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洗白自己》 1、练白霜 练白霜曾经并不叫练白霜，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单字是个瑾。 这个名字承载了父母对她的期盼，希望她拥有如同美玉一样美好的品格。曾经的练白霜，也的确如此。她自认，她是个好人，从小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心存善念，是人人夸奖的好孩子、好学生。 直到上大学的她，突然有一天，穿越来到了这个狗屎一般的世界。 是的，狗屎一般。 这般说有些不太文雅，却能精准概括练白霜对于这个世界的不满。一开始的练白霜，只是一个普通人，懵懵懂懂跟着一行人，说要登山去做什么修行人。她什么都不懂，也没经过锻炼、不会法术，可还是跌跌撞撞的一直走到了宗门大殿之上。 至此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登山，就是要通过重重选拔，成为修仙宗门的徒儿。 练白霜的性子好，为人也受得住心，所以才能在那一场场试炼中，脱颖而出。而后在大殿之上测试天赋，她又测出了什么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资质，被宗门长老、她后来的师尊收入门下，成为了一名凡人艳羡的修行人。 其实练白霜并不想修炼，因为比起这些，她更想回家。可是那个时候的她，更像是河流之上的船只，只能顺着河流往前，被推着一步步前进。而后她成为了师尊的爱徒，跟着师尊修行冰系法术，成为了宗门内冉冉升起的新星。 练白霜克己守礼，跟着宗门师长带着师弟师妹，在人间铲除恶徒、诛灭魔修，不管谁人看见，都要说一句颇有仙人之姿。以她的资质，迟早有一日能够飞升成仙。 可…… 这就是狗屎一样的世界。 当事情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就容易出问题。哪怕是修行者，也有七情六欲未曾断情绝爱，他们也是人。只要是人，就免不了会有劣根性。哪怕已经活过百余年，心底那肮脏的一角，也未曾被剔除干净。 练白霜太耀眼了，过人的天赋、堪称典范的完美品行，近在眼前的成仙之路，要人如何不羡慕、如何不妒忌呢？心中的记恨之情一旦被点燃，就跟星星之火一样无法熄灭。 谁都想，亲手把那轮明月给拽下来，让她成为最灰暗的东西。 一开始，只是敌视、只是疏远，练白霜发现了，却并不在意。她又不是晶石，能获得所有人的喜欢。可渐渐的，对她做的远不止于此，仇视、陷害，不知从何时起，成为围绕在她周围永不停歇的音符。 练白霜皱着眉，没有解释，她自信清者自清，自己没做过的事情，怎么也成不了真。 可她忘了，谎言说了一千遍，再假的事情也会变成别人口中的真实。当审判的旗帜落下的时候，她才发现，昔日的亲友都变成了自己的敌人。哪怕她声嘶力竭说自己从来没做过，那些都是假的、是陷害…… 却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人相信她，本来站在那里的，就是陷害她的人。 自证无人信，辩白无人信，还要对她处以极刑。练白霜一直没明白，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直到道貌岸然的师兄，亲手撕毁假面，将所有事情放在她面前，练白霜才明白，原来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敌人。 练白霜在惊惧之下，迫于无奈选择了入魔。她逃跑了，甚至舍弃了曾经的名字，改名为练白霜，他们还是在追杀她。到了最后，她甚至成为了魔界都赫赫有名的魔修，还是被他们竭尽全力，联合几大宗门，镇压在了魔渊底下。 她被封印进了棺材里，直至今日，已经是一百年。 被关押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出去，她一定要复仇，把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全都拽下来。让他们亲自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可不幸的是，镇压她的人何其厉害，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杀死她，可那封印并不是她一人能够撼动的。但没关系，她天赋出众，只要她慢慢修炼，有朝一日，一定能够破棺而出。 魔渊底下，没有一点声响，练白霜紧闭着双眼，五感却并没有完全封闭。她耳朵微动，隐约之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细碎的、轻微的，如果不是她听力敏锐，才能捕捉到那微不可查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要朝着她这边来？ 练白霜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毛，不是她不想皱眉，而是被封印着的情况下，哪怕想要多动一点，也动不起来。 此时此刻，无数翻飞的思绪在练白霜脑海中闪现。 她在想来者何人，又因何而来。是误入此地的路人？又或是她那群该死的同门，为了来嘲笑她特意来此？再或者是其他魔修，想要从她这里弄得什么秘法、不远千里也要赶过来？ 练白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无论是谁，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那声音一点点离得近了，声音也变得有些许嘈杂。因为声音太近，所有之前脑海中想的后两者从答案待选项中被抹除，这人脚步杂乱、听起来便不像修行者，误入此地，只是一个路人罢了。 她的眉头舒展了些，哪怕心中哄骗自己无论是谁也无所谓，可她并不想见到自己那群该死的同门。 那人已经进了大厅里面，脚步不停朝着冰棺这里走了过来。练白霜的呼吸都轻了，她又觉得自己猜错了，那人并非是什么路人。若是不慎闯入魔渊的路人，怕是早在外围就已经被妖兽啃得尸骨无存，更不会径直往她这边而来。 到底是谁？ 没有半点修为、脚步杂乱，却又径直往她这边来，到底是谁呢？ 那人凑到了冰棺边上，屈起手指轻轻敲击在冰冷的棺材面上。因为对方的敲击声，练白霜听见了“咚咚”的声响。如同水波一样，在心中缓慢荡漾开来。 练白霜有多久没听到这么清晰的声音了？连她自个儿都不知道。被冰封在魔渊下面的一百年里，她不曾听见任何声音，也不曾看见半点光亮。周围的一切，静到让人发疯。 那人敲了两下棺材之后，就开始了进一步的动作，对方似乎在寻找棺材上的缝隙，似乎想要将这沉重的棺材给推开来。 练白霜的心，也跟着动了下。 一个普通人，如何能够撼动修士放下的封印、如何能够推动这重逾千斤的棺椁？练白霜不信，可心中难免还是会有些奢望。 她甚至有闲情逸致去想，不管是谁，若是真能解开她的封印，她姑且绕过对方一命。可也，仅此而已。 练白霜不可能将对方当成救命恩人，甚至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过去做过的好事那么多，收到的回报又是什么？被关在魔渊底下一百年，这就是她的善果。 做善事没有好报，她又为什么要做。 不过即便如此想，练白霜也知道，若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无法撼动封印分毫。 却是在这个时候，棺椁真的动了。棺椁被推动，发出了扑簌簌的声响，而后那沉重的、一百年来连一寸都未曾移动的棺材板子，缓慢地、又不容推拒的，一点一点向着旁边挪动。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练白霜听到了沉重而又巨大的声响，那是棺椁被挪开、落到了地面发出的声音。她也感觉到，压制在身上的封印，骤然消失了。 这种感觉是不可思议的，那封印要比棺椁更沉重，压制得她连眼皮子都没办法抬一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轻微皱一下眉毛。现在那封印陡然消失，练白霜甚至有些不习惯。 她也感觉到了另一个活人的气息，对方但是温热的，和整个魔渊格格不入。对方似乎在观察自己，视线落到了练白霜的脸上。练白霜习惯了一会儿一身轻松的状态，才缓慢睁开双眼。 魔渊底下，一片漆黑，只有面前的人举着火把，是唯一的光源。她睁开双眼后，又因为火把的光亮而有些刺目。练白霜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面前的人。 好不容易习惯了火光，才看清了逆光的人。 也就是在此刻，练白霜瞪大了双眼。 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个人，亦或者，是和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黑发黑眸，扎着一个马尾辫，脸上带着天真而又散漫的笑容。 那是曾经的自己，还没入魔的自己，也是……曾经的霍瑾。 在这一刻，那已经被练白霜丢弃的名字，在一次浮现在了练白霜的脑海里。她是不可置信的，甚至在想面前的人会不会由别人假扮。可练白霜没办法欺骗自己，面前的人，不是别人…… 练白霜看到霍瑾对自己露出了一个笑脸来，她面上带着探究和好奇，片刻后发出了声音，这声音里，也带着入魔前的自己，才有的那种未经人事的雀跃。 “系统，这是白毛版的我耶！” 2、洗白任务 这件事情，其实有些说来话长。 霍瑾是真的，练白霜也是真的，当霍瑾把练白霜捞出来后，第一反应就是解释这个。她们甚至都没离开魔渊，就在魔渊地上席地而坐。只是两人的坐法，看着就有些不同了。 都是盘腿坐下的，霍瑾盘腿的时候还用手扣了一下自己的脚腕，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可练白霜则是标准的打坐姿势，背脊挺得板正，再加上一身白衣，颇有些仙风道骨之姿。 看上去不像是个魔修，而是天上谪仙人。 在解释之前，霍瑾盯着练白霜看了好久。她第一次看见白毛版，还是修仙的自己，难免会觉得有些惊讶。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如今看来却相差甚远。 一个明眸善睐、眼波流转之间全是少年人的天真烂漫；一个沉寂无波，好似千年寒冰、掀不起一丝波澜。 可饶是练白霜这样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曾经的自己能和自己面面相觑，甚至两者之间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个中缘由，还得霍瑾自己来说。 “事情是这样的……”她一开口，就是穿越前的那口普通话，不像现在的练白霜，若是说一两句，就难免说些晦涩拗口又难懂的话来。霍瑾说：“就是大学暑假嘛，我还在家里吃冰棍呢，突然就被系统找上了门。” “它说平行世界的我黑化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破封印而出变成灭世大魔头，它希望我能够穿越过来，拯救世界。” “……”听着霍瑾说的话，练白霜一双冷目在霍瑾身上扫视了一圈。她是修士，那双眼睛可以看穿霍瑾的筋脉，霍瑾没有一点修炼痕迹，也没办法在她的五脏六腑甚至脑子里看到她口中说的系统。 可若她真的就是霍瑾，她不会骗自己。 这世界上最了解霍瑾的，就是练白霜。 练白霜沉默了一会儿，才张开嘴，说出了被封印一百年后第一声：“你便信了它？”练白霜的声音有些沙哑，她长久没有说话，哪怕作为修士常年被封印嗓子没有丝毫磨损，但也因为不习惯开口，音调有些摸不准，听着格外阴沉。 听到练白霜的话，霍瑾有些不好意思，她抬起手，用右手食指轻轻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这是独属于霍瑾的小动作，看起来有些可爱，可落在练白霜眼里，却有些刺目。 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做这个动作了，师尊说她这个小动作不端庄，配不上师门的名头。她就改了，再也不做。 “我其实也不是很相信，对拯救世界什么的没什么兴趣。”霍瑾不是什么中二的人，再说她就是有一些缺心眼、好心肠的普通人，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拯救世界。 当初练白霜要不是无意中来到这个世界，她也并不想穿越。 可霍瑾还是来了，练白霜不明白。 “可是系统说，如果我不来，你会过得很惨，所以我就来了。” “笑话。” 练白霜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她甚至真的嘲讽的笑了一声：“你不来，我又如何会惨？再惨，能比现在还不如？”她都被关一百年了，霍瑾不来，她也不过继续被关下去。有朝一日若封印真的被破，要么她报仇雪恨，要么被昔日的师门诛杀。 “嗯……可是我不来，你真的好惨啊。被关在棺材里面，肯定不好受的呀。” 霍瑾倒是不在意练白霜的嘲讽，反而露出了一抹憨憨笑容。 练白霜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既然你已经救我出来了，便回去吧。你与此地无关，何必卷入其中。老早着家去，省得被我连累。” “这个好像不行。”对于练白霜的建议，霍瑾也拒绝了，她朝着练白霜露出了一个非常璀璨的笑容：“系统让我把你洗白，等你的黑化值归零，我才能回家的。” “……你被那什劳子系统骗了。” 练白霜并不想和霍瑾掰扯，她从打坐的姿势中站起，动作缥缈出尘。霍瑾也跟着爬起来，却和练白霜不能比，看起来还有些狼狈。练白霜打算离开，哪怕知道霍瑾就是自己，还有什么要洗白自己的任务，可她并不想和霍瑾有什么牵扯。 哪怕是为了救自己来的，她也不会领情。她是个魔修，本就是心狠手辣、冷若冰霜的人，比起和霍瑾牵扯，她更想现在就杀回师门去。不是他们死，就是自己亡。 可还没走出三步远，练白霜突然觉得手腕上传来一阵大力，自己竟然连一步都无法再走出。 练白霜回过头来，只见到手腕上系着一条红绳，顺着红绳看去，另一头系在了霍瑾的手上。她看向了霍瑾，霍瑾也发现她在注视自己，于是露出了笑容来。 霍瑾无时无刻不在笑着，好像什么烦心事都没有，只知道笑：“是这样的，在黑化值没有归零之前，系统给你和我下了个封印，就是——我俩不能离开太远。” 练白霜才不信这些，她目光一凝，空气中因为法力荡漾出一丝波纹，而后一把冰刀于空中凝结，径直砸向红绳。只是……红绳巍然不动。这让练白霜有些许诧异，她并没有觉得自己修为有丝毫退步，冰刃也同样如往昔一般锐利。 只能说，这红绳的确不一般。 练白霜看向了霍瑾。 霍瑾挠了挠后脑勺：“这个真和我没关系呀，是系统弄出来的。” 系统出品，恐怖如斯。 练白霜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能将牵在她们手腕上的红绳斩断。哪怕豁出去想要往外走，但是一旦等红绳绷直，她就全身无法动弹，别说一步都不能走，就是身体里的法力都有被桎梏住的感觉。 练白霜很不喜欢这样，她刚从一个牢笼里面逃脱，却又被另一个牢笼关注，事事受到钳制，她怎么可能高兴？ 练白霜盯着霍瑾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开口：“那便对不起了。” 霍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练白霜手上覆盖上了一层白霜，朝着霍瑾的面门就袭来了。霍瑾是个普通人，而练白霜是个修士，练白霜动手，霍瑾绝对没有命可活，而练白霜也是朝着这个目标去的。 面前的人是过去的自己，还是为了救自己而来，那又怎么样。她刚刚还在心里想着无论是谁救了自己，都要放她一命，那又怎么样。眼前的人会让自己活得不痛快，继续过被封印的日子，她不杀她、那不是傻子嘛？！ 霍瑾根本就来不及反应，那手掌已经到了自己面前，并且吹起了一阵掌风，让自己鬓边的头发都被吹动。霍瑾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就看到练白霜身上缠绕着根根红绳，连她的手指上都被紧紧缠着。 练白霜眸中闪过惊愕，霍瑾站着不动片刻，才突然反应过来：“你刚刚、是打算杀了我！？”她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甚至话语里还有点将信将疑，可见，她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准备杀她。 不是霍瑾自己发现的，就是那该死的系统提醒了霍瑾。 练白霜放下了手，白色的长袖盖住了她的手，缠绕在身上的红绳也慢慢消失。练白霜也明白了，那系统在保护着霍瑾，让自己无法动她一分一毫。只是不知道，这保护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所有攻击。 若只是针对自己，那要想对付霍瑾，并不难。 这是一个狗屎的世界，外面都是妖兽魔修，手无缚鸡之力的霍瑾，很容易就会死去。届时，自己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所以面对霍瑾的问题，练白霜别过了脸，只回答了两个字：“没有。”可是她的态度太敷衍，看上去并非如此。霍瑾拍了拍自己的脸，狐疑的看了好一会儿练白霜，最后叹了口气。 “系统说你的黑化值都90了，你连我、你自己都要杀啊。”在这一刻，霍瑾感受到了路漫漫其修远兮，想要洗白自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当务之急，是离开魔渊。 这并不是什么好地方，霍瑾来的时候就听到外面都是鬼哭狼嚎的声音，她也知道自己就是个脆皮鸡，要是真走去外面，那肯定会被魔修直接给抓了。系统和她说过，她天资过人，对于那些魔修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修炼资源。 若是落到魔修手里，直接自尽会更好些。 所以她在来之前，跟系统讨价还价了好长时间，才肯过来。霍瑾拿出了一张很大的符纸，平铺在地上。练白霜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传送法阵，她做梦都没想到，原来世界上还有能够镌刻在符纸上的传送法阵。 霍瑾摊平在地上，就朝着练白霜伸了下手：“走吧，我们离开这儿。” 魔渊底下终年没有一点光，只有霍瑾带来的火把散发出微弱的光亮。她举着那根火把，对着练白霜伸出了手，好像在邀请她一起去光明的地方。 练白霜抿着唇，不发一语，也没握住霍瑾的手，只是站到了法阵中央。 3、凭什么呢 片刻后，光芒闪过，霍瑾和练白霜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练白霜过了百年，再一次回到了人间来。她很确信，这附近没有一个修士，因为这里灵气稀少，不利于修士修炼。她们站在一个山坳里，以练白霜的修为、不过一息就靠着神识将周围的一切都探查清楚。 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村落，那边炊烟渺渺，看起来正是晌午做饭的时候。 霍瑾看不到这些，只在观察周围的事物。她也知道，她们到了山坳里面，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林，脚下是湿润的泥土。这样的幻境，对于霍瑾来说非常不妙。 她没有什么野外求生的经验，这种类似于古代的背景，树林里面是真正的深山老林，脚下更是叠着厚厚的树叶，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一条毒蛇藏在树叶里面，寻找机会给路过的人来上一口。 再说在树林子里，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也没有道路，走出这个树林，都有可能要霍瑾的命。 练白霜就站在她身边，不发一语，没有一点准备帮助霍瑾的打算。 霍瑾显然是有些伤脑筋的，因为她已经有点饿了，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霍瑾下意识看向了练白霜，只看到她面无表情的模样，才松了一口气。霍瑾下意识的，不想再练白霜面前展示出自己狼狈丢脸的模样。 毕竟，她是来救她的。 如果一个救人者都这么狼狈，那还怎么让被救的人，能够信任她呢？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些吃的。但在这树林子里，别说是吃的，霍瑾觉得自己不被吃就不错了。 不过好在，她还有系统。能够答应穿越世界，来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救人，霍瑾和系统的讨价还价并不局限在那些小事情上，她是真的好好考虑了一番，把自己要的东西都要齐了，才肯跟着系统过来的。 其中有一个，就是地图。跟玩rpg游戏一样，霍瑾自带一个地图，还有任务标记，这也是她之前在魔渊底下，可以脚步不停、像是早就知道练白霜在哪里一样，径直往她那边去。 霍瑾没有练白霜的神识，但也发现了不远处就有一个村落。霍瑾辨别了一下位置，甚至从树旁边找出了一根树枝，就和练白霜说了一声：“走吧。” 练白霜没有拒绝，她也没办法拒绝，有系统的那根红绳在，练白霜只能跟在霍瑾周围。如果她不自己走，她怀疑自己很有可能被红绳拖着走。那种感觉绝对不好受，修为凝滞的感觉有不舒服，所以练白霜宁愿自己迈动腿，跟在霍瑾后面。 只是走了一会儿，练白霜才发现，霍瑾并非是个无头苍蝇到处乱窜，她每一步都格外坚定，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她朝着走的目标，分明就是神识刚刚扫过的小村落。 练白霜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你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嗯。”霍瑾小心翼翼拿着树枝，在周围的树林子、前面的路上探着路。她没有野外求生的经验，但有些常识还是有的。打草惊蛇，这般也可让自己安全些。 她并不指望练白霜，即便后者在这样的路上如履平地，看起来没有半点困难，她也没办法对着练白霜说“要不你背着我这样走起来更快吧”，因为她也知道，练白霜不可能答应的。 “我有地图，地图上面显示前面就有个村子，能暂时借住一下。” “……”练白霜又陷入了沉默，她看着前面霍瑾拿着树枝探着路的场景，莫名想到：当初自己初来乍到，是否也是如此？练白霜还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在一个深山老林里，她为了走出去，也和霍瑾一样狼狈。 只是上苍何其不公，当初的练白霜，在老树林里摸爬滚打好几天，她什么都没有。 饿了就啃树皮、和鸟雀抢果子吃，最渴的时候连坑里的泥水都喝过。她没有什么系统，也没有什么地图，等走出山林的那一刻，她差点流下泪来。 这到底，是凭什么呢。 练白霜心中是不悦的，却没有半点表示。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又不是自己，自己已经丢弃了霍瑾的名字，现在站在此处的，是练白霜。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去艳羡别人的际遇。 霍瑾有系统指引，走得很快，但即便如此，也走了一个时辰才堪堪到山脚下。还没出林子，就看到远远的地方躺着一个人。这周围的树木要干燥很多，地面也更加平稳，隐约可见一条人走出来的道路。 那人就躺在路边上，手边还放着一捆木柴，只是因为摔倒的关系，连木柴都倒了一地。年龄约莫四十来岁，穿着粗布衣裳，摔得时候似乎是摔伤了，怎么都爬不起来，也不敢嚎叫、生怕吸引来野兽。 霍瑾发现他的时候，对方也看到了霍瑾。 霍瑾是个天真烂漫又很善良的人，她绝对不会对这种情况坐视不管的。霍瑾走上前去，蹲在那人身边，练白霜也挪动脚步，跟在霍瑾跟前，却没蹲下，只是站着，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人。 只一眼，练白霜就知道，这人摔伤了腿，脚踝那边骨折了，这会儿疼痛难忍压根走不了。靠霍瑾，是没法子的，她并不强壮，还有些纤弱。如果是在现代社会的平地上，她可能能够帮忙搀扶着带着人走几步。可如今她们在林子里，地面凹凸不平，靠霍瑾，走不了两步还得摔。 霍瑾也意识到这一点，她回过头去看练白霜，练白霜不搭理，反而将头扭到一边，去看风景。 练白霜其实老早就知道这儿躺了个人，她是个修士，还有强大的神识。神识一扫而过，什么都瞒不过她。可练白霜并不想救人，也不想避开，这一切都和练白霜没什么关系，她当然也不可能帮着霍瑾去救人。 自己办不到，练白霜靠不了，霍瑾只能和人说：“你家住在哪里？我背不动你，只能给你家里带去口信，到时候让你家里人来救你。” 受伤那人一直在看练白霜，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因为她俩实在太怪了。她俩长着一模一样的人，看起来就是双生的姐妹，偏偏有一人满头白发，好似耄耋之年的老人。两人气质也相差甚远，给人的感觉就是万分别扭。 听到霍瑾的话，他点了点头，说明了情况：“我是山下小石村西边第三户的樵夫石柱，麻烦姑娘了。” 霍瑾听明白之后，就拉着练白霜下了山。她还特意在地图上面标注了石柱说的信息，然后朝着目的地而去。这地方距离山脚下的小石村已经不远，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地方，霍瑾一路找到了石柱家里，和里面的妇人说明了情况。 妇人有些讶然，但还是很快召集了石柱的兄弟，一起朝着砍柴的地方去了。还让霍瑾与练白霜在家中小坐片刻，不要着急走，还让他们夫妇好生感激一番。 其实霍瑾也没打算走，一路走过来，霍瑾发现这边民风淳朴、家家户户脸上都带着些许笑容，是个好地方。这样的地方，有利于让练白霜的黑化值降低，洗白练白霜。 练白霜察觉到了霍瑾的意图，她皱了皱眉头：“那你打算如何留下来？” “这个嘛……”霍瑾有些不好意思，她说：“我打算和系统商量下，学个医修，到时候石柱被搬回来，肯定也要找大夫治病的。这个时候我表示自己就是医生，刚好能派上点用处，再想办法借住下来。后面找点草药卖一下，总能有糊口的方法。” 练白霜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系统还给你修炼的方法？” “嗯，之前讨价还价说好的。” 霍瑾说完这句，不做声了，眼神有些空洞，这个时候，应该是和系统在商量了。她的系统的确好说话，有商有量的，而且还附带新手大礼包，点开来之后就能学会，还附赠了一点修为。只不过这之后，都要霍瑾自己修行。 但是没关系，霍瑾天资出众，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而且她的灵根没有固定属性，只要是想学的，都能学会。上天对霍瑾，本来就是偏爱的。在练白霜还没舍弃自己的名字之前，也是如此。 不然也不会惹得宗门上下如此艳羡，甚至恨不得想要毁了她。 人不能太出众，不能与众不同，否则就会招致毁灭。 现在看霍瑾，练白霜也有了那群庸人看自己的感觉。脑海中猛地就浮现出三个字——凭什么，她凭什么什么都不用做，突然就从普通人变成了一个修士。即便如今还很弱小，可练白霜清楚，不用多久，不出百年，她就能成为修士中的翘楚。 果不其然，等霍瑾眼神聚焦的那一刻，霍瑾对着练白霜露出了笑容来：“我学会啦，其实还是挺简单的嘛，还有一些附赠的小技能，让我在小石村招摇撞骗，肯定是够的！我们不用担心没地方住了。” 4、暂住 练白霜觉得她用词不准确，她现在是有真本事的医修，和什么“招摇撞骗”完全扯不上关系。再说，练白霜也从未担心过有没有地方住。她连棺材里面都能待一百年，哪里还会介意要不要风餐露宿。 便是一间破庙，她也安心住的。 再者，她是修士，而且已经辟谷，不吃不睡也没有任何问题。 可霍瑾，好像真的挺担心她们晚上没地方住，得在野外露营。如今有了底气，霍瑾也坐得更稳了。她们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石柱的兄弟就将石柱搬了回来。 他们并不知道石柱到底哪里受了伤，难免碰到了伤口。霍瑾一眼就看到他脚踝那边肿胀得像个馒头，也知道他伤得比刚才更重了。 霍瑾成了医修，那眼睛和x光一眼，一眼就看到了石柱的脚踝里面。他其实受伤也不算重，就是骨裂了，有一点小骨头碎片游离了出来。只要固定好腿脚，再吃一些活血化瘀、骨折挫伤的药就行了。 石柱的妻子忙着想要找大夫，催着石柱的兄弟快些去镇上。霍瑾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知道这会儿该自己上场了。她轻轻咳嗽一声，等大家的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她方开口说：“也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是大夫，这点小伤，我来就行。” 石柱妻子及兄弟有些狐疑的眼神落到霍瑾身上，她脸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霍瑾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都能撒过这么大的谎，但还是镇定下来，将已经在脑海中过好的台词说了出来。 “我是一名游方大夫，四处寻找草药，刚好在路上碰到了石柱。本来想当场就治疗的，但是还是把人搬回来，等落到了床上才更方便救治。先让我试一下，我也不要钱，若是还不好，大可以再去找大夫。” 霍瑾这话说得其实很不负责任，如果她救了但不好再去找人，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期限，以现在普通人的医药技术、说不定会落下顽疾。但霍瑾那一句“我不要钱”实在是太吸引人了，让石柱妻子和兄弟都很心动。 这年头，大夫也不是那么好看的，尤其是这种明显伤了腿脚的情况。不说能不能看好，就是把大夫从镇上请到家里，出诊就要一吊钱，后续要是买药煎药的，又要耗费不少，说不准得要二两银子。 这无论对于农家哪个家庭来说，都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所以“不要钱”确确实实踩在了他们的心尖上，石柱也听到了，他立马哀嚎了几句：“还请姑娘救我。” 石柱和妻子对视了一会儿，妻子也点了点头，最后请霍瑾过来。 霍瑾找地方坐下，先是撩开了石柱的裤管。她知道石柱受伤的地方是脚踝，自然是直奔目的的，只是撩开之后，她就懵了。倒不是因为伤势，而是因为太脏了。石柱常年在山上砍柴，又不怎么清洗，那脚上自然是厚厚一层泥巴与灰，几乎都看不到本来的颜色。 霍瑾犹豫了一下，还是过不了心中那关，转头看向石柱妻子：“先烧一盆热水来，将他的腿脚洗干净、擦干，我们再来进行下一步。他是脚踝受伤的，注意轻一点，不要再让他的脚活动。” 石柱妻子虽然并不知道霍瑾这么做的目的，但既然已经让霍瑾看了，那便相信对方。没过多久，石柱妻子就照做，将石柱的腿脚清洗干净。但说是清洗干净，看上去还是有些陈年老垢，不过也能看了。 霍瑾装模作样在他脚踝那边按了按，然后就对石柱妻子说：“是脚踝这边受伤了，但问题不大，我待会儿做个架子扯两块干净的布料固定住，而后再吃些药、多休息静养就行了。” 听到霍瑾的话，石柱的妻子却面露难色：“这……这药方大概要多少银两？” 霍瑾想了一下，又把系统地图调出来，确认过这附近的山上就有药材，直接开口说：“不要钱，我刚刚都说不要钱了。而且药材附近山上都有，你找人采了煎好，再喂给他就行了。” 石柱妻子愣了愣：“可我并不认识那些药材……” “这个简单，我教你啊。” “你……”石柱妻子赶紧换了称谓：“您要教我？”这年头，对于普通凡人来说会采药那都是一门技术活，轻易不会外传。却没想到霍瑾一个做大夫的，竟然会轻而易举说出要教她辨识药材，石柱妻子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作何反应，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都要砸晕了。 “嗯，都是小事，你去采药也省得我的自己来了。煎药你会吗？” 石柱妻子连忙点头如捣蒜：“会、会的。” 霍瑾看石柱还在床上搁那哀嚎，看样子确实挺疼的，她从系统新手大礼包里面拿出一个止疼药丸，递给石柱妻子：“这个是止痛的，你先给他服下。老这么叫也不是个办法。” 石柱妻子千恩万谢的接过。 到了这儿，霍瑾也不好再在石柱房间里了，反而带着练白霜回到了堂屋里。没了旁边，练白霜嘲讽的说了一句：“你可真舍得，又是教辨认药材、又是给止痛药丸的。” 她眼睛尖，那止痛药丸是什么水平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被说只是一个小骨折，便是断臂之痛，那止痛药丸也是能止住的。这样的药，霍瑾一定不多，竟然这般轻而易举就给了别人。 霍瑾嘻嘻笑了声：“我也不是白给的呢，他吃了药，领了我的情，总要让我借住一段时间吧。” 可惜，她的说辞在练白霜这边根本行不通。因为换做练白霜是这户人家，也一定会把霍瑾留下来。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伤了腿、还需要霍瑾这个免费的大夫看治，若这时候霍瑾跑了，他们还得再花钱去请别的大夫，不值当。 再说霍瑾看上去就心思单纯，又说要教认药材、又给了那样有效的药物，这对这户人家来说简直就是财神，不留下，那是傻子。 吃了药丸之后，里面的石柱已经不再哀嚎了，他妻子也从里间走了出来，将石柱兄弟都打发走以后，才对着霍瑾和练白霜千恩万谢：“多谢两位恩人救命之恩，小人张翠英，若是恩人有事差遣，绝不推辞。” 霍瑾没被人这么谢过，张翠英还是屈膝行礼的。她的姿势在练白霜看来有些可笑，不伦不类的，但霍瑾却觉得她的礼太重，只往旁边躲了躲。 话到了这份上，霍瑾也直接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客气了。刚刚我也说了，我是游方大夫，恰巧到了这里。一时之间还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张夫人能不能让我们借住一段时间？” 和练白霜想的一样，这户人家是巴不得霍瑾住下来，当即就答应了下来。但他们家里没什么好的房间，加上夫妻俩的房间、也就只剩下一个房间，得委屈她俩同住。 说是委屈，是因为张翠英觉得以她俩的气质、还有练白霜的穿衣打扮，无不显示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不过住在一起，倒是正好。反正她俩也没办法分开，只有一间屋子，还省得霍瑾再找借口。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霍瑾终于给自己和练白霜找到了住处。晚上的时候，她也庆幸自己已经选择了修炼途径，有了点修为。农家小院，还是这种时代，那环境真是没的说，其它都先不谈了，就说跳蚤…… 那是真的在稻草席上到处蹦跶，霍瑾哽了一下，才用自己的小技能，将周围的跳蚤全都送上了西天。她躺下的时候，看着坐在床边打坐的练白霜，小声吐槽了两句：“真不知道那些穿越到古代成为农女的主角是怎么活下去的，这不是过满头跳蚤的生活吗？” 练白霜本来是闭着眼睛的，听到她说的，蓦地睁开了双眼：“能怎么活，得过且过。” “也是哦。” 练白霜是背对着霍瑾的，一头银丝倾斜而下，好像上好的绸缎。她呆呆地，有些看直了眼。现实生活中，很难看到这个颜色的秀发，如果是染的、不好好打理，很容易变得乱七八糟，哪怕是假发，也少见这么柔顺的。 她的头发看上去真好，一定很好摸。而且还是白发版本的自己，让霍瑾更加好奇，这头发摸上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霍瑾还想，这样的头发上，一定不要有跳蚤，不然多可惜啊。后知后觉的，她想到了练白霜刚穿越的时候。别的不说，练白霜肯定是没有系统的，她那时候要是住在农家小院里，时不时也被跳蚤烦得要死的呢？ 霍瑾有些好奇，压低着声音问练白霜：“你刚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被跳蚤骚扰啊？” 这个问题问的，让练白霜也不由转头看向她，她看了一会儿霍瑾，只觉得她太过呱噪，只是瞪了一眼，并不说话。 这一刻，霍瑾却明白了：大抵是有的。 自己可真该死啊……竟然问这种问题。 5、兔子肉 霍瑾是没办法接受跳蚤在自己身上到处蹦跶的，只要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她全身就会痒。所以霍瑾，还挺心疼练白霜的。她看了练白霜好一会儿，抱着咕咕叫的肚子，陷入了沉睡中。 她是修士了，可刚刚修炼，又没有辟谷，该饿的时候，还是会饿。来到石柱张翠英家里，能借住已经很好了，霍瑾也说不出什么让张翠英提供饭食的话。 古代农家嘛，一家子都吃紧，她还提要吃饭，那多不好啊。 霍瑾决定，明天就去山上找点吃的东西。昨天的话，她肯定是不敢的，但是现在、她可是修士了，弄点野兔野鸡什么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因为肚子饿，霍瑾翻来覆去了很久才睡着。 她是睡着了，练白霜却依旧在打坐，只是因为霍瑾的声音，让她打坐都有些进行不下去，只觉得心烦意乱。她穿越已经三百年了，前面一百多年，刨去一开始在凡人堆里求生的时候，后面进了宗门一百余年、当魔修也当多久、又被关了一百年，这三百年里，几乎没有人再和她这般近了。 练白霜天资出众，登山进了宗门之后就成了长老亲传弟子、有了自己的屋子；而后哪怕是和宗门的人一同外出击退魔修、惩戒妖物，也是各自一间房。这种情况下，练白霜已经有三百年，没和别人共处一室休息了。 再加上周围的人都是已经辟谷不需要睡眠的修士，她更是没听过别人睡觉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霍瑾那肚子饿的声音很明显，肚子“咕叽咕叽”叫了好几声，她还翻动着身体，压着稻草席发出窸窣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不翻动了。她绵长的呼吸声又搅得人心烦。 屋外也有声音，乡野安静，以至于其它声音都格外明显，虫鸣之声不绝于耳，偶尔还饷起几声犬吠。可那写声音加在一起，都不如霍瑾的呕哑嘲哳难为听。 练白霜过了好久，才平息了自己的烦心，闭上眼睛，接着打坐。可打坐，也不太顺利。之前便说了，这附近都没什么修士，因为灵气稀薄没有修士愿意来。如此，在这边打坐，也吸收不到什么灵力。 可除了打坐，练白霜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干什么。 第二天霍瑾醒来，她睡得并不是很安稳，她睡不惯这样的床铺。说是床铺，实际上就是石头垒脚、搭了一个木板，上面铺了点稻草，就算是一个床铺。她躺在上面翻身，都能感觉到一些摇晃。 所以霍瑾醒的很早，天刚蒙蒙亮，就醒来了。霍瑾打了个哈欠，下意识问练白霜：“现在几点了啊？” “卯时。” 霍瑾掰着手指头在那边背十二地支，好在卯在比较前面，背到“子丑演卯”的时候，就大概知道了时间，她瞪大了双眼“才5点左右吗？”。 可是外面已经有人声，大家都已经起床了。霍瑾拍了拍脑袋，才想到自己是在农村。农村里起床起得早很正常，而且卯时不代表是五点，五点到七点都有可能，但看外面的天色，应该还在比较早的时候。 霍瑾爬了起来，她打算找点东西吃，她肚子实在太饿，昨天晚上就没吃着，一晚上过去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饿了。她起床之后，里屋的石柱听到声音，竟然准备下床。 霍瑾这才发现，张翠英已经不在家中，只有石柱一人。石柱那屋的声响，让她推门而入，看到石柱的动作连忙制止：“你别动了，你现在就要静养。脚下面垫点东西，抬高一些，更有利于你痊愈。” 石柱先是感谢了一番霍瑾，然后阐明张翠英已经去地里忙活，她临走前做好了饭食，就放在厨房灶台里。霍瑾听了，感谢了一番，才去了厨房。打开灶台上面的木头锅盖，就看到里面放着三个碗，两碗清澈见底的粥和一碗黑不溜秋的咸菜。 霍瑾沉默了一下，把三个碗拿了出来，更吃不下去了。那碗不干净，虽然是白底的，却透着黑色，边缘还都是缺口，霍瑾都害怕自己一口下去会嚯到嘴巴。 霍瑾还转头问了下练白霜：“你饿吗？这里有点粥，可以垫垫肚子。” 别说练白霜已经辟谷，一百年来都没吃过一点东西，就算还是个刚入修行的人，也不会吃这东西。她嫌弃的别过脸去：“我不吃。” “那我自己吃了。” 霍瑾虽然也嫌弃，但肚子咕咕作响并不假，她端起白粥，也没吃咸菜，就囫囵吞了下去。这粥确实很清，愣是没让霍瑾吃到几粒米。这样下去，怕是不行的。反正练白霜也不喝，霍瑾就把另外一碗也给吞了。 其实练白霜以前也喝过，刚穿越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哪有她挑剔的余地，她当时吃的还不如霍瑾呢。但她在这里太久了，当了高高在上的修士太久了，已经忘了这些前尘往事，也嫌弃起了普通老百姓的东西来。 吃完了早饭，霍瑾没事情干，带着练白霜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了石柱家门口。她只拿了一个板凳，因为练白霜宁愿在旁边坐着。门口用围栏泥巴弄了个小围墙，里面是几只鸡正在院子里面啄虫子吃。 这户农家穷，鸡也养得瘦。霍瑾老家也是乡下的，奶奶养的鸡那都是肥嘟嘟的，可不是面前这些面黄肌瘦的能比的。时不时还有光着脚丫子的小孩从门前经过，还有几只狗跟在后面，一块叫着跑。 这些够，也不只单纯指养来看家护院，若是瘸了病了、就会当做口粮给吃掉。但先不去谈以后的事，这会儿陪着小家伙跑跑跳跳，真有一些农家的安逸。 过了好长时间，蒙蒙亮都变成了大亮，张翠英才回来。看到她回来，霍瑾眼睛都亮了下：“我们这会儿上山采药吗？”张翠英放下背篓和锄头，还愣了愣，接着就说好。 她没想到霍瑾这么急切，心里还忍不住感动，她看病都不要钱，还要教自己辨识药材，这是天大的恩情。却不知道霍瑾实在太饿了，大早上那两碗清粥，连填饱肚子的作用都没有，这会儿肚子依旧饿着。她想跟着上山去，一边让张翠英摘草药、自己一边寻摸着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张翠英拿了一个还算新的竹筐子、又往里面放了小锄头，就招呼着霍瑾一块上了山。霍瑾像是提前知道哪里有草药一样，带着张翠英就走了过去。 在现代世界里面，霍瑾其实对药材一点也不懂，但从系统教学的内容来看，这个世界的药材和她知道的大有不用。她们要找的，是一个名叫云草的药材，有舒筋活血、促进骨头的功效。 霍瑾和张翠英说明了形状，还带着她一块找了一两株，现场展示了一下如何采集这药草，就和练白霜去了别的地方。 练白霜对霍瑾想做什么，那都是不搭理的，霍瑾只能根据地图的提醒，去寻摸野兔野鸡，还真让她给弄到了一只肥硕的野兔子。即便霍瑾成了修士，可她一没有实战经历、二也不懂捕猎的本事，抓起兔子来费了好大的劲头，最后她狼狈的趴在地上，衣服都弄脏了，才终于抓到那只兔子。 霍瑾抓着兔子耳朵，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练白霜就露出了笑容来：“练白霜，你看，我抓到了兔子！” 练白霜有些愰神，倒不是因为霍瑾抓着了兔子，而是因为霍瑾叫了她的名字。她改名叫练白霜的那段日子，起初还有不少人依旧喊她“霍瑾”，但她总不应，渐渐地旁人才喊她练白霜。 可是这名字，可不是什么好意思，她真如白霜一般冰冷也不近人情，所以旁人叫起来，那都是咬牙切齿的。第一次，有人用这么上扬的语气，在那边喊自己取的新名字。 这也是霍瑾，第一次喊她这个名字。 霍瑾似乎接受了，练白霜就是练白霜，是和她不一样的人。不再是霍瑾，和穿越前的那人相差甚远。练白霜难得的，勾了勾嘴角。许是因为霍瑾的狼狈取悦了她，霍瑾脸上灰头土脸的，鼻子尖尖还黑了一块，手里的灰兔子不断挣扎，霍瑾又差点让它逃掉。 她带着灰兔子到了张翠英面前，张翠英也吃了一惊。等她听到霍瑾让她帮忙拾掇兔子，张翠英更是让霍瑾放一万个心，她肯定不会让兔子皮受到一点伤。这时候霍瑾才知道，原来这时候，就连兔子皮都值钱。 张翠英帮忙处理了兔子，还给她们做了兔子肉，霍瑾也不小气，分给夫妻俩一大碗。吃的时候喊练白霜，她依旧不搭理。等到兔子肉下口，霍瑾才知道是为什么——这兔子肉，着实不好吃。 没有去腥的条件，又没有大料，兔子肉又柴又腥，着实算不得什么美味。可肚子实在太饿，霍瑾依旧吃得狼吞虎咽。 待到吃完，霍瑾朝着练白霜就说：“你以前肯定也吃不过，不然不会知道这兔子肉这么难吃。” “哼。”练白霜自不会搭理她。 6、只教女娃 白驹过隙，霍瑾和练白霜在小石村里面，已经住了一个月了。她俩从张翠英家里搬了出来，问村子里的族老寻了个住处。是边上的一个破屋子，地方不大，屋子也破，但稍微修缮下，也能住人，最起码比住在张翠英家中要更畅快些。 住下之后，霍瑾也开始了治病救人，真当起了大夫。她收的诊金不多、药钱也少，来看病的人从小石村扩散，周围好几个村子都会来找她看病。就连女人生产，也找她。 第一次接生的时候，霍瑾都愣住了。练白霜站在旁边不吭声，看她这副不争气的模样，还是多嘴说了两句，让人去烧热水、烧剪子，还让霍瑾用灵力，将周围的细菌给排出去。 她们都来自现代社会，知道无菌的环境有多么重要，也只有作为修士，才能做到这些。 最后在这条件落后的小山村里，她们做了个剖腹产的手术，缝合了产妇的肚子，霍瑾又从系统大礼包里面拿了止血的药来，才保住了母女二人。只是结果，却不如霍瑾想得好。 在古代，重男轻女实在太正常了。那家人看到霍瑾接生下来一个女娃，连脸上的谢意都少了几分，霍瑾收了诊金，还没出院子，就听到里面那产妇的婆婆破口大骂起来：“好死不死的生个赔钱货！” 霍瑾皱了皱眉毛，练白霜在旁边幸灾乐祸：“人家也不需要你救，白费苦心了。” 霍瑾摇了摇头，最后还是笑了起来：“可不管怎么样，她活了下来。”霍瑾看向练白霜，眼睛亮亮的：“而且是他们家花了钱才生下来的，要是没花钱，说不定真有可能生下来就被溺死了，现在花了钱，他们有了沉没成本，肯定是不舍得的。” “歪理邪说。” 但回去过了两日，那被叫做赔钱货的女娃，确实也没被扔了、或者溺死。 霍瑾在小石村里面开了个小讲堂，只教女孩子如何辨别药草、如何采集、如何晾晒。小石村里面的男人自然不满，但真问霍瑾，又拉不下脸来、怕得罪这位大夫。 霍瑾倒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先一步和来她这儿学习侍弄药材的女娃子们说：“我只教姑娘家，是因为姑娘家心思细腻、手脚麻利还温柔，那药材都是金贵的东西，若是不小心采坏了、晾晒坏了，白白亏了一大笔钱。他们弄不来这些事情，所以我只教女娃。” 明明是刻板印象非常明显的话，但却让小石村里的人都接受了下来。也因为女娃子们照顾的药材更好，所以去城里、也能卖出更好的价钱来。女娃子们赚了钱，在家中头也抬得更高了些。 原本想要早早就把女孩嫁出去的人家，也不着急拿女孩换钱了。现在家中的女孩，都是有赚钱的大本事的，多在家里留一天、就能多给家里赚一分钱，嫁出去，那不是便宜了别人家嘛。 练白霜冷眼看着她做这些事情，只觉得无用极了：“白费工夫，你以为她们会感谢你多久？” 练白霜的话，却并没有打击霍瑾的积极性，她真的像个小太阳一样，只要把光芒洒到别处，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也不需要她们感激啊，只是看着她们能把日子过好一点，我就高兴了。” 搬出来住了以后，她们还有一个小厨房，从前在家里被父母疼爱的霍瑾，也开始了学做饭。没办法，她还没到辟谷，自然还是要吃五谷杂粮的。有的时候跟着村子里的人一块去卖药材，她还会买一些村民看起来价钱又贵又不值当的东西，例如雪花一样的盐巴和糖。 小石村的人哪有用过那么好的盐巴，都是用盐布的，有点味道就行了，何必买那么好的呢。霍瑾用的东西也好，雪白的瓷器，也没有半点缺口，看着就贵。 可霍瑾能买这些东西，都是靠自己。她时常会去深山里面，偶尔带出点老参、灵芝，这些卖出去，可不是能让霍瑾过富足日子嘛。就连那破旧的屋子，也被她翻新，看上去可要比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好很多。 日子一天一天过，霍瑾的厨艺好了不少，偶尔邀请练白霜吃饭的时候，她也不再会拒绝。虽然不用吃饭，但也不代表吃不出味道来。练白霜已经三百年，没吃过这么有滋有味的食物了。 加入宗门前，练白霜在野外啃树皮，兜里一穷二白没丁点钱，碰到好心人救助才有一口又硬又泛着馊味的馒头吃；加入宗门成为修士之后，宗门之人自诩和凡人不同、超脱五常，只会吃些清淡的斋饭。 到后来辟谷了，练白霜也算是摆脱了味如嚼蜡一般的日子，从此变成了不用吃喝睡觉的半个神仙。但若说有没有那么一点怀念食物，那还是有的。她们这些修士，顶了天也只能算是半个。 既做不到断情绝爱、又还有七情六欲，口腹之欲是最浅显也最容易满足的欲望，可这些仍然被抑制着。越压制越想，到了最后，练白霜的这点子想法也被压在了脑海里。只是偶尔会想着：自己都是魔修了，怎么还清心寡欲着。 不过还没想多久，就被封印了。别说吃喝了，就是睁眼都做不到。 刚被霍瑾救出来，练白霜也没想着要吃什么的，毕竟这年头的普通人家能做出什么好吃的呢。就算是酒楼里面，吃那腥臊味浓重的猪肉、土腥味刺鼻的鱼肉，练白霜也接受不了。 倒是现在这会儿，霍瑾的厨艺好了，她做菜再怎么不行，现代那种做菜思维一放上去，各种去腥增香的调味一上，味道自然是好了不少。很多时候，调味料和药材都是通的，她有系统提供的教材，自然知道哪些东西对应的是什么调味料，手艺已经秒杀这个时代的一众大厨了。 反正，练白霜也是能吃几口的。 只是每当霍瑾笑眯眯凑过来询问：“味道怎么样啊？”的时候，练白霜只会撇过头去，说一句：“只能入口罢了。” 日子一天天过，霍瑾除了厨艺以外，医术、修炼都在稳步提升。她的升级速度，要比当初的练白霜还要快。她不仅有bug一样的天资，还自带金手指，有一个系统陪着，给她最全面的教学，这才让霍瑾的修炼速度与日俱增，无论是当代哪个惊才绝艳的天才来了，也只能望其项背。 看着这样的霍瑾，练白霜时常都有些恍惚。 她心中还好，没什么嫉妒之心，可以及会有不平：她凭什么会有金手指？若是让别的修士看到了，估计也会愤恨嫉妒：凭什么？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的人，凭什么她有如此资质？ 哪怕不提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就说是小石村里的普通人家，练白霜也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和当初同门一样的眼神。霍瑾的小院被她弄得太好了，当初只不过是一个个婆婆落落的院落，连村里最贫苦的人家都看不上，只不过两月，就被霍瑾修缮的井井有条，看上去要比村里的富户来得还要好。 她甚至不用别人帮忙做，修炼之后，霍瑾的力气、体力、耐力、速度，都以凡人不可仰望的速度增长，刚来时连石柱都没办法扶起，现在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抱着一大块木材，轻而易举穿街走巷。 破旧的地方她自己缝缝补补，就连整个屋顶都被她修缮一新。她不让别人帮忙，因为她想的方式和这个时代的人相处甚远。她给自己的院子弄了篱笆，上面还攀着牵牛花，院里面种的也不是小菜，甚至不养鸡鸭，只侍弄着一些漂亮的花。 这在小石村的村民们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她种了什么药材，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在后山那边随意找的花花草草，看着好看就抱回来了。 霍瑾还不需要劳作，她在别人眼里运气特别好，随便上个山就能抱回来老参或是灵芝，随便一出手就是百多两银子。这在村民眼里，是无法想象的。 可是次数多了，难免不让人羡慕。尤其是有些心眼小的人，他们不会认为是霍瑾运气好，只认为是霍瑾藏了私，没有教导他们的女儿、媳妇儿该如何寻找这两样宝贝，生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 他们却全然忘了，因为霍瑾的教导，他们的生活已经改善了很多。 这样的目光练白霜太熟悉了，她坚信有一天，迟早的事，这群人心中的感恩会被嫉妒给取代，化作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最终刺向霍瑾。 只不过，在这些刀刃刺来之前，还有别的东西先一步到了。 这日，风高气爽，是个大太阳，时间慢慢要到夏日，天气都变得灼热起来，村民更习惯一大早去打水浇地，快到晌午的时候，反而都在家里休息着。而霍瑾，一向是这个点才醒。 她刚起床拿了点水去浇花，还在想今日要做点什么时候吃，就有一个看上去非常丰腴的阿姨，朝着她走了过来。 ——那人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媒婆。 7、可是他有病啊 霍瑾是认得这个媒婆的，她教导的学生里面全是女娃子，自然免不得到了岁数就要被父母嫁出去。这个时代不是她那时候，想什么时候结婚只要自己坚持住，就能等到什么时候结婚。 在这里，年岁要是真的大了，就会被十里八乡的吐沫淹没，别说她自个儿，就是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 霍瑾之前看到过自己的学生和媒婆拉拉扯扯，她上去为学生解围，后面又对着她父母一顿好说歹说，才让她家里多留她两年。所以霍瑾知道，面前那阿姨就是媒婆。 可她一开始也没想着对方是来找她的，还以为只是要从自己门前路过。结果没想到，那媒婆看到自己反而眼睛一亮，冲着她就来了。霍瑾皱了皱眉头，媒婆笑得花枝招展的，霍瑾也不好直接把她扫地出门。 到了这时候，霍瑾还以为那媒婆只是向曲线救国，通过自己来劝说她的某个学生。 但媒婆，是冲着她来的。 刚客套没几句话，媒婆就开始说了：“霍小大夫啊，老婆子我看你年岁也不小了，得有十六了吧？”霍瑾看上去是嫩，或者说——是这个时代的那些姑娘家看起来太糙了。她们还没灶台高的时候就要一大早起来打猪草，负责一家人的饭食、还要手洗衣裳，这么折腾下来到了十几岁，看上去却和霍瑾那时代二十多的女生一样。 所以霍瑾看起来就特别嫩，媒婆也只以为她才十六。 霍瑾解释：“二十了。” 大二马上大三的学生，正好是这个年纪的。 听到霍瑾的话，媒婆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霍瑾竟然这么大了。但下一秒，出口的就是恭维的话：“还是霍小大夫显得年轻啊，这不干农活也不用风吹日晒的，是看着年纪小些。霍小大夫，家中可有婚配孩子？” “没有，没结婚呢。” 真是，和她说什么呢，这些霍瑾压根就没想过，她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可能会结婚生孩子。霍瑾从前也从没想过这些，她对这些事情都不感兴趣，哪怕真要考虑，也最起码等到自己毕业以后再说这些。 现在穿越了，更不考虑这些事情了，还是想先把自己的任务——洗白练白霜给完成，别的一切都延后再说。 听到霍瑾没结婚也没孩子，媒婆的眼睛更亮了。霍瑾却懒得和媒婆打圈圈，直接开口就说：“你到底有什么事，说吧。”她对媒婆不是很喜欢，所以连屋子都没让人进，只在院子里和人谈话。 练白霜这个时候就坐在屋子门口，她穿着一身白衣，连头发都是白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更是把她照射得仿佛在发光，看着不似凡人。霍瑾的话问出来，媒婆还没说什么呢，练白霜反而突兀笑了出来，让媒婆都看向了她。 看着练白霜，媒婆有些发怵，连忙收敛了视线，只带着微笑面朝霍瑾，在那边说：“是这样的，霍小大夫，你的好日子来了。”她叽叽歪歪一顿说，大致是隔壁村子的地主看中了霍瑾，他家中有个独子尚未婚配，也不嫌弃霍瑾岁数大还带了个生怪病的姐妹，愿意用重金娶了霍瑾。 霍瑾听到媒婆的发言，她都愣住了。她是没见过那地主家的儿子，可不代表她没听过啊。农村嘛，茶余饭后也就说八卦那点子事，她这边聚的人还多，再加上适龄的女娃子多，难免就会聊到一些适龄的男子。 那地主家的儿子，经常被提起，倒不是因为对方是什么良配，而是绝对不能嫁的人榜首之一。 他有痨病啊！从小身体就不好，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十五岁，一直没娶亲，动不动还咳血，听说都活不了多久。再者虽然没婚配，但是早两年也是有找过丫鬟的……至于找了干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结果孩子没有一个，反而害得那几个丫鬟也死了。 怎么死的，大家也不知道，只是人传人说的可怕。 就这样的家世背景，来找霍瑾，霍瑾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媒婆疯了。她连眼睛都瞪大了：“可是他有病的啊？！”先不提霍瑾本人愿不愿意，她真没想到媒婆拿来的是这种资源。 媒婆却甩了甩手帕，在那说：“生病有什么好怕的，你嫁进去可是正牌娘子。再说生病了，不就代表死的早吗，到时候他家里那诺大的田产，可就都是你的了。” 从没经历过相亲市场的霍瑾，第一次感受到了媒婆那张嘴。愣是能把死的，当成活的。 她这番话要是放在现代背景，说不定真有猛女冲锋。这年头为钱嫁丑男都不算什么，人家自有对钱的追求。找个植物人当老公，那也不在话下。到时候拿了钱财，就能去找小奶狗，那不是美滋滋。 可是现在是什么时代啊，嫁进去，那还出的来？地主家房门一锁，四周都是高高的院墙，一个女子的一辈子，都得折在里面了。 霍瑾来了气，愣是再好的脾气，都把自己逗笑了：“娶我？怕不是想让我过去给他儿子治病吧，还想顺便把我的财产给吞了。你让他们家里的人滚，有多远滚多远，你也滚！” 霍瑾把人扫地出门，一回头，看到练白霜嘴角噙着笑，看得出来，她在看自己的热闹。霍瑾冷不丁笑了下，反而让练白霜有些疑惑了：“你在笑什么，你都被人介绍痨鬼了。” “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啊，人家都说了，不介意我有个有怪病的姐妹，说不准在媒婆心里，你和那个痨鬼没什么两样呢！” “……”练白霜沉默了，她瞪着眼睛看霍瑾，真不知道她那张嘴怎么那么毒。明明，霍瑾不是这样的。还没等她瞪多久，霍瑾突然笑了起来，似乎刚刚被人强行做媒的不快都轻了不少：“哈哈哈，我真的好喜欢你的白头发，但是在别人眼里真的好怪，要不要我给你染发？” “哼。” 练白霜不语，只别开脸去。霍瑾是发现了，一旦有练白霜不喜欢的、不想看见的，她大多数时间，就会是这个动作。霍瑾自己是没这个习惯的，只能当做是练白霜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才有的习惯。 霍瑾打趣完练白霜，还不忘给颗甜枣吃。她笑眯眯说着：“今天中午想吃什么，酸菜鱼吃不吃？翠英姐家里有酸菜，就是卫生条件不太好，得多洗几遍。鱼我待会儿河里看看，得弄一条上来，我不确定能不能做好，但总归能吃。” 要说不想，也不可能。练白霜光是听到“酸菜鱼”这三个字，就忍不住心头一动。她有多久没听到这词了？练白霜也不记得了，但总归，还是想吃的。 练白霜不说话，只偷偷将脸正了过来。这一刻，霍瑾就知道，练白霜是想吃的。她带着练白霜，先走了一趟张翠英家里，张翠英听到她要吃酸菜，连忙从家中的大缸里面掏了出来。那卫生条件确实不好，酸菜看起来有些不太美观，可这个时代，有的吃不错了。霍瑾想给钱，但张翠英说什么都不要。 还说霍瑾是她家的大恩人，又是救了石柱、不收一文钱给帮忙疗伤，又是教她如是采摘侍候草药，感谢她还来不及，怎么好收钱呢。霍瑾也没强给，只想着日后在小石村的日子还多的是，再找其它方法还给张翠英就是了。 拿了酸菜，先放在家中大盆里。而后拿了一根木棍，霍瑾将头削得尖尖的，就带着练白霜去了附近的小河里。这河不宽，水流也不急，里面还有好多大鱼，可村子里的人不爱吃，早年有人吃了鱼卡了鱼刺没救过来，后来就没人吃这东西了。没多少肉，刺还多，腥味还重。除了镇上有钱的人家，谁吃这东西啊。 只一些小孩子，喜欢在里面摸泥鳅、螺蛳，这些倒是能吃。 霍瑾的手脚麻利，再加上作为修士眼神特别好使，不多时就从河里，用自己的木棍叉了一条大鱼出来。周围的小孩看了，都在那边夸霍瑾厉害。霍瑾笑笑，给他们也叉了几条鱼，就拎着鱼和练白霜，一起回了家。 她中午做了酸菜鱼，那味道算不得多好。可练白霜吃了不少，这味道，让她想起了穿越前的一些记忆。那时候，酸菜鱼也算不得多难吃到的东西，亲妈就会做，还做的很不错。 想到这里，练白霜看了一眼霍瑾，有些恨铁不成钢：“妈的手艺你一点没学会，这味道完全不像。” 霍瑾好端端在那吃鱼呢，她速度比练白霜慢了不少，因为她刚穿越没多久，口中会比较的还是现代的口味。和那一比，自己做的酸菜鱼确实不咋地。可听到练白霜说的，霍瑾瞪大了双眼：“你还说我，我最起码还能做个鱼，刚刚都是我自己杀鱼片鱼的，你穿越这么久，你自己做出过一道酸菜鱼嘛！” “我们俩，怎么能一样呢。” “呀！你倒是说说看，我俩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8、外出看诊 辩论的最后结果，还是以练白霜觉得她俩完全不一样告终。 其实霍瑾还挺喜欢穿越以后的日子的，就跟去农村过真人综艺游戏的农家乐一样。民风淳朴，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她还以为修仙世界，那是元婴不如狗、大乘满地走的情况，可实际上穿越两个月了，霍瑾没遇到一个修士不说，妖兽都没遇到一个。 小日子过得很惬意，也很悠然自得。 她甚至想着，如果这样就能完成任务，那也很不错。可实际上，练白霜那稳定在90的黑化值，连动都没动一下，嘲笑着霍瑾的不自量力。霍瑾倒是心态好，觉得这也没关系，大不了打持久战。 她是这么想的，日子也是这么过的。偶尔还会有一些比较远的人，因为听说了霍瑾的名声，跑过来求霍瑾看病。今日也是一样，只不过略有不同，人没来，反而想请霍瑾去城里，帮忙一看。 来的人是富商家中的小厮，陪同的还有镇上药方的掌柜。那掌柜人不错，给霍瑾的价格也公道，再说人家病人也不是不想来，而是实在是生了怪病，没办法过来，所以才想请霍瑾过去。 霍瑾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拎着自己这些时日自己做的、顺带从系统那边薅的药箱，拉着练白霜一起走了。只是练白霜看了一眼小厮，才跟着霍瑾坐上了马车。 霍瑾对练白霜一向特别关注，她那一眼霍瑾也看到了。她有些好奇：“你看他干嘛，他脸上有东西？” 练白霜“呵”了声：“你就没闻到他身上有什么味儿？” “有什么……”霍瑾有些懵，因为小厮身上真的有味道，而且味道特别大。准确的说，这时代是个人、身上都有味道。汗臭味这些就别说了，各个都要干活，怎么可能没有；再说其它的，因为长日没有洗澡，身上混杂着各种味道，难免会难闻些。 刚才那小厮虽然不用种地，但作为一个小厮，平时肯定也要干活。而且会驾马车，平日里和马相处时间也长。这富商虽然有钱，但说穿了也就是偏远地区小城的商贾之家，马养得再好、多少还是会有味道的，小厮天天和马相处在一起、再加上干活留下来的味道，那味道怎么可能不难闻呢。 “你讨厌马味？” 练白霜又不说话了。 霍瑾也不在意练白霜不搭理自己，反而在想这家富商的大小姐，到底是什么病。刚刚小厮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言明他家大小姐生了怪病。整个人特别虚弱，身上味道也难闻，整日里缩在房间里面不肯出门。 这大夫也看了、药也吃了，可就是不见好，让家里老爷夫人急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听说小石村的霍小大夫医术了得，才命他前来接过去帮忙看诊。 霍瑾脑海中过了很多病，但没能对上号。说穿了，她也就是个刚刚学习两个月，半路出家的大夫。这种情况不看到人，透过修士的双眼看一眼，是没办法知道到底是啥病的。 这时代，还有一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行车速度太慢了，已经是坐的马车了，可摇摇晃晃也过了一天才到城里富商家中。而且马车的避震效果实在不怎么样，饶是霍瑾这么一个修士，也觉得全身都快被摇散架了。 到了富商家中，因为天色太晚，富商夫妇没有和霍瑾两人见面，只安排下人带霍瑾两人去了偏房。霍瑾走在路上的时候，闻到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味道。 这味道格外难闻，而且并不常见。 有点像硫磺味，但只有一点，整体闻上去有些怪怪的，有点像是腐臭味，又有点腥臊味。霍瑾难以形容，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一开始还没闻得特别清楚，结果一阵风从南边吹过来，带来的味道差点没让霍瑾吐出来。 修士的鼻子，要比平常人灵敏的多。 再回头一看，练白霜直接抬起手，白色的袖子遮了点口鼻，眉头微微蹙着，显然也因为这味道很不高兴。霍瑾看着前面带路的下人，其实很想问，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但一想到刚来人家家里，就问出这么失礼的问题有些不太好，于是闭了嘴巴，连吸气都不敢，只跟着下人一路快走。好不容易到了厢房，进到屋子里面，霍瑾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厢房里面，并没有那么难闻的气味。那臭味还若有似无有一些，但总归可以忍耐了。下人对着霍瑾露出笑脸，招呼霍瑾好生休息，而后就离开了厢房，让霍瑾和练白霜两人留下。 等下人一走，霍瑾就没忍住，吐槽了起来：“好臭啊，刚刚那阵风吹过来的时候，特别臭，臭到我都想吐了。这是什么味儿啊……”霍瑾回过神来：“你白天说的那小厮身上的味道，就是这个味道吧？” 练白霜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但霍瑾明白过来，多半就是这种味道。霍瑾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味道，也没把这件事情往心里面去。等到第二天，她和这府里的老爷夫人见了面，却恍然发现他俩神色也不太好。 不管是老爷还是夫人，脸色都煞白如雪，看上去气血两亏。先不管那得了怪病的大小姐是个什么样子，就他俩这样，也该看病补一下。可霍瑾刚开了个口，那夫人就嘤嘤啜泣起来：“我俩的事情怎么都好办，重点是我那儿。我那心肝儿，不知道生了什么怪病，整日里连门都不出。还请大夫看看，我们老两口只要孩子好了，我们自然也好了，不劳小大夫费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看到夫人这样，霍瑾莫名想到了自己亲妈。她生病的时候，亲妈也是这样劳心劳力照顾自己。于是霍瑾拍着胸脯保证：“这事交到我身上。” 她是有自信的，她医术还算不错，虽然对病症什么的也只能算是一知半解，但有灵气加成，普通人的病对于她来说是信手拈来。除了生死人肉白骨，哪怕是穿越前的疾病之王癌症在她跟前，也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 实在不行，就和系统耍赖，说什么也要把人给救活。 霍瑾是这么想着的，背着自己的工具箱就跟在夫人的大丫鬟身边，往小姐住处那边走。小姐住处在西南角，是一个二层小楼，还没到跟前，透过层叠的院墙就能看出那二层小楼的精致，可见富商夫妻确实爱重自己女儿。 只是那大丫鬟，似乎有些惧怕小姐，越是接近二层小楼，步履越是匆忙，还险些摔倒。霍瑾搀扶了一手，才让大丫鬟免得头朝前直接摔下。 大丫鬟看了霍瑾一眼，只说了一句“多谢”，双眼里面的神情却有些复杂。 霍瑾不解，只跟着大丫鬟继续往前走。只是越往小楼跟前，越是能闻到那刺鼻的味道。霍瑾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看练白霜。果不其然，她闻不得这味道，已经掩住了口鼻。未被衣衫遮住的眉眼，也看到了她蹙起的眉宇。 霍瑾对着大丫鬟开了口：“你闻到那个臭味了吗？” 大丫鬟身子一抖，匆忙回答：“不曾……哪有什么臭味啊……”这反映，多半是闻到了，只是不好意思说，怕是伤了家中大小姐的心。是了，越往那边走味道越大，多半就是从大小姐那边传过来的。 只是不知道这富商周围的人家，尤其是靠近二层小楼那边的其他住户，是怎么忍受这怪味的。霍瑾只能叹气：“走吧，我们去看看你家大小姐。” 到了二层小楼楼下，还有两个婢女看着。她俩脸色也不好，面色比富商夫妇还要白，连眉眼之间都带着虚弱，看到大丫鬟带着霍瑾二人过来，伸手拦了一下：“只得一个人进去，小姐得了怪病以后怕见人，还望大夫见谅。” 霍瑾愣了愣，开口：“这不行，她要跟我一块的。” 这里的“她”，指的自然是练白霜，那俩丫鬟也不想让练白霜进去，但霍瑾怎么可能答应。她俩才能离多远啊，稍微远一点就要被红线牵住，练白霜连动都没法动一下，若是不让人进去，她肯定不乐意。 俩婢女不答应，就这样僵持了下来。到最后，还是里边传来一个女声：“让她俩进来吧。”才让霍瑾和练白霜得以进去。 门打开了，屋里面却不见人，婢女说了一声“小姐在二楼”，就将门给关了起来。明明是大白天的，屋里面却非常昏暗，周遭门窗全都关上，连窗帘都拉上了，房间里面一片昏暗，让人看不清。 好在霍瑾和练白霜都是修炼之人，只要有一点点光，就能看清楚。一楼里面一进来，是个小客厅，往旁边拐角处有个楼梯可通往二楼。想到这是人家闺房，霍瑾收了打量的视线，抬脚往二楼那边去。 越是往小姐那边去，味道就越来越难闻。 这个时候，霍瑾猛然想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味道了。 9、狐妖 这是——动物待在一起，混杂的味道。 霍瑾学校附近有个装修很不错的商场，商场内部有很多绿叶、小桥流水，打造这个商场，花了不少价钱。而霍瑾最喜欢的地方，是商场顶楼的一处地方，那地方叫“萌宠乐园”，里面卖很多奇奇怪怪的宠物，还有互动区。 互动区里面的宠物，也不常见，有小香猪、水獭、兔子等各种动物，还有一块区域，专门放了一些狐狸。只是那么多动物在一块，腥臊味、粪便味，还有一些酸臭味夹在一起，那气味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所以霍瑾虽然喜欢，但待不了多久，就会被熏走。反而是些年纪小的，似乎察觉不到那些臭味一样，反而一个个在里面如鱼得水，玩得非常欢快。 在那萌宠乐园里面，霍瑾还抱了抱狐狸。里面的工作人员开玩笑说：“其实野生的狐狸味道特别大，一到夏天那味道都特别难闻。因为它们有个腺囊，专门储存臭味的。但我们这边的狐狸，都是提前摘了的，所以不会有那种味道。” 但狐狸也在那个动物区里面，所以哪怕狐狸身上没什么臭味，但霍瑾还是受不了，抱了一会儿就走了。现在想起来，这里的臭味，和那个萌宠乐园的臭味，非常相似。 到了二楼，霍瑾也掩住了口鼻。 二楼布置的非常精致，而且一上来就将整个房间一览无余，它比一楼要少一点，划分为了三个区域。一个是更衣的地方，还有梳妆台与铜镜；而后用屏风隔开，是一张雕花红木床；再后面，就是一个雅间，榻上摆着古琴，看来是给小姐准备的。 没看到小姐，但那雕花红木床的帷幕是放下的，再加上那边味道最重，所以霍瑾猜测，小姐就在那边。 霍瑾朝前面走了两步，练白霜跟着，再往前走一些，练白霜就不动了。这也是霍瑾和练白霜之间的极限位置，再往外一点，练白霜就无法动弹。她铁了心站在那里，看起来是不打算接触这恶臭来源一步。 霍瑾也没强逼她，她站在那边也不碍事，于是自己找了个小板凳坐在床头，询问小姐是否能够拉开帷幔，让她看一下。 “我也是个女子，是个女大夫，小姐不用担心男女授受不亲。” 她虽然觉得味道特别怪，但想到这里是异世界，说不定就有一些穿越前的世界没有的病，所以放宽心，准备为小姐整治。 “好呀。”里头的小姐出声，霍瑾听出来了，就是刚刚她们在门外的时候听到的那声音。霍瑾突然心头一紧，感觉到了有一些不好。因为她们刚刚在一楼听到声音时，那声音离门口特别近、声音也不大，听起来就在门后。 但进来的时候，一楼不见一人。再到二楼来，小姐也老老实实在床上…… 小姐是怎么这么快就从一楼到二楼来的？而且她还生着病，霍瑾作为一个修士连一点声响都没听到，小姐这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看到从帷幕里面伸出一只白细的手，真的特别白特别白。如果说刚才富商夫妇和楼下两个婢女的脸色已经惨白了，那这个小姐简直是白到了极致。 除此之外，这小姐的指甲，还特别长、特别尖，指尖还带着点红色。 霍瑾只看了一眼，那手突然变化方向握成爪子朝着她这边袭击来。霍瑾没有防备，但还是被这袭击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栽倒。好歹她是个修士，虽然往后栽倒的姿势狼狈了一些，但一个驴打滚，还是躲过了小姐这攻击。 小姐的动作很大，帷幔也因此被掀了开来，而后才缓缓落下。 可只这一眼，就足够霍瑾看到帷幔里的情景。那是一个女子，霍瑾的注意力不在她的脸上，反而在她屁股后面……因为那里，垂着一条硕大的、毛发蓬松的红褐色尾巴。 ——看着好像是，狐狸尾巴。 帷幔慢慢落下，而后再一次被扫开来，那女子扑了出来，朝着霍瑾再一次亮出了自己的爪子。霍瑾连滚带爬，好不容易躲过，她狼狈的从地上爬起身来，就看到了那小姐脸上的诧异。 “你是修士？还是一个刚刚修炼的修士？” 霍瑾的灵力不高，很容易被发现，这大尾巴狐狸能发现，也并不是什么奇事。她没说话，但相当于默认了。这番反应，反而让大尾巴狐狸欣喜若狂：“好哇，上天真是不薄待我，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还有你这样的修士。只可惜修为不够……罢了，也好在修为不高。” 它盯着霍瑾，双眼亮亮的，霍瑾对这种眼神其实挺熟悉的。她有一次在学校里面减肥，吃了差不多三天素，等到第四天看到食堂里的大鸡腿时，就是这么个眼神。 这就是……想吃。 但这个眼神落到自己身上也太不对劲了，她是个人啊，这东西、想吃了自己？光是想到这一点，就一个恶寒。同时，她也真的发现了，过去拿两个月太平的日子，那种恬静美好的时光都是自己的错觉。 这是一个修仙世界，还有很多魔修妖兽，要是碰到了，真的会死人的。医修确实美好，可医修没什么有效攻击手段，霍瑾站在这里，如果碰到的事一个大妖怪，只会死路一条。 值得庆幸的是，面前的妖兽并不十分厉害。它太明显了，那熏人的臭味、一条藏不起来的大尾巴，都对人昭示着它的身份。若是学有所成的妖兽，哪有这么容易被发现，说不准霍瑾不知不觉就着了它的道。 霍瑾吞咽了一口口水，赶紧躲到了练白霜后面去。可那狐妖朝着她俩攻击而来，练白霜竟然旋开一步，反而把霍瑾暴露了出来。霍瑾愣了一下，她虽然不会什么攻击手段，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连忙调动身体里的灵力，促成一个灵力盾保护自己。下一刻，狐妖的妖力打在自己跟前，霍瑾直接飞了出去。这一下，很有修仙世界的分量。霍瑾从二楼直接破窗而出，在半空中有些狼狈的翻了几个跟头，好不容易踩了一脚院墙，稳住了一点身形，却没缓住力道，往后面栽倒进了隔壁院落里面。 练白霜倒是没停留在原地，她脚尖轻点，跟着霍瑾飞了过去。 和霍瑾的狼狈不同，练白霜的姿势格外飘逸，仿若云中仙人，轻轻巧巧就落在了霍瑾的边上。霍瑾一个屁股蹲落在了隔壁人家的院落，还没抬起头就惊觉这户人家已经衰败得不成样子，院子的花花草草都像是被吸食了精气一样，导致花花草草全都枯了，黑不拉几的好像木炭。 这个时候，那个狐妖也追了过来，它落在了院墙上面。和人的动作不同，它四肢着地，前面两手一前一后左脚交替放在院墙上，长长的指甲扣住了院墙边缘。而后面……那哪是人的双脚，毛绒绒的，还带着犬类脚的结构，就那样点在了院墙上面。 它身上穿着一件杏色的衣衫，看起来是在家中穿得单薄衣服，落下来一些，遮住了它的双脚和大尾巴，饶是如此，那隐约露出的模样，也让人明确知道它不是个人。 狐妖并没有第一时间攻击，反而眼神忌惮的看着练白霜。一开始的时候，狐妖并没有把练白霜放在心上，因为练白霜连一点修士的气息都没有，看起来和普通人别无二致。 可刚才她那飘渺如仙的模样，却落在了狐妖的眼里。不仅如此，她做出那般缥缈动作的时候，却依旧没有泄露出一点灵力。这证明，她的修为远在狐妖之上，狐妖根本探不出她的深浅。 刚刚她虽然没有保护那个大夫，可就凭借着她俩一模一样的脸，都不由让狐妖想入非非。就这脸，若说两人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她俩绝对是双生的姐妹，可惜一个天资卓绝、年纪轻轻修为就让狐妖拍马不及，另一个却不务正业一天到晚想着当医修，所以修炼不怎么好。 这个时候，那个厉害的，自然会想着磨炼一下弱的，所以刚刚才不保护她。 如果它贸然出手，真的要将医修置于死地，那另一个，肯定会出手的。 狐妖，就是这么想的。 它看了这“两姐妹”许久，突兀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前辈，本来也就是个误会，我们俩井水不犯河水，既然您已经到了隔壁人家，我也就不追了，若下次再登门，小的一定好生招待。” 说完这句话，狐妖溜了。溜的速度，比霍瑾摔到这院落里还要快。转眼间狐妖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点臭味萦绕在鼻尖。霍瑾抬头看向练白霜，知道是自己狐假虎威，把那狐妖给吓跑了。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还有些担心狐妖就在周围、说不定就在隔壁角落里面准备偷听她们说话，于是一个字没说，带着练白霜扭头就走。 10、还在生气？ 出了富商家所在的坊间，远离了几百米开外之后，在一条没什么人的小巷子里，霍瑾终究是没撑住，扶着墙壁缓缓坐在了地上。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知道自己刚刚逃过了一次死局。 她好不容易缓和了下来，不由抬头看向练白霜。昏暗的巷子里，只有顶上有一道光落下来，洒在练白霜的身上，衬得她好像谪仙人一般。只是这位谪仙人，刚刚对自己大有见死不救的意思。 霍瑾很清楚，当自己躲在练白霜身后寻求庇护的时候，她毫不在意将自己露出来、让她直面狐妖的威胁。霍瑾不是狐妖，知道练白霜不是为了锻炼自己，也知道她根本不会保护自己，自己是死是活，练白霜都不在意。 霍瑾的嘴唇嚅动着，过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说，化作一个叹息消失在风里。 说不定，练白霜正巴不得自己赶紧死呢。自己死了，就没人束缚着她，她就可以按照自己想的，去找那些人报仇。霍瑾其实并不太清楚练白霜经历了什么，系统给她的资料里也只是简单略过、说她被宗门的人陷害，最终入魔。 练白霜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很强烈的报仇想法，她之所以一直陪着自己在小石村里面玩家家酒，是因为被自己绑着、哪里也去不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第一个想杀的、就是自己。 可惜被系统给拦住了，根本动不了自己一分一毫。所以面对这种霍瑾对付不了的狐妖，她根本不可能护着霍瑾，甚至会忍不住拍手叫好，让狐妖赶紧做掉霍瑾。 就是以她的傲骨，还不至于真的开口让狐妖去做掉霍瑾。 明白了这些，霍瑾当然说不出来话。她第一次知道了，系统给她显示的黑化值90，并不是说说而已。这个人，已经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了。如果霍瑾有练白霜这样的修为，别说动手保护他人，便是自己看到了这样的妖兽，说不定都会主动伸手铲除。 到了现在，霍瑾想的还是——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搞定那个妖兽。 从它刚刚打一照面说的话里，霍瑾不难推断出，那妖狐待在富商的家里，其实已经吃了不少人了，不然也不会那么大胆，对着霍瑾就是一个攻击的大动作。一定是已经习惯了，窝在小楼里等待食物送上门的日子，才会这么贪婪。 可为今之计，是要怎么处理掉那个妖狐。靠练白霜是没可能了，只能靠自己。 霍瑾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她往前走，甚至没有招呼一声练白霜。练白霜这么对她，霍瑾要是没有一点脾气，那也是不可能的。她把练白霜当成自己需要救赎的目标，当做在异世界受苦受难的另一个自己，甚至二话不说就穿越过来，就为了练白霜。 可是练白霜不仅把自己当成阻碍，还随时巴不得自己死掉，甚至让霍瑾觉得自己之前做的那些菜，都喂了白眼狼。 霍瑾一句话也不说，甚至没有质问练白霜几句，这倒是让练白霜有些诧异。在她的设想里，这会儿霍瑾应该大声诘问她“为什么不帮自己”、“怎么能那么冷血看着别人死”这样话。出乎意料的是，她接受能力特别快，除了一开始不可置信的看了自己一会儿、竟然就接受了，站起来准备走。 练白霜站在霍瑾身后，问了句：“去哪里？” 霍瑾还是回了头，认真的对练白霜说：“找个地方住下来，打持久战。” 看，霍瑾不仅接受的特别快，甚至已经找到了办法。 霍瑾租了个离富商家不远不近的小院子，就开始了每日白天出门打探消息的日子、晚上打坐精炼自己的日子。她身体里面多了一道能量，练白霜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以练白霜的修为，霍瑾的筋脉在她眼里根本就是透明的。除了医修那温和的灵气之外，有多了一道比较暴躁的。练白霜辨识了很久，才发现——是自己最为讨厌的火系法修灵力。 最开始的时候，其实以练白霜的资质，金木水火土五系法修，不管是修炼哪个都不在话下。可她师尊是个冰系法修，那理所当然的，她也跟着师尊学了冰系。那之后，火系和她水火不容，自然是不喜的。 可霍瑾选择了火系法修，却是最正确的，因为火系法修以攻击见长，以她的资质，想要尽快处理掉狐妖，的确是火系法修为宜。只是同时修行两种，对于霍瑾来说也是个巨大的挑战，更何况是冲突这么大的两种。 霍瑾却全然不在意，她不仅修了法系，而且修行速度还与日俱增，不消几日，就已经快赶上医修的修为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她修炼医修的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那灵气依旧像是飞蛾扑火天天往霍瑾身边凑合，更何况是现在她这么努力的情况。 即便这地方灵气稀少，但还是特别乐意往霍瑾的身体里面钻，好像霍瑾的身体里面是它们的快乐老家一样。练白霜坐在旁边打坐，都能感觉到灵气忽略了自己，快快乐乐奔向霍瑾。 没办法的，毕竟自己现在是个魔修了，倘若还是一个修真的，说不定能和霍瑾抢一抢这灵气。 和霍瑾的修为一起与日俱增的，还有她搞清楚事情的速度。霍瑾身上有一股特别亲近人的气息，也很容易被人亲近，只是时常出去和人聊天，或是去酒楼里坐着然后状似无意提出一些话头来，就能将信息整合的杂七杂八。 这城里一天到晚一大堆事情，可值得关注的，就是那富商家里的怪事。除了得了怪病的大小姐外，就是附近几家纷纷搬走连人都不见，后面牙子再去给人介绍周围的房子，都没人愿意买。 还有，那富商家里，总是在采买丫鬟。若是说起之前的丫鬟来，不是跟人跑了，就是反悔不卖身了，所以富商家里一直缺人。还有一些事情，例如富商家里的女夫子，也听说回了老家…… 关于跟人跑了、或是反悔的事情，大家都说的津津有味的，仿佛亲眼看到似的。可一旦问一下，可有人亲眼看到了，就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或是城外乡下的亲戚看到了、或是听到旁人说的，总之自己是没有见到的。 霍瑾是知道，那家大小姐是个狐妖的，当然清楚那些丫鬟、女夫子的下落。无外乎是进了那大小姐的嘴巴，变成了一捧枯骨。至于隔壁邻居，怕是也没讨得了好，多半也遭中了。 这富商家里的怪事，是从半年前开始了，大小姐外出去城外的山寺里面上香祈福，回来后就得了怪病。外头的人不知道，可那坊间的都知道，她身上臭不可闻，还不愿意见人，就待在屋子里。 就连之前定下的婚约，都告吹了。 从此以后，大小姐更是一蹶不振，间或听到那二层下楼传来幽幽的哭泣声，只道士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听完这些话，霍瑾明白，那大小姐就是去上香那日，被野外的狐狸给替换了。霍瑾想了很久，决定先斩断那大小姐的口粮为先，她雇了城里的说书人，假换名头说大小姐外出被狐妖调换，假扮那大小姐实则吃了丫鬟的话本子。 虽然地名、人名都够不上，但只要一听就知道说的是哪家的人。一时之间，搞得大家人心惶惶。那狐妖能传出来丫鬟和人私奔这样的胡话，也有人相信，霍瑾传出去的，没理由无人信。 果然，这之后要给那户人家采买丫鬟，牙人只能跑更远的地方去。可就算把人带回来，霍瑾也会偷偷和那些丫鬟说清楚。听到霍瑾的话，丫鬟们一个个都面色煞白，哪里还肯去富商家里做事，一个个天不亮就跑了。 她们是去赚钱的，是想求得一条生路，不是想要求死。 霍瑾的计划如火如荼，自然没有时间再自己做饭，只是苦了练白霜，她面色不善看着霍瑾，只想着她到底什么时候能开火做饭。霍瑾这段时间都是外出买的吃食，或者在酒楼里随便解决的。问练白霜，练白霜自然是不想吃这些的，于是干脆不给练白霜买了。 练白霜知道霍瑾忙着没时间做饭，却又忍不住在想，霍瑾是不是故意的。她心中还有气，气自己见死不救、气自己不肯出手杀了那狐妖。憋了好几天，练白霜终究是没忍住，等霍瑾打坐结束，冷不丁开口问她： “你是不是故意的？” 霍瑾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下意识反问：“什么？” “你可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霍瑾愣了下，才知道练白霜提得是什么。要说不生气，那多半是不可能的。可她已经知道了练白霜见死不救的原由，也没法强逼着练白霜当自己保镖，人家本来就看自己不顺眼，哪有还强迫人家做事的。 所以除了那天有点脾气上来，霍瑾其实并不在意练白霜做的事情。只是如今看来，练白霜反而还有些误会。 11、不给你吃了 霍瑾摇了摇头，决定实话实说：“一开始确实是有些生气的，但是你也不容易。系统和我说过，你是被自己宗门那群人造谣陷害的，非常想回去报仇。是我阻拦了你报仇的道路，你讨厌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霍瑾说的这番话太敞亮了，让练白霜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她看着霍瑾，霍瑾的那双眼睛亮得璀璨，和这个世界每一个人都不一样。这世界的贫苦老百姓们，眼中大致只有一种感情，那就是麻木。没有对未来的希望，只日复一日做着一样的事情，等待有朝一日身死。只有小石村的那群人，在霍瑾来了之后，才有了点变化，变得充满了希望。 但又和霍瑾不一样，霍瑾的双眼太亮了，和他们那群只有星星之火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再说那些有钱有权的人家，他们知道的比普通老百姓更多，更加不能接受自己是普通人的事实，渴望有朝一日也能登山成功，成为哪个宗门的弟子，从此与凡尘告别。 他们的眼中，有希冀，但更多的是算计。 而到了修士，又和别人不同，只是眼神是淡漠的，看谁都像是看蝼蚁，这样的眼睛，怎么会璀璨如灯火呢。 练白霜在这个世界摸爬滚打三百年，她的眼神，也不复从前霍瑾的模样了。有对宗门的憎恨、有对凡人的不屑，这样的练白霜，只觉得霍瑾的眼神刺目极了。 她没说谎话，全然将一颗真心放到练白霜面前，刺得练白霜不自觉别过了头去：“你知道就好。” “嗯。”霍瑾点了点头，继续说：“所以我现在不生气了，没有对你生气。只是最近可能很忙，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她说对不起的模样也很敞亮，和修士们完全不同。 要那群自诩高人一等的修士说对不起、和人道歉，简直杀了他们还难。 练白霜转过头来，看了霍瑾一会儿，明白了她真的不生气。可是更大的问题，就在练白霜心中浮现：她都不生气，她为什么不做饭，真有那么忙吗？ 练白霜肯定是说不出来想吃的，在霍瑾面前说想吃她做的饭，好像在跟霍瑾示弱一样。所以练白霜换了个说辞：“哪怕再忙，也不能耽误吃饭的功夫。这里的饭菜，做的都不好。” 一开始霍瑾没明白过来练白霜的意思，这里的饭菜确实做的不好吃，资源匮乏、技术落后，霍瑾连荤菜都不点，也就吃点素菜胡乱吃几口。这年代，连炒菜都少见，都是用水煮的，所以霍瑾吃起来，真的和味如嚼蜡一样。 可是受苦的是自己，练白霜是一口没吃啊。而且练白霜，并不是那种会关心自己的人。 练白霜怎么可能会关心霍瑾今天吃的怎么样，她只关心霍瑾什么时候死、或者什么时候这该死的系统能解了她俩之间的红线。这红线不仅恶心练白霜，听着还有点奇奇怪怪的，弄根白线都比红线好。 霍瑾转念一想，才明白练白霜的意思。 她问到：“练白霜，你是想吃东西了吗？你要想吃，我明天去买点肉回来，给你做红烧肉吃。” 听到肉，练白霜却皱了皱眉毛，甚至没回答她是不是自己是不是想吃东西这样的话，反而是说：“这世界的猪肉不好吃，没有骟，很腥臊。” 不止是没有骟的问题，这世界的猪，是黑猪，不是现代社会常吃的大白猪。虽然现代很多人都说土猪肉、黑猪更好吃，但实际上黑猪的皮更厚实、更彪悍，身上的味道也更大。 再加上没有骟的技术，那味道只会比一般的猪肉更加腥臊。 练白霜很不喜欢。 至于牛肉，却是买不到的。牛是重要劳动力，除非是没有劳动能力了，否则买卖牛肉都是违法的。那些没有劳动能力宰杀的，还要去官府做备案。 霍瑾想了一会儿，决定换个东西吃：“那买鸡，做红烧鸡吃。” 练白霜这才点头。 霍瑾终于肯定了，她就是想要吃自己做的东西。霍瑾眼睛一亮，她心里面有了一个坏主意。第二天早上，她和昨天晚上答应练白霜的那样，去找了隔壁邻居有养鸡的人家，花钱买了只壮硕的公鸡回来。 她还不会杀鸡、去掉鸡毛，这些都托付给了卖她鸡的那户人家。收了钱，那户人家也特别高兴，一些小事，自然也愿意帮霍瑾处理。练白霜就站在一边，盯着那只鸡看，心里已经在想它变成红烧鸡的样子。 霍瑾拎着处理好的鸡回到租住的地方，就挽起袖子，开始动手处理。首先把鸡切成大小合适的块，用冷水焯了一下后，再开始下入大料开做。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教学视频，霍瑾只能按照自己的记忆来，所幸的是，她做的还真挺不错。 最起码比清水煮白菜、清水煮白肉要好得多了，练白霜也乐意吃。 这味道要说有多好，那也不至于，但总归，味道上要比这世界任何一个人做的，都要合练白霜的口味。哪怕沧海桑田、连性格都改变了，练白霜的口味却还是和霍瑾一样的。 霍瑾喜欢的，她八成也不会讨厌。 只是她吃得更高兴的时候，霍瑾突然开口了：“练白霜，这个红烧鸡怎么样？” 其实还不错，可练白霜说不出赞美的话来：“尚可。”这已经是她多日没能吃到好吃的东西后，给出的一个非常不错的评价。霍瑾却并不在意她的口是心非，也知道她其实挺喜欢。 既然喜欢，那就好办了。 “虽然猪肉因为没有骟的关系，不太好吃，可是鸡还是不错的，而且除了这些，还能做很多好吃的。例如……炸鸡、地锅鸡、辣子鸡、葱油鸡、口水鸡之类的。”吃得多了，再加上穿越前短视频说的挺多的，现在还有了自己做饭的经验，将这些菜复刻出来虽然困难，但并不是不可能。 材料嘛，也是有的。 听到霍瑾说的话，练白霜果然神色有微微的松动，但她还是没接话。 霍瑾再接再厉：“练白霜，你想吃吗？” 练白霜放下了筷子，她吃饭动作很优雅，而且吃红烧鸡这么浓油酱赤的动词，唇周却连一点酱汁都没有，放下筷子，依旧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光看外表，根本看不出练白霜是一个魔修。 练白霜打量了一会儿霍瑾，她很确定，霍瑾说这些，肯定不是在征求自己明天吃什么，而是绝对别有所图。 她开口：“你想如何？” 霍瑾笑了起来，有些眯眯眼，看上去还有几分小狐狸的狡黠。比富商家里那只狐妖，看上去要更可爱一些。她笑嘻嘻的，直接把心中想的说了出来，不和练白霜讲什么弯弯绕绕。 “我可以给你做这些吃，但是你吃了得帮我忙。也不说帮忙搞定狐妖，只是在她对我出手的，帮我拦下三次。” 练白霜不高兴了，她不喜欢别人算计自己，可霍瑾说的太坦荡了，以至于练白霜生不起什么说霍瑾的心思。坦坦荡荡把自己的心思放在眼前，哪怕是真的在算计自己，也很难让人升起讨厌的心思来。 可就这样被霍瑾拿捏，练白霜肯定是不乐意的。 她看了霍瑾好一会儿，倏地笑了出来。是那种略带着点讽刺的笑容，她也说的直白：“你知道我都巴不得你去死了，我怎么可能答应你，帮你拦下三次？” 霍瑾和练白霜都心知肚明的事情，现在猛地被练白霜挑开来，说实话霍瑾心里也有点不好受。心里知道别人巴不得自己去死是一回事，但亲耳听到她这么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霍瑾忽略了心底那点抽痛，依旧说：“可是你想让我死也不急于一时嘛，而且你想想，我怎么说也是你自己啊。死在一个小妖怪手里，到时候被人知道了，你也会很丢脸的对不对？” 练白霜凉凉看了她一眼：“不对，它杀了你，我自然会杀了它给你报仇，你且安心。” 霍瑾深吸一口气：“可是你还有好多菜没吃到呢。”她把刚刚提到的菜都说了一遍：“我把这些菜都给你做一遍，等你吃完了，再看我去死不就行了？修真界这么大，我又这么弱小，迟早有一天，我会嗝屁的。” 她说的倒是轻松，可是看她的眼神，却全然不是想死的样子。练白霜哼了一声，不说话。霍瑾真不乐意了，她把红烧鸡往旁边拿开，就不给练白霜吃了：“那你不答应，就不准吃了，这些都不给你。” 霍瑾这幅样子，有点像是小学生吵架。 练白霜嘲讽笑了笑，搞得她好像真的很馋一样。不给就不给，她就算不吃，也不可能饿死。 接下去的日子里，两人井水不犯河水，霍瑾还和平日一样，只是多了一道日程——做菜给自己吃。她真的按照之前说的，每天一个不重样，在那边做各种鸡，一到饭点，就抱着碗筷，坐在练白霜旁边开吃。 12、第二次交手 霍瑾吃得很香，她做的菜也很香，做菜的时候那味道飘出来，还有小孩扒在霍瑾租的这套房子门口、朝着里面看。霍瑾倒是大方，也没几个孩子，她就每人给了一两块鸡肉，看他们欢欢喜喜的拿着鸡肉走远。 但要说闻得最多的那个人，当然非练白霜莫属。她看着霍瑾吃那么香、饭菜也那么香，气得直接屏气、都不去闻霍瑾做的那些菜。 饶是如此，她依旧不能诓骗自己，她知道霍瑾就在旁边吃，吃得还非常尽兴。除了小孩，周围邻居家用来看家护院的狗，等霍瑾吃完了以后，也会到门口来。 霍瑾会把骨头分给它们，让它们吃的够。 现代社会里，大致是不会给家养的宠物狗吃鸡骨头的，因为鸡骨头容易卡着嗓子，严重了会划破呼吸道。可这个时代的狗，哪有那么多讲究，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能吃到一点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霍瑾放在门口的破碗，那里面的骨头都被周围几只狗吃得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剩下，就连霍瑾倒进去的菜汤，也被舔掉了。 练白霜看着有些气，可她绝不会低头，两个人就这么僵着。 虽然她们之间的事情尬住了，可霍瑾在外面做的可都不是无用功。霍瑾明显能察觉出，富商家中急了。牙人去了更远的地方采买丫鬟，可一个都没送到富商家里去。 当然，虽然霍瑾也进行了游说，可总有外来的丫鬟不信霍瑾的话，还想要去富商家里赚钱。对于这样的，霍瑾直接弄晕了带到城外的庙宇里，等她们醒了再自己走回来，必然会听到城里面的闲言碎语。 一人说的当不得真，可谎话说了千百次，所有人都在告诉她那富商家里有个狐妖、去不得，自然也就不会再去了。 富商家里古怪的行径，也真真实实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就连官兵都去了富商家，和富商了解了一下情况。霍瑾站在人堆里，看着富商面带笑容送官兵出府，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落下，哪怕官兵说没事，老百姓们也会觉得富商家里有问题。 富商只能停下了采买丫鬟的动作，转而去买活鸡回府。只是这样，更让人觉得，那大小姐就是被狐妖替换了。 只要富商家中那腥臭的味道还在，就会被人提防、警戒。 可活鸡，还是填不满狐妖欲壑难填的心。它吃过了人肉，知道人对自己的修炼帮助更大，就不再满足于吃鸡。夜黑风高，狐妖跑出了富商府中，要去找适龄妙女，饱餐一顿。 但霍瑾早有预警，她租的房子和富商家不过隔壁坊，那狐妖从屋顶上略过的时候，她自然而然闻到了那股臭味。她从打坐中睁开双眼，直接跟了上去。 这段时间，霍瑾的修为突飞猛进，虽然不是狐妖的对手，但阻止它还是做得到的。当狐妖被她拦下来的时候，狐妖眼睛都瞪圆了，那双眼睛在黑夜中，散发出隐隐的绿光。 “你竟然还没离开？！” 霍瑾深吸一口气，她和狐妖落在了一个院落里，这家人其实听到了声响，但不但没出来，还熄灭了蜡烛。 “还没有把你制服，我怎么能离开。” 狐妖的目光始终落在练白霜那，生怕她出手。看练白霜压根没有出手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气：“小大夫，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的，何必呢。” “你吃人，就是不对的。而且吃的还是自愿卖身来富商家里做丫鬟的姑娘，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为奴为婢。但她们仅存的一点活命的希望，全都被你给弄没了。你滥杀无辜，就是不行。” 霍瑾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这户人家虽然没出来，可周围看家护院的狗已经听到了声响，发出了犬吠的声音。周遭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人家，点起了烛火，还有些嘈杂声。 狐妖知道不宜久留，它往日自然是不怕这些凡人的，可已经好久没吃到人肉，也从富商那里知道了是何原因，狐妖知道自己不能再让这群凡人知道富商家中的大小姐真的就是狐妖。 所以此时此刻，它只想走。 但霍瑾却以为它想摆脱自己、再去吃人，上去就和人缠斗了起来。狐妖被她纠缠，原本并不放在心上，只要那白衣白发的女子不出手，这人怎么也不是自己对手。 可谁知道过了两次手，狐妖就发现了不对劲。霍瑾的手上隐约闪烁着火光，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辗转腾挪，竟然能和自己过几招。可上次，她明明不是自己的一合之敌。 到底是什么原因，她才能在这么多天，变强这么多？！ 狐妖的视线又落在了旁边的练白霜上面，心底坚信都是练白霜搞的鬼。它不想变成他人锻炼自己亲友的道具，而且纠缠着不放只会让这些凡人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狐妖和霍瑾过了两招，一开始还怕伤到霍瑾导致练白霜出手，结果人越来越近了，它一个不当心用多了几分力气，打在了霍瑾的胸口，让霍瑾倒飞了出去，而后迅速抽身离开。 在走之前，它又看了眼练白霜，因为练白霜刚刚并没有出手。方才因为情急，她一时之间都没有收手，若不是那人自己反应迅速躲开了致命部位，这会儿估计人都会不行。 它不相信练白霜看不出来它刚那一下没收着手，也不相信练白霜反应不过来，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她就这么看着，根本不出手，是因为她无所谓霍瑾到底会不会死。 想到这一点，狐妖非常诧异，可又不敢赌，只能放下霍瑾的事，先一步离开。 霍瑾一直压制着，等狐妖走了才放下心神，吐出一口鲜血来。刚才那一下，她虽然躲过了致命一击，但还是被拍中了胸口，导致整个人都受伤惨重。现在这会儿还能站着，已经很不容易。 霍瑾却没打算再在这家留下去，不想给这家人添麻烦，只能踉跄着身子，回到了自己租住的房子里面。练白霜跟在她身后，也不搀扶，也不说一句话，只是跟着。 那也不是她想跟着，要不是有系统的牵制在，她恐怕早就跑了。 霍瑾回到屋子里，斜斜的倚在床上，而后从系统里面拿出一颗药丸，直接塞在了嘴巴里，连水都没用，张口就吞咽了下去。系统果然给她准备了不少东西，练白霜能够看到，原本已经伤及筋脉的伤势，竟然在霍瑾吃了药丸以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修复。 这在普通修士眼里，都是不可置信的事情，只有顶级的宗门才能拿出这种药丸来。要是一般的修士，伤到了筋脉，那是一辈子都有问题的，只能慢慢温养、或是等有朝一日捡到什么顶级的天材地宝，才能修养回来。 像是霍瑾这样受伤了立马能从兜里面掏出丹药来吃的，多半是宗门宗主的内门弟子或者亲生的子孙，还得是比较受宠的那种。 霍瑾吃了药丸，打坐打了一个大周天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练白霜。她是真不担心自己死啊，或者说，是真的恨不得现在自己就去死。 可霍瑾没放弃，她还是想要让练白霜和自己达成交易。 只不过霍瑾还没开口，练白霜先开了口：“你刚才，差点就死了。它的掌打在了你的右胸，断了一些筋脉，要是打在左胸，那里可是心脏的位置。你，活不了。” 霍瑾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我知道。” 她没把修真世界想的太简单，但这个难度显然不是她一个新手能匹配的。虽然系统已经把传送卷轴的点设置在了一个穷乡僻壤、没多少灵力连鸟都不一定会过来拉屎的地方，可依旧会碰到这样的妖兽。这只能证明，外面的世界更危险。 新手村就差点丧命，霍瑾真不知道别的地方该有多可怕。 练白霜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你还打算继续和那狐妖作对吗？” 说实话，霍瑾没想到练白霜会问这个问题，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说：“这不是和它作对，而是我一定要想办法将它制服，不然的话，只会有更多人丧命。” 说这句话的时候，霍瑾其实很平静，没有说什么太多的大道理，也没有特别慷慨激昂来表达自己的决心。她只是低垂着眉眼，轻声且平静的说完了这句话。 练白霜在这一瞬间，是有些恍惚的，因为曾经的她，也是这样的。在她还不是练白霜的时候，她也一直在行侠仗义。 只是结局——不提也罢。 练白霜继续问霍瑾：“即便你这么做了，也讨不得好。这城里的人，不见得会感谢你。即便你不做，日后要是有别的更强大的修士路过，一样会收服这个狐妖。” “你又何必，拿自己的命去拼。” 霍瑾抬起头来，看了看练白霜。倒是没做出正面回答，反而问：“你在担心我吗？” 13、衙役来了 霍瑾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练白霜噎住了，她甚至有些后悔跟霍瑾说这些话。练白霜“呵”了一声：“我关心你？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霍瑾笑了笑，没搭理她，反而站起了身来。她打开衣服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来。刚刚吐血的时候，有一些血沾在了霍瑾的衣服上，刚刚着急恢复没太多时间去管，这会儿已经好了大半，她不想再穿着这样的衣服。 她也没避讳着练白霜，就当着练白霜的面，把衣服给换了下来。若是别人，她可能还会避着点，但只要一想到她俩是一个人，那就无所谓了。自己身上有的，练白霜都有，甚至她俩连头发丝都一样……哦，也不一样，练白霜是白色的头发丝。 练白霜也没避讳，霍瑾在那边换衣服，她就站在旁边看着。因为练白霜和霍瑾也是想的一样，这家伙有的、自己不也有，这就是自己，有什么不能看的。 霍瑾换完了衣服，才看向练白霜：“你不关心我，为什么还在意我、还让我想办法赶紧离开？” 练白霜噎了一下，最后才说：“只是看到另一个自己，死在这么一个小妖狐手里，未免有些太窝囊。” 她一个没有金手指的，全靠自己摸爬滚打活了三百年的、面对全宗门背叛的，都能好好活下来。结果现在的霍瑾，一个金手指点满了，还有好多药丸在的人，竟然会就此丧命在此。 废物，简直就是废物。 要是金手指给她，她现在已经把宗门内杀了个对穿。 霍瑾不知道练白霜想的，反而打蛇随棍上：“既然你觉得我窝囊，为什么不帮忙把那狐妖给杀了？” “我才不会随你心意。” 霍瑾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哎呀，帮帮我嘛，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这几天你看我吃那些东西，你不馋？再说我要你帮的也不多，不过就是帮我挡下三招。靠我自己，我估计还得修炼两个月，才能制服那狐妖。” 练白霜不说话了，只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盘腿打坐。 霍瑾看了看她，也不恼怒，也躺了下来。她今天没有再打坐，而是在那边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练白霜帮自己。她没有灰心，觉得自己肯定能找到方法。 虽然练白霜已经是个和自己不同的人了，但归根结底两人都是一样的，肯定能找到办法，让练白霜帮自己一手。 只是还没等霍瑾想明白怎么劝练白霜，白天的时候，就有衙役上门了。霍瑾睡了个懒觉，听到外面有人乓乓敲门，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随手将头发扎了个马尾，穿上外袍和鞋子就去了门口。 她打开大门，才发现外面站着的竟然是官府的官差。 霍瑾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就听到那官差说：“你是霍瑾吧？县令有事询问，和我们走一趟吧。”霍瑾起初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官差语气不好，对待自己像是对待犯人一样，再加上之前富商和他们相处时的模样，她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这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霍瑾立马拉住了练白霜：“她也和我一起去，我俩天天形影不离，我做的事情里面都有她的一份。” 那官差看了一眼练白霜，两人一模一样的脸太有冲击度，这都不用霍瑾说，官差也觉得练白霜肯定也有点什么。于是大手一挥，准备把两人一起带走。 霍瑾反而高高兴兴的，跟在了官差后面。练白霜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可霍瑾要是跟着去，自己也没办法置身事外。 很快，两人就在官差的带领下来到了衙门。 这衙门和霍瑾在古装电视剧里面看的一模一样，县令高坐在庙堂上，手中的惊堂木一拍，旁边师爷打扮的人就站了出来：“大胆刁民，见了县令，为何不跪？！” 霍瑾真没打算跪，现代社会的人，哪有那种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跪天跪地跪父母，霍瑾凭什么跪他啊？霍瑾想了想，直接往练白霜背后一躲。练白霜斜睨了一眼霍瑾，刚想说什么，那师爷看霍瑾这幅模样，还以为练白霜才是那个做主的人。 “白毛女，你俩为何不跪？！” 练白霜的脸，有点黑了。白毛女这词，听着可不是什么好话，练白霜觉得自己有被骂到。她却不屑于解释，只是不屑地看了师爷一眼。她那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表情，让师爷气血上涌，大手一挥，就招呼衙役上前，拿着棍棒打算直接打在两人膝盖上。 练白霜是不可能跪的，她袖子一挥，那些衙役迅速倒飞了出去。她冷哼一声：“修士还要跪你们？倒反天罡。” 一句话，把县老爷和师爷全都钉死了，连一步都不敢动。那县老爷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手里的惊堂木也颤颤巍巍拿不起来。他看了看练白霜，又看了看霍瑾，还在犹豫呢，旁边的师爷却先开了口。 “即便是修士，也不可在凡间为所欲为，这上头、”说到这两个字，师爷拱手抱拳对着斜上方轻轻一拜，口中也不停：“还是有能对你们修士制裁的能人的。再说你俩姐妹特征如此明显，倘若我们将你二人所为报了上去，二位自然也讨不得好。” “呵。”练白霜的讽刺之意更盛，她还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上报上去？她本就是在宗门上的通缉犯，也就是这偏远小城并不知道、也因为被关押百年没了她的通缉令，不然师爷也没这个胆子说这些话。 师爷看着练白霜的表情，摸不准练白霜到底是何修为，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不过让二位修士跪我们，也确实于理不合，如此，二位便请坐吧。” 师爷嘱咐那些衙役搬上了凳子来，刚才练白霜并未下死手，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轻轻挥了挥衣袖，可那群衙役还是全身酸痛，这会儿听到师爷说的，那是咬着牙站起身来把凳子搬了上来。 霍瑾虽然觉得练白霜对普通人出手不太好，可她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和练白霜吵起来，反而狐假虎威直接坐了下来。 霍瑾没走，练白霜自然也没办法走，她也坐下，倒是打算听听这师爷和县令到底打算说些什么。 县令明显要比师爷还不经事，只一味看师爷，等待着师爷开口。师爷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本城富商家里前阵子来衙门呈情，言说不堪忍受你二人的骚扰，还禀明你二人破有问题，很有可能是魔修，另有村落地主家言明，说你二人来历不明不知是哪里的人；还在小石村中招摇撞骗，如此，本府衙役才着人想要将你二人带到衙内，询问一二。” 霍瑾毫不怀疑，如果她们两人不是修士，没有反抗的手段，这会儿估计就不是什么“询问一二”的话了。看那些衙役的样子，那毫不客气的说话方式，多半已经把她们的罪名给定下来了。 霍瑾噎了一下，这“招摇撞骗”四个字，她之前还和练白霜开玩笑的时候说过。不过虽然说是招摇撞骗，却是因为在她脑海中，正经行医的医生，都得是寒窗苦读数年、临床实习也得最起码两三年才能上手的那种，和她这种半道子出家、刚领完金手指就直接实操的人自然不同，她当然称不上是正经医生。 可在这个世界、在小石村里面，她却不是招摇撞骗，的确救了很多人，还带着小石村的姑娘们发家致富。 霍瑾，问心无愧。 “到底是哪里的人胡说的？” 师爷没纠正她说的“胡说”二字，反而出声：“带证人。” 话音落下，霍瑾看着之前到过自己家里的媒婆，和一个从未见过肚子溜圆的发福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两人一进门，看到霍瑾练白霜二人竟然坐着，显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在县令面前纳头便拜。 而后在师爷的示意下，媒婆先开了口：“小人是小石村生人，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前阵子这地主老爷托了我去给他家公子做媒，看中了小石村行医的医女霍瑾，可谁知道，她不识好人心，把我打了一顿然后赶了出去。再说这霍瑾，压根就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物，连路引和籍贯都没有，据第一个见着她的人说，她俩如同精怪一样突兀的出现在山林里，还是从深山中走出来的。如此，怎能不让人心中胆寒啊！” 霍瑾瞪大了双眼，她虽然知道这世上有很多胡搅蛮缠的人，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碰上。 什么叫打了一顿赶出来？她顶多就是扫地出门还不客气的说了“滚”。 那地主，可见就是那痨病鬼的父亲，他也信誓旦旦开口：“她看不上我儿也就罢了，竟然还污蔑我儿是痨病，以后我儿子可如何成家立业，这样的女子，我不得不告！” ——不是，他家儿子那痨病，十里八乡都知道啊？！ 14、我不会欠你的 还没等霍瑾说一句话，听完他二人的说辞之后，师爷反而点了点头，对着霍瑾继续开口：“你即便是身为修士，也不可如此对待我们凡人。” 听到“修士”的时候，媒婆和地主明显愣了下，显然是没想到霍瑾竟然还能是个修士。他们之前一直以为，霍瑾不过是有点本事的游医，却没想到…… 状告修士，事后很有可能会被反击，这让两人都有些担心。但听到师爷明显站到他们这边，又安心了不少。 而且他们两人还留了一手，就是说话间只说霍瑾的事情，那练白霜看着就不好惹，两人不约而同连提都没提到，这年头，柿子还得挑软的捏。师爷也是想到了这个道理，所以对的都是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霍瑾，没敢和练白霜说话。 霍瑾张开嘴，开始了条理清晰的反驳：“我并没有做这些事情，一没有殴打媒婆，二没有散布谣言，三更没有骚扰那富商。” 师爷顿了顿，继续说：“即便你说没有，可人证都在这里，你可有人证证明你当时并未做这些事情？” 古代的判案手段，真的很落后，尤其是在这种偏远小城中。没有物证的情况下，人证就是最大的证据。霍瑾的人证只有练白霜，但她很确定，练白霜绝对不会为自己说话。 所以一时间，霍瑾也陷入了沉默。 可碍于霍瑾和练白霜是修士的缘故，在霍瑾没有认罪的当口，县令和师爷也没办法判决，师爷只能说：“可您毕竟是修士，我们还是会尽量寻找证据的。当下，只能请二位不得离开衙门，暂时在这里居住几日。” 霍瑾想了一会儿，应下了。 师爷给衙役使了个颜色，让其中一人带着霍瑾和练白霜离开。霍瑾离开，练白霜也只能跟着走，很快就到了衙门后院偏远的一个厢房里。好在，并不是牢房。 等霍瑾坐下，衙役离开，练白霜又开始了嘲讽模式：“你可真是窝囊，要是你稍微强硬点，在他们污蔑你的时候就选择反击，那师爷还敢让你留下？怕不是三跪九叩就要送你出门。” 霍瑾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练白霜说的，她当然知道。那师爷就是看准了她好欺负，才一而再再而三只找她的麻烦。如果是练白霜，估计那媒婆出口污蔑自己的瞬间就会先一步掐上对方的脖子，并且狠狠嘲讽“你不是说我殴打你吗？我现在就打给你”。 可换了霍瑾，就只会在那边辩驳。意识到霍瑾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修士，师爷才会如此拿捏她。 霍瑾知道，她也的确还在遵守穿越前的那套行为准则。她是个乖乖女，从小到大被教育的就是要遵守法律。彼时还没放弃霍瑾这个名字的练白霜，也是如此。被规训在教条里，以至于走的每一步都循规蹈矩。 霍瑾喝完了茶，对着练白霜反而露出点笑容来：“暂时住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当初衙役找过来的时候，那间租的房子就没法住了，现在有免费的地方住，也不错的。” “歪理。” 练白霜说了这么一句，霍瑾却迟迟没有再出声，她看了霍瑾一会儿，忍不住询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修养一会儿，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吧。”霍瑾之前才被狐妖打伤，系统给的药丸修复了她大部分的伤，但还有一些，依旧需要静养回来。而且霍瑾也清楚明白，如果练白霜不出手，她没可能是狐妖的对手。 霍瑾灼灼的眼神落在练白霜身上：“我之前说的交易还奏效，而且我可以再追加一些条件，我能给你做好多好吃的，你要做的就只是帮我挡下三招。不然的话，我俩只能一起被困在这个小厢房里了。” “做梦。” 霍瑾被拒绝了，可也不在意，反而没事人一样笑了笑。 接下来的日子，练白霜以为霍瑾还会实行之前的策略，依旧天天变着法做些吃的，用香味和卖相引诱自己。可她却选择了摆烂，只吃衙门里的下人送来的吃食。 那吃食并不好吃，依旧只是水煮菜叶、水煮肉，偶尔给个白煮蛋。这菜肴放在外面那群平民面前，可谓是天生珍馐，可在霍瑾和练白霜跟前，那根本是猪食不如。 练白霜自然是不吃的，霍瑾还得吃。再难吃的东西，也只能捏着鼻子当做喝药一样，勉勉强强灌进去。 霍瑾那食不下咽，好像在喝毒药的神情，练白霜一开始还看的挺欢乐的，可看看看看，那种痛苦好像也蔓延到了练白霜这里。因为练白霜——也是真的吃过这些猪食的。 她刚穿越的时候，吃得甚至连这种在自己眼里是猪食的东西都比不上。至少霍瑾吃得还是干净的、新鲜的，练白霜当时可只能找到什么吃什么，大多数时候都是嗖的、硬的、变质的。 再加上她一开始就是普通人，连修炼都没有，肠胃却和千金小姐一样格外娇嫩，吃完之后直接食物中毒，给自己来了个上吐下泻。再加上容貌较好、皮肤白皙，还容易被人盯上，只能天天在泥地里打滚，让自己看上去一毛不值。 那时候，练白霜真觉得自己和要死了一样。 现在看霍瑾吃这些东西，练白霜有一点忍不了了。那与她一模一样的脸，面前摆放着难以下咽的食物，再加上霍瑾痛苦的神情，让自己记忆中的一幕幕突然涌现在眼前。 到了练白霜这个修为，早就不识五谷、也没了什么排放的生理需求，一切都能靠灵力供给、分解，可饶是如此，一想起当时的画面，练白霜还是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让她吐出来。 苦痛并不会随着时间被疑问，只会被隐藏在记忆深处。她以为自己早就遗忘的那些东西，如同跗骨之毒一样悄悄啃食自己。练白霜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往前一步，伸手打翻了霍瑾手中的吃食。 那水煮青菜、水煮白肉直接倒在了地上，弄湿了一大片地。练白霜不准霍瑾再吃这个，霍瑾一开始还没弄明白，但她看到了练白霜眼底的伤痛。她楞了一下，片刻后许是明白了什么，她站起来，直接伸手拉着练白霜抱入了怀中。 她轻声安慰着：“不吃了，我不吃这个了，你也不吃，我们都不吃。待会儿我就去借厨房，做些好吃的。我不说什么交易了，咱俩都吃好吃的，都吃好的。” 如果是平时，霍瑾根本没办法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练白霜根本不会让她碰到一点，哪怕是衣袖。可是练白霜情绪失控，才会被霍瑾这样抱住。等她心情缓和下来，练白霜一下子就推开了霍瑾。 霍瑾被她推得直接坐在了那汤汤水水里，她咧着嘴巴笑，也不生气：“不难过了就好。” “……我没难过。” 练白霜嘴硬，霍瑾却不在意，她从地上站起身来，看着有些湿了的衣服，也不在意，用火系的灵力就能把衣服烤干。等着之后，她外出拜托衙内的下人去买只鸡回来。 结果下人报给她的价格，是她自己买的三倍。 那下人看着霍瑾的目光，低下了头，而后才说：“近日外面买鸡的人多了很多，鸡子都变贵了。” “哦，好。” 霍瑾点头，也没去计较，拎着鸡回了厢房里。 “他在骗你。” 霍瑾也点头：“我知道。”她一边烧热水准备杀鸡烫毛，一边和练白霜说着话：“鸡就算短时间变贵了，也不可能直接涨到三倍还多。《红楼梦》里说的下人采买会骗主人家的钱，原来是真的啊。” 霍瑾感慨，练白霜却不说话了。 这里没太多材料，一些香料还是从系统给霍瑾的小空间里面拿出来的，所以霍瑾只做了烤鸡。做完之后，她和练白霜一人一半，两人围坐在小院的火堆前，就地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成为火系的修士之后，霍瑾对于火候的把控又上涨了好多好多，这烤鸡做的外皮焦脆但里面肉却很嫩。好多天没吃多霍瑾做的东西、还被迫看了几天她味如嚼蜡的练白霜，现在是真觉得这玩意儿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练白霜吃的速度要比霍瑾快，霍瑾吃完了以后，还把自己的鸡腿撕下来放到了练白霜的碗里。练白霜看了那鸡腿一会儿，明白了点什么。 霍瑾，这是因为心疼自己刚才那反应才给的，她在怜悯自己。 这个认知让练白霜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可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她皱了皱眉毛，拿起了那鸡腿，还是没说什么，只一口一口吃了进去。鸡腿是好吃的，穿越前她也喜欢吃，也喜欢鸡翅。 吃完以后，练白霜开口说了一句：“我不会欠你的。” “之前你说的那些，我答应你。” 正在啃烤鸡的霍瑾满嘴流油，听到练白霜的话，她抬起头来，嘴唇上面一层油光。霍瑾有些呆呆的，伸脖子把口中的鸡肉吃完了，才笑眯眯说：“好。” 15、它必须死 最后，练白霜还是接受了霍瑾的交易请求。只是达成的方法，是霍瑾没想到的。她其实有点子自信，慢慢磨，准能让练白霜答应下来，可没想到，转机会出现的这么快。 既然练白霜已经答应，霍瑾就没有了顾虑，晚上趁着夜黑风高，直接带着练白霜从小院里面跳了出去。她还不会飞，只能在屋檐上面跳跃着朝着富商家中而去。 可只修炼了这么点时间，霍瑾在屋檐上的动作俨然像只猫儿似的灵活。只是悠哉悠哉飘荡在她身边的练白霜，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却和女鬼似的。 若是有旁人看到了，说不得会被吓晕过去，以为女鬼索命来了。 不消片刻，她们就落在了狐妖所在的小楼外面。小楼外面依旧站着两个站岗的侍女，看到霍瑾的一刹那，她们就尖叫出声，即便霍瑾很快打晕了她们，那声音也已经传出去了。 霍瑾打晕她们之后，还用手指轻轻挠了挠下巴，有些不好意思。 第一次干这种事，的确不是很习惯。 侍女的尖叫声音，好像给狐妖报了警，她们守护的小楼木门，一下子直接飞了出来，甚至带着她们往外面而来。霍瑾愣了下，眼疾手快把两个侍女救下，放到了一边去。 做完这些抬头，就看到了狐妖从小楼里面钻了出来。它的模样，可算不得多好。狐妖要比之前，看上去更像个妖怪。原本只能从它纤长的指甲、蓬松的尾巴、恍若野兽的下肢看出一二来，她若是躺在床上用被子这盖住下面，看上去依旧是个活人。 可现在，远不是如此。 它那秀美隽丽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些毛绒绒的狐纹，就连一张嘴，看着也不像是人嘴，反而更像是狐狸嘴巴。身体也和之前不一样，顶到了一楼的天花板上，往外走还得佝偻着身子。也因为体型增大，身上的衣服也变得破烂了许多。 它一双眼睛已经变成了红色，从中散发着剧烈的兽性，一双眼睛掠过霍瑾，只让她心生寒意。它饿了，非常饿，想要吃东西的心情让它整个脑袋发昏。 身后的小楼里面，依稀可见一些血雾和骸骨，凭借着修士的眼神，霍瑾发现，那是一些鸡骨头。之前衙门的下人说鸡子价格上涨，恐怕所言非虚，这狐妖吃不着人，改吃鸡了。 可这么多鸡，竟然也没有填满它的肚子。 练白霜笑了一声：“一旦吃了人肉，就回不去了。再多的鸡，也难填欲壑。” 霍瑾明白了。 在这一刻，狐妖已经被饥饿冲昏了头脑。它之前明明知道自己远不是练白霜的对手，还会对练白霜忌惮几分，现在那饥肠辘辘的眼神却也会落到练白霜身上。 甚至还没等霍瑾说一句话，狐妖直接欺身上前，要吃了她们。 霍瑾也二话不说，直接和狐妖对打起来。 这一次，霍瑾觉得，狐妖要比之前好对付一些。许是因为它饿了，没了脑子，连身手都没了章法，反而要比之前更好躲；许是因为饿久了，没东西吃，没了力气，连力道都不如之前。 哪怕是这样的狐妖，霍瑾也知道自己仍然不是对手。练白霜答应的出手帮自己抵挡三次，在仓促之前，已经用掉了一次。练白霜在狐妖的一次杀招下，替霍瑾格挡开来，让狐妖只能暂时收爪退后。 “第一次。” 随着练白霜的声音，那狐妖似乎也清醒了一些，它眼神猛地清明了一些，惊疑的看着练白霜和霍瑾。此时的它，多少有些不明白，明明之前练白霜根本不管霍瑾的，为什么会现在出手帮她？ 狐妖抿着唇，想不通，就不想了。万一之前是人家两姐妹吵架，故意和自己玩的情趣呢。 它没清明多久，大脑又被“饿”这个字冲昏了头脑。它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把霍瑾吃到嘴巴里。它视线一挪，那饥肠辘辘的眼神就落在了之前守门的两个丫鬟身上。 霍瑾把人弄晕的技术确实不算好，也没劈到位置，在她们缠斗的这段时间，两个丫鬟醒了，抱在一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这会儿，也感觉到了狐妖的视线。 她俩颤颤巍巍的，仍然张开口说话：“小、小姐……我们跟了你十年……” 事到如今，她们还以为这不是狐妖，而是她们的小姐。可惜的是，它就是一个狐妖，那小姐早早就进了狐妖的肚子。那狐妖可不会管什么主仆情谊，只把她们当成储备粮。 这会儿，直接张牙舞爪就上去了，丫鬟尖叫一声，却被霍瑾拎着躲了开来。可为了救她们，霍瑾难免会露出破绽，还是练白霜挡住了狐妖的杀招。 “第二次。” 练白霜的声音清冷，霍瑾深吸一口，声音沉沉的：“我知道！”她把手中两个丫鬟往院落外面一扔，大声吼道：“它不是你们的小姐，想活命的话就快逃！别回头，一下都别回头，快跑！” 两个丫鬟深深看了一眼霍瑾，又看了一眼狐妖，最后还是连滚带爬的走了。没了两个丫鬟，再加上狐妖的脑子越来越不清楚，霍瑾反而能从容应对。狐妖那不精明的脑子也明白，再缠斗下去，等到天亮，这火系修士借助天地灵气最重的时候，此消彼长，自己决计不是对手。 再加上还有练白霜在旁边，狐妖更是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就越发想要逃走。 可越是急切，越是容易出错，狐妖一个不察，反而被霍瑾用救人用的银针给扎中了一处要害，尖叫一声掉落在地上。趁它病要它命，就算霍瑾没什么战斗经验，也知道这个道理。 霍瑾手持着系统赠送的小匕首，踩着狐妖的尾巴，就准备下死手。也是在这个时候，从小院外面的月洞门里，传来一声急切的哀鸣：“住手！休伤我儿！” 这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霍瑾下意识抬头望去，就看到了富商夫人的身影。她约莫是一路跑过来的，日前见得时候头上虽然不是馒头珠翠，但也有银钗将一头头发扎起，梳理的一丝不苟。 现在这会子，却跑得头发乱七八糟，连身上衣服都乱了。身旁还跟着两名搀扶着她的侍女，再后面，还能听到富商的声音：“且慢！且慢！莫要伤了我家姑娘！” 霍瑾脚下的尾巴晃了下，也听到那狐妖发出了人话：“母亲救我！” 霍瑾低头一看，那狐妖……竟然变成了人的模样，而且比初见时还要像人，除了一条尾巴，几乎与人无异。那张美丽隽秀的脸此刻泫然欲泣、加上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好一个梨花带雨的每人。 听到这声音，那夫人更是差点落下泪来：“女儿！为娘在，定不会让你受伤的！” 刚刚那丫鬟的尖叫声，不止让狐妖知道有人来了，也让这一对富商夫妇知道有事发生，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辰，就匆忙朝着家中独女的院落而来，到场时，就听到女儿发出凄厉的叫声。 府中的家丁也赶来，手里拿着火把、将整个小院照亮，同时手里还拿着一些例如钉耙的家伙事，紧张的看着霍瑾。 这一幕下，好像霍瑾才是那个坏人。 霍瑾叹息一声，对着夫人说：“你们看清楚，它不是你们的女儿，是狐妖！你们两个人类生下来的，它能有一条狐狸尾巴？！”霍瑾伸手，将狐妖那条尾巴拽了起来，狐妖吃痛，低低哭诉了一声。 夫人跺脚：“她真是我儿！是半年多前去上香的时候，被那狐妖害了，不然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等过些时日，她一定会好的！”富商也在旁边点头称是。 “等过些日子，它要真好了，你们也会进了它的口的！” “那也是我们的命！和你这样的外来人没有干系！” 霍瑾这回没有叹气，也没有说话，因为霍瑾知道，无论怎么说，这位夫人都不会听的。因为这只狐妖，长着和她女儿一模一样的脸，在她心中，就是自己的女儿。哪怕看到了它的狐狸尾巴，看到了它那妖魔一样的样子的，也不会有万分动摇，甚至还会做出找外面的姑娘喂给狐妖吃这种事情。 是的，霍瑾心里也清楚，这位夫人是帮凶。 不仅是这个夫人，这府里每一个和狐妖亲近的，都沾上了别人的血。或轻或重，无人无辜。就算不帮忙，也在围观。 而霍瑾之所以还会和这位夫人说几句话，是因为看到她的模样，霍瑾难免会想到自己母亲。那副拳拳爱女之心，是任何一个当女儿、被母亲宠爱着长大的孩子，都不容忽视的。 “可是，它必须死。” 霍瑾没杀过人，她也知道面前的并不是人，可它顶着一副人的模样，这让霍瑾的手有些发抖。可它必须死，它不死，那些已死的人就白死的，而且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在它的手上。 既然看见了，霍瑾就没法坐视不管，在来到这座小城的第一天，她就决定好了。 16、后悔来这个世界 听到霍瑾的话，这位夫人都要崩溃了。她甚至挣脱了旁边丫鬟的搀扶，跌跌撞撞朝着霍瑾跑去，那速度要比霍瑾预想中还要快。练白霜没有拦着，任由那夫人扑到了霍瑾面前。 她伸手抱住了狐妖，就好像抱着自己的女儿：“不行！你要是想动手，就从我身上踏过去！我儿要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外面那么多妖魔鬼怪你不去抓，为什么要为难我儿啊！” 她一顿哭天抢地，让霍瑾皱紧了眉头。而狐妖好像有了靠山，在那位夫人后面瑟瑟发抖。可是眼波流转间，霍瑾分明看到了它眸里的贪婪和狡诈。 这家伙，绝对不能留！ 霍瑾心里知道，她打算强硬的拉开这位夫人，再对狐妖动手。而身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富商，也突然开口：“你叫霍瑾是吧？是住在小石村嘛！小石村里有不少人，到了冬日会来城里我的产业做工，若是你真敢对我老妻独女动手、你将再也没有栖身之所！谁敢让你住在村里，那个村子的所有人，我都不会再雇佣！” 听到富商的话，霍瑾的眉头皱得紧紧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异变突发，那夫人的胸膛猛地被一只尖锐的狐狸爪子给刺破了，同时爪子去势不减，朝着霍瑾袭来。 霍瑾愣了一下，甚至忘记了躲避。因为这场面实在太震撼了，那夫人也没想到会有来自自己身后的攻击，还给她的胸口来了一个贯穿。她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胸膛，甚至瞳孔都放大了很多。嘴角溢出了鲜血，口中却在喃喃：“为、为什么……” 那富商也惊惧出声：“夫人！” 在这种场面下，这攻击应该是必中的。可狐妖带血的爪子却无法再前行，因为它被练白霜紧紧握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第三次。” 练白霜抓着狐妖的爪子，笑了下。眼前的场景对练白霜没有任何影响，她只在意第三次格挡结束，她站到了旁边笑眯眯看着霍瑾，似乎在等待她的做法。 霍瑾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神来，咬牙不再犹豫，绕过那夫人、手中的小匕首直接嵌在了狐妖的脑门上，同时，霍瑾的灵力倾泻而下，将狐妖的脑袋来了个贯穿。 狐妖发出了非人的尖叫声，过了片刻就倒在地上，没了声息。过后没一会儿，它没了人的模样，变回了一只狐狸。那是它的本体，它本来就长这个样子。 失去了支撑，富商夫人也跌落到狐狸身上，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富商连滚带爬跑了过来，抱起了狐狸，靠着自己的夫人，开始哀嚎。 好一副人间惨剧，好像霍瑾才是罪魁祸首似的。 霍瑾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都是鲜血，还有那把沾满血液的匕首，她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再也没忍住，跑到一边扶着树干大吐特吐起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富商早已站起，用满怀恨意的眼神看着霍瑾：“你杀了我的妻女！你要为她们偿命！” 富商说着就朝着霍瑾这边奔来，路过家丁的时候还顺手把其中一人手中的钉耙拿了过来，想对着霍瑾进攻。一个凡人，是没办法伤害到修士的，哪怕霍瑾都没修炼多久。 她轻松的躲过去，脚踩在了钉耙背面。她看着那富商：“你要我偿命？”因为刚刚吐过，她的面色有些发白，但双眼清亮，在周围火光的映衬下格外明显，她抿着唇，看着那富商说：“那谁来为那些被你蒙骗过来的人偿命？这件事没有完，你也犯了事。你是普通人，我不会动你，但我会把这件事都告诉给县令，你肯定也逃不了。” 说完这句话，霍瑾不再管那富商，而是走回到狐狸身边，把狐狸从地上捡了起来。这狐狸看着就不普通，它体型硕大，看着好像一头猛虎，身上皮毛发亮，不似凡品。额头上还有一抹红痕，着实不同。 不管是谁人看了，都会觉得，这狐狸已经成精。 霍瑾拎着狐狸，带着练白霜，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了县衙。趁着夜色，她直接敲开了县令的房门，把狐狸扔在了县令房中。县令被她吵醒，本来还有些不悦，一看到那狐狸，瞬间尖叫出声。 周围的仆从也醒了过来，连忙点灯凑了过来。县令指着地上那狐狸，颤颤巍巍说：“这、这是何物！” 霍瑾深吸一口气，把狐妖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还提醒县令：“记得让衙役去把那富商带过来，他坑害了很多无辜女子献给这狐妖，手中的人命绝对不少。” 在霍瑾一句句讲述中，县令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可明白归明白，他看着那巨大的狐狸还是浑身发颤。霍瑾说完也不管县令了，径直回了这几日住的厢房里面。 一进屋子，霍瑾先褪下了自己的衣服。她里面穿着束胸，这个时代没有胸罩，自己穿越来带的那个虽然还在，但总不能一直穿着，所以日常还是以束胸为主，不然什么都不穿，总觉得有些晃荡。 这会子，她脱了外面的衣服，只裹着束胸，把头发撩起，对着烛光查看自己身上的伤口。练白霜虽然给她挡下了致命的三招，可其它招式练白霜不会挡，霍瑾该受伤还是会受伤。 如此就着烛光，霍瑾就看到了自己手臂上两三道大口子。因为灵力的关系，那大口子已经不在流血，可伤痕狰狞，根本没有恢复。霍瑾看到这大口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很少会有受这么严重的伤的时候，印象里的受伤，也顶多是自己兴趣来了想做菜，结果不小心切到了手指。那个时候手指血流如注，霍瑾眼泪哗哗的找着创口贴给自己贴好，等亲妈回来了还要委屈巴巴窝在亲妈怀里，对着她展示自己的伤口。 亲妈会笑，也会说她笨，但会给她做好吃的，去安抚她受伤的心灵。甚至还会给她剥虾，让她受伤的手指不至于乱动。 那时候的伤口，和现在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足为提。现在的伤口，看上去得有十多厘米，皮开肉绽，看着就疼。刚刚和狐妖打的时候，霍瑾还没有什么感觉，之前被一章打在胸口，那疼也还好后面还吃了伤药。 可现在，霍瑾不打算吃。系统虽然大气，给了不少东西，那药却是有数的，吃完了就没了。又不是什么大问题，何必去浪费那个药呢。霍瑾打算自己治一下她这伤口。 她手下的动作不停，倒下自己蒸馏的酒精消毒，洒上自己制作的药粉，用所剩不多的灵力加快伤口愈合，而后再用纱布给系上。霍瑾一开始处理这些伤口的时候，是镇定自若的。 偏偏中途发现了练白霜一直在看着她，于是霍瑾处理着、处理着，就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了。那双总是亮晶晶的双眼，也蓦地浮上了一层水雾来。到了最后，她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在那边无声的掉小珍珠。 练白霜看到了这一幕，她觉得有些奇怪，原本还好端端坐着，现在却到了霍瑾跟前。她在霍瑾跟前站定，询问她：“你为什么哭？” 这种事情不能问的，一问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了，要说原来还是小珍珠，现在就变成了倾盆大雨，连说话都抽噎了起来：“我、我觉得委屈嘛。”她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不管如何，霍瑾还只是一个没出社会的大学生，每天最大的烦恼，大概就是这门课很难说不定期末要挂科，再不济就是明天到底应该吃什么。受到伤害也顶多就是跑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都被蹭破了皮，然后被同学搀扶着一瘸一拐去校医务室。 练白霜听了她说的，却嗤笑了一声，在嘲笑霍瑾：“你活该，是你自己要来的，蠢货一个。”练白霜是真的这么觉得，现在的霍瑾和她不一样，她是什么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这里。而霍瑾明明知道这是一个修仙的高武世界，还有的选，却自己来了。 练白霜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觉得她愚蠢至极。而且看样子，现在可后悔了，因为霍瑾现在遭遇的，和她想象中肯定完全不同。她估计是想来当救世主的，自己会感激涕零谢谢她，可实际却不是如此。 她不是凤傲天，没有刚穿越就无敌；被她救下的自己也并不感谢她、甚至巴不得她去死。 现在的情况，是她自找的。 一句话说完，霍瑾不吭声，吸了吸鼻子，有很明显的吸鼻子声音。看到她这样，练白霜不由很恶趣味的问她：“你后悔了吗？” “什么？” “后悔来这个世界，后悔来救我。” 练白霜在等着，等着她说“后悔”两个字。霍瑾抬起头，那双哭泣的眼睛在烛光的映衬下，依旧闪亮亮的，她看了一会儿练白霜，很认真的回答：“没有，我没有后悔。” “因为如果我不来的话，你可能还要被关在里面好久好久，你一定会更委屈的。” 17、不能吃独食 练白霜落荒而逃了，她实在没办法面对霍瑾如此真诚的回答。她不想看到那双过于闪亮的眸子，也不想在那双眸子里看到有些卑劣的自己。可她能逃到哪里去呢，红线将两人牵扯到一块，到了红线出现的时候，练白霜才发现自己避无可避。 最终，练白霜停留在了房门外。 她俩隔着一扇门，霍瑾抱了被子，倚着门靠在了被子上，而后睡了过去。她太累了，不过一会儿就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她的鼾声不重，而且平日里也不打呼，只是因为太累了，才会发出这样的鼻音。 在夜深人静、只隔着一扇门的练白霜耳朵里，却显得有些聒噪。 她甚至没有打坐，只能背靠着门扉，抬起头，望向天边皎洁的月亮。今日不是初一亦非十五，那月亮没有弯的如同银钩，也不是满月。就是普普通通，每一天晚上抬头就能看到的月亮。 有些残缺，并不美丽，却格外明亮。 练白霜看着这轮月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是听到她说没有后悔，练白霜的心脏却跳了起来。她知道，霍瑾没有撒谎。她不是会撒谎的人，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 她感到委屈、感到疼痛，可却没有半点后悔，甚至这个时候，她还在想着自己。 霍瑾是个笨蛋。 练白霜早就知道这件事，可现在，却知道的更明确了。 第二天一早，霍瑾醒了过来，拉开门，和站在屋外的练白霜对视，而后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早安，练白霜。”霍瑾已经接受了这个名字，虽然在霍瑾看来，这个名字更像是混圈的时候取得圈名，可她已经能够很正常的喊住这个名字。 霍瑾早上做了个蛋炒饭，和练白霜两人简单吃了一点，就去催促县令赶紧起来上班，让衙役快点去抓富商。县令没有办法，那狐妖的尸体实在是太夺人眼球了，再说县令也知道霍瑾惹不起，只能按照霍瑾说的那样，把人都得喊起来。 晌午不到，日头正攀至中天，富商被带到了衙门里。 可能因为抓富商这样的事情太显眼，所以有不少平头老百姓跟着过来看了。一时之间，衙门人口熙熙攘攘，被堵得水泄不通。 富商见到县令，那是要跪的。跪下后，他仍然用仇恨的双眼看着霍瑾，而后等县令让他抬头，他就先一步告状：“冤枉啊！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我们一家三口做主啊！我那老妻独女，都死在了这个奸|人手中！老爷啊，你可千万要为我做主啊！” 甭管事实如何，这富商看起来的确悲痛欲绝，后面衙门口一些不清楚事情的老百姓交头接耳，在那边说着霍瑾干的事。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诬赖霍瑾的媒婆和那地主也站了出来，跟富商跪在一起在那边继续说着霍瑾的罪行。 坐在高堂之上的县令拿着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他现在真觉得堂下跪着的这几人，一个比一个脑子笨。都这个时候了，还看不清楚局势吗？ 随着他们的控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了霍瑾是个坏人，还有人带节奏高声说要将霍瑾绳之以法。霍瑾却不急不慢，从小空间里面把那个硕大的狐狸尸体给拖了出来，扔在了大堂里。 一时之间，整个衙门内外鸦雀无声。 霍瑾指着那狐狸尸体，还没开始讲解事情经过呢，富商就自爆了，他是真把这个狐狸当成了自己女儿，认为并不是狐妖害了自己女儿后顶替，而是女儿中了妖法、变成了狐狸的模样。 这会儿他扑到了狐妖尸体上，情真意切在那边哭泣：“女儿啊！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这一下，别说后面站着的百姓了，就连跪在富商身边的媒婆和地主，都望而生畏、跪着退后了两步。可见这件事情，对大家的冲击。 霍瑾撇了撇嘴，富商这番作为，倒是省了如果他死不认账不承认这是他家“大小姐”的一番口舌。霍瑾站在旁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那富商中间还屡次想要扑上来打断霍瑾：“你胡说！我儿不是狐妖！她只是中了妖法！能够复原的！” 爱女之心，的确惹人动容，可霍瑾却不为所动，只直接说：“哪怕它真是你的女儿，也不代表你可以害了别人家女儿的性命，喂给一个妖怪吃！” 她声音掷地有声，回荡在衙门内，片刻后，外面的百姓里不知道是谁一声：“好！说得好！”引来更多人为霍瑾摇旗呐喊。 富商这个时候闭嘴了，只一味说着：“你胡说，我没做这些……没有……”霍瑾不理他，只说着这半年以来富商家里采买却又消失的丫鬟，还说到狐妖的小楼里面有不少骨头，说不得里面就有人的骨头。 那地主此刻眼珠子一转，突然开口：“那也有可能都是鸡骨头，所谓的人骨头，只是你的猜测罢了。” 霍瑾盯着地主看了好一会儿，冷不丁一句：“也是你向着富商推荐我的吧？不然以我的名气，也就在小石村附近几个村落里知道。他们都是一些农人，平日里哪能见到城里的富商。是因为你儿子的婚事被我拒绝，怀恨在心，又知道富商家里一直在采买丫鬟、找年轻姑娘，所以你就把我的事情告诉了富商。” 地主楞了一下，他倒是看着比富商冷静多了，只回答：“不曾有过，这些只是你的臆测，做不得数。” “除了我以外，肯定还有不少人被你用同样的手法，推荐给了富商。我听说你家里也经常采买丫鬟，还经常给儿子找通房丫鬟、可那些姑娘后来也不知去处，你把她们、全都卖给了富商！” “你！你胡说！” 霍瑾却不管，她知道自己没有证据，可她又不是找证据的捕快，这些事情，本来就应该留给县令去做。她把狐妖解决，还给县令施压，这件事到最后，一定能按照她的心意圆满完成。 这就是修士…… 虽然霍瑾并不喜欢滥用权利，但既然有这个权利，她也不吝啬使用。只要她依旧站在正义这一边，那这种滥用权利，就是好的。在霍瑾的盯梢之下，很快富商和地主都被抓了。富商罪行明确，已经判了秋后问斩，至于地主，则是被徙一千里。 别说这种妖魔鬼怪都有的世界观，哪怕是普通世界，这种徙一千里能否活着，都得打个问号，还要在路上受罪，反而不如直接富商杀了了当。就是看似还有一条活路，万一真的能够安全到达流放地呢。 这件事情到这里，基本已经落下了帷幕。富商却仍然不甘心，他大声嘶吼着：“霍瑾！你这个奸|人！别以为你能有好果子吃！你害了我们一家三口！你会得到报应的！” 霍瑾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个当成一件事，不过是将死之人最后的喧闹罢了，她没必要和对方斤斤计较。霍瑾带着练白霜去买了活鸡，果然之前那个衙门里的下人是骗人的，虽然鸡子贵了些，但也没涨到三倍那么多。 霍瑾买了鸡，花了点时间，给练白霜和自己做了辣子鸡吃。估计这方圆百里，也只有她这么奢侈。买的猪油全化开，把切成小块的鸡肉炸得酥脆。又用土豆裹了精细雪白的面粉，在油锅里面炸香。 这时候没人会这么做，这太过于奢侈。 但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总要犒劳犒劳自己，霍瑾还去城里的酒庄，打了点果子酒回来。虽说是酒，但度数太低了，酒味不浓，和小饮料似的。霍瑾还在里面加了点糖搅拌开来，口感更好。 这天气热，霍瑾还拜托练白霜，用她那冰系的灵力把饮料冰镇一下。 练白霜一开始是不愿意的，这是把她当劳工了。可霍瑾说的确实在理，天热了、喝冰镇饮料最适配。练白霜本来想偷偷摸摸自己喝，可霍瑾就在旁边看着，许是相处有段时间了，许是她俩本来就是一人练白霜心里想什么霍瑾都知道。 她在那边嗷嗷叫唤：“别的我就不说你了，你怎么能够吃独食呢？！你这样，我炸小土豆也不给你吃，反正我本来就说只给你吃辣子鸡的！” 练白霜皱着眉毛，想偷吃被人戳破，也挺丢人的，到了最后，练白霜还是给霍瑾也弄了冰镇小饮料。 一口冰果酒，一口辣子鸡，再来一口小土豆，在这样的夏日里，格外让人舒坦。霍瑾还想要更多，她感慨：“要是有小龙虾就好了。”练白霜嗤笑一声：“没有小龙虾，只有大的。” 霍瑾眼睛亮了：“还真有啊？” “你没那个本事抓，在东海，里面一只龙虾都足有十米高，等你有本事了，再去肖想吧。” 霍瑾不在意练白霜说她修为不行，她只是笑眯眯的说：“肯定能吃到的，你等我，到时候做麻辣小龙虾吃。” 说着说着，霍瑾和练白霜都有点馋了。 18、走吧你走吧 霍瑾和练白霜此间事了，霍瑾又买了一些镇上没有的调料和药材，就带着练白霜满载而归了。她甚至还有点怀念小石村，那村落民风淳朴，还有很多学生看到她都会笑着喊她老师。 这也是霍瑾要求的，她不喜欢师傅这样的词，老是听着要顺耳多了。那群学生不明白老师是什么意思，但里面有个师字，多半也知道个大概。她们都很恭敬，因为实打实的让她们获得了好处，还因为这一门手艺，不愁嫁人。甚至很多外村的，都来这里求娶她们。 更因为有一技傍身，来看亲的并不是什么寒颤人家、给她们相看的人也是十里八乡的优质资源。霍瑾虽然觉得一个女人成天到晚想的就是嫁人不好，可时代的局限性摆在那里，霍瑾也没资格指摘她们。 总之，她们过得好、会笑着对待自己，也的确有了更好的出路，就让霍瑾感到高兴。 有一阵子不见，霍瑾还想她们晒的药材怎么样了，有没有想她。 这时代的路很长，回程的时候坐的也不是富商家的马车，而是找了车行坐了车到镇上，再一路走回去。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霍瑾下了车，和车行的人道别，就一路走着去小石村。 到达小石村的时候，要比之前去城里还要晚。月上柳梢头，已经是下半夜。整个小石村都安静极了，没有一点声音，估摸着都在睡觉呢。霍瑾和练白霜的步子轻，尤其是练白霜走起路来没有一点声响，和个鬼似的。 饶是如此，看家护院的狗耳朵也尖着，听到有人路过，立马冲到篱笆边上，低声吠叫两声，不是驱赶，更多的是警告。好在霍瑾和村子里面的狗都熟了，她怕吵醒人，轻轻喊了两声：“是我。” 狗子都是认得她的，是熟人的声音，再加上霍瑾两人只是从门外的道上路过，就没有再对着她俩嗷呜，转身回到房子门口，继续卧着。 回到自己的房里，霍瑾有些愣神。因为她那小屋子，好像被打劫了一样。其实她这屋子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像是灵芝人参、钱粮之类的，早就被她塞到了小空间里面随身带着走了。 屋子里面，也就一些锅碗瓢盆、一些家常用具。 可就是这样，那些东西也没了，就连床上的被褥也不翼而飞。霍瑾有些呆了，她下意识想着：“家里是遭贼了？”霍瑾马上开始想小石村里这些人，她有些担心他们出了事，不过刚才走过来，她能感觉到人就在屋里睡觉，所以小石村的人也没出事。 霍瑾点起了灯，就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偷的这么干净，肯定是遭贼了不假，但不像是外来的大盗，不然其他家里也被偷了肯定各个都非常警惕，不会狗叫了还没人醒。 多半是村里的小偷小摸，那几个打光棍的二流子就很有可能。 霍瑾用手托着下巴，正在思考呢，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有人在大喊：“那个医女回来了！她回来了！”听声音有些耳熟，多半是村里的人，可大半夜不睡觉把人都叫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霍瑾愣了下，还是走出了门。 她还想让人别喊了，不要打扰到别人睡觉，结果没一会儿功夫，村里面远远近近的灯都亮了起来，还有人已经往她这边来了。霍瑾真有些呆住了，她不明白，自己这么大面子嘛，大晚上的都睡着了，还要过来看看她？ 霍瑾有些不好意思了，心想回头该怎么做才能让村子里的人生活得更好。 却没发现在她身后的练白霜，满脸的冷笑。 霍瑾的修为远没有练白霜高，练白霜的神识可以将周围的事情探寻个一清二楚，也知道他们来这边之前正在说些什么。霍瑾还在那边想着他们是来欢迎自己的呢，真是个笨蛋。 等人离得近了，霍瑾也发现——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现在这会儿，气氛好像有些不对，村民脸上的表情也不对。 他们都举着火把，来得大多数是男人，也有个别上了年纪的妇人。火光照着，让他们脸上那一个个古怪的表情让霍瑾看个正着。不是欢迎、不是喜悦，是气愤、是悲怆，总之，有些莫名其妙。 霍瑾下意识觉得不好，可这会儿谁都没说话，霍瑾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打破这古怪的氛围：“这么晚了，大家赶紧回去睡吧，没必要来欢迎我的。” 这句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还平静的村民瞬间嘈杂起来，他们絮絮叨叨在那边小声谈论着。这一刻，霍瑾的表情有些僵硬，也觉得有的时候耳力太好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声音轻，可霍瑾是修士，那些细小的声音在霍瑾耳朵里面却无比大。 他们说—— “她怎么还有脸说这样的事情？” “还让我们赶紧回去睡，要不是因为她，大家怎会大半夜起来吹风！” “她要是真为了我们好，就不应当回来！” “她回来作甚，还不如直接就离开咱们村子！” 霍瑾不明所以，这种时候也容不得她装傻，霍瑾楞了一下之后，才开口说：“各位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真有误会，说开了便是。” 声音一下子又停了，在明明晃晃的火光中，村民的脸被照射的半阳半阴，看起来更加骇人。这种感觉，比霍瑾面对那狐妖还要来得压力大。那时候，她只用面对狐妖一个，也明确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 如今，她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不是自己的敌人，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月前她从小石村离开的时候，村民还叮嘱她让她早些回来，村里都少不得她，可到了现在，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巴不得自己离开，巴不得让自己离得远远的，最好不要出现。 霍瑾开口问了，他们又不说，最后还是村长站了出来。他年纪大了，手里拄着拐杖。平日里对霍瑾总是笑脸相迎，因为他们家是个大家族，再加上村长还在家里并未分家，家里一大堆女儿、都跟着霍瑾学习怎么采药和侍弄药材。今日，脸上却很沉重。 “霍姑娘，我们也不瞒你了。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听到这里，霍瑾更疑惑了，如果他们都知道了，那为什么对自己是这样的态度？ 在霍瑾的疑惑中，村长继续说着：“你在城里得罪了富商，这件事半个月前就传回来了。那富商在镇上也有不少产业，就连收购药材的药店都是他们家的。那消息传回来的时候，还有富商的话，言说要是哪个村子收留你，以后就再也不让这村子里的人去他家产业上做工。” “冬日苦寒，也种不了地，我们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得去镇上做工。再说原本就有不少人家的孩子，就是在富商家中的店铺做活的。这消息一传出来，不少人都因为你的关系，被东家给赶了回来。如此这般……还望、还望霍姑娘你离了我们小石村吧！” 霍瑾在村长说话间并未开口，听完村长说的，霍瑾才准备解释。可村长话音落下，那些村民就跟着说：“霍姑娘你就走吧！” “别祸害我们村子了！” 霍瑾心中一紧，深吸一口气，和村长说明：“那富商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她也没想到，原来富商早就暗中做了小动作就是要让她过得不快活，早早将这句话给传到了村子里面。可后面的事情，显然小石村的大家是不知道。 “可如今那富商已经伏法了，他暗中勾结狐妖害了好多人家的姑娘。还有隔壁村子的地主也是，说是给儿子找什么丫鬟、要抬姨娘，实际上就是找丫鬟卖给了那富商、谋夺性命！如今狐妖已经被我除掉，富商地主都已经被惩罚了，只是你们还不知道！你们放心，他们不能再对你们……” 在这种落后的时代里，消息是有延后性的，所以霍瑾也体谅了他们根本不知道事情完整性这件事。可霍瑾的解释，即便让大家有所动摇，却还是没能说动他们。 村长本来都在思考了，突然人群里就有人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就是啊！” “哪怕你说的是真的，可以后继承那富商家业的，还是富商族中的人，你害了富商，新上任的东家也依旧会对你怀恨在心，到时候、还是会针对我们的！” 这些话盖过了怀疑，村长也变得坚定了下来。他不能因为霍瑾一句话，就拿着小石村全部人的生计陪着霍瑾闹。哪怕真如霍瑾说的一样，富商已经伏法，可以后富商的族人、真的会放过霍瑾吗？村长真不敢赌。 他叹了一口气：“霍姑娘，你还是走吧，莫要再为难我们了。” “走吧，你走吧！” 此起彼伏的声音，从村民堆里传了出来。一时间，霍瑾也陷入了沉默。【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9、白毛二人组 在气氛陷入僵局的时候，是练白霜的大笑声打破了沉静。她是真的笑了出来，而且还是仰头大笑的那种。从一开始的几声冷哼，到了最后抱着肚子，连眼角都因为笑得太大声而泌出了眼泪。 “哈哈哈……” 她那头银丝微微晃动，在火光的照耀下从银色变成了暖黄色。一身白衣胜雪，笑得却有些疯魔。 村里人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是她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难免有些吓到人，连村长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更遑论那些村民们。霍瑾看着这样的练白霜，心里却门清。 练白霜在笑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她在笑霍瑾啊。 练白霜好不容易停下了小声，却还是忍不住露出点笑容，胸膛也随之起伏。她笑了太久，让霍瑾都忍不住说：“你别笑了。” “我为何不笑？这还不好笑吗？”练白霜冷哼，她那双平静无波的双眼扫试过村民们，在火光下、她的眼睛却好像比光更亮：“当日他们求着你收下家中的姑娘学习如何采药的时候，那是什么好话都说了的。” 练白霜声音尖酸刻薄，用古怪的语调重复着他们的话：“什么‘若是姑娘肯收下我家小女，日后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姑娘’、什么‘只求姑娘能够教导我这不成器的女儿一二，也好让她日后有个活路。以后甭管发生什么，只要是姑娘的事、就是我们家的事’。” 练白霜一连说了好几句，那村民显然有些心虚，连火光都要摇晃。 “还有今晚这么热闹，你教导的那些姑娘怎么没一个出来的？家里人都出门了，她们还能睡得和死猪一样？且不说她们的事情，这里面有好几个人，都是你救过的吧？别说什么去镇上帮工了，没有你，连小命都没了，还在那边叫呢。” 霍瑾也抿了抿唇，看向了村民那堆。 练白霜说的一点也没错，从第一天来这里救下的石柱，后面不小心砍柴砍到手臂上血流如注的、不小心被家中养的牲口顶了腰半天直不起来的、不慎落水险些没命的、不小心吃了有毒的草差点归西的……霍瑾没少救人。 可如今，他们在赶她走。 练白霜说的太直接了，让村民们一时间都没了声息。这个时候，还是那个村长出了马：“霍姑娘确实帮了我们许许多多，可大家总是要活的。霍姑娘的恩情，我们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才能偿还了！” 村长话音刚落，练白霜就嗤了一声：“谁那么倒霉，下辈子还要遇到你们。” 霍瑾看了村长和村民良久，最后长长叹息一声，只说了几个字：“我们走吧。” 练白霜有些生气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软柿子，能任由别人搓圆捏扁的？”霍瑾没说话，只是回屋里整理了一下东西，然后带着练白霜往外面走。 霍瑾好脾气，练白霜却不是，她没路过一户人家，就做点事情。冰霜覆盖过去，原本在院中、房里侍弄的草药全都被冰霜覆盖、在这大热天被冻得结结实实的。药材都是金贵玩意儿，这般和泡了水又有什么区别，全都不能用了，自然也无法售卖。 练白霜脾气坏，还把他们这些人家前后院种的菜也全冰上了。就连家中的鸡鸭也没放过，通通冻死。只有狗儿猫儿，逃过了一劫。无他，这些狗儿猫儿都知道对着霍瑾摇摇尾巴呢。 天色太晚，她们连镇上都没去，找了个还算平坦的地方，霍瑾临时弄了个火堆、铺上了铺盖，就准备将就一晚。 练白霜还是觉得霍瑾太窝囊了，对着霍瑾就开始一顿教训：“你真是我吗？怎么能这么窝囊，他们对你这样，你竟然什么都不做，就走了！” 霍瑾没吭声，只是用树枝拨了拨火堆，火光落在她眼里，练白霜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直到练白霜忍受不了，伸手掐了一下霍瑾的胳膊，霍瑾才回过神来：“可他们是普通人啊，虽然做的很过分，可我也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吧。” “为何不能？” 霍瑾愣了下，才想起来练白霜现在是个魔修。还是一个黑化值马上要到顶的魔修，如果真是练白霜遇到这样的事，那群忘恩负义的小石村村民，估计一个都活不了。 她“嗯……”了一会儿，才说：“就是不能啊，这样做是违法的。” “你是傻子嘛，这里哪有那么一说。” 霍瑾又不吭声了，只呆呆地看着火堆。练白霜还是受不了霍瑾的“冷暴力”，她尖酸刻薄说了好一会儿那些村民的坏话，最后突然也变得沉默了。因为霍瑾现在遭受过的，自己也曾经遭受过。 她比霍瑾还不如，她只会在那边问“为什么？”，明明自己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他们要背叛自己？ 沉默的两人静静坐了很久，练白霜突然问了句：“你后悔吗？”这已经是练白霜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她好像在问霍瑾，可又像是在扪心自问。霍瑾也知道练白霜是在问什么，她用手中的树枝继续拨弄着火堆。 火焰落在木柴上，发出了“噼啪”的响声，在这样静谧的氛围里面，显得尤为明显。 而霍瑾的回答，还是那一句：“不后悔。”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练白霜也是不后悔的，只是做的事情太多、被背叛的太多、被背叛的太彻底，所以她后悔了，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她冷笑了一会儿，只说：“迟早有你后悔的时候。” 霍瑾这个时候，也没说什么“我永远不会后悔的”，因为练白霜就在眼前呢。她俩本来就是一个人，练白霜都已经黑化了、后悔了，所以这样的话、霍瑾也说不出来。 答案就在眼前，说什么永远不后悔，那是在自欺欺人。 所以霍瑾笑了笑，说：“等那个时候，我们俩就是白毛二人组。” “……” 霍瑾自觉失言，补充了一下：“可是我是火系法修，我应该变不成白毛，我会变成红毛吗？红白好像不是很配，还是黑白比较配一点。回头我去弄个一身黑衣服，到时候我俩就是黑白双煞。” 先崩溃的不是练白霜，而是系统，它在霍瑾的脑海里面大叫。系统是把霍瑾摇过来，希望感化练白霜、拯救世界的，结果这位还没想着如何洗白练白霜呢，先一步考虑要是自己也黑化会是什么个光景了。 霍瑾这话说的，连练白霜都觉得她神经病：“有病。”练白霜不说话了，盘起腿开始打坐。霍瑾看她这样，把火堆稍微弄小了一点，而后钻进了自己打好的铺盖里：“那我先睡了。” 她的铺盖不厚，毕竟这天挺热，只是晚上还有些阴冷，所以她才弄了铺盖。那火堆，也是为了驱寒驱湿。练白霜不语，根本就没回答。 霍瑾打了个哈欠，沉沉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周遭又变得安静了下来，只有虫鸣声不绝于耳。也因为霍瑾的打岔，关于她是软柿子这件事、没有报复回去这件事，直接就被揭过了。 可霍瑾心里面，真没有一点后悔吗？若说没有，也太假了，人非圣贤，怎能以德报怨。可霍瑾比起后悔，更多的是委屈。自己明明没有做坏事，明明没有对不起别人，却还是被他们讨厌、甚至要直接赶走了。 这样的情况下，霍瑾怎么可能不委屈呢。 神奇的是，因为有练白霜在身旁，练白霜也做了一些报复为她出了头，这导致霍瑾心中没那么委屈了。她没有说出来的话，没有做出来的事，练白霜全替她做了。 霍瑾也知道，练白霜做这样不是因为她。她在练白霜心里才几斤几两啊，纯纯是妨碍她复仇的可恶家伙，恨不得她直接死球。练白霜做这些，只是因为她想到自己，当初、练白霜肯定也被这样背叛过。 她对每一个背叛者，都巴不得对方直接去死，甚至想要直接动手让对方去死。如果没有霍瑾在，练白霜搞不好真的会出手。可因为霍瑾在，练白霜没办法出手。 就如同霍瑾深刻知道练白霜为什么说那些话、做那些事一样，练白霜知道如果自己真对这些普通人出手，霍瑾不仅不会感谢，还会站在那群村民身前阻挡练白霜。 有那可恶的系统在，练白霜没办法攻击霍瑾，说不定在出手的时候，就会被那红线束缚住。所以练白霜只做了点坏事报复，没有真的伤人性命。 她俩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且微妙。 霍瑾真的觉得，有练白霜在自己身边真好。虽然练白霜讨厌自己，而且还巴不得自己去死，可她这些小地方，真的让霍瑾很欢喜。她又想到了霍瑾问自己“后悔吗”的问题，但不是今天晚上那句，而是之前问的那句。 她问自己后不后悔来到这个世界，就为了什劳子来救她。 她也想到了，自己穿越前，问过系统的一些话。【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与你有何干系 霍瑾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系统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然后直挺挺就一个答应垂直穿越。她其实有问过：“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么做？放任练白霜黑化吗？” 系统的回答很直接：【当然不会放任下去，我们会另寻出路。】 “什么出路？” 【这个时间节点的“霍瑾”不同意的话，我们会再往回寻找上一个时间节点的“霍瑾”。如果她也不同意，我们会再继续去寻找。同理，如果你穿越无法让练白霜的黑化值降低、拯救世界的话，我们会再寻找别的“霍瑾”过来。】 听到这里，霍瑾也知道，系统绝对不是什么好家伙。而且霍瑾……她并不想让系统再去找其她的霍瑾。因为她担心，自己拒绝的话，说不定其她的霍瑾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直到最后系统找到了一个非常年幼的霍瑾，把她给丢到异世界去。 只要想一下，万一穿越过去的是一个非常年幼的霍瑾、是个未成年，甚至可能只有十来岁，霍瑾就会感到窒息。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啊！与其让她们来，不如自己来！ 霍瑾也忘了，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就意味着无数个时间线的霍瑾，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义无反顾的来了，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然的话，还会有别的时间线蒙昧无知的霍瑾，再一次被系统拉过来。这样的事情，自己一个人遇到就算了。 霍瑾知道穿越过来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但没想到情况这么坏。古代的人并不如想象中淳朴，甚至因为生存环境更加低劣，所以导致会更努力活着，不惜代价也要活下去。 人之常情。 有句古话叫做“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温饱都没解决的地方，让他们道德素质都过关，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霍瑾，其实也有一些不太好的猜测。 例如之前为什么衙役会来找自己，县令和师爷还一副想给自己定罪的样子。霍瑾有猜测过，这其实是因为他们和富商官商勾结，其实是富商想要把自己给困住。只是没想到，她和练白霜都是修士，凭借一个县衙压根没办法对她们做什么。 也猜测过，其实那富商和富商夫人未必不知道那就是个狐妖、根本不是他们的女儿。也许真有一点爱女之心让他们不愿相信，但也许……是因为一旦知道那就是狐妖、并非自己的女儿，很有可能被狐妖给杀死。 他们蒙骗自己，为狐妖抓来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姑娘，其实也是为了活命。 这一切猜测霍瑾都没有证据，可这种猜测也对得上号。霍瑾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睡了过去：算了，明天早上天亮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在霍瑾沉睡、练白霜打坐的时候，小石村的人却天都塌了。他们在霍瑾离开之后，再一次进了霍瑾家里，之前霍瑾东西丢了，有不少就是被他们给拿走的。现在还想着再去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剩下的、可用的东西。 但霍瑾整理得很干净，再加上她有小空间，所以看上去虽然手里没拿什么东西，可实际上连家具都打包带走了。她对这些村民也有一口恶气，怎么可能还把东西留下来。 看着精光灿烂的屋子，村民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他们看到了什么：怎么会没有呢？那姑娘手中分明什么都没拿啊。 事实胜于雄辩，村民们只能骂了两句，就各回各家了。天色太晚，回到家里的时候他们本来打算直接睡觉的，可刚到家门口，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寒意。 这大热天的，即便晚上夜深露重会有些凉，但也不至于冻得人直打哆嗦。借着手中的火把，他们看到了家中院里的小菜园子，蒙上了一层白霜。他们懵了下，走近一看，才发现哪里是白霜，分明是厚厚的寒冰。 这天气，哪来的寒冰？ 没等他们想明白，就听到邻居们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他们也反应过来：菜被冻得这么严实，还怎么吃！明天太阳一出来，哪怕晒化了，这些菜也全都死了！ 远远的还听到有人在喊：“我的鸡！” 于是村民们把腿狂奔，到了后院的鸡笼、鸭笼里，果然，也全都冻成了一个个冰雕，肯定是活不成的。他们都惨叫了起来，等到屋里的人起来，点上灯，就发现屋中原本已经晾晒好要去售卖的药材也遭了重，都被冰霜给覆盖。 这哪里还能卖钱啊！ 一时之间，惨叫声、哀嚎声，那叫一个此起彼伏！ 谁都知道，接下来好长一段日子，他们的生活都会过得不景气，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霍瑾和练白霜离小石村已远，莫说霍瑾已经睡了，便是醒着，也听不到这些声音。正在打坐的练白霜，却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那些村民真该感谢有霍瑾在，不然别说是家里的鸡鸭、院里的菜园子、桌上摆放的药材，就连他们、也绝对逃不过去。背叛者，就不该有好下场。不过霍瑾不让，这一波小惩大诫，也算是让练白霜高兴了。 尤其是那一声声的惨叫，让练白霜心情舒畅极了。虽然有霍瑾这个扯后腿的在，没办法去找自己的仇人报仇，但先折腾一帮蠢货，也算是玩了个小游戏。 伴随着这哀嚎声，练白霜那是一个神清气爽，霍瑾什么都听不到，也睡得非常香甜。等第二天早上，霍瑾醒了，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醒来的时间还是要比这世界的人晚多了，虽然她估摸着也就七八点，可她已经算是睡懒觉了。 “嗯~”霍瑾伸完懒腰，看着天空中明亮的太阳，忍不住感慨：“今天又是个好天气！”霍瑾站起身来，把东西收拾了一下。火堆经过一晚上，已经熄灭了，霍瑾害怕还有火星子没熄灭，又铲了土盖了点。等全部弄好，才招呼着练白霜上路。 练白霜问她：“你准备去哪儿？” 霍瑾伸手搔了自己的脸颊：“没想好，但随便吧，走一步算一步，只要有你在，我哪里都能去啊。” “呵，”练白霜说她想多了：“怕是有我在，你哪都去不了，说不准还有我的通缉令，你到时候别跟着我被人追杀。” “那我努力修炼吧，我天赋应该挺好的，修炼一下说不定很快能变成很厉害的，到时候我来保护你，让你不被别人追杀。” “……你想的倒是挺好，你保护我？别开玩笑了。” 霍瑾哼起了歌：“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过她们没去之前的那个县城，反而直接绕了路，往更远的地方走。路上的时候，霍瑾还在一个小镇上，听到有人说要去登山。等登山成功，他们就是仙人。 听到这话的时候，霍瑾和练白霜正坐在茶馆里，霍瑾喝着一文钱一碗的粗茶。说起这话的正是隔壁桌，同桌的人对着那个说要去登山的人抱拳相送，祝愿他能得偿所愿。还说他从小就异于常人，一定能够登山成功。 霍瑾不明白登山是什么，眨了眨眼睛，问练白霜：“登山是什么？” “公务员考试。” “……真的吗？你没骗我吧？” 练白霜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模样，霍瑾就知道，她八成在逗自己玩。等那桌人吃喝差不多，霍瑾凑近了些，开口询问：“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登山是什么？” 那桌几人面面相觑，看着霍瑾，其中有一人开口：“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来的人？” “乡下来的。” 霍瑾回答的很干脆，因为太过干脆，以至于对面说话的人也不好意思了起来。他们倒是很干脆的抱拳道歉，然后说明了登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所谓登山，就是一些修真的门派会定期举行的、招手学徒的考验。这些门派一般都定居在山上，而登山则是从山脚下一路走到顶，完成了考核的内容，就有望成为门派弟子。 不过登山，可不是那么容易可以登上去的。有的门派心善，哪怕中途落败也无性命之虞，可有的门派却很残酷，登上去都是九死一生。但越是困难的登山之旅，越证明这个门派不简单。 这次他们说的登山，不过是一个小门派，所以不少人都打算去试试看。霍瑾明白了，也有样学样抱拳道谢，而后回到了练白霜所在的桌子上。她刚才离开的距离还不远，所以练白霜能老神在在坐着，不然也得跟着来。 回到座位上后，霍瑾整个人身子往练白霜那边倾斜了点，小声说着：“练白霜，你当时是不是也去登山了？”她隐约记得系统提到过这么一段，只是那时候她不明白登山的意思，只直接略过了。 如今知道意思，才明白，登山这件事对于练白霜来说，可能是她生命的转折点。 练白霜冷笑了一声，拿起了霍瑾的杯盏，喝了一口粗茶：“与你有何干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