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美食成为山海经首富》 1、吉神被我拐成小二了 楔子 又东二十里,曰和山,其上无草木而多瑶碧,实惟河之九都。是山也,五曲,九水出焉,合而北流注于河,其中多苍玉。吉神泰逢司之,其状如人而虎尾,是好居于萯山之阳,出入有光。泰逢神动天地气也。——《山海经·中山经·中次三经》 * 盛夏的阳光刺眼得紧,被玉石覆没的和山倒显得熠熠生辉了。 一行村民衣衫残破,瘦瘦弱弱,驮着背篓爬上山去,忽而止步。 奇了,没有一丝一毫草木的和山山脚,凭空开了一家客栈不说,院内还栽了两株树苗。 瞧着院内那树苗弱不禁风,旁侧开垦了一处地,似乎在准备着栽种什么粮食。 木香缭绕的客栈静然坐落,三层布局,一楼牌匾大手一挥写上五个鎏金字——山海经客栈。 村民面面相觑,踏出一步。 “叮铃。” 门口风铃随着大门响动。 “欢迎光临。” 清脆女声从店内侧方传来,只是来人打扮好生奇怪——头发堪堪齐肩,身着玄色短裙,大片肌肤裸露,腕上还别了一串三色手链。 季纯浅笑上前,挽起村民的手就往里面走:“诸位是我山海经客栈的第一批客人,是想住店呢还是用膳呢?” “我店一楼是用餐区,二楼是住宿区,后院更有休闲区供各位玩乐。” “当然了,为表诚意,开业诚惠半折。” 这几位村民长得都瘦瘦弱弱,一握手便知是皮包骨头,还黝黑得很。 中间那位村民腹部爆出惊天巨响,不好意思地挠头:“俺们今年没啥收成,没钱。” “哦,这是饿了啊。没有关系,不要钱,只要你们的食材。” 两边的村民顺着季纯的目光纷纷侧头,大惊失色:“不可!这些是我们献祭给泰逢神的。” 季纯眉头微挑,眨巴眨巴眼睛,轻拍两下掌:“出来迎客了。” 只听得一声应答,旋角处窜出一道黄色身影。 再定睛一看,此人以虎皮裹身,腰别一串渗血齿骨,身后硕大虎尾高昂甩动,好不威风霸气,却是笑脸相迎。 “泰逢神在此!” 这……人形虎尾,竟真是传闻中的吉神泰逢无疑。 泰逢堂堂登场,转头就向季纯甩尾讨好:“我做的好吧?” 村民的震惊程度更上一层楼:泰逢神怎会露出如此……如同家犬一般的神情? “对对,好极了。”季纯许是察觉到村民的惊诧,停下摸头的动作,神神秘秘地将手贴到嘴边,“其实,泰逢是被我拐来的。” 村民:“?” * 大抵是季纯想赚钱的异常强烈的念头感动了世界,凭空出现的系统与她绑定在了一起,季纯只需穿到山海经世界收集特产换取金币,使用金币兑换钱财或者现代的物什,便可以坐享荣华富贵。 想来想去,季纯最后决定开一家山海经客栈,主打经营美食和住宿。 那个世界没有现代社会的美味,如此一来定然大赚一笔! 于是系统应了季纯的想法,从头到脚完成了蜕变。 【提示:目前剩余金币不足,暂时无法回到现实社会。】 季纯单手一摆:“无碍。创业总是要忍受一番孤……” “独”字尚未说完,她就传送到了山海经世界。 “好歹让人说完话啊。” 季纯起了身,打量了一番四周。 这山海经世界果然是奇妙得很,千奇百怪的草木横生,乍一看,还有一个脸上有血色妖纹的人形虎尾生物朝其窜来。 【营业伊始,附赠《山海经大全》及详解。前方生物识别为吉神泰逢,以下为资料。提示:他大概是认为领地遭到侵犯了。】 系统机械的声音刚落毕,泰逢诧然到来,停在两步外,亮出虎皮袍中隐匿的爪子,神色冷峻:“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吾辈的地界。” 他杀意显露,龇牙咧嘴,炸毛虎尾烦躁地砸地,天地似乎都在随着动作震颤,将要崩裂。 季纯想着反正有系统保命,泰然自若地耸肩:“我只是来此经商的,并无恶意。” 【提示:祭祀泰逢需要精米和活鸡。精米售价一金币一公斤,雄鸡售价两金币一只,是否购买?】 季纯恍然大悟:“听说祭祀吉神需要精米和鸡?不知其他食物可好?”干巴巴的吃米和鸡多没劲啊?总该换换口味。 泰逢的爪子无意识地缩了一下。 “我这可是有绝世美味哦。”她微微侧头,露出勾引的奸笑。 可泰逢戒心甚重:“你一个小小人类能有什么绝世美味?吾辈才不相……” 一阵金光大起,大大小小的零食汽水从天而降,哗啦啦洒了一地,召唤者季纯侧过身去,伸手:“来自异世界的绝世美味。” 泰逢呆了,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此番奇异景象。 可轻嗅鼻子,扑鼻的香气令其瞪大了眼,但这出现的方式实在诡异,仍是忌惮不敢上前,只是尾巴倒诚实的很,尖尖都朝向零食堆了。 季纯瞧着这吉神纠结的模样着实好笑,索性盘腿坐下,刺啦撕开薯片的包装袋,双指轻夹送入口中,不忘嘬去指尖残留的调料,未了又开了一罐可乐,仰头痛饮,发出畅快的赞叹:“爽!” 这零食包装袋一拆开,芳香更甚,令人垂涎。 泰逢终于是按捺不住,尾巴飞速扫过一袋薯片送到身边,学着季纯的样子,破拆,品尝……他的毛彻底炸了,堪比鸡毛掸子。 “这是何物?竟如此美味!” 泰逢大口大口吞着,嫌弃分量太少,扑入零食堆中疯狂撕扯包装袋,又觉口渴难耐,掀了易拉盖倒可乐下肚,眼睛都发了光。 “这又是什么,这么冻手,甜滋滋的,还会在吾辈嘴里爆炸。” 好家伙,这哪里是吉神,这分明是馋嘴的孩子。 “这是薯片,这是饼干,你刚刚喝的叫可乐。”季纯一一答复,又趁热打铁,“吉神大人,不知这祭品你还满意不?” 泰逢从扎堆的零食中探出头,含糊道:“满意!说吧,你想作甚,只要吾辈能做到的一定满足。” “我想在和山山脚开一家客栈,做些生意。吉神大人若是不嫌弃来助我,每日都有不同的美味。” 他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山海经客栈的来历便是如此,季纯讲述完大概,村民下巴都要惊掉了。 既然她说以物易物,这些拿去给泰逢神祭祀的物品,自然也可以做交易吧? “那,您看这些精米和鸡……只是不知吉神大人是否还愿意帮助我们?” “自然是能换些吃食的,阿泰也很乐意帮助你们。” 【活鸡三只,精米十五斤,共换取金币60枚。】 刚放置到后厨的食材顷刻消失殆尽,季纯思考片刻,唤道:“系统,给我猪后腿肉两斤,青椒一斤,外加厨房调料八件套。” 【好的,消耗15枚金币。】 季纯便这么忙活起来了。 她先是将猪肉片了,找来大碗,倒入盐味精料酒生抽老抽等一众调味料,抓匀猪肉使其腌制上色,又洗净青椒,快刀去蒂切片。 笃笃笃的声音煞有节奏,听得人都松弛了不少。 此时泰逢闻着调料味又窜了过来,安安静静地呆在一旁烧火。 季纯瞥了一眼,架锅而上:“谢啦。” 木柴烧得极快,不多时铁锅上就冒出白色烟气,热气腾腾。 季纯倒入食用油,反手加腌制好的肉片,锅勺打着圈儿滑散,瞧着那肉都熟透,再倒青椒,大锅爆炒。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泰逢尾巴翘起,显然是馋了。 刺啦刺啦叮叮当当的声音吸引了外面的村民,他们虽说在泰逢的招待下落了座,但终究是感到坐立难安,抬步欲走,厨房传来的香气又使其停顿。 “农家小炒肉!”一声吆喝,季纯左右各执一盘菜肴信步上前,“考虑到各位也许不能吃辣,专门挑了不辣的青椒。” 泰逢紧随其后,端来了大米饭和筷子,同季纯一道:“请慢用。” 那从未闻到过的香气挑动着村民的鼻尖,惊天巨响再次从腹部传出,他们早已饥饿难堪,夺筷就抢,狼吞虎咽的模样活像三只饕餮。 季纯对此情景甚是满意,余光扫去,那泰逢竟也在暗戳戳地咽口水,不免笑出声:“给你留了。” “好耶!” 吃饱喝足,泰逢摸着滚圆的肚皮,长哈一口气:“吾辈之前吃的都是什么糟糠啊。” “也不能算糟糠吧,能烹饪的话也是佳肴。”季纯掰着手指头,“像什么黄焖鸡米饭,炸鸡烤鸡炖鸡……” 泰逢嘴角渗出口水,忽而打了个饱嗝,颇为忧愁地拍着肚皮:“等吾辈缓缓再吃。” “大馋小子,吃完了就该干活了。他们都瘦得只剩皮包骨了,想来平日里也不会有事没事就上山祭祀。”季纯收拾了碗筷,甩掉手上的水珠再度走出后厨。 泰逢沉默片刻,点头:“是。” 村民虽是大饱一顿,却依旧如坐针毡,目光频频朝某个方向瞧去,焦急无比。这一反应验证了季纯的想法。 “有什么事详说便是。” 村民对视一眼,道出了祭祀的理由。 原来是远在百里外的小村庄水源枯竭,庄稼即将旱死,未到收成时就要白费一年功夫,要挨饿不说,若是交不上地方的粮税,可是要人头落地的啊! 村民本想着就近去十几里处的伊水河借水,可无奈有凶兽把守,人力弱小,打不过也说不过,只好跑到和山请求泰逢神的垂怜。 听闻泰逢神能呼风唤雨动天地神气,只要有精米和活鸡祭祀便可护佑一方平安,他们这才背负全村希望踏上旅途,一路上皆是以野草果实充饥。 季纯眉头紧蹙,叹息喃喃:“原来哪都不好过啊。” 泰逢倒是欣然应了:“祭品吾辈已然收到,即可启程便是。” 只见其推着众人来到院外,右手虚握,唤来硕大云彩,载起众人扶摇直上,在天际留下炫目神光。 2、扩展客源的第一步 泰逢速度极快,不多时就到了村落。 天地神光现,吸引了大量村民走出,他们见天际有人影,喜出望外,欢呼阵阵。 “泰逢神来了!庄稼有救了!” 刚落地,季纯就感到要被烤熟了。 这里怎么会这么闷热? 反观泰逢,正经干活时的模样与先前大不相同。 他左瞧右看,借了一户村民的斗笠蓑衣为季纯披上,紧接着飞至半空,双指向天—— 天地变色,风卷残云,乌压压的云彩瞬间汇聚,隐隐有闷雷滚动。 一声惊天雷劈,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暴雨如瀑。 村民先是一愣,随即一哄而散,纷纷跑回家中取了各种各样的器皿接水,即使被雨淋着也毫不躲避,伏在地上磕头:“谢谢吉神大人垂怜!” “这雨也只是缓兵之计,真要解决问题还得去找源头。”泰逢朝着季纯露出一个笑,“季纯在这里等着,吾辈去打个架马上就回来。” 说罢,他检查了一番季纯的雨具,这才满意离去。 昏暗的天地中,似乎只留下了他的光。 季纯怔愣片刻:“一路平安。” 那雨下了许久,久到村民家中及人高的水缸都尽数蓄满溢出了,势头仍然不减。 季纯伸出手来,密密麻麻的雨点砸到掌上,溅出星星点点,顺着掌缝淌下去了。 终于,雨水平息,乌云散而彩虹现,泰逢就在七色弧下方招着手飞来,身后拎着一尾四翼羽蛇,半死不活地垂着。 “系统,这是什么生物?” 【“又西三百里,曰鲜山,多金玉,无草木。鲜水出焉,而北流注于伊水。其中多鸣蛇,其状如蛇而四翼,其音如磬,见则其邑大旱。——《山海经·中山经·中次二经》”泰逢手中正是鸣蛇无疑。】 这鸣蛇看着至少得有个三米长,躯干粗壮,蔫了吧唧地盘成一团,蛇信子都不敢吐。 “这,这不正是伊水里的那个怪物?” 村民愤而乍起,纷纷抄起家伙什就要往鸣蛇身上砸,季纯一个眼疾手快拦在身前,嗤道:“你们这是作甚?!” “它抢了我们的水,我们非得砸死它不可!” “哪来的小姑娘,打扮这么奇怪,莫非你跟它一伙的?” “一起打了便是!” 村民慷慨激昂,手中武器即将落下,生生被泰逢震了回去。 “哪个不长眼的,没看见她是吾辈带过来的吗?”泰逢神色凛然,“我看谁敢,跟她作对就是跟山神作对。” 季纯心想:还好收买了个山神,不愁有人闹事。 “咳咳,我从异世而来,是个生意人,于和山山脚开了家山海经客栈,主营美食和住宿。”季纯轻拍泰逢,示意其收起杀气。 再一步向前:“我做生意不求金钱,只需拿你们的物品交换,食材,衣物,玉石,我都收。” “另外,我做生意可是同时做人兽生意的,谁敢在我客栈里闹事,这辈子都会被我拉入黑名单,永不接待。” 最初招待过的几位村民站出:“对,我们就尝试过了,是真的好吃,还不要钱。” 有一部分村民放下了武器,可仍然有人喋喋不休:“但这是我们的村落,不是你的客栈!” 季纯咧嘴:“确实,我的客栈不在这里。” 她腕上的手串忽然飞起,三色光圈后,一座硕大的客栈从中显露,威风凛凛。 “现在,我的客栈在这了,方圆数里都是我客栈的势力范围。” 季纯泰逢双掌对拍,成功吓住了一众村民。 要想抢夺客源,这里就是不可放过的绝佳机会。 季纯双臂伸展,大声唤道:“山海经客栈,欢迎人类和各类神兽的到来。客栈内禁止打架斗殴,有什么不妥直接投诉便是。我们的宗旨是打造让贵客皆满意的服务!” “另外,之前的那几位贵客交的食材尚有富余,足够给全村村民每人一杯夏季冰饮了。我季纯不喜亏欠,各位务必光临我的小店,不好喝不要钱,好喝欢迎下次再次消费!” 言毕,她蹲下身来轻抚鸣蛇,不怀好意地笑道:“当然,你也是。” 在季纯的怂恿下,终于有人踏入了客栈范围。 不得不说此处当真是避暑胜地,比村中清爽了许多,燥热退却,隐隐有芳香传递。 “各位稍安勿躁。” 客栈的空间还是不足,村民有的索性席地而坐。季纯看在眼里,飞速奔向后厨。 “系统,给我蜂蜜冰块茶叶和各类水果。” 【好的,消耗29枚金币。提示:您当前余额处于危险值,若金币低于20枚,系统有权解约合作关系。】 “你且瞧好了。” 季纯双面开弓,烹煮茶水,剥净果皮,分装于杯中,舀入蜂蜜和冰块。 这些花花绿绿的果茶真是养足了眼,她甚是满意,试喝了一杯,果真是冰冰凉凉酸甜无比,味蕾都在颤动。 “今日特惠各式水果茶,请各位慢用。记得五星好评哦!” 她随泰逢一杯又一杯的端出,瞧得那些起初闹事的村民对此嗅了又嗅,满面愁容,窥见旁人试过后皆露出惊喜的神色,终于是闭目痛饮,忽而怒睁,光速下肚。 “好喝!再来一杯!” 村民举杯,舌尖仍在舔舐残留的甜渍,砸吧砸吧嘴,总觉不够过瘾。 季纯等的就是这一刻,露出虎牙:“抱歉,前几位贵客供奉的食材已经被消耗完毕,若想继续体验,本次特惠八折哦。食材物品皆有价值,本店主打的就是诚惠易物。” 村民高举的手一顿,对视一眼,冲出客栈回到家中,搜罗了各类粮食、衣物,甚至是农具,争先恐后抢着要再续一杯。 “怎么办呢,这么多人。”季纯故意露出苦恼的神色,忧愁片刻,提议道,“不如这样,诸位在我这注册成为会员,可以预先充值金币,也就是各位的拿出的物品。金币可以直接扣除,本店将不定期推出活动,诚候各位到来。有意愿者请上前一步。” 谁料众人皆迈一步。 “好,既如此,便一个一个来。” “王大牛,金币12枚。” “赵小美,金币9枚。” …… 另一侧,泰逢应了季纯的意思,带着鸣蛇上了二楼。 他将手贴到鸣蛇的羽翼上,念叨古怪的咒语。 温和的光芒自他手中发出,所耀之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鸣蛇也逐渐有了意识。 “吾辈救你是因为季纯说需要你帮她做宣传。”泰逢冷哼,“病好了就下去点单,吾辈亲自服务。” 鸣蛇意识刚苏醒,听了这么一句,还道是自己被揍出了幻觉,再确认一番,大惊失色,惶恐后撤:“吉神大人您可别说笑了,我也只是条小蛇啊。” “季纯说无论大小,凡来客栈者皆为贵宾。”泰逢逼近一步,“这位贵宾是想自己下去呢,还是吾辈请您下去呢?” 鸣蛇吱哇一声哀嚎,灰溜溜地爬下了楼。 村民喝得尽兴,却与不速之客撞了个满怀,双方皆是一颤。 鸣蛇眼瞧着形势不对,正欲往外窜。 季纯走出,蹙着眉挡在门口:“这位贵客就只是进来逛逛?” 前方是笑意瘆人的奸商季纯,后面是懒洋洋坐在楼梯上的恶棍泰逢,鸣蛇惨兮兮觉得自己的蛇生就要到了尽头,又是凄惨鸣叫,狠心撕下几片羽毛:“这些够吗,鳞片也可以……” 季纯接过羽毛,脑内响起系统的声音。 【提示:鸣蛇一片羽毛价值10枚金币,一枚鳞片价值3枚金币。】 乖乖,这羽毛看上去就流光溢彩非同寻常,没想到这么值钱,这不得发了啊。 季纯轻咳一声:“可以,那您想好了要什么了吗?” “你看着来就是。” “好嘞,特大号夏季水果茶!” 只听得哐当一声闷响,半个人高的玻璃杯装载的水果茶被泰逢搬出,吸引了一众的目光。 鸣蛇本就是变温动物,不由得被这硕大冰饮吸引而去,缠裹盘旋,腹部贴紧了杯壁,头深埋入饮品中,许久都抬不起来。 “我喝完了,告辞!”等候许久,鸣蛇吃饱喝足肚皮圆润似气球,光速逃离了客栈,再也见不到了踪影。 “客人这还有富余的金币,欢迎下次光临——” 任凭季纯怎么大声呼喊,鸣蛇也听不到了。 生意仍在继续,村民无一不在感谢方才季纯和泰逢的帮助,短短时间,季纯就赚得了几百枚金币,连系统都不敢置信。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过奖。” 正当日薄西山,村民起身告别时,就听得门外一声巨响天崩地裂,漫天洪水席卷而来。 这分明是内陆,分明大旱时节,却见滔天浪潮数丈高,浑浊水流裹挟大量泥沙花草,就要重重拍下。 季纯再定睛一看,洪水当中竟有一头白鹿昂首踏浪,屹立水中央,不沾染分毫脏污。 那白鹿背上,似有一名女子青衫红裙,轻晃脚丫。 她这小客栈才刚开业,赚取不过百十枚金币,就被人以浪水冲击,大大打击了开业的红火之气,实在气不过。 这是冲着自己来的啊。 眼瞧着洪水将至,季纯推搡村民令其尽快回村,忽听轰隆水声中,有一熟悉的声音在叫唤:“就是这,就是他把我打了!” 季纯满脸疑惑,细看去,原道是那条鸣蛇跑回去跟人告状了。 “泰逢!这回放开了打,回来给你一堆零食吃。” 泰逢一愣,冁然而笑:“得令!” 3、兽类的生意我也要做 如今的泰逢和季纯是合作绑定的关系,拆了季纯的店就等于日后再也不能享受到异世美食了。 若是日日以糟糠为食也就罢了,可一旦有一日吃得了山珍海味,便再也忍受无能。 泰逢冲天而上,破口大骂:“熏池,你抢吾辈信徒就罢了,如今还要来拆吾辈的店,真当我泰逢是好惹的么?!” 名为熏池的少女掩面轻笑:“谁人不知我们仨神中最为幼稚的就是你?奴家不过是使了些手段布施便获得了民众的信任,谈何抢字一说?” 她顿了顿,笑意消失殆尽:“何况,你欺我属下,暴揍一顿后还强买强卖,简直欺蛇太甚!” “欺负?你怎么不问问它是怎么欺负村民的?大旱时节谁人不缺水,水源滋养万物,凭什么被它独占?” “你当真是跟人类走得近了,变得和人一样龌龊!” 言尽于此,双方再无喊话,空气焦灼,万物停滞。 瞬息,神光汇聚,泰逢化作黄色闪电直奔熏池,五爪凌厉破开拦路的水墙,滴水不沾。 熏池起身,衣袖大挥:“夫诸,上!” 季纯眼皮一跳:原来这白鹿就是传说中的凶兽夫诸,所到之处水灾泛滥,难怪这滔天洪水能出现在这。 “你尚且打不过,何况让一坐骑来跟我对拼?我泰逢纵是信徒全无,对付你也绰绰有余!” 一白一黄两道闪电交织,打得天地失色。 熏池冷哼一声,脚踩硕大圆扇缓缓降落,未了又见得圆扇骤缩,颇有灵性地回到她的手中。 她轻摇扇,嘴角上扬:“臭男人之间的打架奴家懒得参与。小妹妹,奴家不喜人类,但也并非是什么恃强凌弱之辈,便以人类的比试一较高下,如何?” 季纯双手抱胸,嗤笑:“行,我输,即刻关店。但若是你输了,每七日都必须来消费一次,想来尊贵的山神大人不缺上好的玉石黄金吧。” 《山海经》记载:“中次三经山之首,曰敖岸之山,其阳多球琈之玉,其阴多赭、黄金。神熏池居之。是常出美玉。北望河林,其状如茜如举。有兽焉,其状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诸,见则其邑大水。” 而山神泰逢、熏池、武罗似乎颇有渊源。 “笑话,奴家一介神明岂会缺钱?”熏池注意到了店内尚未打扫干净的杯具,“既然妹妹是做吃食的,不如就比些厨艺吧。” “可以,裁判呢?” 双方目光同时聚焦,在天上看着泰逢和夫诸打架的鸣蛇一震:“我……我?” “在场的除了你闲着还有谁?” 闹剧莫名其妙地便开始了。 熏池似乎对自己的厨艺颇有信心,多半是平日里总爱钻研,瞧其自信飞扬的模样,说不定内心盘算着皆时如何对他俩嘲笑。 可厨艺碰上厨艺,便是色香味一较高下的比拼了。 想来熏池不过也就是个女孩子,对甜品定然爱不释手,如此一来,只需随便做些布丁蛋糕之类的现代甜食,就足以拿下。 她朝着后厨走去,喊道:“系统,给我……” 【你确定要购买这些吗?】 “确定啊,不然怎么捞金主呢?”桌上满满当当的购买包装食物给季纯遮得严严实实,她得意洋洋地一一拆开,精致摆盘。 为了装出自己苦心制作了许久的样子,她特地熬煮红茶冰糖,倒入大量牛奶,静候茶味彻底烹出。 随即又拆一袋木薯粉,手搓珍珠,另起锅炉,哗啦倒入。 “现代的小姑娘都离不开的玩意,就是再大的能耐也别想摆脱。” 季纯双眼都眯成了缝,狠狠吸了一口,独属于牛奶和茶的芬芳交融合一,形成一股在这个世界前所未有的香气。 是时候了。 她捞起茶渣,大勺一舀,黑亮的珍珠与黄白的奶茶相拥相依,清透的冰块入杯,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季纯非常满意,拆了包装,一样一样往外端,错错落落摆满了整张餐桌。 反观院外熏池努力许久,终是小心翼翼地端上一盘糕点踏入客栈,进门便被堆积成山的甜品唬住了。 “……?”怎么会这么多?!莫不是做了弊? 熏池仔细打量,除了见到季纯额头衣领都被汗水浸湿,手上沾着没搓掉的面粉,其他的什么也没看见。好像还真是自己做的! 季纯得意洋洋:“想来山神大人并不识得这些美食,让我来为你一一介绍一下。” “水果夹心蛋糕,提拉米苏,焦糖布丁,各式大福,麻薯团子,葡式蛋挞……”季纯像报菜名一样顺口尽数为其解答,“山神大人,请?” “……” 不,这些看着花里胡哨,肯定难吃无比。就是说嘛,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就做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吃食…… 熏池勉为其难地尝试了一口。 绝对不会好吃……天!这是何物,如此软糯如此香甜! 熏池再无半分先前的矜持模样,全然不顾吃相,埋入甜品堆中胡吃海塞。 远在天边的泰逢老远便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大喝一声:“吾辈不跟你打了,吾辈要回去吃饭了!” 被按着揍的夫诸:“?” 鸣蛇圆滚的肚皮尚未消减,张开了血盆大口也加入了战场。 季纯吹着口哨回到后厨,心道:小样,这还拿不下你?来自现代社会的力量,多元化美食可不是吹的。 眨眼间,她又端出自己制作的奶茶:“光吃饭会噎着的,来杯奶茶下肚吧。” 熏池不信邪地嗅嗅,舔了一口…… 一饮而尽! “再来!” 这场比试的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了,待得众人吃饱喝足,季纯的计算器打得飞起。 “诚惠八十八枚金币,寓意发了发,山神大人是想如何支付啊?” 熏池总算是从名为甜点的温柔乡中清醒了,落泪悲嚎:“奴家彻底输了!奴家……奴家把夫诸的角卖了!” 一直在院外待着被揍得半死不活的夫诸:“??” 【提示:夫诸的角一对,可回收300枚金币。】 季纯眼睛蓦地瞪大:“多少?我这些趁着超市打折也才花了40金币啊。” 很快她便回归正常模样,轻咳:“可以,只是多了的金币余额,您是想下次用还是?” 谁料熏池声如洪钟:“奴家恳请妹妹把这些金币用在教授我如何做美食上,奴家愿意月月来日日来消费,只求再得那绝世美味。” 泰逢悄咪咪贴到季纯耳边:“她喜欢钻研怪东西,尤喜甜食。” 季纯恍然大悟,故作纠结,良久:“那便如此,只是我有一事不解,为何你如此仇视人类,还要来砸我的店?我也没招你惹你吧?” 空气凝结。 一杯茶后,熏池缓缓道来。 熏池本也喜好热闹,钟爱与人类为伴。 近些时候,她的兽类子民被人类大肆扩张的领地逼得无路可走,甚至城镇中产生了一种以兽类皮骨为装饰的行业,多少走兽命丧于此。 她虽和泰逢一样为山神,却同样受到规则制约,只有生灵来祭祀,才可以对外施展能力,否则也只是个吉祥物。 人兽之间积怨已久,熏池的子民被人类深深伤害,终是彻底寒了心,怨念四起。 鸣蛇占据伊水为求在大旱中生存,小小人类就是借了水,又如何能还? 吓退人类后,谁料还被赶来的泰逢暴打,强行做了买卖,这才气不过跑去找熏池祭祀告了状。 季纯听到这,眉头一蹙:“但我看你喝的挺欢啊?” 她目光逡巡一圈,伸手一指:“这么大杯,也不知道谁喝完的。” 鸣蛇将头挪了个方向,假装看不见。 “也罢,今日我便立个牌子。”季纯起了身,打量一番,最终决定找一块玉石篆刻文字。 “凡进店者皆可以物易物换取美食住宿服务。凡进店者禁止打架冲突、敌视种族。凡违约者,拉入黑名单,此生谢绝生意往来。” “如上规矩,如何?” 自然是迎来了一片叫好。 风波过后,山海经客栈总算是红红火火地开了起来,有了附近一小片的名气。 虽说来往客人不算多,但也算得上滋润。 最常来的访客便是熏池,她自从拿了季纯的一些原料后,时不时便要上门来讨教,顺便点一份不同的甜品过过嘴瘾,一来二去的,竟成了姐妹。 * 长夏终有尽,盛秋悄然。 季纯某日醒时,忽闻窗外花香阵阵,原来是栽培的那两株桂花树苗开花了。有了和山的灵气滋养,这些草木长得分外的快。 既是桂花香飘万里,那便取了做些小食吧。 她整理了衣物,踱步至前院,携了一竹篮采摘桂花。 院后水井打出清冽的水来,浇在新采的桂花上,拂去了粉尘,更显桂花香嫩。 季纯忙活时,忽闻门口风铃叮铃作响。 “欢迎光临山海经客栈。” 她下意识地走出后厨招待客人,没曾想来的人打扮阔绰,随行的小厮都带了好几个。 那人一肚肥膘,长得倒是尖嘴猴腮,好不奇怪。 “掌柜的,听闻您这客栈近日开得那叫一个红红火火,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红红火火谈不上,倒也算是滋润。”季纯擦掉手上的水珠,“诸位是想住店呢,还是用膳呢?” 那人目光挪到了门口的玉牌,三指捏着自己的胡子,颇为深沉道:“那先上些菜肴来。小李,献上礼物。” 一小厮递出以檀木盒装载的礼品:“此为镇中名匠打磨多年制成的凤舞石雕,价值连城,不知以此物品,可换些什么服务?” 【提示:可以兑换100枚金币。】 “满汉全席和天字上房住宿三晚。”季纯笑脸相接。 那人手一抬,小厮便收回了礼品:“我不要住宿,我是想和你谈笔生意。” 季纯等候许久,也未能见得他继续往下说,内心骂骂咧咧地回厨房做饭了。 不先上菜,就不说生意是吧?那么大款的人抠抠搜搜的,真是败坏心情。 满汉全席有荤有素难度极大,但好在有泰逢打下手。 近日来泰逢学得飞快,从开始的鲁莽撕肉变成如今的快刀备菜,像模像样,质量还不错。 有了泰逢的帮忙,季纯只需专心做菜,力争每道菜都做得无可挑剔,势必要征服这难缠的主儿。 那些菜肴一道一道地被泰逢端上了桌,其香味勾引每一个在场的人。 那人还吃了一惊:“还真是吉神。” 不枉季纯忙前忙后,那人大快朵颐,满满当当的菜肴被吃得分毫不剩。 一声惊天大嗝响毕,他才招呼季纯:“我名许山,是个生意人。” “看出来了,您想谈什么生意?” “我们在城中甚至是京城都有很大的影响力,若是贵店让我们代为宣传,定能日进斗金,我们也可从中赚取钱财。这是我们的诚意,以及我们的营业资质。” 这不就是中介吗? 季纯一看,除了方才的凤舞石雕,更有其他无数珍宝,加起来共有千枚金币。 慎重考虑过后,季纯大笑:“好!且候我片刻。” 不多时,季纯取出系统生成的纸质合同:“一纸契约,如有毁约者,金币赔偿10万枚,折合当代钱币为一千银两。甲方季纯,乙方许山,我已签字,若是同意签约即可。” 4、野餐,原地取材! 又东四十里,曰宜苏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蔓居之木。滽滽之水出焉,而北流注于河,是多黄贝。——《山海经·中山经》 * 盛秋虽至,然燥热仍未退却。倒是这漫山遍野的彩覆了上去,风一吹搡,波澜壮阔,有如浪海。 今日季纯便不开店了,她想着如此金秋好时节,总归是要出门四处逛逛,权当放松了。 她闲暇时翻阅了《山海经》,忽而被宜苏山的描述吸引住了。秋季正是贝壳肥美之时,取两盅小酒,一口就一口,惬意。 待确认店内无碍后,季纯便唤来了泰逢,邀其一同前往宜苏山。 这宜苏山山脚,长满了盘旋交错的蔓荆,一个不经意就容易勾住衣裳。 季纯忘了这茬,换的还是许山送来的时下最流行的女性衣裳,红裙蓝衣,发系彩绳,俏皮而富有活力。 她微蹙眉头,提裙上山,生怕自己衣裳被划烂。 泰逢注意到此番景象,主动站在前方为其开路,乐此不疲。 落叶洒了满地,踩上去咯吱咯吱的。 季纯定睛一瞧,埋在落叶堆里的,似乎是蘑菇,长得好生圆润,肥硕饱满。 “系统,这蘑菇有毒吗?” 【无毒。】 大喜过望的季纯一路小跑,蹲下扒开落叶,兴致大起,不禁拍打蘑菇的伞盖,只听得咚咚闷响。 她笑道:“这蘑菇一听就很好吃!阿泰快来,采些蘑菇回头给你做小鸡蘑菇再加爆炒贝壳。” 泰逢光是听听就觉得可口异常,抛下了清扫山路的任务,不多时就摘了满满一篮子。 只是自身拱了一身泥,形象全无。 季纯狠狠掐了尾巴:“待会不洗干净别想吃。” 宜苏山的山顶仅有一颗树,却有数尺粗壮,其叶繁盛,枝条垂落又扎根,太阳几乎照射不进来。 季纯便坐在此处,瞧着层层起伏的彩色海浪翻涌,随意将刚刚采的果子往裙上擦拭,就送入口中。 酸甜得很。 泰逢躺在季纯怀中,伸手挑逗一只胆大的蝴蝶,问道:“季纯,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我的世界么……”季纯倚在树干上,思索一番,“那是一个有高楼大厦,也有壮阔山河的世界。人们步履匆匆,忘记时间,甚至来不及好好做一顿饭。” “城市的霓虹灯五颜六色,但总也比不起夜晚的月明星稀。” “那吾辈能去看看吗?” “当然了,总有一天可以的。” 季纯被泰逢拉动了思绪,她回想城市的热闹繁华,村镇的惬意盎然,就似幻灯片,一幕又一幕地在眼前闪过。 她在此回忆中不知不觉合上了眼,沉沉睡去。 再醒之时,天际霞色万里。 如此大好美景,她正想邀请泰逢一同欣赏,却发现空荡徒留其一人。 季纯惊起,四处搜寻,大声唤着他的名字。 她拎起篮子就往山下奔走,飞鸟扑棱棱地从林中飞去,长啼不断,遮掩了她的呼唤。 那个世界她便是孤身一人了,好不容易在这个世界有了小小的羁绊,她不想就此分离。 若是世界再也听不见她的呐喊,她又能何去何从? “泰逢,泰逢——” 季纯绕过丛生的荆棘,漫无目的地跑着,不经意朝着潺潺水流声行进。 天色渐晚,森林也透不过光了,阴森森,冷飕飕,就要将其拖入黑暗,吞噬一切。 “泰逢——” “我在这呢!” 熟悉的一声回应,拨云见日,驱散恐惧,直击心灵。 泰逢只裹了下半身,赤着脚丫高举手臂。 他再度唤了声,笑意灿烂:“吾辈去给你抓贝壳了,这样季纯就不用下水啦!” 那一刹,季纯眼眶湿润,她一把抹过,气得发笑:“下次走之前,记得告诉我一声。” “吾辈这是看你睡得太香,没敢打扰。”泰逢一把薅起地上以虎皮包裹的贝壳,冲到季纯面前炫耀,“吾辈厉害吧,抓了这么多。” “厉害厉害。” 三色手链腾空而起,召唤了一个小小的传送阵。 季纯从中取了一口大铁锅,哐当一下,手滑摔到地上,又吭哧吭哧地架起简易炉灶,燃起烈火。 泰逢一瞧就知道是要起锅烧水,吭哧吭哧地取水灌水,静待水开。 那些黄色的贝壳各个都有巴掌大,一张一合。 季纯双腿打叉盘坐在石头上,狠狠刷洗贝壳沾染的泥沙,完事后又剪去腮,加盐水浸泡。 另一侧,泰逢趁着季纯睡着时早已抓到了一只山鸡,这会已然拔毛剖腹,清洗干净了。 他得了季纯的应,大刀劈落,将鸡剁成无数小块,手法利落,一看就知道吃了无数只鸡。 季纯说,若要去除腥味,下锅焯水是一个顶好的办法。 这些日子泰逢观摩季纯做饭,也习得了部分基础的烹饪方式,最起码的煮食物还是会的。 巧的是锅内沸腾,水泡咕嘟,泰逢眼疾手快倒入全部鸡块,有模有样地转着圈儿,尾巴也在随着圈的方向旋转。 季纯看得好笑,不免笑出声来,转身又去准备配料。 再度起锅,锅热下油,加入香料葱姜爆炒,后倒入焯过水的鸡块和鲜蘑菇,再添事先准备好的调料,煸炒上色,直到闻到微微焦香,就可加大量清水炖煮了。 那贝壳也已吐沙完毕,同样下锅,仅需加少量清水,闷煮几分钟便可见贝壳大张,露出柔软贝肉。 季纯留了部分熬煮剩下的汤水,起锅爆炒小料,加了香辣酱和豆瓣酱增香,紧接着调味,倒入贝壳快火爆炒,最后淋上奶白色汤水,鲜香无比。 今日主食便吃些馍馍吧,她购买了些花卷儿和馒头,席子一铺,碗筷一摆,借着最后的晚霞余晖和火光,享受晚宴。 山海经世界的食材也煞是鲜美,鸡肉鲜嫩紧实,贝肉爽口嫩滑,极其下饭。 泰逢没吃过辣味的食物,还道是被烫着舌头了,哈气连连。 季纯指指一侧的辣椒酱:“这是辣椒,现在的感受是辣味,越吃越爽,从上爽到下!” 可她的话一点都没被听进去,泰逢生啃了半个馒头才终于止住辣味,还偏不信邪地继续吃着扇贝,嗷嗷叫唤。 季纯忍俊不禁,买来一大盒冰镇牛奶,示意泰逢饮下。 “吾辈感觉吾辈的嘴肿了!” “正常现象,多吃点就好了。”季纯面不改色地一连吃完三个贝肉,连连点头,“就是这个味儿!” 有了这次的新奇体验,泰逢觉着自己便是除了季纯的吃辣第一人了,在此后几日向着无数客人炫耀,特别是熏池。 这天熏池又带着食材来了,这人总是变着样点单,嗜甜,非要把客栈内的所有甜品都尝个够。 “季纯妹妹,今日菜单可有上新?” “有的,今日烧仙草特价,还有各类雪糕任君特选。”季纯大手一挥,亮出菜单,“烧仙草可选鲜奶或椰汁口味。店主诚推香草和巧克力口味的,另有一众水果夹心,若您想朴素解个暑,原味亦是不错。” 得过点单后,季纯步入后厨内,取了事先烹煮过的珍珠、仙草、西米等各种小料垫于杯底,再倒入调过甜度的鲜奶,加上冰块。 与此同时,泰逢得意洋洋地哼着:“吾辈可是吃辣第一人,小小熏池肯定没吃过这东西!” 熏池疑惑:“什么是辣?” “就是……嘴巴吃完痛,还会流鼻子,第二天屁股也会痛,但是很爽!” 熏池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打量泰逢,默默地后撤了数寸。 厨房内,季纯束起了个小辫,看着飒爽又利落。 她将一份大杯烧仙草和两根雪糕递出后,擦了擦顺着额角流入眼内的汗,只觉这天气闷热恼人的很,若是能下一场雨就好了。 到底是老天作美,院外稀稀拉拉的传来了落雨声,势头加剧。 雨水与泥土的气息交融缠绵,令人痴醉。季纯不由得坐了下来,撑着脸望向窗外。 新长的桂花被砸得满地都是,铺了一地鹅黄,纷纷扬扬,终归故土。 季纯忽而有些倦了,她眼皮耷拉,唇齿微张,迷迷糊糊间还听得院外飞鸟掠过,喃喃着“下雨了快回家”之类的话。 “季纯妹妹?妹妹,来客人了。” 季纯恍惚着抬了眸,只见窗外有一猫头鹰往内窥着,最后目光聚焦在熏池刚喝完的烧仙草上。 “来客人了!刚刚的声音不是梦啊。”季纯晃晃脑袋,清醒了不少,“方才怠慢了,这位贵客想吃些什么?” 【提示:“有鸟焉,其状如鴞,而一足彘尾,其名曰跂踵,见则其国大疫。《山海经·中山经》”】 跂踵单脚独立,其上有一道极深的伤痕,身后猪尾不见踪影,但就是如此,它也神采奕奕,凶狠异常。 “跂踵?长得好像猫头鹰啊。”季纯起了身,“这位贵客想点些什么呢?素食肉食小吃饮品我店应有尽有。” “我想住店,贵店能否提供我族百只跂踵的房间?”跂踵目光狠辣,眼底却又藏匿一丝细腻。 季纯再看去,窗外蓝天早已被密密麻麻的跂踵大军占据,灰暗无光,泰逢则盘坐屋檐,正对跂踵,满面威肃。 5、红烧肉!! 山海经客栈营业至此,大多是前来享用美食的,鲜少有如此大量的住宿需求。 跂踵的数量已然多到用肉眼难以辨认的程度,乍一看就同乌云过境,遮天蔽日。 季纯问道:“你既带如此多族人前来住店,那你用何物支付费用?” 跂踵果断拔下两根飞羽,长约七寸,暗藏玄彩,鲜亮夺目,再一看,飞羽拔下之处,隐隐有血液渗出,可偏生跂踵没有流露半分痛苦之色。 “我族青年,愿各自献出两根飞羽,以供接下来三日的吃住。” 【提示:跂踵的最外侧飞羽,每根价值20金币。】 季纯蹙眉:“那房间也不够他们住啊。” 【您可选择消耗三千金币增盖一层以供住宿。】 三千枚金币,需得至少七十五只跂踵献出飞羽,目测至少也有百来只跂踵在上方盘旋,如此一来倒也够了。 季纯盘算了一番,这是个不小的生意,手笔真是大得很。 “好,诸位先行奉上飞羽,稍候片刻。” 待收集齐所有飞羽,季纯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出三色手链。 更是稀奇了,也不知从哪降下的木材,自动飞到客栈上方组建,还会增添细小的装饰。 只听得季纯自言自语:“这一层便做个大平层罢,日后也好拾掇出来做他用。先是地毯,然后是……” 一炷香后,客栈自动升级完成,还顺道拂去了灰尘。 “山海经客栈,欢迎各位入住!”季纯双手大张,“本店可供小吃酒水,亦供蔬果肉食,客人若有需要只稍吩咐一声。各位远道而来,想来早已饥肠辘辘,还请各位入住歇息,吃食稍后送至各个房间。” 跂踵族长一声长啸,无数跂踵掠过,但都很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老年跂踵和幼年跂踵入住二楼天字好房,青年跂踵无一例外挤入新建房间,片刻后,再无声息。 季纯见状,招呼一旁严肃的泰逢入了后厨:“方才他们来时你就状态不对劲,是出什么事了?” “吾辈没看见过跂踵有过这般全族出动的情形,想来是出了什么大事。” 季纯单单应了一声,不再多问,眼下她的职责是做好数百只跂踵的食物。 数量众多,伙食消耗量大,不得已季纯喊来了泰逢帮其一同准备食材。 听说跂踵是杂食性动物,考虑到老弱妇孺,季纯准备了好几道菜肴。 先是将数种水果洗净切丁,加上炒制好的酸奶块,最后淋上一圈牛奶,一道深得孩童之口味的水果捞便制成了。 她同泰逢一齐将水果捞分批端出,吆喝道:“餐前点心,请各位笑纳。” 只听得无数翅膀扑棱,居住在二楼的幼年跂踵得到族长的允许后,纷至沓来,欢天喜地地抢夺碗内的食物,脸上沾了奶渍都没发觉。 季纯轻笑,转身回到厨房内,选了两块上好的猪五花烫皮刮毛。 那五花肉皮朝下干烧,发出炸裂的哔啵声,肉皮微卷泛黄,焦香四溢。 大刀砍落,五花肉被分成无数小块,方便入口。 起锅烧油,待得油热冒泡,季纯倒入一大碗冰糖炒制。锅勺飞转,冰糖随着锅内温度的升高逐渐融化,冒泡。 她紧盯锅内水泡的变化,在小泡转为大泡后,光速放入五花肉翻炒上色,刹那间炸响声阵阵,五花肉瞬时变得红艳诱人,垂涎欲滴。 此后数分钟,季纯都不敢停歇,直到煸炒出肥肉油脂,才敢倒入热水没过五花,加入生抽老抽盐味精等调味,又放八角桂皮香叶小茴香等十来种香料一齐熬煮。 大火烧得旺盛,季纯盖上锅盖潇洒走人,转身投入素食的战场。 老年跂踵难以消化食物,季纯便熬上一锅玉米糊糊,加入醒发好的面疙瘩调制口感,细细一闻真是香甜无比。 另一侧,泰逢也已切完所有蔬菜配料,问道:“季纯,吾辈该拿哪种面粉?” 他这些日子学着看着季纯和面,也想试着上手,奈何面粉种类太多,他分不清。 “我来吧。”季纯洗了手,舀出高筋面粉和玉米淀粉加入盆内,又唤道,“去帮我那些鸡蛋打进去。” “好嘞!” 泰逢动作极快,季纯转身拿壶温水的功夫,就已经尽数打入盆中了,这会搅得正起劲。 季纯笑笑没有说话,添入温水搅成糊状,再将切完的蔬菜摇匀,添加盐巴和芝麻油增香,回过神来已经是满手面糊了。 “热锅。” “得令!” 她刷上一层薄油,以铁砂掌平整蔬菜面糊,单臂拎起铁锅,待得一面煎固定后,摇晃数圈,反手来一个颠锅翻面,全程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神色。 这一操作惊呆了泰逢,他百思不得其解那蔬菜饼是怎么翻过来的,跑到一旁找了个暂且搁置的铁锅,试着煎个蛋翻面。 “先摇几圈,然后……这样!” 煎蛋是飞起来了,只不过其落点,到了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 季纯煎着饼呢,被突如其来的惨叫吓了一跳,转身一瞧,泰逢已经拎着熟了一半的鸡蛋冲到水池边,疯狂冲洗脸上的油渍。 “噗。”她也不想笑的,但实在没忍住,强行止笑后,轻拍泰逢的肩膀,“没事,有空我教你,正好,现在帮我煎几个鸡蛋端出去吧,回头给你吃好吃的。” “那吾辈要喝橙汁,还要吃戚风蛋糕!” “行,再给你点肯爷爷的脆皮鸡。” 一阵鸡飞狗跳,季纯总算是做好了大半的菜肴。 成堆的蔬菜饼,一碗又一碗的玉米糊糊各自浸泡着一枚煎蛋,还有些凉拌菜。 红烧肉是最后上的,个个红润肥嫩,多汁可口,不干不柴,老远就能闻到其焦甜的芳香。 再往盆内瞅去,还炖上了土豆和油豆腐。 跂踵族长先前瞧着孩子们吃得欢喜,便没去打扰孩子们的进食食欲,但季纯端出这些盛宴,它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深吸一口气,便深深醉于芬芳中。 “您的菜齐了,尽情享用。” 跂踵族长一声令下,无数跂踵扑入食物的战场,虽是单脚而立,却能整出花样进食,甚至是倒挂金钩。 想来跂踵一族饿了许久,不然也不会如此狼狈。 季纯喊上泰逢,网购了答应的一众美食,来到盛放的桂花树下。 铺上垫子,搬来小桌,拾掇出一小枝缀满桂花的枝条,细品,独属于桂花的香气悄然入鼻,令人沉醉。 脆皮鸡是刚出锅的,烫手得很,酥脆流油,咸香可口。这一咬一咽下去,脆皮外壳裹着雪白肉质便下了肚,在唇齿间流连,许久都未能回神。 再饮冰橙汁一杯,捣碎的果粒顺着汁水入喉,酸酸甜甜,去了脆皮鸡的油腻,还开了胃。 劳动过后的美食享用环节总是这般,虽短暂但可贵。 总也要放下追逐时间的仓促,停下脚步,或是安然歇息,或是享受佳肴,全心全意投入到这一瞬间。 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也不过如此。 季纯饮下最后一点橙汁,抿了嘴唇,忽见跂踵族长朝其飞来,立于桂花树上。 “这一顿吃食我族甚是满意。”跂踵族长展翅低头,似乎是在行礼,“只是还有一事叨扰。” “终于切入正题了?”泰逢反问。 跂踵族长敛了翅:“我族栖息于复州山,本有感知疫灾之能,却被无知人类视为凶兽。平日里互不相见倒也罢了,近些日子更是猖獗无比,竟要放火烧山!” 它的声音激昂,引得客栈内无数跂踵纷纷长啸。 “我族誓要让人类自讨苦吃,灭了他的嚣张气焰!” 跂踵的鸣叫此起彼伏,撼天震地,惊动远处的飞鸟腾起。 “灭了他!灭了他!” “吾辈懂了,因为人类烧了山,所以你等想要报复人类?”泰逢盘腿坐着,腮帮子还在嚼着方才留下的蛋糕,“但吾辈并未收到任何被烧山的讯息。” 跂踵族长愣住了。 “那么,您或许应该好好说道说道,为何要在吾辈这个吉神面前撒谎呢?跂踵族长?”后四个字被他说得一字一顿,脸上笑意逐渐显露,血色妖纹此刻显得诡异渗人,怕是要生吃了跂踵。 季纯手肘戳了一下。 下一秒,那种可怖的威压消失殆尽,泰逢再次享用起他的戚风蛋糕,单纯得像个孩童:“但是你既住店三日,接下来三日吾辈便不会过问,亦不会逼迫。只是你等需得考虑清楚,是信任人类,还是信任掌控一方的吉神。” 说罢,他便开始朝着季纯撒娇,祈求再要一个戚风蛋糕。 季纯自然是不给的,怒骂:“再吃就蛀牙了。” “吾辈才不会!” 跂踵族长:“……” 似是微微叹息,它叫停了客栈内的喧嚣,黯然飞向客栈的屋檐上,望向远方,眼神中透露着微微的伤感。 “所以,跂踵这是怎么了?” “近日城内有王公贵族与跂踵起了矛盾,大战一场,这才沦落至此。听闻还有人觊觎起客栈的生意,但因灾疫四起,无暇顾及。”泰逢漫不经心道,“只是跂踵族长生性憨厚,并不会撒谎。” 他微微侧头,余光瞥向跂踵族长:“你看见他残破的羽毛以及丢失的尾巴了吗?那是跟人打了一架留下的。”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也不尽然,吾辈在城里有路子。” 6、饭团和紫菜包饭 翌日,季纯正叉个小马扎坐在院内炙烤猪肘,却瞧见门外有一矮小商绅乐呵呵地拱了进来,四处寻着什么。 “这位客人可是在寻找些什么?”季纯放下猪肘,擦了擦手,“是来我店消费的,还是来寻人的?” 商绅捻着翘起的小胡子,笑道:“我既是来消费的,也是来寻人的。不知泰逢何在?” “泰逢刚出门了,晚些时候回来。您先随我入店歇息,看看想要吃些什么。” 季纯领着商绅入了客栈,风铃叮铃阵阵,引得店内跂踵齐齐探头,打量着这个怪模怪样的人。 “我店有主食有小吃亦有饮品,客人可有什么喜好?” 商绅挑剔道:“我是个商人,需要一个老少皆宜的菜品,且方便储存易制作。在这基础上,你随便上些什么,便成了。” 老少皆宜,方便储存易制作? 季纯思索一番,应了下来,投入到食物的制作当中。 她将鸡腿一一剪开去骨,剁成小块,放到碗内加入调味料腌制,为求不同口味,还特地加了海鲜酱、番茄酱、牛肉酱等多种酱料,随即下锅快炒至断生。 起锅烧水,剥粒的玉米和豌豆一同下锅焯水,数秒后捞出。 她再将黄瓜胡萝卜削皮,一半切条一半切丁,分装至不同碗中。 “系统,我要午餐肉、火腿,还有海苔。” 切丁的午餐肉和火腿与蔬果一同下锅煸炒出香,添入盐和熟芝麻,放在蒸熟的米饭中抓匀。 她做了许多种口味,或是蔬果大杂烩,或是内含大块鸡腿肉,或是一点海苔淋上照烧汁,无一不是下锅煎至焦黄,涂上各类酱汁。 不同口味的饭团被分类摆放至盘中,不多时就已经满满当当,极其诱人。 但季纯仍不满足于此,反手掏出一卷竹帘,铺上海苔抹上白饭,再摆切条的蔬菜和火腿,最后撒上大量的肉松和沙拉酱,卷帘裹起,切成数块。 “饭团和紫菜包饭,贵宾请尽情享用。”她将材料耗尽后才从厨房内走出,刚踏出一步便得到了无数跂踵的欢迎,遂笑道,“连你们的一块做了,耽搁了些,稍等哦,我先给那位客人上菜。” 季纯放下菜肴,再次说道:“请慢用。” 商绅迟疑了片刻,瞧着季纯快步走入厨房,端出大量饭团,吸引大量跂踵争抢,这才俯身打量眼前的怪异食物。 这三角的饭团口味杂多,以一片海苔包裹,焦甜的香味溢出,勾着人的味蕾。 他拿起一块看起来最朴实无华的,一口咬下,顿觉口中大米香软弹牙,其中包裹的肉块更是鲜嫩多汁,咸香又有回甘。 商绅的胡子唰地一下翘了起来,他三两下吃完饭团,再拿起一块紫菜包饭,更是赞不绝口。 柔软和鲜脆恰到好处,黄色的丝状物非但中和了两者的突兀,还有着一股独到的香味。 “好吃!”商绅大笑,“泰逢说的果然不错,山海经客栈是个好地方!” “我就说吧,你还不信。” 天际神光现,一道黄色身影从云彩中飞腾落下,三步两步跨入客栈内,神采奕奕,正是外出的泰逢。他尾巴勾着一篮新采摘的栆,手里采了一束不知何名的花儿来,连头上顶着一片树叶都不知晓。 “季纯,你要的栆!”他尾巴甩过,与花束一齐递给季纯,“这位就是吾辈先前说的路子啦!奇怪,你怎么还不变回原形?” 商绅呵呵一笑,摇身一变,一个浑身长满豹纹的小老头就这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提示:“又东十里,曰青要之山,实惟帝之密都。……?武罗司之,其状人面而豹文,小要而白齿,而穿耳以囗,其鸣如鸣玉。——《山海经·中山经》”眼前正是与山神泰逢、熏池齐名的武罗神。】 “原来是武罗神。” 武罗再度捻起胡子:“老夫常年混居在人类社会,一时忘了显出原形,莫怪,莫怪。” 季纯望向泰逢:“你方才说的是何意?” 泰逢叉腰:“武罗经商,在人类社会颇有威望,吾辈便以商机拉拢,助我等去往人类社会一探究竟。” “不错,跂踵之异常,与城中一位王公贵族脱不开关系,恰巧,老夫也与他有些往来,或能引荐你等与其见上一面。”武罗停下了动作,眼神精了起来,“只是,老夫到底是个商人,爱财,掌柜的既是开店,想来也不会不懂老夫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想要从山海经客栈里分一杯羹。 季纯坦然:“自然,不知你想如何合作?” 武罗乐呵呵地指向吃剩的盘子:“这里面有些材料不属于这个世界,老夫也就不打探秘方了,只要给我代售权即可,我三你七。” 也就是说,季纯或是自己制作,或是网购饭团,交由武罗运至城镇贩卖,不仅可以扩大客源,还能赚取额外的人工费和车运费,一举多得啊。 季纯欣然答应。 见两者达成共识,泰逢双手抱胸:“跂踵族长,吾辈有意带你一同前往,你意下如何?” 一直躲在一旁偷窥的跂踵族长虎躯一震,尴尬道:“也罢,也罢。” 此后数个时辰,季纯准备好了接下来一顿的吃食供给,叮嘱跂踵的青年务必盯紧族人不要乱飞,以免脱离山海经客栈的保护范围,遭受不测。 日落西山时,泰逢腾云驾雾捎上两人一鸟,眨眼间便到了城镇外数里。 武罗环顾一圈,点头:“差不多了。” 只听他金耳环乒乓相撞,借着落日余晖,泰逢和季纯便成了一对寻常百姓的模样,无论是服饰还是样貌都大变了样,完全看不出差错。 再一细瞧,跂踵彻底变成了普通的猫头鹰,飞驰两圈后,悄然落至季纯的肩上。 换回小老头模样的武罗煞是满意地搓胡须:“那就进城吧,只要不完全泡水里,就不会变回原来的模样。” 赶在最后一刻,众人进了城。 门口的士兵一瞅是武罗昂首挺胸大步迈过来了,当即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罗老今日这么晚才回城啊?” 武罗点头:“是啊,找到些新的赚钱法子。” 寒暄两句后众人远离了士兵,却听得士兵窸窸窣窣地探讨着武罗如何赚钱如何能耐,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钦佩之意。 只是季纯往城里看去,除了方才士兵向武罗敬好,整座城内皆是死气蔓延,嫌少有生机,更有病弱百姓躺在路边,嘴唇微张,瞳孔涣散。 夜色沉沉,灯火升起。 夜幕下的城镇里星星点点,尚且安好的妇人孩童倚在门前摇着扇,屋内隐隐传出咳声,街边的小商贩推着车匆匆奔过,进了一个又一个家门。 武罗携着他们走入某家酒楼内,盛情邀请他们吃了顿佳肴,品了酌小酒。 事后,季纯才知道这家酒楼是武罗的家业之一。 “老夫不才,也就这几家小店,诸位届时入住我千雅阁稍一落脚,还望不要嫌弃。” 武罗一指方向,季纯顺势而望,光是从门口装饰便能看出那间房价值不菲,一晚上怕是要不少钱。 但既来之则安之,季纯还是安然接受了在豪华大包间免费入住的事实,毕竟羊毛不薅白不薅。 深夜,四下皆寂然。 “阿泰,你可知跂踵一族为何至此?” “知者自知。” 两人目光暗戳戳地挪向在一旁装作闭目养神的跂踵族长,继续开始了讨论。 “是不是因为跂踵会带来灾疫?” “说是带来,准确来说是预言吧。” “哦我懂了,是因为想用跂踵来赚大钱!”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钱。” “不然我开客栈干嘛?” ……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吵吵闹闹,跂踵族长终是忍无可忍,怒骂:“那是因为那个姓林的王八蛋,欺瞒我等,抢我子民,辱我族人,还要毁我家园!” 吵闹停歇,泰逢侧着头,单手搭在桌上,吊儿郎当地翘着腿:“这不是在听吗?来来来,好生说道说道,说不定吾辈还能帮上一帮。” 意识到自己入了圈套的跂踵族长一顿,愤愤不平扭扭捏捏地诉说了前因后果。 跂踵一族能预言灾疫的能力是真的,只是一传十十传百,到了人类耳中就成了带来灾疫的噩耗。 百姓惧怕跂踵的出现,遂联合上书请求官臣捣除跂踵的栖息地。 这官臣中,恰好就有一个既知跂踵能力真相、又欲赚大钱攀升官品的名为林河的官二代。 他不同于其他人类,只身前往复州山,一眼便找出了跂踵族长,以日后将跂踵奉为神兽的承诺骗取数只幼年跂踵回城。 跂踵族长等了许久,也不见幼年跂踵的回归,心急之下率领十数青年跂踵闯入城中,恰遇不明疫病横行。 天空跂踵飞过,被底下的人认出来了,他们大呼小叫,拿起蔬果石头就砸,破口骂道:“瘟疫都是你们带来的!都是你们!” 跂踵族长心急如焚,没空理睬百姓的怒意,四处搜寻林河的宅府,以声声长啸呼唤族民,终日未得回音。 有士兵接到百姓报告,操起长枪和弓箭,对着跂踵一通攻击。 跂踵族长爆出惨叫,其尾被斩,其民被杀,它怀着满腔怒意和哀痛离去,又听得身后恶语接连,未曾停歇。 “跂踵出自复州山,放火烧个干净,以后就没有瘟疫了!” “对,说得对!” 百姓慷慨而起,徒留一地血腥,以及天际一飞鸟兀自远去。 7、全鸡宴 巳时,在武罗的带领下,季纯与泰逢来到了林府前。 她着蓝袍白裙,素雅清新,化出的长发以木制桃纹簪别起,虽是淡妆,但也不失天然的灵性。 反观泰逢,一改以往的妖邪之风,圆领窄袖,衬出了几分儒雅之气。 跂踵族长立于泰逢右臂,眼神锐利,警惕周边一切。 “这不是罗先生吗?远道而来,我等怠慢了。”林府门开,一位老者笑脸相迎。 武罗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伸出:“管家说笑了,老夫贸然来访,扰了林公子的清净。这二位是我从边境遇到的姐弟,烹饪手法在这可谓是罕见。今日我来,欲与林公子商讨商机一事,不知管家可否帮我引荐?” “自然,二少爷已经在恭候着了。” 这林府有两位当家的,林河为兄,林溪为弟,一人从医,一人从商,本应互不干扰,如今却要为了一个小小官位大打出手。 据昨日街上听来的消息说,林河带回那几只跂踵幼崽后,瘟疫疯了一样的爆发,传遍大街小巷,妙手仁心的林河更是被人砸了招牌。 林溪率人前来,不出手相助也便罢了,还要当着众人的面争夺跂踵幼崽。 孤立无援的林河拼死救下两只跂踵幼崽,不知所踪。 说来也怪,林河走后,林溪便开始分发膳食,前期还是肉粥,如今都是丹药,吃了以后,病也就痊愈了。 此事过去已是一月有余,就如这瘟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波澜数下,看似消失殆尽,眨眼间又卷土重来,恼人得很。 林府大厅的屏风后,一坐一立的两人洽谈着,听闻门口有了动静,也停歇了。 “老奴将罗先生带来了。”管家作揖行礼后,快步离去,生怕耽搁了大人物的谈话。 那二人亦从屏风后走出,为首的那名男子打量着武罗及身后的季纯和泰逢,奇道:“你们那还有人养鸮,真是奇也。” 跂踵族长象征性地叫了两声。 武罗抢道:“老夫也觉得稀奇,偶然的碰面,吃到了他们国家的特色菜肴,便知晓若是能拿来从商,定能掀起不小的风波。林二公子,不如来试试?” 林溪奇诧之色更甚:“哦?那我便拭目以待了。不知由我来出题,二位能否有把握?” 季纯作揖:“我愿一试。” “好,今有雄鸡一只,愿你做出至少三道不同的佳肴。若是能打动得了我,日后合作之事尽管开口。”林溪顿了顿,“林某也不是什么喜好偷窃之人,在你等做完之前,林某不会打扰半分。” 季纯听着,心里又有了注意。只是她的目光一直聚焦在林溪身后的那位以斗篷覆身的人身上,好生奇怪。 “巫女小姐,我们该忙正事了。” “好的。”巫女小姐随林溪经过季纯身侧时,忽而一顿,“小姐,方才奴家未能打上招呼,还望莫怪。” 这个声音,这个口癖! 季纯惊愕回眸:这分明就是山神熏池!她不是不喜人类吗,为何又会来到林溪身边潜伏? 但眼下她并没有时间去细想,做完林溪要求的菜肴为紧。 那只活鸡在泰逢的帮助下,飞速地被拔毛去脏,浸入水中清洗。 季纯趁着眼下无人,召来山海经客栈,买了足以令跂踵一族饱餐一顿的速食,后又购置一些必要食材和调料,回到了林府火灶房。 她斩去鸡腿和鸡翅,片下鸡胸,将剩余身体一分为二,顺手扔到煮沸的水中。此后,又将鸡胸横切,以刀背敲散。 “阿泰,你去帮我洗了菜。” 说罢这句,季纯大刀劈落,鸡翅的筋膜一声而断,只稍一抽便骨肉分离。 鸡腿的处理则要麻烦些,需得在腿骨边划拉一圈,再顺骨头走向剥离。 鸡腿肉完整无缺,骨头被分得干干净净,与鸡胸一同加了盐料酒胡椒生抽腌制。 泰逢将该洗净的洗净,该扒皮的扒皮,一一递过后,季纯冲洗菜刀,或是切片或是剁碎,极其富有节奏。 算得时间也已差不多,煮熟的鸡肉捞出,被斩成数块铺在碗底的豆芽上,烧剩的汤汁则被盛出备用。 起锅烧油,待得油热冒泡,一勺舀来浇在从系统那买来的辣椒油上,只听得油似炸裂般阵阵作响,未了渐息。 趁得此时,季纯飞速加入盐白糖生抽老抽,又加数勺花生酱,最后与汤汁搅拌均匀,一同倒入备好的熟鸡肉上。 口水鸡最先完成。 饭蒸好时,季纯盛出小半与蔬菜丁和火腿丁一同爆炒,封入鸡翅中,结结实实地用竹签扎了口。 洒上底油,鸡翅下锅开煎,两面金黄时,再刷上满满一层蜂蜜,焦甜鲜香,令人沉醉。 鸡翅包饭便也如此出了锅。 这锅也不必刷了,再添新油,下锅煎制腌好的鸡腿肉,倒上整整一罐可乐,开大火收汁。 等待时间,季纯敲碎一袋薯片倒入碗内,将鸡胸肉满满当当地埋入面粉中按压,捞出过水,再次埋入面粉中,此刻就能见得鸡胸肉上鱼鳞无数,最后裹上薯片碎置于盆中。 盛出可乐鸡,洗锅烧干水分,倒入大量新油。 大火熊烈烈地烧着,一根竹筷插下冒起小泡时,季纯将鸡胸肉一一下锅,霎时油锅沸腾,吓得泰逢后撤两步。 季纯内心默数着时间,盛好白饭,摆好菜肴,静等最后一道出锅。 一刻钟后,长竹筷捞出鸡排沥油,斩成数块,最后淋上一圈番茄酱。 全鸡宴,大功告成。 季纯一擦额角汗水,忽见身侧泰逢异样。 以她目前的了解,若是泰逢此刻能露出尾巴,多半尾巴已经翘上天了——这是他馋的意思。 “偷偷的,就一口,吃多了要被骂的。” “好!” 泰逢欢天喜地地将每一道菜都偷吃了一小块,除了鸡翅包饭。 季纯无奈:“毕竟就这俩鸡翅,回头我给你做一盘,眼下要端出去给林二公子了。” 跂踵族长长啼着,吸引了林溪的注意。 “我的鸟通人性。”季纯将制成的菜肴一一置于桌上,鞠躬,“请慢用。” 林溪虽为王公贵族,但也并未见过这些菜式,不由得看直了眼,浅尝一口更是称赞有加。 “巫女小姐,罗先生,你们也来试试。” 馋了许久的熏池终于得以宣泄:“奴家恭候多时了!” 武罗浅笑上前,加入吃的战场。 那鸡排酥脆多汁,其上酱料是为绝配,一口下去多种口感欣然绽放,好不满足。 鸡翅包饭更是绝妙,浸满肉汁的饭裹在鸡翅中,越嚼越香。 可乐鸡的味道闻所未闻,奇异的甜味充斥味蕾,鸡肉不柴不焦恰到好处。 最后一道口水鸡,色泽红艳,一口下去,人似要飞起。 “这是何物?口感好生奇怪,但是异常过瘾!”林溪狠狠扒了两口饭。 “回大人,此为口水鸡,加以我故乡的作料辣椒制成。您所品出来的,便是辣味。” “辣味,好,好!” 吃饱喝足,意犹未尽。 林溪大笑:“我算是知道罗先生为何力荐这两位了,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季纯张口就来:“我是阿纯,他叫阿泰。” “阿纯阿泰,也罢。你既来我林府,有此等手艺,便为百姓烹饪些施粥吧。” “为何?” 林溪的神色沉重了不少:“疫病使然。夏时干旱,作物收成无几,又逢瘟疫横行,城中百姓苦不聊生。虽有这位巫女小姐自愿炼制丹药,但也不能解了百姓的饥饿之苦。” “眼下潜在的病人越来越多,人手不足,急需厨子厨娘,若是你二人愿意助我,我林府愿倾尽所有报答。” 季纯自然是应了,但死活不愿洽谈报酬,惹得林溪百思不得其解。 道别林溪,季纯随着熏池来到了隔离点。 “奴家炼制此药,也只是缓解病情,能不能痊愈还要看他们自己。”熏池的语气冷漠了不少。 “那你又为何要出来帮助人类呢?” 熏池沉默片刻,别开了脸:“泰逢说来这里帮忙的话以后可以免单。” 季纯:“……”她看向泰逢。 “吾辈……吾辈这不是不善于此吗?熏池你善炼药,又喜甜品,这不是互利共赢的事吗?” “你还学会互利共赢这个词了?”季纯又好气又好笑地揪着他耳朵,丝毫不顾他的吱哇乱叫,但不多时就撒开了手,“算了,她的钱从你零食里扣。” 泰逢:“我错了!” 打趣到此为止,季纯还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遂问向熏池,听得她缓缓道来。 跂踵一族有预知灾疫之能,也是百毒不侵,可以找得出疫病所需的关键之药引,其中以幼年跂踵更甚。 想来林河借跂踵幼崽为的正是此事,这才去往复州山求助。 之后便是林河遭人质疑,兄弟手足相残,他夺走剩余两只跂踵幼崽逃向深山的事迹了。 但他离去后,城中瘟疫并没有得到缓解,恰逢武罗经商至此,与泰逢商议,一同求助熏池,这才有了后续熏池化身为异国巫女前来治病的事迹。 在此之前,林溪并不懂得如何治愈瘟疫,他听闻跂踵一族百毒不侵,本着吃啥补啥的理念,宰杀跂踵幼崽熬成肉粥,分给起初治愈的人服下,果然有了好转。 但幼崽终究只是幼崽,肉少得可怜,城中百姓相继倒下,命垂一线。 又遇跂踵族长率人来攻,惆怅的林溪一下子恢复活力,下令捕杀跂踵,徒留苟残的跂踵族长逃离。 跂踵之肉被烹饪成肉粥一事不能被传出,人兽忌惮,互相抵制。 好了的民众一致认为是前来闹事的跂踵一族带来的瘟疫,这才群起而攻之,势要放火烧了复州山。 听者沉默,令人唏嘘。 跂踵族长待不住了:“他们自己不知道哪来的瘟疫,凭何要搭上我一族的性命!那是我族最可亲可敬的族人啊……” 8、麻婆豆腐—— 眼看跂踵族长爆发的情绪就要控制不住,季纯和泰逢当机立断带它逃离林府,对外说辞是上山寻找药引治疗,实则是搜寻林河和剩余两只跂踵幼崽的下落。 在此之前,季纯网购几大箱抗生素,嘱咐熏池一人一片服下,对疫病有帮助。 “虽然咱们出来了,但要从何找起啊?” 泰逢戳戳骂骂咧咧的跂踵族长:“靠它啊。” 林河从医,医者仁心,而跂踵一族善于寻找治疗疫病的药引,跟随跂踵族长,就有望找到林河。 越过街道,飞奔出城,直到远离了城镇,泰逢才腾起云雾。 跂踵族长还是老了,辨不太清方向了,约莫半个时辰后,才找准了大致的方位。 一路西去,树生得也越发密了,枝桠交错,极难行进。 不得已,泰逢将两位放了下来,徒步而行。 参天的树透不下一丝光线,阴生植物肆意疯长,不时会勾住人的衣裳。 一股潮味横起,还有不知名生物的腐臭味,与泥腥味交融,令人作呕。 跂踵族长冲刺在前,无尽的枝叶遮挡了它急切的啼叫,甚至能将他笨拙的身体击落下来。 季纯于心不忍,抱起了它:“若是这个方位,便也急不得了。” 依旧是泰逢在前方开路,季纯在后方跟着,只是这地方比宜苏山难走多了,土质松软坑坑洼洼,沾了满脚泥泞。 季纯蹙眉,本欲摘一片阔叶擦拭泥土,晃动那阔叶枝时,忽见其后方似有一间木屋,简陋但隐隐有人烟。 她好奇走了上前,却老远就闻见一股药香,还有两只雏鸟此起彼伏的叫声。 跂踵族长再度长啸,引了回应数下,紧随而来的,是一名高高瘦瘦身着随意的男子,想来就是林河无疑。 “暴露了?!”林河拔腿就想跑,生生被泰逢按在原地,“放开我,瘟疫不是跂踵带来的!” 季纯松开了手,放任跂踵族长与跂踵幼崽相聚,笑意浅浅:“我知道啊。” 林河蓦地一愣。 “我们是来帮你的嘛。” 她扫视一番,觉着好笑:这林河许是贵族出身的,压根不知道怎么拾掇自己,头发散乱胡扎成束,衣服脏污不齐,脸上还有烧柴留下的黑污,邋遢得不成样子。 “帮我?你们如何能帮我?!”林河紧绷数日的神经在此刻终于断弦,“跂踵的孩子们都没了,我如何能和跂踵一族交代?我医不好人,我又如何与百姓交代!” “我不求名利,只求寻得人兽共存之法,为何要如此争斗……我……”他被泰逢敲昏了过去。 泰逢的语气有些淡然:“他该休息了。” 东躲西藏的日子并不好受,何况此地看样子也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倒也难怪林河一个堂堂林家大公子会沦落至此。 但…… 季纯开启传送阵回到客栈,见跂踵一族安好,稍放下了心,随即跑回后厨,搬来小锅和粮食,拖至林河临时的居所前。 “系统,来块嫩豆腐。” 巴掌大的豆腐切做拇指大小的丁,下锅加盐焯水,数秒后捞出控水。 如此一来,不但能增添底味,还能去除腥味,更能使豆腐紧实不易散。 季纯取来一小块牛肉和姜蒜,又挖来豆瓣酱和豆豉,分别剁碎后,便开始下锅爆炒上色,灌入少量热水,豆腐下锅炖煮,后分三次添入水淀粉,待得大火收汁,也便大功告成了。 她又窝了两个鸡蛋,随不辣的麻婆豆腐一起盖在饭上。 没有人可以拒绝麻婆豆腐,如果有,那就再来俩煎蛋,光是香气就能勾人食欲,更别提扒着饭碗哐哐下肚了。 饿了许多天的林河林大公子是被这香气香醒的,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香味来源,顾不得脸面,吭哧吭哧飞速扫光,急道:“再来一碗!” 泰逢同样是扒着碗吃饭的,却被这一幕吓得呆住了:“乖乖,这得是饿了多少天。” 他在回头一瞧,嚯,那俩跂踵幼崽已经把一盆买来的肉包分食干净了,连汤汁都舔得干干净净。 这是有多久没进食了,吃饭速度比他还快。 好在库存尚多,足够三人三鸟胡吃海塞。 肉包是向系统买来的,肉汁顺着包子皮渗透出来,一撕就能流得满手是油。 馅儿还是手工绞上劲的,加了些小葱圈儿,富有嚼劲,弹嫩紧致。 煎蛋是溏心的,只稍挖破,蛋黄液就顺着蛋白溢出,盖在豆腐上,再一搅拌,顺着豆腐和浸软的米饭吸溜下肚。 软绵鲜香,一口接着一口,压根无法停下。 林河总算是从鬼门关逃回来了,放下神经后,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狼狈样,不由得挠头腆笑:“见笑了。诸位今日对林某施以援手,林某他日定会全力相助。不知两位尊姓大名,为何而来?” 季纯依然是报上了假名:“我来只是为了跂踵一族的事情,听闻跂踵一族将几只幼崽交付于你,引来瘟疫,是否为实?” 对方沉默许久,似是妥协,懒得再辩解了:“半真半假。” “那他们说要放火烧了复州山,是否为实?” 铿锵有力的话语直击心灵,林河不由得震颤,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颤声:“什么?!” 季纯与泰逢对视一眼,你一言我一语地将这两日的听闻尽数道出,不敢有丝毫遗漏。 林河听毕,震惊之色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更上一层楼。 他反反复复确认数次,如同雷劈,颓废在地。 怎么会如此呢?事情怎么会…… 他猛地一阵痉挛,匍匐在地,刚吃下去的饭被吐出大半,酸味翻涌。 他哭着,一抿脸上的脏污,朝着跂踵族长磕头:“林河负了您,林河愧对那些孩子们。” “我……我方才吐了食物?” 林河怔愣着,眼底黯淡无光,他糊了满手残哕,头发亦散落下来,沾染泥泞。 他颤着,泣着,发不出一丝喑哑,硕大泪珠夺眶而出,眨眼间,他的手冲向口腔,就要进食! “别吃了。”季纯拽住他的手。 但林河不依,挣扎间咳出了血:“这是阿纯的一番心意,我怎么能……我怎么能刚吃完就吐出来了呢?今年收成如此低,百姓尚未有食物,我又怎么能糟蹋……” “我叫你别吃了!”季纯难得有过如此情绪激动的时候,双拳紧握,垂头咬牙。 泰逢眼疾手快,擒住了林河。 再抬头时,季纯两行清泪淌了下来:“我说别吃了!我是个开客栈的,亦知粮食珍惜,但我更看不得如此进食,只会搞坏了身体。” 一脚踹过无数泥土,掩盖了泛着酸的呕吐物。 “林河,你是个医生,你若先倒下,百姓又能如何?!” 这一声,振聋发聩。 “你既吃了我的饭,便是我的客人,我不可能看着我的客人挨饿!” 她不打算再隐瞒了,腕上三色手链爆出虹光,威肃的山海经客栈若隐若现。 传送阵出现后,季纯拖着如同风中败柳的林河闯入客栈,寻了把藤椅命其坐下,后舀来一杯清水示意其漱口缓解胃酸。 刚吐完是不能进食的,但喝些清水,补足水分是可以的。 林河奔波数日,身子骨羸弱不堪,脸颊微微凹陷。他喘着息,试图咽下喉中的酸痛,可胃酸所过之处,无一不受腐蚀。 耳畔无数跂踵声起,如笙箫清透,如琵琶婉转,声之齐,可震云霄。 他的眼神逐渐亮起来了,蓦然抬头,见得山海经客栈屋檐上,无数跂踵单足而立,无一不将目光投向自身。 跂踵族长率跂踵幼崽盘旋落地,拔下飞羽作为谢意。 “你们……”林河接过飞羽,细细摩挲。 “我族上下,对你舍命护短之义,感激不尽。” “但,你又为何需要借跂踵的孩子们?”季纯对此仍然抱有疑惑。 林河轻握飞羽,娓娓道来。 他是林家的大公子,也是城中颇负盛名的林大医生。 林家管控全城,既要维护城中秩序,也要关注百姓安宁。 林河从医,管控城中药材,救人扶伤;林溪从商,收纳食材,管控药品。 兄弟虽表面不合,但无一不是为了城中百姓着想。 偶然一次,林河治得怪异病情,束手无策,又见附近几家人亦有相同症状,疑似瘟疫悄然而至。 他当即出城,寻找跂踵族长请求借崽一用,只为寻得药引,炼得丹药后即刻归还。 跂踵幼崽入城后,反应激烈,他只是出城数日,城中瘟疫就已经蔓延至此,频频有人咳血倒下,自己也不例外。 有百姓认出跂踵,道是祸鸟携来瘟疫,群起而攻之。 林河匆忙走后,林溪一人操持林家上下所有事宜,心有余而力不足,多时积压,兄弟矛盾彻底爆发。 双拳难敌四手,林河只得夺出两个跂踵幼崽,飞奔出城,此后之事一概不知。 听闻跂踵能预知灾疫,百毒不侵,以其肉骨烹制成食,能祛大部分疫病,于是…… 令人叹惋。 季纯沉重叹息,只觉这山海经世界的人兽矛盾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她只是一生意人,眼下不过有系统加持,有泰逢守护,并没有多少能力……不对,若是系统,说不定能行。 “林河,你先前说会全力相助?” “是。” “那你且听好。”季纯拉来泰逢,另一只手指向身后,“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名季纯,来自异国他乡,同时也是个生意人。若你能提供任意物品,不论吃食物品亦或是黄金珠玉,都能在此兑换金币,而我,也会向你提供一切所能救助百姓。” “我以泰逢神的名义发誓。” 言毕,他们身上的伪装即刻崩裂,露出原貌。 一个身着现代长风衣笑意盈盈,另一个面容妖异虎尾甩动,就同这山海经客栈一般,对普通民众来说,极为稀罕。 “泰逢?您竟是泰逢神!”林河确认几番,当即下跪,“林河请求泰逢神出手庇佑百姓,请求季纯小姐救我民众于水火之中,我愿意无数珍宝献祭!” “泰逢,允了。” 9、肉夹馍还有锅包肉 死气沉沉的城内,百姓佝偻着排队领取林府布施的清粥和丹药。 林府粮食存储本也不足,如今要给全城病患施济,更显捉襟见肘。 林溪急得团团转,向上级请求的粮食尚未批下,这便又倒了一批民众,而季纯泰逢更是外出不见踪迹。 “林二公子!外面,外面!” “外面怎么了?有人闹事就多给两碗算了。”他躁意更甚,头发都被抓乱了不少。 “不是,外面有大量的跂踵,乌压压地飞过来了!” 林溪大惊,夺门而出,见得天地神光大现,一个人形虎尾的生物抱着一名女子飞在前头,身后有无数衔着草药的跂踵振翅而来。 那两人的身后,竟还站着一个瘦弱的人。 林溪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那是林河! 泰逢高高在上,冷冷地俯视着前来叫骂的百姓,抬手一震,为跂踵一族开展护卫光圈,随即另开云彩,送林河落地。 “那是林大公子?” “林大公子回来了!” “人形虎尾,他是泰逢神!” 泰逢并未理会民众百态,引领跂踵往后院飞去,唤道:“熏池,你要的草药!” 乌泱泱的跂踵大军纷至沓来,盘旋着扔下草药,又落至不同屋顶,静候跂踵族长和泰逢的下一命令。 草药数量已然堆积成及孩童高的小山,足够城中百姓服用了。 熏池为炼制丹药脱去外袍,鬓角豆大汗珠止不住的落,但她只是余光一瞥,大笑:“好!奴家今日就尽数炼毕!” “好了泰逢,该咱干事了。” 泰逢终于抱着季纯落地,传送阵大启,跂踵一族训练有素地搬出各种物什。 满满一锅的炖肉,满满几大盆的白吉馍,还有菜板菜刀。 林溪看傻了眼:这是在? “林二公子,开门,本姑娘要救人了!” “哦哦哦!”林溪恍然大悟,手脚慌乱着命人一起搬运东西。 林府的大门再度开启,瞧得门前林河单手置于嘴边大声喊着:“肉夹馍,香喷喷顶饱饱的肉夹馍!见者有份,不要钱,不要钱!” 季纯大步迈去,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扩音器,循环播放。 “好吃的肉夹馍,纯手工制作的肉夹馍,仅限今日,见者有份,纯免费,纯免费。不花钱,吃不了亏,上不了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百姓看着白黄相间喇叭一样的玩意,还会从嘴巴里传出声音,被吓了一跳,还道是妖邪之物,避之不及。 可…… 季纯套上手套,捞出炖得软烂的肉,双刀齐下,将肉剁得粉碎,将白吉馍一分为二,肉被塞得满满当当。 “林大公子,请。” 林河毫不客气,接过这第一个肉夹馍,不由分说大口咬下。 对于许久没能吃上饱饭的百姓来说,这肉夹馍无疑是摄人心魄勾人味蕾的天仙之物,肉香香飘十里,引人驻足。 那弹实的馍馍里,碎肉满满当当,兜都兜不住。 那肉汁浸透了白花花的馍馍,呈现出褐色一片。 那肉定是软烂得很,肥瘦相间,一口下去满嘴留香。 最前面的几人不由得咽了口水。 他们连粥都不一定吃得饱,林大公子居然在吃免费的肉夹馍,还这么多肉…… “我要一个!” “我也要!” 百姓一拥而上,争先恐后要抢来吃,但又被泰逢拦在身后。 “泰逢神在此,谁人敢造次?” 林河三两口吃完肉夹馍,甚至还在咀嚼没吞下,含糊着下令:“林家所有厨子,学着季纯小姐的模样分发肉夹馍,不得有误!” “是!” 百姓被分为数个队伍,以泰逢所造光墙为阻隔,分批前来领取肉夹馍。 城中百姓约有五千,光是这五千人的白吉馍,就花了季纯万枚金币,家底差点被掏空,好在有林河预支了金币,才免于财政赤字。 但五千人的肉,总归是她一人熬不过来的。 她唤来一个下人上阵代替,自己跑到院内,在跂踵一族的帮助下架起数口大锅,柴火烧得旺盛,硬是给凉爽的秋风烧出了热浪。 林河跑回院内,顾不得更衣,急道:“剩余人分成两列,一列帮助季纯清洗炖煮肉食,另一列去后院帮忙炼药。今日,势要让每个人都吃上热乎的肉!” “哥你这是?” “别问,回头再跟你解释。” 林溪竟也被带着忙了起来,与林河分批指挥林家所有下人。 新鲜的猪肉一批一批地从天而降,堆在案板上,大盆接过水一块又一块地清洗浸泡,随即扔到烧得发烫的铁锅内烫皮刮毛,后又扔进加了大量调料香料的卤水中炖煮。 肉夹馍没有其他配料的话总显得有些亏欠,季纯又购来一堆鸡蛋,尽数扔进大锅内煮熟,唤来一堆人帮助自己剥皮取蛋,再度扔入卤水。 一锅熬得差不多了,便端上前去,换下来的卤水加了清水调料继续炖煮。 反观另一侧,林河加入炼药的队伍,一锅一锅地熬制,为求迅速,索性将丹药换成了药汤。 跂踵则成了药汤的搬运者,准确无误地送至每一个病患或有发作风险的人手上,有了林家下人的监督,它们没有一只遭受伤害。 有道是泰逢带来女仙救济苍生了,这才会一批一批地烹制食物,无偿分发。 也有道是这是一场幻梦,不然怎会出现打扮如此奇怪的一个人,命令泰逢神,操控跂踵大族为百姓分食。 众说纷纭,正主无从知晓。 季纯总算是忙完了,累得躺在泰逢的怀里,看见剩余的肉,都没了胃口。 “好歹吃点,你可是大工程。” “嗯……” 她买了点小面包,简单啃了几口就不想进食了。人累到极致,连饭都吃不下去。 林溪休息够了,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来:“现在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憋了一整天了。 季纯愣了一下,欣然:“那你去给林大公子喊来。” 百思不得其解的林溪还是照做了。 林府院内,几人面面相觑,正在斟酌如何开口,尴尬时,却是跂踵族长打破了气氛:“你们……不是会说话吗?” 众人:“……” 季纯先开了口:“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林溪震惊:“你是阿纯?阿泰是泰逢神?!” 此时后院传来一道声音:“还有奴家,熏池神。” “老夫,武罗神。” 武罗从前门踏入的那一刻就现出了原形,他离去的这些时候,一直在忙活着招纳民众,消毒街道,差点没给老骨头跑断。 “吾辈来解释一下吧。” 泰逢手舞足蹈,将自己所收集所理解的碎片信息按照时间线一一道出,引得兄弟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都是为了民众,身不由己。 兄弟俩絮絮叨叨一晚上,借着季纯买来的酒,醉了一夜。 翌日,林溪看着密密麻麻一长串的单子,下巴都惊掉了。 这可全是他那医者仁心又爱呵护人兽关系的好哥哥欠下的债啊!什么食材费人工费跑腿费,甚至还有劝说跂踵费、采药费、救助费…… 天杀的奸商,他承认东西是好吃,但是这也太贵了!全城百姓的费用都压林家身上了! “考虑到你们是个大客户,接下来还有好几日的难关要渡过。”季纯假意顿了片刻,见林溪的耳朵都要贴上来了,才笑道,“若你们能带领全城的人向跂踵一族赔罪,今后与跂踵一族互相帮助,冰释前嫌,我也不是不能打个五折。” 毕竟这里面很多费用都是胡搅蛮缠。 “我的好兄长,你真是结识了不得了的人……” 林溪含泪搬出半数家底,霎时就被系统吞噬殆尽,连再看一面的机会都不给。 “咳咳,还有啊。” “还有啥?”林溪一介商人,亏大发了。 季纯神神叨叨:“我暂时不希望透露我的身份和秘密,但有意在你城开个分店,招纳人手。咱们合作五五分成,我提供材料和食谱,你命人制作,为我吸纳客源,意下如何?当然,我要的东西还是那些。” 林家一面从医一面从商,其路子广阔无比,正是打响山海经客栈名声的好时机。 季纯都算准了,这城市若是每日有一百人前来消费,都足以令自己每日新增千枚金币的收入,不出多时就能突破六位数的大关。 林溪也打了一波算盘,只要是这个世界产出的物品,她季纯全都要,虽不知为何要如此麻烦,但也是一笔不小的商机。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接下来数日,季纯分享了数道可以轻而易举上手的食谱,教授了在场的员工如何操作。 这一顿的菜谱是锅包肉、韭菜炒绿豆芽,以及紫菜蛋花汤。 豆芽是季纯买了绿豆带着员工一起发的,只需用热水浸泡一夜,分别装入碗中,用布蒙上,早上各换一次清水,第二日便可挪到不透光的木箱内,蒙上厚布,静候七日。 发出来的豆芽不但清脆,长度也不小,拿来清炒再适合不过。 她取过一块猪里脊,以超绝刀工片成均匀的如筷粗的厚片,再以刀背拍两下,浸入水中清洗,再加盐巴添以底味。 淀粉浸泡一夜,倒净水分后抓碎成块,再将片好的里脊加入,添上几勺水抓匀,最后以油封住。 干湿度正好的肉黏黏糊糊,留不下半点淀粉。 油热冒泡时,滑入猪里脊约炸个一分钟,敲散后再捞出,等数秒待油温升高,再度下入,复炸至肉皮金黄出现微微红色,即刻捞出控油。 另起锅,喷入少量油,倒入以白糖米醋和微量生抽盐淀粉水调配的糖醋汁,熬至挂铲时,再倒炸好的锅包肉和切丝的葱白胡萝卜,不断颠锅使得每一块肉都能粘上粘稠的糖醋汁,便可出锅。 酥脆甜口,极其下饭。 豆芽和韭菜就好炒了,仅需洗净,下锅按照喜好添加调味,最后来上一勺灵魂陈醋,带着酸味的清脆时蔬大口下肚,嚼得那叫一个欢。 她又命人煮沸清水,将清洗干净的紫菜置入锅内,又打散加了少量米醋的鸡蛋,边搅边顺时针沿锅边下入蛋液,落入水中的蛋花即刻翻滚上浮。 盐味精香油各洒一圈,出锅之时,塞入狠狠一把香菜和虾皮,香飘万里。 季纯瞧着一盘一盘往外打饭的人,莫名有了种食堂的错觉。 她教完了人,也就清闲度日了,回到山海经客栈,给自己狠狠地放了个假。 【提示:您现在金币已达十万。】 系统的机械提示音猝不及防在耳边乍起,原在藤椅上躺着摇扇的季纯惊坐而起:“多少?” 【提示:十万零一十五,十万零三十七……】 这个数字还在叠加! 季纯简直要笑发财了:“泰逢,我们去吃一顿好的!” “好!” 她兴致冲冲,购买了一份八寸大披萨,榴莲和培根双拼口味的,还有两份牛排意面,又买了两杯知名牌子的奶茶吨吨桶,打算狠狠地吃他个一下午,为的就是庆祝突破六位数大关。 六位数啊,一开始她还要为了20金币的底线心惊胆战。 “这是什么?” “西餐。这是披萨,这是牛排。” 季纯介绍着,以刀叉分开牛排,为自己套上手套,一手抓着披萨块,一手卷起意面,左一口右一口,还不忘吸上一大口奶茶。 披萨入嘴,满满当当的马苏里拉芝士拉丝极长,终是承受不住垂落下来。 榴莲的味有些冲了,但果肉滑嫩柔软,糯叽叽的,丝丝缕缕,与披萨是为绝配。 培根更是焦黄微卷,与松软面饼和香脆饼皮一同吃下,看似对立,实则包容统一。 季纯吃得正爽,最后一块披萨就要送入口中,却感到手背被人狠狠划了一道,下意识松了手,回过头时,披萨不翼而飞。 她颇为恼怒,震声:“谁啊!敢在我的地盘闹事!” 话还没说完,就见得泰逢化作残影在客栈上蹿下跳,终于是抓住了一个跑得极快的小偷。 那小偷长得形似山猫,通体雪白,脖颈长毛泛了一圈粉,像极了露馅儿的草莓大福。 再一细看,哦,草莓大福嘴里还吊着吃了半块的披萨。 好家伙,这是有多饿,被人追着还能啃掉食物。 草莓大福眼瞅着无处可逃,光速吃下剩余的半块披萨,一副我都吃了你能拿我怎样的蛮横模样。 10、草莓味的桂花香 【提示:“又北四十里,曰霍山,其木多穀。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朏朏,养之可以已忧。——《山海经·中山经》”眼前生物确认为胐胐,但为基因变异物种。】 基因变异…… 季纯目光落到它那一圈粉色长毛上,了然:“那还有除忧的能力吗?” 胐胐:“没有。” 季纯当场冷脸刷下:“那没用了,泰逢,扔了它。” 泰逢揪着胐胐后颈,蓄力好一阵子,正要发射,却听得一阵尖叫。 “我我我我给你打工!” “且慢。”季纯当即制止泰逢,戳了下胐胐的鼻子,“我这边不发工资。” “有吃的住的就行!” 好觉悟,这样的牛马可不多见了。 季纯轻咳两声,故意打量了几番,发出各种奇怪的“嗯”,蹙眉:“你这跟猫儿差不多大的身子,能给我干啥啊?” 胐胐挣扎着跳到桌面上,展现它的十八般武艺。 只见它一脚踩着抹布擦桌,双爪不知从哪掏出俩快板,吆喝着:“大哥大姐看过来,走一走瞧一瞧看一看!今日小店诚开业,佳肴美酒样样有,您问价钱是几何?诶,您且瞧好了。帽子拐杖咱都要,米面粮油拿来搞,吃好喝好玩得好,美容养颜还返老……” 这还是山海经的兽吗? 季纯人都傻了:这得是泡相声里了吧? “得得得,知道你嘴巴厉害了。” 胐胐还道是自己突然的表演引了人家的不满,赌气一横,跑去后厨刷洗碗筷,末了还不忘擦拭水珠,整理灶台。 随即,它又咬着扫把,吭哧吭哧地扫着地上的灰,还会叼着簸箕倒到院外。 就这么个上能嘴炮拉客下能包揽杂活的小兽,它只要一口吃的?! 季纯当即下了决定:“好!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员工了!” 胐胐卖力忙活时,听见这一句,尾巴都翘了起来:“当真?” “当真。” “娘亲我出息啦——”胐胐撒了欢地乱跑乱跳,庆贺自己获得了工作。 胐胐一族的使命是帮助人类解决忧患,再不济也要贡献自己的身躯让人撸毛,每月会有一次大比拼。只可惜这一只胐胐天生异色,非但无除忧之能,还倒霉得要命,纵有一身摸爬滚打拼来的技能,不出多时就得发生各种意外。 它听闻有一家山海经客栈横空出现在和山山脚,那正是泰逢神所护佑之地,决心一横,迢迢千里奔赴至此,却不想已经是腹中空虚,命垂一线。 然而刚抵达客栈门口,就闻得一股奇异之香,再见便是两人捧着从未见过的食物大吃特吃,顿时理智被抛上九天,想也不想冲刺而去,囫囵着将披萨下了肚。 命回来了,理智回来了,脸面也丢尽了。 “若是泰逢神,定然会护佑客栈不出意外的,对吧?”胐胐可怜兮兮地望着两人,“我也能安安心心地工作,回族后光宗耀祖翻身把歌唱,对吧?” “……对。”泰逢心虚地别开脸,心说这不是摔了道具就是伤着病着的神奇运气,自己也难说能不能招架得住。 但季纯偏不信这个邪,受过良好九年义务教育的她深信唯物主义,还将凭借双手创造财富的理念贯彻始终,根正苗红。 “那成,这回你助我做些甜点,若是我觉得满意,你就能留下。” 胐胐歪着头,并不理解甜点是什么东西,然而下一秒就随着泰逢一起投入手工磨制土豆淀粉的行列。 它此前从未见过玉米这种作物,更不理解为何要将玉米粒一一掰下,磨成粉末。 “老大,咱为啥要这样做呀?”胐胐为求生存,直接以老大称呼泰逢。 泰逢手中的杵子一下一下地捣着,尾巴也弯了个大弧,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照做就是,季纯的手艺奇妙得很。” 胐胐“哦”了声,洗净四爪,跳到裹着纱布玉米渣子上,力求将泡成的白浆过滤出来,挤压到下方的盆中。 这一神一猫,配合得倒还不赖。 季纯看在眼里,裹起围裙,洗了一批新鲜又大块的草莓,去了蒂,串到竹签上。 想来想去,她又将买来葡萄串成串儿,摆在盘中。 起锅,倒入两杯白糖一碗清水,全程小火熬煮,待得糖浆冒泡,颜色由白变得微微焦黄冒起泡时,便将锅架起。 串好的糖葫芦在糖浆中滚动,裹了一层糖衣,搁置在刷过一层油的盘中,不多时就已凝结固化,看着甚是喜人。 剩余的糖浆,季纯也没有浪费,她又加上一大碗清水、撒上一把茶叶继续炖着。 买来的百香果分成两半取肉,铺在杯底,添入冰块,再加捣碎的葡萄果肉,倾倒煮好的绿茶,便是一杯葡萄果茶。 “来尝尝糖葫芦。”季纯将葡萄果茶和糖葫芦端出,正好瞧见累瘫了的两人和尽数处理完毕的玉米。 泰逢仰在椅子上,撸着怀中蔫儿了的胐胐,有气无力:“好——” 季纯不免觉得好笑,将一串最大的草莓糖葫芦塞到泰逢口中…… 满血复活! “好吃!!” “最新出炉的葡萄和草莓糖葫芦,还有果茶饮用哟。” 那糖衣裹得没有半分遗漏,严严实实地包住了果肉,一口咬下,先是震颤舌尖的脆甜,再是新鲜多汁的微酸,两种味道融合化一,没有半分突兀。 再饮果茶,捣碎的果肉顺着吸管直冲喉间,葡萄的清香和茶叶的回甘同时绽放,令人沉醉。 胐胐总算是知道了何为奇妙,觉着自己真是抱对了大腿。 翌日,搁置的玉米淀粉水已经水粉分离,倒出清水,敲散淀粉,晾晒一个上午,便也干透。 “季纯,明明你可以直接买,为啥要自己做啊?”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而且很有成就感。” 泰逢若有所思地忙活去了。 饭后,季纯再度洗净草莓,一半切丁,一半剁碎。 剁碎的那部分被倒进锅内,撒上大量白糖,小火慢熬,直至冒出小泡,果肉粘稠颜色变深,才放入碗中置凉。 与此同时,她将自己准备的玉米淀粉掺入面粉中,倒入牛奶,过筛一便后上锅隔水开蒸。 漫长的等候时间,季纯以闹钟定时,出了后厨。 晚秋季节,天愈发地凉快了。 初夏时来到此地,栽种的两颗桂花树苗,也许是受到了和山灵气的滋润,长得飞快,采下的桂花制成的桂花糕和桂花乌龙似乎也清香更甚。 她总爱坐下桂花树下,捧着书发呆,偶尔有桂花落到眼皮上也不自知。 “季纯,季纯。” 季纯回过了神。 “你头上好多桂花哟。” 泰逢嬉笑着,顽劣得很,却小心翼翼地取下那一朵朵小桂花,一呼气,吹散似星落。 “你看,下雨了。” 季纯愣住了,回以微笑。 “你给吾辈讲个故事吧?”泰逢蹲在她脚边,可怜巴巴,“吾辈好久好久没听你说你家的故事啦,今日难得不开店。” 以往季纯都是随便应付两句,就别开了话题,可今日不同,还有一个能说会道的胐胐加入了乞求的队伍。 叽叽喳喳,根本拗不过。 “好吧,那我就讲……”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爱笑的小女孩,总爱在天色极好的夜晚数星星。 一颗,两颗…… 也有一个慈祥的祖母,总爱摇着小扇儿,哼着小曲儿。 一首,两首…… 妹妹你回家呀,回家尝尝阿娘做的饭。阿娘挖来了小蘑菇,阿娘找来了大鸡蛋,希望妹妹快些长大,寻着星星流浪。 小女孩咿咿呀呀,觉得祖母身上的桂花味怎么也闻不完。 祖母捡起飘落的桂花,轻轻地抛洒,她说,你看,下雨了。 后来小女孩长大了,寻着星星去了霓虹无数的城市,却再也寻不到那漫天繁星坠,闻不着那无尽桂花香。 祖母轻轻地走了,她说,妹妹你回家呀,回家看看祖母种的树。 种的,最后两颗桂花树。 季纯轻喃着,眼眶两行清泪落下。 泰逢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虎尾悄然覆到她的手背上,来回摩挲,手还捏着衣角,生怕打扰到了她。山神是没有亲人的,他不知道什么是亲情。 思绪回转,季纯被泰逢的尾巴惊了一下,忙抽出手来擦眼泪,冲入后厨:“我去看看饼皮蒸怎么样了!” 怎么有人讲故事还给将哭了呢,真是失态。 等候饼皮冷却的时间,季纯来回踱步,以清水洗面,总算是抛却了自己的情绪。 她将饼皮分为数个剂子,分别添入草莓果酱和草莓果丁,揉揉搓搓,成了个圆团子。 是的,草莓大福。 担忧季纯情况的泰逢偷摸着跟来,纠结是否应该上前宽慰时,却被胐胐当成踏板狠狠踩了一脚。 胐胐大喊:“季纯,我帮你!” 只是胐胐的爪子实在笨拙,包裹的草莓大福果不其然露了馅儿,这俩摆在一起真是别无二致。 露馅儿的草莓大福做了露馅儿的草莓大福,还给吞了! “可恶,你怎么抢了我的活儿!”泰逢骂骂咧咧着冲上前,携来阵阵桂花香。 季纯又愣住了。 对,她现在有桂花香的人了,还是个喜欢自己手艺的人。 11、牛排意面!然后是生日快乐! 有了草莓大福……胐胐的盛情又卖力的拉客,山海经客栈是愈发地热闹了。 这日,山海经客栈内来了两位不速之客,长相奇异,人面而生两翼,还似蛇一般爬行。 为首的那位脸上饰了五彩的妆,总爱以睥睨的眼神打量客栈。 “系统,这是什么生物?” 【提示:“化蛇,其状如人面而豺身,鸟翼而蛇行,其音如叱呼,见其邑大水。——《山海经·中山经》”】 系统提示音刚落下,化蛇身侧的那条小蛇开口道:“化蛇少主驾到,尔等凡人还不来接待。” 化蛇依言昂了首,甚至懒得给眼神。 季纯对此等自视高贵的客人最是厌烦,但反之也多了个恶趣味——看这类客人露出各类怪异的神色,再无傲气。 “客官您往里头走,好酒好菜马上有……” 胐胐摇起尾巴便开始吆喝,却遭化蛇冷漠地打断:“这店也不过如此,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招待了。” 胐胐哇呀一下就哭了。 化蛇再度打量客栈内的客人,有人,亦有兽,眉头微微蹙了。 “我家少主是来考量你店的,若是能令我少主满意,日后化蛇族愿每月来采购大量食物。”小蛇咿咿呀呀,声音尖细,摇头晃脑,“少主不喜腥味重的,不喜纯肉类或纯素类,太软的不吃,太硬的不吃,带骨头的不吃……” 它继续说着,却没发现客栈内的客人目光一一投来,甚至吸引了泰逢窜来。 他捧着脸蹲在小蛇的面前,居高临下,笑容渗人得很——若不是季纯拦着,他早一尾巴呼过去了。 哪来的那么娇惯的少主! 一盏茶后,小蛇终于停下了,引得客人一阵唏嘘:“终于讲完了。” 季纯挑眉:“完事了?那等着吧。” “阿泰,迎客。” 说罢她系上围裙往后厨走,买来一块新鲜牛排,擦拭干净表面水分,抹上黑胡椒盐巴,以油包裹腌制。 随即取来小锅烧得水开,撒下一把意面。 黄油擦锅一圈后,加入几颗蒜瓣和腌制好的牛排下锅煎,不时将融化的黄油涂抹到牛排表面,待得一面焦黄再翻面煎制。 融化的黄油散发一股奶香,与熟了的肉香彼此交融,烤得那叫一个滋滋冒油,口水直流。 煎罢的牛排摆盘,挑出蒜瓣,剩余的油留下,敲入一颗滚圆的鸡蛋,待得底面熟透焦黄,锅铲一下铲出,置于牛排旁边。 再起锅,加适量盐糖生抽蚝油,再加大量番茄酱,添入少许水淀粉,小火熬至浓稠备用。 此时意面也已煮至熟透,控水捞出,将西蓝花焯水,添补盘中最后的缺位。 稍微摆上几颗圣女果和玉米粒添色,最后淋上灵魂酱汁。 牛排意面完美出锅。 “您的牛排,请慢用。” 化蛇显然并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其余客人也没有见过,说来这还是季纯在客栈里第一次做牛排。 只见化蛇左瞧右看,东嗅嗅西嗅嗅,绷直的脸总算有了一丝变化。 它先是以长舌裹起一颗圣女果,酸甜的未曾尝试过的滋味在口中绽开,它正欲继续往下尝试,却被如脸大的牛排拦了下来。 “哦,你没有手,我帮你切开牛排。”季纯取来刀叉,分为数块能一口入的大小。 化蛇将信将疑,再度卷起送入口中。 咸香的牛排上淋了满满的番茄酱汁,口味层层变化又毫不突兀,咬下去肉汁四溢,紧实弹牙,再嗦几根意面下肚,真是绝配! 化蛇总算懂了,那几颗蔬果不仅仅是起到装饰的作用,更可以解腻,丰富口感。 它虽贵为一族少主,吃的都是山珍海味,更是不容有一丝差错,可如今…… 化蛇的表情彻底扭曲了,起初还能维持一些高傲的人设,后来索性放飞自我,整颗头埋了进去。 “再来一份!” 季纯就爱看这种戏码,露出贱兮兮的笑,转身掏出准备好的第二份:“请。” 吃饱喝足,化蛇脸上的彩妆花得不成样子,它瘫在椅背上,打出一个惊天大嗝儿。 小蛇是个极其会看场面的家伙,当即道:“少主有意与您签约,这是定金。” 它这小身段也不知道从哪推来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掀开一瞧,里面装满了赤铜矿和兽皮兽角,还贴心地做了分类。 【提示:“又西二百里,曰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彘而有角,其音如号,名曰蠪蚳,食之不眯。——《山海经·中山经》”检测该兽皮、兽角出自蠪蚳,预计箱内总价值约为三千金币。】 “少主吩咐,每月初十准备两百份菜品,要求是……”小蛇话说了一半,被化蛇打断,它贴耳而去,随口咳了两下,“咳咳,要求是牛排意面!” 季纯知道自己赢了。 她粗略估量了一番,最后合上箱子,也像模像样地咳了两声。 “定金已收到,可以供三个月的伙食,只是……” 化蛇终于是恢复了矜持,但还是忍不住:“只是?” 季纯反手掏出计算器:“我这人别的不说,也就是记仇严重。员工的精神损失费,报口味思考菜肴的脑子费,准备两百份牛排意面的辛苦费,材料购买的跑腿费……扣除后,这一箱可供一月半,也就是三百份伙食。” 化蛇的羽毛唰的一下炸了:“都说量大优惠,优惠何在?!” “对哦。”小心思被拆穿的季纯换了副脸面,再度敲打计算器,“算上优惠,一箱抵两个月伙食。小本生意,再降就亏本了,客官莫要再砍价了,小女子我即刻就去制作,让泰逢免费送上门!” 泰逢:“?” 丝毫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季纯冲向后厨开始了制作。 两百份牛排做起来也很是耗时,但有胐胐和泰逢的帮助,也算是减轻了不少负担。 许久以后,季纯打包好最后一份牛排意面,装进保温箱,叮嘱泰逢一定一定不能洒了,后目送泰逢携着牛排意面飞向化蛇的故乡。 天地神光消失数分钟后,季纯才得逞的笑。 “胐胐,干活!” 客人尽数清出,山海经客栈提前关门。 “今日营业结束”的牌子大大立在门口,季纯满意地拍了手,唤道:“系统,我要的东西。” 【这是您定制的小人模型和材料。】 买来的蛋糕胚均匀切成三份,最底下那层抹上一层动物奶油,摆上一圈新鲜的芒果蓝莓和草莓果块,再以奶油封住。 中间的那一层平铺一层厚厚的奶冻,撒上满满当当的奥利奥,同样抹上奶油。 最后一块蛋糕胚覆上,以大量奶油粉饰,刮刀小心翼翼修补抹平。 淋上加了黄色色素的奶油铺面,插上定制的小人模型,最后写上几个字。 …… 泰逢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载着那几箱牛排意面飞了几百里,着实累人,但好在得到了化蛇一族的一致好评。 原先话都懒得说一句的化蛇少主,还在泰逢离去时大肆夸赞牛排意面如何美味,只是他不知泰逢的耳朵灵得很,一五一十全听进去了。 “季纯要是知道了肯定开心。”泰逢这么想着,隐隐约约瞧见和山的轮廓了,笑意更甚, “快些的回去,天黑了!” 往日山海经客栈的灯光在黑夜里,几里外都能瞧见,如今的山海经客栈漆黑一片,与山彻底融为一体。 泰逢疑惑不解:“怎么没有灯?” 他跳了下来,只见门窗紧闭,窥不见人影。 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涌现出一种异样的情绪。 那是什么呢?心急?恼怒? 泰逢说不上来,只知道心里堵得慌,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大力撞开—— 风铃因粗暴的推门方式而嘈杂作响,可泰逢再怎么往内看,也只看见收拾完毕的桌椅,和空无一人的大堂。 “人……呢?” 他的尾巴耷拉了下来,半恼着坐在地上。 忽而,黑夜中一团火光窜起,不知何处来的声音叮铃铃,紧随而来的是稍显羞涩但情真意切的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季纯端着刚做好的大蛋糕从后厨踱步而来,三根蜡烛簇簇窜着火苗,映红了她的脸。 这带着暖意的火光点亮了一片黑暗,橙黄色悄然笼盖整座大堂。 一首生日歌唱毕,胐胐从侧方窜出,眼疾手快为泰逢戴上了生日帽,还为他的尾巴套上一个小小的刻着名字的环。 “泰逢,生辰快乐,吹个蜡烛许个愿吧。” 季纯蹲下,将蛋糕递到泰逢面前。 她见泰逢怔愣,又道:“那日我问熏池,山神是否有生辰,她便告知于我。只是你不常关注这个吧?在我那个世界,生辰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只要吹了蜡烛……” 泰逢含着泪大口一吹,熄灭的火苗又窜了起来,不免鼓气,又是一吹—— “恭喜我们的小寿星!” 灯刹那间尽数亮起,泰逢终于完完整整地见到了那个蛋糕最原始的模样。 奶黄的蛋糕上插着两个小人,一个是泰逢,另一个是季纯,都在恬恬地笑着。 小人的前面,写着几个字,只是泰逢不认得。 泰逢,生辰快乐。 季纯再度念了出来。 泰逢破涕而笑:“原来吾辈生辰到了啊。” “山神大人日理万机,想来是忘了。”季纯将蛋糕往桌上一搁,取出塑料刀叉,“寿星切蛋糕!” “吾辈来了!” “在这之前——”季纯眼疾手快挖了一大坨奶油点在泰逢脸上。 泰逢许久才反应过来,恼怒不已,加入战场。 蛋糕还是被切得惨不忍睹,东倒西歪,但泰逢还是喜滋滋地啃完了大半块蛋糕,称赞季纯的手艺真是无人可比。 水果和奶冻的双层夹心蛋糕,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糕。 “吾辈要跟你好一辈子!” 那夜闹剧过后,季纯和泰逢的小人,悄悄地被摆放到了前台,静静地对每一个客人报以微笑。 “欢迎光临山海经客栈。”它们仿佛在说。 12、经营小吃摊 晚秋过,败叶随风落。 天气是愈发的冷了,季纯体寒,早早便裹上了泰逢送来的虎皮袍子。 胐胐是个脸盲,若是两人都裹着袍子以背影示人,也就只能通过有无尾巴来分人了,有时将泰逢错认成了季纯,引来好一番嘲弄。 季纯闭紧了门窗,回头瞧见两人你追我赶,懒洋洋地斜倚在桌边,思绪飘远了。 她忽而很想念学校门口的小吃一条街。 漫天的煎炸香气,不歇的小贩吆喝,隐隐还在耳边缭绕。 高矮胖瘦,形形色色,来往不绝。 有时她也会悄悄攒上两三块钱,趁着放学铃刚过,拔腿飞奔,第一个冲到小吃摊,踮起脚来,稚嫩地唤道:“奶奶,我要一根烤肠,一杯炒面,还要个冰绿豆沙。” 几块钱,往往能吃得很饱,只是回家后,往往少不了一顿胖揍。 母亲总是会唠唠叨叨,说校门口的不干净,说自己做会更美味,骂着骂着,便也叹了气:“多少吃点,妈妈准备了好久呢。” 季纯嬉嬉笑笑,跑到厨房洗手时打了个嗝,口腔里还残留着小吃的香气。 母亲是个很会做饭的人,也许是遗传,季纯看了两眼,随手放些调料,都能做得很美味。 这一天赋让母亲惊喜不已,此后母女俩聊得更多的就是如何烹饪。 后来母亲病逝,季纯再也听不见絮叨了,更尝不到手艺了。 她忽然有个想法:要不然,圆一个小吃摊的梦? 想法一旦蹦出来,那是拦都拦不住。 季纯当机立断,思考了好几样小时候校门口常卖的小吃,预购买了大量食材。 今日山海经客栈主店不营业,季纯拉着胐胐和泰逢跑到林府分店前,轰轰烈烈地拉起横幅支起小摊,惹得行人驻足。 “这不是慷慨布施的山海经客栈老板吗?” “这是在作甚?” …… 林河在医馆内,听闻这个消息,呛了一大口水,慌忙跑到自己家前,碰巧与弟弟林溪撞个满怀。 “季纯这是在干嘛?” 兄弟俩同步揉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地看那两人一兽忙活。 泰逢面前堆了几箱火腿肠,这会正盘腿而坐,一个一个扒皮切花刀。 再瞧,还有一个白中带粉的生物来回窜,手里拿着个快板,开始花样吆喝表演,招纳了更多的客人。 林河定睛一看:这不是传说中的胐胐吗?!竟然被山海经客栈收了去。 传闻胐胐能去除忧虑,数量更是稀有,何况这一只还是带着粉色的毛,甚至还会打快板说相声! 奇了,山海经客栈真是一天比一天神奇。 季纯双手抱起一盆面粉,加上盐和大量水调制面糊,那勺搅得是越来越快,直到舀起面糊成酸奶状,便也大功告成。 她也不知道从哪喊来的人,取来铜锣,一敲一个响:“山海经客栈今日在此搞特惠活动啦!炸串烤肠煎饼果子,还有清凉冰粉等你来!” 人围得是愈发的多,林氏兄弟也是愈发的疑惑。 这说的是何物? “咳咳,林大公子林二公子,今日本小姐心情好来搞促销,占用了你们的府邸真是不好意思……”季纯故意停顿。 “没事的没事的。”两人齐齐摆手。 这本来也就是她的分店啊。 “所以,来帮我准备食材吧。”季纯笑眯眯凑上前,不怀好意,“接下来一个月打八折。” 八折?! 林氏兄弟双双立正待命:“请您吩咐!” 在季纯的指挥下,林氏兄弟号召下人将堆成小山的蔬菜和肉类分批切好串起,又命人起锅烧油,准备小吃的蘸料。 黄豆酱和甜面酱二比一混合,添水烧至沸腾后放凉。 热水煮沸后下入冰粉粉,小火熬至冰粉粉尽数消失,取出置入冰窖。 再将红糖粉与冰糖混合下锅,加水熬至浓稠。 ……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食材终于是备好了。 季纯敲起锣来打起鼓:“营业啦!营业啦!” 她舀起面糊搁在圆铁板上,铺平后敲入一颗新鲜鸡蛋,铲刀刮上一圈,当即翻面,刷上一层备好的酱料,再搁薄脆火腿肠,撒上一层葱花,卷起切半。 “第一份煎饼果子,请林大公子林二公子收好,小店营业承蒙二位照顾,这一份就当我请了。” 他们各执一半,先是不敢置信这小吃竟然这么快就做好了,再是质疑方才所说的话语。 谁照顾谁啊!若不是季纯布施,怕是全城百姓都熬不过这个秋。 林溪许久之前就闻到了火腿肠的香气,只是碍于身份不便尝试,如今有了季纯的赠予,接过后迫不及待张口咬下。 酥软的饼皮包裹薄脆和生菜,火腿肠粉嫩又软绵,多重口感在嘴中绽放,更有酱料添上一番风味。 这就是令无数人流连忘返怎么吃也吃不够的煎饼果子,真是有一种魔咒,还想让人再来一份! 林溪三口吃完半块煎饼果子,还没咽下,直呼美味。 林二公子的极致评价引来了轰动,季纯唤来几个下人学习如何制作煎饼果子,一连招待十几个客人后,又奔赴到了炸串烤肠的战场。 泰逢准备完毕的淀粉肠铺到刷满油的台面上,烤得焦香扑鼻,金黄酥脆。 一面烤毕再翻一面,待得全都裹上脆皮外衣肠花外翻,以刷子刷上一层甜口的蘸料,再撒上孜然粉和辣椒粉。 顷刻,十数只淀粉肠都已烤制完毕,深得孩子们的欢心。 “有谁想试试炸串的?” 一呼之下四面皆起,其声之盛可撼云天。 土豆块,韭菜串,五花肉,鸡翅……琳琅满目的串串摆满台面,粗略估计得有个二十来种。 季纯特地以铁格子分开油锅,为的就是分类下入炸串,以便控时捞出。 这炸串也是个学问,炸得久了焦糊干柴难以下咽,炸得少了非但没熟,还有一种怪异的口感,更是难以下咽。 可季纯只稍看一眼成色,便知肉类是否熟透,或是在心中默念数秒,捞出绿色菜,光速刷酱出锅。 尝试过的众人赞叹连连,吃得甚是欢喜。 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环境,倒是有了几分让她梦回放学后的时光,记忆中的童年总是这般拥挤吵闹无忧无虑。 小孩子吃得开心,大人同样吃得开心。 林氏兄弟说什么也要来帮忙,于是炸串烤肠的重任就交由这两位了。 季纯忽然又有了想法,她叫来泰逢,两人手牵着手跑到后厨。 “怎么啦怎么啦?外面还有好多人呐。” 她只是让泰逢耐心等待,自己又买了许多新鲜的小章鱼,放到锅中焯水。 “这是什么稀奇玩意?吾辈还从未见过。” 季纯得意洋洋:“这是章鱼,活在海里的生物,等会要做的叫章鱼小丸子。” 章鱼小丸子! 泰逢知道牛肉丸猪肉丸,还未曾尝试过章鱼小丸子,一听就好吃! 他见季纯取出包菜,忙赶着上前切成细丝,又跑去观摩季纯如何调配加了土豆泥的面糊。 买来的模具刷油烧热,倒入大半面糊,塞入包菜丝和章鱼肉,再添面糊包裹。 只见季纯双手执签,一手挑起熟透定型的面糊,一手飞速将上方面糊塞入模具中。 泰逢还道这章鱼小丸子看着也不圆,为何会取这个名,这下是彻底傻了。 季纯的动作快到飞起,他都没看清是如何翻的面,眨眼间滚圆金黄的小丸子就出了锅。 她再一个个挑起摆入盘中,挤上一圈沙拉酱番茄酱,再撒一把海苔和木鱼花。 薄如纸片的木鱼花接触到了热气,此起彼伏地蠕动着,吓得泰逢尾巴炸毛,窜到季纯身上。 “哇呀!它还是活的!” “活的怎么了?你之前不是吃的活鸡吗?” “对哦,吾辈忘记了。” 泰逢不好意思地挠头,尾巴毛松垮下来,却悄摸着附上季纯的手,一蹭,又是一蹭。 季纯觉得好笑,决定再逗一逗:“其实这些都是虫子,现在在啃着章鱼小丸子呢。” “什么?!” 泰逢决不允许别人抢在他面前先吃到章鱼小丸子,尾巴成精了似地托来盘子,搭在季纯身上的那只手伸去,两指夹起一颗送入嘴中。 软绵的面糊里有着土豆泥的甜味,还有弹牙的章鱼肉和爽口的包菜丝,海苔及木鱼花添了一层来自海洋的腥香。 泰逢眼睛都亮了:“章鱼小丸子!” “对,章鱼小丸子。” “上面不是虫子,但是好好吃。”泰逢又塞了两颗到嘴里,忽然想起自己还挂在季纯身上,取来竹签插上一颗递到她的嘴边,“你也吃呀,都忙一天了。” 季纯怔愣一下,开口吞入。 那一盘子章鱼小丸子被两人吃了个干净,留下些许残渣。 泰逢终于是下来了,他觉得章鱼小丸子的制作过程很是好玩,于是自告奋勇想要尝试一番。 季纯欣然应了,贴在泰逢身上,手把手教他倒面糊,控制时间。 只是泰逢学着季纯的样子挑起半熟的丸子,一个手抖,丸子飞了! 丸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砸到前来报备的林河衣服上。 林河:“……” 两人面面相觑:“……” 林河当即转身便走:“打扰了,你们继续。” “哎哎哎,等会,是有什么事吗?” 林河语调怪异:“他们说冰粉已经凝结了,可以开售了。” 说罢人就跑没了踪影,徒留季纯和泰逢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开干。 泰逢做得越发得心应手了,虽速度不及季纯,可滚出来的小丸子也是浑圆金亮,食欲大盛。 当两人捧着做完的章鱼小丸子来到外面时,人都已经吃饱喝足欲要离去。 季纯不愿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高举章鱼小丸子大声吆喝:“新鲜出炉的章鱼小丸子,泰逢神亲手制作,食用后可保今后福泽,梦想成真。” 百姓驻足,不敢置信。 “果真?” “自然,骗你们的话泰逢是小狗。” 然而下一秒,泰逢“汪”了两声。 季纯:“……” 好在泰逢这两声极小,还被铺天盖地的人声压了下去。 趁着人尚多,季纯趁热打火跑去冰窖,挖来冰粉,淋上备好的红糖水,再添葡萄干、山楂碎等小料,又是推销。 “清凉冰粉,喝完可解一天的油腻!” 又是一阵哄抢。 人声鼎沸,人山人海,今日的山海经客栈也红红火火,待得日薄西山皓月攀升,才渐渐平息了热闹之气。 今日之轰动,甚至吸引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跂踵一族光顾。 乌压压的跂踵一族飞来时,又有人唤道:“保平安的跂踵来了!” 季纯便知道如今的百姓和跂踵已然达成了和平的关系,不免勾起嘴角,盛情招待许久未见的跂踵族长。 跂踵幼崽羽翼也丰满了,光鲜亮丽,看着被照顾得很好,如今也是威风凛凛,昂首挺胸。 晚间,季纯躺在林府院中,回想今日所发生之事,头顶是残月点星,但夜色透亮得很。 方才系统提示,如今的金币已经储存到了五十万枚,马上就可以开启一处传送阵了,能够拓宽更远的客源。 她闭目愁思着,眉头微蹙,却感到身上又裹了一层衣物。 季纯睁眼,见来人是泰逢,目光便移不开了。 13、竹筒饭和红焖兔肉 听闻近期季纯和泰逢在城内经营,跑空的熏池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跑到林府门前,却见泰逢尾巴上挂着一枚银环。 熏池从不离手的扇子停滞在半空,愣了半晌,奇道:“你这尾巴上啥时候带了环了?” 泰逢匆匆跑过,留下一句:“季纯送的。” 啪嗒一下,扇子坠落在地。 熏池惊得大张嘴,反应过来后当即微妙地笑了,急忙喊来远在百里之外做生意的武罗,一人抓住一个胳膊,拐跑了泰逢。 季纯忙得不可开交,未见到这一幕,嗔骂泰逢不告而别又跑去哪玩了,谁料泰逢晚间时回归,兴致冲冲。 “季纯,我们私奔吧!” “噗!”忙里偷闲喝口水的季纯呛住了,剧烈咳嗽,半晌后才缓了过来,“你从哪学来的词啊!” “熏池说的。”泰逢神神秘秘的,转身又跑了。 季纯来不及打听些什么,翌日就被泰逢抱起飞向了洞庭之山。 传闻中的洞庭之山乃帝之二女娥皇、女英居住的地方,她们追随亡夫舜帝至此,双双殒命于湘水,后成湘潭中永不垂朽的神明,护佑一方。 《九歌》所描述的故事时常会被季纯想起,这是幼时祖母总爱讲的书。 若是故事为真,那么湘江水中,便有着帝之二女的足迹。 只是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泰逢会带着她来到此地。 洞庭之山上,湘江渊潭边,一处竹林长得极其旺盛,郁郁葱葱,深入林中,窥不见光影。 其竹怪异,生有斑点,各个粗壮如躯,叶大似掌。 这应该就是传闻中,帝之二女遥望舜帝时滴落点点珠泪形成的的湘妃竹了。 泰逢为湘妃竹系上红绳,绳尾处心灵手巧编成两只蝴蝶,又坠上捡来的珍珠。 一口神气呼出,红蝶飞舞,珍珠碎裂成星光。 湘水深处,漩涡渐涌,两位神女自水中出,踱步上岸,不沾染分毫水珠。 神女以纱裹身,水雾围绕,远看去,只道是两位容貌顶好的女子,却如何都见不着真容。 “今日倒是稀客来了。”两位神女同声,齐齐作揖,“娥皇,女英,恭迎泰逢神的到来。” 泰逢飞至湘江边,以尾撑地,双手交叉盘坐于半空,眯起了眼:“吾辈今日来此,寻的是湘妃竹石。” 娥皇轻笑:“泰逢神不远万里为此宝物,可是想好用什么东西交换了?” “自然。” 他几乎要贴到神女身边,背对季纯,悄咪咪掏出珍藏的零食和汽水,煞有其事:“这可是吾辈最喜好的能让人瞬间由悲转乐的神奇食物,若是答应,吾辈全换了去。” 神女并未见过此物,将信将疑,但考虑到泰逢多年来说一不二的好人品,斟酌一番最终答应。 眼瞧着神女收下了什么遁入水中,季纯疑惑:“刚刚那二位是?” 泰逢笑着:“帝之二女,吾辈方才换了些东西。” 他解了季纯佩戴的三色手链,将三枚指甲盖大的湘妃竹石分串上去。 “湘妃竹石,是湘妃竹败后,经过日日夜夜的打磨才形成的化石。”泰逢小心翼翼为季纯戴上焕新的手链,自信甩尾,“先前你给吾辈准备了惊喜,今日吾辈也要回赠你一份。” 季纯微微愣了,抿嘴浅笑。 既是他的一番心意,那今日就好好享受一番二人独处时光吧。 她见那湘妃竹长得旺盛,便砍了棵。 长竹栽地,惊得林中野兔乱窜,泰逢见状孩子性大发,飞去捕了来。 砍成截的竹子剖成两半,于水中清洗干净后,添入糯米腊肠豌豆等一种喜好的配料,再置调味翻拌均匀。 湘江水清澈甘甜,季纯捧了一瓢痛饮而下,又往竹筒里添入少量水,盖上另一半竹筒封口,架到火堆上炙烤。 等待蒸熟的时候,泰逢也将捕来的兔子处理干净了。 斩成数块的兔肉与葱姜一起下锅焯水,撇去血沫,捞出过水两遍。 再度下料爆炒出香,豆瓣酱干辣椒下锅煸炒,倒入兔肉翻炒上色,添入适量调味,再淋上一罐啤酒,炖煮去腥。 起风了,竹声簌簌,连带着饭菜香气一道荡出千里,渗入湘江水下。 泰逢贴到季纯身边,笑问:“季纯怎么又在做饭吃?” “因为喜欢。”她说,眼神挪到他脸上,眸中有光。 风起时,火苗窜出数寸,顷刻回退,似飘忽不定又深深扎根的情感,欲触碰,又畏缩。 但泰逢不同,他一根筋的脑袋,只知道如何伸出手来,如何紧握。 虎尾悄然覆上季纯托腮的手,轻抚,宛如鸿毛乘风掠过。 “吾辈决定了,从见面伊始就决定了。”他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吾辈要跟你好一辈子。” “一辈子。” 这三个字再一次被重复,掷地有声。 火焰窜动,就此,烧得更盛。 帝之二女起初只是被饭香所吸引,躲在湘江渊潭中探出头来,未曾想吃到这么一个惊天大瓜。 谁料吃得正上头,一片竹叶随风而来,贴到了女英的脸上。 “啊嘁!” 平地惊起一阵响,季纯泰逢诧然回头。 娥皇女英尴尬摆手:“那个……咱能蹭口饭不?” 季纯:“……” 她们还是蹭上了,但是需得为季纯采摘一些果子。 洞庭之山植被繁盛,柑橘类果树尤多,还有些脆甜的梨子。 娥皇鼓起风流,采下橘梨,女英以水为舟,托着酸甜的果子飞落。 姊妹俩分工,扒去了果皮,分割了果肉,以竹叶为底,编织成盘。 湘妃竹的清香比寻常的竹子更浓些,果子也是更加爽口开胃,令人食欲大增。 蒸好的竹筒饭最大程度保留了食材的原味,吃起来是软糯可口,富有竹香。 红焖兔肉便不同了,大量的作料下之,将腥味祛得一干二净,紧实的肉质带以极致的辣味,数块兔肉下肚,再塞一口饭,那叫一个过瘾。 娥皇女英吃得爽了,辣得周身水雾都散了去,却停不下手里的动作。 见如此这般,季纯趁此机会宣传了一番山海经客栈,就此招来了两个最忠实的客人。 “我等他日定会好好去客栈拜访,务必准备些辣食。”二人如是说道。 起初季纯只准备了两人份的伙食,如今有了两位神女的加入,索性又起身做了些小吃。 她先是买来几瓶酸奶饮料招待客人,再买了些食材。 新鲜的玉米扒皮去穗,用菜刀将玉米粒砍下来,煮熟后添入淀粉和白糖翻拌均匀,再放入热过的油锅中烹炸,以锅铲压实定型。 数分钟后玉米烙出了锅,切成数块,挤上沙拉酱,即可上菜。 泰逢噔噔蹬地跑来,噔噔蹬地跑过,帮着季纯忙前忙后,尾巴一甩一甩,引起帝之二女的好奇。 “泰逢神尾巴上多了这玩意,不知还戴不戴得惯?” “惯,因为是季纯送的。” 喔,那还真是懂得都懂。帝之二女对视一眼,捂嘴笑了。 随即,季纯挖来一块黄油,融化后敲入一颗鸡蛋,再添几片培根。 黄油特有的香气弥漫开来,随着温度的升高而滋滋作响。 待两者熟透,残留的黄油拿去煎吐司,既不会浪费,还能增添几分色香。 吐司打底,青菜铺面,鸡蛋培根夹中,挤上番茄酱,再以另一片煎得金黄酥脆的吐司封顶。 三明治组装完毕,横刀一切变成两份,再度出了餐。 新鲜鸡翅和鸡翅根上扎入几个口,再加奥尔良烤料,按压腌制入味,后刷上一层油,放到竹筒拼接成的板上烘烤。 鸡肉随着火候的升高而紧缩,滴落的油一点一点坠落,常能听见木柴爆裂的声响。 肉香透着缝隙弥散,肉皮红润透亮,油亮透彻,肉质紧实,一口下去还能爆汁,咸香可口。 腌制完毕后,以不锈钢签扎透肉皮,架入烤炉,烤上半个时辰,也便能上菜了。 玉米烙酥脆,烤鸡咸香,三明治别有一番风味。 帝之二女吃鱼吃得惯了,还从未吃过这些奇异的食物,胡吃海塞,肚皮微鼓都不在意。 再饮酸奶,粘稠的液体从喉中灌入,留下满嘴奶渍。 季纯见了不免想笑,吃饱喝足仰面倒地。 竹影匆悠,挡了盛烈的阳光。竹林边处金光碎碎,落在脸上,引起泰逢的好奇。 他来了兴致,抬手戳着季纯脸上的光斑,一下又一下。 人类小姑娘的脸好软啊。他想着,入了神。 下一刻,指腹抵到凹槽处,柔软更甚。 泰逢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那是唇。 季纯坏笑着,舔了一口。 湿滑的触感转瞬即逝,泰逢原地跳起,尾巴炸毛。 帝之二女偷笑着,藏匿在林中的水汇聚成无数点滴,幻化成蝶,扑入泰逢系的红绳蝶中。 刹那,无数红绳蝶起,尾缀水珠,翩然而飞,似梦似幻。 季纯伸出手来,一只化蝶轻然落下,水珠破绽,泡影幻灭。 她爬起来,才知化蝶是被手链上的湘妃竹石引来的。 “这是你准备的吧?”她爬了过去,为泰逢顺了尾巴毛,未得对方答复,继续道,“在我的那个世界呀,可见不到这一幕,很美。” “所以,谢谢你呀。”她说,“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惊喜。” 14、牛肉粿条牛肉火锅 季纯总算是攒够了开启前往其他地区的传送门,这一日煞有其事地开了个牛肉宴,特地宴请了武罗神和林氏兄弟。 附近村民贡献的老黄牛在泰逢的监视下宰杀放血,新鲜的牛肉还在跳动着冒热气,就被众人齐刷刷扛上了桌。 泰逢大刀砍下,好巧不巧砍中了牛肋排,震得虎口发麻,连忙甩手。 “泰逢神这是吃鸡吃多了不知道怎么宰牛吧?”林河不禁打趣,接过砍刀。 泰逢不信邪:“你一个富家子弟,下人伺候惯了,你会?” “你猜猜我会不会?”林河嘴角一勾,沿着老黄牛的关节一一卸了,得意洋洋地挑了个眉,“我好歹也是个从医的。” 紧接着,林溪顺着他哥的动作,将吊龙肥胼匙柄等不同部位的肉横向切片摆盘,端上了餐桌。 两人一唱一和,气坏了泰逢。 只见其暴跳如雷,一个乍起冲入后厨投到季纯的怀里。 “他们欺负吾辈!” “那咱先偷偷吃上好吃的,别叫他们瞅着了。” 季纯坏笑一下,出门取了一大盘新鲜的牛肉,添入沙茶酱加油抓拌均匀。 起锅喷油,一袋子粿条抖散后下锅,淋上一圈老抽生抽上色,再煎至微微焦脆,出锅。 洗净的芥兰以刀背拍一下,再斜切成片,与番茄片一道下锅翻炒,后滑入牛肉,沿锅边倒入一圈淀粉水,再添适量调味。 最后!炒完的芥兰牛肉盖到粿条上,便是一道潮汕美食——湿炒牛肉粿条。 “快尝尝,我新学的做法。” 泰逢迫不及待夹起一筷子送入口中,冒着白气的粿条勾了一层芡儿,爽滑弹牙,一嗦下肚。 鲜嫩的牛肉紧致多汁,沙茶香溢满口腔,与脆口的芥兰一同咀嚼,乃是绝配,更有酸甜番茄锦上添花,平衡口味。 那一盘子粿条被飞速扫光,意犹未尽。 泰逢还想再来一盘,却被季纯敲了脑袋。 “你再吃,等会怎么吃火锅?” “吾辈想吃嘛……” 季纯与泰逢一同出去的时候,林河林溪正吭哧吭哧地剁着牛骨,大汗淋漓,衣衫尽湿。 “还好意思笑吾辈,瞧你们那样!”泰逢捧腹大笑,谁料下一秒生生打了个惊天大嗝。 众人陷入沉默。 原来泰逢神哭哭啼啼的是跑去偷吃了。 “好啊!我们在这忙活,你在自己享受!”林溪暴起,顺手抓了木棍追着泰逢跑。 好生奇怪,这泰逢没了吉神的威严,林溪也没了二公子的风度,此时此刻只是两个吵吵闹闹的人,绕着院子乱跑。 季纯不免觉得好笑,遂林河一道搬来大锅,烧上干柴。 天干物燥,柴火烧得极旺,不多时火舌就已经窜到了锅底了。 网购潮汕牛肉丸送的数大袋汤底往锅里倒,瓶盖大小的牛肉丸接二连三跃入锅中,再切上几块玉米白萝卜,撒上一把蒜头酥和芹菜末,取来一漏勺便可开涮。 血红的牛肉烫个八秒捞出,蘸上满满的沙茶酱送入口中—— 微微甘甜的沙茶酱包裹释放阵阵奶香的牛肉,再喝上一口鲜美的汤,真是绝世美味。 武罗神撮着胡子,对此赞不绝口:“世间竟还有如此美味,老夫真是孤陋寡闻了。” “我们那个世界好吃的可多了去了。” “若有机会,我等一定拜访。” …… 你一言我一句,季纯欢笑间已经涮了好几波牛肉,吃得不亦乐乎。 泰逢停下脚步还是因为闻到了牛肉的香味,被后方没收住手的林溪来了当头一棒也全然不在乎。 “怎么吃饭了都不告诉吾辈!”他飞扑而去,气急败坏吵吵嚷嚷。 也就只有此时,泰逢才化作黄色闪电,眨眼间来到桌前,噘嘴噙泪,委屈得不行。 “吾辈要第一个吃的!” 话音未落,他的嘴里满满当当塞入一大口肉。 鲜甜,多汁。 筷子的主人是季纯,她手中捧着的碗装了冒出头的牛肉——这些都是给泰逢留的。 他的尾巴窜上了天,满心欢喜光速咀嚼咽下那一大口牛肉,嗷嗷:“吾辈还要!” * 牛肉宴吃了许久,吃到肚皮圆滚才歇息。 剩余的牛肉都被季纯收入系统的储物栏了,方便接下来开辟新地盘时作储备粮。 “我不在的时候,客栈就麻烦武罗神了。” “胐胐可以不用这么卖力的,我走后生意定然会变差。” …… 她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絮絮叨叨许久,才随泰逢来到后院。 “系统,开始吧。” 脑中闪过一个转盘,分别指向其余四山经及海外经,这是她以后随机开拓的地盘。 转盘滚动成了残影,终于在一声“停”之下缓缓停歇。 【恭喜,您将被传送至《南山经》所在区域,当客栈分店成功创立并营业十万枚金币后,方可自由穿梭。】 【您是否现在穿越?】 “是。” 系统的传送迅速是迅速,但似乎对晕车人士不大友好。 泰逢头晕目眩,险些站不住脚栽在季纯身上,仅是一杯茶的时间,就觉得自己五脏六腑被搅个天翻地覆。 “吾辈刚吃的……呕……” “别吐。”季纯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 泰逢:“……” 她打量了一番南山的景色,阴湿又诡谲,比中山还怪异。 长着人头的兽窜来窜去,像是做了什么嫁接,眼神犀利而冷漠,似乎对他们俩不速之客不是很友好。 一只似鹞鹰脚却像人手的鸟从他们面前掠过,扑入河中,抓起一条长了美人脸的肥鱼,直上半空,狠狠甩落肥鱼。 美人脸当即五窍流血,没了声息。 人手灵活无比,刨开鱼肉剔了内脏,这才将血淋淋的鱼肉扔到河中清洗,最后送入嘴里。 【提示:前方生物分别为鴸鸟和赤鱬……警告,前方危险!前方危险!】 被血液浸染的河里窜出一只生鹿角形似雕的巨大生物,虎视眈眈地盯着鴸鸟。 只见得它腾空而起,眼瞅着就要抓起鴸鸟,忽见远处站立的季纯的泰逢,长啸一声振翅而来。 吃瓜吃得乐呵的季纯愣了一下:“它它它是不是盯上我了?!” 【提示:“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是食人。——《山海经·南山经》”蛊雕食人,请注意安全,系统暂无能力保全性命。】 “什么破系统啊!” 泰逢还想飞上去跟它打一架,不料自己神力消失得可以说是分毫不剩,蹦都蹦不起来,哪里还打得过蛊雕? 蛊雕之爪锐利无比,还占据空中优势,眼下两人除了跑就只能以命相搏。 划不来! 在南山的吉神就不是吉神了吗?! 他骂骂咧咧,抄起石头往蛊雕身上砸,试图将蛊雕击退,谁料蛊雕彻底被激怒,速度更甚。 见状,季纯拉着泰逢拔腿就跑,听得耳后婴儿骇哭尖锐刺耳,转头冲入森林,专挑植被繁茂错杂的地方跑。 蛊雕块头虽大,但在如此狭小的地方定然伸展不开,这就给了他们逃跑的机会。 季纯是这么想的,在心里盘算如何规划路线,可耳后震天巨响几乎要炸了耳膜。 这蛊雕竟然生生撞倒了树! 季纯头皮发麻,眼瞅着锐利如钩的爪子就要抓来,侧身一躺,好巧不巧躲过了这一次攻击。 仰头往后看,恍如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喜。 “泰逢,快走!” 反方向不知何时冒出一匹毛洁如雪尾红似火的马匹,虎皮覆身,高傲地仰着头。 “走你!” 季纯掏出两根胡萝卜,当即就吸引了马匹的注意,仍是故技重施,胡萝卜狠狠塞入马匹的口中,便顺势而然跨上了马背。 她再侧身伸手,一把拽过泰逢,大喊:“鹿蜀乖,帮我逃出去,我给你两箱胡萝卜!” 名为鹿蜀的马匹长嘶,瞬时奔腾出去,似一团火焰窜动,左拐右绕出了森林,远远地将蛊雕甩在身后。 【提示:“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山海经·南山经》”鹿蜀难见,这或许是缘分。】 去他的缘分,这系统但凡早一点说明金币不够不能施以庇护,她也不会沦落至此。 鹿蜀一路奔腾,吭哧声不断。 季纯要被颠飞了——她以前只觉得骑马帅气无比,如今只想念现实社会平稳又快捷的高铁飞机。 鹿蜀有灵,沿着山脚,顺着河流一路东去,踢踏成就这一路的讴歌。 白雾缭绕的山川显露真形,烟波浩渺的江海壮阔东逝,偶见奇形怪状的生物进食,闻声稍稍抬了头,目送两人一马远去。 “季纯季纯,我还没骑过马呢。” “我也是。” 鹿蜀侧头一瞥,鄙视:“乡巴佬。” 两人:“……”你原来会说话啊! “我可是高贵的神兽,会说点人话就给你们吓成这样。”鹿蜀冷漠回头,语气高昂,“人类,见到我可是你一辈子的福气,何况我还带着你跑这么远。” “所以呢?”季纯回以冷漠。 “所以我要两箱胡萝卜。” 季纯:“……”得,又是一个吃货。 鹿蜀终于是停下了,非但不管两人一路颠簸的死活,还趾高气昂地伸手……蹄子,讨要食物。 季纯百般无语,还是花了最后一点库存的金币给它买了两箱胡萝卜。 “作为回报,最后一点忠告。”欢天喜地驮着两箱胡萝卜离去的鹿蜀回头,神色严肃,“吉神大人,我虽不知您为何来此,但南山不比中山富饶,此处饥荒延绵,人兽互食,愿您能护好小姑娘。” 15、红烧牛腩 南山荒凉,一路都未见到什么能吃的草木花果,季纯又不愿耗费自己囤积的食物,凭着一股子倔脾气赶路。 她顺河而下,一路东行,才见一座破败的小村庄。 田野凄凉,人畜无力,孩童皮包骨,啃食草根。 他们抬头,见来人陌生,眼神死寂,漠然别去,以手挖土,刨了些蚂蚁往口中送。 “你好。” 季纯见没人答应,走上前去,又问一声。 “姑娘有事?”终于还是有个好心的妇女应了。 季纯扫视一圈,作揖:“我是个商人,欲来此开一家客栈做些吃食,还望乡里乡亲多多担待。” 闻言,村民一一散了。 泰逢怒道:“又不收你们钱,别走啊!” 可村民那是一字不听,甚至低声催促孩童快些回家,不要被妖怪吃了去。 “我好歹也是个堂堂吉神!” “好了,嘴上说说可拦不回客人。”季纯取了口大锅,“走着,行动往往是最能成功的。” 泰逢跑去河边收集来几块大石头,搭建成简易灶台,再取来干柴火和落叶,燃起烈火。 冰糖洒下,以水煨之,待得冰糖融化,快速打转儿,直到冒起大泡,迅速倒入大量牛腩翻炒上色。 吱吱啦啦的声音引来了部分村民的围观,他们不解为何一对陌生男女要来到村落的中央做饭,叽叽喳喳间,忽闻逸散的肉香,不免顿足。 季纯自然知晓身后村民的讨论,她将萝卜土豆洗净去皮,快刀剁成块,通通添入锅内。 泰逢卖力地翻炒着,尾巴一甩一甩,吸引了孩童的注意。 “娘,这人怎么长尾巴呀?” “可能是大虫变成人了。” “咿——” 孩童伸出的手顿时收回,扑入母亲的怀中偷偷看着。 季纯打来一桶水,吭哧吭哧提上去,只听得哗啦水声入锅,激起的水点落地成花。 再倒入大量调味,添入香料炖煮,锅内颜色变得极深,香味更是浓郁。 两人对视一笑,以大扇煽火,故意将肉香往村民围聚方向引去。 水泡一个接一个升起破灭,咕嘟不断,季纯再以锅盖掩上,登时声响香气少了大半。 不知不觉闻入了迷的村民如梦方醒,嘟嘟囔囔。 “这小姑娘真是来开客栈的啊?” “可她初来乍到,哪来的店铺啊?” “咳咳。”季纯摸摸泰逢的头,上前几步,“我确实是初来乍到,也确实是没有店铺开客栈。但是——” 村民不禁侧了头。 “但是只要有各位父老乡亲的支持,开客栈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店不收金钱,收任意食物或物品,无论金银珠宝还是瓜果衣物,我都收。” 她再一侧身,掀开锅盖:“热乎的红烧牛腩嘞,有没有人愿意吃啊——” 锅盖揭开的同时,热腾的白气随浓郁的香气一齐冲撞出来,勾着在场每一位的鼻子。 他们许久没吃过像样的食物了,更别提肉了。 这牛腩简直就是天仙下凡赏赐的东西,拼命压制的饥饿感唰的一下涌现,直逼喉管。 受不住的孩童跑去将自己最心爱的粗布缝制的破娃娃拿来,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大姐姐,这个可以吗?” 【该娃娃可回收2金币。】 “可以。” 前期亏本一些也无所谓,只要有了客源,一切都不是事儿。 她舀了满满一碗牛腩递给孩童,吹了又吹:“小心烫啊。” 孩童早已迫不及待,端着碗噔噔蹬跑到母亲身边,舀起一块肉:“娘,你先吃。” 母子俩你一口我一口,欢喜的模样令在场所有人都牙痒痒,不多时便有人陆续回到家中,取出物什换食物。 那一口如展臂长的大锅见了底,剩下的全是些汤渣子。 季纯再度买来大批馒头,村民哄抢着,撕下馒头蘸了汤汁,也吃得津津有味。 可天公不作美,黑云涌现,妖气盛行。 林中有白影掠过,横拦村民逃窜脚步,形成一道包围圈。 季纯定睛细看,这些白影皆为白狐,长毛随风而曳,九尾窜天,似绽开的云朵。 为首的那位更是目色血红,瞎了一只眼,凶狠野蛮却不失高傲。 【提示:“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山海经·南山经》”】 青丘狐头首龇牙咧嘴:“我等给予你两个选择,献人,或献食。” 传闻中青丘狐也便是九尾狐了,世人皆以幻化成形蛊惑人心之印象看待,却没想到,真真切切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竟是如此一群野蛮孤傲的走兽。 “可以,想吃饭,先交物。” “我等说话,还从未有哪个人类敢回嘴,你是第一个。”青丘狐头首咿咿长嘶,身后无数青丘狐一齐作祟,直扑上前。 泰逢心急,挡在季纯面前,勉力击之。 可泰逢没了神力,也就是个会些拳脚的废物,总归是拦不住这么多青丘狐的攻击,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急道:“快跑!吾辈拦不住!” 村民一哄而散,拉着季纯四处逃窜。 身在外围的青丘狐眼见有机会,一口气窜上去,又被泰逢拦下。 “吾辈也没见过哪个不长眼的敢伤吾辈的人!” 他将剩了小半口锅的汤水抛洒出去,烫得附近几个青丘狐吱哇乱叫,纯白的皮毛沾染脏污,威风不再。 那口锅被架在他的身侧,只瞧得他目光莹莹:“我看谁敢!” 青丘狐头首踏步飞腾,九尾甩动如瀑,猩红之色诧然到来。 泰逢亦是不甘示弱,挥起大锅狠狠砸向青丘狐头首,一声闷响后,头首的颅顶血液喷涌,顺着毛发滴淌。 “吾名泰逢,做山神之时,你们这群走兽还不知道搁哪呢!”泰逢冷哼,以尾震地。 青丘狐狠厉,头首虽伤,激愤更甚。 一群不怕死的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上泰逢,黄色的身影淹没在白色海洋中。 撕扯之下,血腥蔓延。 季纯逃入村民家中,听到异样声响,忙不迭回头。 泰逢在一群青丘狐中不见了身影,听不到一丝一毫的惨叫,却见红血飞洒,染了星星点点的梅花印。 她心绞痛,两行清泪滑落,冲出房门,歇斯里地地呐喊:“我交……” 后面的几个字被突如其来的冲天闷雷打压了下去,只见云中有龙身飞舞,若隐若现。 一下惊天动地的电闪雷鸣,龙影飞降,威压悍然而来。 光芒自龙影口中吐出,汇聚天地一切明亮,融入青丘狐群中。 再一声炸响,青丘狐群炸飞四散,泰逢自光中出,衣衫残破,龇牙咧嘴。 他的神力似乎恢复了些,化作的黄色残影于青丘狐群中掠过,所到之处血光阵阵,白狐无一不被染上猩红。 “滚。” 他冷漠道。 青丘狐吱哇乱窜,当即没了影。 “泰逢……?”季纯唤道。 可怖的气氛蓦地消失殆尽,唯有一只沾了血的小狗手脚并用飞扑上前:“吾辈在!” 她抽抽噎噎,抹去泪痕,再望天。 黑云散了,只有一道龙影落下,圣洁而高不可仰。 来者虽为龙身,长满黑鳞,却露出半面被白骨面具遮挡的俊美人脸,其唇如残月,微微上扬。 其声回荡空悠,抚人心灵。 “你为季纯?” “是我,你认识我?” 忽闻远方马蹄飞踏,白色身影携火焰奔来,马嘶长鸣,高扬脖首。 季纯见来者眼熟,喜道:“鹿蜀!” 【提示:“凡南次三经之首,自天虞之山以至南禺之山,凡一十四山,六千五百三十里。其神皆龙身而人面。其祠皆一白狗祈,糈用稌。——《山海经·南山经》”】 系统既如此提示,那眼前的便是南山的神明龙身人面神了。 “吾闻鹿蜀获食,今见汝赈灾施粮,不免好奇。”龙身人面身凑近了些,季纯恰好能透过白骨面具窥其瞳孔,那是一种流光溢彩又悲悯众生的眼睛,“汝非此地之人,为何携中山之神来此?” “回神明大人。我来此地不过是经商,只需贡献些物品,就可换取食材。” “有趣,吾还从未见哪个人类不喜钱财。” 龙身人面神扭动身躯,狠心咬下一片逆鳞,递交给季纯。 “吾且祝汝经营罢,愿汝不忘初心,护我子民。” 【此逆鳞价值20000枚金币。】 季纯简直看呆了眼,此后山海经客栈分店便这么开了起来,虽然店小,但也足够附近几个村落的居民前来消费了。 只不过…… 季纯看着眼前两大锅的肉发愁:这可是依照诺言贡献给龙身人面神和鹿蜀的,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日日准备这么多,累都要累个半死。 借了龙身人面神神力的泰逢帮着季纯打包,仰天长叹:“想当时吾辈也是个人人敬仰的神明。” 季纯好奇:“说来神明好像都有下属,像熏池的是鸣蛇和夫诸,龙身人面神的是鹿蜀,武罗常年经商瞧不见人,怎的没见你的?” 泰逢一愣,笑了,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直到他背起包袱,准备起航,才回眸,笑意盈盈。 “吾辈有你就够了。” 16、馒头包子馅饼嘞 南山有凤,青首白颈赤背墨胸,尾长五尺,五彩斑斓,振翅掠过,有如祥瑞降世,祈福佑民。 季纯见识到凤凰还是因为某次龙身人面神来了兴致,携带好友凤凰一同随行,来到季纯开的小店这里享受一番。 龙凤呈祥,祥光不断。 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躁动了,声称是上天垂怜,保佑百姓,天下太平。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两位只是来吃饭的。 依凤凰的随从鹓鶵所说,凤凰平日里山珍海味吃得惯了,就想吃些平凡无常的又不常见的食物,此次与龙身人面神一起前来,也不过是想体验一番平常人的生活。 泰逢直言:“这哪里平常了?天地神光不断,也不说收敛收敛。” 下一秒他借来的神力就消失殆尽了,唯独龙身人面神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乐呵呵地和凤凰说道这里的食物有多么美味。 泰逢欲哭无泪哇哇大叫,气呼呼地跑到季纯身边叫苦。 季纯乐了:“这好办啊,等会你帮我揉个面团。” 面粉加入少量盐和食用油,撒上酵母粉,一半添热水一半添冷水,搅和成团等待发面。 再取红糖水,以同样的手法搅和等候发酵。 泡过水的粉丝、炒熟的鸡蛋和韭菜胡萝卜一起切碎,倒入调味料,翻拌均匀。 发酵准备得差不多了,季纯唤来泰逢,每人各执一块面团。 “揉面的手法是,先掌根按下去,往前推,排出里面的空气,再掀过来……” 季纯麻利得很,硕大一个面团愣是在她手底下揉出了花来。 反观泰逢,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感觉手中的面团像是块石头,硬邦邦的,怎么也揉不动,半晌以后才逐渐熟悉起来,动作也愈发熟练。 季纯贴了过去,捧起他的手,一起揉面。 “等到面团光滑,面粉都粘上去了,也就差不多了。” 那两块面团圆圆滚滚地摆在案板上,一褐一白,倒是符合他们今日的装束。 季纯又取来前些日子泰逢采来的红枣,清洗过后一切两半,再度揉入红糖面团里,揉搓成条。 “你瞧好了,像这样,虎口握住,然后一扯——” 面团剂子便这么下来了,裹着些栆碎,搓圆后以刀开花,一一摆放到蒸笼上。 白色的面团以同样的手法捏成大小差不多的剂子,只是个头小了很多。 泰逢忙活完所有的开花操作,奇道:“这个面团怎么小这么多?” “因为做的是包子。” 只见她将白色剂子擀扁,塞入一大勺调好的馅料,左手按压右手捏褶,泰逢甚至没看清她是如何操作的,一个手掌大的包子便呈现在眼前。 他怔愣时,季纯又飞速做好了三个包子。 “吾辈也来试试!” 他学着季纯的样子,按扁剂子,挖上馅料,时不时目光撇过去,尾巴都绷直了。 “好像是这样……” 可惜,泰逢手笨,到最后也只是捏了个歪七扭八馅料外漏的丑包子。 季纯忍俊不禁,接过丑包子,勉勉强强抢救成了一个……花花绿绿的圆包子。 泰逢尾巴耷拉在地,颇为气恼。 “没关系,谁都有第一次嘛。我跟你说啊,我有一次做饭的时候……” 说起来季纯有一次发了烧却浑然不知,只觉浑身难受无力,还道是自己没吃饭的缘故,摸索着爬到灶台边,敲了两颗鸡蛋打散。 午饭剩了些米,她便取来了。 年纪尚小,季纯甚至握不住刀,将配菜切得左一块右一块,案板惨不忍睹。 但她当时似乎是颇为满意的,然后起锅烧了油,倒入鸡蛋。 蛋液凝结,以锅勺推搡,使得更多蛋液滑落凝固,再继续推搡,也就炒成了鸡蛋块。 “妈妈说想要鸡蛋嫩就要先盛出来……” 她依稀记得这句话,照做了,可脑子昏昏沉沉,又烧了油,将炒好的鸡蛋倒了进去。 季纯不灵光的脑子忽然有了些意识,望着锅里冒着油泡的鸡蛋,怔愣了一下,手脚无措地盛了出来,再度下油。 然后又将鸡蛋放了进去…… 这一过程反反复复持续了几次,她才回过神来,索性懒得盛鸡蛋了,给所有配菜一起放下去炒,最后倒米饭。 这一锅炒饭甚至忘了加盐,可她依然吃得很开心,一个人抱着没吃完的炒饭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母亲是深夜才回来的,看着这一幕吓傻了,连夜抱起往医院送,好在她身强力壮,吃一顿睡一顿之后,无恙了。 “噗。” 泰逢听过后没忍住笑,低落的心情回转了不少。 “所以啊,谁都有第一次,没事的。”季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包子一一放在蒸笼上,“好了,烧水去吧。” 泰逢依言照做,手里的扇子摇出了残影,直到火烧得旺盛,才满意起身。 馅料和面团还剩一半,还是包裹馅料,还是揉搓成团,只是最后一步,季纯将其按压成饼了,最后再在表面上刷上一层油。 平底锅烧热喷油,将做好的馅饼一个个摆上去,盖上锅盖。 比起蒸,煎饼就熟得快多了,几分钟后翻面,饼皮变得金黄,油香也漫了出来。 最后淋上一圈水淀粉,滋啦声炸响,馅饼便也熟透了。 泰逢看呆了:“原来面粉还有这么多种做法。” “多了去了,我这还只是皮毛,有机会再做。”季纯一个个铲出装盘,以铲底敲敲馅饼,听得酥脆声音,恬然笑了。 趁着包子馒头还没蒸好,季纯又将面粉和水按照一比四的比例调和,打入鸡蛋,加入葱花和盐,调成面糊糊。 煎馅饼的锅余热仍在,只稍喷油,倒入一勺面糊摊平,定型翻个面的功夫,便也熟了。 那鸡蛋饼滑嫩软烂,一撕就破,一口下去满嘴鸡蛋和葱香。 他们俩在后厨里忙活了很久,偶有欢愉声传出,临近后期更是见白烟缥缈面香馥郁,惹得龙身人面神和凤凰坐立难安,时不时想冲进去瞧瞧是怎么个事。 凤凰正欲叫来鹓鶵替自己进去问吃食做得如何了,就见季纯和泰逢各执两盘餐点踱步而出,自信飞扬。 “客官,您的红糖馒头发面包子韭菜馅饼还有鸡蛋饼上齐嘞!” 凤凰吃稻谷细糠吃得多了,还从未见过中山地区常见的吃食,更别提眼前足足有四种不同的做法。 红糖馒头偶见红枣,隐隐闻到一股焦甜之气。 包子褶子环成了圈,圆润精致。 韭菜馅饼金黄透绿,与折成扇形的鸡蛋饼一同散发浓厚的猪油香。 凤凰不禁咽了口水,问道:“龙,你介绍的就是这个?” 龙身人面神也没见过这些食物,哈哈大笑:“吾也未曾见过,小妮花样还怪多。” 两位神齐齐上前,一人衔走一个面点,也不怕烫,囫囵吞下了肚。 顷刻,凤啼震九霄,其声尖锐却不刺耳,华光显现,如幕垂落,笼罩天地。 “这柔软又劲道的口感!”凤凰马不停蹄又吞食了另一样面点,“如此绝世美味!吾喜欢上这东西了!” “客官喜欢就好。” 季纯也一刻不敢懈怠,拉着泰逢来回跑了几趟,将做好的面点通通搬出,吆喝起来了。 “神明都喜欢的面点,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嘞!” “不要钱,只收物,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客官要俩馅饼是吧?好嘞——” …… 堆成山的面点,两刻钟后通通卖光了。 季纯清点着今天的收入,乐开了花,觉着自己不出多时就能赚够十万枚金币回到主店,吸引更多客人,收拾残局的动作更快了。 她哼着小曲,正欲往后厨走,忽然被凤凰拦下。 “汝名季纯?” “是。” 凤凰振翅,垂头打量了好一番,才正回了身子:“吾记住汝了。汝言以物易物,不知吾之尾羽可否易之?” 它毫不犹豫扯下那极长的尾羽,如七色火焰,于喙中飞腾。 【提示:凤凰尾羽可回收七万枚金币。】 多少?!七万?! 加上之前龙身人面神给的两万,再赚个几天村民的金币,季纯不就直接回去了? “能能能!当然能!”她毕恭毕敬收下了尾羽,笑意更甚,“吃好喝好,欢迎下次光临!” 凤凰满意仰首:“龙,多谢,这回吾请了。” “既是如此,下回便由吾来。” 季纯不便再打扰两位神明唠嗑,与泰逢肩并肩再度回到后厨,掀开盖上的盘子。 盘子里装的是泰逢做的那几个花花绿绿的丑包子,她专门留了下来,当这一顿的饭食。 至于饭后甜点,她念着今日的意外之喜,买了新鲜蓝莓芒果,一半搅成奶昔,一半切成丁,通通倒进酸奶里面。 粘稠的酸奶里多了几分果香,吃起来还有果丁的酸甜。 这酸奶杯,味道亦是不输先前制作的甜点。 丑包子嘛…… 泰逢捧着包子,好半天都还在犹豫要不要吃下去。 忽而,季纯毫不在意地拿起一个,长大了口往嘴里送。 韭菜粉条鸡蛋馅儿的包子,软烂得很,隐隐透油,香气扑鼻,直冲喉管。 “很好吃啊。”季纯一口接着一口,很快便吃完了,“泰逢馅儿的。” 泰逢怔愣,一口塞下:“季纯馅儿的!” 17、烤了红薯炖了鱼 泰逢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大半夜的说跑去十几里外的河里捕鱼,神采飞扬,虎尾快甩出了花。 季纯无奈,只得放任。 仗着借来的一身神力,泰逢背上背篓和渔网,兴致冲冲往天际飞去。 月色好得很,鱼还在静静地沐浴月光,想着鱼生真是美好,未曾想下一刻,水流炸了,自己也飞了,不明不白地就进了背篓里面。 扑腾,扑腾。 死不瞑目。 …… 季纯起得挺早,刚准备砍柴火,就见天边神光随朝阳而升,七彩流光,如梦似幻。 那是泰逢回来了。 她欣然一笑,招手:“回来了。” “季纯——”泰逢在天上喊着,“吾辈逮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鱼——” 其声远扬,方圆几里都听得见。 “真棒!”季纯鼓掌。 仔细一瞧,悠然落地的泰逢浑身湿透,头发散乱,不成样子。 捕来的鱼自天而降,形成了瀑布,他便在这场瀑布前,挥着手,笑若夏花。 真是…… 季纯忍俊不禁,笑骂:“快收拾好吧,等会来烤个火。” “好——” 柴火升了起来,白烟顺着风飘了很远。 季纯和泰逢并肩依偎着,身上裹了同一件毯子。 她很享受闲暇时光,垂着眸,手中执一根树枝,挑拨柴火堆里埋的红薯。 逐渐的,泰逢浑身上下都被烤干了,暖烘烘的,长发垂落,掩了半边脸。 季纯侧目,忽然来了兴致,就同泰逢一样,毫无理由。 “泰逢,你侧过来。”她唤。 泰逢依了去。 季纯的手顺着他的发丝一下一下梳着,别开打叉的头发,分成三捋。 左一下,右一下,重复。 剩余的头发约有一指长,她取了小皮筋,扎实了,还别了个路边的小野花。 堂堂泰逢神,此时此刻左一个辫子,右一个辫子,剩余头发高高束起,颇像谁家跑出来的小公子,很是恣意风采。 “玩去吧。”她笑道。 泰逢撒了欢跑到河边,来来回回照了个遍,煞是满意,逢人就炫耀,尾巴甩得飞起。 可跑了一圈,又乖乖地跑回来了,替季纯剥滚烫的红薯皮。 对他而言,再多人夸赞,也不及季纯一句。 于是季纯再度道:“真好看。” 临近冬日,来个烤红薯暖身子再好不过,又香又甜,软烂可口。 有嘴馋的孩子闻着味来到附近,羞涩地贴在柱子边,眼巴巴地看着金黄的红薯,咽了口水。 泰逢注意到此,一闪而去,掰开一半,得意洋洋:“唤一声泰逢神大人,吾辈就给你吃。” 那孩子声音尖细,叫着甚甜:“泰逢神大人。” “乖孩子,拿去吧。” 季纯伸着脖子,目睹了全过程,起了恶趣味,故意夹着声音:“泰逢神大人,我也想要。” 泰逢一个搁楞,微愣回头。 只听得又是一声呼唤,泰逢看看笑得不怀好意的季纯,又看看手里剩了一半的被自己啃过的红薯,三番思量后,扒开了所有的皮。 “这个……也要吗?” 季纯自然而然接了过来,啃了一大口。 “要。”她说。 此后两个时辰,泰逢都有些心不在焉,机械地处理自己捞来的鱼。 开膛破肚,扯出内脏,掏空鱼鳃,再狠狠地刮去鱼鳞,切上花刀,扔进蓄满水的盆里。 然后再拿一条,重复操作。 季纯取出库存的牛肉,快刀横着纹理切成片,倒入淀粉抓匀。 大葱、彩椒、大蒜等配菜洗净后斜切成段,再调上一碗料汁备用。 油热下牛肉,迅速滑散至变色后盛出,剩余的油拿去爆炒葱蒜,待闻到香味迭起,下入彩椒微微煸炒。 牛肉再次下锅,淋上料汁,大火翻炒数下即可出锅。 葱爆牛肉一经出锅,顿时勾引了泰逢的鼻子。 “好香!” 季纯冷漠地敲了他的头:“干完活才能吃。” 她稍微冲洗了锅,擦拭水分等热锅,倒入大量油,再将泰逢捕来的鱼通通下锅煎制。 滋啦啦的声音吓得泰逢尾巴一缩——他还是害怕溅起的热油。 季纯趁这时间,将豆腐一一切块装盘,再来两把白玉菇切段。 鱼被翻了面,金黄黄的,一股焦香飘出,油也透彻了不少。 哗啦啦,煮沸的水倾泻而下,油随水浮了上来,不多时又融成奶白色的汤。 配菜下锅煮,稍微撒上写胡椒粉和盐,就能等开锅了。 她又起了个锅,搬来几板鸡蛋,一颗一颗地往里面敲。 “泰逢,帮我调料汁。” “来了来了。” “番茄酱两瓶全挤进去,白糖白醋各两碗,再来点盐,倒上四碗水。” “番茄酱……” 泰逢拧开番茄酱的盖子,一泵一泵地挤着。 “白糖白醋两碗……季纯,这些盐够吗?” “够了。” “好嘞!然后加水,搅搅搅——” 这一侧,季纯锅铲铲得飞起,黄艳艳的煎蛋泛着一圈褐色,一看就酥脆。 她将煎好的鸡蛋一一盛出,留下些底油,将泰逢调配好的料汁倒下去,大火烧出泡后再将煎蛋尽数下入,翻搅使每一个都裹上酱汁。 酸甜之香弥漫出来,泰逢暗戳戳咽的口水更多了。 “开饭了——” 季纯敲着锣打着鼓,呼唤附近的村民前来。 “今日菜谱,葱爆牛肉,糖醋荷包蛋,鱼汤,还有些烤红薯当零嘴。” “规矩照旧,排好队一个个来!” 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围聚了上来,捧着自己吃饭的家伙什,不时探着头眺望前方还有多少人。 泰逢打菜的手那是越来越快,忽然瞧见早些时候碰见的小孩,不免更起劲了。 “谢谢泰逢神大人。” 小孩接过饭,扔下两块从河边捡的鹅卵石,匆匆地跑了。 “吾辈还是很受欢迎的嘛。”泰逢甩甩尾。 吃完的人渐渐地散了,也有些待在附近席地而坐,谈笑风生。 季纯正准备收拾残局,猛地听见哭嚎。 她下意识地冲过去,却见一个妇人搀扶着一个男人,背对着季纯。 地上,是被呕出的污秽,远远看去,似乎还带着血。 妇人逢人就喊救命,神色凄然,余光见季纯前来,当即变脸:“就是她!我家老头子就是吃了她的东西,现在吐血了!” 众人骇然。 有人不敢相信:“可我们怎么没事?” “我怎么知道?”妇人恼怒着大吼,“就她的食物千奇百怪,还不要钱,天下哪有那么好心的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 妇人见没人相信,又骂:“等着吧,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你们!” 说罢,她快步走了,留下一抹白色,被季纯捕捉到了。 她前脚才走,后脚就有人开始呕吐咳血,虚弱地倒地。 众人又是一惊。 “不会有毒吧?” “不知道,反正我这两天吃的还好。” 虽说他们声音压得很低,可人一多起来,多少也能被季纯捕捉到一些。 她目光冷峻,上前一看,咳出的残渣确实是自己今日做的菜肴。 但……她对这个人没有印象。 这些菜肴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她自己吃了也毫无不适。 “你们这是血口喷人!”泰逢气急败坏,“吾辈吃了这么久季纯做的东西,可没见出过什么事!” 人群中又有人叫道:“这不是那个什么神吗?神的体质能是我们凡人相比的吗?” “可……凤凰和龙身人面神都认可的食物……” “它们也是神。” 泰逢哑然。 “我以山海经客栈的名声做担保,制作的食物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季纯按住了泰逢,“我愿给予每人一副药品,明日大家尽可观看我是如何做的饭,以证我清白。” “另外,明日免费。” 有些对季纯尚有好感的村民思索一番,觉得这倒也不错,纷纷散了。 季纯目送村民离去,忽地冷笑。 “阿泰,今天好好休息,明天看我怎么力挽狂澜彰显我客栈好客的优秀品德。” 泰逢终于还是被按着滚去睡觉了。 季纯闭了店,取了凤凰信物,眨眼间来到了凤凰面前。 凤凰还在享受着从季纯这薅来的甜品,见其到来,诧然道:“汝不开店了?” “开啊。”季纯懒洋洋道,“只是遇到一点点小困难,凤凰大人,还请您庇佑一下,今后一个月免费任您吃。” 凤凰眸子顿时瞪大。 * 翌日,神采奕奕的泰逢和神色如常的季纯并肩站在客栈门口,恭迎各位的到来。 只是来者……有些人披麻戴孝,啜泣不断。 “我店虽不歧视客人,但劝某些人还是尽早的回家去。”…… “你还好意思说!分明是你下毒害死我老头子!”为首的正是昨日最先闹事的妇人,“我家老头子晌午吃的饭,夜里就走了,除了你还有谁!” “哦,怎么死的?” 妇人明显顿了下:“……那自然是中毒死的。” “尸体呢?” “尸体岂能再让你玷污了?” 季纯冷脸一扫:“还有吗?都谁死了,报个名字。” 横死的,吐死的,抽搐死的,死法真是层出不穷。 季纯笑了:“还有吗?” “有!”一个不起眼的人站了出来,“我家小孩失踪了!” “你家小孩是不是长这样啊?”泰逢背着手,往旁侧一站。 只见其身后蹲坐着一个啃着红薯的小孩,显然是饿坏了。 他见暴露,甜甜地笑了下:“泰逢神大人给了我好多好多红薯吃。” 那人震惊了一下,慌忙接过小孩,低声骂道:“下回不许乱跑了。” 闹剧纷呈,季纯也懒得演了,索性高举凤凰信物。 下一秒,天空祥云汇聚,空中长鸣不断。 凤凰自云中来,翩然降落。 “吾名凤凰,可有人敢在我面前说第二次?” 那妇人怒道:“说就说。我家老头子是……是……” 她骇然,发觉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是我们故意搞事的!” 她竟说出了真相,同时如同石蜡遏制不住地消融,声音扭曲,露出掩藏的一抹白。 凤凰振翅,消融速度更甚。 人皮后面,竟是一只双脚撑地成了精的狐狸,身后还有冲天九尾。 有村民认了出来,恐惧道:“是青丘狐!青丘狐装人了!” 此言一出,越来越多的青丘狐露出原型,无一不是找茬的。 “小狐狸,露出尾巴了吧?”季纯奸笑着,拎起其中一只尾巴,“跟你姐斗?也不看看自己尾巴藏好没?” 季纯还真是看见露出的狐狸尾巴猜出事情真相的,遂去找了凤凰求助。 若有人当着凤凰的面撒谎,则会被轻而易举的揭穿。 凤凰只是来走个过场,也就有了一个月的免费伙食。 “好了,让我看看……” “赔偿金,精神损失费,收拾残局费,人员费,跑腿费,请神费……” 季纯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费用,良久勾起嘴角:“诚惠,两万三千四百八十八金币,也就需要你们青丘狐一狐一条尾巴罢了。” 青丘狐吱哇乱叫,当即就跑。 “跑?你是不是忘了,这是我的地方。” “其名,山海经客栈!” 重重威压降下,在山海经客栈南山分店方圆三里的地方上了一层结界,非季纯同意者,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 “跑啊,接着跑啊?” 季纯带着可怖的笑意上前,抓住那只瞎了眼的青丘狐头首,自认为非常亲切和蔼地商量:“不断尾也可以,只要你们都来成为我的员工,打工还债也不是不行……” “我同意!”青丘狐头首当机立断,和季纯签了卖身契。 “好嘞,感谢您对山海经客栈做出的贡献。” 季纯放了手,象征性地拍掌:“今天是个好日子,且让各位好生见识,何为山海经客栈!” 【提示:金币任务达成,即将开启传送阵。】 季纯的三色手链随系统声音落下而飞起,三色光炸起,笼罩了分店的建筑。 轰鸣声不断,顷刻闷雷滚滚,一道闪电砸下,竟凭空出现了一道裂缝。 那裂缝越扩越大,一杯茶的时间,就变成了一个圈。 季纯抬脚走去,穿过传送阵,于圈的那头挥臂。 泰逢紧随其后,三步变两步迈去。 “欢迎光临山海经客栈主店!”【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8、蒸面条 胐胐原本躺在草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忽然被乌泱泱的白色狐群袭击了,吓得炸了毛,连忙蹿上房顶,伸出个头偷窥。 只见季纯泰逢里应外合,一个抛一个接,愣是给令南山村民闻风丧胆的青丘狐全都扔了进来。 一时间客栈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沉寂了数日的客栈终于有了生机。 “胐胐,来活了!” 胐胐一听,立刻开工,拿起快板夹起嗓子便开始吆喝。 圈外的村民你瞅瞅我瞅瞅,愣是不敢上前。 “各位放心,在我的地盘,没人敢闹事。”季纯亮出青丘狐头首按的爪印契约,“另外青丘狐一族已成为我客栈的员工,更是不能伤害了诸位。” “好了,请各位且上前来,光临我店。” 有青丘狐龇牙咧嘴欲要扑上去,却被季纯一个挥手打了回去。 “你,出去采蘑菇。” 好几只青丘狐被赶着出了客栈。 有青丘狐会看人眼色,学着胐胐的样子迎接客人。 季纯很是满意:“你,当各位的吉祥物吧。” 先前的那个小孩胆子极大,上前好奇摸了摸青丘狐的尾巴,发出赞叹声。 其余村民试探许久,眼瞧着凤凰直冲而去,对视一眼,也进了传送圈。 “再次感谢各位的捧场,昨日我答应大家今日免费,请各位稍安勿躁,菜肴这就开始制作!” “胐胐,在客栈里,青丘狐的头头就是你了。”季纯意味不明的眼神投向青丘狐头首,“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 “好,忙活吧。” 新鲜的前腿肉大批大批地放在案板上,季纯和泰逢在露天的环境下,左右开弓。 前腿肉切成薄片,放入碗中加入盐生抽料酒腌制。 在胐胐的指挥下,青丘狐分成两拨,一拨砍柴一拨烧火。 青丘狐生性还是怕火的,可它们没来过冬日萧肃的中山,打了个哆嗦后,竟为了争抢烧火的活儿大打出手。 暖烘烘的火堆烤着,连刮来的寒风都散了不少。 泰逢打了桶水,季纯便将一捆豆角抛下去清洗。双手刚入水中,便打了个寒颤。 这批豆角长势很好,各个粗壮,掰起来更是声音脆爽。 前腿肉下锅煸炒出油脂,再将豆角和黄豆芽放下去炒匀,倒入老抽鸡精适量白糖,再添大量的水。 取来一个蒸笼篦子架在锅上,铺上淋了油的手擀面,盖上锅盖闷煮。 凑得近的青丘狐从未闻过调味料的香味,贪婪地吸了两口,见锅内食物被掩得一丝不剩,懊恼了片刻。 那是食物啊!食物啊! 青丘狐咽了口水,强忍饥饿,继续干活。 季纯见此,购买大量炸鸡和小吃,与各式酱料撒粉分别铺在垫上油纸的桌上。 “先来点开胃小菜,蘸上酱料更好吃哦。” 村民平常连油都不舍得用太多,哪里见过如此豪横的炸鸡场面,炸了锅一般冲上前。 “油,是油香!” “这么香的肉,多吃点!” “这是什么?酸酸甜甜黏黏糊糊,蘸上去更好吃了!” 青丘狐饿得眼冒金星,口中分泌的液体更多了,吞咽也更频繁。 “我好像没说限制物种?”季纯在后方悠悠飘过。 闻言,青丘狐也扑入抢夺炸鸡的战场。 起初人狐还会互相膈应,可随着食欲被勾起,索性啥也不管了,一个劲的往嘴里塞。 “真是失态。”凤凰高傲蔑视,“吾才不会……” 可是闻着真的好香…… “吾……吾……”凤凰踟蹰,“不管了,先吃为敬!” 烧上一锅清水,干虾仁往锅里扔,撕成条的白菜往锅里倒,采来的蘑菇通通下入,再炖上几块豆腐,撒上盐鸡精和胡椒。 季纯舀了一勺品味,砸吧砸吧嘴:“嗯,就是这个味!” 过了许久,季纯掀了锅,热腾腾的白烟窜天而起,水珠顺着锅盖哗哗的往下淌。那一刹那,蒸面条的香味像是被压榨到了极致,顷刻爆发,袭击在场每个人兽的鼻尖。 她盛出一碗汤水来,将蒸熟的面条倒下去,再淋了上去,翻拌均匀。 白花花的面条一个个裹上褐色的酱汁,诱人舌尖。 “蒸面条好了——蒸面条好了——”胐胐卖力地吆喝。 青丘狐和村民齐齐回首,争先恐后奔向季纯的大锅前。 “来嘞,一人一碗不要抢!”泰逢掏出长筷,非常阔绰地往碗里添了好多肉。 那面条软硬恰到好处,咸香的味道让人欲罢不能,再搭配炖烂了的豆角和紧实的前腿肉,肥瘦五五分,微微带有焦黄,简直香融化了。 青丘狐头首接过一盘子蒸面条,头都埋里面了,嘴中的食物还没吞咽下去,卷扫更多的面条塞入口中。 “这才是我开客栈的初衷嘛。”季纯点点头,“东西还有很多,不够再来!” 成箱的罐装汽水往地上摆,季纯夹起一块无骨腿肉,蘸上甜辣酱,狠狠咬了一大口。 酥脆的外壳,爆汁的腿肉,搭配黏糊的甜辣酱,可谓是一绝。 再痛饮一口可乐,畅快! 蒸面条饱腹得很,一通胡吃海塞,想来一天都有了力气。 来上一碗汤,驱走寒意,消去噎食,更有海的味道在唇齿间绵延。 凤凰得意洋洋地想着:龙定然没来过中山,自己可谓是开天辟地第一神,回去要好好炫耀一番。 它正欲昂首振翅,穿越传送圈拉上龙身人面神一块,忽见天际乌云密布,龙影显现。 一抹红焰飞腾,自南方而来。 凤凰定睛一看:这正是龙身人面身和鹿蜀! 它们似是早已知晓山海经客栈的地址,一点弯都不带绕的,火急火燎地便来到门前。 武罗侧坐在鹿蜀背上,悠然地喝茶:“吾友,听闻客栈经营得很是不错,便给你带了些客人来……” 不料,到嘴的话愣是被打断了。 凤凰一通乱叫,季纯和泰逢更是同时震声。 “龙身人面神?!” 武罗一口茶呛出去:“你们认识?” “岂止是认识,泰逢神可是受了吾不小的帮助。”龙身人面神哈哈大笑,“何况先前在林府前就已吃过美食了。” “林府?!” 合着龙身人面神自那时起就已经来到了中山,怪不得季纯刚到南山时就受到鹿蜀的帮助。 季纯想通了大致的前因后果,兀自点头。 可凤凰不干了,大骂:“你吃独食不喊吾?” “你方才铁定想了回去炫耀。” “吾不管,今日你非得给个说法!” …… 两位神明大吵大闹,季纯莫名想到个词——龙飞凤舞。 好吧,虽然不贴切。 就此,山海经客栈南山分店与中山主店正式联通,客人可自由选择在任意分店享用美食佳肴。 青丘狐虽恶毒,但有了契约的约束,加之免费员工餐,倒也心甘情愿待了下来。 中山的村民一听有了新的分店,来者更甚。 早有信任客栈的民众一见青丘狐,便爱不释手,巴不得给尾巴摸个遍。 青丘狐……在南山民众眼里残忍的恐怖的青丘狐,就此沦为卖萌的玩物。 季纯哭笑不得。 * 又是数日去,朏朏忽而请假。 “我们族每到这时都要赶回去参加族内盛事,也是一年一度对族人的考核。” 朏朏目光坚定,昂首挺胸,势要在盛事上打翻以往的偏见,证明自己是个能力极强的好朏朏! 季纯来了兴趣:“不知,你们族是否缺个气氛组?” “诶?” 季纯还是跟着去了,与朏朏一起偎在泰逢怀里。 霍山顶上,神光大现。 有早到的朏朏抬头一望,天上竟飞来了两个人! 再一看,族内笑柄就在那两人的怀中,神采飞扬。 一片哗然中,朏朏落了地,高傲地仰起头。 “拜见泰逢神大人!”年长的朏朏率先垂首。 年轻的族人一同垂首行礼,窃语渐起。 “这不是那个啥本事也没有的族内笑柄吗?” “布里怎么傍上泰逢神了?” 季纯眉头一跳:哦,她家的朏朏叫布里。 “肯定是没处去了才会乞求泰逢神收下它。” “我也觉得。” “咳咳。” 季纯的一声轻咳止住了众多朏朏的讨论。 “布里并非是泰逢的附属,相反,它和泰逢都是我的员工。” 朏朏们大惊。 它们这才注意,有个打扮与众不同的人类女孩悄然入了它们的地盘。 “假的吧?” “哪有神会对人类百依百顺的?” …… 见状,季纯懒洋洋地招手。 “泰逢,袍子给我。” “来嘞!” 泰逢专属虎皮袍严严实实地裹住了季纯,还特意掸了几下。 “朏朏……不对,布里,干活!” “好!” 布里变戏法一样掏出快板,当场开始吆喝。 “兄弟姐妹看过来,山海经客栈它就要开……” 众朏朏惊掉了下巴。 “干得好,晚上加餐。” 布里的招人说辞属实有一套,在一声声快板中,朏朏们大致知晓了季纯来此的用意。 一是观摩盛事,二是招纳客流。 朏朏族长在千呼万唤中终于出面,身上裹了无数的彩条——那是历届盛事评比胜出的标识。 族长年老色衰,但毛发依然被打理得很好,熠熠发光。 “我族还从未有过人神到来参与盛事的情况。既是如此,便先来上一手让我族见识一番,考虑考虑。”【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9、糖醋里脊肉末茄子葱烧豆腐 胐胐族长如此要求,季纯来劲了,若是能拿下这单,今后对自己开店也是大有帮助,更能帮胐胐一举摆脱先前的偏见,于是当场从系统中搬出大量食材。 她亮出菜刀,挥手一砍,刀根插在案板上,发出争鸣声。 胐胐们一个激灵。 泰逢和布里对视一眼,默契地打水、洗菜——他们早已熟悉了基本的做法步骤。 紫皮茄子上附着着许多小水珠,晶莹剔透,在阳光下反着光。 大葱沾染的泥土都被洗净了,翠绿得喜人。 胐胐一族从未见过这些作物,探着头嗅嗅,忽闻旁侧大刀落下,受了惊,哗的一下四处散去。 胐胐族长慢吞吞地转过来,被长毛遮掩的眼睛费力睁开,又是一吓,眼珠子都大了不少。 季纯的刀声如暴雨一般,起初只是震慑,而后来得异常的猛烈,笃笃笃,笃笃笃,通红鲜嫩的猪里脊被一通分割。 一半成块,一半成沫。 她于众目睽睽之中,又掏出一把菜刀,在胐胐们惊诧的目光中,双刀飞剁,肉沫愣是一点没溅出去。 眼瞧着肉沫剁完,她又掏出几块姜蒜,以同样方式大展身手。 肉块通通倒入碗中,加上料酒生抽和葱姜水腌制,再裹上一层淀粉。 再取洗净的茄子,去除根蒂,一面滚动,一面下刀,如变戏法一样将其切成滚刀块,盆中被装得满满当当。 胐胐们再吸一口气。 大葱剁去根须,刀背猛地拍下,切成斜块,葱白与葱绿分别摆盘。 白花花的豆腐亮出来,原先猛烈的刀法此刻变得温柔了不少,稍稍一划拉,豆腐便成了大小一致的方块。 季纯备完了所有的才,转身,见布里和泰逢已然热好了锅烧热了油,悄然一笑。 会帮忙了。 季纯将里脊肉块通通下锅,登时噼啪炸裂声响起,平静的油面沸腾了起来,她似丝毫不惧般,在众胐胐仰慕的目光中,用漏勺推入底部,抖散结作一团的肉块。 “你俩帮我捞一下,我去调料汁。” “好嘞!” 白糖融化后,下入生抽、老抽、陈醋,再倒上几瓶番茄酱,淋上一圈水淀粉熬煮。 搅和,搅和,待得锅中大泡冒出,一下子下入炸得金黄的里脊肉,翻滚上色。 锅勺盛出,拉了丝,甜滋滋的香气,红艳的色泽,引得众胐胐哗然一片。 季纯不等它们探讨,先是洗了炒糖醋里脊的锅,架到火上蒸干水分,再将热油盛出,留下底油。 双面开工,双勺同炒。 一锅煎豆腐,一锅煎茄子。 分别盛出后,同时下入姜蒜小料爆炒,葱白煸入,肉沫炒香。 胐胐们震惊无比,季纯同时炒两锅菜就算了,还能如此有条不紊地掌控火候,不紧不慢地下入配菜煸炒,还能哼着小曲儿调料汁。 这一手左右开弓,引得在场所有胐胐一阵叫好。 它们虽时常在人类社会生存,却鲜少见到哪位女子如她一般厨艺如此精湛,行云流水。 大厨季纯会在出锅前习惯性地敲几下勺子,抖落勺中粘留的菜肴,这是她的小动作,连自己都不曾注意到。 泰逢听此声音,眼疾手快端来盛具,尾巴甩来甩去,兴奋异常,不时往身后瞥,得意洋洋地挑眉。 再一瞧,布里吭哧吭哧在后面拖着小盘,想来是刚刚与泰逢打了什么赌。 她朝泰逢眉间弹了一下:“不许仗着人家小就欺负它。” “呜……”泰逢一下子就蔫儿了,引得胐胐们又是一阵喧哗。 “听闻泰逢神是以高高在上的威肃形象示人的,居然私下是这样的吗?” “我先前在一户人家里听闻,祭祀时窥见的泰逢面无表情,双目狠厉。” “他还不修边幅,长发披散,茹毛饮血……” 蔫儿了的泰逢被气得炸了毛:“干什么!泰逢神在此,你们胆敢当着吾辈的面说吾辈坏话!” 布里冷不丁飘过一句:“可你的形象就是如此。” 泰逢:“……” “好了,泰逢无论怎么样,泰逢就是泰逢。” 季纯盛完了所有的菜肴,准备了些许面点,伸手邀请胐胐族长:“请吧?” 胐胐族长好半晌终于收起了惊诧的下巴,试探性地尝了一口糖醋里脊…… 突然,如炸雷般,老态龙钟的胐胐族长竟爆发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大肆卷席着糖醋里脊,不时夸赞其绝妙的滋味。 酱汁浓稠而甜腻,包裹酥脆的肉块,却丝毫不会干柴。 茄子软烂,葱香四溢,这两道菜肴都是在下饭菜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 “肉末茄子,葱烧豆腐,美得很。” 季纯倚坐在桌边,将各类菜肴盛了满满一碗,再就上一只松软大馒头,嘶溜嘶溜地便都下了肚,停不下来。 胐胐们大饱一顿,泰逢和布里也吃得爽了,互偎着打嗝儿。 胐胐族长身上的彩条散乱得不成样子,可依然兴致盎然,诚挚邀请季纯:“请务必参与我等的盛事!” “我的荣幸。” 收拾残局时,季纯还听到几句关于布里的好话,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弱者翻身把歌唱这种戏码,百吃不厌。 “哦对,这一顿算是我证明自己实力的,便不要钱了。可盛事上的食物,以及今后的,还是要付钱的。”季纯笑得极为和善,但总能察觉到一丝阴险,“我店不收金钱,除此之外什么都收。” 胐胐族长一个冷颤,闭目,召集所有胐胐。 距离盛事还有一日,季纯被一群胐胐簇拥着,参观了独属于它们的秘境。 枯死的巨树上,攀附了许多菌类和藓类,倒也算得上是生机勃勃。仔细一瞧,被巨叶遮掩的后方,一个大洞豁然呈现在眼前,借着光线往里头窥探,其内错综复杂,眼花缭乱。 季纯惊诧于这树洞内自己居然能站得直,七拐八绕的,终于通过树洞,窥见另一番天日,洞内,仅有布里、胐胐族长,和被邀请而来的季纯和泰逢。 “这是……” 她于洞中窥阳束,光圈之下,是无数被埋葬的尸骨。 露出土的骨头,都是尾骨,象征每一个鲜活的生命,曾于此处奔跑、欢笑。 尾骨周围的一圈,是各类风化的人类物件,这是它们的战利品,亦是它们旧时的壮举。 “我族虽稀,却无一不是努力的娃娃。” “娃娃们的事迹会被古树铭记,亦会流转于天地之间。” “它们非死。” 胐胐族长昂首嘶嚎,树洞外咿咿呀呀的呢喃汇聚成一股洪流,温柔地席卷树洞的每一处。 阴暗之中,湛蓝光迭起,攀附到尾骨上,集中于尾尖。 光火飘摇,就似胐胐们摇着尾巴。 “我带你来此,是因为你救了我的娃娃。”胐胐族长蹭着布里的脑袋,拱着它来到季纯和泰逢神面前,鞠躬。 “布里是个好娃娃,它比任何人都要努力,比任何人都要乐观。” “如此乖巧的娃娃,就因毛色被欺负……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你,能帮上一帮。” “我愿奉献胐胐族培育的蓝火草,此为我族神圣的象征。” 【提示:一株蓝火草可兑换10枚金币。】 季纯和泰逢异口同声:“好。” 夜深之时,季纯靠在泰逢怀里,怀中抱着布里。 胐胐就像是只大了一圈的猫,长毛柔软顺滑,摸起来手感很好。 “你叫布里啊?” “嗯。” “布里在你们族的语言里,是什么意思?” “初阳,希望。” “初阳好啊,攀上山峰见到的第一抹阳光,是希望的伊始。” 身后穿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泰逢耳朵敏锐,正欲起身,却被季纯压了下去。 她故意道:“再让我摸会,别走。” 泰逢没有来由地心生恼意,尾巴一甩到前方,愣是将季纯的手裹得严严实实:“摸我。” 季纯愣了,无奈:“好好好。” 布里嗅到一丝古怪的气味,从她怀中奔逃出去,融入黑夜里。 季纯反身,迅雷不及掩耳,碰上泰逢的脸,飞速啄了一下。 似风过,似雁落,猝不及防,叫人手足无措。 泰逢的尾巴从她的手中滑了下去,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她依旧捧着泰逢的脸,笑问:“傻了?” 泰逢并未回复。 轻柔的,戏谑的,湿润的,似是下定了心,季纯挪开了手,指腹深嵌入发丝,将面前人往自己挽来了些许。 泰逢的脸虽妖异,但不经意时笑起来,却也是俊美得很,像冬日里的艳阳,光芒万丈,温暖人心。可……也许是被食物收买得久了,她总觉得泰逢并非是猫科,倒像是一条狗。 会兴奋地跑来跑去的狗。 会给予无数情绪价值的狗。 她笑了,笑得异常开心,虽然看不清脸,可她早已知晓泰逢的每一寸肌肤,深情落吻。 缠绵。 辗转。 哇啊啊啊…… 布里看傻了眼:虽说近些时候早已有所察觉,可还是头一回吃到了狗粮。 它甩了甩脑袋,觉得自己有点撑,需要去运动一番消个食,一窜出去,没了影儿。 泰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迎接第二天的,只知道自己整个人都烫得要命。 那一番深情接触后,他兀自坐了一夜,彻夜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内心扑腾扑腾的。 天际薄薄蒙亮,泰逢索性只穿上一层薄衣服,去山顶吹寒风。 那是什么呢? 他不懂。 冬日的风刺骨得很,也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泰逢呆坐在崖边,双脚探出去,尾巴瘫在了地上。 季纯还没起床,他想不明白,干脆去找了熏池,企图问询一番。 谁料熏池裹着浴袍躺在温泉中,惊得水花四溅:“你们发生这种事了?!” “是。” 他垂着脑袋,却见熏池一脸怪笑,扇子都快捂不住她的嘴角了,不免疑惑更甚。 “哎呀,不近人情的泰逢神,终于是……” 熏池按捺不住,放声大笑,唤来夫诸,摇身一变换上新的衣裳,跨坐上夫诸的背,再伸出手:“走,咱去找武罗!” 那只夫诸的角才堪堪长出来,本对泰逢还抱有畏惧,听见熏池的耳语,登时烟消云散,盛情邀请泰逢同行。 泰逢百般不解,随熏池一同找到了在林府附近的武罗。 武罗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你们……你们!” “天啊,泰逢开窍啦!” “是吧是吧!” 泰逢恼怒不已:“再给吾辈打哑谜,吾辈就……就敲你们的脑袋!” 熏池武罗闻言,相视一笑,解释了这种行为在人类里的意义。 可泰逢不懂情感,仍不理解:“喜欢就得亲亲?” “是呀。” “吾辈也喜欢你们,吾辈……” 熏池和武罗后退数步。 “喜欢是只能给一个人的!” “哦——” 三人一兽的动静吸引了附近正要赶往医馆的林河,他悄然凑上前来,听到了事情的全部,没忍住发出疑惑:“你们不是早在一起了?” “……” 相较无言。 为赔罪,林河献上家中珍藏的几坛陈年好酒,祝贺这一对……情窦初开的新人。 一来二去的,时间已经消耗了不少,泰逢急着赶回霍山,帮季纯准备盛事要用的食材,那急切的模样,惹来了熏池的笑弄。 她忽然觉得,去偷摸着参加一下胐胐的盛事倒也不错。 “老罗,泰逢,你们想不想当一天胐胐?” 泰逢和武罗:“?” 熏池的变化术出神入化,行至霍山附近,三只吵吵闹闹的胐胐相继蹦到了胐胐的地盘。 可还未至范围内,就听得熟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泰逢顿住脚步,悄然上前。 “布里这个族内笑柄也配得到族长青睐?” “族长年老脑子不行,趁着这个机会给它挤下去,自己篡位才是正道。” “如今布里有了泰逢神的帮助,定是不好接近的。” “那怎么办?” “还像先前那样……” 泰逢一五一十地听了进去,眉头紧锁,神色严肃。 武罗悄声:“布里是不是你家那只小胐胐?” 他微微点头。 武罗暗暗地笑了:“你且交给我便是。”【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