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医疗系统在古代种田》 1、穿越 闵钰蹲在一个破落的院子中,正和一个五六岁的小破孩大眼瞪小眼。 小破孩“吹”着鼻涕泡,亮晶晶地看着眼前的哥哥,又谨慎地关注着矮桌上的小半碗糙米粥。 糙米粥冒着热气,飘着一层金黄色的蛋花,却稀得是连食堂阿姨都唏嘘得程度……但是闵钰知道这是现在这个家里最好的东西了。 “钰哥生病了,这是给钰哥煮的蛋粥。”小破孩一边流口水一边嘀咕说道。 “小杰你也病了,你吃吧。”闵钰笑着开口,听到了自己少年气的声音。 他说着,顺手撩起了挂在小破孩身前的一块破布,帮他把鼻涕擦了擦。 “是啊,我也生病嘞。”小破孩咧嘴傻笑,像是找到了他也可以吃这碗粥的理由,不过,他脑袋瓜很快又垂了下去,“不行,我不能吃,钰哥病得很重,他们都说钰哥要死了,我不要钰哥死,钰哥你别死呜呜呜。” “……”闵钰闻言,不禁一顿,却很快又温和地笑了笑,“别怕,哥哥这不是好好的吗。快吃吧,你把眼泪鼻涕都甩碗里去了,你得自己吃完。” “啊?我没有……吧。”小破孩有点尴尬。 闵钰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脑袋,然后起身去洗了一把手。 这座宅子真的很破破败,比闵钰曾经去贫困地区做志愿者的困难户还困难,而且,这里俨然是一副古代农家院的场景。 院子里种了一颗葡萄藤,正值春临大地,葡萄藤正冒出脆嫩的芽,甚是喜人。葡萄树旁是一口井,边上打着一盆水,闵钰伸出手,却突然看见了倒映在水盆里的人。 倒影里,他一身青衣,身体还没怎么抽条,身姿有些单薄,黑色长发松松垮垮半束在身后,看起来随性慵懒,但其实是他还不会打理古人的长头发,偷工减料。 他像一棵初长的玉竹,面容清隽,温润如玉……分明像是高中时期的自己,却也不是自己。 闵钰孑然而立,目光越过破烂的围墙,眺望着眼前陌生的古代村镇,三天以来,他不得不确认一个事实。 是的,他穿越了。 上一世,他也叫闵钰,是个医学生,因为家里是医学世家,从小家教严苛,成绩一直位列前茅,毕业后很进入大医院工作。 他为人和善,相貌出众,白大褂往身上一穿,整一文质彬彬的男神。又因为他能力强,有责任心,广受病人和领导们的喜爱,妥妥的人生巅峰。 然而天妒英才。 那天,急诊室突然来了一个特殊病人,刚推进了急救室,哪知在看到闵钰拿起手术刀后突然暴起,夺走了他手中的手术刀。 锋利的刀刃清晰地划破大动脉的皮肤组织的感觉,现在想起来仍让闵钰不寒而栗,瞳孔微缩。 春风乍起,带来潮湿的寒意,闵钰微微一抖,回过了神。 他转过身,看见那小破孩正在珍惜的吃着那碗糙米粥,又陷入了另一段思绪…… 说起来,前世看似是世家贵公子的闵钰,也有不为人知的小兴趣,他闲暇没事时喜欢看看小说,经营式、基建式的。虽然看得并不多,但穿越这种事他是有所了解的。 他醒来时记忆十分混乱,身体也很虚弱,遂躺了三天,这三天里整理了一些这个时代的背景和原主的信息。 原主也叫闵钰,家中六个兄弟姐妹,原主排老三。爹娘在边洲城开了一家医馆,虽算不上富足,但也比下有余……直到今年年初,医馆突然发生了一起“医疗事故”,闵家夫妇双双入狱。可是事情的真相还没调查清楚,牢房走了水,十几个犯人被活活烧死,其中就包括原主爹娘。 之后医馆被官府强行封锁,资产被变卖赔偿给了“受害人”,他们兄妹几个也被赶出了城,回到小镇上。 悲剧却远不止如此…… 因为他们一家平时不在镇上住,分家的时候分到了一座老宅,等几个孩子回到镇上,才知道他们的奶奶居然把他们家租了出去了! 且还不愿意跟租客商量退还租金,几个孩子只好在本家暂时安顿,但是天天都遭受到闵老太指桑骂槐的攻击。 原主是个读书人,性子有些心高气傲,又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承受不了这场大变故。在又一次被堂兄嘲讽后,一气之下跑出去淋雨,熟料春寒料峭,大病了一场……再醒来的就是现在的闵钰了。 而闵钰在本家躺了两天,也实在是受不了闵老太那把尖锐逼人的嗓子。老宅虽然破,但是房间挺多的……听说租客只有两人,闵钰就请人来商量,租客住好的房间,他们姐弟住旧房间。 好在对方是通情达理的,同意让几姐弟几个搬回来住。现在他们姐弟住在前院的主屋和厢房,租客就住在西厢房后面的屋子里。 闵钰站在院子中,面对如今的事实,轻叹了口气。 说起那两位好心的租客,他们昨天搬过来还没跟人家打过照脸呢……闵钰转过身,目光穿过葡萄架,往后面的屋子看去。 奇怪,他怎么感觉那边的院子也有人在看自己呢? “闵杰!你在做什么?”这时,一个暴躁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闵钰的思绪。 他回过头,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见端碗吃粥的是小破孩,便气冲冲地走了上来,“贪吃鬼,都是你吃的?你干嘛吃了钰哥的粥,这是给钰哥养病的。” “钰哥,嗝……是钰哥让我吃的。” “让你吃你就吃!让你吃屎你吃不吃?” “屎……呜哇!我才不吃屎,我又不是小狗。” “我看你就是!” 闵钰,“……” “怎么了?怎么都在这里吹风?”是时,院子的门被推开,一个大一点的女孩匆匆走了进来,这是闵钰的二姐闵箐,十八岁。 至于刚才骂闵杰的小姑娘,是闵钰的妹妹、闵意。 “箐姐,你回来了,小杰他把钰哥的蛋粥都喝了。”闵意嘴快地告了状,最后却一边偷看闵钰一边小声补充了一句,“不过是钰哥叫的。” 意思是不是闵杰哭闹要吃的。 闵箐闻言,先看了一眼闵钰,闵钰觉得这眼神颇有他前世姐姐的威压。他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闵箐却没说什么,把怀里一个小包裹递给了闵意,“喝了就喝了,再去给钰哥儿煮一碗,我刚去跟牛婶家借了蛋。”她说着又顺着院子外的声响看去,“正好小双也回来了,拿些补气神的草药一起熬了,让钰哥儿喝下去,病很快就好了。” “什么?这是我自己上山挖的,是要拿去卖掉的。”一位少年背着一只药篓从外面跑了进来,他不满地抱怨,声音在看到站在屋内的闵钰时,又慢慢小了下去。 这是闵钰的孪生弟弟,闵双。其实他们长得并不像双胞胎,闵钰五官清俊,温润如玉;闵双则秀气些,个子也矮一点,要是不说没人会觉得他们是孪生子;而且闵双右眼下处有一小块淡色胎记,很好认。 这三天里,闵钰也弄清了家里兄弟姐妹们的情况,其实他们还有一个大哥,不过几年前跟父母吵架离家出走了,至今未归。 总之现在闵箐对他最好,因为现在她现在是家里最大的姐姐,不得不照顾所有弟弟妹妹;剩下三个小的对原主都有些成见,尤其是闵双,大概是因为原主这两年都在长安城读书了,和他们都不怎么亲近。 闵钰低咳了两声,打破了寂静,说,“药就不喝了,箐姐你也知道我的病在心里,吃药无足轻重的。”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原主已经不在了。 “钰哥儿……” “箐姐。”闵钰打断了满脸愁容的闵箐,安慰般拍了拍她被晨露浸湿的肩膀,说,“经此一遭,我也想明白了许多事,如今都爹娘不在,以后我会变成姐姐和弟弟妹妹们都能依靠的人的,你别太忧心了。” 他的语气温和又坚定。 是啊,既来之则安之,孩子们虽然有些小隔阂,不过大家对他都是挺好的。既然今生有缘做兄弟姐妹,就好好相处才是。 “……”闵箐看着面前的弟弟,有些哑然,自从几天大病前醒来,她只觉得现在这个弟弟有些陌生,却又真真实实的是她的弟弟。 她想,也许真的是经过这么多事终于长大了呢。 闵箐低叹了一声,欣慰地笑了,“好。” 闵钰也笑了起来,“行了,回来吃早饭吧,看看小意做了什么好吃的。” “阿嚏……钰哥等等我呀,我也要吃早饭。” “还吃,你是猪吗。”闵意说着,又嘀咕哦一句,“钰哥好像真的变了呢。” “不喝我还能卖钱,哼,笨蛋。” “小双,不许这样说。” … 饭桌上,闵意没能做出什么美味的早饭,白粥配咸菜,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现在这个家里可谓是一穷二白。 闵钰一边动筷子一边环顾四周,昨天搬过来还没来得及细看,现在这一看不要紧,一看真咋舌。 土坯房,茅草顶,家徒四壁,破破烂烂的,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墙上到处是透光的洞,春风带着寒意,从四面八方涌进来。 穷,穷啊! “箐姐,等一会我上街看看有没有什么活计可做吧。”闵钰突然说道。 其余人一愣,闵箐刚想说什么,却又迟疑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别逛太久,你病气还未消。” “好。”闵钰点头道,要致富,先找出路吧。 【叮——系统自动为您检查到一位感冒病人,使用本系统的感冒冲剂,您将获得治疗点,一个治疗点可换取一文钱,请确认任务。】 这时,闵钰大脑内突然响起一串机械的声音,而他却没有显现出任何慌乱,淡定地喝了一口稀粥。 因为这个声音从他醒过来到现在,已经在他脑子里播放了三天了! 2、系统 【亲爱的宿主,欢迎您绑定医疗系统,1188将为您服务。】 【宿主闵钰,死于非命,生前功德无量,本重生公司将为您提供医疗系统任务,请在这个世界开启您的开挂之旅,重新走上人生巅峰。】 这是三天前闵钰醒来时1188系统跟他说的话,闵钰在清醒后,彻底了解了这个系统。 他以前也看过几本系统小说,知道这是爽文主角的开挂必备神器,开始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 然后他好奇地点开系统界面,看到熟悉的医疗器械时,突然感到一股反胃,虽然上面很多东西都还锁着,但是看到一些医疗器械和药物后就感到了排斥反应。 终于,在看到一个手术刀的小标志时,他突然浑身一凛,恶寒窜顶,脖子上的大动脉突突狂跳,血液像时要从里面喷洒而出。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1188已经被无视三天了,前两天还好言相说,今天居然自动帮他检测病人了! 1188也属实是大冤种:【宿主,您怎么还带ptsd的啊啊啊。】 “你经历那种死法试试。”闵钰回答道。 是的,他ptsd了,上一世,他死于自己的手术刀下,所以他的本能地害怕医疗相关的东西。又所以,现在这个系统外挂对他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上午,阳光微暖。 吃过早饭,闵钰便准备出门去了,临出门前,他又扭头看了一眼葡萄架后的“出租房”,院子静悄悄的,难道都不在家吗? 闵钰听说租客是一对兄弟来着……说到这个,便不得不说现在的时代背景了。 大乾皇朝,闵钰所知历史里没有的朝代,而他所在的地方,名为山河镇,位于大乾西北偏南的地方,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贫困小镇,这里百姓困苦,缺少资源,但又有是那么点关键作用的。 原因就是这里有一条贯穿南北的大江经过,常有往来南北的商贾旅人路过休整,住宿。 而他家那对租客兄弟便是商队的人,听说他们的商队在鸡鸣山被土匪袭击,队伍死的死伤的伤,兄弟二人侥幸逃脱。跑到山河镇来,花了些银钱租下闵家的老宅,想在此安顿养伤,顺便打探其他兄弟的下落。 鸡鸣山是有名的贼窝,这种事常有发生,这样的租客也偶尔会有,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没想到闵老太这么见钱眼开。 好在人家兄弟俩通情达理。 闵钰想着,看了看两手空空的自己,转身出门去了。还是等回来再正式拜访一下吧。 闵钰出了门,直接往城东而去……说起来这个山河镇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山河镇不叫山河镇,而是山河村,六七年前年前,北方战乱,部分难民逃至此安顿。能从战乱中逃出来不过能逃出来安顿的人多少是有些家底的,他们在东面建起的新房,便把原来的小村子趁得有那么些窘迫。 所以现在这个镇子也被分成了城东和城西两大区域,来区分人们的阶级和地位。 闵家本家已经搬到了城东去,闵钰现在住的是城西的老房子。 * 闵钰来到城东,建筑确实比城西好一点,街上还有四五栋两层小楼呢。今日恰逢镇上赶集的日子,行人商贩,熙熙攘攘,还挺热闹的。 油堆子、炸撒子、小馄饨、冰糖糖葫芦……还有白肉胡饼等。 闵钰一路子逛下来,关注的全是吃食,没办法,以前他就是个喜欢美食的,今天早饭又没吃饱。不过摸了摸空荡荡的袖子,也只能望梅止渴了。 1188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不停嗷嗷叫:【亲爱的宿主,要不您再试试吧,你看,每使用本系统提供的药物一次,您就会过得一个治疗点,把病人治好还可以获得相应的治疗点,小病小点大病大点。一个治疗点可以换一文钱呢……而且您还能和和本系统兑换药物,拿去贩卖,一包冲剂在卖个十几二十文也是可以的啊,这可比你在这穷古代找工作务实多了!】 “谁说的。”闵钰否定道,“走吧,我这就带你见识见识去。” 他自信满满地说着,首先来到了主街上的一栋两层小楼前,这里便是镇上最大的饭馆,客满楼。 “客官,一位呐,要吃点什么?”闵钰一走进去,掌柜的就边忙活边招呼他。 “我不吃东西。”闵钰说,换来掌柜的一记瞪眼,不过看他相貌清俊,气度不凡,才没有立刻发作。 “实不相瞒,在下此次来拜访,是手上有几张菜单方子,想和掌柜您商讨一下,看您有没有兴 趣买去。”闵钰说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不料,掌柜神色更不好了,一边歪着脖子打算盘一边急忙忙地说,“嘶,不吃饭别来打扰我算账,买什么方子?我钱都还没赚到呢,哪有给你送钱的道理。公子可莫说笑了,影响我做生意。” “……”闵钰一噻,行吧,不过他又看了一眼掌柜歪着的脖子,提醒着说,“掌柜的落枕了要避免过度活动,不然会加重小关节损伤的。” “哎哟哎哟,什么节什么伤。”掌柜闻言,艰难地抬起头,“莫非公子有治疗我这落枕的法子,我今天大清早起来就扭了,还没时间去找大夫看呢,这要吃什么药,我让小六子去帮我抓。” “不用吃药。”闵钰说,“上个颈托,平时多多热敷就好了。” 掌柜的显然没听懂,最后,闵钰给他说了热敷是什么,又用厚毛巾帮他做了个简单的颈托固定头部,以防脖子扭来扭去。 “哎哟还真别说,这定住我的头不乱动就真没那么痛了。” 闵钰做完一切,掌柜的就感到了这稀奇玩意的好处,说,“公子好本事,来,这是你的小诊金,还请见谅我现在没时间招呼,下次来吃饭给你打折扣。” 掌柜一边说一边塞给了闵钰一小兜酒鬼花生,用干荷叶包着。 闵钰从酒楼里出来,随手丢了一粒花生米进嘴里,用辣椒干和盐巴炒过的。 嗯,真香。 闵钰拿着花生,又晃悠悠来到了镇上最大的书肆,抄书嘛,穿越成书生的标配致富之路。 “不好意思公子,我咱们书肆抄书的人已经够了。” “……” “你说我这看书的姿势不对,怪不得最近老是腰酸背痛的。” …… …… “公子,我们客栈的账房先生可是个秀才公嘞,您可有什么功名啊?” “……” “公子怎么知道我最近觉少,最近的房客可太能折腾了,害我都没个好觉可睡。” …… …… 再次从客栈出来,闵钰开始怀疑人生,他堂堂一个穿越者居然毫无商机,先前看的那些小说都是骗他的吧。 最终,闵钰还是晃悠悠地来到了镇上的码头;码头不大,但来来往往的人却不少,有些鱼龙混杂的。 闵钰看着那些糙汉子,赤着大脚和上身,皮肤黝黑,被沉重得货物压得直不起腰……再看看自己细胳膊细腿、细皮嫩肉的,霎时打起了退堂鼓。 “香姑娘,您可还好吧,刚吃下去的东西就给吐完了,这怎么得了,要不我去镇上请个大夫来给您看看。” “不碍事,别耽误了行程。” 闵钰刚要走,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阵对话声,他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五官深邃的卷发姑娘和她的丫鬟;卷发姑娘脸色煞白,整个人恹恹的。 “恕在下冒犯,敢问姑娘这是晕船了吗?”闵钰看她状况确实不好,遂上前行了个礼,问道。 “公子怎么知道?”那丫鬟惊讶地问,接着便把事情都说了,“我们香姑娘从西域来,这是第一次坐船,谁知道晕得厉害,船上的药都不管用,还要坐到边洲城去呢,可怎么办才好。” 闵钰脑海里立刻过了几种治疗晕船的药,却又在下一瞬间想起来自己现在没有那些药,他忽然想起刚从那边走过来时看到路边有一片薄荷地。 丫鬟一听,立刻让人去摘来。 “确实舒服了些。”香姑娘闻了一会下人摘回来的清新薄荷味,神色暂缓。 闵钰也松懈一笑,毕竟这种东西因人而异,“那在下便告辞了。” “等等。”闵钰刚要走,小丫鬟忽然跑上来拦住了他,“多谢公子出手相助,这是我们小姐送的小礼物。”说着便塞过来两只小蜜瓜,以及、一两银子! 闵钰回头看去,岸边的那艘大货船已经慢慢远去,依稀还能看见小丫鬟和那位异邦姑娘在看着他说笑,也不知道说什么。 闵钰,“……” 半刻钟后,闵钰怀里抱着两只蜜瓜,提着两条新鲜的河鱼,从码头边往回走。 哦,这鱼是他跟老渔翁买的,他可不是只会“白嫖”,虽然买鱼的钱也是“白嫖”来的。 总之,满载而归。 闵钰走在路上,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双,你怎么在这里?”闵钰上前问道,发现闵双似乎是站在一家医馆外。医馆不大,门前有一颗老树,树下等候着好些人,应该是等着看病。 “钰哥?”闵双看着闵钰的模样,也挺惊讶的,却很快低下头,小声地说,“我、我是来卖药材的。” 哦,他早上确实说要卖药。 闵钰看了看情况,小医馆似乎只有一个掌柜,一个学徒和一个坐堂大夫,病人却不少,正忙得团团转,还没时间收闵双的药呢。 “正好我也走累了,在这里歇一下脚,等你一起回家吧。”闵钰说着,从容地在老树下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东西。 “钰哥!你,我不用的。”他显然是在等自己,闵双对此惊讶不已。要是以前,他肯定嫌自己丢脸,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呢。 闵钰却没做声,开始在这个叫善德堂的小医馆外面坐了下来。 “唉,多亏董老仙心善,药钱和诊金都比别的医馆少。” “就是咱们穷人太多嘞,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上。” “善是善,脾气也怪得很,要不是疼得受不了,我都不想来看这个病。” 闵钰坐下不久,就差不多了解了这个医馆的情况……医馆属于一个叫董老仙的大夫,是个游医,两年前来到山河镇,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儿。 “看情况大概是轮不到我了,我还要赶回村里去嘞。不看也罢,不看也罢啊。” 这时,闵钰旁边的一个汉子抱怨了一句,准备离开。他虽然这样说,却掩盖不住话里的哀叹之意,临走时还失落地呢喃,“眼看就要到春忙了,还给我摔废了手……” “敢问这位大哥是哪里不舒服?”眼看着汉子要走,闵钰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那汉子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见他眼善无害,就一股脑抱怨着说了自己受伤的原因……原来是在冬末闲暇时去帮别人盖房子,赚点家用,结果不小心摔坏了手。 “可否让我看看?”闵钰说道,周围的人突然都看了过来。 “钰哥?”闵双迟疑了一声。 “这不是闵钰吗?” “闵钰?就是那个那个?” “没错,就是那个那个。” “听说他爹本事不小,不过他自己是一样都没学会啊,他会看病吗?” 3、封岂 人群里,似乎有闵钰的街坊邻居,加上闵家夫妇在边洲城的事不小,城西的邻居听说过,大家认出他之后,便掀起了一阵议论纷纷。 就连闵双都想阻拦,“钰哥,要不我明天再来卖药吧。”他比外人更清楚,闵钰其实对医学理解平平。 “你是大夫的儿子?”汉子却问。 “是的。”面对议论,闵钰只从容道。 “那你给我看看,不过事先说好,我可没有大钱。”那汉子是村里来的,没听说过八卦,倒是听说他是大夫的儿子后,干脆地露出了自己红肿的右手。 “嘶,这伤得可不轻啊,伤筋动骨的事,东芝堂的大夫都不一定看得准,这小公子能行吗?” “哎哟,钰哥儿啊,你自个病才刚好,可别把人家给看坏了哟。” 闵钰以前在外科临床,但其实什么都学过一点,尤其是自小被爷爷灌输了不少中医知识,而且他临床经验还是挺丰富的,所以稍微一上手,就知道了这个汉子只是摔骨折了手腕,由于一直拖着,才导致水肿得厉害。 在大家还在众说纷纭的时候,闵钰突然“咔”的一声,连汉子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从容收回了手,说,“应该好了,你试着活动一下,还痛得厉害不?” “什么?”汉子一愣,下意识转动了一下手腕,顿时惊喜万分,“好了?真的好了!我的手没有那么痛了。” “啥?这就好了?他真的治好了?” “哎哟哟,钰哥儿你可真不得了啊。”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我家春种有着落了。”那汉子大喜过望,高兴地塞给了闵钰几个铜板,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 “这钱不用给我。”闵钰却婉拒了他,说,“我也不是特意给看病的,只是顺手而为,你拿着这钱去里面开点药敷吧,记住十天内还不能干重活。” 那汉子一愣之后,塞给了闵钰他家自己种的今天卖剩下的一把白菜,高兴地抓药去了。 “哎哟钰哥儿,没想到你还真厉害,要不也给我家豆宝看看吧,他肚子闹两天了。” “公子也看看我吧,头痛好几日嘞。” “我也看,我也看。” 就这样,“闵钰医馆”莫名其妙开了张,当然,他不收诊金,抓药也是叫他们到善德堂里去抓。好在多数病人都是些小毛病,至于大毛病,他现在也治疗不了。 虽然他不收钱,不过他面前的物资却越堆越多了。 … “哼。” 日头西斜,病人逐渐变少,医馆里才走出一个山羊胡的老头,两眼精光地看着闵钰,低哼了一声。 闵钰却也不急,对老头儿行了个礼,“晚辈冒昧,见过董老仙。” “雕虫小技,是想来我们善德堂踢馆不成!” “不敢,晚辈路过见董老仙高善,颇为感动,便略施小计,让您见笑了。”闵钰谦卑道,心里却默默腹诽,这老头儿要是真的不爽他“踢馆子”,何必等到现在才出现啊,显然是故意把病人都丢给他的啊。 “董老仙,你就别跟小公子计较了,他也是心善。” “是啊,反正你也看不完这些病人。” “小公子,不知明天您还来吗?我娘子秀花秀坏了眼嘞,想带来……” “他不来了。” 众人正在帮闵钰说话,话音未落,被董老仙干脆地打断了。老头儿面对一众渴望治疗的穷苦百姓视而不见,而是转身看了眼闵钰,冷言道,“现在救得了他们,你能救得了所有人吗。” “……”闵钰一顿,对上老头苍老又精悍的眸子,欲言又止。 “嘿,董老头儿您真会说笑,这天下谁能救得了所有人。”有人稀奇地说。 闵钰回过神,只又对董老仙行了个礼,“前辈见谅,晚辈最近确实还有许多事待办。” 老头儿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然后闵双把药篓里的草药卖掉,统共卖了五十二文钱。 闵钰在一旁看着,顺道询问了掌柜的,他能不能也挖药到这儿来卖。 掌柜迟疑地看了眼看诊间里的董老仙,董老仙头都没回,丢下一句“我们这儿可不是什么低等药材都收”,意思就是要有质量保证。 闵钰再次谢过董老仙,和闵双一起回家去了。 “钰哥,让我来背吧。”老树下,闵钰把大家送的蔬菜瓜果放进了闵双的篓子里。闵双记着他的病刚好,想要负责背东西。 “没事,这点东西哥哥背得动。”闵钰若无其事把东西背到自己背上,说着把两条鱼递给他,“走吧,回家了,箐姐她们该等急了。” “好……”闵双受宠若惊地看着前面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脑子里稀里糊涂,不过很快便下意识跟了上去。 …… …… 闵钰家在镇子最西边,兄弟两拉着长长的影子回到家时,等急的却不是闵箐,而是闵杰那小破孩。 镇子虽然不太大,不过城东那边有些杂乱,闵箐不让闵杰乱跑到城东玩。 “哥哥哥,钰哥!小双哥,你们终于回来啦呜呜。” “……”闵钰把一包油堆子塞给飞奔而来的小破孩,顺手摸了把他的小脑袋,“哥哥们回来还哭,是不是不想我们回来。” “才不是!”小破孩立刻大声反驳,看到手里的东西又咧嘴笑了,“嘿嘿,钰哥你真好,钰哥吃,小双哥也吃。” “我才不吃,我又不是小屁孩。”闵双傲娇地扭开了头。 “嗯,真香。”闵钰却张嘴接了,说话间也回到了院子里,“拿去跟意姐吃吧。” “嘿嘿,好。”闵杰一溜烟跑了。 “都快可以吃晚饭了,还吃零食!”不料闵意却拿着菜刀,把闵杰从厨房里赶了出来。 闵箐也从主屋走了出来,说道,“钰哥儿,你别惯着小杰了,他今天一整天都在念叨你。” 闵钰,闵杰:“……” 闵钰把东西放下,忽然发现家里似乎干净整洁了不少,角角落落都被整理了一遍,看起来舒服了不少,想是闵箐和闵意今天在家收拾了。 与此同时,破桌子上还堆放了好些东西。 “钰哥儿,你今天不在家,这些东西是街坊邻居们送来的,鸡蛋米面都有些。” 闵箐主动跟闵钰说道,虽然现在她是家里最大的,但闵钰才是家里最大的男丁,理应是他当家做主的。接着,她又把谁谁谁都送了些什么东西来跟闵钰说清楚。 闵钰倒是没怎么在意这点,只点头说,“我都记下了箐姐,以后好还人情。” 闵箐闻言,欣慰地松了一口气,看来钰哥儿真的长大了。 而闵钰又看了一下那些东西,忽然想起来刚才回来时路经的那些低矮的土坯房,心里不由一暖。虽然都是些普通的东西,但都是街坊邻居最大的心意,看来这里的民风还是挺好的。 说起来,闵钰突然想起来自己也该要去拜访一下别人了。 他拿出篓子里的东西,选了一只蜜瓜,半篮子鸡蛋,和特意买的一包红糖、一包点心,以及一条河鱼,说,“我到后屋去打声招呼,麻烦箐姐收拾一下这些东西。” 闵箐点了点头,说“好”。 其实“租房”离闵钰住的西厢房很近,就隔着些葡萄藤,闵钰提着东西往后面走去,和今早不同,这次他在屋子外见到了一个正在忙碌的身影。 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二十岁左右,挺高大的,他好像正在用竹子……做篱笆? “陆兄这是?”闵钰事先知道了这对兄弟姓陆。 男子见到来人,立刻站了起来,言简意赅道,“我在做篱笆。” “……”闵钰当然知道,其实就算对方不做,他之后也会做堵小围墙什么的,毕竟家里有箐姐个大姑娘在,虽然从他的视角来看没什么,但这里毕竟是古代,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和陌生男子同在一个院子里住,总归会有风言风语。 “恕在下失礼,现在才来拜见,多亏陆兄仁义,才没有让我们姐弟流落街头。”闵钰诚然道,并没有怪他们租了自己家的意思,他们应该也是被闵老太忽悠了。 “没什么,这里本来就是你们的家。”对方也说道,看了眼闵钰手里的东西,好像不知道他是来拜访的。 闵钰只好笑了两声,又说,“陆兄弟放心在此养伤,以后咱们也算是邻居,这是我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他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推到了男子手里,然后从容地跨过了对方还没建好的低矮篱笆,继续笑着说,“我们家孩子小,也怕烦扰到陆兄你们,正好这围墙之事我也想和你们兄弟俩商量一下。对了,在下闵钰,今年十七,还未请教陆兄大名。” “我……”男子看着手里的东西好像有点不知道怎么拿,他正要说什么,屋子里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咳嗽,他立刻转头看了一眼,才又重新说道,“在下陆超,今年二十,多谢闵兄弟厚礼,请进来喝杯茶吧。” “好。”闵钰应,跟着对方走进了主屋。 这间屋子显然比他现在住的好多了,因为这是“他”爹闵之文去年前才请人盖的,过年回来有地方住。还是青砖瓦片房呢,墙壁刷了白,屋内陈设也很崭新。 一厅两房,还有一间小耳房,闵钰刚进来时没看到有烟火,难道这兄弟俩不做饭? 陆超给闵钰倒了茶,这茶还挺香,和普通人家的糙茶叶不同,想来虽然是落难的商人,还是有些家底在的。 闵钰便开始和陆超寒暄了起来,说起租房一事的窘境,说起关于围墙的事,对方都一一做了回应,但也只是做了回应,他似乎并不怎么欢迎闵钰。 闵钰以为他是不太满意自己姐弟几个搬回来的事,便没有多想。 日落西山,闵钰也不做久留,临走时,他起身看了一眼刚才传出咳嗽声的房间。 陆超也立刻站了起来,还站在了闵钰的视线里,他说,“家弟身体不适,现在不宜见客,还请闵兄弟见谅。” “我知道。”闵钰笑道,“我只是想说,虽然在下不及家父有本事,但对医术也有一些了解,若陆大哥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陆超看着闵钰,只单说了一个“好”字。 闵钰也不勉强,跟他道了别,“那我便先回去了,希望令弟快快好起来。” “多谢。” 闵钰走出了门,若有所思。这陆超似乎有些违和,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也有可能是人家商队刚被土匪抢杀,心里不大好受吧。 闵钰轻轻摇头,又回到篱笆旁,他左右环顾了一下,想着也没人看见,便提起衣摆,灵活地蹦回了自家院子里。 回家吃饭。 *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沉入远山之巅,也沉入了窗口内的一双高深的眸子里。 封岂站在窗边,他穿着一袭月色长衣,身形高挑,却有些单薄,长发高高束起,背手而立。 他看着从院子里走过的身影,微微敛起危险的双眸,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握紧了暗器,却见那人只是从容地经过,走回到竹篱笆边,然后利落地蹦跶了回去,拍拍衣摆走人。 “……” “属下失职,请主上责罚!”这时,陆超走进屋子,对着窗边的少年单膝跪了下来。 封岂冷冷地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下属,嗓音带着冷冽的质问,“不是说这里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吗。” 陆超一噻,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属下租下这里的时候,屋主确实说这儿没人住,而且,闵家人也不常回来住,谁知道他们突然在城里发生了事端……” 他越说越小声,对上男子冷漠又无语的神情,最后讪讪地闭上了嘴。 封岂揉了一下紧锁的眉心,摆摆手,示意他起来。 陆超一溜烟起身,赶紧补救,说,“主上放心,属下已经查得明明白白,闵钰这家人肯定没有什么问题,他们不过是普通的人家……” “普通人家?”封岂打断道,又冷冷地睨了一眼刚才闵钰提来的那些东西,“这种蜜瓜,产自西域,从西域运输来到大乾,价格极高,就连在洛阳城内,也有三分之二的人吃不起。” 陆超闻言,又是一噻,看着那只蜜瓜无言以对,这似乎是不争的事实。霎时,他神情也变了变,“要不,属下今晚就……”他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封岂看他像看个憨批,干脆不跟他费口舌了,又转身看向不远之外的厢房,冷言道,“不可打草惊蛇,暂且静观其变,如有必要,我会亲自动手……咳咳。” “主上!” 封岂话音未落,骤然捂着胸口,剧烈地咳了起来。 陆超一惊,连忙冲上前去,要扶住少年。 “咳咳!”封岂压抑着低咳,只片刻,高挑的身躯却弯了下来,浑身不住地颤抖,“咳……无事。” 他说着,推开了陆超的搀扶,再抬起头时,少年俊美的脸庞已经冒出了冷汗,肌若冰雪,唇色苍白,他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一双漂亮而又冷酷的眸子微微充血泛红。 “这可如何是好,主上您的伤口还未痊愈,身体又开始发作……” 陆超不安地自言自语,封岂则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某处,他才离开那座牢笼,才不会就此死去。 只是,刚才那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4、缝合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1 古代没有电灯,也没有什么娱乐,天黑下不久,闵钰便洗漱完了上了床,只是辗转反侧许久,也没有睡意。 寂静的屋外,不知不觉下起了春雨,冷风习习,好在几个孩子从边洲城回来的时候带出了一些衣物和棉被,闵箐说他大病刚好,把最厚的都给他了。小闵杰还在他洗漱的时候来帮他暖了被窝,当然了,他的意图是想粘着闵钰睡,结果被闵意给抓走了。 闵钰躺在床上,一边听着雨一边正对着黑暗出神。 这时,1188的空气屏突然亮了起来:【亲爱的宿主,您看您这一天工作也没找着,一整天下来都是做老本行换来的钱和吃的,您真的不打算和本系统绑定码?】 【根据我的统计,你今天应该都能收集一百个医疗点了……】 “你先前说这个世界或许即将崩塌?”闵钰却忽然打断了它。 【是的宿主。】1188说:【或许应该说这个朝代即将崩裂结束。】 接着,1188开始向闵钰介绍了现在的时代背景,大乾皇朝二百二十年,已经经历过一百多年的繁荣,到现在逐渐衰弱……原因便是从现在的皇帝登基开始,近十年来一直战乱不断,北方匈奴不时来犯,南方倭寇蠢蠢欲动,国线外强敌环伺;朝堂之内却也不太平,新帝懒惰无能,沉迷南风美色,太子年轻无势;如今朝堂皇后得势,国舅横行霸道,各大世家也大肆敛财。 国库亏空,仗都打不起,他们便开始压榨普通老百姓,税收年年涨,社会安稳却年年倒退,匪寇滋生。 富人更富,穷人更穷,最终受苦受难的都是普通老百姓。 内忧外患,粉饰太平。 【所以现在这个世界需要一个救世主,而那个救世主,那就是你!!】1188慷慨激昂:【亲爱的宿主,您可以选择一方势力去投靠,然后利用本系统助他取得大乾天下,稳固江山,救大乾人们于水火之中,您就留功德无量,功成名就,重新走上人生巅峰!!】 闵钰,“……” 【哦对了,我还没跟您介绍如今大乾的四股势力。】1188又自顾自地说:【二皇子封楼,如今很得皇后跟国舅的扶持,就在洛阳城内;安南王封朝雁,封地在江南,很有钱;镇康王封朝虎,封地在东海之地,虽然倭寇缕犯,不过他有不少兵力。我个人比较推荐您去江南,在这里顺江而下也比较方便,而且江南相对稳定……】 “四股势力?第四人呢。”闵钰狐疑地打断1188。 【哦,太子啊。】1188才想起来自己漏了什么:【太子封岂,前不久企图毒害兄弟,差点害死封楼,被皇帝发配到边洲城了。】 “边洲城?那不是离这里更近吗。”闵钰说。 “他”刚从边洲城回来呢,边洲城距离这里仅四五百里地,逆江而上,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就能到了。 【太子那不是没什么搞头了吗。】1188说,【皇帝美其名曰让封岂来镇守边关,将功赎过,实则就是流放,再过一阵子就找个借口剥了他太子之位,到时候他还有什么。】 “皇后得势国舅?太子流放边关?”这闵钰又不懂了。 【不是亲生的呗。】1188虚空耸了个肩,【太子生母红颜薄命,太子七八岁就薨了,况且太子体弱多病,无权无势,什么时候嘎在边关都不一定呢。】 “……” 夜越深,屋外春雨绵绵,万籁俱寂,闵钰听完1188的介绍,又陷入了短暂的思绪之中。 【宿主,您觉得怎么样?】1188觉得自己都快变成一个“奸商”了。 “我觉得……”闵钰思索道,忽然想起了那位先生的那句话,然后由衷地补充:“我觉得学医救不了大乾人呐。” 1188:【……】 “轰隆——” “砰!!” 骤然,春雷乍起,与之一起的,似乎还有另一个不明声响。 闵钰一愣,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之时,随即又听见了重物摔落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是从后屋传来的。 闵钰先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地就起身穿衣,推门走了出去。 还是那没完工竹子篱笆,闵钰冒着越下越大的雨水,跳到了隔壁院中;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烛火,不时还有响动传出。 “陆大哥,你们……”闵钰刚要敲门,大门却应声从里面打开,陆超急急忙忙的要去哪里。 “陆大哥,发生什么事了?”闵钰问,见对方六神无主的模样,接着又说,“是不是令弟发生什么事了,身体不舒服吗?” 陆超一愣之下,焦急的神色稳定了一些,他看着闵钰,憋出一句,“我去找大夫。” 闵钰点点头,说,“你先别慌,城西没有大夫,要到城东去,现在天黑路滑,一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找来,令弟似乎是急症。先前我说我也算是半个大夫,若是信得过,不妨先让我进去看看?” “你……” “咳咳,咳咳!!” 陆超正犹豫不决,左边的屋子突然又传出剧烈的低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 春雷像打开了闸一样,一经响起,就不断地轰鸣。 “咳咳……” “那便麻烦闵小兄弟了。”最后,陆超还是把闵钰带进左边的屋子,连忙说明状况,“先前遇到劫匪时,我七弟被砍伤了腹部,一直还未见好,近来又因天气湿冷,感染了风寒。七弟本来就体弱多病,今晚下雨湿气大,他受不了寒,犯起了咳病,把伤口都蹦开了。” 闵钰快步进入到屋子,越过被推翻的桌子,立即看到靠坐在床边的少年身影,他穿着白色里衣,腹部已经被血染红,整个人趴在床边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但又很压抑自己。 “咳咳!” “七、七弟,隔壁的闵大夫来了,让他看看你的情况?”陆超在一旁说。 闵钰似乎听出了他询问的语气,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关注这些了,他来到床边坐下,娴熟地伸出手,“别怕,我是大夫,来,让我看看。” 不管是对待病人还是家属,闵钰都有自己的一套经验。他平静地说着,床上那人刚才瑟缩了一下的手,停在了那里。 闵钰顺势拉了过来,清秀均匀的手指准确地扣在了对方的脉搏上。 好凉! 闵钰下意识转过头,抬眸看去,兀然对上一双充血的、幽深又冰冷的眸子,仿佛比他自己的体温,比外头的夜雨更没有温度。 他直勾勾地审视着闵钰,却又只是一瞬间,仿佛那都是错觉。 他才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单薄的里衣,浑身颤抖着,头发因为挣扎而凌乱,被冷汗打湿,垂坠在俊美的脸庞前;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却因为压抑自己的痛苦,被咬得嫣红,像是要流出血来。 少年看着闵钰,他的眼眶被病痛折磨得有些泛红,眼神似乎有些茫然。 闵钰前世看过不少的明星海报,也见过不少好看的人,却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样俊美得过分的男生。 “你,你是,咳……!” “我是隔壁的闵大夫。” 少年看着闵钰,想要开口,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闵钰从容地接过他的话,说着放开了他的手,顺手将落在床边的被子拢到他身上,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少年不得已伏在闵钰肩上,不等他出声,闵钰便掀起他的里衣。小腹已经被血浸湿,猩红一片,右腹上,一道十几公分的伤口赫然在目,狰狞地横右腹和右腰上,看起来已经有些时日了。 因为伤得太深,很久都没有彻底愈合,现在又因为剧烈的咳嗽蹦开了,一片血肉模糊。 “七弟……”陆超率先震惊出声。 闵钰皱着眉,1188也在他耳边惊呼:【这伤得也太重了吧,再深一点腰子都要嘎了,不过就算没伤到内脏,再这样下去这家伙也要因为失血过多嗝屁吧。】 闵钰何尝不知道……不仅如此,这少年脉象混乱,气息不稳,还有失温的危险。 “闵大夫,你不是说你是大夫吗?快想想办法吧。”陆超也慌了,不过他又想到了入夜前主上的话,“不行,我现在就去找大夫。” 夜雨淅突袭,雷声闷响。 “嗯……”少年靠在闵钰身上,隐忍地闷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痛得受不了,声音有些迷糊,“好痛,咳。” 【宿主宿主,以现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治不了这伤吧。要是你现在和本系统绑,将特意为您奉上专供大礼包——创伤套餐一份,确认请摁……确确定!宿主已确认绑定,现在将为您送上专供大礼包。】 【唉?…!】 系统在煽风点火,陆超又不靠谱。 闵钰眉头紧锁,一边安抚着少年边一边转头对陆超说,“陆大哥,我接下来要对令弟的伤口进行缝合,麻烦你多点几根蜡烛,然后去厨房烧一盆热水过来。” “啊?好。”陆超心里急得团团转,闻言下意识应声照做去了。他还想看主上脸色行事的,不过主上这次似乎真的也熬不住了。 灯火通明,陆超已经烧水去了,屋子里只剩下闵钰和少年,他似乎已经痛得受不了,昏死了过去,却又对外界保持着警惕。 闵钰皱了皱眉,起身来到窗边,避开床上的人,从虚空拿出了系统赠送的医疗大礼包。 手套,纱布,消毒水,止血药……还有外科缝合针。 闵钰立刻消毒双手,回到床边,拿着缝合钳的手不禁微微发抖,看见尖锐的针头,一股晕眩感徒然袭来。 【宿主,你还行吧?】 “现在才问我行不行是不是晚了点。”闵钰说,“不过伤口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不适合缝合。” 伤口超过十二小时缝合,容易导致感染,这个问题该怎么了呢。 【啊啊,那、那我再特例给您恢复他的伤口到十二个小时之内的状态吧。】1188好不容易跟宿主绑定,很乐意再给一点福利。 闵钰啧啧称奇,心说不愧是系统,“要不你干脆让他直接变好吧。” 【那不行!那是你的责任。】 “……”闵钰无法,只能咬紧牙关,抑制着颤抖的双手,开始给那少年清创额缝合。 屋外,夜色如水,雨声依旧,雷声却已慢慢远去。 …… …… 没有杀戮,没有战火,没有尸山血海,也没有众叛亲离……只有无数双手把他拽向深渊,拖进地狱似的的坠落感。 黑暗,死寂,就在这死亡般的窒息中,突然一双手抓住了他,轻轻地抚摸他的额头,脸颊,在他耳边温和地说“别怕,没事了。”。 封岂突然睁开了双眼,他两眼清明,完全不像是刚从昏死中醒来的人。继而,身体的疼痛感缓缓袭来,昨晚的记忆也随即回笼,却似乎有些迷迷糊糊的。 身体寒毒发作,让他如坠冰窟,似有无数的锋利的冰刀将他千刀万剐,痛不欲生,加上腹上一直没愈合的刀伤……封岂正想着,徒然察觉到了伤口上的异常! 却还没等到他细想,床尾突然又传来了一阵细细的响动。 有人! 5、清醒 有人! 封岂一惊,心想自己身体竟然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连房间里有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 那人站起身,缓缓来到床前。 黎明刚过,稀薄的晨光照进屋子,闵钰打了个哈欠,嘀咕着走到了床边,“还没醒吗?” 他说着伸出了手,贴了贴少年的额头,37°左右,又一边嘀咕着“降下来了啊,怎么还没醒呢”,一边不确定地把伸手进被窝,摸了摸少年的腋下。 不料,床上的人突然抖了一下。 “……”闵钰一顿,睡意清醒了些,继而抽出了手,边给人家掖好被子边说,“我手凉吗?不好意思啊。” 确认少年应该是熬过去了,闵钰也松了一大口气。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陆超端着一个水壶进来,“闵大夫,怎么样了?” “已经退烧了,应该是没什么大碍。”闵钰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对陆超说道,“多给他喝点盐水,等醒过来再看看,我先回去补一下觉,你有什么事就直接去叫我。” 他留下话,回头看了病人一眼,转身就往外走去,走到门边时,迎面被冷风吹得浑身一抖,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哎,没想到到了古代来还要值夜班。罢了,回家补觉去,折腾了一晚上,够呛。 而等闵钰出门离开,床上的人徒然睁开眼睛,陆超见状吓了一跳,还没等他高兴,一枚暗器飞快从封岂手里飞出,擦着陆超的面飞过,重重地钉在门框上。 陆超一惊,刚想要请罪,想到什么又连忙把手里的水壶放到桌子上,自顾地说,“主上您醒了,闵大夫说你现在要好生休养,不能使蛮力。” 封岂一脸质问地看着他,嗓音还有些沙哑,“说重点。” 陆超挠挠头,把昨天晚上事情的经过都给说了。 封岂靠坐在床上,高深的脸上神色愈加凝重,他瞟了一眼自己的右腹位置,“你说他救了我?” “是啊。”说起这个陆超还有点兴奋,虽然他去烧水没看到治疗过程,不过最后可是亲眼看见的主上的伤口真的愈合了,然后就被那个年轻的大夫仔细地包扎好,“闵大夫还照顾您一晚上呢,一直帮您降温擦汗,我就说他是个好人。” “……”封岂冷冷地看着这个憨批,却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被人照顾了一晚。而且,刚才若不是感觉那只探进被窝的手有些熟悉,他手里那枚暗器早已没入那少年的心口了。 封岂身体还很虚弱,他低咳了两声,又看着自己的腹部,若有所思。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竟有如此本事,呵,更奇怪了。 …… …… 闵钰不知道自己的小命被人惦记上了,回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导致刚开门出来,就对上闵双和闵意探究的眼神,仿佛在控诉他昨天的“豪言壮语”都是屁话,这才一天就原形毕露了。 “钰哥,快来,吃中饭了。”好在闵杰还是闵钰的忠诚追崇者。 “好,来了。”闵钰应道,伸着懒腰往主屋走,路过院子时,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葡萄架后面的屋子。 想来大概没什么大碍了,吃完午饭再过去看看吧。 雨下了一夜已经停了,春光灿烂,花草树木倍加疯长,空气清新,气温逐渐回升。 真是一副悠然的农家景象,嗯……要是饭菜再丰盛点好吃点这就好了。不过闵钰可不敢吐槽,他怕闵意那丫头手里的菜刀。 “钰、钰哥,你昨天说要和我到山里挖药材,是真的吗?”饭正吃着,闵双忽然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其余几人一听,下意识看向了闵钰。 “当然,我们吃过饭就出发吗?”闵钰说,他今天穿了一身短褐,为的就是进山里去。 闵双似乎没想到他是认真的,一边赶紧刨饭一边说,“嗯,我先去给你准备药锄和篓子。” “不急,我还要到隔壁院子去一趟。”闵钰从解释说,“昨晚陆家兄弟的小弟犯病了,我去帮忙看了一下,等吃完饭我先去看看他的伤情如何。” “钰哥帮别人看病了!”闻言,闵意米饭都喷出来了。 “钰哥儿……”闵箐也有些担心,“我听说陆家小兄弟伤得可不轻。” 只有闵双没有惊讶。 闵钰点了点头,道,“箐姐放心,我有分寸的,昨晚情况紧急,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闵箐闻言,只深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又叮嘱他们俩兄弟进山后的事,挖不倒就回来,不能走太远,太阳落山前要回家云云。 闵钰和闵双都一一应了。 …… …… 这厢,封岂醒来没多久,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本能地察觉到这是药物所致,可是他没能分辨出那个小大夫给自己的身体用了什么药。 摊上陆超这个憨子下属,也着实无法。 封岂再醒来时,天光已大亮,他从床上坐起,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轻松了许多!不似以往醒来时沉重了? “扣扣——” 这时,房门被敲开,却是陆超领着一个人走进来。 来人身形有些老态,背着一个药箱。 陆超对封岂行了个礼后,立刻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两人。 “草民见过殿下!”下一刻,来人忽然跪了下来,对床上的人利落地行了个大礼,他声音有力,眼神带着坚定,哪还有那份龙钟的老态。 须眉交白,赫然是董老仙。 “董尚书无需多礼,快快请起。”封岂说道,似要下床去搀扶,不过他自己现在都委实有心无力。 董老仙看他脸色苍白,就自己起来了,“殿下还请先保重自己的身体呐。” 春光微熹,从薄薄的窗户纸透进来,屋外寂静无声,只有从远处村落不时传来的鸡鸣狗吠声。 屋子里,封岂和董老仙简短的寒暄叙旧。 封岂靠坐在床上,看着面前胡子花白的老人,轻叹道,“三年未见,董尚书老了,这是为何事忧愁,咳咳。” “呵。”董老仙闻言,哼笑了一声,道,“殿下说笑,老夫如今一介白衣,还会为何事忧愁,这人老了,丑了,无用了,便成了这幅模样。” 字里行间无一不在内涵宣泄着什么。 “咳,董尚书还是这样豪迈直爽,父皇让您告老还乡是他的损失啊,如今父王身边都没有人敢说这样实话了,咳咳。”封岂道,又掩嘴咳嗽了起来。 董老仙听着,脸色更加臭,不过见到太子殿下这副模样,也不太好发作,只板着脸说,“太子殿下远道而来,难道就是想跟老夫说这些吗?” 说起这个,老头儿神色认真了不少,道,“听闻太子殿下毒害二皇子,被皇上发配到西北镇守边关,而殿下您刚到关外,便在战场被匈奴狗重伤,如今正在边洲城内静养呢……现在又怎么出现在离边洲城几百里外的山河小镇?” 封岂看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光亮,从容自若地听着,片刻后,言简意赅地笑了一下,“太子殿下刚到边关,便被外敌重伤静养……这不正是父皇和朝中众臣喜闻乐见的事吗。” 董老仙沉默地看着床上看似羸弱又高深的少年。 “太子殿下确实在边洲城内静养,而我只是路过鸡鸣山,被抢匪所伤的商人陆七。”封岂说。 董老仙一下子没说话,沉思了一会后,才沉沉地开口,“太子殿下是想在边疆培养自己势力?”也就是董老仙才敢这样直接开口,其他人说不出这样直白的话来。 封岂闻言,有些苍白的脸霎时冷了下来,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继而突然急促地嗽了起来,颇有些停不下来,“咳咳!” 董老仙连忙走上前,说,“恕老夫逾越,还是让我先看看太子殿下的身体如何了吧。” 封岂体内的寒毒是十岁时“意外”落下的,此后便不时发作,天冷更甚。董老仙在宫中便知道了,八年过去,宫中太医和江湖异士都治不好,且别说他原本是个工部尚书,对医术也只是兴趣而已。 董老仙摸着封岂脉搏,无奈摇头,显然他也无计可施,只能开一些驱寒药方。 “殿下的外伤现在如何了?” “嗯……”封岂闻言,看着自己的小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卖了个关子,“这伤应该不用劳烦董尚书了。” 董老仙一脸不解,他掀开封岂的里衣,眉间的沟壑又堆了起来,“这伤并没多要紧?” 封岂的肚子上,被一种白色的布料一层一层缠住,这布虽然没见过,不过布上只有一点点渗血的痕迹。 封岂鼻腔轻嗤了一声,接着忽然把布拆开。 “殿下?”董老仙不解之时,封岂已经把纱布拆了下来,赫然露出一道十几公分的伤口,虽然已经不流血,但还十分红肿,可见这伤先前的狰狞之色。 但是现在却被……缝了起来?! 这?确实是缝了起来吧! 就连封岂,也微微一愣,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愈合”的伤口,只是没想到小大夫不是把自己的伤“治疗”好了,而是缝好了?! 伤口仍有些渗血,透着一股浓浓的奇怪药味。 久病成医……封岂动了动鼻子,他确定没闻到过这种药味。 “妙……实在是妙!”这时,董老仙却激动了起来,“敢问殿下,这是哪位大医师所为?” 6、十两 封岂默然,缓缓皱起了眉,这是那个小大夫一针一针缝合的? 他忽然想起昨日早晨在窗口看到的那道站在葡萄架下的身影,单薄清瘦,春风吹过,却笔直而坚定。 还有……喜欢翻墙头(篱笆)。 不过,那个小大夫帮他把伤口这样缝合起来的事,他怎么没有一点痛感和记忆呢? “闵钰?”得到封岂的答案,董老仙更加疑惑了。 “是。”封岂说,“董大人在山河镇时日长,不知对此人有什么见解。” “并无特殊之处。”董老仙道,并跟封岂说起了他对闵家所了解的情况,不过,昨日那闵钰的行为却也让他有些意外。 最终,两人对闵钰也没有研究出什么来,陆超这时又敲门进来,提醒道,“有劳董大夫,时间不早,我送送您。” 临走前,老头儿又深叹了一句,“殿下心怀天下,有雄才大略,只是这马吃草,人吃粮,边洲城地瘠民贫,毛都没有一根,殿下这怕是压错宝了啊。” 更别说这小破镇了,什么资源都没有,殿下想在这里起家?恐怕神仙都帮不了他咯。 …… …… 没有财富,就要创造财富,没有资源,就要寻找资源!! 在又吃完一顿粗茶淡饭后,作为爱好美食的闵钰,更加坚定了这个信念。 所以,他吃完饭后赶忙到隔壁去一趟,然后跟闵双上山挖药材去,挖了药材拿去卖钱,然后买肉吃! 闵家老宅的围墙倒得七零八落,包括隔壁屋那边的。现在闵钰他们搬回来,李家兄弟俩就在倒塌的围墙出入,按理说闵钰过去要去走“正门”才是,不过他又来到了篱笆前。 陆超本来就做得七歪八斜的篱笆,已经被他“践踏”出一条路来了。 “嘿咻。”闵钰今天穿的是短褐,所以“翻墙头”翻得更利落了。 … 陆超把董老仙送走,封岂独自一人留在屋里,他正想着董老仙临走时说的那番话,眸子一片阴霾之色。突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动。 “陆大哥,你在家吗?”闵钰来到隔壁,看见主屋大门是开着的,却得不到陆超的回应,“陆大哥……” “闵大夫?”这时,左边的屋子忽然传出一个低沉声音,嗓音带着些沙哑,“我五哥不在,闵大夫请进吧。” 闵钰一顿,继而朝的卧房走了过去,甫一开门,便在床前看到了那道俊美病弱的身影。 他靠坐在床前,比起昨晚被疼痛折腾的凌乱感,现在的装束整洁利落了许多。一头乌发头用青蓝色的发带束在背后,露出整张漂亮的脸来,线条却深刻分明,刚柔并存,是一种具有攻击性的俊美。 和熹的春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在他略有些苍白的脸上,趁得那抹唇色格外嫣红。 他高深的眸子带着一丝凛冽,不容置疑地看着来人,像是要把他看穿,说出口的话却没有破绽,“咳咳,我五哥出门找吃食去了,暂时不在,招待不周,还请闵大夫见谅。”封岂解释道,看了眼自己的小腹。 “无事,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闵钰说着收回了视线,然后漫不经心地摸了一下鼻子。 “在下陆七,陆超是我五哥。”封岂在床上拱了拱手,说,“听说是闵大夫救了我,多谢救命之恩。” “嗯,其实我也没想到能救你。”闵钰说着,从容不迫地回应着对方的审视,补充道,“我也算不上是什么大夫,只是一些雕虫小技罢了,若非昨晚情况紧急,我断不敢对陆兄您动手的。” “闵大夫不必妄自菲薄,我这伤已有几日之久,一直未见好转,加上我本体弱多病,还以为会熬不过这一关的。多亏遇到闵大夫年少有为,妙手回春,竟是把伤口缝了起来,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呢。”封岂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微微歪了下头,露出一抹好奇之色。 “呃,其实这我也是以前看到我娘做针线活时想到的。”闵钰早就想好了说辞,从容应对,“这还是第一次试用在病人身上呢,说起来我还要多谢陆兄你,让我知道这个法子可行,日后也能用在有需要的病人身上,你也算是造福百姓了。” 闵钰一边说一边配合着自己的说辞笑了笑,这是他在古代第一次使用缝合的技术,想到对方可能会对此有疑惑之心。 果不其然啊,闵钰看着床上的少年,他也在看着自己,像是探究,又像是好奇。 不是吧,第一关就这么难过的吗? “呵呵。”这时,对方却突然轻笑了起来,“这么说,我受的这伤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嘛,哈哈咳。” 看着少年无拘的笑容,闵钰又偷偷摸了一下鼻尖,可如果他再这样笑下去,得有些罪受了。 “咳咳,咳。” 闵钰连忙倒了杯水,走上去,一边给他喝水一边轻轻拍他的背,“陆兄别笑了,虽然现在伤口不会蹦开,但你也痛得很呐。” “咳咳……”封岂咳得弯下了腰,脑袋无意识靠在来人肩膀上,那人放在他背后的手不轻不重地拍着他的背。 “咳,闵兄你说……我这伤真的能起到作用吗?咳咳。” “当然啊。” “那,万一我死了,你不就失败了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闵钰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想来可能是遭遇使然,让他心情不太好,很多病人都这样。 闵钰顺着他的背,说,“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放心吧,你不会死的。至于如果我失败了……我都还没试,你怎么就说我失败?太不够意思了哈。” 靠在他肩上的人忽然沉默了片刻,接着又“咯咯”地笑了两声,不过,这次是从胸腔里发出来了,想来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些。 “七弟,闵大夫。”这时,陆超忽然从外面敲门走了进来,一边说一边把一个食盒放到了桌子上。 “陆大哥你回来了。”闵钰转头跟陆超打了声招呼,轻推开身上的人,让他靠着床,“好了,陆兄还是抓紧时间让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吧。” 他刚才看到纱布好像散开了,应该是被拆开看伤口没绑好。 “那便有劳闵兄了。”封岂说着,目光越过闵钰,扫了陆超一眼。 陆超不明所以,他不是要进来警备吗。 伤口还好,而且闵钰发现陆七的恢复力似乎比常人好一些,这可能就是1188说的,它们系统的药有叠加buff,比普通药效好吧,陆七的伤口已经不怎么渗血了。 闵钰看着那道被被缝合起来的伤口,还是有些害怕。其实他也没有说假话,陆七这伤真的帮了他的忙,因为他开始直视自己的ptsd了,总不能因为害怕就一直逃避吧。 “你可不要再随便拆开了,也不要碰水,吃食尽量清淡些,咳嗽痛的话就多睡觉休息,过几日就慢慢愈合了。”闵钰检查见伤口状况还好,便一边职业性地叮嘱着,一边凑上前去,把纱布重新包扎好。然后突然发现面前的人轻轻抖了一下,身体还好像有些僵直。 闵钰只得放轻些动作,“不好意思,碰疼你了吗。” 其实封岂只是在他毫无预兆地“抱”上来时,下意识地愣了一下。再且,他早已习惯了疼痛,这刀伤不算什么,只是突然听到有人这么问,他下意识去感受了一下身上痛感。 “嗯,有点疼。”封岂盯着面前的人,不动声色地说。闵钰的相貌也是十分出众,眉如墨画,温和细腻,头发绑成高高的马尾,发丝从脸颊柔柔两侧垂下,表情像是在对待重要的事物一般。 “好吧,那我轻点。”闵钰说,他就说嘛,麻药劲都过了怎么会不疼。会说疼就好,不像昨天见到他时那样忍着,看来也还只是个受了伤的大男孩。 陆超在一旁看着,嘴角抽了抽,殿下吃错药了?他跟了他这么多年,极少听到过他说一个痛字。 “好了,明天我再帮你换药,你衣服穿好,别再着凉了。” “嗯。” “那我先走了。” “闵兄且留步。” 闵钰做完一切,刚要告辞离开,封岂忽然又叫住了他:“我们兄弟俩没有问清楚就租住了闵兄的房子,害得你们姐弟差点无家可归,还和本家发生不愉快的事,为此我跟闵兄道个歉。” “无事。”闵钰说,心想就算没有这事,闵老太还是会在别的地方挑这姐弟几个刺的。 “我五哥自小跟着商队,做事粗手粗脚,还没有对闵兄表示感谢呢。”封岂又说。 闵钰闻言,看了眼陆超,对方被弟弟这样说他也没有介意。原来如此,他说呢,大老粗不太靠谱。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闵兄能收下咳咳。”封岂说着,从床头掏出了什么,递给了闵钰。 “这是……十两?”闵钰接过那张纸,等看清楚是银票和数目后,惊讶地亮起了眼睛,这可真的是十两。 想来他从小衣食无忧,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是个守财奴。 没办法,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已经是捉襟见肘了。不过这也太多了吧,对山河镇的人们来说已经是一大家子一年的生活支出了。 封岂看见了他表情的变化,可谓丰富生动,他不由轻抿了一下唇。这十两银子对京城的世家子弟来说不过就是一顿吃喝,看一次花魁都不够,却让这有救死扶伤之能小大夫眼睛都亮了。 没想到他还是个财迷。 7、挖药 “陆兄,这诊金也太贵重了。”闵钰有些纠结地说,眼睛却盯着银票看,一副怕他真的拿回去,又怕他不推辞一下的样子。 陆超在一旁看着,心说小大夫你就拿着吧,若是其他江湖术士救了殿下的命,早就升官发财,娶妻纳妾去了,这不过区区十辆。 “咳咳,闵兄就拿着吧。”封岂掩嘴轻咳,继续说,“我自小体弱多病,如今身体也还没有痊愈,日后还劳烦闵兄多多照应。” 哦,原来如此,这样一说闵钰就没有太多负担了,他确实需要养一段时间。闵钰欣然将银票接了过来,“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陆兄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帮陆兄做的。” 封岂点头回应,陆超又看了眼两人,心说这闵大夫口气还挺大,虽然他治好殿下的外伤挺厉害的,但是殿下的身体是太医名士们都没有办法的,他又怎么能行。 “好,闵大夫年轻有为,我看好你。”封岂却爽朗地应了,他看着闵钰,青蓝色的发带从黑发间垂落,映衬出他的脸色更苍白无害,“实不相瞒,我对闵兄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十分想结识你这个朋友,不知闵兄愿不愿意?” “呃。”闵钰看着这画面,一顿之后也笑了起来,“好啊,乐意至极。” “如此甚好。”封岂的笑容更生动些,“陆七今年十六,不知闵兄年岁多大。” “我十七。”闵钰说,看了看床上的人,虽然没见过他站起来的模样,不过看身形骨架应该比自己高大一些,没想到他比自己小? 嗯,不过他确实比自己小,他心理年龄都二十六岁了,陆七在他眼里就是个大男孩。 “那闵兄比我大一岁,以后叫我阿七便可。”封岂说。 闵钰闻言,想到什么突然笑了笑,封岂不解地看着他,闵钰说,“确实是缘分,我家闵杰排小六,阿七便是小七了。” “是阿七。”封岂无奈道。 闵钰笑意盎然,“好,阿七若不介意,便叫我钰哥吧。” “钰哥。” “嗯嗯。”闵钰欣然应下了,莫名多了个弟弟,倒也没什么,他也觉得跟陆七挺聊得来的。 “……”陆超一脸懵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家殿下,怎么突然就要跟闵大夫攀关系? 而且,殿下您不是十八了吗,是装嫩还是给别人占便宜啊?哦,也有可能是为了掩盖真实的年龄,殿下果然英明。 事实不仅如此。 封岂不着痕迹地看着闵钰,虽然接触还不多,但是按照他这两天的观察,闵钰是一个责任心强的人,对弟弟妹妹尤其好,就连比自己大的姐姐也是十分照顾。他把年纪说小一点,他才更愿意接触照顾自己。 阳光回暖,时间已经快正午了,闵钰还记得和闵双约定的事,这次是真的告辞了。临走前,他犹豫了一下,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能麻烦你们给我换成现银吗?” “……”封岂闻言,又低头掩了掩嘴,不是咳嗽,而是在偷笑,“好,是我考虑不周了,让五哥换给你。” 闵钰尴尬地笑了笑,拿到陆超给的装了十两银子的小木盒后,飞快溜走了。 山河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镇上只有一个钱庄,还靠近城东的闵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事端,他还是多个心眼好,闵老太的战斗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封岂看着他抱着银子跑走,眼底竟有淡淡的笑意。 “不过就是十两银子,看他乐成那样,我就说这闵钰没什么问题,就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陆超说着,莫名其妙又被床上的人瞪了一眼,他想到刚才他家殿下还和人家称兄道弟呢,只好讪讪地收住声,改了认真的语气,说道,“殿下,您觉得呢?” 封岂看着窗口外,脸上的亲和之意瞬间烟消云散,他抚摸了自己的伤口,沉思片刻后淡淡地说道,“你再去认真调查一遍。” “哦……是。”陆超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看着他家殿下比翻书还快的脸,突然有点同情那小大夫,遂嘀咕一句“还说什么一见如故”。 然后又换来了一记杀气腾腾的冷眼,不过,封岂的脸色却也慢慢缓和些,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葡萄架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 …… 闵钰家所在的地方,在山河镇最西面,也是城西最尽头的一户人家,再过去就没有住户了。而是一大片空地,有田地,菜地,也有荒地。 空地过去经过一片竹林,便到月亮山山脚下了,之所以叫月亮山,是这山有两座,山顶很尖,山坳又大又弯,像是一个大月牙,得名月亮山。 月亮山只是附近山脉绵延不绝山脉的支脉,海拔很高,人们常活动的地方都只在山脚附近,就连经验丰富的猎人也只敢去到半山腰,再往里走,豺狼虎豹就不说了,听说还有瘴气,容易迷失方向。 闵钰背着药篓,手里拿着药锄,药锄很钝,他不用担心ptsd。 他跟在闵双身后,因为刚才耽搁了好些时间,闵双似乎不太满意,撅着嘴,气鼓鼓地走进了竹林。 竹林静悄悄的,两人一进来,立刻惊动了几只水鸟和松鼠,发出一阵响动。 闵双一愣,肉眼可见地吓了一跳,才慢下了脚步,低着头,揪竹叶子出气, 闵钰在后面看着,不由有些好笑,但是他笑过之后又有些感慨,在原主的记忆里,闵双似乎一直是一个懦弱畏缩的人,在边洲城常常帮他们爹整理药材什么的,话不多,独来独往,喜欢看医书。 但是闵钰看着这个异卵的胞弟,明明是双胞胎,却比自己矮半个头,身体也瘦弱。他明明害怕进山,但为了给家里贴补家用,还是常常跑进山挖药材卖钱,分明是个勇敢的人。 “小双,你怎么走那么快,我都快跟不上你了。”两兄弟走在竹林里,闵钰在后面唤了他一声。 闵双生气地哼了一声,“再不快点太阳都快下山了。” “嗯,我对草药不是很了解,等会还要靠小双多多指导呢。”闵钰说,又接着哄了几句,这个弟弟才哼哼唧唧地消了气。 两人气氛好转不少,继续往前走去,闵钰不紧不慢地跟着,一边打开了系统的空气屏。其实今天上午醒来时他就已经琢磨过一遍这个系统了。 宿主:闵钰,等级:lv.2,医疗点余额:1650,一个医疗点可以换一文钱的话,这相当于一两又六百五十文钱。 乍一看是个相当高的数额了,毕竟这里普通短工一天也就只有十几二十文左右,一个月五六百文工钱。而一个有着秀才功名的账房先生,一个月最多也就一两的工钱。 而这1650个点数,正是闵钰治昨晚疗陆七获得的,其中有150个点数是用了系统的药物和物品获得的,剩下的1500个点数,是系统根据病人的病情、伤重情况判断给予。 根据治疗好风寒感冒是10个点的参数,陆七的伤确实是挺严重的。 至于为什么说乍一看多……那是因为闵钰发现,这坑人的系统解锁一个最基本的体温计居然要10个点数,解锁ct机要500个点数,核磁共振什么的就更贵了。当然,解锁之后如果是治疗用,不需要点数。但如果只是做“健康体检”,不好意思,一次是是解锁的点数数量。 【欢迎宿主】 闵钰边跟着闵双往前走边划拉着系统,1188准时欢迎:【宿主宿主,有何指教,您终于决定带着我一起仗剑走天涯了吗,这是准备要去江南还是洛阳,咦?怎么荒山野岭的?】 “准备去挖药材。”闵钰冷不丁打断了它走上人生巅峰的春秋大梦。 【等等等……为什么!?】 “别为什么了?你这,没有中医科吗?”闵钰问。 【没有的。】1188说,【我们是面向古代的医疗系统,中医在古代已经十分盛行且出色,现代的中医都是古代人们的智慧,我们不敢与之比较。】 “……”虽然很有道理,不过这让闵钰有点难办啊。 【宿主,任何世界任何事情都有风险,如果您担心木秀于林,就得努力往上爬呀。】1188“体贴”地分析道,【你用我们先进的医疗技术去打脸和震惊世人,然后救那些可以改变背景历史或者是有权有势的人,届时,权利地位便唾手可得,您很快就能名扬天下啦。】 “嗯哼。”闵钰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系统叭叭,便继续划拉着半透明的空气屏,忽然在界面角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标志,他下意识点进去,“这是什么?” 1188闻言,注意力才回到界面上,【咦?这好像是我们最近新推出的一个小项目,担心宿主们在走任务的时候会无聊,特意增加的小游戏,是一项贴心的服务……咦?等等!】 1188正说着,突然惊呆了:【好像是一种种植的小游戏。】+【由于宿主您先前一直不跟我绑定,我忙着说服你,就自动更新了版本,没想到这是种植的游戏,好像是种植药材的游戏呢。】 闵钰一边听着它震惊的碎碎念,霎时眼睛也亮了起来,他顺势打开游戏。 8、采购 种植游戏的界面跟闵钰以前玩的种菜小游戏差不多,很容易就上手了。 “药材成熟采摘后,可以拿出来使用的吧。”闵钰问。 1188对这个小游戏还不太熟悉,检索片刻后才笃定地回答:【是的,不过宿主您也可以把药材卖给我们。】 闵钰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熟练地在药圃里种下了几种药材……柴胡、连翘、金银花、洋甘菊,红花要升级才能解锁,闵钰便选择了种三七。 闵钰种的前几种都是治疗感冒发烧的中药材,三七却是活血化瘀的。虽然镇上也能买到三七,不过1188说系统里的药材药效果有buff,他便专门给陆七种了伤药,毕竟领了人家那么多银子呢。 可惜现在只有五块地,解锁还要升级氪金。 【宿主,你怎么就种下了呢,而且好像都是些比较普通的药,这边也有赠送的两种高级药材啊,这能卖得更贵吧。】 “等级越高的药材成长的时间也需要更多吧。”闵钰说。 种下药材后,闵钰熟练地浇水,一看成熟时间,还需要24个小时,看起来不算久,不过他现在就想摘了啊。 闵钰也不急,熟悉了一下界面后,很快就找到了“阳光点”,也就是小游戏里的加速成长的药剂。 阳光点:1650,驱虫点:1650……原来是用他的医疗点氪金啊。 闵钰试着给柴胡浇灌了一个医疗点,立刻获得五个成长值,十个成长值可以成熟收获,也就是说柴胡只要两个医疗点就可以采摘了。而三七需要多一点,要三个点才能成熟采摘。 果不其然,游戏的尽头是氪金。 最后,闵钰花了五十个医疗点,种了大半篓的草药,都是些伤寒发热的药材。本来想种满的,不过说不定山上有不要钱的药材呢,还是留着点位置吧。 然而他想多了。 月亮山靠近山河镇,镇上不是只有他们会辨识草药,山脚下的草药基本都被人挖空了。闵钰两人在荒山野岭里晃荡了近一个时辰,春天杂草疯长,虫子又多,收获却寥寥无几。 闵双有些失落,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要不我们再往上走走吧。”闵双有些不甘心。 “嗯,不如我们分开找,两个人分开总比在一起强。就在这附近,快听不到彼此的声音就回来这里集合如何。”闵钰思索着说。 “你认得吗?”闵双表示怀疑。 “托小双的福,已经认识了一些。”闵钰笑道。 闵双闻言,有些傲娇地扭开头,“那你别走太远,有事就喊我。” “好。” 闵钰当然不是真的要找什么药材,和闵双分开后,他装模作样晃荡了一会,然后找到一个草木高的地方,悄悄把系统里种植的草药拿了出来。 不得不说1188没有说大话,系统里的药材品质都很好,而且还干净没有杂草,闵钰还不得不掩饰性加了一些杂草进去。 两刻钟后,闵双看着闵钰被装满的药篓子都惊呆了,他还以为这家伙是不是乱摘杂草,但是经过检查,更惊讶地发现这些都是品质上乘的草药。 “我运气真不错,那边沟沟里没人发现这些草药。”闵钰若无其事地说道,装作没看到闵双疑惑的眼神,从一旁捧起了另一堆草药,塞进他的篓子里,“我的篓子满了,小双你帮忙带这些吧。” 其实这是刚才他想到、这附近的草药都被人挖完了,闵双大概也找不到什么,免得这闷气包又耷拉着个脑袋,便又花了二十个点种了一些出来。 “我,这……” “好了,走吧。”闵钰说着,自顾往前走去了。 闵双想不通这件事,最后只能归根于闵钰的运气真的好了。从小都是这样,他想要什么东西只要跟娘撒撒娇耍耍赖就能得到,就算他不怎么感兴趣的医理,爹也倾囊相赠。 闵双偷偷撇嘴,颠了颠背上的药篓子,忽然又愣了愣。其实现在好像也不太一样了,他想着,连忙跟上了前面的背影。 * 由于闵钰的暗箱操作,他们早早地就满载而归。闵钰干脆打算现在就把草药拿去善德堂卖掉,所以他们直接从城东这边的山路出来了。 两人走出树林,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杂草木屑,往城东街头走去。 “钰哥……”刚走进街道不远,闵双突然迟疑地喊了闵钰一声。 闵钰转头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东芝堂”的几个大字,霎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东芝堂正是他们二伯闵之东开的医馆,也是闵家本家在的地方。 自从城东开始成为街区,不少城西人就以能把房子搬到城东来为荣,闵家人也不例外。在闵老太的“据理力争”下,得到闵之文的支援,在城东盖起了新房,后来分家的时候却把城西的老房子分给闵之文,还美其名曰,闵之文儿女多,老房子大。 闵之文一家已经要搬去边洲城,也就同意了。 其实城东闵家现在的房子也不见得有多好,不过就是土坯房换成了青砖瓦房,但是地方很小,大伯二伯两家七八口人,加上老太老头,十个人都塞在那小院子里。 如果是闵钰,也不会跟他们抢那点地方的,不过也不会像闵之文一样当冤大头就是了。 得到闵双的提示,闵钰拉着他一溜烟拐进转角去,从巷子里绕道。 也不是怕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现在没功夫搭理他们。 不过闵钰现在没想到的是,他不搭理别人,就不代表别人不会找他的麻烦。 …… 远远地看见德善堂门外的那棵老榕树,闵钰意外地发现今天似乎没什么病人排队,走进善德堂才知道,原来是董老仙今天不出诊。 果真是一个有个性的老头儿,医馆里就一个学徒和掌柜在,他们是两父子,姓林。 “哎哟,闵小哥今天带来的药可真不错。”林掌柜对这些草药十分满意,赞不绝口,精明眼滴溜着这兄弟俩,笑呵呵地说,“不过你们兄弟俩也要量力而行,你们年纪小,不要到深山里去找药材,危险得狠呐。” “我们这是……” “多谢掌柜的关心。”闵双刚开口,闵钰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接了过去,也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我们也没走多远,只不过心细一些,加上运气好,才挖得这些不错的草药,这不马上就送来给林掌柜了吗,最近天气忽冷忽热,容易受寒发热。” “是嘞,闵公子深思远虑啊,医馆最近正好缺风寒发热的药材呢,可真是及时雨。”林掌柜摸了摸胡子,没再说什么,麻利的给他们算钱去了。 闵钰漫不经心地等着,一旁的闵双不知道在想什么,把头垂得更低了。 他们的药材品质好,数量也不少,最后,闵钰的草药卖了两百三十七文,闵双的也买了九十六文。林掌柜都给了他们整数,还叮嘱他们下次有药还要继续送来。 闵钰爽快地答应了,和闵双拿着钱走出了医馆。他掂量着手里的铜板,心情很是愉悦。 花七十个点数赚了三百四文,去掉成本,也有两百七十。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闵钰总觉得他遇到的人怎么都是人精?林掌柜刚才为什么要打探草药的来历呢,还是说真的只是担心他们俩跑太深的山里去? 总之,还是谨慎为妙。 闵钰轻快地往前走着,才发现身后的闷气包落下了好远。 闵钰等着他走近,他还差点撞到自己。 “怎么,卖了钱还不开心?”闵钰打趣道。 谁知他刚一说,闵双就把刚才的钱递了过来,“给你吧,是你挖到的。” “没事,小双拿着吧。”闵钰看着他快要埋到胸口的脑袋,笑着说,“而且你不是也教我辨认草药了吗,没什么你的我的。” “钰哥。”闵双惊讶地抬起了头。 闵钰却把话题扯开了,“小双对医理很感兴趣?刚还在医馆里还和那学徒聊天呢。” “……”闵双低着头没说话。那又怎么样,以前爹都不重视他。 “爹知道一定很欣慰。”闵钰走在他身旁,不管他错愕的模样,继续说,“你的努力爹一直都看在眼里的,不然也不会放心把医馆里分配药材的事教给你啊。” “!”闵双听着闵钰的话,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其实从原主的角度看,也是有点嫉妒闵双的,因为闵之文放心闵双,可以把医馆的事交给他,而他自己资质平平,爹才一直教他医理的。闵之文知道两兄弟的长短,对他们是公平的,就是让兄弟俩有误会罢了。 “既然小双喜欢学医,以后哥给你开个医馆怎么样。”两人走在街上,夕阳拉着他的影子,闵钰说道。 “怎么可能。”闵双无语地撇了撇嘴。 闵钰笑而不语,换了话说,“走吧,今天赚钱了,咱买好吃的去。” “……”闵双更无语了,钰哥什么时候这么爱吃了。 * 闵钰首先来到了杂货铺,因为杂货铺是最直接可以了解到普通百姓的经济水平的。 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山河镇总体生活水平都不高,饮食也不丰富,主要原因还是食粮和调味品价格昂贵,一斤猪油居然要二十七八文,也就是说一个普通劳工一天的工钱都不够买一斤油! 闵钰以为这已经够贵了,没想到一斤酱油居然要三十五文钱,怎么不去抢啊! 后来才从伙计口中得知,这制作酱油是南方的工艺,西北方这边没有,所以这酱油是从南方运来的,怪不得这么贵。 这一斤黄豆才四文钱,变成酱油就卖得这么贵,果然垄断好赚钱。 闵钰突然觉得口袋里两百文钱可怜巴巴的,不过他还是忍痛打了一斤酱油,一斤盐和一斤糖,盐和糖也不便宜。还买了一些辣椒花椒,这两样倒是便宜,花椒原产中华,但辣椒是近几年才传入大乾的,也只在蜀地周围流行些。 最后还买了十斤米和十米面,一斤精米和白面都是十文钱一斤,糙米8文。 对比普通人家的收入,物价真的贵得离谱,镇上的人还好一些,贫困一些的村庄,可能一天都一赚不到一斤米的钱,更别谈其他的了。 唉,太难了。 * “很重吗?”回家的路上,闵双见闵钰一路沉默,便问了一句。 “没有。”闵钰回过神,刚好路过市场:“走吧,再去买些菜,昨晚见你和小杰都挺喜欢吃鱼的,买条鱼吧。” “哦。” 市场的鱼是从江里打捞上来的,闵钰买了一条三斤多的草鱼,在看到鱼篓里还有一条大黑鱼时,他灵机一动,笑道,“老丈,这条黑鱼也称给我吧。” “好嘞!” 最后,渔翁还送了闵钰小半兜虾子,闵钰又在隔壁买了两块豆腐,和一些处理好的春笋,在夕阳落下之前回家去了。 9、鱼汤 “钰哥,小双哥!”闵杰半路见到他们,立刻丢下小玩伴们撒腿跑上来迎接,“太好了今晚又有鱼肉吃咯,我来帮钰哥拿。” “不用,走,回家帮钰哥做饭去。”闵钰拉着他的小脏手,一起往百米开外的宅子去了。 “好!” 闵钰说要做晚饭是认真的,虽然其余几个姐弟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尤其是闵意:“钰哥,你真的会做饭吗?可别浪费了这些鱼虾。” “嗯,不如先让我试试,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意儿再在一旁指导指导?”闵钰站在水井边,挽起袖子洗了把脸说道。 心说闵意你这丫头现在还没有资格说这话哒,不是他看不起闵意,而是她做的饭实在是……真的应了那句,“能吃就行”。 其他几人可以将就吃,但闵钰不太行,他以前最大的兴趣爱好莫过于那口美食了。 闵意做饭不好吃,他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结果就是,他一人做饭,其余四人都来当监工,生怕他被烟熏着,被油溅着,或者是嚯嚯了粮食。 闵钰只能由着他们,还能给他打下手呢不是?他围起围裙,撩着袖子,不慌不忙地挖了半瓢猪油,滋啦一声放进热锅里。 好在现在已经有劁猪的技术,猪肉不会有骚味。 油热后洒一些盐,防止粘锅,然后就把草鱼的鱼头和大块黑鱼放进去煎一下。 闵钰还不太习惯用柴火灶,好在有闵箐帮他看火,鱼肉没有被煎糊或者煎碎,香味很快就传出来了,把闵杰馋得口水直流:“好香啊,钰哥你好厉害。” “放这么多油,不香才怪。”闵意哼哼道。 “钰哥钰哥,可以吃了吗?”闵杰继续捧场。 “还不行。”闵钰说道,然后从旁边烧热水洗澡的锅子里舀了一瓢热水,刷拉一下倒进了菜锅里,水雾缭绕,菜香味随着窗子飘出去老远。 闵钰随即加入了几片生姜和几滴白酒去腥,水是热的,汤很快就开了,他又把豆腐和鱼尾巴鱼内脏什么的都加了进去,盖上锅盖,让小半锅鱼汤咕噜噜煮着,十分钟就可以出锅了。 刚好闵意今天在屋后摘了野葱,最后撒上一把香喷喷的小野葱,黑鱼豆腐汤就做好了。鱼肉鲜嫩香滑,汤汁奶白奶白的,没有一点鱼腥味。 闵钰还分了两个盆装着。 “这是什么?像牛乳一样!” “这,这怎么会是鱼汤啊。” “钰哥儿真了不起,看着就很好喝。” 闵钰刚把鱼汤出锅,弟妹几人就被眼前色香味的佳肴惊讶到了。 “钰哥你真厉害,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闵杰还边流口水边拍马屁,闵钰心说你才见过几个人啊。 接着,闵钰又把剩下的草鱼肉做了一盆酱香炖鱼,酱油淋在白嫩的鱼肉上,裹上一层诱人的汤汁。干辣椒和花椒散发出刺鼻的香味,把人的食欲彻底勾出来了,仿佛能下三大碗米饭。 闵钰拿鸡蛋炒了小半碟虾仁,以及爽口脆嫩的素炒春笋。 如果说刚才弟妹几人都还怀疑闵钰的厨艺,现在已经被饭桌上的菜给吸引了。 “我去给陆家兄弟送一份鱼汤,你们先吃吧。”闵钰洗了把手说,说着把小一点的那份黑鱼汤放进菜篮子里,往隔壁院走去。 *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是炊烟袅袅,陆家两兄弟的院子里却静悄悄的。 这个点还不做饭……闵钰突然想起了今天中午陆超从外面提回来的食盒,看来这两兄弟是在吃“外卖”啊。 “陆超大哥……” “钰哥?” 闵钰刚开口,主屋里忽然穿出了一个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钰哥,你怎么来了。” 闵钰提着篮子走过去,果然在主屋里看到了陆七,他一只手支撑着桌子,站在屋内,好像是出来找水喝。 闵钰一愣,连忙放下篮子,上去扶他坐下,“怎么就下地了,不是说还不能乱动吗?” 这一走近,陆七居然比他高小半个头,看着弱不禁风,身体还挺沉的。 “我屋子里的水也喝完了,五哥又不在,想起来找口水喝。”封岂解释道。 “唉,你这哥也太不不靠谱了。”闵钰嘀咕道。 封岂在心理认同了,陆超那厮何止是不靠谱。 “以后要是有这样的事,你直接喊我一声,我在隔壁听得见。”闵钰说。 “嗯?”熟料,封岂闻言后忽然一顿,似有所思。其实他刚是起来方便的,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且听出了是他来了,才到主屋里等着。 封岂正不知道他这个时间过来有什么事,在他靠近自己的时候还下意识提起警惕,然后便好像在他身上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钰哥你怎么来了?” “你起来了也正好。”闵钰把人扶坐好,接过他的话说,“我今天在菜市买了条黑鱼,煮了些豆腐汤,这黑鱼对你的伤口愈合有用,就给你们送了些过来。” 封岂闻言,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把篮子里的大半盘鱼汤端了出来,问道,“这是钰哥做的鱼汤?好生稀奇。” 其实宫里的御厨和京城一些大厨都会做牛乳色的鱼汤,这对封岂来说没有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这小破镇里的闵钰也会做? “嘿,也没什么稀奇的,我以前在长安读书时听到过一个老厨头说的。”闵钰也漫不经心地说着,然后从靠墙的橱柜里找出碗和筷子,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陆超大哥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要不阿七你先开动吧,鱼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封岂看着摆放在面前的鱼汤,鱼汤鲜香扑鼻香味,诱人垂涎,而他却微眯起了凌厉的凤眸。 “怎么不喝?阿七不喜欢吃鱼吗?”闵钰见状问,确实有些人味觉敏感的人不喜欢吃鱼,觉得腥。 “不是。”封岂道,拿起了一旁的筷子,抬头看着他,说,“多谢钰哥的照顾,不如坐下来和我一起用膳……” “七弟,闵大夫。” 正说着,这时陆超终于回来了,手里果然提着客满楼的食盒。 “阿七不必客气,既然陆超大哥回来了我也回家吃饭了。”闵钰笑着说,告辞之后直接就回家去了。 陆超走进屋子,正想问闵钰来做什么,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鱼汤,一下子就明白了殿下的心思。然而,他刚想要去拿去处理掉,忽然发现他们家殿下正一脸高深地看着自己。 “殿下,您想要属下试毒?”陆超难得看懂了主子的意思,只不过像殿下这样多疑的性子直接拿去倒掉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他试毒?难道是在惩罚自己? 陆超自顾自地想着,他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调查没错,爽快地要去端那碗鱼汤,反正他觉得闵大夫没什么问题。 “自己盛。”这时,封岂却冷不丁打断了他。 陆超搞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悻悻地去拿碗另盛了半碗出来,然后仰头喝了一大口。 刹那间,他整个脸色都古怪了一瞬,封岂坐在一旁看着,眉宇多拧了一分,可是下一刻,陆超突然亮起了眼睛,有些惊奇地看着碗里剩下的那些汤,“这,这也太好喝,怎么会有这么鲜美香浓的鱼汤?还真好喝,嗯,似乎也没有毒药的味道啊。殿下,客满楼的饭菜我已经买回来了,若您不喜欢吃鱼,就把这鱼汤赏给我……吧?” 陆超话还没说完,坐在一旁的人却忽然动起了筷子,夹了一块最鲜嫩的鱼腩送入口中。 确实不错。 “殿下……” “黑鱼汤对伤口恢复好,剩下的你就别吃了,客满楼的菜都归你吧。”封岂自若说道。 陆超:“??” …… …… 闵钰送完鱼汤回来才发现,才发现家里的几个弟妹都还没开饭,而是在等他回来,就连小馋猫闵杰都懂事地坐在饭桌边等着。 闵钰瞬时倍感温情,高兴地叫开饭,大家才动起了筷。 闵家的饭菜比送去隔壁的鱼汤丰富许多,鸡蛋炒虾仁,鱼头豆腐汤,酱香炖鱼和素炒春笋,吃得大大小小几个孩子惊叹连连。 闵杰更是刨米饭刨得乱飞,斯哈斯哈吃着炖鱼,“呜哇好辣好辣,真香真好吃,等一下我还要再吃一碗米饭!” 就连闵意也没时间教训他了,“这个虾和鸡蛋也好吃,好嫩啊,为什么我炒的都是黑黑的啊。” “意儿想知道的话下次我可以教你。”闵钰说。 “真哒,钰哥你太好了。” 闵双也吃得很开心,只是没有两个小的那么夸张。 闵钰欣慰地看着,却发现闵箐神情似乎有些不对,从开始对菜肴的惊喜,吃着吃着表情却有些忧伤起来。 闵双和闵意也察觉到了,他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下子暗淡了下来。 闵杰人小,不会藏什么心思,一边吃着鱼一边说,“以前娘亲也最会做鱼了,钰哥一定是跟娘亲学的,和娘亲做的一样好吃,我吃得好饱啊……” 说到这里,小破孩似乎也回过神来,忽然慢下了动作,腮帮子鼓着一口饭,怎么也咽不下,傻傻地看着眼前丰盛的晚饭出神。 闵钰这才想起来,对自己而言是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而对这几个小孩来说他们的爹娘确实受了无妄之灾,才去世不久,而且还被亲奶奶排斥欺负,饥一顿饱一顿地过着日子,这应该是他们回到山河镇第一次可以吃饱肚子吧。 闵钰不由感慨,停下筷子安慰道,“爹娘在天有灵,看到我们吃得饱过得好,才会放心。先好好吃饭吧,别想太多。” “钰哥说得对。”闵箐偷抹了一把眼泪,又重新端了碗,“大家都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小杰你慢点儿吃,不要被鱼刺卡到了。” “才不会呢,我吃鱼可厉害了。” “不知道上次是谁被刺哭了半个时辰……” 第一顿饱餐,闵钰也吃得十分满意,更加体会到了“有钱”的益处。所以晚上临睡前他又躺在床上研究了好一会药田系统,以及规划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10、靠近 隔天,阳光明媚,流水叮咚,山间虫鸣鸟叫,路边老黄牛在吃草,田地也多了许多劳作的身影。 闵钰今天没有进山去挖药材。 闵双也要在家里晾晒草药,处理好的药材能卖多一点钱,而且他还主动帮闵钰把三七整理了,等晒干了磨成粉。 上午,闵钰正在自己家的屋前屋后打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来到后院时,还意外看到了隔壁院子里,窗户边站着的一道身影。 封岂站在窗口旁,此时,他终于不是只穿着里衣,而是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衣,料子和做工都是上乘的。天青色的滚边,和他头上的发带互相呼应,从黑发间坠到白皙俊逸的脸侧,红唇皓齿,张扬俊美。 明媚的春光折射在他身上,给他映衬得像是一副古风美男画作。 “钰哥。”他也见到了闵钰,随即漾开了一抹柔和的笑。 “嗯。”闵钰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摸了一下鼻尖,他朝窗边的人走去,也笑了起来,“早啊小七。” “早。”封岂有些无奈。 陆超现在还在家,听着两人的对话,心想着都日上三竿了还早呢,殿下也就算了,没想到闵大夫也是个懒散的。 “昨天忘了说,这是我在山里挖的当归,陆超大哥给阿七炖个鸡汤喝吧,可以补血……”闵钰说着,才想起来这两兄弟不开火。 “无事,拿给我五哥吧,让他回头拿去给酒楼炖。”封岂笑道。 闵钰点了点头,把当归交给陆超,来到廊下打量了一眼窗户里的人,“怎么又起来了,伤怎么样了?还痛吗?” 封岂跟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腹之处,说,“躺久了起来活动一下,听钰哥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痛。” “那你快去躺好,我进来给你看一下。”闵钰说着,绕到了大门那边。 封岂除掉了身上的衣物,配合地靠坐在床头上,便见闵钰从门口走进来,手里已经拿着他包扎伤口用的那种布了。 这是闵钰刚从系统里拿出来的,他也不怕被怀疑什么,反正古代衣物繁琐,谁知道他藏在哪里。药粉他也早换成了古代用的小瓷瓶装着。 “怎么也不关窗,春风还凉着呢。”闵钰跨进门口,说着先去把窗户关了。接着,便轻车熟路地解开了陆七了腹上的绷带。 不得不说这年轻人的恢复力真不是盖的,又或者是第一次用西药,陆七的伤势好转得很快。 “很好,保持这样的恢复力,半个月就能拆线了。”闵钰说,低头给他换药,是一些消炎药和止疼药,都是药粉,至于内服的西药就不给他用了,毕竟古人从小没打过预防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药物过敏,用一些中药更好。 “这线还要拆除吗?”封岂闻言,好奇地问。 “自然。”闵钰道,“等伤口愈合,就把线拆了,可能会留疤,到时我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去疤的药剂吧。” 他看着这小子白嫩的肚皮,居然还有着明显的腹部肌肉线条,和他这体弱多病的身子都有些不相符。不过他们商队走南闯北的,有点肌肉也正常。 “男子汉大丈夫,有点伤疤不妨事。”封岂说道,“倒是钰哥,少年英才,有这缝合的本领,是天下百姓之福啊。” “嘿嘿,不是说也有阿七一份功劳吗。”闵钰边处理伤口,边打着哈哈。 封岂配合着他说笑了两句,没有再深究下去。他说得没错,这确确实实是一项天大的技术,就连宫里的太医和近几年来他见过那些所谓的江湖神医,居然都没有发现这个治疗伤口的法子,难道真的是这个小大夫的无意之觉吗,那他知不知道这份能力会把他置身于危险之中呢? 包括他现在正在救治的人,也有可能是坏人,封岂面无表情地想着。目光看着面前的少年人,他低着头,垂着眼眸,露出半截细嫩的脖子和耳垂,缠绷带的动作把他们拉得极近,温热的鼻息时不时擦过他的肩颈,锁骨,像小火团一样烫着他温凉的皮肤。 封岂一愣,那股灼人之意缓缓爬到冷峻的面容上,他下意识扭开了头。 闵钰此人、似乎比他想的更难以预料。 闵钰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终于换好了药,又要习惯性下医嘱,“好了,记得不要……” “我知道了钰哥,你不就在隔壁,有事我就叫你。”封岂无奈打断了他。 闵钰哑然一笑,“好吧。” 封岂也笑了一下,说,“对了钰哥,我看你刚才怎么在外面打转?” “是了,我正想跟你们说呢,我打算把我那边的屋子修葺一下,围墙也要重新修起来。”闵钰说着,看了眼陆超,“还麻烦陆大哥先前修的篱笆,不过到时候也修一个围墙,把院子隔开吧,我们家孩子小,怕打扰到你们。” 最后这话当然是假的,还是因为家里有未出嫁的女眷,他不得不防住一些三姑六婆的嘴。 封岂闻言,眉头倏然一皱,不过他也能想到闵钰的顾虑,只说,“这不麻烦吗?我们也不是长久租住,毕竟这些屋子都是钰哥的家。” “没事,到时候再推到就是。”闵钰说。 封岂还要说什么,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正是从隔壁的闵家传来的。 闵钰仔细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不是闵老太的声音吗? * “不行,你不能拿……” “不行什么不行,你个死心眼的东西,吃里扒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哥送药去别的医馆了,我来借你们点怎么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奶!” 此时,闵钰家院子里,一个六十来左右的老太,正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闵双的脑袋啐骂,真的是闵老太。 却原来,是闵钰和闵双昨天去善德堂卖药的时候还是被他们城东的邻居看到了,回去就在闵老太耳边碎了一嘴,闵老太知道以后哪能坐得住,这不就找麻烦来了吗。 闵老太是一个看着有点精瘦矮小的老妇,尖酸刻薄,贪小便宜,嗓子眼很尖锐,骂一声话隔三条街都能听得见。而且别看她又黑又瘦,做了大半辈子农活的农家人,身体硬朗得很,还一身子蛮劲。 这不,闵双想要阻止她拿走他刚晾晒开的草药,就被一把子推开了。 然后稀罕地拨弄着簸箕里的药材,“还真别说,这些药看着真好,我怎么挖不到这样的好药,都是被你们挖走了……” “这是我们的,奶奶你不要拿。”闵双何其不知道这些药好,所以才更不想被她拿走。 “什么你的我的,我是你老奶。”闵老太声色俱厉地训斥,“最近风寒发热的人多,你二伯家医馆正缺这些药材,我借点去应个急怎么了?” “不是……” “哦哟,今天这吹的什么风,闵大娘怎么到这儿来了。” “可不,不是搬到城东享福去了吗。” 闵钰家靠近城西的田地,此时正是人们收工回家吃中饭的时间,院子外来来往往的,不一会就站了好些担着锄头铲子的街坊邻居,边看热闹边议论纷纷。 闵老太见色,还寒暄加炫耀跟以前的邻居问候叙旧,然后痛心地叹了一口气,抱怨道,“你们也知道,最近风寒发热的病人多,东芝堂正缺着药材呢,这闵钰和闵双上山挖了药材送去给别的医馆不说,我来跟他借两味药还跟我摆脸色耍性子,你说这像话吗?在边洲城里住了一阵子就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那语气心痛得觉得是自己的东西被拿去送了人似的。 “哦,这确实不该啊。”路人说,“双哥儿啊,这可是你阿奶嘞,你和你二伯也是一家人,怎么胳膊肘向着外人呢。” “嘿,她这样说你就这样信,第一天认识呐。”也有人如是说。 “才不是!”这时,在后院清理杂草的闵意和闵箐闻声赶来,闵意是个火爆的性子,“这是钰哥和小双哥自己挖的药,我们要卖给谁是我们的事,拿去二伯的铺子里又不给我们钱,我们不要吃饭吗?” “小丫头片子,你这是跟谁说话,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闵老太也不甘示弱,而且姜还是老的辣,“谁说我不给钱,你们现在住的用的还是我的东西呢,没大没小,你们爹娘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吗,不孝不义的东西,赔钱货。” “既然给钱就拿来啊。” “现在急着用,哪顾得了那么多,一家人分得那么清楚?”闵老太骂着,哦哦哟哟地捶起的胸口,就差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了,“我这可怜见的老太婆,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不就是租了个房子吗,你们不在空着也是浪费,我不也是想给你们赚多赚几个铜钱,这遭人恨呐,老天爷!” “你……” “这小丫头可真没教养,要是我家的定给她几个耳光。” “你家的不这样你不也照打吗,切。” “小意啊,你老奶说得对,唉……你们现在就几个小孩,以后还要仰仗你阿爷阿奶、大伯二伯呢,听话点,别太冲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众说纷纭。简直要把闵意气死了,这老太婆只会欺负他们,才不会对他们好呢。 11、老太 闵老太转头,眼里哪还有半点冤屈,精明眼睛到处滴溜,就连廊下的破药篓都拿,刚好能装得完那些药。 “奶奶,你需要什么伤寒药材拿一点就是,这是钰哥儿的三七,他要急用的。”这时闵箐站出来说了一句。 其实她也是想要跟闵双闵意一起阻拦的,不过刚才听到那个邻居说的话她又迟疑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那人说得还是有道理的,她一介女流帮不了钰哥儿和小双什么,但是在这个社会家里没点亲人仰仗,以后容易被外人欺压的。 闵箐正是清楚这个理才更觉得憋屈。不过她也记得这些三七是闵钰特意要处理的,好像是因为隔壁陆家兄弟要用。 “三七又怎么了,你是怕我认不得。”不料她刚开口闵老太又发作了,“我还没说你呢,这么大个姑娘还不嫁人,现在留在家里拖累你这些弟弟?以后要是嫁不出去谁还敢嫁进来,说出去我都怕丢人,走开。” 老妇说着推了闵箐一把,转身去把三七扒拉进药篓里。 闵箐猝不及防,脚下绊到了什么,突然就被推倒在了地上。 “箐姐……”闵双和闵意都吓了一跳。 转角后,闵钰眉头一皱,但是忍着没有上去接住人,下一刻才走了出来,“怎么了?这么吵。” “钰哥!这老太婆她……” “叫谁老太婆呢,你个死丫头,今天是非要逼我动手。” “阿奶怎么来了?这是动哪门子气啊。”眼看那老太还要打闵意,闵钰朗声打断了人,走上去蹲在闵箐身旁,“箐姐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我没……”闵箐刚要说话,忽然看到闵钰对她使了一个眼神,她还没反应过来,闵钰就又沉声说道,“有话好说,奶奶你怎么还手打人呢!” “什么?打人了?” “是嘞,好像箐姐儿都被打倒在地上了。” 外头围观的人本来觉得没什么事了,刚要散了回家吃中饭,下午还有活要干,突然又听到里头打打杀杀的话,一下子又涌了回来。 只见闵箐摔在地上,闵钰和闵双都蹲在一旁护着,闵老太要打闵意的巴掌还没放下,大家又开始看起了热闹来。 “我就说这老太婆肯定没安好心,第一天认识她呐?铁公鸡一毛不拔,来抢东西还打人,就是欺负闵三夫妇不在了呗。” “唉,可怜了这几个孩子,刚没了爹娘还要受人欺负。” “我动什么手!是她自己没站稳。”闵老太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她瞪着闵钰,要不是外面那些嘴碎的看着,真想把这巴掌甩他脸上,她厉声冲着闵钰说,“老太婆不过来借几味药,被你们这几个没教没养的骂,哎哟,可怜我……” “一家人有什么借不借的,奶奶想要什么药,你跟我说一声,等一下我给东芝堂送过去就是。”闵钰打断道,不给她施展“技能”的机会。 “钰哥?”闵双和闵意同时着急地叫了他一声。 “这个就是钰哥儿?” “是嘞,听说他大病刚好,我昨天还看到他和闵双一起进山里去挖药。” “唉,听他这话说的,也太没点骨气了,这不是明摆着给人家欺负了去吗。” “你说你给送过去……”闵老太一下子也懵圈了,这小子以前总是深仇大怨地瞪她,这是转性的?不过正合她心意呢,“钰哥儿懂事了,这样说的的话等一下你们兄弟俩等一下再进山一趟,带上那小丫头,人多找得多,晚上回来就背到东芝堂去,那是你二伯的医馆又不是什么外人……” “是啊。”闵钰把闵箐扶了起来,自顾地打断了闵老太,然后捂着嘴咳了两声,“咳咳,不过奶奶你也知道孙儿近来大病了一场,现在身体还有些虚弱着呢。之前我在二伯那里没吃过一副药,还以为二伯是和我们生疏了,想来是奶奶忘了吩咐,等会奶奶你回去就跟二伯说一声,让他帮我开几副补气血的药,我拿药草去的时候正好拿回来,咳咳。” “什么?补气血,你知道那些药材有多贵吗!”老太闻言,突然就炸了锅。那可不,想着要给这几个便宜货吃那药铺里的东西,这是要她的命啊。 “自然知道的。”闵钰面不改色地说,“正是因为这补药昂贵得很,我们姐弟几个能借的都借了,能赊也赊了,这才走投无路上山去挖些草药换,不过也是杯水车薪。既然今天奶奶心疼孙儿,那我就厚着脸皮先去二伯家借着吧,等以后有出息了一定回报你们的。” “什么?钰哥儿病得这么重,听说都快去掉半条命了,那闵二居然也不给一副药吃,做得也太绝了,他家那东芝堂还是闵三给的钱开的呢。” “都把人家的屋子租出去了,老太婆什么事干不出来。” “这心偏得我都看不下去了,啧啧。” “啊呸!关你们什么事。”听到别人说自己的二儿子不好,闵老太瞬间暴跳如雷,指着闵钰骂,“就这些破风寒药要还想换补药吃,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响啊,说来说去就是不愿意给我拿药,你这个扫把星……” “不是奶奶说我们是一家人的吗,何必分得那么清楚,我又不是不还,咳咳。”闵钰从容地说。 “是啊,我们只是借一下。”闵意像是找回了场子,站在闵钰身旁叫嚣道,“上次我看到二伯收了几棵人参嘞,借给我们一两颗又怎么样!” “呸,你们还想吃人参!”闵老太闻言直接恼羞成怒,“你们这些便宜货,扫把星,敢打人参的主意……” “奶奶既然舍不得,这药还是留给我们换着黄芪枸杞什么的吃吧。”闵钰不想跟她多费口舌,这把尖锐的嗓子听得他头都大了。 “你!你……好好。”闵老太没想到被闵钰摆了一道,看着他有几分像她那三儿子的脸,更是狰狞得像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的嘴,“骨头硬了,不把老太婆放眼里了,跟你爹一样,就是个天煞孤星,命比纸薄!这样跟长辈说话,小心天打雷劈!” “嘿,这老太婆嘴也太毒了点,好歹是她孙子。” “谁说不是……” 这些话在古代是非常恶毒的诅咒,闵箐听到老奶这样骂闵钰,气得浑身发抖。 闵钰只微眯了一下眼,说道,“奶奶您大可放心,老天爷长眼着呢,而且我们爹娘也会保佑我们的,倒是奶奶您问心无愧就好!” “你、你……”闵老太一听,这不是在咒她吗,她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还想要发作,但是看着闵钰冷漠的眼神,把她吓得徒然一悚,这正午大太阳的,愣是感觉浑身一凉,心虚地四处张望。 其实闵钰不擅长应付这种事情,上辈子他们家族挺大的,人口也不少,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利益关系更是复杂。像闵家这一亩三分地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可是他上辈子的家族之间是平衡的,和谐的。 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这样跟别人吵架,本来还觉得有理可谈,可这老太简直欺人太甚。 至于他最后为什么这样说,就是想把这尊大佛请回去。 先前说闵老太对闵之文不好,并不是因为闵之文不是她亲生的,正是因为闵之文是闵老太生的,她才如此对这个三儿子恨之入骨。 闵之文是闵老太最后一个孩子,按理说应该宠爱有加才是,但是因为在她怀闵之文的时候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导致早产,险些一尸两命,自此她就认定是闵之文克她,生下来奶水都没有喂过一口,要不是闵老头喂口粥水早就夭折了。 也正因如此,闵之文对老娘的冷漠相待没有太多的抱怨,也愿意尽尽孝。 然而,在此后闵老太就连着她的三儿子这边的孙子孙女都恨上了,认为他们都是克星,便宜货。 闵钰说的那些话果然起效果了,闵老太听完之后整个人都心神不宁起来。 而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听闵钰这样一说,又想起来了闵之文夫妇的无妄之灾,怎么说以前都是邻居,闵之文夫妇脾气也好,没跟谁红过脸,多数人都还是明白事理的。 “闵家老婶子啊,钰哥儿怎么说也是你孙子,这话就说得太毒了。” “闵三家的就剩这几个娃子了,就当他们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他们计较了……” “呸!谁不懂事,钰哥儿箐姐儿可懂事着呢,老虔婆不要脸,欺负几个小娃儿,也不怕半夜儿子儿媳来说理!” 围观的人都在劝说,这时,人群里突然走出一个矮胖的婶子,脚上还有泥,看样子是刚从地里回来,骂骂咧咧地对闵老太喷口水。 闵钰认得这位婶子,正是他们家六七十米外的邻居,牛家婶子,前两天他们刚搬过来的时候牛家送了好些东西来,闵之文夫妇还住这里时跟牛家关系不错。也是因为和闵老太他们做邻居时对老太婆有些积怨,所以帮着闵钰他们。 “钰哥儿,这老虔婆说的话你们不要放心里去。婶子在田里干活,才知道事儿呢。”牛婶子对闵钰说。 “没事的,多谢婶子。”闵钰说,心想虽然很感谢婶子的帮忙,不过闵老太本来像是要走了的,这一来不就火上浇油了吗。 果然,那边的闵老太哪能咽的下这口气,使出了看家本领,一边跺脚一边拍手啐骂,“呸,牛大家的,这是我闵家的事,有你说话的份吗。你们这些讨债鬼联合外人欺负我一个老太婆,造孽啊造孽啊!有本事就别认我这个老奶,以后有什么事别来找我们,我们闵家没有这样的不孝子孙,看你们几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东西怎么过下去,一辈子在城西当泥腿子。” “嘿,钰哥儿他们识文断字,以后可以自己开医馆,巴不得离你们些吸血虫远一点呢。”牛婶子说。 “开医馆?别笑掉大牙了。”闵老太一听,顿时就笑了,直指着闵钰的脑门啐道,“说出来我都怕丑,你们不知道,这个草包连草药都不认识,还想开医馆?!” 12、突发 这话一出,大家就又面面相觑起来,牛婶子刚要反驳,回过神来突然底气不足了,心虚地看了闵钰两眼。 大家有这反应是正常的,因为以前原主的确对医学不太感兴趣,为人处世也不怎么成熟。现在听闵老太这样说,才想起来这钰哥儿好像真没继承他爹闵三的医术,而且平时回来镇上和街坊邻里也不怎么熟络,有时候都不问人呢。 而在闵箐和闵意的印象里,闵钰也是不怎么懂医理的,就连认草药都比不上闵意。 而闵双虽然对此事心里有异,不过他性子软,躲在闵钰身后支支吾吾也没说不出什么来。 “不对啊,闵大夫医术明明这么高超。”这时,转角后有人小声说道,说话的正是陆超,他们就站在刚才闵钰站的屋檐下,看着院子中的闹剧。 陆超说着还看了看他家殿下的肚子。他在殿下身边做了这么多年护卫,见过无数大大小小的刀剑之伤,最清楚殿下这伤非同小可,甚至已经到了凶险的程度,加上说殿□□质,那天晚上他都怕殿下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要提着脑袋回去谢罪了,没想到竟被闵小大夫治好,而且殿下今天就能下床来了。 “殿……七弟。”陆超非常不认同这些人认为闵钰没本事,殿下这伤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只要殿下出去证明一下,便能帮闵钰脱困了。 然而他刚要开口,封岂就对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封岂看着闵钰单薄而又笔挺的背影,深有所思。 这该怎么办呢,闵钰。 闵钰怎么知道,他看着闵老太还在耀武扬威地拿那边的堂兄堂弟们跟他比,也略有些郁闷。倒是无所谓闵老太在这吹牛,因为那边的堂兄比“他”还要草包,不过这么多人看着呢,他没本事的事要是坐实了,那他的事业岂不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不对啊,前两天我家二宝的肚疼就是钰哥儿看好的嘞。” 正在闵钰想要不要当场给大家坐坐诊时,人群里突然有人说道。 闵老太一听就不乐意了,“张二家的,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乱说什么,那天钰哥儿还帮一汉子接了骨,善德堂的人都看着呢。” “你说是就是?故弄玄虚的,也不怕医死个人……” “哟呵,还有这事啊张二婶。” “自然是真的,我唬你们做什么。” “那以后钰哥儿要是开了医馆,我们城西也有医馆了,不用再跑到城东去看人眼色嘞。” 叔婶们又议论着说,他们也不是说真的看得起闵钰,但就是看不惯这闵老太的嘚瑟劲,都是原来山河村的人,搬到去了城东头真把自己当成地主家老太太了。 “牛大,牛家婶子!有人在家吗,救命啊,出大事啦,牛家婶子!!” 正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火急火燎的声音。 闵家和牛家隔得不远,大家闻声看过去,来人的声音也越来越近:“救命啊,不好啦,牛家婶子!你家跳娃子淹水啦!” 一句像话是平地惊雷起,顿时里人群里炸开了锅。 牛婶子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刚站起身来要应,闻言犹如当头一棒,脸色煞白,浑身一软,要不是闵箐及时扶着差点就瘫坐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张二,你倒是快说清楚……” “嗨呀,这天不是刚解冻,几个娃子去江边耍,嘴馋要抓虾爬子,哪知草深不见路,牛小跳就掉到暗潭里去了,捞起来都叫不醒了。” “造孽啊,还不快去借头牛颠一颠,再去城东请大夫来!” “颠了颠了,刚好善德堂的董大夫路过,现在正在那边看着呢……” 张二正火急火燎地说着,牛婶子这时像是突然回过神,像头蛮牛一样往外冲去,她一声不吭,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手脚发软,但是出于一个母亲的信念,还是跌跌撞撞地往家那边走去,不过最后还是被其他两个婶子用力扶着才能走路。 事发突然,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听此噩耗,片刻的功夫所有人都匆匆忙忙从闵钰家门口离开,一大群人风风火火往牛家赶去。 闵钰愣了愣,随即也立刻跟着跑了过去。包括闵家其他三姐弟,闵箐更是脸色一白,因为就在不久之前,闵杰分明跟她说要去隔壁找牛小跳玩的,她还叮嘱他不要跑太远,怎么就…… “这怎么个事啊?” 转角后,陆超嘀咕哦一路。封岂眯了一下眼,迟疑了片刻,便也跟出了门。 * 山河镇除了有一条大江流之外,还有一条小江流,是从月亮山上流下来的,就从闵钰的屋后半公里多的地方流过,汇入汉江。牛小跳和闵杰他们就是到这小条江流里抓虾摸鱼的,而非镇头的汉江,如果说是掉进汉江里,估计捞都捞不回来。 闵钰跟人群跑着,过了牛家二三十米,就看到了聚集起来的一些村民,旁边还有一头水牛,而那个白胡子的老头儿正在给地上悄无声息的小孩儿把脉。 大家把牛婶扶上前,七嘴八舌地关切情况,董老仙摸着脉,抬头对牛婶子摇了摇头。 “……”众人皆是一愣,默默地扭头看牛婶子。 牛婶子怔愣了两秒,看到董老仙的动作,像是接受到最后的审判,她狠狠地瘫坐到地上,抱着那个没了声息的小孩嚎啕大哭,“……啊啊啊我的跳娃子啊啊!呜呜呜,跳娃子啊,快睁开眼看看娘,我是娘啊呜呜呜,啊啊啊你个没良心的呜呜呜,快睁开眼睛跟娘说话呜呜。” 牛婶子的哭声声嘶力竭,大家听了都为之动容,有人想劝她,不过也知道劝不住,换做是谁都接受不了,家里有差不多孩子的婶子娘子,都已经忍不住跟着抹眼泪。 “报应这么快就来了,小克星。”就在这些惋惜和宽慰的声音里,这时一个刻薄的声音在一旁小声叭叭了一句,不是闵老太是谁。 “呜呜跳娃子,跳娃子啊你快醒醒啊,你要娘怎么活啊,我的跳娃子呜呜不如把娘一起带了去……” “牛婶子,看开一点啊,你还有牛大和大丰啊,还要看着你家花花嫁人呢。” “我要怎么跟你爹交代啊呜呜,早上还跟我说要孝顺娘呜呜,牛大啊,你儿子没了呜呜……” “让,让开!”闵钰挤在一堆人外面,压根进不去,时间紧迫,他终于忍不住怒吼了一声,“都给我让开!!” “钰哥儿?……”众人面面相觑,下意识让开了一条道。 闵钰跑进去,二话不说把小孩从牛婶子怀里夺了过来。 13、溺水 “跳娃子呜呜,跳……” “钰哥儿?这是干什么呢。” “钰哥儿,怎么了?可别瞎乱动啊,孩子都已经,唉……” “钰哥?” 闵箐和封岂他们也紧随其后,几人都是见状一愣。 闵钰充耳不闻,立刻把小孩平放到地上,然后翻来他的眼皮,查看瞳孔。他眉头蹙了蹙,又凑下去听他的心跳,嘴上也没闲着,问:“淹水多久了?” “钰哥儿,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是啊,怎么怪模怪样的……” 不过大家看他举止怪异,没认真听他说什么,就连董老仙都愣了一下,一下子没看懂这小子要做什么。 “……我问你们他淹水多久了!”无法,闵钰只得使出了狮吼功,他神情很严肃,张二下意识地回答: “我从江边跑过来、就半刻钟吧。” “刚才在牛背上有没有颠出水来。”闵钰接着又问,与此同时,他忽然跪在地上,开始实施心肺复苏。 “吐了的,就是醒不过来,也没气了。”有知情人跟着他的节奏下意识回答。 “好的,多谢。”闵钰习惯性道。一下又一下按压着小孩的胸口,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是跟闵杰玩的很好的小孩,年纪也跟闵杰差不多大,原来是牛婶家的小孩儿。 其实他刚才已经在人群里留意到闵杰了,小破孩估计是吓傻了,整个人像丢了魂了一样。这孩子要是没救回来,估计一辈子都有阴影。 “钰哥儿这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好生奇怪啊,怎么还压着孩子……” “这不太好吧。” 大家看着他奇怪的举动,不由讨论了起来,就连董老仙都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时,人群里忽然走出一个器宇不凡的青年,道,“钰哥是在救人。”这人便是封岂。 封岂站在人群里,其实刚开始他也不知道闵钰为何要这样做,直到看到他按压了孩童胸口几次后,便联想到了这似乎跟淹水后把人放在牛背上一颠一颠的情况相似,所以才判断闵钰这是在救人。 此话一出,人群又是一阵惊诧声。 董老仙听封岂这么一说,好像也想到了什么,顿时露出惊愕的神色来,不过,他身边的小学徒没看出来,只说道,“可是这娃子呼吸和脉搏都没有了……” “嘶!!” 正说着,人群突然又发出一大声惊世骇俗的惊叹。 因为,闵钰正在给牛小跳做人工呼吸。 他把小孩脑袋微微调整好,确定口鼻中没有异物,然后捏住他鼻子,毫不迟疑地就对嘴吹了一口气,众人见状,是狠狠地抽了一口气。 封岂在一旁看着,见势也愣了一下,眉宇不禁凝了起来。 “这……这又是干嘛呢?” “不知道啊,这也是在救人吗?” “行不行啊钰哥儿,不行就乱来了,这……唉,让孩子好好地去吧。” 大家又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还有人想要不要阻止闵钰,且不说闵钰的医术有待验证,这救人方式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万一他是乱来的,岂不是白白折腾孩子,走都走得不安宁,这对古人来说也是很忌讳的事的。 而牛婶子,在听到说闵钰是在救人那一刻起,突然又安静了下来,她瘫坐在一旁,死死地盯着闵钰看,就像看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也顾不上什么行为怪异。 就在这时,人群外突然又响起了一阵动静,接着,两个神色慌张的汉子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的,想来是刚跑回来的。 “牛大,牛丰,你们终于回来了,快拦一拦这闵钰吧,这……你家跳娃都走了。” 来人正是牛婶家汉子和大儿子,牛大看着悄无声息的小儿,顿时也懵住了。 牛丰则是冲了上来,“小跳!小跳!!”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想要把小弟抢回来。 闵钰已经无暇顾及了,好在,牛婶突然一把抱住大儿子的脚,固执地把人拦住了。 那边还在乱作一团,闵钰又开始了心肺复苏,一边打开了系统:“监护仪需要多少点数?” 【您好宿主,解锁监护仪是500个点数,救治病人使用不用点数哦,使用时长是24小时……】 1188说着,闵钰已经确定解锁,空气屏上立刻就出现了牛小跳的心电情况。由于他还不习惯使用系统,所以刚才没有打开……现在看情况好像也不是很客观。 “起搏器呢?” 【宿主,起搏器为高级仪器,需要两千个点数。】 “可以赊账吗?”闵钰问。 【……不好意思宿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起搏器需要您升级到20级才能解锁。】1188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闵钰在意识内骂了一句脏话。 1188尴尬地闭上了嘴,它也只是打工的啊,它又不是主系统,也不是救死扶伤的大夫。 闵钰已经急救了快五分钟,时间越久孩子就越危险,而且他现在这小身板子的体力也不行,已经有些喘大气了,满头大汗。但他还是一直没有放弃,不知道何时,议论的人群静也安静了下来,大家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虽然很奇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那么认真努力的样子,心不由也跟着牵动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只在等待着牛小跳的情况了,还有对闵钰这种奇怪的救人方式的好奇和期待。 明明善德堂的董大夫已经判定了跳娃子的命,他们也是住在大江边的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孩子是没救了,可是看着闵钰认真的样子就像真的还有希望一样。 当然,也有人觉得闵钰这是在乱来,对死人不敬,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也不知道牛大一家为什么没有阻止。 与此同时,封岂和董老仙等人也在默默地看着闵钰的操作,神色各异。 【滴、滴、滴——】 在闵钰又一次往孩子口中吹了一口气后,正在他也想是不是该放弃的时候,监护仪里漫长的滴声突然有了节奏。 “!” 下一刻,仪器上的参数和电流线像是活过来了,开始跳动了起来。 闵钰一愣,立刻停下动作,附到孩子胸口上听。 “怦咚、怦咚——” 孩子的心跳也恢复了! “牛小跳?牛小跳。”闵钰在孩子的耳边喊了两声。 众人被他牵制着一举一动,都定定地盯着孩子的肚子看,好像……好像真的有起伏了??! “牛小跳。”闵钰又喊了一句,同时监控着参数,这时,心跳线突地一跳,地上的小孩也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紧闭的眼睛,虚弱地支吾了一声,“娘……” “……”人群一片死寂,好一会才回过了神,“跳娃子说话了?” “活了?真的活了!” “我滴个老天爷,这,这是活见鬼……不是!我亲手试过没气了的??” 反应过来之后,大伙顿时炸开了锅,满是不敢置信。 封岂陆超和董老仙站在人群里,也是为之一惊! 14、耳光 “真的救活了?”陆超真真实实震惊了一把。 封岂没出声,他看着还瘫坐在地上给自己擦汗的闵钰,眼底的思绪已经翻涌了起来。 居然真的能救活? 如果是其他人,也许他还会有些疑心,但这是经过董老仙的手亲自判断的结果,也就是说那孩子是真的“死”了,起码董老仙是无能为力的。 “闵钰。”封岂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口中轻咬着他的名字,目光仍然停留在他身上移不开。 董老仙更为震惊,他立刻走上前去,蹲下给躺在地上娃子把脉。数息之后,一脸惊愕地看着闵钰,“起死回生!怎会?怎会……” 牛婶子这时终于回过了神,她扑过去摸了摸孩子跳动的脉搏,不由泪流满脸,突然又朝闵钰重重地跪了下来,一边哭一边咚咚地狠磕了几个头。 牛大和牛丰还有他们家女儿牛花花也跟着跪了下来,砰砰地给闵钰磕头。 “钰哥儿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呜呜。” “不用,这……”看到孩子终于有了生命的迹象,闵钰也是猛松了一口气,他体力还没恢复,猝不及防就被人磕头,想要去扶都人起来,然而这会连他自己还没力气站起来呢。 适时,一只手忽然伸到他面前,然后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陆兄,你怎么在这里?”闵钰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人,微微一愣,不过他现在也没时间认真追究这个,只跟他道了声谢,然后转身对还跪在地上的牛大一家说,“好了牛叔牛婶,孩子刚缓过来,这天气也还凉着呢,快带他回家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接下来还要再观察几天。” 听到他的话,牛婶一家才想起来轻重缓急,连忙让牛丰把弟弟带回家好好休息。 “哦哟!谢天谢地总算给救回来了,这跳娃子要真出了什么事不是要牛婶子的命吗。” “是啊,我都替她捏了一把汗,钰哥儿可真厉害。” “可是闵老太不是说钰哥儿连草药都认不清吗?” “你第一天认识那婆子吗,肯定是故意唱衰钰哥儿的,我看钰哥儿比他那闵二伯还厉害着呢。” 看到牛小跳没事,大家都跟着松了口气,又开始议论了起来,就连刚才认为闵钰是在乱来的人都哑口无言了。更有人掩面流起了眼泪,因为她们家娃子前些年也是掉进大江里淹死的。 “原来淹水的人也是可以救活的,就是这救人的方式有点奇怪……”有人说道,这让大家又想起刚才闵钰那奇怪的救人方式,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闵钰正在整理自己因为救人而凌乱的衣着,莫名对上董老仙灼热的目光: “闵小兄弟确实是妙手回春,老夫从医几十年,游历大乾几大城,还从未见过如此新奇的救人方式。以前倒是对你父亲的大名略有耳闻,你这是得了闵大夫的亲传吗?又是何原理呢!” 老头儿越说越激动,像巴不得把闵钰的脑袋打开看看一样。 大伙听着他的话,都好奇地看着闵钰。 封岂不动声色地站在闵钰身旁,眼神却高深地看了董老仙一眼,董老仙见状,避开了他的视线,心说殿下您不是也很想知道吗?从缝合伤口到这“起死回生”之术,都是令人惊奇的手法,他这已经很克制了,若是被太医院那些老痴儿知道,能把闵钰这小子给吃了。 闵钰不知道两人的心思,但却知道心肺复苏对他们来说确实是惊世骇俗了点,牛小跳是个小娃儿还好,若换成个大人,甚至是女子,在这个时代就算他救活了人,那七级浮屠也不够口水淹的。 这还真是个难题啊。 “这叫心肺复苏术,是……” “是歪门邪术,是这是假的,我们闵家没有这样的东西。” 闵钰刚想要说话,然而闵老太居然还没走,听到大家夸赞他,她又出来作妖了,“闵钰,你一定骗人的,牛小跳那个扫把星都死了……啊!!” 牛小跳被救活这件事对闵老太来说好像是个什么打击,她怒目圆睁,对着闵钰谩骂。不料这时,刚经历过大悲大喜的牛婶突然黑着脸,直直地走了上去,然后揪住闵老太的衣服,猝不及防“啪啪”狠狠地打了她两个耳光。 人群惊呼了一声,就连闵钰都没想到。 闵老太这个当事人更是被打懵住了,反应过来后立刻跳脚大骂,“啊啊啊天杀的,你敢打我,杀人啦!有人要杀了我这个老太婆啊啊……” “老虔婆,以前你总是骂我家跳娃子灾星还对她吐口水我都忍了,你刚才说他该死是不是?还这样骂钰哥儿!我打的就是你个老不死的。” 原来,刚才闵老太的话都被牛婶子听到了,闵钰一直在救人她就一直神神叨叨地咒骂。 牛婶子一直都是与人为善的人,想来是气狠了才动这手的。 说起来,牛婶子怀牛小跳时也算是高龄孕妇了,生产的时候也是走了一趟鬼门关,好在母子平安,不过身体落下了些病根子,这些年都做不了太重的农活。这跟闵老太的情况差不多,但是她们对孩子的态度却是天差地别的。 闵老太认为闵之文是灾星,是来克她的,牛婶子却认为牛小跳是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所以更珍惜这个孩子。 千人千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这无可厚非,不是当事人谁也都不好评价什么。 但是,闵老太坏就坏在,以前还在城西和牛家当邻居的时候就常常在背后说牛小跳的不是,到处说人家是小克星,说牛婶子不清醒,甚至还会对小娃子吐口水,骂人家晦气。 牛婶子知道这事,顶多也是指桑骂槐骂几句街,今天她家跳娃子还在鬼门关呢,这老太婆居然能说出这么狠的话,就算是菩萨都忍不住。 这事也很快就得到了站在闵老太周围几个人的证实,闵老太确实有这样说。 和牛婶子的好脾气不同,牛大可是个暴脾气的,听闻这老太如此咒自己的小儿子,哪里还能忍,顿时暴起要上去跟老太婆要个说法。 “啊啊啊杀人啦杀人啦,苍天啊……”闵老太是个欺软怕硬的,看到牛大那身形顿时吓得哇哇大叫。 “谁敢打我老丈母娘!!” “娘。” “娘!” “之红、老大……啊啊啊打人啦,他们要杀了你们老娘我啊!欺负老太婆我一个人……” 这时,路那头突然急冲冲走来一伙人,正是闵钰的大伯和二姑姑父一伙人,他们闻声赶来,气势汹汹,闵老太见一下子有靠山来了,又有底气撒泼打滚起来了。 15、干架 山河镇挺多闵姓人的,闵钰那些个堂叔堂兄什么都有,上来看到这老婆子脸都被打肿脸的狼狈模样,以及牛大这个大老粗居然作势要打老太婆,他们就算无理也要搅三分,个个都被惹火了。 牛姓人虽然少,不过牛大平时为人正直讲义气,跟周围邻里关系都很好,也不是怕事的:“个老不死的恶婆子,今天敢咒我跳娃子死,打得就是她!” “妈了个巴子你个牛大头,当我闵家没人了!打,打!!” 大伙都是刚从地里回来,或者闻声从家里赶来,手里都抄着铁锹锄头什么的,个个情绪激昂,一触即发,瞬间打成了一团。 “!”场面莫名乌泱泱乱成一片,闵钰始料不及,他这会气刚恢复些体力,人还懵在了原地,突然一根铁锹柄子落在身旁,差点就脑袋开花。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拽了他一把,将他拉出了混乱的人群。 “钰哥,危险。” “阿七?”闵钰转头看到拉走他的人,急急忙忙反应过来,“你的伤……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快走快走,乡里械斗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边说着边拉着人往不远处的牛家院子跑去,还得左顾右盼家里那几个小的,好在大家都反应及时地跑开了,陆超还提溜着闵杰那懵逼的小破孩。 事发突然,一群人跑到了牛家院子外,又见到刚送完牛小跳回家的牛丰抄着一把锋利的柴刀,风风火火从家里冲出来,闵钰一惊,叫了一声“大丰哥”,不过没收叫住。 而他们家的小妹牛花花,跟闵意年纪差不多大,手里也拿着一根大木棍要跟上去。 “花花,你别去……” “我要去揍闵来宝,我刚看到他了。”闵来宝是闵之东的小孩,也跟两个姑娘差不多大,估计是以前结的仇。而闵意跟牛花花玩的熟,她刚想要劝就对对方回堵住了。 谁知闵意一听,突然也来劲了,“好,我跟你一块去揍,我早看那死肥猪不顺眼了……” “你们给我去里面待着!” “钰哥……” 闵钰把那两个冒失的小丫头赶回院子里,对闵箐说道,“麻烦箐姐帮忙看着她们,也看看牛小跳怎么样了。” 闵箐看着他点了点头,“好,钰哥你要小心。” “嗯。”闵钰虽应着,等关了上门,他又动身要折返回去。 封岂一把将他拉住,“你要去哪?” “人命关天,我先过去看看,你还小,身上又有伤,也快到院子里去,不要出来。”闵钰说,他刚看牛丰连刀子都拿上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好歹他也是闵家的人,跟牛家又是邻居,总不能真的看着他们闹处人命来吧。 “……”封岂默然地看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人,把他拉回了门边,说,“钰哥先别急,我让五哥去看看。” 说着给陆超使了个眼神,陆超心领神会,朝人群跑了上去。 闵钰还是不太放心,封岂又说,“放心吧,五哥走南闯北,会点拳脚功夫,不会有事的。” 闵钰胡乱地点了点头,不安地看着那边打成一片的人。 …… …… 山河镇形成不到十年,加上这几年大乾内政混乱,镇子虽然有一些规模,但是也没成立什么正规的衙门,现在只有三个里长治理。 这三个里长分别是城东一个,城西一个,还有一个是县城里派来的秀才公。 城东的里长自然是从后来迁徙进来的人中选的,负责管理城东的事;城西的里长就是原本山河村的村长,负责管理城西的事;至于县城派来的那个里长,两边都负责一点。 日头当空,草木的影子缓缓变了方向。好在这场械斗没有持续多久,在三方人马到场后彻底消停了。 情况虽然混乱,不过大家都是原本山河村的人,对这闵老太这人都都有所了解,平时风气就不好,大可不必为了她动真格的,顶多为了面子上的做做样式。 而且陆超也及时把牛丰的柴刀夺走了,最后只造成几人受些轻伤,没有重伤也没有闹出人命。 不过,经此一战闵家和牛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你们都活够了是不是,这会功夫不下地做活,怎么有空在这里打架斗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事发在城西,而且双方都是原来山河村人的人,城西的里正,李叔重重地敲着烟斗子率先发话问。 李叔六十来岁,当了快二十年的村长,威望较高,牛大也颇为尊敬他,便冷静下来把事情的原委说了。 不过,有人却不乐意了,“现在我们闵家又不是城西人,轮到老李头你来问话吗?”这人正是闵老太,她也挂了彩,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几道血痕,都快晚节不保了却还没吃到教训。 “你还有脸说?”李叔呵斥了一句,“这些屁事不都是你惹出来的!” 话虽如此,不过他最后还是重咳了一声,敲了敲烟斗,看了眼另外两个里长。 城东的里长五十来岁,板着个脸没出声,显然是没兴趣管他们这些城西人的事。 而县衙派来的里长是个年轻人,才三十出头,有秀才的功名,相对讲理许多,便充当起了和事佬,配合性地问了闵老太话。 事情的原委很明了,因为有那么多人都看着,谁也冤枉不了谁,尽管闵老太有千万个“苦”要诉,大家也没有事情听她继续胡搅蛮缠。 甚至刚才一些为闵老太出头的人听了都觉得丢脸,只想偷偷走掉算了,这事是个明理人都知道是谁不对,要是放到他们身上,可能还不止打这两个耳光呢。 最后,事情的处理结果就是闵老太确实是嘴贱说了难听的话,虽然牛婶子不应该动手打人,不过后来闵老太的女婿跑来先对牛大动了武,这事就算扯平了。 闵老太和她的女儿女婿对此处理结果很是不满,他们还想讹牛家一点钱,不过被驳回了,这可把几个人气坏了。 “等一下。”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这时闵老太的女婿,赵镇雄突然叫住了要散开的人,直接朝着站在人群外的闵钰走去,“闵钰,他们欺负娘这笔烂账这样也就算了,咱们的账还没算清楚呢。” 闵老太三儿一女,女儿排老二,就嫁在本来的山河村的赵镇雄家,现在也还住在城西这边,就在这附近不远,所以才闻声来得这么快。 赵镇雄此人虽然算不上好吃懒做,但是个好赌之徒,闵之红嫁过去之后对这个赌徒丈夫非但没有反对,自己也跟着染上了赌瘾,夫妇俩臭味相投,三五不时就上赌坊去。前两年因为败光了家里那点田地,还到周边村子里去行骗,结果被人家打个半死不活丢在路边,捡回小命后这两年才稍微安分一点,不过狗改不了吃屎,仗着有个舅子开医馆到处装腔作势。 总之,赌徒都不是什么好角色。 赵镇雄见在牛家捞不到好处,这会便盯上了一旁的闵钰呢。 16、恩情 闵钰莫名躺枪,不过他还没做声身旁的封岂和陆超就下意识地将他护住,还有慢一拍的闵箐和闵双,他们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站到了闵钰面前。 而牛大他们见这号人物靠近闵钰,又警觉了起来,还有刚才亲眼看着他努力救人的人,大家护犊子似的把他护了起来。 “赵镇雄,这和钰哥儿有什么干系!” “没错,你可别在小孩子身上打坏主意。” “……”闵钰一阵默然,你们怎么比本人还激动啊,不过他心里挺感动的。 闵钰从人群里走了出去,不解道,“是啊,姑父何出此言,咱们有什么账可算的。” 赵镇雄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护着那小子,不过他最不怕的就是闵三家这些软蛋子了,尤其是这个闵钰,“你还好意思问!刚才看着你老奶被打,为什么不帮忙,你老奶今天都是因为你们才来这里的,你说这是不是你的错……” “姑父你误会了。”闵钰没等他找完事,就打断了他,“奶奶想去哪里我这个做孙子的管得着吗?难道奶奶想来我们家拿药材,我还能让她别来不成?” “什么,你……”赵镇雄没想到突然会被这个软蛋怼,以前分明看他一眼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的,只恨不得快点逃,还因此拿了不少他的钱花呢,现在居然敢跟他顶嘴?还当着这么多的面驳他的面子,他恼羞成怒:“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信不信老子今天就教你谁才是老大……” “难不成姑父还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吗。”闵钰说道,他话刚开口大家又警惕了起来。三个里长还没走,都不耐烦地瞪着赵镇雄。 闵钰从原主的记忆里感觉一股憋屈和愤怒,他以后也不想跟这种人有来往交集,倒不如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排个雷,免得他以后胡作非为。 “闵钰,你怎么跟你姑父说话的,还把不把我这个姑姑放在眼里,个不孝的东西……” “姑姑你言重了,我没有不把你们放在眼里,倒是姑父,我大伯今天还在这里呢,阿爷也在家里,姑父这话要不说还以为是入赘了闵家呢。” 不孝的罪名太大,闵钰断不会让他乱扣帽子的,不过他这话也不轻,但无所谓,今天就是要让这两夫妇以后打他坏主意的时候掂量掂量,他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好欺负了。 果不其然,他的话刚说完赵镇雄就想跳脚。 不过闵钰的话也没说错,当场还有闵家的叔伯,还轮不到他个外姓人说话,而且还是一个名声很臭的家伙。 “娘……”这时,一直站在旁边踌躇了一个汉子终于开口了,这是闵钰的大伯闵之兴。说起这个大伯也有一大段话,不过这会不适合详说。 闵之兴看起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这会听到闵钰提起他,还感到意外,对闵钰还有点愧疚,他低声下气地对闵老太说,“娘,回去吧,二弟说叫您别太生气,以后来学还要考举呢。” 闵老太一听这话,顿时清醒了。 所谓来学,就是闵之东的大儿子,闵老太最疼爱的心肝孙子。不知道怎么中了个童生,这可把闵老太乐坏了,到处宣扬这宝贝疙瘩。 闵之东亦然,不过他没有闵老太这么市井,识得几个字就学那些大老爷高高在上的强调,所以他也看不惯自己老娘到处跟人急眼骂街,就拿了这个借口让她消停一点,别给闵来学丢脸。 听大儿子这么说,她倒是想起来了。 闵老太想着又得意洋洋起来,指着闵钰和他周围的人奚落,“没错,以后我家来学是要考秀才考举人的,是要当大官的,我懒得跟你们这些泥腿子计较。闵钰你这个不肖子孙,就烂在城西这里吧。” “哟呵,话可不是这么说,钰哥儿今天可是跟阎罗王抢人呢,要说咱们钰哥儿本事一点都不小。”当即有人替闵钰怼道。 “什么跟阎王抢人?” 说到这个,大家又激动了起来,七嘴八舌将刚才的事又说了一遍,把后到的一些人都听傻了。 三位里长也还在,满是不敢置信,淹死的人还能救回来?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 …… 托闵老太的“福”,闵钰心肺复苏来源的事被盖了过去,不过也因此让更多人知道了他救了淹水的人的事。 所谓村头一头牛,传到村尾可能就成了十头金老虎,后来这事还被添油加醋传了出去,说是他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说他会仙法什么的,连董老仙都敬他三分……诸如此类。 当然,也有人不信,觉得这是吹牛皮,淹死的人怎么可能还能救活? … 心率正常,血氧正常,血压也正常……时至末时(下午两点),在里长大声训斥了一番后,终于把人都驱散了,该下地的去下地,该回家吃饭的也赶紧回家吃饭去了。 闵钰来到了牛家,正坐在牛小跳的床边给他把脉,同时监察着监护仪里的参数,好在一切都正常。不得不说这小家伙运气也是好,抢救了这么久才抢回来,似乎没有什么溺水后遗症,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闵钰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对候在屋子里的人说道,“没事了,让他好好休息,千万不能着凉,等一下我开张安神的方子,喝两天就好了。” 屋子里不止牛婶子一家,还有李叔跟其余几个牛家的亲戚,陆家兄弟俩都在,大家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 牛大和牛丰父子俩事先不知道事态这么紧急,刚才听大家说自己家跳娃子可是连气都没了,还能被闵钰救回来,父子俩一阵后怕,又想跪下给闵钰磕头,被闵钰拦住了。 李叔识得些字,见识也广些,他帮闵钰把牛家人拦住,说,“大恩不言谢,牛大,你们以后可要好好报钰哥儿的恩。” 牛大也懂得是这个理,粗汉子抹了把老泪,郑重地对闵钰说,“李哥说得对,钰哥儿,你的大恩大德牛叔无以为报,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叫牛叔,牛叔拼了老命也会帮你的。” “牛叔言重。”闵钰道,“不过,我最近确实有件事想请牛叔帮忙。” “什么事,说来叔给你办去。”牛大急性子道。 闵钰一噻,有些迟疑地摸了下肚子,尴尬地笑了笑,“牛叔,这事我回头再跟你说,这会还是先让我回家做个饭吃吧。” “正好,我就知道你们饿了。”这时,得知牛小跳无事后,松懈下来的牛婶带着笑脸从门外走了进来,“饭箐姐儿和小意都已经帮我做好了,大家都先快来吃饭吧,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还把封岂和陆超也叫上了,“你们俩是钰哥家的租客吧,刚才多亏了小兄弟拿走大丰的刀子,要不然他这个急脾气都不知道干出什么事来,留下来一起来吃个便饭吧。” 牛婶子不愧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原来刚才已经吩咐牛花花回家杀鸡杀鸭做午饭,准备招待大家了。 闵钰现在17岁,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又经刚才一遭也是饿得慌了,盛情难却之下就留下来蹭了一顿饭。谁知道牛叔李叔他们都是酒闷子,上来就给闵钰敬了两杯。 “李叔最近要看窑子,还没时间过来看你们兄弟姐妹,钰哥儿可别怪李叔啊……” “哪里哪里,应该是闵钰亲自登门拜访才是,而且李婶子还给我们送来了你们家烧的碗,多谢李叔。” 如此客套了一番,闵钰便有些酒精上头了,即使现在的酒度数不高,但这个身体不是喝酒的料,而且他上辈子也不怎么喝酒。 好在牛婶子清醒明理,责备了些大老粗几句,闵钰才得以脱身,不过他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啪嗒一下,身形一晃,拿筷子的手砸落到身旁人的手臂上。他回过头,脱口说了句“抱歉”,然后有些迷糊地看到了个好看得不得了的男子,面如冠玉,嘴唇含笑地看着他。 “陆兄?” “钰哥喝多了?”封岂淡笑着问道,顺势拉着他的手要起身,“吃饱了吗?吃饱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嗯……你还有伤。”闵钰说,却跟着他站起来了。 封岂扶着人,起身去告辞,牛婶子得知闵钰喝晕乎后还责备了牛大几句,叔伯们倒是哈哈打趣了几句,说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陆超想跟上去,不过这会被牛大缠住了,因为刚才他看到这小伙身手不错,要多敬他几杯。加上封岂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只好坐回去跟大家喝酒了。 封岂扶着闵钰出到院子,闵双和牛丰也跟着出来了。 牛丰十九岁,身形高大,皮肤有点黑,长相随牛大,浓眉大眼,挺周正的。 他上来也要扶着闵钰,“陆兄弟,让我来吧,听说你身上还有伤……” “不必。”封岂不动声色地把闵钰拉开,对牛丰扯了抹笑意,“我的伤没什么大碍,不过正巧也要回去休息了,多谢牛兄款待,你继续回去吃喝吧。” 17、醉酒 “我无妨的。”牛丰说,抬头看见封岂的眼神,莫名觉得有点冷淡。 吃饭吹牛的时间不短,从牛家出来,太阳都快到山脊了。 春风吹来,闵钰脸上一凉,清醒了一些,“怎么了?我没事,不用人扶……” “钰哥。” “小双……”闵钰揉了一下太阳穴,努力弄清楚面前的状况,说:“多谢大丰哥关心,我没事的,你回去招呼叔伯他们吧。小双你也回去看着点小杰,我和阿七回去就可以了。” “好。”闵双说。 “那好吧,钰哥儿你回家好好休息。”牛丰应道,看着闵钰走出他家的背影,似乎有点瘦,可是想到刚才救自己家小弟的模样,又很有力量,他不由挠了一下后脑勺。 封岂转头看了眼院子里的农家汉子,凤眸微眯了一下,继而收回目光,把身旁的人重新扶稳。 “怎么啦?都说了不用扶,我没有真的醉。”闵钰无奈地侧过头,看着身旁的人说。刚在里面确实有点迷糊,现在被风一吹清醒多了。 不过,闵钰这一看也想起来了,需要扶的可能不是自己,而是这个病号,“怎么了?伤口痛了吗,你也真是,身上还有伤就跑出来,万一再被锄一下看你怎么办。” 他念叨了两句,反过来让封岂把自己的重量放到自己身上。 封岂自然没有真的把自己的重量压过去,两人互相谦让,颇有些互相搀扶着的意思。 他们一起往不远处的院子走去,封岂迎着风,看着路边的野花野草,感受着从身边的人的身上传来的温度,莫名觉得放松。 然后悠悠开口说道,“我要是没出来看戏,岂不是要错过钰哥你起死回生的好本事了吗。”说完,眼神徒然一冷,却又有些烦躁自己没收住试探的话。 封岂暗自思绪,正想着要说些什么跳过这个话题之时,闵钰却开口了: “那叫心肺复苏术,不是什么起死回生……呃,不过要这么说的话其实也可以,只是明白它的原理的话谁都能做到的。”闵钰思索着说道。 封岂一愣,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闵钰一脸从容,继续说,“心肺复苏主要是通过按压,让血液从心脏出发……” 城西一角,经过半天的鸡飞狗跳,现在终于清静了下来,只不时从远处传来风声。 接下来,闵钰认真地跟封岂讲解了心肺复苏的原理。 闵钰虽然他说自己没有醉,不过这些话也是趁着酒意才说出来的。对于心肺复苏术,他并没想过要藏着掖着,只是怕就算他说出来了,一下子也没有人能理解,不过如果是陆七的话,他感觉他好像会理解他的样子,而且他也懂自己的意思。 闵钰说着说着,两人也回到了家,封岂直接把闵钰送到西厢房。 葡萄藤爬满五分之一的院子,嫩绿色的芽儿逐渐丰盛,正随风轻摆着。 “原来如此。”两人站在廊下,封岂终于从闵钰的话中回过神来。 这时,闵钰推开房门,嘿嘿笑了两声,“我就知道你会懂我的意思,好了,你回去吧,唉不对,应该是我送你回去的。” “不必,钰哥你先休息吧。”封岂说道,把闵钰送进了屋。 闵钰也是真的累了,加上酒精作祟,便又迷迷糊糊起来,他躺上了床,然后彻底精神恍惚了,最后还想对陆七说些什么,也只剩下躺在被窝里支支吾吾,昏昏欲睡了。 封岂面无表情,帮他把鞋子脱掉,又帮他盖好被子。 闵钰舒服地躺在被窝里,嘴里正支吾着“麻烦陆兄”。 “……”封岂给他掖被子的手一顿,倏然从他刚才那番新奇的话的凝神中清醒了过来。 他低头看着床上的人,他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手背上,带着一些醉人的酒气……大概是因为喝了酒,他的脸蛋和嘴唇都红扑扑的,正在嗫嚅着说着什么。 封岂一愣,仿佛被那气息烫到了一样,正想抽回手,指头却不由自主地轻轻触碰到他的脸颊。 热热的,而他的手很凉,床上的人下意识就贴了过来,一整张脸都猝不及防落入到了他的手中。 软软的。 封岂眸色一深,让人抓摸不透。 片刻间,他的目光落到了手边的红润的嘴唇上,所谓心肺复苏术,需要嘴对嘴输气……封岂如是想,他忽然凑身下去,在闵钰耳边问了一句,“钰哥是第一次用心肺复苏术救人吗?” “唔……不是啊。”闵钰半睡半醒,支吾回道。 “……”封岂闻言,徒然抽身离开,他站在床边,攥了攥拳,手心还有他脸上的温度,却让他觉得有些烦闷。 郁闷过之后,封岂还是给他盖好了被子,才转身离开。 【……】1188瑟瑟发抖:【宿主,宿主你真的睡着了吗?宿主?】 毫无疑问,闵钰真的睡着了。 【……】这心也真大,不过刚才那个家伙想干什么?气氛怪怪的。 1188想,想不明白,算了,等闵钰醒了再说吧。 …… …… 【恭喜宿主完成“起死回生”之术,请领取您的2000个医疗点奖励,使用监护仪一次点数+1。】 【宿主,您昨天花500个点数解锁监护仪,虽然没有收家属的诊金,现在就获得了2000个点数,果然还是好心有好报吧……】 隔天早上,闵钰从平稳的睡眠中醒来,听着系统的汇报声,大脑才逐渐清醒。其实昨天傍晚时闵双有来叫他吃晚饭,结果还是一觉睡到现在。 闵钰一边查看监护仪里的牛小跳的身体参数,一边打了了哈欠,“嗯。” 【这是什么反应啊?2000个点数,二两银子哎!宿主您一点都不惊喜的吗?】 “惊喜吧。”闵钰说,“不过,起死回生应该已经是最大的点数的任务了吧。” 【你怎么知道?】1188道,【只要您以后多多“起死回生”,发家致富不是梦……】 “还是算了吧。”闵钰说着从床上下来,内心对它翻了个白眼,说,“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不是用病人的不幸来衬托自己的,更不是用来赚大钱的,你这想法也太缺德了。” 1188一噻,竟无言以对,它怎么知道,它才上岗不久,以前一起合作的两个宿主都是这样利用系统的啊。 不过闵钰也没有深究这个问题,他是他,别人是别人。 1188下线前忽然想起什么,又说:【不过宿主,您的酒量实在了太差了,以后注意点吧。】 “我知道了。”闵钰老实道,“不过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总觉得隔壁那小子对您居心不良。】 闵钰:“?” 18、修葺 “钰哥,钰哥!小跳醒了,太好了,小跳醒了!” 闵钰尚未再说话,这时门外突然传来闵杰雀跃的喊声,接着人就跟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 这小家伙昨天被吓得不轻,魂都飞了一半,好久才回过神来。在大伙忙着干仗的时候,他留在小玩伴床边,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闵箐哄了好久才哄好。 后来在牛家啃鸡腿的时候,还担心自己吃了牛小跳家的鸡腿牛小跳没得吃,牛婶子跟他说给牛小跳留了一只,他才一边抽噎一边啃鸡腿。 傍晚的时候被闵意秋后算账,臭骂了一顿,让他保证以后不跑到危险的地方玩,闵箐和闵双都不帮他,他就来跑来抱闵钰的大腿求保护。之后情绪一直不高,现在看到马小跳醒了,才重新高兴起来。 “钰哥你真厉害!” “醒了就好,等钰哥洗漱好就跟你一起去看他吧。” “好!” 闵钰勉强给自己束了个半披的头发,开开门出去时,却被院子的情况搞懵了。 “钰哥儿,你终于起了啊,多亏了你,小跳已经醒了呵呵,等回头他好一点我就让他亲自过来给你敬杯茶。”牛大率先走上来说道。 “牛叔不必如此大礼,等我洗个脸就过去看看。”闵钰说。 “不急。”牛大道,转而将院子里另外四五个介绍道,“你昨天不是跟牛叔说想要修葺屋子吗,我今早把人都叫过来了,只是你还没起,箐姐儿和小双又不太懂,我们正在跟陆七兄弟聊几句呢。” “是啊钰哥儿,我们可是干劲满满过来的,谁知道你还没起来。” “钰哥儿昨儿的酒还没醒吗。” 几个汉子打趣着说,闵钰脸色一窘,不经意对上封岂似笑非笑的脸,霎时觉得这朝阳更热乎了。 什么闵箐不懂啊,是因为一票男人在这里闵箐不好出来迎接,闵双的确不太懂。 所以封岂出来帮他接待客人。 闵钰连忙告罪,然后飞快洗漱去了。 …… …… “钰哥儿,你是说你想要把屋子全部都换成瓦屋?把墙刷白,还要把东厢房重新建起来?” 闵钰家院子外,大家听了闵钰的计划好像都有些惊讶,牛大是个直性子:“不是只把围墙修好吗?” “围墙也要修。”闵钰说,“而且,我想把围墙加高到两米,上面还要装些碎瓷片防盗,不过东厢房不用围进去,而是要在靠大路的这边开两个向外的大门,嗯……到时候我再把图纸给牛叔吧,现在主要是先算算材料费。” 闵钰有条不紊地说道,大家听完他的话却没有立刻接话。 “各位叔伯有什么问题吗?”闵钰不解。 “没有没有。”说话的是张二,他今天也来了,嗓门还是一样大,“钰哥儿你放心,咱们这春耕还没那么快开始,虽然你这工程量不小,不过我们一定抓紧时间给你做好的。” “哎,我们家今年要种点果树,可能只能来半天。” “老藤,话不要这样说,大伙先帮钰哥儿把屋子修好,到时候我和大丰再来帮你种树不就成了!” “成吧……” “嗯,不能再多叫几个人来吗?”闵钰听出了他们话中的意思,沉吟了片刻后,果决道,“春耕春种耽搁不得,藤叔您要种树只来半天也可以,如此的话工钱就按半天来算……其他叔伯和大哥也是一样的。我听说平常时修葺建房的每日工钱是十八文,春耕秋忙的时候二十文,现在是春耕,只来上午或者下午的话那就算十文。当然,不管是来半天还是一天我都包一顿午饭的。” 闵钰说完,几个人又愣了愣。 “工工钱?”张二先回过神来,呐呐道,“钰哥儿,你还给我们工钱呐?” “那当然。”闵钰理所当然地笑了笑:“难不成我要你们给我做白工吗。” 说完才反应过来什么,他也愣了一下,原来大伙是本着给他做白工的心来的的啊,怪不得刚才听他说完要做工程量都迟疑了一下。不过大家却也没有说不帮忙的意思,而是说只能来半天。 闵钰看着这些善良淳朴的汉子,诚然笑了出来,“小侄多谢各位叔伯大哥的照顾,不过这次咱们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这怎么行!” 闵钰话音未落,牛大可不乐意听了,“钰哥儿,咱们大家都是街坊邻里,有事就应该互相帮忙,你爹在的时候就时常帮我们看看小痛小病,而且你还救了我家跳娃子嘞!” “是啊钰哥,你只管一顿饭就行了的。” “那可不行。”闵钰说,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心地好的老实人,最后只说他需要尽快修好屋子要大家多多出力什么的,大家才愿意收他的工钱。 不过牛大父子俩怎么说都不愿意拿他的钱的,就连牛婶子都来一起推辞,闵钰无法,牛家的工钱只好作罢,到时在别的地方再补偿一下吧。 而且他也想好怎么补偿了。 “牛婶,你来得正好,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您。” “别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不然婶子可要跟你生气了。” 闵钰嘿嘿笑了两声,把事说出来:“到时候我这边的屋子要修,我想请牛婶子帮大家做中午那顿饭,这次我也不说给你工钱什么的了,想来婶子你也不会要,我就包了你们一家的午饭吧,到时也会叫箐姐和小意去帮忙的。” 牛婶子一听,十分痛快地就答应了。 “不过钰哥儿,你们家要大翻新,到时候你们住哪里啊?”这时,牛丰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害,这还不简单,来咱们家住不就行了。”牛婶子喜不自胜地说,“箐姐儿和小意就跟花花睡一屋,小杰和小跳还有小双一起,大丰你就和钰哥儿一起睡,到时候家里热闹得很嘞。” “啊?这样…不用吧。”闵钰有些迟疑,说,“我原本是打算让大家先一起在我住的西厢房将就一下,等主屋修好了再搬进主屋,然后再修西厢房。” “这多麻烦,而且修屋子噼里啪啦的,吵人得很。” “对啊钰哥儿,房子一起修进度会快许多,你就来和我一起住吧。”牛丰附和着牛婶子的话。 “不必如此。”站在闵钰身旁的封岂突然说话了。他目光转向闵钰,眸色酝着淡淡的春光,淡声道,“闵双和小杰可以去牛婶子家和牛小跳住,钰哥来和我住,至于箐姑娘和意姑娘…来我五哥的屋住,他最近正好要离开一阵子去办事。这里本来就是箐姑娘家,钰哥也在此,别人不会说些什么的。” 陆超,“……”他确实要离开一阵子没错,不过不是还有两三天才走吗? 19、同睡 闵钰也想到还有这茬,狐疑地看了看面前一脸淡定的家伙,然后歪头看了一眼后方的陆超,得到他肯定的答案: “我确实要出门几天。”陆超说,“还没机会跟闵大夫说明情况,还请您帮我照顾七弟一阵子。” “嗯哼。”闵钰应了一声,眉宇轻扬了扬,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牛家虽然有牛婶在,不过也有牛丰这个未婚的大小伙,让闵箐过去住委实不太好,招人说闲话。 只是,他去和陆七住? “麻烦钰哥了。”对上闵钰思索的神色,封岂脸上露出一丝脆弱的病色,又不动声色地咳了一声:“钰哥放心,我睡觉不打呼也不磨牙的,只会偶尔咳嗽几声。” “啊,嗯。”闵钰支吾道,他扭开头,下意识摸了一下鼻子。 行吧,那就留在这边,还能照顾一下这个病号。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闵钰也抓紧时间,立即行动起来,把该搬的东西搬了。 不过他们也才回来没几天,家里还一贫如洗,没什么可以搬的东西,只把几套换洗衣物和一床被子搬到封岂屋里,又来把药锄药篓,和锅碗瓢盆什么的搬到那边的耳房里去就算完事了。 做完一切,闵钰又跟牛大他们算了一笔账……不得不说现在这个时代人工费少得可怜,材料费却贵得要命。 围墙和建东厢房所需的青砖,还有全部屋子的瓦片,加上房梁所需的木材,石灰等,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闵钰把这些主要的建材的账算了算,不算不要紧,一算吓一跳。 这算下来居然就去了差不多九两银子,还有人工和伙食呢,加上些七零八落的东西,统共需要十一二两银子打底。 “……”闵钰无言地看着那白纸黑字的账目,心说老天爷您这是玩我呢?怎么就知道他现在刚好有十一两?不对,不够十一两了。 闵钰又把自己到此之后所入的账目算了一下,西域姑娘赏的一两,陆七给的十两,卖药材两百多文,十一两多,不过他已经花了差不多一两,只剩下十两多了。 虽说系统还有两千多个点数,可以兑换二两,不过他现在不打算把这些点数兑现。 罢了,这工程也不是一天完成的,他得在这段时间抓紧赚钱了。 …… …… “唉。” 夜幕降临,豆大的烛火在烛台跳动,照映着桌面上的那笔账目。 恰巧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宜动土,闵钰在牛叔牛婶的帮忙下做了动土仪式,又请大家吃了个便饭。 这会他已经来到了陆七兄弟租住的屋子里,准确地说是陆七住的房间……不过陆超已经出门办事去了,他刚才隔壁去看过箐姐和闵意,她们睡的是今天从那边家里搬来的床,闵钰还特意给他们做了木板的屏风,和陆超睡过的床隔开。又给俩丫头说了几句话,才去洗完澡,现在正在陆七的房间里伏案算他的账,可是怎么算都得把那刚到手的十两送出去啊。 闵钰坐在桌子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钰哥,怎么了吗,还不睡?” 这时,身后的床上忽然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 闵钰一顿,转头看到原本躺在床上的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白衣玉容,脸带着些病色,俊美至极,目光清澈地看着自己。 闵钰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也不是说他不记得从今天开始要和陆七住一阵子的事,只是突然这么看去,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站了起来,抱歉道,“没怎么,吵到你了?不好意思,我准备就睡了。” “没有,我也没睡着。”封岂说道,看了眼他身上单薄的里衣,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说,“钰哥先上来吧,别着凉了,若是有什么烦恼不妨跟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我都来给你添麻烦了,哪还有什么烦恼好跟你说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里本来就是钰哥的家,还是说钰哥把我当外人了。”封岂歪了歪头问。 “……”你本来就是外人啊,闵钰心说道,不过他看着床上的少年,心情有点奇怪,按理说他不会对一个陌生人不会这样放松才对,可是在陆七面前却莫名觉得轻松,是因为人家好看又温柔的原因吗?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陆七是个气度不凡的人,他说他们是遇难的商队,走南闯北,见识广,可以聊上几句也正常。可是他又不太像闯荡在外的人,虽然身上有肌肉线条和习武的茧子,但身上细皮嫩肉的,不像是饱经风霜的商队之人,更像是一个聪明,稳重,城府高深且身居高位的人。 闵钰挺喜欢和他交流的,他在这里本来就难找到一个可以真正说话的人,陆七却例外,他聪明,温和,又有点年轻人的张扬和顽皮。 比如缝合伤口的事,他跟他说心肺复苏术的事,陆七虽然好奇,但他不多说的话他只点到为止,不会追根刨底,也不会一惊一乍。而是去理解,去接受,而且还带着欣赏的眼神看自己。 闵钰喜欢和他相处,就连在前世那个没有时代差距的世界,他都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可以相交相知人。 闵钰细细想着,倏然对床边的人笑了起来:“能遇见陆兄乃闵钰此生幸事,怎么会把你当成外人呢。来来,快让个位置给我躺躺,夜里真的冷得很啊,啊嚏。” 他说着朝床上走了过去。 封岂蓦然对上他的笑容,被烛光映衬着,温润喜人,他微微一愣,这时对方已经挤上了他的床。 “钰哥睡里面吧。”封岂在稍微靠里的位置,往外让了让。 “那怎么行,我睡外面好照顾你。” “不妨事。”封岂道,“我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了,而且,我喜欢睡在外面。” “这样吗?”闵钰咕哝着,不过他这是第一次跟人家睡,也不好多推辞,只好爬到了里面去。 “……”封岂听着身旁的动静,看着烛火的神色若有所思,然后轻揉了一下眉心。 20、暖床 他没有跟闵钰说的是,自己现在藏身在这偏僻山河小镇之中,那些人可能还没有查到这里,但也不排除已经被盯上的可能性,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他睡在外面也可以及时反应过来。 只是他为什么要做这多此一举的事呢?让他在床外当挡箭牌不是更好。 封岂揉着眉心,就像今天陆超临走时也十分不解:“殿下为何要将闵公子引狼入室?” 他说的引狼入室并非是说闵钰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封岂是一个疑心病非常重的人,记忆里,除了很小的时候跟母妃一起睡过,他从未和任何人同过床,就连在宫里时都不要人睡在卧榻之旁。 他为什么要在那个牛丰邀请闵钰的时候出口阻止呢…… 陆超得不到他的回应,只好自顾地说,“那也好,属下也担心离开的这几日会出什么岔子,殿下就让闵公子睡在榻外,万一有什么意外还能做个箭靶子。”虽然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不赞同的,不过他猜测自己家冷酷无情的殿下可能就是这样打算的。 封岂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憨批,心想他若认别人为主敢这样去揣测主子,早不知道被砍多少次脑袋了。 封岂摆摆手,说:“你这次去边洲城换些靠谱的人过来,哪个都行,除了你”。 陆超不明所以,嘴硬地嘀咕,“闵公子是个好人,不明白殿下为何要招惹他。” 要是现在让他看到自己家殿下不但没有让闵钰当箭靶子,还让他睡在里侧,肯定又要问为什么了。 为什么……封岂望着床头的摇曳的烛火,凤眸跟着火光窜动着思绪,自然是因为好的东西要好好地放在自己的身边了。 且不说昨天他听到了心肺复苏术的原理有多惊人,光凭那缝合之术,封岂自己切身体会到了这项技术的好处有多大,原本以为要修养三四月的伤口,居然在仅仅两三天之内就已经明显好转了。这若传到镇守在西北、南夷、北海的那些老兵痞耳里,或者传到宫中去,不得像是绝世珍宝一样来抢? 而且他才认识闵钰几天啊,还不知道这小大夫究竟还有多大的能耐,正好借机和他亲近关系,届时好加以利用呢。 “……”封岂正谋划着,这时,身旁的床位微微一陷,一股暖意随即进到了他的被窝里。 因为这张床有点小,放两床被子会拥挤,他们就只好睡在一个被窝里了。 “嘶。”现在还是春天,夜里确实很凉,闵钰也是个怕冷的,他有些迫不及待钻进被窝里,不料却被冰冷的被窝冻得抽了一声冷气,他缩了缩身子,一边揶揄说道,“难得今晚有人跟我同床共枕,还以为阿七已经给我暖好床了呢,这被窝怎么还这么凉呢。” 这本来是一句缓解气氛玩笑的话,闵钰说完之后,身旁的人却下意识缩了缩自己地手臂。 封岂垂下眸子,说,“我身体向来比较寒,和我一起睡凉着你了吗。”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闵钰连忙说道,然后干脆厕过身,又替他拉好被自己弄乱的被子,说,“你说你向来如此体寒,不是因为受伤的原因吗?” 按理说男人的体温相对会高一些才对,陆七又还是个年轻小伙,身体怎么会这么寒呢。 “嗯。” “那等你伤好些以后我再仔细给你详细检查一遍吧,现在你身上还有伤,我怕误诊了。”闵钰看着他,思索着说道。 “你能把我看好吗?”封岂闻言,也侧过了头,和闵钰对视着,问道。 跃动的烛火下,他眸色平静,俊脸带着一丝清冷的病色,语气从容,仿佛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到心里去。 “嗯……”闵钰却认真地迟疑了起来,他临床这么多年,遇到的病人也很多,这个问题自然也听了不少,最多的是病人对自己的病情不乐观的态度。他们有失落,有恐惧,也有绝望,却很少有像陆七这样事不关己的。 “这不好说,不过我一定尽我所能帮你的,好吗?”闵钰说道。 他的专攻是西医,而且是外科,体寒体虚还真不擅长,不过等他得空了可以多翻翻曾经在爷爷那里看过的一些中医学术论文嘛。而且,他现在还有系统这外挂呢不是吗。 “好。”封岂应了一声,心底始终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虽然对方会缝合,会心肺复苏,但他不认为他真的能治好自己。这种寻遍中原也无药可治的寒毒,如果闵钰有解法,那才耐人寻味呢。 “钰哥刚才在叹什么气?”封岂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想起了他刚才趴在桌边垂头丧气的背影。 说起这个,闵钰又不得不回到了摆在自己面前的问题上,他翻了个身,看着帐顶叹气,“没什么,就是一朝就回到了解放前。” “嗯?”封岂显然没听懂。 “嗯……”闵钰也不好解释,只好笑了笑,“没事,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这封岂就更不懂了,只好无奈一笑,“钰哥说的话总是稀奇古怪的,但若有什么阿七可以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两人抵足而卧,床头的烛火不时轻轻跳动,闵钰闻声看了过去,对上对方无辜且柔和的眼神,才后知后觉闪躲了一下目光,他用鼻音“嗯”了一声,又说,“多谢阿七,阿七已经帮了许多,等钰哥以后喝酒吃肉的时候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眼皮也逐渐重了起来。 封岂想起了什么,又轻笑了一下,“钰哥你喝酒就算了,还是吃肉吧。” 闵钰也想起了自己昨天被两杯酒搞晕乎的事,又哈哈笑了两声,打了个哈欠。 “夜深了,钰哥今日也忙了一天,早些休息吧,我吹灯了。”封岂说罢,起身吹灭了床头的油灯。 “嗯,是我搅扰了你的休息期间。”四周黑了下来,闵钰的困意也随即席卷而来,边打着哈欠边说,“第一次和阿七一起同床,若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 “钰哥会打呼磨牙吗。”黑暗中,封岂反过来揶揄的一句。 “那应该不会。”闵钰笑了笑,声音已经逐渐迷糊起来,他边说边向外的挪了挪,把自己的温度带了过来,“夜里有事就叫醒我,夜安。” 封岂:“夜安。” 21、开工 闵钰睡觉确实很老实,没有打呼更没有磨牙,就连睡姿都没有变过,从子时到亚时,月光从窗正中间转移到东面,一直都乖乖地躺在原来的位置。 封岂也从子时躺到了寅时,不过是一直睁着眼。 在东宫那四面埋伏的牢笼,他的觉向来很浅,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随时醒过来,然后就会整夜不眠。现在虽然不在东宫,但是身旁睡着一个陌生人,他又怎么会放下警惕心。 封岂原以为自己会睁眼到天亮的,可是不知为何,一直听着身旁的人平稳安然的呼吸声,竟让他不由地昏昏欲睡了起来。 正在他意识朦胧只时,身旁的人却突然动了。 “!” 作为一个近半年都在急诊科的社畜,夜班是闵钰的家常便饭,有时上白班半夜都会被挖起来进急救室,他已熟练控制自己的生物钟,凌晨三点,下意识醒来。 和自己端端正正的睡姿不同,陆七睡觉的时候喜欢弓着身子,像只小动物一样把自己缩成一团,虽然叮嘱他伤好之前要平躺着睡,但是现在还是弓成了虾米壮,睡在闵钰身旁。 闵钰醒来,凭着本能摸了摸他的被窝,带着睡意嘀咕了一句“怎么睡这么久还没暖和”,然后又帮他掖了掖被子,才继续睡去。 “……”封岂迟疑了片刻,这次终于跟着他的呼吸声慢慢进入了睡梦中。 …… …… 接下来几天,闵钰家的房子正式开始动工,除了牛大父子俩和张二,藤叔,李叔还派了他家小儿子过来帮忙,加上另外两个工人,一共七个人,如火如荼地忙碌了起来。 一车车青砖瓦片拉往城西最末端的人家,周围的街坊邻里很快就传开来了。青砖青瓦本来就是费钱物,往城西运就更稀罕了呀。 话说这城西也是有几户青砖瓦房的人家的,那都是人家辛辛苦苦省下来的,现在是谁家要盖砖瓦房啊。 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还真挺稀奇的。听说是最西边那闵钰家要修葺屋子,修葺屋子要用青砖青瓦,哟呵,这可真是大手笔,不是说他们在边洲城的家产都被官府收押了吗,怎么还有钱搞这么大阵仗。 不过也有人就说了,闵钰是个能把溺水之人起死回生的人,能拿出钱修一修那破宅子也不稀奇,而且人家不是只修一修吗,又不是搬到城东去做大户。 很多人都附和这个说法,还说就算人家真的搬到城东做大户,也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现在闵钰可以起死回生的事都传遍整个山河镇了,说法也很惊奇,添油加醋,没有亲眼看到的人多数是半信半疑,当听个稀奇,哪有那么夸张。 话又说回来,因为先前闵老太这么一闹,闵之东和闵老头两个好面子的脸上挂不住,听说还训了闵老太一顿,现在闵钰搞这么大动静那老太也没再来闹,算是“因祸得福”了。 不过,闵老太不来不代表没有人来找茬。 和赵镇雄混得好的两个混子,以及想酸闵钰来巴结城东闵家的两个婶子不就来说酸话了吗。 说什么闵钰家的破房子怎么修都是在城西旮旯,藤叔张二他们就是憨傻没脑子,闵钰又没救他们家的儿子,还放着家里的地不种给他做白工。 张二听了,一边砌围墙一边大着个嗓子吼,“什么当白工,钰哥儿可是给我二十个钱一天呢,要是地里的活急还能只来半天,那也给十个钱嘞。嘿,赵婶子,听说你家赵哥去城东头给那周家做活,还是按算十八个钱算的吧,因为他们觉得还没有正式到春耕的时间。” 几人一听,当场吃了个瘪,不仅没得逞还被戳了肺管子,谁知道这闵钰不是请人当白工,居然还给二十个钱! “吃饭嘞!今儿个有红烧鱼呢,钰哥亲自去买的大草鱼。” 这时,不远处的牛婶家,牛花花和闵意大声吆喝着。 众人一听,脸上顿时露出高兴的神色来,纷纷从墙头屋顶跳下来,“不知道吧,钰哥儿还包饭,顿顿都有鱼有肉,米饭管饱嘞。” “那可不,哎,钰哥儿教我娘炖的鱼可太好吃了,没有鱼腥味,又香又辣,越吃越上瘾。” “我喜欢红烧肉,又油又香,昨天吃了今天嘴里还有味,钰哥儿可太厉害了。” 那几个找茬的人跟着他们从闵家走到牛家,刚一走近,果真就闻到了从里面传来的饭菜香味。 正好闵意提着个菜篮子从里面走出来,里面放着个食盒,盖子没有盖紧,露出里面色香味俱全的大块鱼肉,好像还有炒鸡蛋和肉片。这伙食,就算做白工也完全不亏啊,况且现在确实还没正式到农忙时呢。 两个刺头子眼珠子滴溜一转,来了坏主意,立刻去问牛大他们能不能也加入做活,反正他们家也没地种。正巧最近没啥搞头,要是能去闵钰家捞个十文八文的,还能蹭顿好饭吃,岂不美哉。 “不要,人手够了。”不料却被牛大毫不留情就回绝了。 两人还想装腔作势一番,突然想起来这是牛大,牛脾气上来可不好惹,不像闵钰好欺负,他们只好骂骂咧咧地走了。 “意丫头,给钰哥儿和七公子送饭呢。”牛大也没搭理他们,只跟闵意打了声招呼。 闵意应了一声,不放心地说,“牛叔,我钰哥这会在不在家啊,不会又乱跑出去了吧。” “哎,没留意看。” “真是的,不是整天躲在屋子里就是整天往外边跑,饭也不正常吃。”闵意气呼呼地往家里赶。 几个叔伯见了都无奈地摇头。 若说街坊邻居稀奇闵钰家修葺屋子的话,那给闵钰修葺的屋子的叔伯,这几天就是稀奇闵钰了。 刚开始,他们都觉得闵钰能大方拿出钱来修好屋子,做事也懂人情世故,真的是长大了懂事了。 可是这几天看来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也不是说闵钰不好,就是有点奇怪。 刚开始两天,闵钰常常跑去山里挖药材,有时候挖的多,有时候挖得少,总归是有账入袋的;叔伯们都挺欣慰的,毕竟他现在修屋子可不是笔小开销。 谁知这两天他不进山里去了,而是整日把自己关在和陆七同住的屋子里,好像是在写写画画什么,这这就算了,但他不按时吃饭,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有时候画着画着又跑出去,不知道跑到城东头去干嘛。 如此,大伙都不知道闵钰想干什么,又不由地担心他是不是要变回像以前一样,只沉迷在书墨里,不爱搭理人了。 22、商标 不出意外,闵钰这会确实不在家里。 “那七公子您你先自己吃吧。”闵意放下饭,不满地嘀咕。 “多谢意姑娘。”封岂正在看信件,说着不动声色把信折了起来。 “甭客气。”闵意摆摆手,“不过七公子,你知道我钰哥最近在干什么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封岂说道,目光看了一眼书桌上的一个角落,那里散落着几张纸,上面用炭笔画着奇怪的东西,这就是闵钰这两天忙活的事。 封岂确实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原以为在和闵钰同住的日子会不太自在,可是并没有。因为闵钰每天都很忙,不是埋首画东西就是往外跑,一去就是一整天,只有睡觉和吃饭的时候才见着人。 他们几乎只有在要睡觉的时候才会有些交流,交流也仅限于闵钰帮他检查伤口,检查完伤口没问题之后,他很快就会困乏,然后迅速睡觉。 一连几天,就连封岂都被他传染了似的,跟着睡了两天好觉。 亏他一开始还警戒,后来发现对方就是个乖巧规矩的人。 当然,闵钰夜里还是会习惯性醒来一两次查看他的状况,封岂也会跟着醒来。 不过,今早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昨晚醒来的记忆有些模糊,也就是说他习惯了闵钰存在,也习惯了他半夜醒来关心自己的事。 “……”封岂捏着手里的信纸,又看了看桌角的草稿纸,忽然有些想它们的主人了。 闵钰到底干嘛去了,三天两头往外跑。 …… …… 其实闵钰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在为他的致富之路“开疆扩土”,这还没几天,就遇到瓶颈了。 上午,春意阑珊,闵钰穿着一身浅云色的袖袍,依旧顶着他偷工减料的束发,扒拉在桌边涂涂画画着什么。 “钰哥?今天怎么还在。”这时,封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七,你来啦。”闵钰说道,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对方也换上了一身雪青水纹袍衣,惊才风逸,目如朗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闵钰一愣,眨眸间,低头轻碰了一下鼻子,说,“我等一下就出门。” 不料封岂一听,给他回了一声轻哼。 “……”他怎么从这话中听出了、幽怨的情绪? “钰哥又在作画?”封岂又问。 “是啊。”闵钰说,想起了什么,“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看看我这商标设计得怎么样。” “商标?” “是啊。”闵钰一边说一边把草稿纸亮了出来。 封岂走到他身侧,微凑身看去,“一个三角,和一横?” “什么呀,这是一座山,这是一条河流,就是山河的意思。”闵钰备受打击,“果然,我的美术细胞还是不行。” “钰哥要画……山水画?”封岂看着面前苦恼的人,目光有些一言难尽。这是闵钰第一次给他看他的稿纸,难道他这几天一直都在画这种东西? “当然不是。”闵钰立刻反驳,似乎从他眼里看出了疑虑,解释道,“我不是说了吗,这是商标。” “商标?” “对啊。” 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产品商标这一概念,只有店铺名称,比如客满楼,善德堂、来香坊、知味轩什么的,物品上是没有专属商标的。 闵钰便把商标的作用跟封岂解释了一遍,封岂听得全神贯注,很轻易就理解了这商标的含义,他一边敬佩地看着闵钰,一边说道,“钰哥想要把山河融入商标里面吗,不妨让我来试试?” “好啊。”闵钰乐意至极,他正好苦恼着呢。 封岂就站在他身旁,拿起笔架上的毛笔,沾了一些墨水,行云流水般在稿纸上画了起来,不一会功夫,一个精致漂亮的小标志就画好了。 山像是一朵祥云,河流犹如一支如意,横穿过山,整体看起来又像是一枚精贵的玉佩设计,这不仅是把山河的元素融入进去,就连闵钰的“玉”也完美融合了。 “阿七你也太厉害了吧,就它了!”闵钰惊喜万分地拿起了稿纸,对陆七嘿嘿一笑,“苟富贵,毋相忘,等以后我的山河货行做大做强了,一定不会忘了陆兄你的。” 封岂闻言,险些被他逗笑,“好啊,那就一言为定。” 此刻他并没有真正把这句话放进心里去,直到后来才知道,他们今日的这份承诺,到底有多么值钱。 “好了,那我出门去了。”闵钰收拾好几张稿纸,又要走了。 “钰哥想就这样出去吗?”陆七及时叫住了他,并示意性看了看他的头发。 和闵钰相处这几天,封岂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闵钰不会束发。前天早上,他也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说出了要帮他束发的话,闵钰在表示委婉后就爽快地答应了。 “那今天也麻烦阿七了。”闵钰知道自己的头发绑得很烂。虽然他和闵箐是姐弟,不过也不好意思总让小姑娘总是帮他束头发啊,现在有个舍友愿意帮忙他便却之不恭了。 闵钰痛快地坐到了梳妆台前,还在满意地欣赏着那个小商标,一边说,“最近天气有些回温,麻烦阿七帮我全部绑起来吧。” 柔顺的黑发从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流过……封岂思绪纷飞,太子殿下给别人梳头,这要是让陆超那厮见到,怕是惊得满地找下巴了。 一缕一缕发丝穿过他的手指,落到那薄弱却挺直的背上,隐约可见一截白皙的玉颈,和白里透红的耳垂。 看得封岂愣了一愣,他沉下眸,给面前的人仔细地束起了头发。 片刻之后,闵钰起身要走时,莫名发现自己这不还是半披头吗。 罢了,他可能没听清吧。 “钰哥今天要去城东吗?”临走时,陆七又问道。 “是啊,阿七有什么要带的吗。” “非也。”陆七说,“其实我是想和钰哥一起出去走走。” “什么,可是你的伤还没好透……” “我来到这里还没有机会出去走走。” 闵钰显然是不赞同的,但他还没说完,封岂就从容地接过了话,边说还边露出些委屈的神色,“现在五哥不在,钰哥你又总是往外跑,都没人陪我说说话,隔壁做工的叔伯们倒是聊得热火朝天,不过我听不太清。” 不就是说没人跟他玩,隔壁施工又很吵吗……闵钰突然愧疚了起来,他想了一下今天的行程,最后答应了带他一起出去。 23、疾苦 “我还要带些东西。”闵钰说着,去耳房那里提了个篮子,上面盖着布,里面装着不少东西,“走吧。” “好。” 隔壁院子施工几天,已经进展了一半了,再过两几天应该就能修好了。 闵钰对此很满意,但却在他刚带着封岂出门时,就得到了牛大说藤叔和张二之后只能来半天的事。 “无事,春种要紧。”闵钰对此也没有办法。 却是一旁的封岂突然发觉了什么:“这位是?” 闵钰这时也发现了,牛大身后站着一个陌生男人,粗布麻衣,头发偏长,胡子拉碴,挡住了大半张脸。 “哦,这位是李剑,是我在码头搬货认识的工友,码头最近活不多,就来问我哪里有没有其他活可以做。”牛大笑呵呵地介绍道。 那男人象征性跟闵钰和封岂点了点头。 闵钰这才看清,这人大概二十五左右,身形高大,似乎是因为脸上有道疤痕,刻意用头发挡着,整个人显得有些畏缩。 “既是牛叔的工友,那就让他来这里帮忙啊。”闵钰突然说。 “这……”牛大一愣。 李剑闻言也倍感诧异,“公子,我可以来吗?” “李兄弟。”牛大忽然打断了他。 闵钰很是不解,下意识看向了身旁的封岂,只见他盯着李剑看,眼神微冷。 蹲在墙头上的张二是个口直心快的,解释说道:“钰哥儿,你有所不知,李兄弟脸上那伤是几年前在战场上留下的,现在很多人啊穷讲究,觉得战场上下来的人杀孽重,有戾气,不适合做立屋修葺的活。” “狗屁不通。”李叔的小儿子对此好像很有成见,张二也继续搭腔:“谁说不是。” 牛大讪笑了一下,“钰哥儿放心,牛叔这就……” “无事。”闵钰却出声打断,说,“李兄弟尽管来帮忙,这事牛叔你安排就好了。” “钰哥儿……” “闵公子,我真的可以来吗。” “当然。”闵钰说,泰然一笑,“李兄弟是为大乾保家卫国的好儿郎,在战场上英勇杀敌,身上还有勋章呢,你来给我修房子我与有荣焉还来不及呢。不过我现在还有要事要办,这事牛叔你来决定就好,如果还有其他合适的闲人也可以来做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闵钰说完便急着要出门,没有看到几人听完他的话后惊讶的模样。 李剑甚至眼眶一热,不敢置信地看着匆匆离开的少年的背影。 封岂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把这一切落入眼里。 这时,前头那人回头催促,“阿七,还快跟上来,你要不要去赶集了。” 封岂,“……”真是,把他当成闵杰哄了吗。 * “钰哥可真是心胸宽广。” 一同走出百来米远,封岂才感叹了一句。 “这算什么啊。”闵钰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无奈一笑,“这种疾苦之人还多着嘞,走吧,带你去瞅瞅。” 他说着,就带着封岂来到了某座小宅前,这户人家是真的又破又小,围墙都是竹子围的,不过院子胜在整洁。 “咚咚——” “说了不卖,滚远点!” 闵钰刚敲响门,谁知里面就传开了骂声。 “张大婶子,我是闵钰。”闵钰看着门口貌似刚被泼过水,只好自报家门。 不一会,门从里面打开,迎面出来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钰哥儿?是你啊,这是何事?是二哥怎么了吗?” 张大婶子正是张二的大嫂,张大也是在六年前在战死沙场,她成了寡妇,独自抚养三个孩子,大女儿才比闵意大两三岁。叫大妮,相貌水灵动人,听说最近被城东头的周家人看上,想以二两银子买回去当续弦;又听说那周老爷都已经快五十了,还打这十四五岁小姑娘的主意。 遂才有刚开头的骂声,张大婶子估计是被那周家人烦得不轻,她眼睛有点红肿,脸色也很差,想来也是快走投无路了。没办法,近两年的人头税越来越高,她一个女人做不了什么活,几个孩子又还小,万一真的撑不下去,她也只希望能把大妮嫁个好人家,钱不钱都无所谓。 “张二哥没事。”闵钰说,“我是来找张大婶子买几个药篓子的。” 说起来,张大婶子一个寡妇,容貌出众,双手却是很粗糙,原因是她会编织竹筐竹篓什么的,她就是靠卖这个赚几个小钱养家的。 “篓子就在那里,钰哥儿你需要拿去用便是,别说什么买不买的。”张大婶子说道。虽然分了家,这几年二哥和妯娌还是挺照顾她们孤儿寡母的,现在张二在闵钰那里做活,有饭吃还有工钱拿,她怎么好意思要钱。 “要的。”闵钰却说道,“而且,我不是只要一两个,我大概需要十个药篓,十个竹筐和十个簸箕。” “这,这么多。”张大婶子吓了一跳。 “我不急着现在要,婶子可以慢慢做。”闵钰继续说,“我估摸着价格,这里是一百文定金,剩下的一半等做好了再给你,成吗?” 这些手工活放在古代是最不值钱的,一般是六七文一个。 张大婶子有些不敢置信,闵钰却又说了一句“以后可能还需要帮忙”,张大婶子大约是猜出了什么,点头答应了下来,并且保证一定会做好,然后郑重地接过了那一百文定金。 闵钰笑了笑,把她们家小豆丁招呼过来,跟闵杰差不多大,是张大上战场时生下来的,可惜没能凯旋归来看看他的小儿子。 “来,这是意姐儿煮的鸡蛋。”闵钰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一兜鸡蛋,有四五个。 这是闵钰特意买回来的,规定家里孩子每人每天吃两个以上。没办法,现在的蛋白质不太好补充,鸡蛋是最方便的的,他现在才是175左右,跟上辈子的185差远了。看人家陆七,才16岁都快赶上他前世的身高了,他也想冲到之前的身高啊。 从张大婶子家出来,闵钰有些幽怨地瞅了一眼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家伙。 “……”封岂很无辜。 接着,他们又来到了张大婶子家对面不远处的一户人家。 姜大爷是个老木工,家里还有个老年痴呆的老伴和一个傻儿子。 姜木匠本来还有一个儿子的,也是去征兵战死了,姜大娘受了刺激,就时不时犯糊涂。 见到闵钰和封岂到来,老大娘还迷迷糊糊地拉着闵钰手问是不是他们家姜天回来了,姜木匠说了不是才失望又茫然地放开。 闵钰看着不禁心酸。 他跟姜木匠定做了一套药柜,还有两个牌匾,最后就是刚才陆七画的商标了,这个东西他雕刻出来。 姜木匠有些犯难,“我现在老眼昏花,怕是做不了这么精细的活,钰哥儿要是不介意,我让姜姜给你做。” 姜姜就是姜木匠的小儿子……其实这个孩子是姜木匠六年前大儿子死了后领养的,今年才十六岁,长得圆头圆脑的,有些呆傻。 此时就躲在门后面,闵钰看了看,他觉得这孩子应该不是真的痴傻,只是有点自闭,而且是比较轻微的。 “姜姜虽然呆,但是他手工活做得很好,钰哥儿要是不介意……” “不碍事。”闵钰接过姜木匠的话,说,“可以给姜姜做,不过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比较重要,到时候我要检查的,如果做不好我可不收。” 他想起来自闭儿童好像都有某方面的天赋…… 姜木匠答应了。 闵钰又在姜家留下了两百文的定金,因为牌匾要得比较急,所以后期会多加一百文。 临走前,他又给姜姜留下了一兜鸡蛋。 姜姜和闵双差不多高,神情却和闵杰一样天真清澈,“谢谢哥哥。” “姜姜真懂事。”闵钰夸赞说道。 离开姜家,篮子里还剩最后一兜鸡蛋,和一包比较精贵的红糖,这是留着要去李叔家的。 李叔是城西为数不多识字的人,现在家里的两个大孙也在城东一老秀才办的学堂上学。李叔有三个儿子,小儿子在闵钰家帮忙做活,大儿子和二儿子倒是没有去参军,但是两兄弟前些年去边洲城走活的时候被鸡鸣山的山匪截杀,二儿子死不见尸,大儿子也残了一条腿……留下一大家子女眷和小孩,基本都靠李叔烧些碗碟养活着。 即使是这样,家里日渐困难也是肉眼可见的,听说两个大孙今年可能都没法去上学了。 * 闵钰和封岂从李叔家出来时,已时值正午。 李叔和李婶亲自送他们到出来,“钰哥儿要的东西叔会尽快给你做出来的。” “好,那便麻烦李叔了。”闵钰笑道。 “唉,本来要留钰哥儿你们吃饭的。”李婶头发花白,脸色也很是憔悴。 “多谢婶子好意,不过我和陆兄还有事要忙,下次再来吧。”闵钰委婉地拒绝了。 李婶也不好多留,因为此时院子里正传来了孩子们抢鸡蛋的哭闹声,还有要喝糖水的,他们家妯娌之间也有矛盾。 闵钰和封岂一同转身离开,远远还能听见身后李叔大儿子的怒斥。 “……”闵钰往前走着,只能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李叔家孩子多,但鸡蛋是带够了的,只是没想到家里发生那样的变故后大人小孩都有矛盾,情绪也变得暴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这不是钰哥的错。” 闵钰正无奈的想着,身旁的封岂突然说了一句。 闵钰转头,只见他神色淡漠,目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然不是我的错。”是时,闵钰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24、蒸馏 “……”封岂一愣,倏然失笑了两声,说,“那钰哥觉得是谁的错,是土匪还是这个世道?” “嗯。”闻言,闵钰还真的认真思索了起来,最后他得出了结论:“是鸡的错,都怪鸡生的蛋不够多,要是鸡能够多生蛋,蛋再多生鸡,如此反复,产能产量跟上了市场所需,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呵呵。”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话语,封岂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还不小心扯到了腹上的伤口,“嘶。” “怎么,伤口痛了吗?”闵钰停下脚步,上前把人扶住,“都说让你别跟出来了,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无事。”封岂说,“钰哥还要去哪吗?” “我还要去一趟城东。”闵钰说。 “那钰哥便去吧,我自己回去。” “可以吗?”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闵钰看了看半里开外的家,轻笑道,“好吧,那你自己走慢点,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都说了他不是小孩子,不过封岂没再反驳。这几天,闵钰要是去城东的话都会带些小零吃回来,除了他家弟妹,还会给他也带一份,俨然是把他们都当小孩一样哄着宠着了。 他们便在此告别,闵钰往城东去,封岂原路返回。 封岂站在原地,目送着那道轻快从容的背影越走越远,目光不由地淡然柔和下来,他本是为了避免街坊邻里的猜疑,才和闵钰一起露露脸的。当然也好奇闵钰这些天的行踪,现在看来,他定制这么多医药相关的东西,应该只是想把医馆从新开起来吧。 而且,闵钰现在也不是什么富足之人,就连修葺屋子的钱都给自己给的那十两银子,但他还是把这份工钱分配给了最需要的人。 显然,闵钰是一个细腻心善的人,可却又能理直气壮地反驳与自己无关的苦难,还说是鸡的错?封岂现在回味起他那一番话,似乎也是另有所指。 闵钰此人,还真是让人抓摸不透。 封岂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 …… “闵公子,我听说你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嘞,你不把医馆重新开起来?定做这两口大锅做什么,是要改行开包子铺吗?” 闵钰不知道身后人的心思,只身来到城东,就直奔打铁铺,甫一来到,打铁匠的孙子刘柄就把他引到了后院去。 他已经跑了很多趟打铁铺了,刘柄都跟他混了个自来熟。 刘柄一边好奇地说问话,一边把他带到了打铁房外的两口“大锅”前。这锅却也奇怪,肚大腰窄,配合着刘铁匠还没打好的锥形锅盖,看着像只大葫芦。 这要怎么蒸包子? “说什么话,这是你该问的吗?”这时,一个赤着胳膊的老汉大汗淋漓地从打铁房内走了出来,这人便是打铁匠,刘二铁。 闻声,刘柄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一旁的闵钰也有些讪讪,无他,因为当初他要刘铁匠帮他做这两口的“锅”的时候要人家跟他签了保密协议,刘铁匠不知道为什么做两口铁锅还要签什么狗屁协议。 闵钰这样做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外地他不知道,但是边洲城和山河镇似乎是还没有蒸馏技术的,因为现在的酒都是酿制酒。 “无事。”闵钰打了个圆场,满意地观摩着那两个大锅,说,“这不是锅,也不是蒸包子用的,这叫蒸馏器,我别有用途。” “什么流鸡?”刘柄不解。 闵钰:“蒸馏器。”没错,这几日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涂涂画画,又跑进跑出,就是为了弄这玩意。显然,现在器体已经做好了。 “刘二爷,不知盖子做得怎么样了。”闵钰问。 “哼,你在怀疑老儿的手艺?” “不是不是,只是这锅盖和锅体衔接处要比较密封,我也是相信二爷的技术才请二爷帮忙的。”闵钰拍马屁道。 最后,刘铁匠给了他再等三四天的日回复,等做好了就让刘柄给他送去。 闵钰连声应好。 …… …… 三天后,闵钰的“锅”没送来,家倒是修葺好了。 那天,他同意让李剑来上工后,牛大又多叫来了三个汉子。他们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现在家园被朝廷分割给了外敌,家破人亡,只能逃窜到山河镇。 先前说了,逃窜来到山河镇的有钱人会在城东建起新家,而穷人却只能在码头附近一角聚集,随便用竹子芦苇搭个窝蓬,在码头找点活干,混口饭吃,或者到江对面开荒种地。 李剑四人多是年轻力壮的汉子,或多或少都有伤疤,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不过干活很卖力。开始他们只是想找顿饭吃,不过闵钰还是把他们该得的工钱给他们了。 “给,这是李剑兄的六十文,你们三人是每人四十文。” 几人互相看了两眼,然后感激地接过了工钱:“多谢闵公子。” 其实以前偶尔也有人请他们起屋修葺什么的,但做的都是搬运的重活,而且只给一两顿饭吃。 “不必客气。”闵钰说,“不过,你们最近有活做了吗?” “没有。”李剑接话道,“虽然本地人都在农忙,不过才刚开春不久,镇上还没什么货进来。” “那不如你们继续帮我做个活吧。”闵钰突然说道。 “什么?” “钰哥儿,你还有什么活吗?那吩咐牛叔我啊。” 听到他的话,李剑和牛大他们都有些不敢置信和疑惑。 “牛叔不必客气。”闵钰却否定了牛大,说,“您和大丰哥帮我把屋子修好已经十分感激,现在正是春耕的时候,不要误了地里的活。李兄弟他们没有田种,我才想请他们帮忙的。” “闵公子,你还有活要做?”和李剑一起的一个汉子有些惊喜地问道。 闵钰嗯了一声,干脆把人都带到自家后院。他家前院是大路,后院则是一大片荒地,这地也是他们家的。 他把人带到后院不远处的空地上,比划着说,“我想请你们在这里挖个大坑,然后再起两间小屋子,其实也不是多大的活,几天就做完了。工钱我给二十二文,不过不包午饭了。” 现在牛婶子也要下地了,他不能碍着人家。 李剑他们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了,立刻答应了下来。 “挖坑?小屋,钰哥儿,你是要养鱼和喂猪吗?”这时,牛丰忽然问。 闵钰嗯哼了一声,轻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建个卫生间……我是说想建一个茅厕。” 25、新家 这事他本来想等农忙结束后再请人做的,不过他实在是受不了这地方的旱厕了,现在又有现成的工人,何乐而不为。 “茅厕?茅厕为什么要挖坑,还要起屋子……” “钰哥儿要做的事是你能懂的吗。”牛大驳了一句牛丰。大概是因为闵钰最近总是“无所事事”,现在又说要建房做茅厕,怕人说他闲话。 闵钰却不怎么在意,只说,“现在还说不好,等建好你们就知道了,这茅厕还能发酵有机肥,可以养地,让地里的菜长得更好,到时候你们可以跟着做。” “……”什么有机肥?什么养地?一群人听得稀里糊涂,虽然他们觉得钰哥儿又聪明又可爱,不过谁会为了做个茅厕特意挖坑建房。 大家都没怎么当回事,闵钰也并无多说什么,他发现了,现在这里虽然有草木灰施肥杀虫的法子,但全都是旱厕,自然没有有机肥的。当然,他也不是为了有机肥才建厕所,只是不习惯上旱厕而已,不过这有机肥对农作物确实是有很大的帮助。 真理等着实践吧,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封岂也在人群里,虽然他把闵钰的话听进去了,可是也不明所以,就像上次他说的鸡生蛋蛋生鸡,什么产能产量,他回来想了许久,虽然懂得那个意思,却也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意义。 …… …… 这件事谈妥后,大家伙都拿着工钱乐呵呵地回家去了。 闵钰还能听到他们对他现在的家的赞扬,而且自己也挺满意的。 此时,院子外只剩下他和封岂站在大路上,看着面前两米多高的青砖围墙,顶上装着锋利的瓷片,把他家院子全部包围起来;不过,东厢房却留了两个大门,正对着大路,新起的房子也比较简约大方,就两间房,后面有小门通往院子里。 走进院子,也是涣然一新,屋子漏光的地方被补上,屋内屋外都刷了白,杂乱的茅草顶换成了青瓦顶,整洁又好看。 李剑他们还用原来的茅草顶帮他在后院盖了一个棚子,起了两个简单的灶塘。 闵钰对此十分满意,从中判断了他们都是些老实本分的人,所以才会请他们继续做活。 此时,院子里的葡萄嫩芽已经变成了绿色的叶片,生机勃勃,随风摆动着。 只是,原本计划的要将隔壁院子分隔的院墙,现在换成了比较结实的竹子篱笆围墙,还在原来他喜欢“翻墙”的位置开了个小门,方便进出。 “……”闵钰挺无语的,可是没办法,做到后面实在是经费不足,牛大和藤叔也不赞成他把一个家用一堵墙隔开来,便用竹子围了个一人高的篱笆。 闵钰还担心陆七不会同意呢,毕竟说好的要建围墙,没想到他很干脆就答应了,还说陆超在老家已有婚约,他自己也才十六岁,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 闵钰怎么想都觉得陆超那厮都不像有婚约的样子啊…… “钰哥对修好的屋子满意吗。”这时,身侧的封岂忽然说,“我倒是挺喜欢的,尤其是这个篱笆,比五哥做的要好。” “……”闵钰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嗯,挺满意的,现在这个家终于像点样子了。等过再两天墙壁干透了我和箐姐她们就能搬回来住了。” 岂料对方一听,那张俊美温和的脸忽然露出些许忧伤的神色,他无辜地看着闵钰: “钰哥这样说,好像是嫌弃和阿七一同睡觉一样,我似乎也没有对钰哥乱来吧。” “?”闵钰一噻,忙说了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孩子现在说话怎么黏黏糊糊的,闵钰腹诽,等他回过神时,瞧见了对方眼里一丝愉快的揶揄。 这家伙原来是故意抓弄他的啊。 “你……” “走吧,好像可以吃午饭了。” 闵钰刚要说什么,他已经悠然地朝篱笆的小门走去,只留给他一道洒脱而俊逸的背影。 闵钰微顿,继而无奈地跟了上去。 吃过午饭,闵钰帮封岂检查了伤口,伤口恢复得很好,再过几天应给就能拆线了。 封岂睡下午觉后,闵钰便回到隔壁的家,闵箐她们还在牛家帮忙收拾这几天借用厨房留下的东西,闵双则是去采药了。这两天闵钰没同他一起去,闷气包还有些不高兴呢。 闵钰无奈,正在他想要不要去城东催催刘铁匠时,院门突然被敲响了。 “闵公子,您的东西送来嘞。” …… …… 下午,正是各家各户都在地里忙活的时候,闵钰家后院却冒起了大白烟。 【宿主,这就是蒸馏器?您最近到底在搞什么啊,你该不会是要做蒸馏酒吧,我可是医疗系统啊啊啊。】 刘柄把“大锅”送来后,闵钰就在后院忙来忙去,把系统看得不明所以。 【宿主,你最近在药田种什么,医疗点都快见底……叮、宿主医疗点+1……不对,最近的医疗点不时会增加,你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嗯,大概现在是喝药的时间?”闵钰一边忙活着,终于抽空搭理了一下系统。 【什么?】1188突然想起了什么:【这、这是你卖掉的药草的点数?!】 闵钰神色从容。 是的,前些天他跟闵双去山里挖药材,多数都是用系统作弊,把系统里的药材卖给善德堂,善德堂再将草药卖给病人……现在终于起了作用,病人喝下系统的药,他就会获得一个医疗点。 这几天,已经陆陆续续积攒了快四五十个点了。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多,但这不是刚开始吗。 这时,1188终于回过味来了,它不由地大惊失色:【宿主,你,你早就想到了?!你居然用这样的方式赚取医疗点!!每消耗一次本系统的药物,就获得一个医疗点!】 【宿主,你也太聪明了吧!】1188确实很震惊,他就说当初他为什么没有把采摘的草药直接卖给系统,原来是要一石二鸟……不对,是一石三鸟,不仅卖掉药材可以赚钱,现在还能赚医疗点,而且以闵钰的性子,他也是想让草药真正用在病人身上,发挥药物价值吧。 还能这样玩吗?不过又莫名有种爽感啊:【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快点把背包里其他药材都卖掉啊啊啊啊,还有时间在这里酿酒。】 “谁说我要酿酒。” 【?】 26、药油 “谁说我要酿酒。”闵钰说着,将他早些前采摘回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薄荷、桉树叶、樟树叶……都是山河镇唾手可得的原材料。薄荷到处都有,他家后院外就有一大片,桉树和樟树是上山采药时发现的。 闵钰在蒸馏器底加入清水,然后把这三种原材料分配好,一股脑倒进了隔层内,然后盖上尖顶形状的“锅盖”。盖子上有一个小口子,严密地链接着一条竹管,竹管长长地架在一边,出口处有一个深口的瓶子接着。 这蒸馏器看起来真是简单粗暴,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铁管子实在是费时又费钱,闵钰现在没有那么多预算和时间,等以后有时间再加强设备吧。 至于水油分离器,他已经让李叔帮忙烧了,类似柱形的烧瓶,虽然不透明,但是方便分离和采集。 是的,闵钰不是为了酿酒,而是要蒸馏精油,确切地说,是要蒸馏风油精!薄荷桉树樟树都是制作风油精的原材料。当然,他定制了两口“锅”可不是只要做风油精的。 闵钰把火烧起来后,又撩起袖子,继续倒腾另一个“锅”。 同样需要薄荷、桉树叶和樟树叶,除此之外,还有松脂、丁香、罗勒、肉桂等,都是些祛风除湿、混血止痛的中药材。松树和肉桂月亮山上也有,没有的材料闵钰直接在系统的药田种……又倒进了另一个蒸馏器里面。 1188这时终于想起来了它是个挂,自动搜索这些原材料的作用,最终得出结果,【宿主,这是活络油的配方!?】 大锅热灶,大春天的,闵钰擦了把热汗,“嗯哼”了一声,算是肯定它的疑问。 风油精都做了,怎么能少的了活络油呢。 【咳,宿主,虽然我很佩服您的巧思,不过你也太奸商了吧!!】1188虽然不懂这些,但是它有强大的检索功能呀,【不过,你是不是忘了风油精和活络油最重要的材料是水杨酸甲脂呢,水杨酸甲脂可是有消炎和缓解肌肉关节疼痛的作用。】 “你提醒我了。”闵钰说道,又从系统“身体”里挖出什么来,水杨酸甲脂虽然不能直接作为药物用,但是他在系统的药铺商店里面发现了医用的水杨酸甲脂:“虽然冬青和柳树皮都能萃取水杨酸,不过太麻烦了,幸好有你在,系统外挂。” 【你也太奸诈了吧!】 闵钰把东西一股脑加入到瓶子里,无辜地眨眨眼睛:“有挂不用,我是傻子吗。”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拿本系统的风油精和活络油出去卖啊啊啊。】 “问得好。”闵钰应道,做完一切后拍了拍手起身,丢出三个大字,“自己想。” * 封岂少有睡午觉的习惯,一般就小憩一会,但这些天里闵钰督促让他多多睡觉,说是对伤口恢复有好处,他居然也都睡着了。 醒来之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他有些慵懒走出屋子,一片的春意盎然间,他看向了隔壁的葡萄架,正在想那个人是不是又到处跑了时,后院却传来了一阵响动,隐约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钰哥,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是什么奇怪的味道,咳咳。” 熊熊大火烧着锅,整流器的密封性确实做得不错,蒸馏水已经接了小半瓶,水油还没彻底分离,闵钰就已经等不及了,他刚从系统拿出注射器抽了一管子药油,不料封岂就来了。 “阿七,你醒了。” “嗯,你在做什么?味道好大咳。” “这是我的独家秘方!”闵钰说道,正巧看到他下颚上鼓起一个小红包,霎时笑开了眼,“午睡被蚊子咬了吗?咬得正好,嘿嘿。” 天气回暖,蚊虫猖獗,在这乡里乡村之地,没有熏香,封岂自然也免不了被咬一两口。 “钰哥你就别打趣我了。” “没有呀。”闵钰笑嘻嘻地说,用指尖粘了一些药油,然后轻轻地涂在他的蚊子包上,“呃,气味还不错,油性也够,就差你跟我反馈一下使用感受了。” 封岂看着凑身而来的人,微微一愣,不过,他很快就被脸颊上的异样吸引了注意力……清清凉凉,有点辣,还有一股浓浓的薄荷和药的味道,涂在麻痒的蚊子包上居然感觉好受了许多。 “这是什么?”他再次惊讶。 “风油精啊,是我刚研发的一款药油。”闵钰摆出广告姿势,字正腔圆地说道:“闵钰牌风油精,专治虫蚁叮咬,伤风头疼,可预防中暑,皮肤烫伤,晕车晕船,醒脑开窍……等等妙用,乃居家出游必备之品!” “此乃神药?”封岂听完他自卖自夸的话,配合性捧哏道。 惹得闵钰哈哈大笑起来,“不敢不敢,只是一个亲民小药油,你觉得现在怎么样?有作用吗?” 封岂用心感受了一番,才真诚地说,“蚊子包的瘙痒确实有所缓解,而且这凉凉的气味也很提神醒脑,我的乏意去了许多。” “哈哈,那太好了。”闵钰喜出望外,他还以为要试验很多次呢。继而又去看了活络油,活络油的味道相对较冲,闵钰涂抹在手腕上,给自己揉了揉,正好因为没做惯重活,他手有些酸痛。 活络油火辣辣的,有种渗透皮肤的灼热感,但是温和不伤肤。 “这个也大功告成!”闵钰格外高兴。 “这又是何药?”封岂问,显然气味不同。 “这一款是活络油。”闵钰说,“顾名思义,可以舒筋活络,可治风湿骨痛,腰酸背痛,跌打损伤,消炎消肿等作用。” 他一脸骄傲地说着,封岂却看了看他的手腕,“你受伤了?” “呃?小事小事。”重点是这个吗?闵钰扬眉,不过此时锅都快蒸干了,他赶紧把火拔了。 封岂在一旁看着那两个奇怪的“大锅”,问:“钰哥这些天便是在忙此物吗?看着好生稀奇。” “嗯,这是蒸馏器,是我在长安念书时从异邦商人那里听来的法子。”闵钰避重就轻地解释道:“改天我再跟你说说它的其他妙用吧。” “好啊。”封岂应声道,看着这些奇怪的东西若有所思。若他是普通人可能会信了他的话,只是他在宫中十几年,什么稀奇玩意没见过,可从没听那些进贡的异邦人说过这“蒸馏器”?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对大乾藏私罢。 “钰哥?你在后院吗,这什么味道啊,好奇怪!”这时,闵意和闵双他们都回来了。 “这是你让李叔烧的东西,李婶子叫我帮你捎回来。”闵双一边解下背上的药篓子一边说道。 “做好了吗?正巧。”闵钰闻言更加兴奋起来,把背篓里的东西扒拉了出来。 是一些红红绿绿的小瓷瓶,也是葫芦形状,二指大小,上“肚”赫然印着那天封岂设计的“山河”商标,下“肚”绿色的瓶子印的是“风油精”,红色的瓶子印的则是“活络油”字样。 其实,蒸馏出来的清凉油是浅棕色的,后世那些只是添加了叶绿素。现在的瓷瓶不透明,他便用这样的方法分辨药油了。 小葫芦的“腰”间还绑着一条小绳,系着小木塞,用以封口。这些都是闵钰前两天想出来的东西,那天他跟封岂去李叔家,便是请他帮忙烧制药瓶子的。 “太好了,我现在就来装……”装瓶,怎么装?闵钰愣了愣,虽然系统里面有很多注射器,他刚才拿出来的那支还在封岂手里。 封岂若无其事地勾起唇,把注射器递回给他,“这是钰哥的东西吧,给。” “……”闵钰,“啊谢谢,不过天色也不早了,先做晚饭吃吧。小意,锅碗什么的搬回来了吗。” “大丰哥已经帮我们搬回来了。” “好嘞。” 因为塑料注射器不能轻易拿出来,后来,闵钰只能用竹管代替了注射器装瓶。 …… …… 主屋是最先修好的,已经晾了两天,所以闵箐和闵双他们今天就搬回来了。虽然牛婶子家和隔壁挺好的,不过还是在自己家里住的舒服。 闵杰在“新”房子里手舞足蹈,其余人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一起做了顿丰盛的晚餐,庆祝庆祝。 吃饭的时间,闵钰把要开铺子的事给弟弟妹妹们说了,几人又是一阵惊喜交加。 闵箐蕙质兰心,似乎早有猜测,说:“不过钰哥,今天牛婶子点醒我了,咱们家刚修好房子,又要开铺子,是不是应该要请大家吃个席。” 闵钰闻言,一口饭鼓在嘴巴里。 他倒是忘了这回事。 * 夜晚,闵箐和闵意都搬回了隔壁,闵钰的厢房却还需要晾一晾。此时,他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心入眠。 他怎么把请客吃饭这事儿给忘了呢,得亏牛婶子提醒,但是这却也让他有些为难,原因嘛,很简单,他没钱了。 一穷二白,甚至还欠了些尾款没结给人家呢。 好一点的酒席,也要花个二两吧,他上哪去找这二两来。 “二两啊二两……” “钰哥,还没睡?”沐浴完的封岂从外头走了进来,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俊美不羁的脸在烛光下泛着迷人的气息。 闵钰“嗯”了一声,从人家的半边床滚到里边去,打趣笑道:“这不是在给你暖床吗。” 封岂轻声一笑,坐上了床,却不急睡下,而是从床头的匣子拿出什么来,“正好,我有件事想同钰哥商量商量。” “?” “这些天,多得钰哥和钰哥家人照顾,小意姑娘每天给我送饭。看你忙前忙后,我也忘了给你,给,这是二两银子,是我这些天的伙食费。”封岂说着,递给他两锭白花花的银子。 “二两?二两!”闵钰惊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怎么值得二两呢,两百文都不到,况且只是几顿饭,我不能收你的钱……” 他虽然是这样说,眼神分明盯着人家的二两银子泛光。 继而,闵钰突然想起了什么,刚才吃晚饭的时候封岂分明也在他家饭桌上……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只见面前的人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闵钰再次感受到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个守财奴。他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面前的人,像是看到了天底下最最可爱的人,怎么在他想睡觉的时候他就递枕头啊。 他不由想将人扑倒,然后狂蹭一番,但基于对方是未成年,他节操还是有的。 不过,理智回归后,闵钰最终还是委婉地拒绝了:“我现在确实很需要这二两银子,不过阿七你既然喊我一声钰哥,弟弟在家里吃几顿饭,做哥哥的又怎么能收你的伙食费呢。” “是吗。”封岂闻言,故作思索的模样,然后真的把钱收了回去,“那好吧。” “是不,是啊。”闵钰呵呵一笑,眼睛却巴巴地看着他的木匣子。不是,你真收回去了啊,好吧,不能动摇,闵钰你得有节操,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法总比困难多嘛不是吗。 呜呜。 封岂从容地把二两银子收了回去,把他的小心思尽收眼底,他心里好笑,又有些柔软。 正在闵钰努力说服自己的时候,眼前木匣子突然又被打开,接着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眼熟的纸张。 “这是银票?” “是,这是一百两的银票。”封岂应道,“其实这才是我想和闵兄商量的事。” 听他这样称呼自己,闵钰也认真了起来,他没出声,而是等对方继续把话说下去。 “虽和闵兄相识不久,但无论是缝合之术还是心肺复苏术,闵兄的能力在当今都是超凡脱俗的。”封岂说,“而今日所见的那两款药油,也是作用颇大,想来钰哥一定能推广出去,远销各地。所以这一百两便是我想和钰哥的合作资费。” “你想要跟我合作?”闵钰一愣,这倒是他没想到的事。 封岂点了点头。 闵钰看着那一百两的银票,却没有立即答应,他想起了头先那雪中送炭的二两银子,狐疑地看着床前的人,“为什么突然想找我合作?” “很简单。”封岂泰然说道,“钰哥也知道,我们的商队遇难,兄弟们生死未卜,日后的事还不好说,怕是需要一大笔经费重建,我现在只是想给大家找一条后路罢了。” 闵钰闻言,不由失笑,“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是条死路吗?” “不会。”封岂也笑了笑,笑得十分好看,他靠坐在床头,闲闲地望着他,“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闵钰一噻,对上他温柔且纵容的目光,不由垂下了脑袋,指头轻碰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一百两银票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虽然他觉得只要一段时日,自己也能找到这个本钱再把事情做大,但如果现在就能拿到这钱,无疑是如虎添翼的事。 闵钰认真考虑了一会,转头认真地盯着床前的人,他凑近问,“你是认真的?” “当然。”封岂肯定道,神情清澈又无害。其实,这事只能说是半真半假吧……普通人家拿到十两银子会做什么?那大概是压在箱底省吃俭用,而闵钰却把钱全部投了出去,用以修葺和开铺子。 封岂开始还以为他真的像那些工人讨论的那般,花钱大手大脚……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闵钰是真的在规划事情。 封岂的确是想帮他,却也谈不上能指望他发财,他背后需要的资金不是他小小一个大夫能提供的。只是如果直接把这钱给他,闵钰怕是不会收,所以才借“合作”的理由把钱给他。 好在现在陆超那憨批不在,否则又要在他耳边唠叨了。说起来讽刺,一百两白银对一个太子而言也许是九牛一毛,对官家子弟们也是不值一提,但对现在的封岂来说,却也不是可以这样轻易送出去的……因为,他背后确实还有一大群人要养。 说到这,封岂不禁有些郁闷,听闻别人都是一掷千金,博君一笑,怎么他才巴巴地拿出一百两呢,闵钰还如此郑重考虑。 “行,我同意了!”这时,闵钰终于想通了。 封岂莫名松了口气,“好。”他刚想把银票递过去,里面的人突然直接从他身上翻了过去,一溜烟蹦下床,蹬蹬地跑到书桌边。 闵钰下了床,回头对床上疑惑不解的人说,“先来拟定合约吧。” “好。” 烛火轻轻摇曳,闵钰坐在桌前,认真的在纸上写下合作协议,他的字体和原主相差无几,只不过比原主的更分明有力一些。 “对了,分成要怎么算,五五分吗?”这是与人合作最大问题,闵钰仰头看着站在他身后的人。说实话,一百两要五五分,他还真有点肉疼嘞。 封岂也低头看着他,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的宠溺,他嘴角微扬,倏然倾身靠了上来,然后微弯下腰,顺势握住他持笔的手,就着他的手在纸上写下了什么。 淡淡的皂荚味从身后笼罩过来,更多的是他自身独有的气息,说不上来,像是药香味,又像是雨后的山林,清冷又有些温和,和他微暖的体温,猝不及防地贴在闵钰的背后上。 两人互相靠近间,闵钰一愣,耳朵莫名热了起来,心弦被轻轻拨动,以至于对方写完了分成的比例,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了?”封岂不解地侧头,闵钰也下意识转过头,两人鼻息堪堪错开,和近在迟尺的眼眸对上:“……” 封岂也是一愣,面上却淡淡地看着面前清俊而绯红脸庞,眼睫轻颤,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