头看见谢景琛,惊讶道:“诶呦,你小子来了。”
“好长时间没来了吧。”
谢景琛微笑:“是啊,挺久没见了。”
苏瑶走到谢景琛身边,打招呼:
“老板好。好久不见。”
烧烤店老板看见苏瑶,愣了下,感觉眼熟又想不起来是谁,打量了苏瑶好几眼,忽然眼前一亮:“诶呦,这是苏小姐吧,好多年没见了。”
“是啊老板,五六年没见了,你这烧烤摊生意是越来越好了。”
老板笑笑:“哪里哪里,就一小摊。”
老板娘见到两人高兴道:“你们还在一起就好啊,我还以为你们分手了呢。”
听见“还在一起”这几个字,苏瑶嘴角笑意顿时淡了几分。
她看向身侧人。
谢景琛神色平静,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没否认老板的话,转头对她说:
“你想吃什么素菜自己去拿吧。”
苏瑶走到素菜区,拿了两串玉米,四串土豆片,两串娃娃菜,四串韭菜叶,两串花菜心放进盆子里,然后问谢景琛,“这些够不够?”
谢景琛点头,苏瑶把点菜篮交给老板后,想了想说:“老板,你这有烤茄子吗?”
老板:“有。”
“那再加一份烤茄子。”
“好嘞,你们里边坐。一会就好。”
“嗯,好。”
谢景琛和苏瑶走进一侧的帐篷里,刚在桌前坐下。
老板娘就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条抹布,一边擦拭桌子一边热情问道:“要来瓶啤酒还是饮料?”
苏瑶说:“要一瓶啤酒。”
老板娘转头问谢景琛:“你呢?”
谢景琛说:“一瓶可乐。”
“好。”
老板娘退出帐篷后,谢景琛眉心蹙起,问她:
“点酒干嘛?我还要开车。”
他和苏瑶都好酒,以前吃烧烤必须配点小酒,但今晚他开车,不适合喝酒。
苏瑶狡黠笑:"是你开车又不是我开车,我点的我喝,你看着就行。馋也忍着。”
明知道他不能喝酒还专门点了酒让他看着不能喝。
谢景琛指着茶壶,轻哼:“倒茶。”
苏瑶瞪他:“倒就倒。”
她在一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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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上拿起两个透明的塑料杯,倒上一杯满满的茶水,递到谢景琛面前。
“谢总,请用茶。”语调故意扬起。
谢景琛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熟悉的溪黄草茶的味道,很好喝。
回到谢家这六年里,他喝过许多名贵的茶,许多类型的茶叶中,记忆最深,喝起来最舒心的,还是这小店里的溪黄草茶。
透明帐篷外头的烤炉里升起袅袅热气,老板手法娴熟,手中长筷灵活翻弄,肉串在火焰舔舐下,由粉嫩渐变为诱人的焦褐,每一次翻转都带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油花爆响。
十分钟后,老板娘将一盆烤好的羊肉串和青菜端了进来,还拿着一瓶啤酒和可乐。
谢景琛一边品茶,一边问苏瑶爷爷的身体情况。
“目前来看恢复得还不错,后续还要看身体会不会发生移植排斥反应。估计应该没啥大问题。”
“那就好,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
“嗯。”
老板娘见两人正在热聊,笑吟吟道:“好几年没见了,你这小姑娘咋还那么漂亮嘞?”
苏瑶淡笑:“芳姐哪里的话,我明年就三十了。”
以前约会的时候,谢景琛和苏瑶都爱往这家烧烤摊跑,不光是因为这里离谢景琛上班的地方近,还有个原因是老板和老板娘非常热情又好客,相处起来没什么架子,在这帐篷里边吃东西边聊天,舒心又放松。
老板娘就跟聊家常一样,问苏瑶:“你是做啥工作的呀?”
“我是医生。”
“医生好啊,我家侄子是牙科医生,还有自己的诊所,收入不错的,去年结婚,今年初生了个女儿。”
老板娘八卦起来,“我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说你还在上大学,五六年过去了,没想到你们还在一起,真好啊,有结婚的打算吗?”
听见“结婚”二字,苏瑶顿时有些尴尬,笑容淡了下去。
她立马偏头看了眼谢景琛。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低头用手掰开百事可乐易拉罐的盖子,往塑料杯里倒。
谢景琛没吭声。
苏瑶也不好不回答老板娘。
她在脑海里飞速想了一遍。
应有也不对,应没有也不对。
最后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找个借口应付:“不急呢,我们还想再拼几年事业。”
结婚对她和谢景琛来说,太过遥远,太过不切实际。
退一万步讲,即使要结。
对象也不会是他。
老板娘察觉到苏瑶表情有些失落,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忙道:“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看看你们点的茄子好了没。”
“好。”
老板娘退出帐篷。
帐篷内恢复安静。
苏瑶边喝酒边吃着烤串。
她25岁之前是挺爱喝酒的人,毕业工作后生活作息规律,将爱喝酒的坏习惯给戒掉了。
久没喝酒嘴馋了,加上方才老板娘问的话问到她心坎上了,怪郁闷的。
于是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起来。
谢景琛见她这么喝着啤酒,强硬的夺过杯子:“喝那么多干嘛?带你出来不是让你喝酒的,吃菜。”
苏瑶酒意上头,发脾气吼他:“你还给我。”
“不给!”
“还给我!”苏瑶急得踹了他一脚。
14. 询问
谢景琛躲了一下。
没踹着,杯子又抢不过来。
苏瑶只能重新换了个新的塑料杯。
“我就要喝,带我来这还不许我喝酒,这不存心为难我吗。”
“苏瑶!”
苏瑶执拗道:“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就要喝。”
谢景琛拗不过她:“行行行,喝喝喝,喝吧。”
苏瑶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三四杯下肚,还很清醒。
一会后,老板将烤好的茄子端了上来,用锡纸盘装着,一股浓郁的蒜香与葱香扑面而来,茄子肉白皙中带着一点淡淡的微黄,上面裹了一层蒜蓉酱和葱花,表皮烤得微微泛着一层油,非常诱人。
谢景琛拿起筷子,低头挑着里面的葱花。
一粒粒葱花被挑出来放在纸巾上,然后将纸巾卷起,丢进垃圾桶。
苏瑶正在吃着土豆片,看见谢景琛正在低头挑葱花,愣了下。
她没想到。
他还记得她不喜欢吃葱花。
“好了,吃吧。”
谢景琛挑好葱花,将锡纸盘放在苏瑶面前。
动作自然,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
抬眼的瞬间,对上苏瑶那双水灵灵的眸子。
谢景琛一怔。
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记得她不吃葱花,还习惯性的帮她挑了出来。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他就有个习惯,每次出去吃饭,都得叮嘱老板不能往菜里加葱。
五年了,爱照顾她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刻入骨子里了,怎么忘都忘不掉。
苏瑶弯起嘴角,冲他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不吃葱花。”
谢景琛急忙抽过纸巾擦了下手说:“乱想什么。这个世界上不喜欢吃葱花的又不止你一个,我爸妈也不喜欢吃。”
苏瑶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哦”了一声。
他的否认在她看来,属于多此一举。
谢景琛没继续这个话题,低头吃菜,试图掩盖住神情中的不自然。
两人在帐篷里安静的对坐吃着烧烤。
苏瑶是属于吃不胖的体质,165的身高不到一百斤,平时吃嘛嘛香,也不减肥忌口。
半小时后,一顿烧烤就吃完了。
谢景琛付了钱后离开烧烤摊。
他没喝酒只喝了几口可乐。
一瓶啤酒没喝完还剩一半,苏瑶不想浪费,拿着边走边喝。
两人在烧烤摊旁的江边走着,这几天天气很好,晚风没有了白天的喧嚣,有一种独特的宁静的力量,吹在脸上,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能一一抚平。
一旁的香江上几艘游轮缓缓驾驶而过,江的对岸栋栋高楼倒映在水面,五光十色,整个帝都的繁华一览无余。
苏瑶酒劲上头,有些走不动道,靠在江边的雕花石柱围栏上,打了好几个酒嗝。
谢景琛转头。
苏瑶站在几米开外的围栏处一动不动,他喊了几声没喊动,皱着眉头走了过去。
苏瑶晃了晃啤酒瓶,还剩下一点,把嘴往瓶口凑,仰头直接喝完了。
她抬眼看着前面江景,脑袋晕乎乎的,江面波浪起起伏伏,在眼前不停摇动。
忽然挥动手臂。
啤酒瓶眼看着就要被她甩进江里。
下一刻,手腕被攥紧,整个人被拽了过去。
手一松,啤酒瓶稳稳当当落在男人掌心。
“乱扔酒瓶,会造成污染。到时候被抓到通报,我可不帮你背锅。”
他的声音仿佛海上低沉的雾角,带着与生俱来的深沉,只需一声,就让人沉溺。
两人身躯几乎相贴,苏瑶鼻尖的高度刚好到他的脖颈,他身上的雪松香水味悠悠散开,冷冽中带着丝丝木质的温润,宛如寒夜中的雪山上孤松散发的气息。
夜风沉醉,连带着思绪都乱了。
苏瑶看着眼前男人。
这个曾经属于她的男人。
忽然间心里痒痒的,指尖放在了他翻折的衬衫领口上,轻轻捏住,然后踮起了脚尖。
谢景琛没有后退,低头看她,眸光轻动。
红唇即将落在男人唇边。
“苏瑶。”
这一句低声唤,将苏瑶的神思拉了回来。
“你醉了。”他说。
苏瑶眨了眨泛酸的眼睛,松开了手:“抱歉。我有些越矩了。”
她差点忘记了,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对等的。
所有亲密动作的主动权,在他,而不是她。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时随地的亲他。
她心里有些失落,恋恋不舍的松开捏着谢景琛衬衫的手,脚下往退后了一步。
没想到下一刻腰间一紧,整个人往前倾,贴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唇轻轻贴上她的,似两片柔软花瓣相互触碰,苏瑶下意识地闭上双眼,睫毛轻颤,仿若振翅欲飞的蝶。
路灯亮着,暖黄的灯光似有若无地洒下,在他们周身晕开一圈朦胧的光晕。
五年后,她们再次,在熟悉的地方热烈亲吻。
这一次,是他主动的。
一个绵延漫长的吻结束后,谢景琛把她抱紧了。
苏瑶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低着头,她问出了重逢以来她一直想问的那句话。
“你还恨我吗?”
谢景琛没出声,没否认也没承认,低头在她耳垂咬了一下,苏瑶疼得五官皱在了一起。
他这一咬,答案呼之欲出。
苏瑶紧紧闭上了眼睛。
谢景琛松开口,看着耳垂上自己的牙印,气消了大半,又上手捧住她的脸颊,命令道:“不许闭眼睛,看着我。”
苏瑶照做,睁开眼。
谢景琛一字一句认真道:
“你爷爷的事,我帮了你,却不代表我原谅你了,我有条件的。”
“条件?”
苏瑶心里一慌。
她就知道,他不会就此罢休。
“对,条件。”
“什么条件?”
谢景琛一只手拿着酒瓶,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左脸上,摩挲着她的眼角,顺手捋了捋她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陪我半年,搬来和我一起住,来抵这次我帮你的恩情。”
“半年?”苏瑶疑惑,“为什么是半年?”
“怎么,你嫌不够?”谢景琛哼道。
“没有。”苏瑶说。
“半年就半年吧。"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苏瑶咬了咬牙,不再犹豫,踮起脚尖,直接搭住他的脖颈,大胆的吻了上去。
谢景琛有些恼,握紧她的肩膀,想推开,苏瑶一手按住了他的脖颈。
方才醉醺醺的想吻他,却被他拒绝,心里怪难受的,这回他提了条件,她也不再给他躲开的机会。
她的吻霸道又带着点蛮横,直接深深的贴在唇上,温温热热的。
因为她的回吻。
谢景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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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一颤。
“以后不要拒绝我了,好吗?”一个短暂的吻结束后,苏瑶低声在他耳边问道。
方才他的拒绝,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他心里还有气,还不肯原谅她。
可她不想与他这样小心翼翼的相处。
这样太累。
谢景琛听完苏瑶的询问,沉默了。
“好吗?”苏瑶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面对她的步步追问,谢景琛看着她的眼睛。
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很美。
他很想应好,可是喉咙里像是吞了一把细砂,怎么都说不出。
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五年前教室里的一幕,深吸了口气,转身往前走去。
见他不理人,苏瑶不甘心,大喊:“谢景琛!”
他没回头。
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却怎么都吹不到人心里,吹不散那些前尘往事。
昏黄的路灯将男人背影拉得长长的,明明人就在眼前,可一颗心却远在天边。
苏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甘心的咬了下唇,力道大到下唇都咬破了,眼眶红了一圈,呆呆的靠在江边的石柱上,打了两个酒嗝。
前方的奔驰车上,谢景琛在驾驶位上,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女人身上。
她站在石柱前,一头棕褐色的长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看不清神色。几秒后,两手捂住了脸颊。
谢景琛没上前去,摸出根烟,抽了起来。
十分钟后,苏瑶抬手抹了下眼角,抬起了头。
白色奔驰在身前停下,双闪灯刺眼夺目。
车窗降下,男人声音冷淡:“上车吧,我送你回去,我晚点还要回老宅。”
晚上十点多,街道旁,昏黄的路灯散发着微弱光晕,灯光透过斑驳的墙壁,在地面上投下一片片深浅不一的光斑。
街边的小餐馆,食客们围坐在一起,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在街巷里回荡。
奔驰车驶入街道,在居民楼前停下。
车窗缓缓降下,苏瑶往二楼望去。
灯光还亮着,奶奶还在等她回家。
苏瑶心里闷闷的,不想与他多说什么,直接推门下车。
谢景琛去抓她的手腕,落了个空,也来气了,推门下车。
"苏瑶!”谢景琛喊。
苏瑶没理会,大步往楼上走去。
“苏瑶!”他快步上去,拽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转过身来,正对着他。
“为了一句话,至于吗?”谢景琛皱眉。
“至于,非常至于。”
苏瑶眼巴巴的看着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手心很滚烫,眼睛周围红红的蓄满了眼泪,努力忍着,没掉下来。
换作以前,苏瑶这样闹脾气,谢景琛会毫不犹豫的开始哄,
可现在她这副样子,他只觉得心烦意乱。
“你放开我。”
苏瑶心里有气,酒意上头,使劲的甩开他的手。
“不放。”
“放开。”
居民楼老旧的墙根被青苔层层覆盖,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
苏瑶急步后退,踩在青苔上,高跟鞋滑了一下。
谢景琛左手拽着她的手,右手用力扶住她的腰,让她站直了没摔倒在地,同时将她往前一推。
苏瑶后背靠在楼道处的墙壁上。
冰冰凉凉。
“啊—”
“你干嘛。”
15. 家门
谢景琛上前一步,捏着她的下颚,对着她的红唇,狠狠一咬。
“嘶—”
顿时破皮,鲜血涌了出来。
“苏瑶,你最好记住,现在我们的关系,轮不到你提条件。”
说完,指腹往苏瑶唇上一按,染上鲜血。
他看着这血,笑了一声:“明天见。”
说完转身驾车离开。
苏瑶看着他的背影,呼出口气。
雨幕厚重得让人几乎看不清前方,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楼下的垃圾桶被狂风裹挟着,在积水中翻滚,“哐当哐当”的碰撞声和暴雨的喧嚣交织在一起。
路灯在雨幕中散发着微弱而朦胧的光,灯光下白色的奔驰缓缓向前行驶,驶出路口。
苏瑶两手伸进发丝里,烦躁的抓了好几下。
早知道就不该喝酒了。
酒真害人。
让她迷失,让她沉沦幻想。
外头的风裹挟着雨水从楼道的小窗里吹进来,吹在苏瑶脸上,她顿时清醒了很多,摸了下唇角。
已经被咬破。
他明明知道她今晚要回家,奶奶还在家里等着,刚才还故意把她的唇给咬出血,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坏心思。
隔着一扇门,家里灯光还亮着,苏瑶迟迟不敢进门,怕被奶奶知道。
"该怎么办,怎么办!”
正在发愁,下一刻,家里的门忽然开了。
奶奶出现在眼前,手里还拿着一把扫帚,见到苏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瑶瑶,你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进去?”
苏瑶抿唇:“奶奶,我刚回来,哦对了,外头下雨了,我刚才被雨淋了一身,我先回房洗澡了。”
说完,绕过奶奶,拔腿往房间里跑。
“诶,瑶瑶!地滑,小心点。”奶奶急忙提醒。
“知道了。”
砰!
话刚说完,就摔了个狗吃屎。
“诶呀,痛。”
“瑶瑶。”奶奶放下扫帚,上前扶起苏瑶,“没事吧,没事吧。”
“没事,没事。”
苏瑶捂住了嘴,可还是被奶奶提前一步看见了,她掰开苏瑶的手,“瑶瑶,你嘴巴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
"给奶奶看看。”
奶奶将苏瑶的手拿开,在灯光下看清了苏瑶出血的唇角。
“瑶瑶!”奶奶火冒三丈,“你去哪里鬼混去了?”
“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谈了男朋友了。”
苏瑶不停摇头:“奶,你别误会,我就是刚才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撞在了台阶上,受伤的。”
“撒谎!”奶奶根本不信,“你奶年纪虽然大了,但这眼睛耳朵还没出问题,你心里想什么我能不清楚,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去找姓林,哦,不,不是姓林,姓谢那小子了?”
“你爷爷手术的钱是不是向他借的?”奶奶说出这些天藏在心里的疑惑。
她早就怀疑这手术费是苏瑶向谢景琛借来的。
“不是,不是,奶,你瞎想什么呢?钱是我向在国外的一个朋友借的,我和那姓谢的都分了多少年了,他早就把我给忘记了,怎么可能还会帮我呢?再说了,就算他愿意,他家里人也不会允许。”
说到谢景琛家里人,苏瑶眸光暗了下去。
那些往事,在此刻又浮现在脑海中。
“没有就好。”奶奶叹口气,握住了苏瑶的手
“有些缘分,不要也罢,瑶瑶,凡事强求不得,我只希望我的瑶瑶能遇见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男人,等我和你爷爷走了后,他能代替我们好好照顾你。”
“奶奶,我不想结婚。我想一辈子都呆在奶奶身边。”苏瑶挽着奶奶的手撒娇。
年纪还小的时候,她确实幻想过婚姻。
与谢景琛在一起的那些年很美好,美好到让她以为他是值得她托付终生的人,美好到幻想自己能与他白头偕老子孙满堂,美好到两人还在读大学就将自己未来早早的计划好了。
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击碎了她的美梦,以至于让她觉得,一辈子单身,也挺好。
如果不是爷爷的事她实在走投无路,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纠缠谢景琛。
奶奶听见苏瑶不想结婚,两根手指屈起弹了下她的脑门:“哪有不结婚的,不结婚你老了怎么办?”
“想那么多干嘛!年纪轻轻我才不要想老了的事。”
结婚这个话题越聊越郁闷。
苏瑶说:“不聊了,我去洗澡了。”
“对了,明天姑姑姑父他们几点的高铁?”
苏瑶打小就没有了父母,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奶奶是家庭主妇没有工作,爷爷年轻时候是渔民,老了后在温岭老家海边开了家水产店,养活一大家子,由于爸爸很早就去世,妈妈改嫁,苏瑶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是跟着姑姑生活的,姑姑姑父是普通白领,经济状况一般。
爷爷手术需要人看护,没有请护工,苏元和奶奶连轴转轮班守夜累坏了,如今手术完成进入康复期,姑姑和姑父好不容易请了假过来搭把手。
“我看看哈。”奶奶去房间内戴上老花镜,拿出自己的老年功能机,查看信息。
“你姑姑发的信息,说是早上八点的高铁,明天下午五点到吧。”
“好,那我不用请假了,下班后直接去高铁站接他们就行。”
“奶,我去洗澡了。”
“好。”
苏瑶和奶奶聊完天,回卧室拿了睡衣,去了浴室。
隔天下午五点,苏瑶下班后,和苏元去买了一束鲜花,孙月开车送他们去高铁站。
高铁站人潮汹涌,有人拖着行李箱艰难穿梭,轮子在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有人高举手机大声通话,还有人拎着外卖,在人群缝隙中找寻能落脚进食的地方。
苏瑶一行人来到接站口,焦急等待。
二十分钟后,一对夫妻推着行李箱出现在视线中,男人中等身材,身材微微发福,脊背却始终挺得笔直,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着,米白色的粗布衬衫搭配黑色的直筒长裤,脚上一双棕色的皮鞋,款式虽然老旧,但擦拭得干干净净。
身旁的中年女人,灰色运动服,齐耳短发,脸圆圆的,皮肤黝黑,笑起来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牙齿。
夫妻俩看见苏瑶,眼前一亮。
“小瑶,小元。”姑姑走上前来拥抱她们。
姑父推着行李跟在后边。
“姑姑好,姑父好。”
“姑姑,姑父。”
苏瑶和苏元打招呼。
孙月也跟着苏瑶一道喊姑姑姑父。
“这是孙月吧?好几年不见,出落得那么漂亮了。”姑姑拉着孙月的手。
孙月和苏瑶都是温岭人,高中时候成为了闺蜜,以前在老家的时候经常去彼此家里玩,姑姑姑父都认识她。
孙月笑嘻嘻:“哪有,哪有,姑姑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觉得主要是今天光线好,把我衬得顺眼了些。倒是姑姑,几年不见,怎么更年轻了。”
姑姑笑:“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
姑父在周围看了一圈,发现少了个人,问苏瑶:"小瑶,小黎呢?怎么没来?”
姑姑嘀咕:“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打的电话发的信息也不回,爸妈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来接吧,这孩子真是没心没肺。”
“小黎才大二,课程多正常,明天就周末了,等她忙完了就能从学校出来了。”
“行,那我晚点再打个电话给她。”
“我们走吧。”
“好。”
孙月开车载着一行人回了住处,姑姑姑父把行李放在家里后,马不停蹄出发去了医院,苏元和姑姑姑父留在医院照顾爷爷,苏瑶和奶奶回家准备晚饭。
傍晚夕阳西下,落日宛如一颗燃烧的火球,悬于苍穹边际,给整个苍穹都镀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
居民楼的楼道里,住户们提着买回来的蔬菜和肉返回家里,门口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又在人走过之后缓缓熄灭,发出细微“滋滋”声。
有的窗户里一家人围坐吃饭,暖灯映照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有的窗户里孩子趴在书桌前写作业,台灯洒下一圈圈光晕。
居民楼像一本打开的书,每一扇窗户都是一页故事。
七点多,苏瑶和奶奶将饭菜做好。
爷爷还在恢复期,不能吃太油腻的食物,奶奶煮了粥,用保温盒装好,让苏元送去医院。
晚上七点多,姑姑姑父从医院回来,简单洗漱过后,叶黎也从学校赶回来了。
一进门,姑姑就开始念叨她。
“你这丫头最近干嘛去了,妈打的电话你怎么不接?”
叶黎翻白眼:"我上课啊,还能干嘛?”
苏瑶一边摆碗筷一边说:“你确定你是因为课多?”
叶黎心里一咯噔,连忙使了个眼色,示意苏瑶闭嘴。
“我真的最近课很多,加上社团换届要招新人,忙得脚不沾地,所以忘了回信息。”叶黎挽着母亲的手撒娇,“妈,我下次一定记得。”
女儿一撒娇,姑姑就心软。
“下次一定记得回电话回信息,不然我和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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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担心的。”
"嗯,我知道。”
“姐,奶奶,饭好了没?”
“快好了。”
一会后,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吃晚饭。
苏瑶这顿饭却吃得五味杂陈,因为在开饭前,她收到了谢景琛发给她的信息。
上面写着:【晚上八点,我过去你那里一趟。】
短短的一条信息,把苏瑶吓得不轻。
她发信息,说今天姑姑姑父来了家里,让他别来了,谢景琛没回。
苏瑶心里忐忑,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图。
奶奶要是见到谢景琛,一定会把他轰出去的。
“瑶瑶,怎么脸色那么差?是奶奶做的饭不好吃吗?”奶奶看出苏瑶的反常。
“啊,没有,很好吃。”苏瑶笑了下,扒拉了几口肉和青菜。
“瑶瑶平时工作很累吧,多吃点。”姑姑说。
“好。”
一家人在餐桌前边吃饭边聊家常,姑姑姑父问的话题,无外乎就是叶黎的学业,苏瑶的工作情况,爷爷的病情。
苏瑶想着谢景琛的信息,微微出了神。
话不多,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时间来到19点40分了。
苏瑶用筷子戳了戳米饭。
心里哀嚎。
该死的谢景琛说八点要来找她,真是不顾她的死活,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奶奶和姑姑要是知道她和谢景琛还有来往,会剥了她的皮的。
臭男人,臭男人。
苏瑶忍不住在心里骂谢景琛。
“诶呀!嘶!”叶黎摸了摸脚,“姐,你踢我干嘛?”
“啊,对不起,不小心踢到你了。”苏瑶道歉。
“我在想事,没注意,对不起啊,疼不疼?”
“疼。”
姑姑拍了下女儿脑袋:“还上纲上线了吗,快吃饭。”
叶黎瞪了妈妈一眼,眼神幽怨。
滴答滴答。
时间一秒秒过去。
墙壁上时钟的指针每动一秒,苏瑶心里就多一分焦急。
七点51分,一家人晚饭终于吃完了。
苏瑶正在洗碗的时候,手机微信屏幕就弹出一条信息,她急忙用毛巾擦了下手,打开手机。
谢景琛给她发了一行字:【开门,我在门口。】
苏瑶转头对奶奶说:"奶奶,家里没有面粉了,我去楼下超市买点。”
奶奶说好。
苏瑶急忙穿了件外套,拿了包包就出门。
叶黎缠着她说:“表姐,我也想去。”
一听叶黎想去,苏瑶神色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脸上表情有些僵硬。
“你就别去了,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我看天气预报等下就下雨了,姑姑姑父难得来一趟,你好好陪陪他们的。”
叶黎眯眼,目光落在苏瑶身上,来回打量。
总觉得她这表姐藏了些不为人知的事。
“行吧,不去就不去,那你早点回来。”叶黎说,“对了,我想喝橙汁,等下回来的时候买一瓶给我,罐装的就行。”
“好。”
“姑姑,姑父有什么要买的吗?我顺便买了?”
姑父说:“帮我买包红塔山吧。”
“好。”
姑姑叮嘱:“等会怕是要下雨,买完早点回来。”
“好。”
苏瑶在阳台的橱柜中拿了把伞,然后走到门边,深吸了口气,打开了门。
刚踏出门口,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力道往右边一扯,往一侧的阶梯倒去。
男人脚尖一踢。
门狠狠关上。
“砰”的一声。
耳膜一震。
“瑶瑶,干嘛呢!关门轻点!”奶奶的话传来。
“奶奶我知道了。”苏瑶急忙大喊。
楼道内的声控灯亮起了两秒,柔和的光线像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走廊上,随后楼道又恢复黑暗,一片灰暗中,一双如铁钳般有力的手紧紧的箍住她的细腰,身躯贴在他的衬衫上,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苏瑶鼻尖。
家里的人没有追出来询问,苏瑶松口气,回过神来,往男人皮鞋上用力一踩,咬牙切齿道:“发什么疯呢?关那么大声干嘛!我家里一堆人呢。”
皮鞋被运动鞋踩脏沾上了一层灰,谢景琛却毫不在意,他放在苏瑶腰间的手微微收拢,让她与自己贴得密不可分。
拇指指腹碾过她下颚的软肉,托起她的下巴。
“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声音冷沉,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