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只想当娇妻》
1. 第一章
一觉醒来,宓瑶饶是盖着两床大红织金百子图丝绵锦衾,屋内三个银丝炭火盆都没灭,依然感觉到了今日比昨日冷了几分。
推开雕花舷窗,晓雾弥漫,远处的连绵的山脉白森森的一片,已经看不到几点绿色。
江风如刀刃涌入,宓瑶连忙合上轩窓,裹紧被子闭眼躺了一会才缓过来。
“阿姊,你这是又睡了?”
虞琇睡在旁侧的耳房,她起得早用完了早食,琢磨着宓瑶醒来的时辰,在门边果真听到了动静,只是端了热水上来,发现宓瑶还是躺着。
宓瑶“唔”了声,抱着锦衾坐起,等着虞琇把滴有牡丹花露,放了菊花,桑霜叶的热水放在面前,才困倦地睁开眼开始蒸面。
伺候宓瑶起床,虞琇一个人可不够。
两手大的浅底雕杏花鹦鹉银盆由宓瑶的侍女霜华捧着,虞琇则是从玳瑁匣中取出雕花象牙梳篦一边为宓瑶梳发,一边瞧着别让她发困倒进温水里。
“阿姊你的头发真是越养越好了。”
虞琇每次为宓瑶梳发都忍不住感叹。
她记忆中,半年前宓瑶的头发虽然比寻常女子黑亮,却不浓密,平日要佩戴髲鬄才能撑得起金钿步摇,但如今不必那些金银珠宝增光,宓瑶这头乌丝也柔美如仙人披帛。
宓瑶刚开始养发,她只觉自个多了个讨好宓瑶,在她身边伺候的机会,但谁想到在细细照料下,头发真能养的与以往不同。
除却如绸的乌发,这半年来宓瑶其他的变化也开阔了她的眼界。
宓瑶十四便有了江南第一美人的美誉,容貌自然与旁的俗女不同,天生瑰姿艳逸,仪静体闲,但谁想到自小美到大的牡丹,还能盛放更妍丽的光华。
以往宓瑶爱美只是停留在珠宝衣着,她更多时间是研学琴棋书画,在各家游宴上博个才貌无双。
而半年前定下婚事后,宓瑶便变了不少,花会游宴不再见她的身影,每日在房内停留时辰大大增多,除此之外就是伺候她的娇颜。
此时熏面的银盆已经端走,诗雅将软绫帕子放入檀香、积雪草、佛手柑熬制的汁水中,拧干后开始给宓瑶敷眼。
冷热交替了几次,眼睫浓密如小伞的美目彻底睁开,宓瑶捧着几味药材与花材调配出的晨茶慢饮。
同时霜华捧起了三彩瓷釉鱼缸。
宓瑶目光落入,捕捉其中灵活游动的小鱼活动眼珠。
热水蒸腾的水汽上涌像是飘渺的仙雾,宓瑶则是雾中冰肌玉骨,肤映流霞的蓬莱仙子。
这半年来,宓瑶五官模样并未发生什么改变。
小鹿杏眼,琼鼻朱唇。
但却又像不一样了。
虞琇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大概就是以前只是绰约若仙,而如今脸还是那张脸,却有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成了环姿艳逸的真神女。
“琇儿若是有阿姊两分美貌,定能让姐夫多看两眼。”
宓瑶不喜欢梳繁复折腾发丝的发髻,简单的坠马髻加上祥云荷花金掐玉发钗,便移了脚开始穿衣。
听到虞琇的话,触到虞琇稚嫩脸上的渴望与期待,宓瑶动作不自觉顿了下。
她穿进这本书里已经有半年,她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并且坦然地享受起新身份带给她阶级地位的跃升。
但听到十三岁女孩期盼得到未来姐夫的喜欢,她依然觉得炸裂。
虞琇是原主同父异母的妹妹,跟原主是正室嫡母所出不同,虞琇的生母是原主母亲的丫鬟。
原主的父亲本事不大,播种能力却是一顶一。
原主除了有个亲生哥哥之外,还有十多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哪怕虞家是名门望族,孩子太多依然不值钱,就导致虞府里有些没娘的姑娘过得还不如得宠的丫鬟婢女。
所以虞琇到了会跑会跳的年纪就跟在了原主的身后,说是庶妹实则跟原主大丫鬟差不多。
对此虞琇也甘之如饴就对了。
就连这次原主远嫁蜀地,虞琇不该跟来,是虞琇去跪了虞家家主,求着要做媵妾才跟着宓瑶上了船。
宓瑶想了想书中虞琇的未来,姐夫的眷顾是没有的,男主嫌她年纪太小,不止没碰过她还在她不断靠近讨好时给了她难堪。
而讨好不了男主,虞琇自然只能扒紧原主,继续当她指哪打哪的狗腿子。
书里没有提虞琇的下场,但原主死的惨烈,想来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霸主》是一本男频爽文,原主作为寡王男主的前妻,没嫁给男主之前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原主因为容貌出众,十三四岁就被家族造势,捧出了江南第一美人的噱头。
但世家吹嘘推捧家中女眷容貌是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虞家家主原本打算把原主送给淮南节度使为继室,但江宁郡王在花宴偶然见了她一面后心中惦念。
两大势力不合又都对原主有意,原主的婚事就从十四拖到了十七。
直到半年前剑南节度使养子萧欻平乱有功,宴席上提及他还未娶妻,问他对哪家闺秀有意,他玩笑道哪家不重要,他只想要让人见而忘俗的美人。
话落音,有人提及了她。
宴席过后没多久萧欻就向虞家求娶,虞家家主看不上萧欻养子身份,但迫于剑南节度使势头正盛,加之留下原主不嫁日后势必得罪淮南节度使或是江宁郡王,干脆顺水推舟应了婚事。
而原主早与寄住在府中的表哥两情缱绻,得知婚事定下就跟表哥商量逃婚,并且让虞琇替嫁。
可惜萧欻不认替嫁,虞家找不到人,他自个带剑南军找到了原主。
原主被抓到后对萧欻满腔恨意,趁着他军务繁忙,到处征战,折磨死了他两个孩子,等到萧欻发现时,他三个孩子就剩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大儿子。
萧欻对原主恨之入骨,不愿原主只是简单偿命。
先把原主关了水虫无数的水牢,而后亲手扒皮抽筋,只剩一口气时才给了最后一击,五马分尸了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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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想到原主的遭受的酷刑,宓瑶忍不住牙酸,原主的行为恶劣,但萧欻也着实是个变态。
她会看到《霸主》这本书,是因为她是编剧,影视公司买了原著后,觉得书中男主太寡没有CP感情线,希望她能在剧本里给男主加上官配女主。
看到男主对前妻的手段,以及作者十分详细描写了这些手段后前妻的惨状,还有男主亢奋的情绪,她就觉得男主寡王是正常的,这样的男人不应该有官配。
谁知道她这个想法产生没多久,文档打开刚敲几个字,心脏剧痛,再醒来就到了这里。
做她这一行深夜加班是常事,她之前心脏就时常抽痛,压力大的时候左脸神经还会控制不住的痉挛。
她怕自己猝死,一直想着手上工作结束后就去医院做个彻底的检查。
但上份工作结束,下份工作立刻就来了,手上的工作停不下来,她只有用少喝几杯咖啡的方式养生。
谁知道最后的结局还是猝死。
想到自己是死在工作岗上,她穿进书后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
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吃饭发呆,某日实在受不了身上的臭味去洗了澡,看到身上吹弹可破的玉肌,还有镜中神如朝露,尽态极妍的脸,她才生起了一丝斗志。
除了睡觉吃饭,她开始费时费力的养护自己的新身体。
原主除了名跟她一样,五官也与她相同,只是原主靡颜腻理,一看就是十六七岁的少女,而她的脸在她没日没夜的加班下,体态变形,皮肤粗糙,二十多岁已经有了四十多岁的眼袋泪沟法令纹。
她青春期因为美貌得到过红利,但更多的是身边乌七八糟的声音,她涂护肤品化妆就是爱漂亮不老实,生活上得到便利就是靠脸,成绩稍微下降就是只有脸没有脑子。
只能说她那时候太年轻,太在乎周边的声音,为了证明自己,大学期间她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干活,毕业一年后组建了自己的工作室。
整个人也越来越靠近躲在阴暗角落,带着深度黑框眼镜一脸苍白不断敲击键盘靠谱编剧形象。
如果问她努力的那些年有没有得到什么,一定是得到了,她还了助学贷款,有了市中心大平层,手下有不少员工叫她老板。
但是……好累啊。
如果没有猝死,她会选择继续奋斗,跻身业内的一流编剧,但既然都死了。
比起奋斗的牛马,她现在只想当躺平的娇妻。
男主想要听话漂亮的花瓶老婆,她就会是个完美的花瓶,脚指头也散发干净的花香,至于其他,原主折磨男主孩子落得凄惨下场什么的。
她是来度假是来享受人生,不会像原主一样追求真爱,只要让她吃好喝好躺好,什么继子继女她不会看不顺眼,让她叫他们宝宝都行。
当然最好就是各自安好,她不管也不折磨他们,他们也理她远一点。
让她安安静静当一个漂亮处处精致,大事小事都不需要动脑的花瓶娇妻。
2. 第二章
宓瑶用完早点,如往常一样在船上找了避风看书的好位置,半张脸窝在雪白狐狸毛中,远眺覆盖雪青山,近赏候鸟捕鱼,耳听楼船划开江水碰触薄冰叮咚脆响,偶尔低头瞟两眼闲书,打了个哈欠开始午睡。
睡醒后又看了会书,管事过来通知船舶还有几个时辰靠岸,今夜要宿在驿舍,明日换陆路赶往夔州她才有起身的意思。
宓瑶对多快能见到男主既不期待也不害怕。
只是听闻马上靠岸,知晓明日会在马车上颠簸。
她打开了她的养护日注,把明日的护发改到了今日。
喝了一碗由黑豆黑芝麻核桃仁桑葚煮的养发汤,见时辰差不多回屋内散了发,开始涂抹何首乌和花油调配的养发膏。
霜华给宓瑶按摩头上穴位,诗雅则是拿了珍珠粉调制的养颜膏给宓瑶涂抹脸部和脖颈。
她回来之前屋内就先烧起了无烟的银丝炭,等到进到屋内,暖洋洋的馨香袭来,宓瑶又有了几分困意。
想睡便睡,她闭目又浅浅睡了半盏茶。
醒来她脸上发上的膏药已经清理干净,霜华和诗雅在给她烘干头发,虞琇则是用剩下的养颜膏敷了脸,拿了个榆木小杌坐在她身边,见她睁眼,立刻递上了香茗漱口。
“一直看着我作甚?”
察觉到虞琇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自己身上,宓瑶提醒她一声,“你脸上的面膏要干了,去洗了罢。”
虞琇摸了摸脸上渐干的白膏,想到其中含有的药材,觉着才擦上就卸掉有些可惜,站起了也迟迟不去净面。
“阿姊,你说姐夫会喜欢我吗?”
一天连听虞琇提了两次萧欻,宓瑶想着应该是船舶靠岸,没几日就要与萧欻汇合,小丫头紧张才不停提起。
再想她平日敷面,虞琇都是在旁看着,或者为她捣药,今日却不同以往也敷了脸。
她不想干涉书中人物的行为,本来是打算等虞琇像是剧情中碰了壁,如剧情中一样不敢再招惹男主,老实在她身边待着。
但听到虞琇不停提及想得到萧欻的喜爱,忍不住开了口:“你为何要他喜欢?你是我的妹妹,以前依靠的是我,往后就不想依靠我了?”
“我自然想依靠姐姐,可是……”
虞琇低眸搅动手指,期期艾艾,不晓得怎么说。
瞧她的样子,宓瑶猜得到她的顾虑:“我嫁给萧欻,仰仗他吃喝是我的事,你不须管这些,以前如何往后也依然如何就够了。”
宓瑶列出清萧的食物链,她以前的食物链的前端是虞家的大家长们,如今她嫁人了,她的前端就变为了萧欻。
虞琇若是想靠她得到庇护,一切维持原状就成。
但她说完后,虞琇依然是满腔话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不晓得她是没听懂,还是更想越过她这个中端,去直接接轨萧欻这个上游。
等到被清晨寒风吹醒,宓瑶才明白,虞琇不是没听懂,她盯着她看是因为她们就要分别,她眼里的焦虑有不舍,也有她这个中游被弄走后,不知如何接轨上游的忐忑无措。
“嫮嫮你醒了?”
桓冠斌坐在车内,本就在如饥似渴地端详宓瑶,见她睁眼,立刻惊喜地抓住了她的手,“往后没人能再拆散我们!”
倏然放大的脸让宓瑶蹙眉往后移了移:“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打量所处的环境,目光划过车角黏腻的黑色污垢,还有破旧掉落定不住的轩苇,以及桓冠斌身上半新的墨绿锻服。
拥有原主的记忆,她知道桓冠斌身上这件衣裳是原主前一年做的。
原主借着给自己哥哥做衣裳,偷留了不少布与棉,也给桓冠斌做了件锦缎棉服。
这件衣裳几乎是桓冠斌去年的冬日皮肤,看袖口的磨损,今年应该也没少穿。
若是换做原主,大约觉得桓冠斌是重视她的心意。
但以她的记忆看来,桓冠斌单纯就是没钱买更体面的新衣罢了。
一个家族败落没什么进项的子弟,论才华只能写几首酸诗,既考不上科举无法入朝为官,又自持身份血统,看不上抄书、教书的苦活。
住的是虞家府邸外缘借给打秋风亲戚居住的茅茨屋,银钱不是这儿借点就是那儿拿点,凑合着过日子。
没身份没金银,长相也只是勉强算个白净清秀。
她只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没有得到原主的思想,一开始她没明白原主为何要跟桓冠斌谈情说爱。
还想爱情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后头看了原主写的小札,大概明白了原主就跟她青春时期一样别扭。
只是她青春时期穷光顾着赚钱,而原主则是选了一个样样差劲的男人,来显示自个清高,不像旁人所想虚荣爱财,要靠容貌飞上枝头。
原本她穿来之后,就不打算跟桓冠斌搅合,知道了原主对他没有感情,更是把他抛之脑后。
谁知道她避过了原主跟情夫私奔的情节,半年没见的情夫还能联合虞琇,把她给偷出驿舍。
“把我送回去。”
“嫮嫮,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些日子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宓瑶醒来的冷言冷语就桓冠斌火热的心凉了一半,想到这半年来她的避而不见,桓冠斌急切地握住了她的手,却被她再次躲开。
“嫮嫮你难不成真想嫁给萧欻那个莽夫,他无门无第,目不识丁,不过运气好救了剑南节度使成了节度使养子,你嫁给他就不怕被世人嗤笑?!”
“所以不嫁给他,嫁给你生一串穷崽子,一起依附我娘家,求我娘家施舍?”
马车又脏又冷,还有股畜生的腥味混合男人的酸臭,宓瑶十分不耐,“送我回去,都半年了,你还不懂我看不上你?”
“不,我不信,嫮嫮我知道你,你与那些俗女不同,金银与你不过是铜臭阿堵物,你怎么可能在意?”
桓冠斌神情慌乱,像是信了宓瑶的话,但又不愿相信证明他与众不同的勋荣已经消失。
宓瑶管他信不信。
她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拨开沾有斑驳污渍的帷帘,宓瑶想叫马夫停下赶车,还未开口又被桓冠斌扯进了车内。
“嫮嫮别闹脾气,我们当务之急是离开荆州,等投奔了姨母,你就不必再在意与萧欻的婚约。”
“那是我姨母,与你并无关系,你有胆子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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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处安置,还要往女方的亲戚家里躲。”
宓瑶知道他是在说她在池州的姨母,听他理所当然投奔语气,厌恶地蹙了蹙眉。
“我没有说笑,也没有说气话,我是真的嫌你穷,嫌你长得不成,才华也平平,你若真惦念情分,就把我送回去。”
“我知道嫮嫮你是怕连累我,怕虞伯怪罪,才刻意做出这幅姿态,你怎会甘愿嫁给萧欻那个莽夫!”
看出桓冠斌是面子挂不住,不愿意承认他走了狗屎运得到的情人终于有了理智。
宓瑶有些累了。
每日长时间的咸鱼躺不会让她睡饱了平日就能多出几分精力,只会让她的身体更适应长时间的休息。
不想跟傻瓜浪费心气。
想到剧情中原主跟桓冠斌私奔后,萧欻没费什么功夫就逮住两人。
宓瑶觉着只能等萧欻找上门了。
这离夔州不远,希望他能快点逮到她,让她少受点罪。
“去换辆干净宽敞的马车,这车又臭又颠,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住。”
知道桓冠斌身上不可能有银子换车,宓瑶打开了身旁一看就是属于她的包裹。
拉开缎布的活节,宓瑶掀开红木匣,嗤了声,“你这人还真是说一套做一套,一边视金钱为粪土,一边逮着我最贵的东西偷。”
匣子一共三层,装的全都是她最贵重的首饰。
桓冠斌被宓瑶语气中的讥讽刺伤,面皮涨红:“这些是阿琇收拾的行囊,与我没有关系。”
宓瑶眼波流转,轻瞥了他一眼,明显不信。
“嫮嫮你怎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这半年来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
宓瑶昏迷时,他还在惊叹她的美貌,觉着她美过从前,往常只占三分春色,如今粉面含春,幽兰之姿,美的不似真人。
而今她醒来张嘴就是挖苦嫌恶,让他无法在欣赏她的美面。
“看不上你就是不可理喻?”
宓瑶抱紧了身上的白狐裘免得自己在这破地方冻病。
大兴崇尚丰腴美人,偏偏原主喜爱魏晋风流,觉着美人就是削瘦才有仙娥般冷清之美。
而原主天生又是玲珑有致的基因,她刚来时胸被缠得喘不过来气,肚子也饿的呱呱叫。
与她穿来过来后相同,原主平时也常不下床行走,但不同的是她是因为懒,而原主是因为折腾自己吃不饱体弱缠绵病榻。
这段时间她极爱惜身体,到了深冬时节,一场风寒,一个喷嚏都没打过,她真怕今日倒霉受寒风来场大病。
而人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几个时辰后,宓瑶头晕转醒。
桓冠斌有几分骨气但是不多,他嫌她嘴毒,用迷药又把她迷晕了一遭。
没说报复她把她抛弃路上,而是扔了她充满铜臭的首饰匣。
车也换了,只是从脏马车换成了铺着稻草搭了围棚的牛车。
感受到开始发干发热的喉管,宓瑶觉着他还不如脾气大一点,直接把她给杀了。
反正她本就是个死人,享受了那么久死了也不亏,但让她受没意思,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的苦就让她心烦了。
3. 第三章
“你脑子是有什么毛病?”
桓冠斌听到佳人冷语,态度已经不复之前那般热烈,晓得她是不满马车换牛车,解释道:“如今我们要走陆路离开荆州,到合适地方才能乘船前往池州,马车太过显眼,牛车方便出城。”
嗅着身上混合了底下草垫相同的土腥味,宓瑶猜到白日时桓冠斌为了掩人耳目,应该把她藏进了潮湿的茅草。
想到这个,宓瑶神色难看。
“离开荆州,去往池州又如何?你是在池州有大官亲戚,还是你桓冠斌本事过人,在旁人不知的情况是隐藏豪商,产业遍布大兴,池州有几十个铺子供养你吃喝拉撒。”
“商贾是贱业,嫮嫮怎会觉得我会经商……”
“那是因为我未曾想过有人会如此无脑。我姨母不过县令夫人,你打算借着我去她那里白吃白喝多久,你一无才华二无家族托底,你脑子入水觉着我倾心于你,非你不可就算了,你就不能考虑到了池州过后,你要靠什么过日子?”
嗓子不适,宓瑶越说越气,“我每日吃的,喝的,脸上摸的,身上戴的,你供得起吗?你掳走我之前没有问过我的意思?”
“半年避而不见,退回了所有你送的物件,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什么我嫁人是为了你好,对,我的确是为了你好,你这样的穷鬼,如何配得我这般的美人青睐,你我之间犹如天堑,你祖坟冒青烟运气好能与我相好了几日还不知足,竟然妄想霸占我一辈子。”
“嫮嫮……”
桓冠斌倒也不是死皮赖脸到了极致,白日宓瑶说的话,他事后细想,就觉着他可能是一厢情愿,宓瑶或许真已变心,不觉他是那个知她懂她的良人。
本就想自己策划这出营救带了自作多情的成分,再听宓瑶句句剜心之语,桓冠斌眼眶泛起泪光。
他本就不是什么恶人,不过是家中曾经风光,家中长辈交道要标榜身份,不堕家族之威。
往常宓瑶是最爱他的清高,不似俗人,谁知现在都变成了她看不上他的指摘。
见他落泪,宓瑶没有心软,而是更为不耐。
“你既没本事供养不起我,便该有自知之明放我回去,而不是在这里无措哭泣,只有三岁稚童才会抓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哭闹不止。”
“嫮嫮,你真想嫁给萧莽?”
桓冠斌满脸泪花,忍痛再问了一次。
“不若?”
感觉四周又冷了几分,宓瑶抬眸,果真是下雪了。
白玉般的素尘自漆黑天穹落下,轻若鸟羽,路道除却牛蹄在路上行走的响动,只剩雪粒扑落的簌簌。
“若不是你,我此时该是躺在驿舍软榻之上,屋中点着香炭,煦煦之中,我挑起窗棂,欣赏我落地荆州后第一场初雪。”
说完,宓瑶看向桓冠斌,“送我回去罢,不若就杀了我,我宁愿死也不想在你身边受罪。”
桓冠斌泣不成声,哭了半晌才下了牛车跟车夫交代。
只是想回驿舍也不是那么容易。
天寒地冻,霰雪其雱,牛冷的不愿迈步,按计划到投宿的农家都困难重重,更何况是返回城中驿馆。
“你看你连偷人出逃这般重要的事都没所谋划,只会学小儿啼哭……地震了?”
宓瑶训人刚进入状态,便感知到地面震动,怔了怔,目光远眺,瞬息的功夫远处暗色破开,跳跃的火光连绵像是一条火蛇游弋。
对方明显比她更先发现他们。
火蛇逼近,数十匹龙颅突目,蹄如累曲的良驹包抄牛车,其上士兵各个穿着黑甲,面覆挡风幂,腰佩横刀,如同地狱来使静谧无声,漠然屹立周围。
驱马立于车前的男子头戴鎏金镶蓝宝石发冠,下半张脸用皮革面罩遮挡,琥珀色的眸子在橘红热光中像是冬日被打扰了睡眠的金蟒,狭长冰冷。
他目光扫过面色惊慌的马夫与车边细皮嫩肉的男人,最后落在旧黄残破的车棚没有遮挡住的桂粉撒花缎裙,开口问:“虞氏女?”
“你们是剑南军?”
桓冠斌没想到追兵会那么快追上他们,看到他们衣着上绣纹标记,挡在了宓瑶面前。
“是。”
开口男子目光对上桓冠斌,触到他眼角泪痕,嗤笑:“是你要带我的女人私逃?”
“你是萧欻!”
被剑南军的气势所摄,桓冠斌身体战栗,不过依然挡在宓瑶面前,愤怒地瞪着萧欻,“你不过是占了乱世的便宜得了一官半职的莽夫,满身泥点恶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肖想嫮嫮。”
“嫮嫮?”
萧欻玩味地咀嚼女子小字,在桓冠斌惊叫中,抽出佩剑,寒光一闪,利刃越过车上两人头顶,挑开了遮挡的棚顶。
坐在桓冠斌身后的女子,肤比身上的白狐裘还白腻几分,似雪若冰,巴掌大的脸蛋有大半裸露在寒风之中,脸颊淡淡绯色像是蜀地开的最美的芙蓉,如蝶翼的眼睫下的杏眸清灵如秋水。
果真是江南第一美人。
美的名副其实。
见男人褐眸肆无忌惮地打量宓瑶,桓冠斌恨不得夺刀把男人砍于马下。
“你这蛮横无理的野人,你与嫮嫮云泥之别,嫮嫮与你成婚,跟皎洁明月被染上脏污有何不同!嫮嫮宁死也不会愿与你这样的刽子手成婚!”
听到桓冠斌替自己发言,宓瑶本想开口,就听马上男人嗤笑出声,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穿透遮面的皮革沾染了几分暗哑的厚闷。
见坐在潮湿茅草上冻得瑟瑟发抖的美人仰头看向他,萧欻并未移开眼眸,目光交错,他张嘴讥讽:“蠢人不懂,财权才是美人最好的补品。”
只有金银的堆砌,才能在严寒中照养暗香满盈,娇弱可人的名株。
娇妍的花儿在这破烂的牛车上可吸取不到任何养分,只会逐渐枯萎。
“你……”
桓冠斌正想反驳,就听到身后传来女子软糯轻柔的嗓音:“萧郎,你说的真好。”
宓瑶说完,抬手朝萧欻伸去。
“我被恶人掳走,幸而郎君赶来救我。”
“嫮嫮!”
桓冠斌眼眶又溢满了泪花,“你已亲眼见到这莽夫,你还愿与他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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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萧郎威岸英俊,我见之更为欣喜,为何会不愿与他成婚?”
这话不是宓瑶乱说,书中从未说过男主英俊,只说他猿臂蜂腰,身量八丈,长了一张原主不喜,看之厌恶的脸。
而这张脸却极得属下信服。
这样的形容让她以为萧欻会是国字脸浓眉长相蓄胡的模样,但现在看到本人,却比她想的要好许多。
人肌肤不白但也不黑,处于淡麦色与黄白之间,天庭饱满,狭长的眼眸犹如名剑精雕细琢,锋芒毕露。
下半张脸虽被皮革遮挡,但明显是窄脸。
与这时代推崇的俊美不同,萧欻的五官深邃,长相充满了凌厉的攻击性,以原主偏爱魏晋风流的审美来说怪不得会不喜。
手放在寒风中,只是片刻宓瑶就冷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正想要不要放下,萧欻策马往前握住了她的手。
粗粝宽大的手掌犹如火炉,让宓瑶暖的一颤。
宓瑶感叹于萧欻掌心的温度,萧欻则是惊叹于手中的触感。
似花似玉的柔夷让人觉着若是用力便像软雪般捏化了。
带着厚茧指腹来回摩挲了掌中软玉几次,萧欻真怕捏断了她的手,所以伸出另一只胳膊握住她的腰肢,把她抱到了马上。
手软人也轻的像是霓裳鸟羽,如麝般暖香袭来,萧欻眼眸微眯,握在宓瑶腰上的手紧了紧。
视线猛然升高,宓瑶没什么压力地往后靠在了萧欻身上。
他身着黑貂裘,再加上身强体健,体温比她高出数度,只有靠近他,她才觉得她能活过今晚。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见宓瑶与萧欻姿态亲昵,桓冠斌心如刀割,知道今夜逃不过萧欻清算,干脆自己开口求个了当。
“嫮嫮觉得如何?”
低沉的嗓音靠近耳畔,除了声音带来的震动,还有濡湿的热气。
宓瑶身体无意识地瑟缩,萧欻以为她是在情郎面前装不住了,却听她语调倦怠道:“萧郎既然都说他是掳了你的女人,既是冒犯了你,自然该你决定该如何处置,我听你的。”
宓瑶没有为桓冠斌求情的意思。
在书里面,男主找到了原主之后,并未杀了桓冠斌,而是当着原主的面划烂了桓冠斌的脸。
只是原主吓晕过后,以为男主杀了桓冠斌,所以对男主生起了报复的心思。
后面知道桓冠斌没死,也没办法让萧欻死去的孩子复活。
原主对桓冠斌有多少情分她不在意,她就是来度假,萧欻是毁桓冠斌的脸,还是杀了桓冠斌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反正都是纸片人,只要不耽误她享受,谁关心纸片人的命运。
想是那么想,寒光略过,剑刃挑起的血珠融入雪花从上洒下,在桓冠斌惨叫中,宓瑶摸了摸脸上溅上的温热,看着手上的猩红脑袋有些发昏。
不知是被吓,还是在雪地里待得太久,寒风侵肌,宓瑶头一沉晕了过去。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瘫软,萧欻翘了翘唇,没再看跪坐地上痛呼不止,泣涕如雨的男人,抱着人策马回转。
4. 第四章
睁开眼感觉到胸口的沉闷,宓瑶还以为自己是读档重来了。
直到虞琇边哭边把药递到她跟前,她才失望地侧过了脸。
刚穿来的半年是她最轻松的时刻,每日不是躺着,就是琢磨如何娇养自个,若是再重复一遍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所谓。
可惜她明显没有拥有回档再来的金手指。
“阿姊你醒了……”
虞琇呜咽着把汤药放在了旁侧,含泪可怜巴巴地瞧着宓瑶,“我没想到阿姊会生病,若是知道阿姊会因此病倒,就不会听桓表哥的话让他接走你。”
意识到心口的闷疼是风寒气滞,宓瑶撑着床沿坐起:“去给我准备清口的香茗,还压苦味的蜜饯来。”
等到虞琇送来东西,宓瑶试了温度,一口喝干净了药汁,吞嚼了米糕,才重新看向面前满脸眼泪的虞琇。
作为同父异母的姐妹,虞琇长得与原主还是有几分相似。
都是杏眼,只是虞琇的脸型偏方,看着少了灵巧,多了一丝愚钝的乖顺。
因为把周围人都当做度假游戏里的NPC,这还是宓瑶第一次仔细打量虞琇,以及思量她到底在想什么。
书中没有解析过虞琇具体的想法,所以她不知这次桓冠斌能带走她,是虞琇无意为之,还是刻意想弄走她。
触到虞琇眼里不断涌出的泪珠。
宓瑶怕她无休无止地哭下去,开了口:“桓冠斌找你帮忙,为何不跟我说?”
听到宓瑶因病声音沙哑,虞琇愧疚不安:“桓表哥说阿姊为了让父亲安心,才不得不嫁到蜀地,为了虞家,阿姊再痛苦也不会跟桓表哥走,所以只能瞒着阿姊行事……”
见虞琇抽泣地说不下去,宓瑶接道:“所以你日日在我跟前,你觉得我痛苦?”
这?
虞琇呆愣地睁大了眼珠,因为这句话一团浆糊的脑子,更是乱的没有头绪。
“我每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银钱取用不尽,有人伺候,洗脸都不需要自个动手,你觉得我哪里痛苦?”
“可是……阿姊喜欢桓表哥。”
“是以前喜欢还是现在喜欢?”
“……以前。”
“你既知道是以前,就不该把现在的我交给他。”
说完,宓瑶咳了几声,没了说话的兴致,又躺下闭眼休息。
虞琇在旁边站着,见宓瑶睡着,才洗去泪痕,坐在床边脚踏,忐忑地思索宓瑶刚刚与她说的话。
她自能感觉到现在的阿姊跟以往的阿姊不同。
以前的阿姊喜欢桓冠斌,跟外人不提,但在贴身伺候的丫鬟前面,经常提及桓冠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又如何欢喜他那些与俗人不同的想法。
半年前阿姊病了一场后,就再未提过桓冠斌,而是收集了许多古方,迷上如何让自己更美。
不再束胸少食,越来越满意身体玲珑有致的丰腴。
就是意识到宓瑶的不同,她才开始害怕起来。
若是以往的阿姊,她做了媵妾,还有可能得到郎主几分疼爱,但现在的阿姊,没了尖锐的脾气,又貌若神女,郎主怎会多看她一眼。
这般她才有意无意在桓冠斌面前提起宓瑶不愿远嫁,不过是不愿阿爹不乐,桓冠斌则明显比她想得更多,自个编了一套宓瑶如今很痛苦的说辞。
她帮桓冠斌下药,还以为桓冠斌真能带宓瑶远走高飞,让她这个媵妾成为唯一去往益州的新娘子,谁晓得桓冠斌如此没用,不过一日宓瑶就回来了。
想到宓瑶方才打量她的眼神,虞琇不禁瑟瑟。
这个阿姊不像以前那个阿姊喜欢吟诗作对,每日除了享乐一概不管,但她感觉得出来,这个阿姊要更聪明。
她刚刚的说辞,阿姊并没有相信。
但阿姊也不像要与她计较。
只是提点她两句,就宽宥了她。
*
宓瑶在床上躺了三天,喝了五六碗汤药,到了第四天才有了病灶拔除,身体恢复运行的感觉。
就是这样她也没打算在这个天气冒险沐浴,只是没让虞琇把饭菜端到床上,下床用了早点。
“霜华和诗雅呢?还有这是哪?”
躺了几日,宓瑶才开始关心她怎么不在驿舍,以及她的婢女怎么不在身边。
虞琇早就习惯了如今这个阿姊对万事恣意懒散的态度,并不觉得奇怪。
开口解释道:“我也不知阿姊为何会在这里,是姐夫派人将我从驿舍接来,让我照顾阿姊。”
“只接了你?”
“来人问了谁与阿姊最亲近,我说了我是阿姊的亲妹,来人就让我收拾了阿姊几件衣裳,把我送来了阿姊身边。”
虞琇抿了抿唇,接着说了自己的猜测:“这儿应该是姐夫的私宅,小两进的宅院,只有门房一家供人使唤。”
说到行装,宓瑶想到了被桓冠斌扔掉的首饰,去梳妆台一看,看到匣子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顿时松了口气。
原主这个江南第一美人不过是面上光鲜。
虞父身上只有一个闲职,还因为原主生母早逝,虞父早早有了继室,若不是原主相貌出众,就是占了嫡女的出身也不会被虞家看重。
而就是看重,虞家也拿不出多少好东西给她陪嫁,这妆奁中大部分的首饰都还是萧欻送的聘礼。
将四层珠宝一一看过,宓瑶觉着虞琇这丫头也奇怪,说她充满恶意,但她打包行装的时候却几乎把原主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装上了。
“阿姊,姐夫不会是气了咱们吧?”
这几天虞琇除了害怕宓瑶与她算账,就是忐忑萧欻的行为,不知道他为何把她们扔到这个地方不管不问,难不成是不打算带宓瑶回蜀地成婚了?
但是宓瑶不提她也不敢开口,趁着现在才敢释放慌乱:“姐夫是不是没见过阿姊的模样?”
若是见过,怎么可能舍得不带回府邸。
“他大概在荆州有事要做。”
萧欻求娶原主之前的基础,是他带兵平了荆州内乱。
荆州是南方几州的粮草中转站,又在蜀地隔壁,她记得书中,萧欻在荆州上废了不少功夫,平乱又挑乱,彻底清除了各大势力后咬下荆州这块肥肉后,沿长江往上拿下了淮南。
萧欻把她扔到这里,大约是想借着她被人掳走这事在荆州生事。
说起来她被桓冠斌带走应该给他制造了一个好机会,从夔州到荆州就是快马加鞭也不可能一天就到。
但他只用了一天就找到了她。
说明他根本就没在夔州等她,而是原本就在荆州境内。
想通了这点,宓瑶就继续躺了。
只是等到了中午用饭,她便有些躺不下去。
风寒未愈时她食不知味,但如今她病好味觉恢复,再吃粗糙的饭食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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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炙放在桌上就有股腥味,肉馅蒸饼是糊的,菘菜汤倒是火候没什么问题,但总不能就让她喝白粥吃白菜吧。
“这菜你吃得下去?”
宓瑶看向虞琇,虞琇虽然不受宠,但一直跟在原主身边,平日也不会惨到吃这些东西。
“饭食是门房的老娘做的,我与那老媪提过,她嘴上应好,但做出来还是这般。我原以为她是真不会烹制肉食,但这几日阿姊你不吃的东西都被她又做了一遍,落进了她一家子的肚子里。”
宓瑶病着,她惶恐不安,就没有与门房一家计较,如今宓瑶提及,她立刻端上菜食物找门房一家。
虞琇气势凶猛地去,片刻空手而回,只是身边多了个老媪。
老媪身穿灰褐色棉袄,衣裳上没有补丁,只是人实在邋遢,头发油腻糟乱,脖领袖口积了黑色污渍,还未走近就有股怪味。
宓瑶嫌人恶心,毫不避讳地捂唇干呕:“不要告诉我,我平日喝的药吃的东西都是她做的?”
“阿姊放心,药都是我亲手煎制,白粥是门房妻子烹煮,只有肉食是这老媪。”
宓瑶顿时庆幸这几日她没吃过肉。
“你这样也敢碰我的饭食,萧郎怎么会留你们一家在这伺候!?”
宓瑶一脸厌恶,见老媪靠近,直接让虞琇开了门,让她在外面回话。
吴媪看到宓瑶真容愣了片刻,宓瑶被连夜送来,镇使只交代她儿子看好宓瑶姐妹二人,不许她们乱跑,却未另外交代其他。
平日虞琇不许她靠近主屋,所以她不知在屋里养病的女娘竟然貌若仙子,而且如此盛气凌人,出身不像寻常娘子。
吴媪原是弯着腰站在屋外,听到宓瑶厉声质问,下意识地跪倒在地。
“娘子不知,我儿原是镇使麾下效力,在战场受伤后,镇使怜我儿可怜,便让我们一家为他看顾门户……”
“我当是萧郎是怜你儿可怜,送了你儿这套宅子,既是看顾门院的家奴,你与我说这些作甚,是觉着我听你儿是郎君属下,会忌惮一二?”
宓瑶嗤笑,病一好,她这几天没有食欲全都涌了上来,打断了吴媪的喋喋不休,“少言废语,我瞧着你就恶心,更吃不下你烹制的饭食,你把郎君留下的金银拿出来,让人带我阿妹去给我买可以下咽的吃食。”
“镇使下令,说要看好你们,不许你们乱跑。”
眼见吴媪挺起胸膛,底气又足了起来,宓瑶哼了声:“我这般的美人自然不能乱跑,不然要你们这些伺候人的奴仆作甚。”
有了宓瑶托底,虞琇也有了依仗,瞪向神色不忿的吴媪:“还不听命行事,是想等我姐夫回来把你们一家都轰出门庭!?”
吴媪嘴中碎念镇使的嘱咐,还有她儿子多被镇使看中,磨蹭念叨片刻,见宓瑶美目高傲挑起,连看都不看她,只能不甘去给虞琇拿了银钱,让儿媳带虞琇去给宓瑶买晌午的吃喝。
吃饱后,宓瑶纠结着是再睡一觉,还是让虞琇去给她找几本闲书打发时间,犹豫着正巧听到院内嘈杂的动静。
穿上鞋袜,推开门扉,宓瑶抬眸便撞见往她这处走的男人。
男人脸上不像那夜戴了皮革遮面,露出了淡色的薄唇,但她还是靠着那双漠然野性的狭长眸子,以及他周身肃杀的气势认出了他。
她上前迎了几步,波光潋滟的杏眸仰视嗔怪瞧着他:“萧郎明知娇花需细养,还这般磋磨我。”
5. 第五章
美目似娇似嗔,湿润的杏眸如同那日雪夜般灵动柔媚,教人心酥。
“你嗅嗅我,我都臭了。”
宓瑶并未抱住了萧欻胳膊撒娇,而是捏住了他的衣摆,轻轻摇动。
那点力道犹如蚂蚁撼树,惹不出萧欻反抗的情绪,只是如同湖水被飞鸟的羽翼若有似无地划过,让她没碰触的皮肉泛起了痒感。
“哪臭了?”
她甫一出现,便有股似麝般浓郁花香袭来,萧欻鼻尖轻嗅,除却甜腻的花香,还在她身上嗅出了一股纯粹的奶香,像是新生的狸奴,软糯诱欺。
也不知她们这些高门大户的女子是如何调制的香膏,能在人身上展现出如此多样的气味。
“萧郎莫说好话哄我,我病了几日哪能不臭。”
方才萧欻一进门,吴媪就迫不及待地一句接一句的告状,他自然明了宓瑶这一出是为什么,被她抓住衣摆的手抽出放在了她的腰间。
有皮袄的隔拒,怀里美人的腰依然细的让人没有实感。
萧欻伸手是打算诱她反抗露出对他出身鄙夷的真面目,谁想到他一搂,她便恍若无骨地靠在了他的怀里,让他情不自禁地用力,让她往他怀里深陷。
等不到宓瑶的反抗,萧欻不愿在院中傻站让人看热闹,迈步把人带进了屋内。
进屋后触到周围的摆设,萧欻唇角掀了掀。
这处私宅他来荆州后偶尔夜宿,他记得屋内除了床具,方桌一些用得着的东西,简陋的没什么值得多瞧的地方。
而宓瑶不过才来四日,还是病中,就让屋子变了个样。
也不知道她的阿妹是如何收拾的行装,能弄出那么多遮丑的锦绣帐幔,还在床榻边上添了张搁有紫玉镶珠铜镜的梳妆台面。
睡过的屋里充满女儿家的精细,处处都有暗香浮动,让他这会终于有了得了个美人的实感。
“是闷了还是吃的不如意?”
既是自个的美人,萧欻多了几分耐心,回想吴媪的抱怨,开口询问。
萧欻在打量屋内,宓瑶则是在打量他。
那夜他端坐在乌马之上,在冷色飘摇的雪粒之中,宛如煞神降临。
如今没有了那样的情境,萧欻脱去了黑貂裘,身着深青银纹团花锦袍,瞧着也没多几分心慈面软。
淡色锋利的长眸下面是高挺若悬胆的鼻梁,再下是唇形如剑痕的薄唇,冷硬的轮廓线条让他的脸英俊的极有攻击性。
加上上八尺的身量,以及压迫力十足的宽肩,更是有种旁人望之却步的强势。
不过长得再不近人情,也是个当着所有人面坦荡直言要娶美人的男人。
所以不必辨析书中他求娶原主的原因为何,女子貌美这一样至少在他的条件之内。
“我本就是放与高阁欣赏的娇花,哪有什么闷与不闷,在家时,我十天半月也不一定出门一趟。”
“所以是吃的不如意。”
“萧郎方才应该已经见过吴媪,郎君觉着她烹制的养料,能娇养出什么名珍?”
萧欻回想吴媪,盖因平日见到的老媪都大多是邋遢模样,不觉着有什么不对,但想那般的人与站在宓瑶面前的对比,就明白了宓瑶的嫌弃。
娇花娇养。
哪怕实际上让名珍绽放的是牛粪,也要在表面铺一层稀有木屑,说是仙露神水给它的养分。
“你在这再待一日,明日我派人送你回益州,到了我的府邸,你可以随意挑选你喜欢的厨子。”
“不知郎君是送我一人走,还是将我的从仆一起送走?”
宓瑶问完,伸出了自个的手指,“郎君你看,我这手没有香膏滋养已经有了细纹,还有我这眼睛,没有调制的药水熏蒸已经不灵动了,还有我这脸,这发……”
宓瑶手指掩唇,轻抽了两下,“一场风寒,我恍若老了五岁,再无丫鬟随侍在身边伺候,我怕我再过几日就凋谢如吴媪模样。”
吴媪的脸在脑海浮现,萧欻眉角抽动。
虽觉得她与几天前没什么区别,但他听懂了她的娇气。
她若是一见他就问她情夫死活,闹天闹地,他置之不理便可,但她这般软在他怀里,水眸定定看着他,哪怕她是做戏,她只要做的好,他也无法对她的要求视而不见。
说来他真该重罚去查探虞家的斥候,文札上面分明写虞女秉性高傲,自持姓氏血统的架子,与她那没出息的情夫一般,每日除却写几首酸诗,就是嘲讽如今崛起的寒门门户。
让她嫁给他这般的草莽,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而如今她这个样子像是难受吗?
往常他不是没听过柔若无骨,温香软玉,他以为他猜透了这两个词,而上次雪夜抱她上马,与现在她如水般躺在他怀里,他才彻底通晓词意。
一入他的怀,虞女全身就像是被抽干净了骨头,连站都不会站了。
“虞家的仆人还要在驿舍待几日,我一会让人先送一个丫头与厨子过来,几日后,我再派人送她们与你一同离开。”
“郎君那么说我就放心了。”
低眸见宓瑶满足巧笑,萧欻实在无法把吴媪说的傲慢无礼与她联系到一起。
“你不问我要用她们做什么?”
“郎君只有郎君的安排,我问这些与我无关的事作甚?”
宓瑶手搭上了萧欻脖颈,对上了他的眼眸,“郎君所求的是美貌如花的美人,而我所求的则是安稳滋润的土地由我扎根绽放,有人照拂伺候,不必吃任何苦头,我与郎君简直天生一对。”
软糯的嗓音渐细,宓瑶原本只是打算与萧欻坦诚,让他知晓她一定能做好一个花瓶娇妻。
但目光触到他滑动的喉结,以及紧绷的下颌,就有了需要多做些什么来证明她的娇媚的压力。
不过不等她的唇印上他的脖颈,萧欻先一步松开她站起。
“若没其他事,我先去隔壁休息,我不在时,你有事可嘱咐从仆。”
说完不等宓瑶答话,便大步推门离开。
*
“镇使怎么那么快就出来了?”
吴媪带着儿媳收拾休息的房屋,赵德在外头等着,没想到屋子还没整理好,就见萧欻从虞女的房屋匆匆而出。
虽然晓得上司是个雏儿,但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
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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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德怪异的目光,萧欻不问也知道他在乱想什么。
“滚。”
听出萧欻语调中的寒气,赵德缩了缩脖子,只是等到房屋清出来,他还是忍不住挤进萧欻屋内。
赵德是萧欻养父赵天赫赐了姓的家奴,萧欻刚入军营后救过他,后头萧欻被赵天赫看中,赵德就一直跟随他左右,相比于其他下属,赵德与萧欻的情谊要深厚许多,有些话自然可以多问两句。
“难不成是虞女不愿?刚刚她在屋外的作态,难不成只是为了她那情夫?”
方才宓瑶在院内对萧欻娇嗔,并未避着任何人。
那媚态若是有男子能拒绝,那男人不是太监,便是下凡的佛子,天生没有色欲。
“她没提那书生。”
“那就对了,一个无权无势,只能让她深夜做牛车受冻的穷酸书生,一个是威岸英武前途无限的大将军,虞女有眼就该知道选谁。”
赵德说完,想到既然不是虞女做戏,那问题就出在了萧欻身上。
想着不由往下萧欻身下瞅了一眼,都是二十啷当岁的男子,萧欻从未跟他们去秦楼楚馆,他不是没怀疑过萧欻那里有问题。
为此他还特意在萧欻下河洗澡时偷瞄过几眼。
驴大的玩意差点没把他看傻。
若是他这样的都不行,那普天下就没男人行了。
“难不成镇使你不喜欢女人?”
萧欻眸光似寒刃,赵德觉得自个差点被千刀万剐,“那美人在怀,为何……”
“我还未与她成婚。”
“哈?”
赵德怎么也没想到,这便是萧欻的理由,他着实不懂,那些自视血脉贵重的门阀子弟瞅见个女人,都能想睡就睡,他家大人算起来只能算是枭雄,反倒讲究那么多规矩。
“我又不是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的饿狼,若是成了亲自会睡她,既然没成亲为何要提前?”
萧欻神色淡漠,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反而是属下满脑子女色,还需要训练一二,免得哪日他栽在女人身上耽误大事。
交代了答应给宓瑶找的丫鬟,厨子,萧欻休息前,启唇道:“派人潜入虞家重查一遍虞女,看虞家是否找了几个与虞家嫡女相似的女人到处周全。”
“镇使怀疑这个不是真正的虞家女?”
赵德想了想之前调查出来的内容,但从她对她情夫态度看来,这个的确不像。
“像也不像。”
秉性不似,但那张脸却当得起江南第一美人。
不过他当初求娶,没有选择其他美人,而是挑了虞宓瑶,不止因为她身上的噱头,更因为与她感情深厚的嫡亲哥哥在朝廷为官,任度支司郎中。
蜀地缺内政人才,军师给他列的名单,第一个便是虞少阳。
虞女觉着他娶她只为要一个只漂亮花瓶,他却比她想的要贪心,除却摆着赏心悦目的器物,他还要从她身上挖到能滋润蜀地的肥料。
若是她只能给前者,她便是只能放着落灰的花瓶,他并无耐心管她是否手指生纹,眼不灵动。
哪怕她媚色动人,在他眼中还不如邋遢的吴媪有用。
6. 第六章
萧欻说到做到,晚膳前就让人把霜华和厨子带到了小宅,让宓瑶吃了这几天以来最可口的一餐饭菜,还让她能流程完整地护肤熏眼,干干净净地净了次面。
“阿姊可知那吴媪见了姐夫对阿姊的看重,方才烧水洗掉了几层泥,我听她儿媳感叹,说她大半年没进过水,如今为了讨好贵人,连命都不要了,这时节都敢泡在水里搓灰。”
“那老媪不一定是为了讨好娘子,说不定是装模作样给萧镇使看。”
霜华听说了吴媪的难缠,现在听她洗澡,觉着她可能真有些怕宓瑶,但更多的应该是借此在萧欻面前博怜悯,显示宓瑶霸道。
听到霜华猜测,宓瑶不惊讶她猜测的内容,而是讶异她会把猜测说出来。
她穿书成为原主之后,很少与原主的婢女说话。
倒不是怕她们发现她与原主的不同,而是懒得与她们有太多牵扯。
人只有彼此不交流时,才能心安理得地把对方当做NPC,若是牵扯太多,了解对方的所思所想,就没办法把人当做书上的文字设定。
所以她一直没把身边这些人当做有血有肉的活人。
她平日不怎么与霜华她们说话,她们也乖觉地安静听话做事。
这会儿霜华估计是跟虞琇一样,被她的消失又出现吓到,想要跟她产生更紧密的联系,话也变多了起来。
对此,宓瑶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麻烦,她像是打量虞琇一般,打量了霜华熟悉又陌生的脸,开口道:“无所谓她如何想,我们不过在这里住几日,一个奴仆不值得费心,我不必受的气你们也不必受。”
“奴婢知晓了。”
霜华听懂宓瑶的意思,收拾好了屋内的用具,就去找吴媪索要这几日她们居住这里的所需所用。
吴媪见她强势,知道她是婢女也不敢啰嗦,毕恭毕敬地安排好了一切。
“你有话说?”
霜华过来给宓瑶带了几本她常看的闲书,宓瑶本打算早早上床看书,见虞琇立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模样,瞟了她一眼。
“琇儿之前做错了,以后琇儿再也不会自作主张,阿姊你原谅琇儿这次,琇儿以后一定尽心侍奉阿姊与姐夫。”
“侍奉我就够了。”
宓瑶发现自个忍性还是不成,为了不再看到虞琇顶着她那张稚嫩的脸不停提及跟萧欻睡觉,她直接道,“媵妾的作用是用来固宠,你觉着我都留不住的宠爱你能固住什么?”
“阿姊……”
“你若是选择了攀萧欻的高枝,最好祈祷一次必中,因为我不会允许背叛的人再回我身边。”
听到宓瑶的警告,虞琇抖了抖,头往下埋,不敢看她的眼睛。
阿姊果真知晓她的那些小心思。
“若是你以前觉着我靠不住,今日你也见着了我在萧欻面前的模样,我是惜命的,远的不说,让你依靠几年还是没有困难。”
所以你就老实几年,没成年前别动不动就说什么伺候姐夫。
宓瑶心中腹诽。
她是真不想多管闲事,但实在是怕了虞琇。
“阿姊,琇儿错了。”
虞琇跪坐在地上啜泣,“琇儿不是不信阿姊……”
宓瑶也不在意她是真不信还是假不信,摆了摆手,“我病好了,你不必时时刻刻守着我,今夜你去跟霜华同睡。”
虞琇走后,宓瑶拿起话本,发现自己静不下来,眼睛看着闲书脑子却不停在想今日与萧欻说的几句话。
觉着这般不行,她干脆灭了屋中的烛火,扔了书闭眼睡觉。
娇妻的脑子可以用来进水,可以用来插花,唯独不能用来思考。
*
宓瑶睡下后没多久,萧欻却是休整好了,起床随意吃了点东西。
做饭的是宓瑶的厨子,食物入口,他就懂了为何宓瑶一定要厨子伺候,就是一碗简单的肉面,她的厨子来做也比面馆中做的美味,跟吴媪相比更是天差地别。
听到吴媪问要不要把宓瑶叫起来迎送。
萧欻淡声:“都睡了还叫起来作甚。”
惹她不乐意,他又要听她说他不懂惜花,故意折腾她。
谁想到那话本来是用来讥讽她不要命发蠢,她能利用的那么透彻,想跟他争取什么,就拿娇养名珍说事。
“听她吩咐即可,我与她还未成婚,但她迟早是你们的主子。”
扫了眼吴媪整齐不少的模样,他原本觉得老媪邋遢也不碍事,但能看到干净的仆人,谁会想要有个臭烘烘的东西立在跟前对自个谄笑。
简单交代了一句,萧欻踩镫上马,刚驱马出院,就听赵德笑道:“属下睡醒后听见虞女与她妹妹说话,镇使猜我听到了什么?”
萧欻瞥了一眼赵德:“你睡觉的地方离虞女隔了一进,难不成梦游到了她屋顶,不然如何睡醒之后听到她说话。”
赵德嘿嘿:“镇使说这个虞女可能不是真正的虞家女,我这不是想趁机多打探些消息。”
说完赵德也不继续卖关子,“虞女性子十分霸道,她训斥她的庶妹让她不要妄想大人,还说以她的美貌,她的庶妹就是当了大人的媵妾,也得不到大人的青眼,把小丫头给骂哭了。”
赵德若是说旁人,萧欻会不知道是谁,但说宓瑶的妹妹,他脑海里浮现方才他睡前,跑到他面前嘘寒问暖的瘦小丫头。
“虞女说的没错。”
那小丫头的确不该妄想他。
什么媵妾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对他来说不过是宓瑶多带了一个伺候的婢女,而不是多了个他必须要睡的女人。
“那小丫头是还小没张开,她是虞女的妹妹,长大后定然体态风流,不输其姐……”
“赵德,二十棍。”
萧欻冷声打断,赵德顿时收起了嬉皮笑脸,下马单膝着地,低头认罚。
“错在哪?”
“属下嘴巴不干净,拿未及笄的女童调戏说笑。”
赵德没对虞琇动什么男女心思,但萧欻发怒,他立刻明白自己嘴欠,忘了剑南军的规矩。
家主赵天赫治军严明,在军中定下各种规矩,其中一条便是不得淫辱妇女。
这一条又细分了许多小条,剑南军是大兴军营中唯一没有军妓的军营,除此之外,节度使不管他们在军营外找何乐子,但不管军阶何级,只要是他治下兵将便不可对幼女幼童下手。
这些军令到了萧欻手上,他行使起来更为严苛,曾经有兵强迫还未及笄的女子,就被他下令军棍杖责,直到毙命。
记了二十军棍,接下来的行程赵德安静许多。
而周围安静,萧欻得空的脑子想起了宓瑶。
见过宓瑶的每个人在他跟前叙述的宓瑶都跟他见到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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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
探子说她清高孤傲,钟情于寄住在虞家的书生表哥,吴媪说她盛气凌人,冷酷苛求,赵德则说她霸道好妒,不愿未来夫君身边除她之外还有旁人。
而他眼中的宓瑶,娇媚柔美,有些骄纵的脾气,但用她软糯的嗓音说出来,不过是狸奴撒娇,算不得傲慢。
这般看来再派探子探查宓瑶底细完全是多此一举,她本人与传言两样,只是因为她擅长做戏掩饰,让每个人对她都有不同看法。
*
一面之后,之后几天宓瑶都没再见过萧欻,等到五日后,应该是萧欻事情办妥。
他派人把她从虞家带来的仆人统统送到了小院,准备好了马车送她前往益州。
送人的是跟宓瑶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德。
领了送人的活,赵德见着宓瑶本以为她会有许多话问他。
比如萧欻怎么不来送人,送人的为什么是他,谁知道宓瑶什么都不问。
不问是好,但送宓瑶这路依然费事。
原本荆州到益州原本快马十天的路程,宓瑶一会受不了颠簸要重装马车,一会要停下休息去酒楼品尝特色饭食,一条路生生走了二十五天。
赵德开始还想宓瑶安排了其他的出逃计划,所以故意在路上拖时间,防备许久后,他才发现宓瑶单纯是贪图享乐吃不得一点苦。
用萧欻早就定好行程天数,必须半个月内到达益州也吓不到她。
她张嘴就是萧郎舍不得她受罪吃苦,不会强迫她像是货物般随意运送,只求速度不管她愉悦与否。
他跟了萧欻几年,都不晓得自己上峰如此怜香惜玉,倒是没见过萧欻几次面的宓瑶,成了萧欻肚子里的蛔虫。
“反正这趟差事比让我去翼州守边还累,镇使往后有的受了。”
把宓瑶送进萧府,赵德啧啧有声地跟相熟的同僚感叹。
而此时宓瑶到府先是睡了一觉,睡醒后看着站在她门口的三个萝卜头,眉心蹙了蹙:“你们在这做什么?”
“我们来给母亲请安。”
最高的大萝卜上前半步,带着剩下两个小萝卜,整整齐齐地给宓瑶行礼。
不过只有两人张嘴喊了母亲安好。
宓瑶目光移向其中个头最小,一直盯着她看没有张嘴的丫头萝卜。
她选择与小萝卜对视明显是个错误的选择。
因为小萝卜发现她看她,圆润的眼眸闪闪发亮,张嘴露出了几颗米粒大的白牙,往前跑了几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善儿!”
大萝卜和中萝卜怕宓瑶生气,想把小萝卜拉回去,但小萝卜不愿意,不止抱着宓瑶不放,两个胳膊还挣扎着往上攀登,明显是要宓瑶抱她。
“请母亲不要怪罪妹妹,她年岁小不懂事,现在还不会说话,也不晓得规矩。”
大萝卜拉不动小萝卜,见她整张脸皱起,怕她哭起来更惹宓瑶不喜,绷着脸朝宓瑶解释道。
“善儿,你再这样就不给你饭吃!”
相比与大萝卜,中萝卜直接选择了威胁,而他这声威胁明显捅了小萝卜的心窝子。
小萝卜依然没松手,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宓瑶:“……”
一定是她刚刚没睡好,所以才一醒来就产生了幻觉,看到三个萝卜张嘴说话,在她面前热热闹闹地开萝卜大会。
7. 第七章
耳中充斥着小萝卜的哭声,见中萝卜管不住妹妹,瘪着嘴巴也像是要哭,宓瑶吓得想跑。
“别哭了。”
她蹲下对上小萝卜满是泪痕的脏脸,“我欺负你了吗?”
近距离瞧见宓瑶,小萝卜的抽泣顿了顿,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片刻摇了摇头。
“既然我没欺负你就不该哭,听话的乖孩子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哭哭啼啼。”
她这话小萝卜似乎听懂了,抿着嘴巴不再闹腾,但她一站起,小萝卜又开始抽泣起来。
一声接一声的呜咽,比刚刚直接哇哇大哭更像被欺负狠了。
宓瑶:“……”
拿过了霜华的帕子,宓瑶再次蹲下,她本来是想递给小萝卜,让她自个擦眼泪,谁想到小萝卜不接,只是仰起头等着人给她擦。
见她一副乖乖等待的模样,宓瑶虽然不愿,还是亲手擦拭掉了她脸上的泪珠。
而眼泪擦完,小萝卜就迅速地抱住了宓瑶的胳膊,脸蛋紧紧挨着宓瑶的衣裳怕她站起跑了。
“这小娘子。”
虞琇皱眉想把小萝卜抱走,但她还没碰到人,才做出姿势小萝卜就扬起头,眼巴巴地瞧着宓瑶,红肿的眼睛溢满眼泪。
避免自己刚擦过的脸蛋又脏污一片,宓瑶任由小萝卜黏在了她的身上:“叫什么?”
“母亲,三妹还不会说话,她叫萧善,良善的善,二弟叫萧良,我叫萧翼,鸟翼的翼。”
大萝卜年纪最大,性子看起来也是兄妹中最为沉稳可靠,明明心急妹妹的举动会惹宓瑶不喜,但面上却极力镇定。
她记得萧欻这几个孩子年岁分别是七岁,五岁,三岁。
三岁还不会说话?
对上圆脸小萝卜湿润滚圆的眼珠子,宓瑶眨了眨眼:“吃点心吗?”
小萝卜听得懂吃,张嘴露出小白牙点了点头。
*
萧欻作为男频寡王男主,身上多少带了点天煞孤星的设定。
父亲与亲哥都早早死在了战场上,萧大嫂得知丈夫死讯后难产而亡,一年后萧母也因为疾病去世。
萧欻的三个孩子,大儿子是驻守边境时捡的,剩下两个则是他大哥的血脉记在他的名下。
在书里面萧欻到了四十岁也没有再娶妻生子,身边只有一个跟他没有血脉干系的养子。
现在她就希望萧欻的寡是剧情设定,而不是什么天命不可违,哪怕她不像是原主一样作死针对他的孩子,男主也注定亲缘淡薄,让她这个娇妻逃不过必死的命运。
“谢谢母亲。”
看到桌上的点心,萧翼没有动手拿取,见萧善迅速拿了一个往嘴里塞,唇瓣紧了紧,代妹妹朝宓瑶道谢。
相比最小的萧善,萧良就是哥哥的跟屁虫。
看到摆满的糕点萧良咽了咽口水,就强忍着移开视线,学着大哥端端正正坐着小凳上,不去看桌上漂亮的小食。
宓瑶没管他们是不是忍着食欲不动手,只是提醒了一句,“还未举行婚礼,我算不得是你们的母亲。”
虽然这桩婚事基本上没得跑了,但她还是希望能晚几天再当妈。
“是我莽撞,冒犯了夫人。”
萧翼立刻下了凳子弯腰低头认错,而萧良有样学样,站在哥哥旁边低头:“我……撞,冒了夫人。”
萧良听不懂哥哥说话的意思,自然也模仿不对,只能含含糊糊地跟着学。
听到旁侧虞琇的笑声,他头低的更厉害,知道自个一定做得不对才惹人发笑。
“二弟还小没有读书晓事,不晓得规矩,夫人不要怪罪。”
“在虞府五岁都开蒙知事了,怎么还不晓得规矩。”
虞琇听到萧翼为萧良解释,哼了声,“莽莽撞撞冒犯阿姊,也是我阿姊心善才不罚你们,还赏你们吃糕点。”
宓瑶的思绪还停留在既然没成婚,也不该叫夫人上,转眼就听到虞琇火气十足地开训萝卜头。
见萧良头都要低到了地上,宓瑶蹙眉:“好了,在自己家需要知晓什么规矩,本来就不该罚的事情跟我心善有何关系。”
扫了眼瞪着几个萝卜头的虞琇,宓瑶倒是明白了书里面虞琇为什么能配合原主折磨这几个孩子。
明显虞琇不喜欢小孩,并且到了厌恶的地步。
在知道这几个萝卜头是萧欻子女的情况下,依然有机会就对他们释放恶意。
“你若闲着无事,就去收拾东西。”
怕虞琇行差踏错连累了她,宓瑶话语偏向明显,虞琇一听就知道自个做错了让宓瑶不满。
“阿姊……”
虞琇以为宓瑶也讨厌这个几个不懂规矩的孩子,没想到宓瑶却站在他们一边,委屈涌入眼中,“我说错了话,大郎二郎莫要怪罪我。”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小娘子,这会乖如白兔,还跟他们几个稚儿道歉。
听到虞琇称呼宓瑶为阿姊,萧翼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先摇了摇头后,才开口:“是二弟的错,姨母不必在意。”
说完,想起宓瑶刚刚说她现在还不是他们的母亲,怕“姨母”这称呼惹她不喜,眉心又皱了起来。
相比两个哥哥,萧善在屋里如鱼似水,抱着宓瑶胳膊心无旁骛地吃了四个酥饼,吃噎着想喝水了,摇了摇宓瑶的胳膊,仰起沾了芝麻的圆脸,让她给她拿水。
怕弄脏宓瑶的衣裳,霜华拿帕子擦掉了萧善脸上的食物碎屑。
“慢点吃。”
宓瑶本来不想搭理小萝卜,打算等她抱够了她胳膊就跟这三个萝卜头关门再见。
但有水辅助后,萧善吃得更加欢乐,没一会就把面前的一碟点心吃完,伸着小短手开始进攻另一个碟子。
宓瑶怕她在她这里撑坏了肚子,提醒过后,让霜华把点心收走只给萧善留了两个。
“你们不吃我就让人收了,到时候点心放在你们那里,你们妹妹想吃就给她,让乳母看着量别把肚子吃坏。”
怕收了点心萧善闹,宓瑶特意嘱咐了一声。
也不知道萧善听懂了这些东西都是她的,还是脾气好不护食,看到剩下的点心被收走没哭没闹,安静把面前拇指大的玫瑰酥吃完便摊开了圆短的小手。
宓瑶还以为她是在问她继续要吃的,见霜华拿湿帕子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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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善擦手,而萧善也乖乖让她擦拭,才晓得萝卜手摊开是要擦手。
“小妹打扰了夫人太久,我这就把她抱走。”
见妹妹吃饱了,想着她现在应该不会再闹,萧翼试图把妹妹抱开,但他一动,萧善就双手紧紧地抱着宓瑶。
仰着脸对宓瑶啊啊呜呜,明显是在对她撒娇,不想要哥哥走。
瞅着小萝卜的模样,宓瑶怀疑她洗澡泡的羊奶里面有什么吸引孩童的东西,不然无法解释小萝卜怎么就黏上了她,而且还黏得那么厉害。
明明她也没表现出什么善意。
萧善不想走,宓瑶又不想听孩子的哭声,就勉强把人留了下来。
幸而小丫头吃饱就犯困,萧翼他们没走一会,她就成了啄米小鸡,头不停往下点。
确定人睡着了,宓瑶让霜华赶快把人送出了厢房。
“大哥,你说母亲喜欢善儿吗?虽然善儿没有说话还哭了,但她没有生气,还给善儿拿了点心。”
把萧善单独留在宓瑶屋里兄弟俩坐立不安,幸好没过一会,宓瑶的婢女就把萧善送回了他们身边。
萧良趴在床边,脑袋眼睛来回转动,确定自个妹妹跟刚刚没有什么不一样,闭着眼睡得安安稳稳,才松了口气,朝大哥问道。
“夫人看起来不像是恶人。”
萧翼回想宓瑶刚刚对他们三人的态度,心稍稍安定,若是宓瑶对他们表现不喜他会不安,对他们太过热情,他也会忧虑她是不是佛口蛇心,面上不嫌他们累赘,但会偷偷对他们下手。
宓瑶对他们不亲热,但会因为身边人对他们不客气而训斥身边人,明明不耐萧善的亲热,却能拿糕点哄她,不是让下人直接把她带走。
他们的未来继母看着不坏,应该不会如旁人胡说那般下手除了他们,给她的孩子腾位置。
听到大哥说宓瑶不是恶人,萧良放心地笑了起来:“那就好了,善儿喜欢的人都不会是恶人,善儿就不喜欢马阿婆。”
他原本听了马家阿婆的话吓得几夜睡不着,怕要来的母亲会嫌他们多余碍眼打骂他们,还会嫌妹妹不会说话,趁着旁人看不见用针扎妹妹。
是哥哥跟他说,阿爹不会娶坏人欺负他们,不要听马阿婆吓人,他才没那么害怕。
现在见到宓瑶他更不害怕了。
她看起来那么好看,闻起来也香香的,妹妹抱着她哭她也不生气,还拿点心给妹妹吃。
想到点心,萧良看着桌上散发着香味的食匣,咽了咽口水:“大哥,我可不可以吃一口妹妹的点心?”
“想吃就吃一些,夫人本来就是拿给我们吃的,多给善儿留一点就好。”
萧翼说完,不忘提醒弟弟:“夫人还没有跟阿爹成婚,所以不可以叫她母亲,你与我说可以,但别在她面前叫她,免得惹得她觉得你不懂规矩。”
“嗯嗯!”
萧良嘴里塞了糕点,怕张嘴说话点心碎屑喷出来,捂着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母亲那么漂亮还不打人,还给他们那么好吃的糕点,他一定乖乖守规矩,让母亲觉得他是多余的累赘,是个讨人喜欢的乖孩子。
8. 第八章
“小娘子如此亲近娘子,定能让萧镇使开怀。”
对于萧善的亲近,宓瑶身边嬷嬷十分满意,“往后娘子会有自己的孩子,不过二郎和小娘子是镇使亲大哥的遗孤,娘子大度善待他们,旁人也会道一句宽厚。”
宓瑶本以为送走了小萝卜,她就能在安静的环境里安稳地躺着。
谁知道刚关上门,罗嬷嬷的嘴巴就张合不断。
点评完了小萝卜,她就开始说大萝卜:“萧大郎是镇使收养的养子,无父无母,年岁又大了有了自个的小心思,娘子待他面子过得去就行了。找机会娘子应该把他跟二郎和小娘子隔开,别让他说些什么带坏了二郎和小娘子,让他们跟娘子生分。”
见她没个停,教完她如何排挤萧翼,又开始念府里有多少下人,有谁需要注意笼络。
宓瑶听着腻烦:“你把旁人说完了,也该说说自个了,在你看来我该如何待你?”
原主的院子里原本有四个丫头,一个奶嬷嬷。
临出嫁前,原主的继母李氏找借口机会换了原主的嬷嬷,塞了罗嬷嬷到她院里。
之后又给原主的大丫头配了婚,换了一个诗雅过来。
晓得李氏的安排是虞家家主的意思,她无所谓来人是谁,反正她都没打算听话委屈自己就是了。
路上罗嬷嬷还算安静,宓瑶就当她不存在,但现在罗嬷嬷啰嗦,她便把眸光对向了她。
“你是我何人,我何须你教我做事?”
宓瑶第一声发问,罗嬷嬷就听出了她的不满,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就听到了她紧接着训斥。
宓瑶不悦的嗓音在屋内响起,诗雅抿了抿唇,往后退了半步。
她到宓瑶身边后,就发现宓瑶看着凡事都不上心,像是没有性子,实际上只是懒得计较与她享乐无关的事。
就像是她刚到宓瑶身边时,嫌宓瑶每日娇养皮肤麻烦,打量她脾气好,在伺候上不尽心,宓瑶发现之后每日让她抬着盆子站一个时辰,说是训练她的力气,免得主子用她伺候时她力弱抬不起手。
她去李氏那里告状也无用,主子罚不听话的丫鬟天经地义,李氏就算在宓瑶面前提点两句,宓瑶当做没听见李氏也没有办法。
那次之后,她就意识到了宓瑶只是看着面软。
她还特意跟罗嬷嬷说过这事,偏偏罗嬷嬷不信,说宓瑶是欺负她年岁小不懂事,才故意立规矩吓她。
现在看吧。
宓瑶明明谁的面子都不给。
“娘子远嫁,二夫人特意从大夫人那儿要了我到娘子身边,就是怕娘子年轻不知事,让老身在旁提点周全。”
“你倒是聪明,知道只是用夫人压不住我,又添上了我大伯母,想用家族压我。”
宓瑶唇角翘了翘,“不过那又如何?大伯母站在我面前,她是长辈我会客气一二,你在大伯母院里再说得上话,也只是一个家养的奴才。罗嬷嬷,你身契既在我手里,就别想当我的主子教我做事,我觉着烦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原主她爹对女主还是念几分父女亲情。
虞家家主原本打算在她出嫁的队伍里多安插一些虞家人,往后说不定有用得到的地方。
但在她出嫁前,原主她爹去要了罗嬷嬷一家的身契,暗底下的他不管,但至少明面上自个女儿能完全拿捏身边的下人。
看出宓瑶是真不怕她向虞家告状,罗嬷嬷咬牙:“娘子眼光太浅太窄,萧镇使娶娘子,除却娘子貌美,还因为娘子虞家女的身份,娘子这般行事让使君与大夫人知晓定然心寒,娘子与虞家感情淡了,虞家又如何成为娘子的依仗,何况老身句句都为娘子着想,又不是在害娘子,娘子何必把我当做坏人仇视!”
罗嬷嬷说完宓瑶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出去吧,听见你声音我心烦。”
这比动气还让罗嬷嬷觉得挫败,她真不懂宓瑶是如何想的,作为一个女娘,怎么会自个断自个势,不把娘家长辈放在眼里。
“娘子会后悔的!”
“你若是再说,我以往后不后悔尚且不论,你自个先想想你这个年纪被发卖出去能去什么好地方。”
见罗嬷嬷还在歪缠,宓瑶蹙眉,直接堵了她的话,“只此一次,还有下回,你就只能乞求能遇到心善的下家。”
被宓瑶的警告吓到,罗嬷嬷再多不甘也只能闭了嘴。
罗嬷嬷一出去,诗雅就跪倒在了宓瑶面前。
“奴婢与罗嬷嬷不同,奴婢到娘子身边后,就知道奴婢往后的主子只有娘子一个,奴婢对娘子忠心无二,绝不会如罗嬷嬷一般,说一些让娘子不高兴的话,还说是为娘子好。”
听出诗雅在猛踩罗嬷嬷来展示自己的不同。
宓瑶绷不住笑了一声。
“起来吧,只要甭烦我,不要给我惹事,忠不忠心没什么所谓。”
她无意费脑子想什么御下之策,甚至罗嬷嬷要不是在她面前念叨试图操控她,罗嬷嬷要是自个安安静静的在萧府发展势力,她都懒得开口威胁罗嬷嬷。
只要不饿着她,烦着她,作为一个没脑子的花瓶娇妻她好说话的很。
宓瑶说这话时,扫了屋中剩下几人,霜华知道宓瑶是连着她们一起提点,连忙应是。
只是宓瑶越让她们不必忠心,她们越觉得这是在说反话试探她们。
罗嬷嬷是大夫人的人,都只有一次机会,她们这些丫鬟可不是出错一次就直接发卖。
*
“这个虞女真是稀奇,来的第一件事是发落自个的下人,让得力的嬷嬷与自己离心。”
宓瑶到了益州之后,马阿婆时刻盯着萧家的动静,知晓宓瑶带来了个厉害的嬷嬷,半天不到就把府邸的下人聚集筛了一遍,还担心来的这个虞家女太有本事。
谁想到几个时辰过去,萧府就传来宓瑶责骂嬷嬷多事,发落了嬷嬷。
只是不让嬷嬷揽权,也不见虞女有什么动静,一日下来就在待在厢房里,什么地方也没去,什么人也没见。
“你说她这是因为还没跟欻小子成亲,所以故意发落自个的嬷嬷给萧府的下人看,装作和善大度,还真没有脑子。”
马阿婆想不明白,干脆朝自己儿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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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萧善那个没嘴巴的死丫头,平日里我对她又笑又哄,连抱都不让我抱,如今却抱着虞家女不放,真是个白眼狼马屁精!”
“年岁小的孩子最懂看大人脸色,萧二郎有了年岁,有时你话说得难听,也晓得敬你是长辈会装样子,萧小娘只是不知事装不出来罢了。”
潘氏这几日夜夜做梦,白日精神不好,平日听到婆婆抱怨,她还会安慰几句,今日就直接说了实话。
“你不是真心喜欢萧小娘,她自然不亲近你。”
“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真心不真心!我看那个虞家女一定用了什么花招,才让那个死丫头抱着她不放。”
马阿婆怕虞家女得了萧家孩子们的喜欢,让萧欻高看信任,絮絮叨叨骂了半天,见潘氏扶着头不接话,觉得没趣哼唧了几声,去了还在懒床的女儿房里。
婆婆走了,潘氏揉了揉头,开始仔细思量自己梦中的内容。
刚开始梦到萧欻得了天下,成了最至高无上的那位,她只觉得梦里的一切是没有道理的幻梦,但随着每日做梦,并且梦中的事物越来越具体,她就意识到她梦到的是来日的命数。
她怎么都没想到最后走的最远的会是萧欻。
潘氏眉头紧皱,实在不懂自己为什么每次都能押错宝。
她父亲是赵天赫心腹,父亲为赵家办差殉职后,赵天赫收了她为养女。
到了嫁人的年纪,她在身边的男子中选择,选项停在了马松平和萧欻身上。
论相貌她当初更属意萧欻,可萧欻不懂如何讨好女子,与她只是有话说话,让她每次亲近都像是热脸贴冷屁股,而马松平则懂说笑话逗她,还会送礼讨她欢心。
加上那时马松平看着更得赵天赫重用,她就拒了萧欻选了马松平,但谁想到马松平是个短命的,他们成亲一年不到她就成了寡妇。
有赵天赫当靠山,她自是要再嫁。
女人二嫁如再次投胎,相比于年少时懵懂无知,她思考了许久再嫁的人选。
萧欻依然在她的考虑之中,但见他被赵天赫收为养子,赵天赫却未给他赐赵姓,觉得他进不了赵氏权利核心后,她就把目光放在了跟赵天赫有亲缘关系的赵氏子弟身上。
想到梦中她选择的男人与萧欻敌对,没有几个来回就被萧欻剿灭势力,而她被迫逃窜最后只能凄惨地在草棚病死。
潘氏咬紧了唇,老天既然给了她这个机会,就是让她看清局势,选择最有力的大树栖息。
她之前没有选择萧欻,而现在选他依然不晚。
梦中虞女另有所爱,嫁给萧欻后把萧欻当做仇敌,折磨萧家孩子,最后落得个千刀万剐。
这样的女人就是出身高贵,相貌出众又有何惧,梦中只是她压错了宝没有把心神放在萧欻身上,如今她愿意争夺,虞氏根本配不上当她的对手。
萧家那几个孩子虞女弄死便弄死了,特别是最后被萧欻当做继承人培养的萧翼,适时她还会帮虞女加把火。
多余的人消失干净,她跟萧欻生下的孩子才能前路坦荡,她才能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9. 第九章
身旁没了烦人的碎念,宓瑶自在许多。
只是她这份自在到了晚上又遇到了波折。
用过晚膳后,宓瑶随意在府里走了两圈散步,就打算继续看她没看完的闲书。
听到门扉有动静,还以为是霜华她们,等到感觉有人站在床边,转眸一看就看到了穿着红袄子戴着貂绒帽,盯着她瞧的白胖小萝卜。
宓瑶:“……”
她特意伸长脖子往外看了一眼:“你的奶嬷嬷呢,怎么大晚上让你乱跑?”
没有扮演贴心好继母的想法,她来了之后,直接让人收拾了萧家的小厨房,吃饭与萧家几个孩子分开用膳。
期间萧善也没有来找她,她还以为小萝卜风波已经结束了。
谁知道到了睡觉时辰她又跑了过来,而且明显还是瞒着她的哥哥们偷偷跑来。
萧善利落地爬上了宓瑶的床,把自己塞进棉衾后,小短手抱在宓瑶腰间,撞进了她的怀里。
宓瑶低眸看向埋进她怀里,被柔软惊到,欢乐磨蹭的小脑袋。
真是一肚子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爱惜自个新身体的时候,想过萧欻是天生寡王身体有缺陷不愿跟女人亲密还好,要是她不像原主那样仇恨他,他按常规跟她洞房了怎么办。
娇嫩白皙的皮肤,凹凸有致的软肉不就全便宜他。
虽然知道当娇妻总要付出些代价,但她依然觉得别扭,偶尔会思考如何避免两人亲近。
后面见了萧欻本人后,她对他的长相和身体条件都算满意,被人占便宜的反感就淡了许多,只当做互相占便宜。
面对会供给她吃喝的人她都那么斤斤计较,如今小萝卜肆意占她的便宜,她是不是更要把账算清楚?
宓瑶捏住了萧善不停往她胸上蹭的脸蛋。
“我被你吓的今夜都没用羊乳洗脸,你怎么还来粘我?”
萧善仰着头,茫然地看着宓瑶,把她的肢体碰触当做了亲近,露出小白牙头靠在她手背上继续磨蹭。
孩童的脸蛋比嫩豆腐的触感还特别,粉嫩柔滑,带着点韧劲,又软绵的让人爱不释手。
“好了,怎么跟只小狗似的。”
怕萧善脸嫩自己捏坏了她,宓瑶不敢用力,捏了一下就松开了手。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我一没有主动要抱你,也没有朝你露出笑脸,你为何喜欢我?难不成这是我金手指,那这个金手指也太没用了点。”
宓瑶把小萝卜从身边抱开,把她放在了被衾上,面对面观察她的表情。
她想知道萧善为何亲近她。
但坐在她对面笑容灿烂蠢气的小丫头才三岁,而且还不会说话,她就是摆出凶狠的态度审问也问不出什么。
“你来找我是因为我有好吃的点心?”
要是想吃点心好办,她一路悠闲趁着冬日食物能久放,买了不少各地口味不错的小食。
连食方都买了几个让厨子研究。
可惜小萝卜点头又摇了摇头,一把抱住她的脖颈蹭了蹭。
小萝卜不会说话,这番举动下,宓瑶也看得出小萝卜的意思是想吃点心,但来找她是为了她,在小萝卜心中她比点心重要。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宓瑶低眸打量小萝卜的模样与衣着,萧家的奶嬷嬷看孩子不够尽责,但照顾孩子的穿衣卫生还算认真。
白日和现在小萝卜身上穿得都是材质上等的绸缎,身上嗅着也软软香香,明显萧家下人可能会因为小萝卜没娘怠慢她,但不敢做到刻薄虐待。
这更让她不明白了,也不是受罪求救,所以就是单纯喜欢她?
“该不会是你哥哥们怕你惹了继母不开心,在你面前光吓你,你年纪小不懂,怕我怕到用这种方法讨好我?”
没有准确的线索,宓瑶只能搂着萧善圆滚滚的身体胡乱猜测。
她记忆力不错,所以明确的记得书里面原主不喜欢萧欻的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也怕她避着她。
书里面没有描写过萧善黏原主的剧情。
“娘子在与我说话?”
霜华在旁侧的耳房收拾东西,听到屋内有声音,进门一看就见到了床上的被衾鼓起,宓瑶怀里多了一个小人。
“小娘子怎么来了?”
“自个走过来的,看样子是嬷嬷给洗了脸和脚,进被窝后又偷偷跑出来。”
“奴婢是把小娘子抱回去,还是跟小娘子的奶娘说一声,等小娘子睡着了再说?”
霜华见宓瑶不像排斥萧善,隐隐还有点喜欢,觉得奇异的同时又觉得安心。
往常主子喜欢桓郎君,后来不喜欢了,人也变得冷漠许多,现在对萧小娘子和善,看着就有了几分活人气息,让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在她面前也能稍稍放松。
“你去说一声,睡了再说。”
大晚上宓瑶不想听孩子哭闹,吩咐完霜华,瞧向小萝卜:“你在我这里睡觉可以,但别尿床,要是尿了往后你再怎么赖皮,也别想让我再让你上床。”
萧善听懂了不要尿床以及要睡觉了,点头在宓瑶身边躺平,一副我超乖的模样。
宓瑶不想跟她互动,就拿起了书。
看了几句文字,余光扫过旁边,见萧善还睁着眼看她,只是眼皮微垂,闭眼的时间越来越长,忍不住轻笑了声。
这个入睡速度也太省事。
“阿姊竟然真把那小丫头留下了,也不知道阿姊怎么想的,一个不会说话小丫头,就是讨好地抱着她不放,她就心软了!”
听到萧善又来找了宓瑶,而且宓瑶还让人上榻睡觉,虞琇不满地说道。
是姐夫亲生的孩子就算了,又不是亲生血脉何必那么纵着。
霜华不敢接虞琇的话,虞琇抱怨的无趣,正巧看到了萧善的嬷嬷来寻人,怒目道:“连个孩子都看不住,让她动不动就往我阿姊这里跑,我看你私底下必定是仗着小娘子不会说话欺负了她,要不然她怎么会这样。”
得知妹妹乱跑,萧翼也出了房门寻人,听到虞琇那么说,顿了顿脚步,看向妹妹的嬷嬷。
他们兄妹三人住在一个院子,萧良和萧善还小,各有一个贴身照顾的嬷嬷,二弟没说过他的嬷嬷对他不好,但善儿不会说话,就难知范嬷嬷私下对善儿是什么样子。
“姨娘子我冤枉啊,我平日照顾小娘子尽心尽力,方才我只是去了趟茅房,谁知道小娘子就来了夫人这里,想来是小娘子亲近夫人,才无时无刻都想见夫人。”
“我阿姊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不管你以前如何,现在都需尽忠职守,再有下次,看我阿姊怎么罚你。”
瞧见萧翼在一旁,虞琇还记得他害她被宓瑶斥责,白了他一眼:“你想找你妹妹就去我阿姊屋里要人。”
虞琇是想萧翼去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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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瑶,好让宓瑶知道萧家这几个孩子讨厌,但萧翼年岁小性子却沉稳,知道宓瑶不会伤害妹妹,就没有去找人而是转回了住处。
*
宓瑶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但醒来却是被压醒的。
睡眼惺忪地摸了半天胸口上的肉团子,宓瑶闭着眼小心地把肉团放在了旁边。
过了片刻,宓瑶缓过来猛然睁开眼,往旁边一看,果真是昨晚已经抱走的萧善。
她明明记得萧善在她床上睡着没多久就被抱回了住处,怎么又过来了。
瞧了眼还没完全亮起来的天,她也懒得再叫人把她抱走,大方分了她一小块床铺。
这次萧善不见,范嬷嬷一发现就发现闹了起来。
宓瑶住处有守门的粗使,才没让她闹进厢房附近吵醒宓瑶。
霜华听说范嬷嬷把两个郎君都叫醒了,不禁觉得这嬷嬷太蠢,昨夜萧善往宓瑶的房里溜过一次,清晨不见很可能也是来找宓瑶。
发现人不在就该悄声来厢房问一声,怕自个犯错惹事,把小主子们闹醒跟她一起担忧,真不知道是来当奴才的还是来当主子的。
打发走了范嬷嬷,霜华去房内看了趟,见宓瑶与萧小娘子睡得正香就没有打扰。
等到白日宓瑶醒来,用完了早膳,她才在旁说了这事。
宓瑶晨起第一餐一般没什么食欲,但旁边坐了个吃什么都香的小萝卜,她也比往常多吃了两口。
原本情绪还算舒缓,听到霜华的话,她就觉着烦心起来。
“萧家就没有管事?”
“府邸的仆人一共有十九人,没有管家,平日里下人有了什么纷争,都是账房兼管,给他们评断对错。”
一个要成就霸业的男主,家里面那么乱七八糟,怪不得原主把孩子折磨死了他才知道。
宓瑶根本没有想过萧府没有管事这件事,一时间后悔起对罗嬷嬷太强硬。
这摊事放在罗嬷嬷身上定然乐意掌权,但换到她身上,她只想当万事不过心的娇妻。
宓瑶目光划过屋内的几人,最后落在吃饱了乐呵呵地看着她的小萝卜身上。
小萝卜脸长得肉呼,加上冬厚重,她原本以为小萝卜是个肉团子。
但在床榻上摸了摸去,她就发现小萝卜不瘦也绝对算不上胖,手腕的骨头上就软软一层肉。
要么就是这个小萝卜天生长不胖,体型如此,要不就是小萝卜在她这儿胃口好,平日里却没怎么好好吃饭。
“我若给你换个合心的嬷嬷,你往后就不来烦我如何?”
宓瑶凑近小萝卜,提出交换条件。
而小萝卜明显没理解她的意思,眼眸眨了眨,靠近宓瑶用自己的脸蹭了蹭她的脸。
柔嫩的脸蛋带着与她身上相似的气味。
不止是脸,因为在她床上睡了半晌,小萝卜全身都是她喜欢觉得好闻的味道,让她越来越不排斥小萝卜的亲近。
意识到这点,宓瑶怔了下,就当小萝卜是没同意。
所以等到萧翼他们来请安时,她朝萧翼道:“多瞧着你们的妹妹,若是下人伺候的不尽责,就告诉你们阿爹让他来处理。”
说完也管善姐儿会不会哭,就让萧翼他们把人抱走。
只是她不打算往自个身上揽责,那蠢嬷嬷却撞上门来,觉得自个委屈,想让她把错怪在善姐儿身上,还忠仆一个清白。
10. 第十章
范嬷嬷来时,宓瑶正在接待客人。
听到萧家没有管事,她就猜到了她少不得要见跟萧家关系不错的女客。
所以见马家母女没有任何通传,一路畅通地从萧家大门走到她的厢房她也不觉得奇怪。
她还未跟萧欻成婚,没住内院,而是住在正院的西厢房。
前两日一到住处,她就看出来了一些东西,她住的厢房不小,打扫的干干净净却没有什么摆设。
除了床就搁了一扇褪色的花鸟屏风。
屏风看着陈旧,但却是紫檀木做的骨架,想来为她打整住处的人,是想要入住的人觉得屋子简陋,却见识有限,不懂什么是好东西。
等看到萧翼他们三个都穿着上好的缂丝袄子,脖子上挂着金灿灿的项圈,她就更确定厢房床上那床厚重颜色陈旧的鲁绸棉被,是有人故意让她觉得怠慢想惹她生气。
而会做这样事情的人,总不会是府里领月钱的下人,只能是在萧欻面前说得上话,又不欢迎她到来的人。
触到马家母女挑剔打量的目光,还有马家娘子精心打扮的模样,她甚至连她们不欢迎她的原因都明白了。
男主可以是寡王,但身边总不可能连一个对他青睐的小娘子都没有。
马阿婆知道虞女貌美,可没想到会漂亮到这份上。
为了摆足架子,她还特意挑了虞女午睡刚醒的时辰,她和她女儿今日都穿了最好的衣裳,戴上了最华丽首饰。
但衣裳带来的贵气放在真正的贵人面前都落了一筹。
待客的小厅烧了几个炭盆,宓瑶穿了件淡紫底白玉兰交领长袄,下着同色罗裙。
身上穿得淡雅,宓瑶身上也没佩戴什么贵重首饰,只是坠马髻上簪了一只刻白玉兰花样的玉簪。
她这一身看不出多奢贵,但就是透着跟旁人不同的精致。
在加上她那张不需要任何修饰便莹莹发光的脸,简直就像是说书先生嘴里的狐狸精。
马阿婆看着尚且愤然,打算嫁给萧欻的马小娘子更是火冒三丈。
“你怎么这个打扮待客!我和我娘为了来见你,可是细心挑选了衣服首饰,你不是出身名门怎么还没我们有礼?!”
听出马小娘子刻意找茬,宓瑶柔声挡了回去:“我们名门待客就是如此穿着。”
“怎么可能是这样?”
哪怕她见的贵女不多,也知道贵女架子足,不会只穿家常服见客。
宓瑶捂嘴轻笑:“这让我如何解释,若是马小娘子也出身名门就应该懂了。”
她笑的收敛,但旁边的虞琇则是直接笑出了声。
马小娘子知道宓瑶是在嘲讽她,气得满脸涨红,听到虞琇的笑声,便把矛头指向了她。
“你这丫头笑什么笑!”
“马家娘子,我脖子上佩的祖母绿可比你那一头东西都要贵重,你连主子丫头都分不清,哪能看懂我阿姊的打扮。”
虞琇在宓瑶面前绷紧了皮,但不代表她在外头也觉得自己是个丫头。
哪怕是庶女,她也是虞家的庶女,马家母女这般的人,在江南时也只配低声下气地与她说话。
“既是客人就该谨记为客的规矩,装模作样挑主家的毛病,只会更显得你出身摆不上台面。”
“你这样小娘子说起来没个完了,欻小子出身如何,我们母女就出身如何,欻小子都敬我是长辈,你难不成连这府邸的主人也看不上!”
“就是,我哥与欻哥哥是好兄弟,欻哥哥一直以来也待我不同,我们马家跟萧家的情分,不是随便来个女子就能破坏!”
母女俩一句接一句,虞琇瞧不上她们,但又怕她们真与萧欻感情深厚,自己会给宓瑶惹祸。
见她气弱,马家母女更是气焰高涨。
“这萧府往常欻哥哥都是交给我们管,待我娘就像是待亲亲的长辈,你们这般嚣张,等我欻哥哥回来知道了,看他不打死你们。”
“我不是随便来的女子,我是萧郎求娶的娘子,至于往后谁来管理萧府,我信萧郎龙章凤姿,不至于在这事上犯蠢,往后上门做客,马阿婆与马娘子还是请人通传一声,这等礼节不需要出身名门也能明了。”
说到最后一句,宓瑶顿了顿,似笑非笑道,“至于打死我,等萧郎为你们打死我,你们的姿态再摆给下一个入门的也不迟,我现在活着,怎么也轮不到夫家姓马不姓萧的长辈在我面前嚣张。”
忙着在荆州消化吃下的地盘,萧欻几日没合眼,本想回府后先睡一日,再出现完成与宓瑶的婚事,谁想到他路过前厅,正好听到龙章凤姿。
知道他此时出现他,少不得要被吵一阵耳朵,他本想离开,但走之前正好见着照顾善姐儿的范嬷嬷哭哭啼啼往这个方向走,脚步顿了顿。
“怎么回事?”
低沉的男声倏然冒出,见原本没人的太湖石边上多了一道黑色高大的声音,范嬷嬷吓得坐在了地上。
“你这蠢奴,镇使都认不出来!”
濮青见面前老媪怕的往后退,大喝一声,叫出了萧欻的身份。
他这一声不止让范嬷嬷停下了步子,屋内几人听到动静,推门涌了出来。
门一开,冷风灌入,宓瑶不舒服地蹙了蹙眉,听到马娘子惊喜地叫了两声欻哥哥,才不情愿地披上大氅走向门口。
萧欻明显是才到的益州,身上的黑裘遮了半张脸,一身风尘仆仆,离得远她都能瞧见他发红的眼眶。
宓瑶实在不愿意站在门外吹冷风,与萧欻对上眼,便开口道:“郎君进来喝杯热茶?”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哭成这样了?!”
马阿婆见萧欻视线落在宓瑶身上,猛拍了一下大腿,指着范嬷嬷让所有人看,“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萧镇使在这里你还不快快说来,你是照顾善儿的嬷嬷,若是你受了委屈跟善儿受了委屈有什么区别!”
马阿婆没想到那么凑巧,萧欻竟然会在这时候回来,连忙催着范嬷嬷告状。
“就是,范嬷嬷你受了委屈一定要跟欻哥哥说清楚,让欻哥哥给你做主!”
听到马阿婆称萧欻萧镇使,而不是刚刚在花厅中的欻小子,宓瑶觉着有些好笑,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
“马家阿婆娘家姓范?”
瞧出范嬷嬷与马阿婆五官有几分相似,宓瑶开口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听到宓瑶询问,马阿婆眼里闪过慌乱,但仔细想了想她跟范嬷嬷是亲戚又如何。
她怎么就不能介绍自个亲戚做萧善嬷嬷。
“瞧你们长得像,随意问一句罢了。”
说完,宓瑶见萧欻不像有进屋喝茶的打算,而她实在受不了屋外的寒风,便朝他福了福身:“郎君既然回来,待客之事我这个未嫁之人不好越俎代庖,便先避开了。”
说完转身既走,背影潇洒,没有半分留恋。
马家母女没想到她会这样就走了,一时茫然,也不知道该出声留她,还是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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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在旁碍眼,让萧欻贪恋美色偏心。
收回目光,萧欻看向范嬷嬷:“善儿可有事?”
萧欻目如鹰隼,被他凝视,范嬷嬷就觉得自己是犯了大罪的犯人,不敢啰里啰嗦,连忙道:“镇使放心,小娘子无事。”
听到女儿没事,萧欻看向马家母女:“我赶路疲惫,阿婆若是有话可与我长随交代。”
留下濮青理事,萧欻大步流星,哪怕马娘子在后呼唤,也没顿下半步。
马娘子躲了躲脚:“欻哥哥心魂都被那个狐狸精勾去了!”
“马娘子慎言,镇使去休歇与旁人没有关系,若是马老夫人无事交代,濮青便送客了。”
“谁说我无事,我家虎头还在跟萧小郎一同玩乐,等他们兄弟玩尽兴了我们在走。”
“二弟早上没休息好,如今正在睡觉,虎头弟弟敲了几次门没叫醒二弟,已经带小厮跑出了府邸。”
萧翼见到马虎到他们院子闹腾就觉得不好,让萧良抱着萧善锁紧门装睡后,他也没理马虎,等人觉着无聊气走了,知道马家母女来找宓瑶他才匆匆赶来。
只是他来得太晚,宓瑶已经走了,他还错过了跟归家的阿爹请安。
“怎么能让虎头跑出去,那么冷的天他受冻了怎么办!你都那么大了连弟弟都看不住,你是不是见我家虎头跟萧小郎亲如手足,心中嫉妒故意将我家虎头气走!”
马阿婆看不上萧翼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心想让自己孙儿跟萧良玩在一块。
但萧良不知道怎么回事,真就把萧翼当做亲兄长,跟他说了萧翼是捡来的孤儿也没用,就是听萧翼的话。
“他再大也只用看自己的弟弟,看你家孩子算怎么回事。”
虞琇怕马家母女在萧欻面前乱说,借口回花厅拿东西返了回来。
见萧欻不在,本想走了,就听到马阿婆张嘴乱啸,而让她吃过瘪的萧翼低着头,一副任骂的模样。
觉着他没出息,虞琇看不过眼哼了一声:“在自个家被旁人骂,一点主人家的样子都没有,怪不得别人敢那么欺负你。”
“你这小娘子,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
知道宓瑶不把马阿婆当回事,虞琇自然不惯着她:“按着你的道理,只要是年岁大的人都是我的长辈,都可以抬着架子训我?”
“谁说你了,我是在说萧大郎!”
马阿婆怕了虞琇的嘴巴,她还以为什么名门贵女都是讲规矩,客客气气,谁想到虞家姐妹俩都是这般。
对人半点不客气。
“他小小年纪懂个什么,你觉得他做得不好要训他,去找我姐夫去,让我姐夫听听你是如何为了你的孙子,骂他儿子不懂事。”
“马老夫人,马娘子,你们请吧。”
马阿婆训斥大郎君,濮青听着也不顺耳,但他是家奴,马家母女怎么也是客人,他不方便开口。
正好虞琇出现解了围。
孙子不在,主人家又没空待客,马家母女只能不甘走了,马阿婆临走时朝范嬷嬷使了使眼色。
虞琇见着哼了声,只是她还没开口。
就听到萧翼朝范嬷嬷道:“嬷嬷不照看善儿来这里做什么?若是你觉得照看善儿费神觉得委屈,等我阿爹有空我就跟他提及,让他换了你。”
虞琇瘪嘴,瞧他像个鹌鹑一样窝囊觉得他没出息,现在他拿出主子的气势,她看着也不爽快。
一个孤儿罢了,凭什么往后能喊她阿姊为母亲。
11. 第十一章
萧欻没用晚膳,一直睡到寅时转醒,如往常般晨操结束,见天有了亮的意头,就去了孩子的院落。
他这一去正好抓到了萧善出逃。
丁点大的肉团子,穿着石榴红袄儿,头上带了顶毛茸茸的貂皮帽,小心关了房门后,开始加快速度往前冲。
濮青与他说萧善第一眼看到虞女就亲热异常,非要虞女抱她,不然就大哭不止。
他听着觉得稀奇,认为是府里下人夸大了两人亲近。
想确定萧善是不是真去找虞女,萧欻尾随她身后,等到她跑到厢房门外,他才逮住了她的后衣领。
“不睡觉往别人房里跑什么?”
对小丫头说话,萧欻已经极力放软了声调,但对萧善来说明显还不够。
后背被抓,萧善吓了一跳,两只手像是受惊的小动物,握紧蜷缩在胸前,眼眸瞪得圆圆的,哪怕看到出现的是萧欻,眼里依然满是惊恐。
“见着是我还害怕?”
怕从出生起就经常在她周围出现的亲人,却不出怕才来几天的虞女。
萧欻看了眼紧闭的门扉,轻嗤了声,也不知道虞女有什么奇异术法,难不成是他们名门望族的特别传承。
萧善认识萧欻,但不代表她喜欢萧欻,愿意被他带走。
他刚迈开步往回走,萧善就尖叫了起来,女童尖锐的嗓音伴随着哇哇的哭声,萧欻被打了个措不及防,想捂她的嘴也晚了。
“哭什么哭,我只是带你回去,又不是要罚你骂你。”
萧欻声音带了一丝无奈。
萧善刚出生那阵倒是常哭,到了半岁左右没了祖母,大约是知道不会有嫡亲长辈仔细疼她了,她的哭的次数便少了许多。
这两年他基本没怎么听她哭过。
谁想到在他面前乖了两年,这会却在不该发出声音的时刻哭的不止。
难不成她觉着虞女会像她祖母那般疼她爱她?
“萧镇使是来找我家娘子?”
厢房外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霜华和诗雅骇了一跳,镇定下来,见男子的穿着打扮,还有怀里抱着的萧小娘子,霜华才试探地开口问道。
既然萧小娘子在这里,就很可能是小娘子学了上次模样,偷偷跑到厢房找她家主子,只是这次有萧欻中途发现。
但萧欻逮到人只是抱着,站在厢房外面没有离开的意思,霜华见状只有开口问他是不是找宓瑶。
而面对霜华的询问,萧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别让她哭了。”
面对萧善哭泣哭泣的次数太少,乍然见她哭泣不止,威胁无用,哄孩子他也不会,萧欻干脆把人递给了婢女。
抱着怀里的小娘子,霜华连忙颠了颠,见萧善依然哇哇大哭,朝诗雅使了使眼色,让她去问主子该如何处理。
诗雅进了厢房,霜华不敢让萧欻在门口等:“镇使不若去隔壁小厅稍等,已有下人去寻小娘子的嬷嬷,有贴身的嬷嬷哄小娘子,小娘子应该没一会就不哭了。”
萧欻没动,狭长的眸子看着毫无动静的雕花木门。
“把人抱进来。”
女子困倦慵懒的嗓音响起,霜华大舒了一口气,看向萧欻:“那奴婢把小娘子抱进去了?”
萧欻瞥了眼听到宓瑶声音便停止哭泣的萧善,真想跟着她一同进去,好看看宓瑶是什么本事,脸都不露,不过一道懒洋洋的嘱咐就让孩童止哭。
不过他理智尚存,萧善不哭他就没有多留,转身去找濮青,想知道这两天他错过了什么,他与虞女还未拜堂,他都不觉自己有了妻子,萧善倒是先把虞女当做亲娘。
*
诗雅还没进屋询问,宓瑶就已经被小萝卜的哭声吵醒。
躺在床上睁着眼,她本来想萧欻这个当爹的有点用,把吵吵闹闹的小萝卜带走,但小萝卜哭声一直不停。
明白萧欻这是要把责任推给她这个还没拜过堂的娘子,她只有出声让霜华把人给送进屋。
“你这小娘子难不成是色鬼转世,被我迷得神魂颠倒,连自个爹都不认了,只要与我睡在一块。”
霜华去准备热水给萧善擦脸,宓瑶瞧着小萝卜发红的眼眶,还有萎靡的神色,猜想她不见小萝卜后,小萝卜可能不止哭过这一场,不由点着小萝卜肉乎乎的脸蛋胡说。
而小萝卜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小手抓住了宓瑶的手指,挂着泪珠的脸委屈地瘪了瘪嘴巴。
“真是叫你赖上了。”
忌惮着原主未来的命运,宓瑶不好对小萝卜用什么手段,让她远远地离开她。
为了甩掉黏人的小萝卜,她愿意背叛娇妻守则动一动脑子,但想半天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跟不会说话只会哇哇哭的小萝卜讲道理。
只能等着萧善自个腻了不来烦她。
捂着唇打了个哈欠,宓瑶让诗雅拿来润脸的香膏,手指沾了一点在手心化开,然后手心贴紧萧善擦拭过的脸蛋,给她滋润皮肤。
小萝卜的皮肤不错,看着光滑,摸着也没有皴裂的痕迹。
但既然要待在她身边,那就少不得要用捏脸揉脸当报酬,既然是这样小萝卜这张肉脸就得好好保护。
她可不敢还萧欻一个脸蛋被摸坏的女儿。
宓瑶手指沾上香膏,萧善鼻子耸动,嗅到香香的味道,瞪圆了眼睛盯着宓瑶的手直看。
等到宓瑶的手心贴合她的脸蛋,她眼睛瞪的更圆,不过片刻就享受地眯了起来。
见帽子遮住了小萝卜的额头,宓瑶本想取下,但小萝卜察觉她的动作,下意识拉住了帽子,睁开眼睛小心地把帽子往上推了一点,露出她的额头。
宓瑶顿了顿,没在她貂帽上纠结,把香膏均匀地涂抹在萧善的脸上,还给她按摩了片刻才停下。
“小娘子睡熟了。”
怕吵醒萧善,霜华压低了嗓音。
“就让她在这睡,要是白日萧镇使没有交代,往后她想在这里睡就在这里睡,不过要给她准备一张小床。”
虽然萧善睡觉老实,除却抱着她搂着她,不会翻来踢去,但毕竟才三岁,她还是怕萧善控制不住尿床。
她可不想被尿浇醒。
时辰还早,宓瑶睡意被闹腾淡了也不打算起床。
给萧善涂过面膏后她没有净手,而是让霜华给她再上了一层厚厚的润膏,顺便保养手指。
等到宓瑶再次醒来已经是巳时末,厨房的厨子已经开始准备晌午饭,而小萝卜则是被霜华带出去用了早粥,又躺回了宓瑶身边睡觉。
宓瑶换衣服时,见萧善已经换了套大红福纹小袄,扫了眼她头上那顶换什么衣服都稳定不动的小帽。
倒是忘了趁小萝卜睡觉的时候看看是怎么回事。
“萧镇使有没有交代什么?”
“镇使今早是跟大郎二郎一起用膳,听到小娘子和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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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睡,只说让小厨房备好早食,等到小娘子醒来好用。”
“原话是如何?说的是厨房,还是小厨房?”
听到霜华说萧欻的原话就是让小厨房准备,宓瑶翘了翘唇,她本以为萧欻连吴媪的手艺都不嫌弃,是个没有味觉的。
看来他也晓得她的厨子做饭好吃,觉着小萝卜赖在她身边,是贪嘴想在她这儿吃些味美的东西。
不过她到萧府之后就让人打整了小厨房,没有吃过萧家厨子做的食物。
总不会那么大一个府邸,厨子做的东西跟吴媪没什么差别吧。
想着,宓瑶不禁可怜地瞅了小萝卜一眼。
对上她的目光,小萝卜咧嘴笑了笑,扑腾地想去她怀里。
宓瑶:“……”
别的不说,小丫头倒是挺会得寸进尺。
净了面,宓瑶打开了雕花红木匣子,开始挑选今日佩戴的首饰。
而萧善跪坐在旁侧的板凳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匣子里五光十色闪耀异常首饰,看虞琇拿了发簪往宓瑶头上戴,她也选了一枝要戴在宓瑶头上。
“这支赤金簪跟阿姊今日的衣裳又不配,你小心些别戳伤了我阿姊。”
虞琇一边说,一边拿过萧善手上的簪子放回妆奁。
听出虞琇对萧善不像昨日般语带厌恶,而是换成了暗戳戳的嫌弃。
宓瑶想笑,相比于说要好好伺候姐夫的虞琇,她对现在的虞琇更顺眼。
虽然一个三岁,一个十三,但虞琇既然没成年,看不顺眼小丫头,跟小丫头斗气也不算太过。
而萧善这会倒是脾气好,被虞琇拿掉簪子也没哭,好像还懂了虞琇说的不配,重新在匣子里挑了一枝花纹跟宓瑶身上衣裳花纹一样的鎏金花簪。
“倒是挺会挑的,那就这支。”
宓瑶配合小萝卜的手长,朝她的方向侧了侧头。
知道选得东西得到了宓瑶的认可,萧善眼眸发亮,扶着宓瑶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插进了她的发髻之中。
“这都插歪了。”
虞琇小声碎念,重新把簪子取出给宓瑶簪好。
小萝卜则不在意这个,只是拿着虞琇已经放下的象牙梳,扶起一缕宓瑶的头发,露出小白牙给她梳头发。
见宓瑶没说什么,虞琇在心里哼了句梳过的头发还梳,不懂事的蠢丫头。
有了宓瑶的纵容,萧善一整日都黏在了宓瑶身边,宓瑶看书时她也不觉得无聊,给她几枚把玩的小玩意她就能乐呵呵的玩半天。
至于忧心她来看望她的哥哥们,她抬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那模样就像是在跟亲哥哥们装不熟,生怕她朝他们露个笑脸,他们就把她带跑了。
见状,萧良委委屈屈地朝着大哥红眼眶:“善儿不要我们了。”
“我们的妹妹怎么会不要我们,她只是喜欢夫人,想与夫人多待一会。”
“可是她都不看我们,晌饭也不与我们吃。”
“那是因为夫人的午膳是小厨房准备,善儿在夫人身边,自然是跟夫人一起吃小厨房准备的午食。”
萧翼好不容易安抚了萧良,等到阿爹回府有话跟宓瑶说,把妹妹抱回给了他们。
萧良又红了眼眶:“母亲不要善儿了。”
萧翼:“……”
怎么什么二弟都觉得委屈,他看二弟根本就是单纯闹孩子脾气,没事找事来讨他哄。
12. 第十二章
“你与善儿说了什么?”
萧欻本以为他与宓瑶单独说话,萧善被带离宓瑶身边少不得哭闹,谁知道宓瑶抱着萧善说了两句,萧善就安静跟丫头走了,只是踏出门槛的时候回头不舍地看了看宓瑶。
当然只是看宓瑶。
他从进门到她离开,萧善都没有往他的方向瞟一眼。
活像他才是那个刚到萧府,没跟她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说了让她乖乖去跟哥哥们玩一会,到了晚上我再接她过来一起吃晚膳。”
“就这样?”
萧欻褐眸闪过一丝疑惑,凝视宓瑶的目光更加锋利。
“不然还能如何?”
宓瑶对上萧欻审视的眼眸,眨了眨眼,娇嗔道,“萧郎不会觉得我吓了萧小娘子,才让她乖乖听话吧?”
萧欻瞧她袅袅娉娉的柔弱姿态,若是吓人有用,也该是他的威胁更做效,今早他吓唬萧善连把她喂老虎的话都说了。
但丝毫没有用。
都让他怀疑萧善是这几个月又愚笨了不少,听不懂他说的威胁。
“三日后你我结缡,关于婚典你有什么布置安排,只管去找账房支银子。”
萧善依赖宓瑶他没查出来所以然。
但他不想张嘴问宓瑶得到答案,这世上不可能有让人孩童依赖陌生人的异术,知晓两人几次见面都有人在旁,虽然觉得离谱,但事实应该就是宓瑶投了萧善的眼缘。
哪怕宓瑶几次见萧善,待萧善都算不上亲热,只是怕她哭泣不止不好收场,才勉强把她留在身边,但萧善依然像感觉不到,一而再再而三抱着宓瑶不放。
内部的原因找不到,萧欻只能把原因归咎于宓瑶的脸。
萧善是丫头,而大多丫头都爱美爱俏,虞女这张脸,比夏花还妍丽几分,会讨小姑娘喜欢也不奇怪。
只要宓瑶心中有度,能藏好对萧善的排斥,分出几分耐心满足萧善对她亲热,他就当她有功,多给她几分权利,至少让她过得比在江南时自在。
“萧郎留步。”
见萧欻说完抬步要离开,宓瑶连忙叫住了他。
“还有事?”
休息了一夜,萧欻眼中的红血丝淡了许多,但眼中如刃的淡漠冷意却未消失。
视线不轻不重地落在宓瑶身上,自上而下,不像是欣赏美人,而是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陈设。
触到萧欻的冷淡,宓瑶还算自在,她能感觉在荆州时,萧欻对她的亲密是为了试探。
如今他对她有所了解,不需要再试探之后,他就恢复了他的本性。
她十分欣赏他的不好女色,并且希望他继续保持。
至于叫住他,是为了他说的可以随意问账房支银子。
可以随意支银钱很好,但支银钱是为了布置婚礼就不好了。
“萧郎可是跟我开玩笑,成婚之事哪有让未婚的娘子去操持。”
“你来安排不好?”
萧欻眉头微皱,不懂虞女何意,他放权给她,她模样不像是刻意装作惶恐推拒,而是真的觉得这事不该由她管理。
“自然不好。”
萧欻是赵天赫的养子,官拜正四品军镇使,是手下有一万兵马的实权武官。
他的婚礼操持起来想就知道麻烦的要命。
哪怕是一切从简,婚宴上什么菜也需要头疼。
怕萧欻因为她对马家母女不客气,对她产生什么误会,宓瑶觉着有些事情要先说清楚。
“萧郎应该找个能管事的管家操持内宅。除却婚典,萧郎平日在外面奔波,我与孩子们都需要有人照看,若是没有个统领府邸的主心骨,郎君在外领兵打仗,回府还得安抚我们,那郎君也太累了。”
听完宓瑶的话,萧欻眼中心意阑珊的冷漠渐散,换上了幽深的探究。
“所以你不是这个主心骨?”萧欻嘴角翘起,嗓音略带戏谑,“你以为我娶你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因为我貌美,美到能让萧郎升起娇养的心思。”
不管萧欻什么神色,宓瑶都是以娇媚应对,软糯的嗓音与含了春水的美目,全心全意地瞧着他。
“嫁给郎君后,我会把所有心神都放在打扮模样上,我往后会越来越美,若是到四十萧郎嫌弃我不美了,我就躲在后院,安静地过完此生。”
萧欻没见过宓瑶这般奇异的人。
但因为没有对比,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貌美的女人都是她这般。
说话是恭顺谨慎地把自己摆在低贱的地位,听着委屈可怜,但姿态却隐隐带着高人一等强硬。
像是逼他这个“主人”必须得小心伺候她这朵娇花,不然他就不配做人。
“你的心力只用在脸上?”
“不是萧郎说的,金钱与权利才是美人的补品。”
太常被宓瑶用他的话来堵他自己,萧欻几次怀疑她是在说反话讥讽他,但偏偏她面上一片坦荡,眼中全是信赖。
“可你只要金钱不要权利。”
“当个管事算什么权利。”
宓瑶捂嘴轻笑,杏眸泛起漂亮的碎光,“美人要的权利该是坐享其成的权利,而不是当牛做马的权利。”
她语气坦荡认真,看出这是她真实想法,萧欻漠然。
他之前怀疑她不是虞少阳的嫡亲妹妹有意查她。
第一步他就审问了给她和桓冠斌驾车的车夫,天冷车夫在车外驾车,没有全须全尾听到两人的谈话。
但宓瑶把桓冠斌说哭的几句,车夫是听清了。
他当时听到车夫叙述,还多想了几分,想虞女是不是知晓前路危险,用这种方式逼退情郎。
而现在他则是确定了,那话一定是出自虞女真心。
他把她想的太有脑子,太有心肝。
她这般世家女,在外多少名誉加身,内里都是贪图享乐,心中眼中都只有自己的草包。
*
宓瑶话都这般说了,萧欻自然不会再跟她提管家之事。
隔日他去了节度使府邸,问养父赵天赫借了可以暂管府中事务的管事。
见萧欻借人借到了他家里,赵天赫笑道:“你婚事本来就该由我这个义父操持,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人,不过你借人要借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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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意思,觉着虞女不好,怕她掌权苛待你几个孩子?”
“她比孩儿想的更识时务,不惧远嫁,也未曾拿孩儿的出身说事。”
知道虞女有情夫,他原本打算胁迫恐吓她几次,才能教她与情夫断了老实待在萧府。
这一点上宓瑶十分省心,那一夜到现在她都未曾问过桓冠斌的死活,看她性子往后也不会再问。
他娶虞女本就是为了虞少阳,如今已经跟虞少阳有了联系,虞少阳也有了辞官前往蜀地的意思,虞女已经算是物尽其用。
想通这点,他对于宓瑶贪图享乐就没了想法。
她觉得管理府中事务是为他当牛做马,那他就依她的意思找个管事,让她能继续做她万事不管的娇花。
“她不嫌弃你,那你如何看她,得了她心中欢不欢喜?”
赵天赫打量养子肃然冷硬的眉眼,笑道,“你小子有福气,江南第一美人,淮南节度使与江宁郡王争夺了几年,最后被你小子冒出头抢了。”
“虞女的确貌美。”
虽然他求娶宓瑶的原因都在宓瑶的兄长身上,但他不否认宓瑶的确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美的一个。
萧欻说完,见赵天赫在等他继续开口,萧欻想了想他的问题:“孩儿运气不错。”
“你这小子,美人给你也是糟蹋。”
赵天赫笑斥道,萧欻十七八岁时,他就想着给萧欻娶门妻子,好能照顾他孩子和老娘。
谁晓得还没寻到合适的,萧欻的娘亲就去了,守完孝萧欻得了个第一美人,还算是运道不错,但看萧欻这个没开窍的模样,怕是享受不到什么夫妻之乐,往后还会那么副冷清模样。
“你对你未来夫人多用点心,虞女不愿意掌权管事,应是看你太凶怕了你,你对她多些温柔耐心,你那么好的一个男儿,她怎么可能不对你柔顺体贴,好好与你过日子。”
“孩儿知道。”
萧欻不觉得宓瑶对他不柔顺。
她想过好日子,但只是过好她的日子,而不是与他的日子。
等到办完事情回府,萧欻与萧翼两兄弟一起用饭。
餐桌上萧良几次偷看萧欻,最后鼓起勇气小声询问道:“等到阿爹跟母亲办了婚典,我们是不是就能跟善儿和母亲一起用饭了?”
触到萧良眼中的期待,萧欻蹙眉,不懂宓瑶明显不愿与几个孩子过多牵连,他们一个个却像是看不懂眼色,期待宓瑶这个母亲与他们亲热。
萧善那个只会苦恼不停道理的丫头他没办法管教,至于两个儿子。
萧欻不喜他们对宓瑶有没必要的期待,冷声叮嘱,“你们称她为是母亲,也不代表你们可以把她当做亲生母亲麻烦,一切如常,有奶娘有下人,你们不需要再多一个人照顾你们。”
听完阿爹的话,萧良明白阿爹的意思是说他不可能像妹妹一样与宓瑶同住一屋,宓瑶也不会抱他,与他多说两句亲热话。
他一边从板凳上站起,学着哥哥的样子点头应承,一边控制不住让眼眶多了许多水水。
明白了只是善儿有了娘亲,不是他们都有了娘亲疼爱。
13. 第十三章
萧欻眼睛能百步穿杨,自然看到了萧良眼中积蓄的水光。
再者萧良也没掩藏自己所思所想的本事,低头吃着饭眼泪就从眼眶中滴了出来,砸在饭中的还好,砸在碗上桌上的就发出了些许动静。
萧良不敢去看萧欻,只能慌乱地用手背擦拭眼泪,快速地往嘴里扒饭。
又哭又吃,没几口就呛着咳天咳地,眼泪鼻涕一脸。
萧欻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吃完了碗中最后一口才搁下筷子。
而搁下筷子后,萧欻没走,眸光锐利直直看着萧良,像是厌烦他的动静弄脏了食物,打扰了他吃饭。
明白阿爹是想让二弟自己独立解决问题,萧翼闭着嘴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当做听不到二弟的抽泣。
只是听见二弟越咳越厉害,像是喘不过气,他还是忍不住还是拍了拍二弟的背。
“有什么好哭?谁教你得不到想得到的东西,就用眼泪应对,你以为你是你的傻子妹妹,三岁还不懂事,还是你也想当个傻子,做个只懂得哭闹永远对任何事都无能为力的孩童。”
萧欻冷言冷语,因为萧善的眼泪,他已经积了一肚子气,如今再看到萧良的眼泪,他只觉得蠢的可以。
跟小两岁的妹妹学这些没用的东西。
可惜孩童哭闹可能对虞女有用,对他没有一点用处。
“阿爹,我错了……我不想哭的……”
萧良拼命摇头,他知道阿爹不喜欢看到他们哭,但刚刚他就是忍不住,他以为吃饭就好了,谁知道会呛到。
萧欻扫过他脸上的脏污,走之前朝大儿子道:“萧翼,管好你弟弟。”
“阿爹放心,二弟只是吃太快呛着,他懂事听得懂阿爹的嘱咐,我们不会打扰夫人。”
萧翼送走萧欻后,给萧良擦脸捶背,见他顺过气来才松了一口气。
萧欻一走,萧良憋不住的哭声释放了出来,张着嘴委屈地看着大哥:“阿爹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想哭的,但我忍不住……”
“阿爹不会跟你计较的,只是下次二郎努力忍住好不好?二郎是大孩子了,应该能忍住不哭的。”
萧翼知道萧良心里难受,边拍他的背边安慰他,“以后哭的时候也不要吃饭,会呛出毛病。”
“我以为吃饭就不会哭了。”
谁知道怎么往嘴里扒饭都没用,想哭还是想哭。
萧良抽泣着从鼻间摸出了一颗米粒。
“大哥我好脏,你会不会也不喜欢我了?”
原本要停下的抽泣,又因为这个猜想忍不住哗哗掉眼泪。
“你只是呛住了才会鼻子里面有米,再说你是我弟弟,我永远都不会觉得你脏。”
萧翼带着萧良去洗了脸,见他缓过来彻底不哭了,才问道:“吃饱了没有,还要不要再吃点饭食?”
萧良摇头,过了片刻,他眼巴巴地看向萧翼:“我想去看善儿。”
兄弟俩对视,萧翼知道萧良不止是想看妹妹还想看宓瑶,想到阿爹的嘱咐,萧翼把萧良带回房间,确定屋里只有他们两人,他才教导弟弟道:“夫人是我们未来的母亲,我们要敬重她,要在她面前讲规矩,但我们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她往后会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善儿还小就算了,我们两个是大孩子,我们要是也让夫人照顾,会麻烦到夫人,给夫人带来困扰。”
“可是……”
萧良瘪着嘴又想掉眼泪了,他知道妹妹小不懂事可以不讲规矩,但是他也想有娘亲多抱抱他,也想脸上涂香香的膏膏。
“大哥,我想娘了。”
他已经忘了自己亲娘的模样,只记得一点点祖母抱妹妹的样子。
以前他想象娘亲抱他,怎么都想不成样子,直到昨日做梦,梦到了宓瑶抱他,他脑海中的娘亲才有了脸。
他知道宓瑶不是他的亲娘,知道宓瑶会和阿爹生其他的孩子,到时候他就会变成多余的累赘,但他还是想有娘抱抱他。
为什么他没有娘?
如果他也有娘就好了。
*
萧欻训斥萧良没有背着萧府下人,所以没隔一个时辰,宓瑶在厢房就听到了全部内容。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觉得萧府格外需要一个有本事的管事,若是有好管事管理府邸,让下人们守规矩不敢乱传主子的闲话,她也不必听小孩受罪。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哪怕是纸片人,她听到孩童被大人仗着权威欺负,依然觉得怄气。
怪不得三个萧家孩子都没有小主人的派头,萧翼看着好点,但也只是拙劣的模仿大人,看着成熟,而不是心中有底气,在有长辈仔细教导的情况下礼仪周全。
“姐夫似乎嫌弃萧大郎和二郎,不想他们来烦阿姊,也不想阿姊费心关照他们。”
说完了闲言碎语,虞琇装作无意地开口,想要宓瑶重视萧欻不喜欢萧翼他们的事,往后好少与三个孩子纠缠。
特别是最小那个。
虞琇看向坐在宓瑶腿上,拿着点心在啃的萧善,确定她就是个小傻子,说她亲哥哥被骂哭了她都没有什么反应。
“唔。”
宓瑶应了一声,瞧模样也不知道她是同意了虞琇的话还是不在意。
但从她接下来举动看来,她明显是不在意。
“吃完了点心,我们洗头好不好?”
宓瑶下颌压在小萝卜毛茸茸的帽子上,想到什么开口道。
她跟小萝卜不是面对面的状态,但小萝卜却知道她的话是对她说的。
因为宓瑶感觉到她说完,小萝卜僵了僵,连手上还剩一半的点心都不啃了。
宓瑶把小萝卜转了一个身,面对面地看向她:“本来想趁你睡觉瞧瞧你为何一直带着帽子,但我觉得这般不对,想要看你的秘密就得经过你的同意。”
瞅着小萝卜紧紧抓着帽檐的手,这萝卜脑袋,她今天是非要看不可了。
小孩子的头上的问题可大可小,总不会范嬷嬷照护孩子那么不尽心,衣裳给孩子穿得好好的,脑袋却长了虱子。
“让我看看好不好?”
对待宓瑶的询问,萧善立马摇了摇头。
摇完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宓瑶,怕她生气不愿意再抱她,但想到要取帽子,她瘪着嘴巴,觉得两个选择都好难。
见小萝卜眼眶发红,宓瑶连忙摆手:“我想看你脑袋不只是为了满足好奇,是想看看你需不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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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的帮忙。”
萧府的人说萧善不说话是因为傻,说她听不懂话,脑子跟一岁小孩差不多。
但她觉得萧善是听得懂的,所以她看着萧善,细声慢语地与她商量,“你每日给我梳头,就不想我给你梳头?”
萧善看了看宓瑶的头发,摇了摇头,但在宓瑶柔和的目光下,又点了点头,松开了帽檐。
宓瑶没有立刻取掉她的帽子,而是捏了捏她的脸:“放心,不管是怎么样,我既答应了让你每日找我,就不会轻易反悔。”
她原本不想跟书中人有太多牵扯,大家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状况最好。
但萧善年纪小,对她又有莫名的好感。
她既然没有好办法甩开小萝卜,那就当做开通了个养崽的副本小游戏,以玩游戏的心态,把小萝卜留在身边打发时间。
既然是养崽游戏,当然得把崽养好才行。
听到宓瑶的保证,小萝卜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
她另一只手摸过点心,油腻腻的不敢乱碰其他地方,所以只能一只手悬空摊着,一只手抬高一点点地推帽子。
看出小萝卜不是在犹豫,而是真的同意取帽子,宓瑶帮她把帽子摘了下来。
“啊,怎么这般……”
虞琇一直在旁看着宓瑶与萧善的互动,见阿姊对萧善那么温柔,她有种凭什么的气愤,所以在看到萧善帽子下的脑袋,她故意控制不住惊讶,发出了惊愕的叫声。
不过萧善并不在意旁人,只是定定瞧着宓瑶,见宓瑶伸手躲了一下,但看到宓瑶脸上的温柔,还是让宓瑶把手放在她的头上。
“挺可爱的,像是蒲公英。”宓瑶翘唇笑了笑,揉了揉小萝卜细软如绒毛的发丝。
萧善的头发稀疏发黄,而且只有很薄的一层,这样的头发放在中年男人头上,那就是谢顶,但是放在三岁的小姑娘头上却挺可爱。
薄薄的头发像是没有重量的绒毛,风一吹就飘了起来。
“有人说你这般不好看?”
见宓瑶不嫌弃她的脑袋,萧善高兴地露出了一排小牙粒,抱住宓瑶的手,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是他们不懂得什么叫好看,就像是小鸟一样,刚生出来的时候身上会有细细的绒毛,你也是这般等到往后养一养就跟我一样。”
听到能跟宓瑶一样,萧善眼睛亮了亮,小心地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然后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我小时候与你差不多。”
宓瑶虽然不知道原主三岁的头发是什么样子,但不妨碍她哄小孩。
说要洗头,宓瑶看了小萝卜的脑袋也没忘了这事。
让霜华准备好热水,她挽了袖子,让萧善躺下亲自动手给她洗了个头。
她是真挺喜欢萧善头发的手感,稚嫩的像是刚长出来的动物绒毛,脆弱软绵。
怕小萝卜着凉,洗完后,宓瑶迅速给她擦干包了头发。
吸水的棉布包在小萝卜头上,宓瑶揉了揉她的脸:“像个小包子似的。”
被说成像包子,小萝卜也不气,她趴在宓瑶的手上,用力鼓起了腮帮,让宓瑶瞧着她更像个白白嫩嫩,皮薄肉厚的乖巧包子。
14. 第十四章
去了趟节度使府邸,萧欻从赵天赫那儿借了赵府的管家还有一个管事嬷嬷。
两人风风火火,不过一天,宓瑶吃饱出门消食散步,萧府就有了些样子。
赵天赫接管蜀地后,几州刺史他换了不知几轮,如今益州刺史由赵天赫兼任,他早有府邸,就把刺史府给了萧欻。
刺史府给萧欻不知道算不算是糟蹋。
府邸有四进,处处都看得出曾经的主人的奢华与清雅的喜好。
她第一日来,看着宅邸飞檐缀满玻璃莲花,雕花门廊,惊叹了片刻。
但等到踏入府邸,看到了落满尘屑的太湖石,一潭死水的残荷塘,还有九曲回廊边上一排排疏于打整已经半死不活的花植。
她就知道了这里对萧欻就是个能住的地方,他并不在意在府里看到的风景是什么。
主人家不在意,她这个外来借宿的自然也不会多事。
只想着跟萧欻成婚之后,把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慢慢打整起来。
如今看到府邸在管事的操持下焕然一新,她真想为自己鼓掌,她可真是给萧欻提了个好建议。
就是不知道萧欻能不能把两位管事在萧府留长一点,马上过年了府邸里还有一堆事需要操持,若是没人统筹,她大可能只囤积自个要用的吃穿,不会去管府里的其他人。
“可算见到虞娘子了,虞娘子安好。”
在管事嬷嬷旁侧的潘氏,见宓瑶带着萧善往朝她们方向前进,主动迎了上去,“我与九哥是养兄妹,九哥要迎娶虞娘子进门,父君让我来看看有何能帮到九哥的。”
潘氏上一世见过宓瑶,如今再见依然惊叹宓瑶的美貌。
论相貌她自认也算是出众,可这份出众放在宓瑶身边一比就逊色许多,同样都是洁白无瑕的肌肤,宓瑶的白就是能与旁人不同。
似雪似玉似梦中仙人。
还有她那乌黑浓密的青丝,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南的风土格外养人,让虞女处处精致。
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事,潘氏越打量宓瑶越觉得她似乎跟上一世不同。
上一世宓瑶虽美但也只是凡间的美人,而现在则是美的不像真人。
想着,潘氏看向了宓瑶旁侧的萧善,萧善戴着顶瑞兽织锦帽,帽子下头垂下了两根细小的辫子,手上捧了个小巧袖炉,眼眸发亮地朝四周打量,看什么都一副新鲜模样。
她上一世忙着再嫁,没有注意萧家的一切。
所以也不晓得虞女最开始到萧家时与萧善是什么关系,所以说刚开始时虞女不厌恶萧善?
或是用这种方法让萧欻放松警惕,好把孩子安心交给她。
“辛苦马夫人了。”
潘氏比马家母女讲究做客的规矩,所以宓瑶先前就晓得了她过来帮忙,朝她福了福就打算换个方向继续散步。
但明显潘氏还没与宓瑶说够。
“往后虞娘可以把我当做姐姐,有什么不便只管与我说,我一见虞娘就觉得投缘,往后要多多来往才是。”
听到潘氏说觉得她投缘,却没有夸她貌美,宓瑶就晓得潘氏看她并不是真正的投缘。
她身上最值得夸奖的就是脸蛋,要是同性有意交好,定然会特意提及赞叹几声拉近关系,但潘氏刻意忽略,不管潘氏是出于什么心思,她都觉着两人不需要多多来往。
翘唇笑了笑,宓瑶客气回道:“自然。”
“善儿,你的虎头哥哥也随姑母一同来了,你想去与他一起玩吗?”
察觉宓瑶并不热络,潘氏半蹲对萧善温柔说道。
只是她一提虎头,萧善眉心就皱成一团,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了宓瑶身后。
见状,潘氏愣了愣。
马阿婆没少说萧家孩子跟马虎感情融洽,还说萧善长大一些,若是没傻的厉害,就让马虎跟萧善定下娃娃亲。
现在看来马阿婆嘴里没一句真话。
“可是虎头哥哥欺负善儿了?善儿跟姑母说,姑母帮你罚他。”
萧善依然躲在宓瑶的身后,见潘氏不停跟她说话,她求助地仰起头,眨巴眼睛想让宓瑶帮她应对。
宓瑶见着可爱,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不过一抱起来她就后悔了,哪怕萧善不重,但她穿得厚衣服给她加了不少重量,抱在怀里多少有点受罪。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把小萝卜递给了练过端盆子的诗雅。
见宓瑶掩不住的嫌弃,潘氏心中讥笑,虞女与她上一世的认知并无差别,傲慢骄纵,连演戏都演得不尽心破绽百出。
“善儿容易害羞,马夫人这般问她,她不好意思表达,等到私下时,我问问她,若是马小郎君做了什么欺负善儿的事,我倒时再告诉夫人。”
宓瑶没把事情糊弄过去,替萧善说什么没被欺负,而是打算私下问问萧善,要是真有欺负,潘氏这个当娘的都要铁面无私了,她干嘛要装大度。
“是该如此。”
潘氏应下没当回事,但谁想到过了片刻,她儿子的哭声震天,她赶到现场,正巧看到马阿婆捞着萧良衣领,手掌高高举起明显是要打人。
“住手!”
“你敢动手,今日就别想安然无恙走出萧家。”
宓瑶的威胁与潘氏同时喊出口。
宓瑶与潘氏分别后,本来打算劳逸结合,走一阵子就回厢房躺一阵子。
回去的路上她撞见了萧良身边的嬷嬷像是没头苍蝇一样绕来绕去,知道一定是萧良出事,想着萧翼出门登学不在府中,没人护着萧良便开口问了始末。
“还不让她把你们主子的衣裳松开!”
宓瑶扫了眼在旁躲着,任由萧良被拎着的萧家下人,厉声道。
她话音落下,有霜华带头,其他萧家下人立刻掰开了马阿婆的手,让萧良恢复了自由。
“母亲……”
萧良不敢让宓瑶看到他脸上的眼泪,胡乱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才埋头吸着鼻子叫了声宓瑶。
“过来。”
见马阿婆一副还要撒泼的模样,宓瑶朝萧良说道。
萧良犹豫了一下,走到了宓瑶的身边。
他一来,萧善挣扎着从诗雅的怀里下地,拿着兜兜里的帕子给他擦眼泪。
“善儿……”
萧良本来要停下的眼泪,触到妹妹给他擦眼泪的手指,又忍不住张嘴哇哇大哭。
“阿家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一个大人跟萧二郎计较什么。”
见萧二郎的样子,潘氏一阵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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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今日她来萧府,马阿婆非要跟来,见操持萧家事务的是节度使府邸的管事,知道没便宜好占,马阿婆就甩袖子走了。
她还以为马阿婆是离开了萧府,谁知道她是跑到萧良的院子里逞威风。
“你看看他都把虎头打成什么样了!”
就是宓瑶来了,马阿婆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指向在旁边椅子上坐着的孙子。
见所有人看向自己,马虎挺起了右脸,让所有人看他脸上被萧良打过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脸,还有扒开了裤子,让人看他腿上快要消失的红痕。
“萧二郎打我,大母打死他!”
说完,跳下凳子,打算把躲在宓瑶身后的萧良捞出来。
诗雅她们自然不会让他靠近宓瑶。
虎头被抓住胳膊,挣扎不开,瞪向宓瑶:“你这个狐狸精,我也打死你!”
话落音,宓瑶上前直接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院内回荡,宓瑶可没有因为马虎是孩童收力,打完她摊开自个发麻发烫的手,让手吹风降温。
“什么家教,是来做客还是来撒野。”
“你这贱妇,竟敢打我孙子。”
宓瑶这一巴掌不止打蒙了马虎,也让院内的其他人失了言语,马阿婆最先反应过来,抬起手往宓瑶方向冲,想要为她的孙子做主。
“还不拦着。”
怕马阿婆发疯打伤了她自个婢女,宓瑶看向院内伺候的下人,特别是萧良的嬷嬷。
被宓瑶目光扫到,几人只有去拦。
但她们不敢开罪马阿婆,所以人是拦住了,但却挨了好几巴掌。
“几个人连一个人都挡不住,一点用处都无,也不知道萧郎怎么会留你们在府中伺候。”
宓瑶话说完,几人来了不少劲,马阿婆被扯乱了头发,屁股跌到了地上。
“哎呦,杀人了,恶妇杀人了,快来救命啊!”
潘氏没想到事情一眨眼的功夫就发展成了这样,愣在了原地。
她不想管马阿婆,但不能对哭声震天的儿子视而不见,把马虎拉到边上,潘氏看着他面颊上的巴掌印。
哪怕她不在意这个儿子,也有了几分面子被打的难堪。
“再怎么样,虞娘子也不该对孩童动手。”
“他骂我,我难不成要没脾气让他骂不成,你若是心疼他被打,就该好好教他,别让他长成一副挨揍的蠢样,打他我还嫌累了我的手。”
说着,宓瑶嫌恶地甩了甩手,根本没有圆滑场面的意思。
“小儿有口无心,你是大人就不该与他计较……而且还打得那么狠,虎头只是个四岁的孩子。”
听出潘氏语调细腻的变化,还有她眼角突然聚起的水光,宓瑶若有所察地转过了身。
触到萧欻的绛红金丝袍,旁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拎着裙摆小跑,捏住了他的袖摆轻轻摇动,眼眸虽没泪痕,但水汪汪的眸子委屈满溢:“呜呜,萧郎有人欺负我,还用极难听的话骂我。”
一边说,一边摊开了自己的手心。
“你瞧我的手都红了,好疼。”
萧欻低眸看向女子白皙细嫩的手掌,红的确是红了,但看不出是受伤红肿,还是纯粹被风吹红。
15. 第十五章
“谁骂你?骂你又与你手疼有什么关系?”
萧欻扫了眼不远处的嘈杂,一下子抓住了宓瑶话中的重点。
“那个叫马虎的小儿骂我,他骂得难听,我抬手打了他,他皮糙肉厚,把我手掌打疼了。”
宓瑶没有掩盖自己行为的意思,萧欻一问,她就实话实说全部说了出来。
她的实话让萧欻抬起的脚步顿了顿,视线从前方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他对邻居家的孩童并无关注,但依稀记得马家小儿比萧良还小,她打了四岁小儿,还要找他为她做主?
一时间,萧欻脚步不想往前,只想离开这处,免得被扯进无意义的争端。
不过他现在想走也来不及,马阿婆见宓瑶恶人先告状,焦急地带着孙子往前跑,让萧欻看马虎脸上的巴掌印。
“萧镇使你瞧瞧,我孙儿多小的年纪,这恶妇竟然下得去手。”
“就是,萧郎你瞧瞧,他得骂得有多不堪入耳,才能让我这般娇弱的小娘子动那么大的气,用力给了他那么大一个巴掌。”
“你这女人颠倒黑白,你打了我孙儿,难不成还是我孙儿的错了!”
“不是他的错便是你的错,不懂得教养孩子,一老一小到别人家撒泼,我从未听过有人上门做客,老的动手打府中的小主子,小的骂府中未来女主子。”
宓瑶冷面说完,转向萧欻时又娇柔起来,再次摇了摇他的衣袖:“萧郎,他们欺负我与欺负你有什么不同。”
萧欻听到宓瑶说“老的动手打府中小主子”,便把目光转向了萧良和萧善两人。
见萧良满脸泪痕,就知道这个被打的小主子说的是他。
“怎么回事?”萧欻看向萧良。
“还能是怎么回事,我家虎头好心好意陪他玩,他不识好人心,反倒打我家虎头,把我家虎头打伤了。”
马阿婆抢先说道,她说完马虎跟着点头,指向萧良:“二郎先打我。”
“小儿争执不是什么大事,两个人互相认个错就好。”
潘氏接着开口,“虎头你先向二郎认错好不好?”
看得出马虎对潘氏这个母亲有几分惧怕,所以就是潘氏脸色和煦,马虎带着满脸不愿还是磨蹭走向萧良,打算听她的话道歉。
“既是这样,该是萧良认错。”
萧欻冷然看向萧良,宓瑶觉得他的目光不像在看儿子,而是在看仇人。
当爹的都这样宓瑶本想不管,但看到萧良捏紧拳头,抽泣着真要跟马虎道歉。
再想马阿婆跟马虎的一搭一唱那么熟练,萧良不知道受了多少次这种委屈,还是张了嘴:“二郎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给旁人听,是说给我听,我虽不是为了你扇这丑小子一嘴巴,但却是因为你过来掺和进了这桩事。”
听到宓瑶开腔,萧欻睨了她一眼。
“夫人……”
萧良这会已经想起还不能叫宓瑶母亲,宓瑶说她不是为了他打虎头,但他觉得她就是为了他。
抿了抿唇,萧良边抽泣着打颤,边朝宓瑶道:“是虎头抢我东西,我不愿给他,马阿婆看到之后,说我小气让我把东西给虎头,我不愿虎头就一直哭闹,后面阿婆趁着我没留意就抢了东西,虎头拿到点心尝过以后说冷了不好吃,说我是乞丐把东西砸在地上踩我才推他……”
说着,萧良又止不住眼泪,他偷偷看了萧欻一眼,见他脸上的冷硬,身体不由僵了僵。
“你胡说八道,谁抢你的东西!”
马阿婆见事情都要落地了,宓瑶又捣乱让萧良胡说,气得想推萧良。
“去拦着。”
宓瑶朝诗雅道。
“没人抢他的东西,虎头就是看到了点心想吃,吃了萧二郎两口点心,二郎小气就打我家虎头。”
“不是的,是你们抢的,那是夫人给妹妹的点心,妹妹没吃完,我藏在房里,肚子饿时吃一点点,是虎头偷翻出来。”
听到这事还是因为自己送的点心惹起,宓瑶朝萧良招了招手:“过来吧,你说了事实,你爹不是个是非不分,帮着别人的孩子欺负自家孩子的蠢货,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宓瑶说完,对上萧欻的目光,嫣然一笑,“萧郎快为我们做主,别忘了你自个承诺的,要精心照养我这株脆弱的娇花。”
马阿婆真是恨不得抓烂宓瑶的狐狸脸。
这么会有这般不要脸的女子,当着人的面就在男人面前卖乖撒娇,跟窑子里的花娘有什么区别。
马阿婆是愤恨,潘氏则是不安,她上辈子没有关注宓瑶刚到萧家时的样子,但她记得宓瑶因为心中惦记她生死未知的情夫,对萧欻不假辞色,在上一世的婚礼上还闹出了不愿拜堂的风波。
而现在宓瑶眼神娇柔,哪像对萧欻不假辞色。
美人冷若冰霜都能让男子忍让几分,何况宓瑶作态娇媚,软糯的腔调就像是带着钩子,惹人心酥。
“萧二郎打了我家虎头,你也打了我家虎头,萧镇使要做主也是给我们做主,你这江南来的女人阴险狡诈,胡说八道!”
“萧郎你看她嘛!”
宓瑶不跟马阿婆吵,只是摇了摇萧欻衣摆。
“时候不早,阿婆若是没事该带孙儿归家了。”
萧欻这话明显是站在了宓瑶那边,马阿婆落了下乘,气得的鼻孔撑大像只老牛:“看在镇使的面上,虎头今天这个委屈就算了,但二郎小小年纪就说谎可要不得,镇使你在家可得好好教训他,不要让其他人把他给教坏了!”
说完,马阿婆抱着孙儿就走,留下忐忑不安的萧良站在原地。
他不敢跟阿爹说他没有说谎,因为知晓说了也没用,只能等着阿爹的惩罚。
对手走了,宓瑶也没有胜利的喜悦,反倒是气闷的想踹萧欻一脚。
什么毛病把自个儿子当仇人整,怪不得书里面原主可以那么容易把萧良他们弄死。
说起来原主的结局还挺冤,萧欻这个当爹的就是这个德性,孩子死了他应该高兴,装什么痛苦把原主这个恩人千刀万剐。
“回去吧。”
萧欻倒没罚萧良,只是不耐把人赶走。
“你也回去。”
萧良走了,萧欻对上宓瑶的目光,也没有与她多说两句的意思。
“我还委屈着呢,在房里会闷死。”
“你动手打人,委屈什么?”
萧欻蹙眉,不知道宓瑶是在闹什么,只是他的冷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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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萧良他们有用,宓瑶则是能视而不见,让他只有耐着性子问她到底想怎样。
“我打他,他受伤的是身体,而且四岁的孩子,受了疼一会就忘了,而他骂我伤害的是我的心,心和身体你说哪儿受伤更疼。”
萧欻回答宓瑶前,看向了没与马家祖孙离开的潘氏。
“马夫人还有事?”
见萧欻看向自己,潘氏巧笑:“我与九哥许久没见,大事没有,只是想跟九哥聊聊家常。”
宓瑶的不同让她如鲠在喉,哪怕知道现在时机不对,她也想插在两人之中,不让宓瑶继续在萧欻面前倚娇作媚。
“马夫人,萧郎不是真的问你有没有事,而是想让你懂得自个碍眼先走,我们未婚夫妻此刻私下有话要说,萧郎面薄,若是有旁人在场他不好抹面哄我。”
宓瑶讨厌马家人,自然不会漏下潘氏,再者潘氏一副忘了亲儿子,执着跟萧欻叙旧的模样,明显是有其他的心思。
顿了顿,她又继续开口,“马夫人是不是忘了马虎是你亲生儿子,他没有规矩被扇了巴掌,又被主人家赶走,你不去管教他而是留在这里不走,怪不得他会是那副模样。”
潘氏的笑容干在了脸上。
她怎么说也是赵天赫的养女,宓瑶竟能对她那么不客气。
仿佛除却萧欻值得她放低身段,其他人她都没看在眼里。
“虞娘子才来有许多事不知,我在马家过得并不如意。”说到后一句话,潘氏看向了萧欻。
“不如意你看萧郎做什么?是他让你不如意了?”
不耐烦潘氏的不停纠缠,宓瑶直接道,“你若是对萧郎有意,那就往后稍稍,我这里还有事呢,你就不能明日再找个时辰过来。”
“明日我们成婚。”
萧欻提醒了一句。
话说出口,萧欻就觉着自个没事找事,果真就听到宓瑶道:“男子要是有心,洞房前一刻都还能与旁人甜言蜜语,明日成婚又如何。”
她说完,顿了顿,又抓住了他的衣摆:“郎君是喜欢看女人为你争执还是如何,我急着告状,你快些腾出个能让我能告状的环境来。”
萧欻不想听宓瑶告状,也不想留下与潘氏叙旧。
而这二者非要选一样出来,他朝潘氏道:“辛苦马夫人为婚事劳心,不过虞女这般怕是不会领其心意,马夫人还是先归家吧,我会派人送上你今日帮忙的酬谢。”
等到潘氏离开,萧欻冷然注视宓瑶,真觉得自己娶了一个麻烦回来。
她不愿安排内务,有人过来帮忙,她又开口把人赶走。
“你想要如何?要我挖马家小子的心肝补偿你遭受的恶语?”
萧欻语调讥讽,宓瑶只当听不出来:“萧郎若是愿意这般,我自然满意。”
“虞宓瑶,我厌恶太过麻烦的人,不管这人是否是女人,是否貌美。”
萧欻狭长的眸子宛若结上了厚重的冰层,冷硬锋利。
宓瑶与旁人怎么闹腾他不管,但她闹腾的事必须是她自个解决,而不是闹到他面前,需要他当什么公道伯,为他们评判对错。
“叫我嫮嫮。”
面对萧欻的警告,宓瑶扬唇粲然一笑,提醒他道。
16. 第十六章
萧欻自然没有闲情逸致叫她闺名,与她在冷风中打情骂俏。
看出她不怕他的威胁,萧欻收回了目光。
没挨过打的人自然不知道棍棒打在身上会有多痛,虞少阳还未到蜀地,他现在还得供着她,等到往后他总有手段让她听懂他说的每一句话。
萧欻不发一言地拂袖而去,瞧着萧欻倒三角的宽阔背影,宓瑶嘴角的笑片刻后才慢慢垮下。
她不知道她算不算让萧欻吃瘪了,反正她依然觉得气闷。
“你可否听过,萧欻与他去世的大哥有仇?”
知道虞琇平日喜欢打探府邸隐私,宓瑶一边往听松院走,一边朝她问道。
“萧家下人倒是没提过这个,若是阿姊好奇,琇儿去打听就是了。”
看出宓瑶想管萧家小子的闲事,虞琇虽然不满,但还是把自己打听的消息全都实话实说了出来,“姐夫跟他大哥有没有仇不晓得,但萧府的下人都知道姐夫不怎么亲近三个孩子,听说是因为萧老夫人去世前,逼姐夫把两个孩子记在他的名下,姐夫不高兴所以对他们冷淡。”
“他若是不喜欢被人喊爹,就不会收什么养子。”
宓瑶回道。
她不觉得萧欻讨厌小萝卜他们,而是觉得这是他养育孩子的方法。
他常年在外,没工夫细心照料孩子,干脆培养他们像是野兽一样成长,不要把他当做依靠。
因为他明显不怎么喜欢马家人,也不像是那种把别人看法看得比自个想法还重的傻子。
不过就是想通了这点,她依然不觉得萧欻就好了。
在自己明显受了委屈的孩子面前,听外人的话来怪罪自己的孩子,不管他的教育方法是什么,他的脑子里都全是水。
*
小萝卜兄妹三人共住听松院。
一个离主院最远的院子。
除了位置偏了点,院子本身还算不错,方位考究,几个屋子的朝向都见得到光。
看得出院内经常打扫,院中花草一派勃勃生机,下人们没有躲懒敷衍。
只是光照顾花花草草有什么用,小主子被揍一个不管。
宓瑶的气一直到进了萧良房里,看到他与妹妹头靠在一起闭眼睡觉才消了下去。
平日小萝卜看到两个哥哥就躲,一副不认识两人,免得被他们抱走的模样,如今萧良受委屈,她紧紧拉着他的手,听到动静闭着眼的眼睁了睁,看到宓瑶也没有松开哥哥的手,而是蹭了蹭萧良的脸,贴他贴的更紧。
见状宓瑶摸了摸她的脸蛋,见她把萧良的脸推到她手边,她也伸手摸了摸。
两张小脸一样的滑嫩,一样的肉乎乎。
“好了,睡吧。”
见小萝卜再次闭眼,宓瑶才离开屋子。
“二郎回来后就跟小娘子在房里说话,说了一会两人就睡了。”
萧良的嬷嬷在宓瑶跟前解释道,“我给二郎换了衣裳,净了面,厨房也准备粥食,等到二郎醒来就端过来。”
瞧着局促不安的周嬷嬷,宓瑶倒不是想为难她。
只是觉得萧欻实在没有找内政管理人员的眼光。
这个周嬷嬷并不是喂养过萧良的乳母,而是萧欻下属的遗孀,因为婆家容不下求到了萧欻这里,萧欻就把她留在府中照顾萧良。
在婆家被欺负到活不下去的女人,到了萧良身边自然也不会立起来。
人的品性还成,但就是胆小怕事,遇到事就是想找人求救也不敢开口,只敢在路边像个没头苍蝇似乱转。
“知道给自己找活就行,没有哪家府邸会银钱多的没处使,养一群没用的下人在府中白吃白喝。”
宓瑶不只是敲打周嬷嬷,而是将院中的下人都一一看过,特别是神情心虚的范嬷嬷。
两个嬷嬷都不是乳母,周嬷嬷对萧良还算尽兴,范嬷嬷则是靠跟马阿婆的亲戚关系,来萧府养老的。
“没了小娘子伺候,范嬷嬷你每日悠闲,不是睡大觉就是跟亲戚嗑瓜子,日子过得比我还逍遥,我这个人心眼小可看不惯这些。”
“虞娘子,我冤枉啊,小娘子换下的衣裳我每日都有打整……”
“不然还要我来打整?”
宓瑶嘲讽地翘了翘唇,“别光想着我来提点你们怎么做,我是来当主子,不是来教你们怎么当下人的,自个动脑子想想平日怎么做才算对得起你们领的月钱,今日事若是还有下次,我这人不爱听人狡辩,该轰出去的轰出去,该卖了换新的便换新的。”
知晓没有个长久盯着内宅的管事,她这番敲打的效用也维持不了太久。
所以回到厢房后,宓瑶开始沐浴保养,感受调制的香膏擦过每一寸肌肤,努力让享受的舒服来掩盖她刚刚产生的烦恼。
孩子怎么样都能长大,只要她不像是原主一样把他们弄死就好,至于照顾他们那就不该是她的事了。
若是她因为一时怜悯,那往后他们就成了她的责任。
而萧欻这个当爹的则是能更完美的隐身,彻底不用管他几个孩子。
哪怕是可怜小孩,她也始终不会忘记,她是来当娇妻的,不是来当付出型配角,来爽萧欻这个主角的。
*
沐浴后,宓瑶躺在长榻上,美白滋润的各类膏体从头涂抹到脚。
等到身体全部吸收过后,见还有一个时辰才天黑,宓瑶叫霜华她们去找凤仙花干:“若是找不到,找其他颜色鲜艳鲜花过来也行。”
小萝卜回到宓瑶的住处时,正好看到在桌前摆弄捣药的小罐,其中加了泡发的凤仙花瓣还有帆石,已经捣成了泥状可以用来染甲。
萧善好奇地凑到浅盘玛瑙罐边上,动着鼻尖好奇地里头嗅。
“我往里头滴了牡丹露,你闻到的是牡丹与凤仙花的气味。”
宓瑶说完见萧善明白地点头,想了想,又开口道,“你二哥怎么样?你既然过来了,他已经缓过来,不觉得委屈了是不是?”
萧善继续点头,站直伸长了手,比了一个比自己个头高一截的位置。
“你是说你大哥回来安慰了他,他就不委屈了?”
萧善点头。
见宓瑶没问题了,她又爬上了凳子,瞪大眼睛看着刮到银盘的红泥。
“这是拿来染甲的,我先给你染。”
见萧善好奇,宓瑶也想看看上色的状况,就握住了萧善的小肉手,拿了紫豪小楷笔沾了汁液,小心地涂抹在了她米粒大小的指甲壳上。
原主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她继承原主的记忆后,动手握笔试过,因为手指有用笔的肌肉记忆,写出的字与原主没什么差别。
不过她对写毛笔字没什么兴趣,穿过来之后除了尝试的那次,这是她第二次握毛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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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得不说,原主从小的训练十分有用,小萝卜那么小的指甲,她都能掌控毛笔,把颜色抹上甲壳,没有溢出边缘。
瞅见萧善因为红指甲眼神越来越亮,宓瑶让诗雅给她包手,她自个接着涂抹了手脚指甲。
“你们若是喜欢就一起涂上。”
手指和脚趾都套上了锦缎,宓瑶跟小萝卜躺在床上动不了,见材料还剩许多,宓瑶便朝霜华她们说道。
哪怕是不喜欢打扮的小姑娘,每日看宓瑶忙来忙去也会对打扮产生兴趣,知晓宓瑶在这事上大方,不会吝啬身边的丫头爱美,诗雅她们没一会也都包上手指。
等到第二日婚礼,萧欻乍看到萧善手指发红,还以为她出事磨坏了手,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红色是染上去的红色。
古里古怪,偏生她还得意的紧,张开手给她哥哥们看。
在萧善这里吃了亏,等见到宓瑶婢女们一个个翘着兰花指,手指一片红色拿腔拿调地做事,他也有了底子。
只是等到花轿探出的那只凝脂玉手,目光触到她指尖艳丽的红色,他情不自禁地加重了手力,听到罪魁祸首吃痛轻呼,他才满意地松了力道。
萧欻的婚期虽急,但因为有赵天赫早早嘱咐为他筹备用具,所以办得并不草率。
府邸张灯结彩,大门悬挂的羊角灯贴金箔双喜,连镇门的石狮也用了红绸裹满周身,脖颈系了大红花结。
从大门开始便铺了红毡毯迎客,大红的丝绢纱灯一直沿着迎客道,挂满了整个府邸。
宓瑶是远嫁,喜轿从萧府抬出,在益州城内转了两圈,又抬回了萧府。
到益州后,因为嫌冷,宓瑶还没出过萧府大门。
而这次坐在喜轿之中,她算是对萧欻在益州的声望有了个具体的认识。
原本她以为围观百姓是因为萧欻养父的名声来看热闹,但一路听到百姓们的讨论,才晓得他们抛洒五谷与铜钱全都是冲着萧欻而来。
萧欻平定荆州内乱前后,益州都接收了不少荆州的难民,除此之外,萧欻之前一直镇守翼州,不知道打退了多少次吐蕃来犯。
所以赵天赫这个节度使在蜀地有威望,而萧欻这个军镇使也不差。
百姓热闹的欢呼伴随着五谷不断落下,宓瑶一时没注意到萧欻手掌的用力,等进了府邸,她低眸看到泛红的皮肤,才忍不住吐槽萧欻没摸过女人手,力道蠢的很,每次碰她的手都要把她当做泥做捏一下。
萧欻双亲不在,两人进喜堂只需要拜见赵天赫。
宓瑶举着紫檀木为架金银线绣鸳鸯双喜的玉流苏却扇,听了半晌两侧宾客夸奖新娘子丰神绰约,与新郎天作之合,等到被送到喜房坐下,不管萧欻有没有作劝却扇诗,她都为了萧欻省了事,毫不犹豫地放下团扇缓解她的手酸。
放扇后,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宓瑶抬眸看向束金冠佩银鱼袋的萧欻。
目光交错,两人都未开口。
她不想惯着萧欻,他不张嘴,她就与他比赛木头人,看够了他的眼眸,她就看他的鼻梁,他的薄唇。
一直等到她数完了他的金冠有几颗宝石几颗东珠,萧欻终于张开了嘴巴。
“我去陪客,你且等着。”
等什么?
宓瑶动了动满头朱钗,他是没看够她的美样,想要她保持这模样等着,好让他回来再多看几眼?
17. 第十七章
不知道是萧欻朋友太少,还是脾气太差,或者是两者皆是,反正他走后,宓瑶才反应过来没人来闹洞房,也无掌事安排男童压床,吃果子一类的习俗规矩。
不过这在她看来是省事的好事就对了。
可惜她悠闲没有一盏茶的功夫,知晓萧欻去了席上的女眷便相约到了新房看新妇。
喜房瞬间热闹了起来,她想模仿萧欻的冷脸,可惜她长得太美看着就善良是个好人,跟萧欻那张不讨喜的脸截然相反,所以并没有什么用处。
对此她只能改变策略,要么就当做听不见旁人说她胸大屁股大一看就好生养讨论,要么就低头发呆装羞涩。
“年岁虽然大了些,但刚及笄的小娘子哪有这般风韵,怪不得萧镇使特意去江南求娶。”
“你没听见旁人说她是江南第一美人,我看她说不定及笄时屁股就这般大了,不然如何当第一美人。”
“这不得三年抱俩。”
……
萧欻是武将,婚礼邀请的宾客大多是他的同僚,女眷中有文雅的夫人娘子,但不管什么时刻雅都压不过俗,特别在有床并且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个时辰后宓瑶要跟萧欻要做什么的情况下。
听着话题已经进展到萧欻发量浓密黑亮,鼻梁高挺,由面相慢慢往下三路引申。
宓瑶目光触到在人群缝隙若隐若现的萧善,想让人把她抱出去,而这一抱她才发现萧善拉着旁边妇人的衣摆。
目光对上,妇人朝她笑了笑,叫了声“弟妹”。
见宓瑶目光茫然,妇人面上多了丝紧张与尴尬,“你夫婿萧欻是我阿弟,我已经嫁出萧家许多年了……”
旁人看宓瑶不认得萧柔,热心地帮她介绍:“虞娘,这是你亲大姑,跟萧镇使同一个爹娘所出,唤作萧柔。”
“新妇竟不认得自个大姑,看来传闻属实,萧镇使是真不喜这个出嫁的阿姊。”
“自家阿弟成婚,又不是住的远,竟然成婚当日才上门,估计是萧镇使不让,怪不得有人说萧镇使心跟刀似的……”
“小声些。”
听着周围人细碎的讨论,宓瑶大概明白了眼前妇人是谁,叫了声“大姑”以后,目光交错,宓瑶一时也不知道要对萧柔说什么。
细看之下萧柔五官模样的确与萧家人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心有重重的川纹,嘴唇习惯性抿着,嘴角下落有一种让人瞧着就觉得她日子难过的愁苦感。
不止是相貌,她身上半旧的折枝花纹的素锦棉衣也能看出她日子过得不算舒坦。
也不知道是她看书看漏了,还是书里面根本没提,反正她是这时才知道萧欻有个亲姐姐。
而且瞧模样,萧欻对她跟对三个孩子一样,都是采取野生野长的态度,没让他亲姐姐沾上他一点光。
“九嫂嫂你长得真美,先前听说你是江南第一美人,还以为是旁人夸张,如今看到才知道什么是天仙下凡。”
宓瑶正思索着怎么跟萧柔这大姑客套几句,就听到少女清脆抢耳的夸赞,人群中穿着桃红云缎裙戴着垂金雕芙蓉花流苏步摇的姑娘挽住了宓瑶的胳膊,“听说九嫂嫂在闺中素有贤名,往后我举办花宴,嫂嫂可得捧场。”
不同于面对萧柔时的毫无准备,这位小娘子宓瑶倒是知道是谁。
萧欻的养父赵天赫跟萧欻一样,命里面带寡。
赵天赫有四个子女没到他四十岁时就因为各种原因离世,而后结发夫人也伤心过度跟去了。
赵夫人死后,赵天赫没有续娶,只是一个接一个的认养子养女,还把赵家旁支的子弟放在身边培养。
这位打扮隆重,脸上脂粉比她还厚的便是赵家旁支的七娘子。
能看出她是赵七娘,除却虞琇打听了女客中谁要注意,还因为书里面赵七娘有不少戏份。
同样都是恶毒女配,原主是在萧家的内院坏,赵七娘则是针对益州每个貌美的夫人娘子。
她嫡兄贪色,她就为她嫡兄物色猎物,借着赵家女的身份与貌美的女眷结交,期间趁机下药,让她嫡兄占了便宜之后,再用权势威胁对方闭嘴。
书里面赵七娘也找上了原主,不过原主运气不错,在喝下下药的香饮之前,萧欻从天而降出面阻止没让原主中招。
只是萧欻并未给原主解释他打翻香饮,把她从赵七娘宴会拎走关进萧府的缘由。
所以之后赵七娘与其兄长的勾当被揭发,原主并不觉得萧欻救了她。
只觉得萧欻是故意让她丢丑,他如此动静,分明是让旁人误会她跟其他女子一样,掉进了赵七娘的陷阱,跟赵七娘的哥哥有了首尾。
对于把心思往她身上打的恶毒女配,宓瑶连敷衍也难得费力,面对赵七娘的邀请,她抽出手低头笑了笑,连嘴巴都没张开,直接装起了聋子。
见状,赵七娘还想说话,但其他女眷打岔,等到媒婆提醒时辰到了,人群散去,她夹杂在其他人之中又说的几句话也没得到宓瑶的回应。
“还真当自己是个玩意了,不过是落魄世家的女娘,到了益州还敢在我面前耍威风。”
在新房时赵七娘尚且还能忍着,一出屋子,她便咬牙切齿,踢了踢回廊茂盛的花草。
“娘子,当心有人。”
路道上到处都是宾客,赵七娘身边的婢女见不远处有女眷往这个方向看,提醒主子道。
“要你告诉我!”
赵七娘的脚落在了婢女身上,“旁人看到又如何?!这益州乃至整个剑南都是我大伯的,这些人不过是依附在赵家身上的蝼蚁。”
越说她越不满意宓瑶对她的态度,萧欻不过是赵家的鹰犬,一只鹰犬的妻子也敢在她面前摆架子。
她没回女眷席上,而是让下人给她五哥递了话,等到两人回廊见面,赵七娘便迫不及待道:“五哥怎么不去闹洞房,虞女貌若天仙,见着她扇下的姿容,我哪怕同为女子也忍不住为她心醉。”
赵五郎在席间没少喝酒,听到赵七娘如此盛赞宓瑶,更是心口发烫身下发痒。
“我哪里不想去看虞女真容,只是萧欻小气,借口都不寻,直接冷眼看向说要闹洞房的武将,让其他人也歇了心思,不敢在他面前提及此事。”
赵天赫的养子中赵五郎最看不起萧欻,也最怕萧欻。
其他养子晓得自个吃的是谁家饭,懂得在赵家人面前摆低姿态,但萧欻则是不把他们当回事。
之前他兄长说话冒犯萧欻,萧欻直接动手揍了他兄长一顿,赵天赫不止没为赵家人做主,还大乐道萧欻有脾气,赏了萧欻。
“那真是可惜了,没想到五哥忌惮萧欻不敢对虞女起意。虞女出身名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般的才女,得是五哥这般的才子才懂得怜惜,配个萧欻的莽夫简直暴殄天物。”
“谁说我忌惮萧欻!”
在喜堂看到虞女身姿妖娆,他便动心不已,恨不得今夜代替萧欻洞房。
这样仙品远在江南他就不说了,但既然在益州,他自然要品尝一二。
“日后你找机会多与她往来,如之前一般,若是得到虞女,我少不了你好处。”
“我只是可惜虞娘子这般才貌的世家女要被萧欻糟蹋,觉得她与五哥才是天生一对,可不是为了五哥的好处。”
赵七娘巧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宓瑶被玷污时花容失色,那双美目又恨又惧,只敢用上吊自尽以示清白的惨相。
*
“这赵七娘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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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五郎长得都人模人样,还都是身份的娘子郎君,没想到心思回那么坏,说的话简直猪狗不如。”
在喜房虞琇就一直在观察赵七娘,见她满头珠翠,穿红戴绿,就觉得她不好相与想抢她阿姊风头。
后头见阿姊不理她,她表情不忿的离开喜房,虞琇就跟了上去,先是见她训斥婢女,后面又听到她与赵五郎密谋。
“这事要不要告诉姐夫?”
叙述完赵家兄妹的对话,虞琇忧心地问道。
兄妹俩如同禽兽般狼狈为奸,显然以前已经做过他们口中的事情,并且还得手过。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两人又都姓赵,她真怕阿姊一丝不察,明知道他们不是好人,往后还让他们得手了。
“当然要告诉他,他是一家之主,这些事情自然该由他来处理解决。”
宓瑶本来就不打算在赵七娘身上费神,打算等到赵七娘下次上门,编点内容让萧欻去解决兄妹俩。
但谁想到赵家兄妹那么张扬,在别人的府邸不确定周围有没有人偷听的情况下,就能有来有往地说出自己的秘密。
也不知道是他们太蠢,还是傲慢到觉得姓赵这件事能在益州一手遮天,把所有貌美女子都看做他们的禁脔。
“告诉姐夫就好,姐夫定然能保护阿姊。”
“那也不一定。”宓瑶翘唇逗了逗虞琇,“你瞧萧善他们,还他们的亲姑,萧镇使可没有护着自家人的习惯。”
别的不说,她跟萧欻的这段婚姻中,她一定得跟萧欻保持界限,千万不能被萧欻看做自家人。
被一个不护短还使劲糟践自家人的人当做自己人,想想就是人间地狱。
宓瑶坐在鎏金镂空妆奁前,一边卸除头上重得要死的牡丹赤金镶翡翠东珠礼冠,一边不停琢磨如何跟萧欻保持那条不当家人的界限。
等到满身酒气的萧欻回到喜房,宓瑶已经拆了云髻,微卷的青丝散落在背,身上穿了曙红撒花绫锻里裙,外头披了层胭脂红金线绣鸾凤和鸣罗纱。
两人对视一眼,宓瑶见他对她已经取冠换衣没什么意见,就放心继续坐在榻上。
萧欻走到妆台前卸了发冠,去湢间洗漱了片刻,出来后被酒气熏红的脸沾着未干的水迹,身上也换上了中衣。
到这一步,宓瑶还觉得一切都好。
等到萧欻上榻,她余光瞅见他的白绸裤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没想明白不对劲的地方,就见萧欻开始掀衣服,被他打算直接来的架势吓到,宓瑶只能收起心神,手臂挽住他的脖颈,朝他靠近主动亲上了他的唇角。
吻完她媚眼如丝瞧他:“我这身细皮软肉,萧郎就不想亲亲摸摸我?”
屋内几根龙凤烛灼灼燃烧,烛光下,宓瑶肌肤宛若蒙上了一层如玉如雾的柔光,她巧笑嫣兮,宛如话本中不似人的诱人精怪。
萧欻看向她唇瓣,宓瑶五官精致,却没有生得一副樱桃唇。
在鹅蛋脸上占据部位不少的饱满的肉/唇配上微微翘起的唇珠,比起最红的片掌花还要艳丽妖娆,像是一口能吞掉男子的心底那些肮脏不堪的情欲。
亲自然是想亲的。
萧欻俯身,依宓瑶的意思吻上了她的唇瓣,几口吮吸后,碰了碰她探出唇瓣的舌尖。
想到他看过几眼的避火图,他无师自通搂住宓瑶的纤腰,让她坐在他身,好方便他变换姿势,更深入地吻她。
宓瑶也是这个时候发现不对。
吻了半晌,萧欻犹如已经沸腾的热水,脖颈都沾染了胭红,迫不及待的想进行下一步。
而宓瑶一扫之前的柔顺娇媚,眉心紧蹙,手掌抵在他的胸膛,坚决道:“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