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正经勇者，不正经的是她们！》 第152章 规则之内 由于是临时安排的比试，流程没有太多繁复仪式。 洛斯尔家的训练场不大，却维护得井井有条，场边设有兵器架、药箱与临时施法阵列，用于应对不同等级的训练与比武。 训练场已经提前清场，卫兵与仆从将场地整理妥当，围观者寥寥，大多数是家族内的随侍与护卫成员。 冬日正午的阳光落在石砌地面上，空气冷冽，地面残雪已被扫净。 卡洛与卢克分别站在场地中央两侧，各自面前都设立了一具木人模仿的人形靶，身形高约五尺，四肢僵直，形制简朴却坚固。 它们是此第一项比试的核心。 安娜站在场边，手肘搭在训练场栏杆上，小声为卡洛打气。 她的声音不高，却几次让卢克回头侧目，脸上不掩露出急切的情绪。 塔罗站在看台前沿，俯视着场中，声音清晰而稳重地宣布：“第一项试炼，近身守护。作为贴身骑士，这一课是基础，也是最重要的考验之一。你们将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任务是保护你们身后的木人。” 他略一抬手，身后十位全副武装的卫兵缓步入场。他们身穿制式轻甲，手持不同类型的训练武器：短剑、钝棍、战斧、双手剑等。 每件武器的锋口都涂有红色染料，以便直观判断防守效果。 “每位挑战者将面对同样的十人组合。时间结束时，谁所守护的木人最少被染色，谁即为胜者。”塔罗顿了顿，“卢克，先由你开始。” 卢克点头，不发一言，转身走向兵器架。 他选了一面半身盾与一柄短棍，姿势利落，眼中没有一丝犹豫。 塔罗暗中点点头，很聪明的选择，棍类是武器中防御性能最好的。 他站定在木人前，脚下略微错开，护盾立于胸前，身体微蹲，显然是经过无数次正规训练的标准姿态。 随着塔罗一声“开始”，十名进攻者立刻展开行动。 他们没有莽撞地冲上来，而是像水面破开的波纹，快速分散成弧形，从不同方向逼近卢克的位置。 卡洛站在场边，目光落在他们的走位与节奏上，似乎在思索什么。 第一击来自左侧，一名持棍卫兵突刺盾侧，卢克侧身格挡，同时挥棍反击，迫使对方后撤。然而下一秒，背后又有两名卫兵趁机逼近，其中一人高举斧柄猛劈木人肩部，另一人低扫盾下空隙。 卢克爆喝一声：“守护之力！” 随即卢克的气势骤然加强。 他将盾牌猛地横甩，将两人逼退，同时步法连换，用躯体强行挡住攻击路径。 他全神贯注，盾牌正面始终覆盖在木人最易受击的位置。 训练武器不断砸在盾牌与护甲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几次冲击甚至令他脚步踉跄，呼吸变得急促。 时间一点一点推移，进攻节奏愈发密集，十人协同变换阵型，试图用假动作与交错换位拉扯出破绽。 卢克眼神仍旧坚定，但肌肉已然紧绷，移动的幅度逐渐迟缓。 他的肩膀上有了染料的痕迹，那是一次近身时擦过的攻击，虽非直接打击木人，但象征着防御出现了缝隙。 安娜目光一亮，侧身望向卡洛，小声道：“加油加油，他快撑不住了。” 卢克咬紧牙关，硬生生挡下一记斜斩，盾牌发出闷响。 汗水从他额角流下，他左腿向后踏了半步，重心略失，但咬牙死守。 但此时，另一人已经再度靠近了木人，这一击他是无论如何都防御不到了。 就在木人即将受击之际，塔罗举手轻轻咳了一声，沉声道：“时间到。” 一切动作随之止住。 进攻者收手，退回边线。 卢克沉重地呼出一口气，缓缓收起盾牌。 看着干干净净的木人，随即露出胜利的笑容。 看向安娜时，却发现她却皱着眉头，并不高兴。 安娜当然不高兴，她觉得这是父亲故意的，木人明明马上就要被打上了。 塔罗站在看台前，目光如常，轻声宣布：“下一位，卡洛。” 他话音刚落，卢克冷哼一声，退至场边时不忘投来一记嘲讽的目光。 “连我都差点守不住，”他冷声道，“他能撑几秒？等看到那木人像血染过一样红，看安娜小姐还怎么信他。” 卡洛缓步走入场地，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那具崭新的木人。 十位卫兵再次上场，列队站定。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随即朝塔罗打了个确认的手势，表示准备完毕。 塔罗目光落在卡洛身上，却皱了皱眉：“你不拿武器？” 卡洛站在木人前，双手空空。 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我已经准备好。” 塔罗略一挑眉，卢克更是轻笑出声。 “…这是放弃了？”他话语中尽是轻蔑。 塔罗没有多说，只是抬手一挥：“开始。” 十位卫兵立刻展开战术阵型，几人呈半弧包围，另几人迅速逼近两侧，步伐整齐。 与刚才一样，他们准备借协同战术突破防线，快速击打木人要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下一瞬，他们都愣住了。 卡洛猛地转身，双手一把抱起木人，脚下发力，直线冲向场地前门。 他的动作，让所有人瞬间滞了半步。 “他在…逃？” “他跑了？” 卫兵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几乎是本能地愣在原地。 有人下意识往前追了几步，但卡洛早已消失在场外走廊尽头，甚至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训练场上陷入诡异的寂静。 安娜张大了嘴，完全没料到这一幕。 她怔怔站着，几秒后眼睛亮了起来，猛地笑出声来。 “卡洛太聪明了！”她猛地拍了一下栏杆，轻声说道，“谁说不能跑的？规则里根本没写不能带着木人离开战场啊！” 卢克的表情彻底僵住，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看向塔罗，试图说些什么，却发现塔罗也是一脸错愕。 塔罗沉默片刻，终究轻叹一声，用一种近乎无奈的语气宣布：“时间到。” 场边的人纷纷低声议论。 就在这时，算好时间的卡洛从走廊那头稳稳走了回来，那具木人当然是干干净净。 他将木人轻轻放回原处，抬头看向塔罗。 塔罗没有说话，只是眯了眯眼，仿佛在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 “这是作弊！”卢克终于忍不住出声，语气带着愤怒，“这根本不是守护！他躲了出去，根本没面对任何攻击！” 安娜立即反击：“那敌人真的来袭的时候，你就站着等他们围上来？保护的本质不是硬拼，是让我活着。若不是时间到了，你刚才就已经让我受伤了，但卡洛却真正地保护了我。” 卢克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训练场再次安静下来。 “好了，二人的木人都是干净的，算是平局，下一项，稍后开始。” 喜欢我是正经勇者，不正经的是她们！请大家收藏：()我是正经勇者，不正经的是她们！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3章 中局 卢克死死盯着卡洛，目光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恼怒。 他脸上还有刚才比试后未散尽的汗痕，而卡洛却呼吸都不乱。 他心里清楚，自己才是那个在场上拼尽全力的人，可偏偏从观感上看，狼狈的好像也是他。 塔罗在短暂的休息后走回看台边，环视场中一圈，开口道： “应该都休息好了，第二项试炼，继续进行守护测试，但这一次的攻击方式是远程魔法。一个合格的骑士，不但要能应付物理攻击，更要能适应魔法攻击。”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启用家族专用的组装法器，它将连续释放不同类型的魔法弹幕。规则同样是谁的木人受损最轻，谁获胜。” “大人，在下想提个建议。”卢克突然插话，“这一次可否禁止移动木人？以免又有人投机取巧。” 塔罗看了卡洛一眼，语气平静地点了点头：“本轮比试中，木人必须保持在原地，不得搬动。” 卢克神情明显轻松了些，嘴角带上一丝得意。 他再次申请先上场，没有人反对。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传统的武器，而是取了一面附魔盾与一柄短小法杖。 他是会魔法的，虽然不多，但防御类的勉强够用。 很快，试炼开始。 塔罗下令后，场边的一座复合组装法器开始缓缓启动，魔力核心亮起。 装置周围浮现复杂的魔法阵列，伴随着轻微的轰鸣声，第一波火球术随之发出。 卢克迅速举起魔法盾结合着斗气进行防御，动作干净利落。 火球在他面前爆裂开来，只在空气中掀起几缕焦糊的热浪，未曾触及木人分毫。 第二波是冰碎片攻击。 破片在空中交织，射速迅疾，但仍在他反应范围内。 他冷静应对，左闪右挡，魔法盾掀起薄光，将大部分冰片震碎。 第三波电弧攻击则更为复杂。 电流在空中扭曲，划过他防御阵列的边缘，一道电蛇穿过盾牌边缘，击中了他的护甲。 他身形一震，脸色略白，但好在他的身体素质不差，很快就恢复过来。 “……强度在提高。”他立刻判断，随即开始吟唱简短的咒语。 一道半透明的防护屏障在他四周升起，与魔法盾交叠使用。 组装法器不曾停歇，随着节奏推进，法器逐渐释放出多系混合魔法。 卢克神情在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中变得愈发凝重。 他的护盾已经微微破碎，法力波动开始紊乱。 “守护之力！” 他咬紧牙关，再次开启身体强化技能。 火与雷的混合弹幕接连落下，雷光中夹杂着高温火焰。 卢克稳住身形，盾牌正面硬接第一道雷火撞击，整个人被震得向后滑出一步。 “撑住！”他强行稳住呼吸。 下一波攻击几乎在无缝衔接之中落下。 这一次是连发魔法箭矢，速度极快地倾泻而来。 每一支箭矢都附带风属性切割效果，速度与杀伤范围同时提升。 卢克反应迅速，立刻转身，将盾牌横扫带起旋风，试图打乱箭矢角度。 但仍有数支魔矢擦过他的肩与腿，爆出细碎的魔力火星。 他闷哼一声，护甲上出现数道裂缝。 他没有退缩，右手强压法杖，左臂死死抬起盾牌，将木人牢牢护在身后。 魔力屏障和魔法盾也在此时被压迫至极限，双双破碎开来。 好在他硬生生撑住了这两波攻击。 “还不结束吗？”他低吼道，已经没有防御的东西了。 然而，回应他的是法器核心的高鸣，一道暴风雪术式开始启动。 空中骤然降下大片雪花，气压骤降，雪花开始变得狂暴。 卢克眼神一紧，这一波如果没挡住，木人必定浑身都被击中。 着急之下，他也不管那么多了，他怒吼一声，抬手召唤出自己的盾牌。 那是一件高阶银灰色重盾，上面铭刻着多重防御法阵，远非训练场提供的标准装备用品可以比拟的。 “…盾墙！” 数道盾影自他身侧浮现，围绕在木人四周，形成一面完整防线。 风雪呼啸撞上盾墙，被上面的防御法阵彻底阻隔开来。 暴风雪终于过去，木人几乎完好无损。 卢克微喘，终于松了口气。 “父亲，他用了自己的装备。”安娜皱眉开口。 “安娜小姐，规则中没有限制这个吧。”卢克站直身子，声音恢复平稳，“他也可以用，只是恐怕某人根本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武器。” 安娜气得跺脚：“啊啊啊！早知道就不光顾着买衣服了…” 卡洛缓步上前，神情如常，他抬眼看向塔罗，语气平静地问道：“请问，可以使用自备武器，对吗？” 塔罗点头道：“当然。” 他只能这么说，否则，卢克刚才已经被淘汰了。 卡洛点头，走上场地，站在木人前说道：“明白了。可以开始了。” 卢克双臂抱胸，站在一旁，冷笑着看着他，像是在等一场注定要发生的笑话。 塔罗皱了皱眉，问道：“你还是不打算拿武器？” 卡洛回答：“不用了，我自己有。” “好，开始。” 法器缓缓启动，魔力阵列再度亮起。 然而下一秒，场中陡然一道光芒闪起。 一道白光在卡洛手中凝现，一副修长的白羽大弓浮现在他掌中，弓身带有浓郁的魔力流转，无需言语解释便知非凡物。 “…弓？好强大的弓，但是这怎么防御魔法呢？”塔罗看着那把弓，眼神一亮。 他是高阶法师，自然能察觉到那弓上的魔力波动，极为精妙。 卢克微微皱眉，刚想说话，下一刻便听见一声极轻的弦响。 一支银白箭矢划破空气，轰的一声，法器炸裂开来。 训练场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塔罗睁大眼，尚未说话，场边的安娜已经爆发出一声激动的欢呼：“卡洛你太棒了！！！” 卡洛收起弓，走到塔罗面前说道：“面对魔法袭击，一般魔法师都防御薄弱，直接击杀，是最好的选择。” 随后他淡淡看着已经傻眼的卢克，补充道：“只有白痴才会留给魔法师足够的施法时间。” 喜欢我是正经勇者，不正经的是她们！请大家收藏：()我是正经勇者，不正经的是她们！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4章 祈祷神恩 中场休息时，训练场重新归于安静。 侍从清理了上一场比试的残余碎片与魔力残痕。 安娜从看台上跳下，笑着跑到卡洛身边，眨了眨眼：“嘿嘿，卡洛，你怎么总是这么聪明？” 她又觉得自己问了个多余的问题，补充道：“……也不是夸你，别得意。” 卡洛侧头看着她，笑道：：“不是我聪明，是对手太蠢了。” 安娜捂住嘴，憋起笑来。 场地一侧，塔罗重新站定，扫视一圈，然后示意二人再度集合。 “第三项试炼：对决。贵族之间的冲突，往往不会亲自动手，而是由贴身骑士代为出战。这是职责，也是现实。”他的视线略微落向二人，“作为洛斯尔家继承人的第一骑士，对抗能力必须足够强大。” 听到这句话，卢克眼中的怒意终于被一种近乎兴奋的情绪取代。 他站在场边，眼神中多了几分寒光。 “现在，看你还能怎么投机。”他低声自语，嘴角缓缓勾起。 安娜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她刚想冲着父亲抗议，却忽然感到一只手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卡洛的动作不大，但安娜立刻僵住了。 她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小脸微红，似乎在说：“不许无礼。”但却没有说出口。 “父亲明显偏袒那个卢克。” “没事，你父亲说得也没有什么错。” “你小心点。”她低声补了一句。 卢克已经走上场地，解开披风，换上实战皮甲。 他走过卡洛身边时，停了一瞬，低声道：“你会记得今天的，并且会记得很深。” “是吗？”卡洛步伐不急不缓。 观战者回位，场地被彻底清空，只剩下两人。 塔罗一声令下：“开始。” 卢克听见号令的那一瞬，脚下一发力，手中的武器还未完全抬起。 他的笑还挂在嘴角，他心中还在预想，这一次，卡洛再也耍不了小伎俩。 他会让对方感受到骑士真正的力量，让他以最耻辱的方法离场。 可下一秒，一种本能的警觉突然在他胸口炸开。 还没来得及理解发生了什么，眼前的视野已经剧烈晃动。 有什么东西，不，是有人，以他根本难以反应的速度逼近。 周围的空气像被撕裂。 太快了。 他只看到一道模糊的残影，然后腹部猛地一沉。 胸腔像是被重物砸中，空气瞬间被迫压出，喉咙发出一声半截的哑音，身体已经腾空而起。 整个世界倒翻了一圈。 他听到石壁塌裂的声音，随后眼前便彻底黑了。 比试，已经结束。 安娜眨了眨眼，半晌没反应过来：“…他、他晕了？” 场边顿时一片低声骚动。 “卢克不是贵族骑士出身吗？怎么…一击就结束了？” “他不会只是个靠关系进高阶骑士的吧？” “这真的太快了。” 一时间，议论四起。 塔罗站在台阶上，眉头轻皱，看着倒地不起的卢克，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犹疑。 但他沉默片刻，很快收起了心中那些疑问。 不管结果是否令人意外，安娜的第一骑士人选，已经有了答案。 他看着安娜欢欣鼓舞地样子，觉得这样或许也好。 ...... 位于艾兰王国南部领土的尽头，一片被称为圣域高原的白石带之上，巍然耸立着一座独立于王国法度之外的城市。 圣教城·亚斯图尔。 这里虽身处艾兰王国的疆界之中，但他们是神的信徒，只聆听神谕，不受尘世王权所约束。 王国历代君主亦默认这一点，只因圣教廷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无人能撼。 在圣城最深处，有一座名为神光之座的大殿，建筑高达百尺，由整块白晶石建成，屋脊之上常年环绕圣光的微尘。 殿内常明不熄的圣火仿佛与时间本身无关，照耀着这片被视为神明驻足之所的圣土。 大殿的正中心，一位身披白金教袍、胡须花白的老者静坐在高台之上。 他的神色肃穆，目光沉静，仿佛早已洞察尘世万象。 他便是圣教皇，众信徒口中的“神之代言者”——卡兰多·埃尔维安。 此刻，他的手中正握着一封信。 信纸纤薄，封蜡未干。 他的指尖轻触纸面，眉头紧锁，声音低沉却回荡在整座神殿之中： “今日喊各位于此聚集，是因为我收到了圣女的来信。” 他抬起头，目光扫向四周。 大殿内已聚集数十位圣职高阶人员，无一人敢发声。 “邪教…时隔数百年，已再度现世。” 众人脸色微变。 “我们曾在遥远的过去付出过惨痛代价。”卡兰多缓缓站起，声音变得更为沉重，“我们决不能再次让不死的诅咒蔓延于这片大地。” 他张开双臂，面向神座高墙，那面镶嵌着恢弘的纯银圣像。 卡兰多的声音回荡： “诸位，让我们祈祷吧，为这片大地，为神的子民，求得庇佑与正义。祈求神恩，指引我们前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刹那间，神光之座中响起低沉而洪亮的祷声，回音穿透石壁，从穹顶缓缓滚荡出去，传遍整座圣城。 而在距离神殿几条街外的一间偏厅中，一名胡子拉碴、半倚在旧椅子上的男人听见了这声如钟的祷告。 他睁开一只眼睛，嘴角咬着一根枯草，他身旁倚着一柄巨大的斩剑，剑锋暗淡，锈迹斑斑。 他不动声色地听了一会儿，懒洋洋地咧嘴笑道：“啧…上次整这么大阵仗，是十年前那会儿吧，勇者出世，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咯。” 他打了个哈欠，刚准备重新闭眼，却突然察觉到空气的波动。 下一秒，一道圣光从神殿中射出，透过窗户，笔直照在他身上。 “什…什么玩意儿？” 他一下坐直了，嘴里的草掉了下来。 他猛地看向那柄大剑，本应钝旧的剑身，此刻正发出一阵璀璨的光芒，符文一道道被点亮。 周围的门扉被推开，一群圣教修士涌入，齐声跪地，面向他虔诚祷告。 男人转头看了看四周，一脸不可置信。 “…哈？这是什么套路？” 只见一名年迈的白袍长老走近，微笑着俯身说道： “赫恩·德洛克，感谢神恩吧。你被选中了。” 在白袍长老身后是一男一女，同样手中拿着被圣光覆盖的武器。 “我可已经在伊斯卡尔服过役了...”他瞪大眼睛道。 但白袍长老却摇摇头。 “斩断不死，迫在眉睫啊。” 喜欢我是正经勇者，不正经的是她们！请大家收藏：()我是正经勇者，不正经的是她们！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5章 收割者 西翼的小厅内，门板已被关上，厅内只剩安娜和卡洛二人。 阳光透过高窗洒在地面上，落下一片安静的光晕，带着几分难得的私密与宁静。 卡洛坐在靠墙的位置，一旁是那张铺着红蓝交织织布的长桌。 安娜坐在对面，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不少。 “卡洛侍从！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比在森林的时候厉害多了。”她压低声音问道，语气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卡洛回想起初次见她的那段时间，自己的怠惰值还在9呢，确实束手束脚得很。 她会震惊，倒也正常。 “我也在进步。”卡洛回复道。 安娜托着下巴，笑了一下：“难道是为了本小姐？这么想给本小姐当侍从吗~”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敷衍。”她哼了一声。 卡洛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为当安娜的贴身侍从，他要找找关于邪教的蛛丝马迹。 他收了笑意，语气转为认真：“你之前说，最近遇到过一些麻烦？” 安娜眨了眨眼，思考了几秒后点了点头：“嗯…其实，我前阵子生了一场挺严重的病。王城最好的治疗师都没用，要不是圣女姐姐亲自来了，我可能现在都还躺在床上。” 卡洛目光一凛：“你有怀疑过是谁对你下手吗？” 安娜摇了摇头，叹气道：“没有明确怀疑对象，也没有什么线索。圣女姐姐也没说什么。” “那你姐姐有没有可能有动机？你是家族的继承人，如果你出事，受益最大的，就是她。” 安娜沉默了一瞬，然后慢慢点头。 “我从魔法试炼回来之后，其实就考虑过这一点。姐姐，还有她的母亲…她们是最可能的对象。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有提防她们。” 她顿了顿，语气微微复杂：“但我刚回来还没过多久，姐姐的生母就去世了。” “…去世了？”卡洛重复了一遍。 安娜点了点头：“就这么突然，没有任何征兆，也没人敢多问。那之后，姐姐整个人就消沉下去了，几乎没再参与任何活动。我也就…不好再怀疑她。” 她靠回椅背，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我现在也不太确定还有谁可能了。现在整个家族都对我推崇至极，我也不知道该去怀疑谁好。” 气氛沉静下来片刻，卡洛也没有立刻追问。 过了一会儿，安娜又忽然抬起头，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之前其实还在查那次怪异的魔法试炼，到底是谁给我安排的。” “有什么收获么？ “维尔汀导师说是国王亲自安排的，说是有人警报洛斯尔家作弊...虽然确实有些不对劲，但你说，怀疑国王是不是太离谱了？” “国王...伊芙丽说得没错，看来国王真的有些问题。”卡洛心想着。 安娜抱住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小声道：“所以我现在就…很迷茫。” 卡洛看了她一眼，语气放缓了些：“没关系，我来帮你一起找。” 安娜咧嘴笑了一下，神情放松了许多：“幸好你来了，我的侍从，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今天先不急嘛，那你再给我继续讲霍格沃茨的故事呗，我还想吃你烤的兔子呢~” 她说着便拍拍手，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几位仆人应声而入。 他们动作熟练地在小厅靠近窗边的位置摆开一块金属底座，并拿出几根干燥木料堆好。 安娜伸出手指，指尖聚起一道微小的火光，“啪”的一声点燃了火堆。 卡洛看着他们把器具一件件安置好，疑问道：“你还真要在这里烤？” 安娜翘着腿说道：“我都自己试了好几次。但不管是让厨子来烤，还是我自己试，怎么都烤不出你那次的味道。” “某人不是说，那只是凑合吃的平民食物吗？” “不许说，我现在是主人，快，我要吃烤兔子！” ...... 夜色逐渐深沉，王城西侧的一条贵族小巷里，雪还没完全融化，路灯照不进去，四周格外安静。 “别…别杀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男人的声音发抖，贴着冰冷的墙壁滑倒，后背已经被割出两道深口，鲜血染红了他原本昂贵的长袍。 他瞪大眼睛望着面前的女人。 他很后悔，看着她丰满的身材就上去搭讪。 结果...却看见了那张和通缉令上一样的脸。 收割者... 她蹲在他面前，偏了偏头，像是在端详一件工艺品。 女人那张脸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头发干净利落地束起，唇角始终挂着笑，但眼神里却空无一物。 “这不是钱的事，是艺术。”她轻声说，语调温柔，“你死的时候可以保持微笑吗？” 她慢慢抬起手中的细刃，角度刁钻，几乎避开所有衣物，准确划开皮肉。 男人瞳孔收缩，喉头发出哽咽的声音，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王城真不错。”她低声说，语气带着近乎愉悦的满足，“干净、安静，血腥气也很快就散了。” 她将刀缓缓划过对方的面颊，那一瞬，她微微闭上了眼。 “真舒服。” 男人的最后一口气在笑容被“刻”上脸庞时抽离，他的身体抽搐了一下，最终失去了力气。 她站起身，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看着自己完成的作品，皱了皱眉。 “还是差了一些，没有那种触动人心的美啊，罢了，就当练手。” 说完，她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脚步轻快。 十分钟后，路口的巡逻卫兵发现了尸体。 “又是脸部被割笑了…”带队的骑士皱着眉看着尸体，“这是最近的第几起了？” “至少第八起了吧。” “还是没有失窃迹象，也没有仇杀记录，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不是为钱。”另一人低声道，“也不是复仇。她……只是为了杀人。”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会引起民众恐慌的。” “禀报圣殿骑士团吧，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处理的了。” 喜欢我是正经勇者，不正经的是她们！请大家收藏：()我是正经勇者，不正经的是她们！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6章 关于神 黄昏已至，天色沉入帷中。 冬日的风自拱窗吹入，裹挟着远处庭园中的雪意。 安娜与卡洛沿着长廊缓步前行，脚步声在空旷的走道中显得格外清晰。 “刚才带你去的地方，就是你今后住的房间。”她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轻松，“虽说比不上正宅，但总好过你过去一个人漂泊无依吧？” 卡洛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外墙上映下的金色余辉，语气平静如常：“确实不错。” 他顿了顿，声音微微一转：“只是我原以为还需要守夜呢。” “当然不需要。洛斯尔家不是边境哨所，这里足够安全。你只需在我外出时随行便可，其余时候…想睡懒觉也没人拦你。” 卡洛微微一笑：“明白了。” 他们刚拐过走廊一角，一道略带冷意的女声突兀响起： “妹妹，如此训人，怕是养不出一个合格的侍从。” 卡洛停下脚步，转身望去。 说话的是一位高挑的女子，她神情从容，目光锐利。 正是卡洛早上在魔法商店中偶然相遇的那位露娜·洛斯尔，安娜的姐姐。 她身后跟着三名身形高大的骑士。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安娜问道。 “不过是路过。”露娜目光在卡洛身上稍作停留，旋即又落回安娜脸上，“只是看见你这副模样，实在忍不住要提醒几句。妹妹，你如今身份不同了，行事不能再像儿戏，不然将来难以服众。下人终归是下人，与其亲近太多，只会模糊主仆之别。” 安娜神情一冷，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距离：“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旁人插手。” “好，我自然管不了未来的家主，是我无礼了。” 露娜转身欲走，又似有所思地回眸一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算了。” 说完，她缓步离去，三位骑士默然随行。 安娜望着姐姐离开的背影，眉目微蹙。 “抱歉，卡洛。”她轻声说道。 “怎么了？” “姐姐是这样，卢克也是，甚至父亲也是。明明你救了我的命，他们却个个都不尊重你。” “这个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没事的。” “嗯，那就好。” 安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长廊尽头的光影里站了片刻。 “你不是要带我去看你的魔法收藏？怎么还不动身？”卡洛碰了碰她的肩膀。 “你有兴趣吗？那我们走！”安娜眼睛一亮。 小女孩，就是好哄。 ...... 夜色已深，风从高墙之外轻轻掠过，带来些微寒意。 整座洛斯尔庄园沉入寂静，偶尔传来巡夜侍从换岗的脚步声。 卡洛耗费了很多时间在主楼南翼的小厅。 据安娜所示那是她的私人收藏室，除了打扫卫生的仆从外，她还没让别人进来过。 墙上挂着她自幼收集的魔法卷轴、法器残片与各类古怪的书籍。 然后就是源源不绝的解说。 最后，卡洛好不容易才将安娜劝回寝室。 此刻他正靠坐在自己的房间内，披着外袍，静静望着敞开的窗。 这里是最靠近主楼的住宅区，房间宽敞明亮，装饰考究。 卡洛看着清朗的夜空，星星稀疏，天穹之下一片沉静。 他沉默了片刻，脑中闪过过往种种，许多故人的面容隐约浮现。 还真不习惯一个人了。 他轻声唤道：“诺尔。” 空气微微波动，下一瞬，一道淡淡的白影在他身旁凝成。 诺尔如往常一般身着白袍，挥舞着翅膀。 她出现后便笑嘻嘻地蹲坐在他身后，装模作样地替他轻轻捶着背。 “卡洛大人，唤出小人有何吩咐？”她语气轻快，声音轻柔而富有弹性。 卡洛已经习惯了她这种俏皮，抬手挡了挡她不太认真的动作，随口问道：“女神大人怎么最近这么安静？自从出了灰烬城，几乎一句话都没说。你之前不是还很担心邪神的动向吗？” 诺尔轻轻一笑，手上的动作也连带着轻了几分：“因为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我原本的判断范围，我想着，有些神肯定比我更着急。” “是圣教廷？”卡洛目光微动。 “嗯。”诺尔点头，脸色罕见地多了一分正色，“如果局势真如我所推测的那样，光明神那个小胖娃绝对坐不住。若是真的邪神再起，她的势力肯定受损地最严重。” 卡洛看了她一眼，缓声问道：“那是不是也就没我什么事了？我终于可以休息了？” 诺尔看他一眼，嘴角带笑，却没作答。 卡洛心中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来诺尔大人并不想放过我。” 诺尔轻轻转过身，双手抱膝坐在地毯上，靠着他身旁，声音温缓地道： “我们神啊，虽然是强大，但想要干涉人间却要受到很多限制。这其实是应该的，不然你想想，这世界不是早就乱了。” “就像我上次在森林帮你灭掉那个邪恶玩意儿，之后不得不在月桂城休息了好一阵时间。对我们来说，越直接的干涉，就越要付出代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光明神呢？信徒这么多，影响力也更大吧？”卡洛问道。 “确实，说起来都怪你，不展露身份给我招揽一些信徒，哼。”诺尔趁机重重锤了一下卡洛，“但即便是光明神也是有限制的，她更多地只能对信徒进行赐福，让他们去完成使命。” “而邪神不同，它们是堕落的神，它们从不受规矩约束，是混乱与腐蚀本身。”她语调一沉，“只要它们乐意，就可以毫无掩饰对人类施加更直接的力量，比普通的加护要强大得多的力量。甚至它们能够直接降临世间，带来毁灭。” “所以啊~”她笑着，微微抬头，向卡洛抛了个调皮的媚眼，“勇者大人，说不定还得靠你呢。” “为什么邪神可以不受规则的约束？”卡洛有些疑问。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你可以想象成你们人类的法律，一些穷凶恶极的杀人犯，自然不用再遵守法律了吧。” “但是杀人犯会遭受制裁。” “邪神当然也会，但每一个神都不是那么好消灭的，我们通常会剥夺它们的所有权利，永恒放逐。但若是你们人类主动召唤它...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明白了。”卡洛点点头。 诺尔身体渐渐淡化，最后留下一句话： “或许你可以去找找你的小圣女问问，我知道数百年前就有过一次类似的事件，但似乎被圣教廷压了下来，这想必会很有参考价值。” 喜欢我是正经勇者，不正经的是她们！请大家收藏：()我是正经勇者，不正经的是她们！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7章 夜袭 夜已深沉，整个王城静得出奇，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更鼓。 魔法火光在长廊尽头摇曳，在静默的石墙上映出隐约的影子。 房间内，伊芙丽抱着一只熊猫布偶侧躺着。 暖炉的火已经熄了，室内略显凉意，一点点月光从窗缝投下，落在她苍白的脸庞上。 她缓缓睁开眼，眼神还带着些许朦胧，却在下一刻立刻察觉到了房间中多出的一道气息。 她转过身，一道高大的黑影正静静站在窗前。 那人背对着月光，身影修长，气息熟悉。 伊芙丽揉了揉眼睛，看着来人确实是卡洛。 “卡洛大人，你想通了啊。”她的声音清淡，听不出情绪，“放心，我会很小声的，不会让别人听见。” 她慢慢坐起身，手指无意识地将睡袍从肩上滑落，露出一片雪白的肩颈，再往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沟壑。 话音未落，卡洛已闪身上前。动作迅疾果断，他三步并作两步跃至床边，将她连人带被子卷成一团，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伊芙丽的头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奇怪的玩法吗？”伊芙丽眼神迷惑，声音仍然平静。 “不是你想的那样。”卡洛坐在床边长出一口气，语气认真，“我来找你，是问正事的。” “深更半夜闯进女孩子房间，还以为你想通了。”她轻轻叹了口气。 卡洛没有接她的话：“你知道的，白天我必须待在安娜身边，找一找有没有什么线索，只好深夜来访了。我想问你，关于几百年前邪神的那场灾难。” 伊芙丽微微一愣，没想到他真是来问问题的。她有些不甘心地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被裹得太紧，只好作罢，靠着枕头缓缓开始讲述。 那是一段被大多数人遗忘的历史。 几百年前，人类王国并非像现在这样统一，可以说是四分五裂，圣教廷的势力也主要集中在中部，仅在南方设有几处驻地。 那个时代赤红腐败横行。 南方的小国贝尔赫姆正是其中之一，一个以牧羊和银矿闻名的偏远小国。 在贝尔赫姆，有一位名叫阿洛因的牧师。 他虔诚信奉光明神，每日在教堂中祈祷，供奉圣像，只为保护自己的妻子与孩子不受病疫侵扰。 然而，他的祷告终究没有换来奇迹。 他的妻子最先染上赤红疫病，随后是两个孩子。 病症发展迅速，皮肤溃烂，血管如同灼烧般在皮下暴裂，最终在痛苦中死去。 阿洛因悲恸欲绝。 他跪在祭坛前整整七日七夜，无人回应。 他的信仰开始动摇，进而彻底崩溃。他无法接受一个光明神会对信徒的哀求如此冷漠。 绝望之中，他潜入教廷一处藏书所，盗走了一本古老而被封禁的典籍。 那是一本据说记录着旧日禁术与被放逐之神的书籍。 按照书中记载，阿洛因举行了仪式。他在自家地下祭坛点燃七道血焰，用人的骨灰与心头血描绘祭图，最终成功获得了拥有不死之力的邪神的回应。 邪神与他做了一个交易。 虽然身躯冰冷，不再有呼吸与心跳，也不会老化。 但阿洛因同样将此视为奇迹，视为对自己的救赎。 他放弃了教廷的身份，离开藏书所，返回贝尔赫姆。 他开始秘密传教，将不死视作神迹，宣称“真正的恩典，不是对死亡的宽恕，而是对生命的永续。” 他的教义迅速在贝尔赫姆传播开来。 因赤红腐败尚未止息，许多人丧失亲人，对光明神的信仰本就动摇。 这种恰逢其时的信仰迅速成为了贝尔赫姆的主流信仰。 不死的诅咒开始在这片土地上蔓延。 数年之间，整个国家沦为邪神信徒的温床。 城市不再埋葬尸体，而是修建“复生馆”，专人管理复苏者的行为。 当圣教廷真正意识到问题时，贝尔赫姆已无可救药，甚至他们还想到其余国家去传教。 教廷立刻派出审判使团前往，所见之景令人发指。 人民如同行尸走肉，失去了理智。 发疯的民众啃食尸体，虐杀路人，让整个贝尔赫姆变成了地狱。 圣教廷震怒，集结了所有驻地的圣骑士与牧师，一同前往南方发起镇压。 一时间，整个贝尔赫姆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监狱。 当时的人称为“南方不死院”。 直到光明神降下神赐，让几位教徒拥有了斩断不死的力量。 才把这场战争划上句号。 历时三个月，最终圣教廷在贝尔赫姆中央的祭坛山点燃神火，将不死信仰的教堂焚毁。 当然，胜利的同样代价惨重。 然而，战后清算发现，仍有部分信徒在镇压前逃离，藏匿于各地。 集结的圣教廷军队为了降低这件事的影响，在南方修建了如今的圣教之城，便于收拾战场和封锁消息。 卡洛沉思片刻，问：“为什么圣教廷要封锁消息？” “毕竟是原教徒引发的祸事吧，还有就是，教廷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关于不死诅咒的事情。”伊芙丽回复道。 “我理解了，即便是现在，会被不死之力诱惑的人仍然很多。” 伊芙丽点点头。 “问完了，现在你准备做什么？” “现在，让你好好休息，我也回去好好休息。” 他说完，解开裹住她的被子，动作自然，并无多余的目光停留。 然后卡洛替她拉好被子，神情平静地说：“伊芙丽，今晚多谢了，这些信息挺重要的。” 转身几步后，他便隐没在窗外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伊芙丽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忽然坐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 又把睡袍滑下来，又仔细看了看。 伊芙丽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低头看了看自己。 “半夜过来…就这样？”她轻声嘀咕了一句。 还是我哪里没做对吗？ 她困意消散了几分，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书。 封面在烛光下闪了闪银字：《高冷勇者的魅惑小圣女》。 她翻开其中的第157章，章节名写着：“夜袭”。 喜欢我是正经勇者，不正经的是她们！请大家收藏：()我是正经勇者，不正经的是她们！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8章 大祭司 血池沉沉，幽深如井。 殷红的液体泛着暗光，整座石室无声无息，除了池面偶尔冒起的气泡，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 池中央，三道黑影盘膝而坐。最前方一人静若死寂，背后的两人分别将双掌贴在他的后背，似乎正在维持某种漫长的唤醒仪式。 二人面色疲惫，这种姿态已不知持续了多久。 终于，那最前方的身影轻轻动了动，接着睁开了眼睛。 他打量着四周和自己。 “…啊，新鲜的空气，年轻的身体。真好。” 声音清亮，甚至带着些少年人的张扬。 后方的两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终于恢复了啊，你这老东西，”左侧那人冷笑着开口，是个面目极为丑陋的女人，声音沙哑而尖利，“我们还真以为这次你也醒不过来了。” 那名年轻男子转过头来，他的脸部轮廓本该称得上俊美，但肌肤却不时浮动起一层层鼓胀的波纹，皮下似乎有什么活物在蠕动。 “也？”他低声重复。 最后那名中年男子开口了，他面部皮肤像风干的老树皮一般布满裂纹，他的声音也同样沙哑：“还有一位已经确定醒不过来了。” 年轻人皱了皱眉，眼神不动声色地落向血池深处：“…什么东西能彻底杀死他？” “谁知道呢。”丑陋女子耸了耸肩，“你若没有合适的容器，恐怕也醒不过来。” 中年男子低声道：“如今我们三人既已苏醒，该去见一见如今的圣神代言人了。” 年轻人一顿：“是阿洛因大人？” “你还没睡醒吗？”那女人冷哼一声，“阿洛因大人可是死在我们眼前。” “但我只服从阿洛因大人。”年轻人平静地说道。 “谁不是呢？”女人嗤笑一声，“以我们的资历，难道还需要服从谁？” “毕竟我们都为圣神做事，不必分得太细。”中年男子语气淡然地说道。 …… 不久后，三道身影出现在一座空旷幽暗的大厅内。 黑色石柱环绕四周，穹顶之上悬挂着陈旧的王座帷幔，空气中充满阴沉的压迫。 梵卓·德古拉已经等候在此。 他身披黑袍，站在阶下，一动不动。 “三位大祭司皆已苏醒。”一名侍从低声汇报。 梵卓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却被为首那名年轻人抢先打断。 “居然是个吸血鬼。”他上下打量着梵卓，评价道，“还真是少见，连高傲的吸血鬼都臣服了。” 梵卓的眼神微微一紧，但还是克制住情绪，语调冷静地说道：“大祭司沉眠多年，如今这世间已有许多变化，只是你不知罢了。” 大祭司冷哼了一声，走上几步，声音略显不耐：“希望你对得起圣神的信赖。来吧，说说现在的情况。” 梵卓并不喜欢他的语气，脸色微僵：“仪式所需的祭祀用品已经筹备得差不多，只差一具合适的容器，目前已有几个候选。” “我想问的是这个？”年轻人笑道，目光冷冽，“容器不值一提。我问的是，你，你们，做好了面对真正威胁的准备了吗？” 梵卓眉头一皱：“勇者已然不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威胁？” 这句话一出口，厅中气氛陡然一变。 不仅大祭司皱起了眉，连他身后的中年人与老女人也一同露出诧异。 “你这都不知道？”女人讥笑着开口，“勇者算什么。” “梵卓先生，你该不会忘了圣教廷吧？”中年人沉声补充。 “当然记得，但他们比起勇者而言，完全不足为惧。” “笑话，你根本没经历过数百年前的战斗。我们真正的威胁是教廷的斩断不死之力，而根本不是什么勇者，勇者再强，能阻止我等复生嘛？若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就不配坐在那个位置。” 梵卓眼神一冷：“噢？若是我下来，难道你要来坐？” “也未尝不可。”大祭司的话不带情绪，但字字如刀。 气氛瞬间紧张至极。 中年人轻咳一声，抬手缓和：“好了，圣神降临在即，我们都是为同一目标效力，无需在此浪费气力。” 大祭司冷着脸继续说道：“你不要自以为事情办得很隐秘，我断定圣教廷一定会有所动作。我的提议是，先歼灭他们，再着手仪式，免得在最关键的时候被打断。” 梵卓反问道：“那如果他们不来呢？我们就一直空等下去？” “你想怎么做随你，至少我们三个的力量，只会用于对抗圣教廷。” 年轻的大祭司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身后的两人也随之离去，只留下梵卓坐在黑石座上，眉头紧锁。 他的手重重击打在墙上，似是发泄。 “就不该复活这几个老东西。” 一只蝙蝠从天花板上落下，发出妩媚的声音：“哎呀，哥哥，他们能帮我们对付圣教廷，已经很不错了。” “妹妹，国王那边你能把握得住嘛？” “当然~这可是我的最擅长的事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空间开辟的进度怎么样了？” “扩展一直在顺利进行，马上就能笼罩整个王城了。” “好。” ...... 碧安卡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一躺竟然真的就是整整两天。 等她完全恢复时，已经是第三天了，时间不等人，厨艺大师大赛的报名期限眼看就要截止了。 她简单洗漱后推开了房门。 却看见门外站着几位身着法师袍的人，他们对着图纸比划着什么，似乎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一见她出来，立刻迎上前。 “请问您是碧安卡小姐吗？”其中一名年长者客气地问道。 碧安卡点了点头。 对方随即递上一张厚实的金箔卷轴：“卡洛先生为您预订了高阶防御魔法阵，是小型房屋的最高规格，包含三重屏障与自动预警功能，价格为一千金币。” “…多少？”碧安卡怔住。 “一千金币，放心，这个钱卡洛先生已经付过了。”法师再次确认。 碧安卡的脸色明显变了。 卡洛这家伙怎么这么会花钱！ 这得让她的店开多少个月才能赚回来？ 虽然这十年来她也算是贵族小姐，但一直没怎么依赖莫雷蒂家族。 主打的就是自力更生。 她抿了抿唇，试探性地问道：“这个魔法阵…以后能拆下来退钱吗？” 法师摇头：“一旦施展，契约生效，恕我们无能为力。” 碧安卡叹了口气，心里暗暗发誓：下一任租客，必须得帮她承担一部分费用。 她快步赶到厨艺大师赛的报名点，提交身份信息后，工作人员很快就确认了她的报名资格。 “流程都没问题，但因为您来得比较迟，第一阶段考核的优质位置已经基本被选完了。”工作人员说道。 “优质位置是什么意思？”碧安卡疑惑。 “是的，今年的第一轮考核内容是摊位经营。”那人递过来一张手绘地图，“您需要在指定街道选一个空位摆摊，进行多日的营业，由顾客的评价和销量来评定是否晋级。” “…摆摊？”碧安卡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的，完全模拟街头售卖场景。”工作人员补充道。 碧安卡盯着手中的地图，发现剩下的空位果然都集中在小吃街的最边缘地带。 她揉了揉太阳穴：这可怎么办。 喜欢我是正经勇者，不正经的是她们！请大家收藏：()我是正经勇者，不正经的是她们！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9章 围猎 夜色浓重，城北废弃的旧修道院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月光洒在倒塌的圆顶上，照出一道道破碎的光斑。 枯枝残瓦间静默无声，唯有铁靴踏地的回响打破这份死寂。 十余名圣殿骑士迅速封锁现场，分批靠近外围通道。 “目标就在这里。”一名骑士压低声音，在灰土中拾起一截沾血的丝带。 接着，一道黑影从破损的石柱后探出身形。 是一个女子，身材高挑、黑袍裹身，面容藏在阴影中，只露出一双带笑的眼。 那是戏谑的笑意，像是猎手在欣赏困兽的挣扎。 “圣殿骑士团？还真是隆重。”她声音低哑。 她的手指伸出时，空气微微震颤，下一刻，三枚漆黑的血刃破空而出，划破夜幕，直奔骑士而来。 前排的两名骑士立即举盾，但血刃击中瞬间，盾面直接被腐蚀开裂，钢铁如纸一般破碎。 他们被迫后退，战线顿时动荡。 “成列！光盾！”为首的骑士厉喝。 圣徽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多个圣术结界随即展开，将战阵护住。 然而猎杀者动作迅捷，她不与之正面碰撞，而是如蛇般穿梭在圣盾之间，闪避、滑行、翻跃，每一次落点都精准地切在防御的空隙之间。 随后如影子一般绕至侧翼，短刃划过空气，然而一名骑士的肩部却鲜血喷涌而出。 “为什么？她明明没有攻击到我？”受伤的骑士痛苦的说道。 猎杀者双手把玩着血刃，再度向着偏僻的黑暗处发射。 随即，一名骑士忽然闷哼一声，脚步踉跄倒地，面色苍白，仿佛遭受重击。 “怎么回事？！” 尚未有人做出反应，猎杀者已再次移动，她脚步轻盈，在破碎的石砖间如幽影般游走，忽而挥刃，划向地面。 第三名骑士立刻捂住胸口，跪倒在地，鲜血从嘴角流下。 “我们…我们是在被什么…间接攻击…大家看清楚...”他强撑着说道。 “迅速治疗！”一名骑士高喊。 猎杀者却不急不躁，继续一边游走一边低语。 “感受吧，圣神赐予我的能力，感受这杀戮的艺术吧，呵呵呵呵。” 她每一次出手，都无直接触碰，却必有鲜血迸溅。 直到第六名骑士影子被划过，整个人像被利刃击中后腰般猛然失衡，痛苦呻吟中跌倒在地，才有骑士终于注意到了异常。 “是…影子！”那名骑士大喊，“她攻击的是影子！” “她能斩断影子！那力量会直接作用在实体上！” “光源！不要站在单一光照下！调整阵型！”他迅速下令。 但此时骑士阵型已被打乱，猎杀者的速度也根本不是他们可以立刻反应的。 她飞速突入左翼，动作灵巧地贴地滑行，双刃几乎贴着地面划出，瞬间将两道交错的影子割裂。 惨叫声随即响起，两名防御骑士重伤倒地，盔甲变形，胸口起伏剧烈。 此时还有战斗力的骑士只剩下寥寥五位。 残余的骑士组成半弧形防线，前面两位骑士用盾墙阻挡她的路径，后面三位则负责盯着影子。 “不愧是圣殿骑士团，反应得真快。”她嬉笑一声。 “不妙，影子根本就极难防御，你们想办法逃出去，必须要有人禀报团长。”为首的骑士咬牙说道，他肩膀上的伤口血流如注。 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 “各位，辛苦了，接下来，你们负责照顾伤者吧。”熟悉的声音传来。 “团长？” 银白重甲的身影缓步踏入修道院，大剑尚未出鞘，圣徽在胸前如星光闪耀。 圣殿骑士团团长，西奥多，目光如同燃烧的烈焰，死死盯着猎杀者。 猎杀者目光微凝，她第一次停下了脚步。 “你就是那个西奥多？”她声音低哑。 西奥多没有回答，只是将右掌轻放在圣徽上，低声念出祷文。 圣徽随即绽放出一道金色光环，如同静水波纹般扩散开来，淡淡的圣光在他周身环绕，仿佛将他与黑暗隔绝成两个世界。 猎杀者微微皱眉，她感受到了一种不寻常的压迫。 但杀戮的本能很快压倒了不安，她没有犹豫，狞笑一声，双刃一交，身形再度掠出，落点依旧精准。 她瞄准了西奥多的影子，刃锋贴地划过。 影子瞬间被击中，但不同于以往的痛苦呻吟，西奥多毫发未损。 而猎杀者的肩膀，却猛然一震，一道灼热的灼痛从骨缝间炸裂开来，逼得她闷哼一声后退数步。 她低头看向自己，斗篷上已多出一道焦痕，皮肤下隐隐发红。 “他什么时候发动的攻击？” 她不信邪，再度突进，左右挥斩。 两道影纹交错斩落，周围石板碎裂，尘土飞扬。 然而西奥多连动都未动。 她的身体却猛地一震，脚步不稳，强行咽下即将喷出的血。 “不对，不能再攻击影子了。”她喃喃低语，重新审视战局。 随即，短刃闪动如风暴，直刺西奥多胸前。 这一次不是影子，是本体，是近身的致命一击。 她看着自己的刀刃刺入眼前这个男人的胸膛。 猎杀者瞳孔骤缩。 没有血肉的触感，没有温热的鲜血，只有...无尽的光明。 圣徽的光芒在瞬间扩张，宛如一道无声爆发的风暴。 她被无形的圣力击中，整个人倒飞而出，狠狠撞在石柱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她咳出一口血，看着自己胸口处深深的刀伤，才反应过来，这是极致的伤害反弹。 “…你这是什么力量？” “秩序的力量。”西奥多淡淡回答道。 “呵...西奥多，你给我等着...我们会再见的。”她终于跪倒，短刃滑落，沉默片刻后，缓缓伏地。 废墟归于寂静。 喜欢我是正经勇者，不正经的是她们！请大家收藏：()我是正经勇者，不正经的是她们！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0章 主仆日常 清晨，西奥多坐在桌后，神情阴沉，一份份报告被他快速翻阅、签注，又放入一旁的堆叠中。 他额角隐约跳动，神情比平日更冷。 伊芙丽穿着淡色晨袍，抱着一本未看完的书，悄声走入书房。 她打了个不太压抑的哈欠，走到哥哥身边，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卷宗。 “哥哥，你脸色很差，昨晚出了什么事？” 西奥多合上手中的文书，眼神还停留在远处。 “昨晚遇到一个通缉犯，出手极快，实力极强。我们的人伤了好几个，有两个至今还昏迷。若不是我察觉到不对，恐怕整个小队都要覆灭。”他皱眉说道。 伊芙丽思考了一下，问道：“邪教的人？” “嗯，猜得很对。”西奥多声音低沉，“我亲手了结了她，可她死前那一瞬，整个人化成了黑烟消散得干干净净。没想到现在的邪教，已经猖獗到了这种地步。” “是高阶祭司？”伊芙丽又问。 “应该是，她的手段很特殊，能透过影子直接伤人，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加护。”他说着，目光一沉，“正常的防御术式根本无效，连护盾都没能撑住几次。” 伊芙丽依旧不急不缓：“我已经通知了教廷。大概用不了几天，就会有支援赶来。” “希望如此。”西奥多将最后一份卷宗按上封印印章，推到一边，轻轻叹了口气。 “可王都如今不安，国王夜夜沉迷女色，宫廷之中暗流不断，贵族忙于争权。我越来越觉得这座城的人心已经空了。” 书房陷入片刻沉寂。 “会好的。”伊芙丽低声回应。 西奥多看着她，叹息又压了回去：“你倒是冷静得让人羡慕，妹妹。不管外头怎么变，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刚走出几步，西奥多忽然出声：“对了。” 伊芙丽回头看他：“嗯？” “你上次问我的那个问题…”他顿了顿，神情有些不自在，“我能知道你为什么问那个？” “哪个问题？” “就是…呃，算了。” 伊芙丽歪头，眼神不动：“你说的是交配吗？” 西奥多当即噎住，几秒内没有做声。 伊芙丽看着他那张面色复杂的脸，轻声说了句：“没事，就是有点好奇。” 她转身离开，晨光落在她袍角，书页随手合起。 西奥多坐在原地，盯着门口片刻，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妹妹还是长大了啊。” ...... 卡洛靠在包厢的沙发上，目光略微无奈地落在眼前那张神采飞扬的小脸上。 安娜是第一次来这种场所，一家设在王都西侧的贵族酒馆。 室内灯火昏黄，中央舞池正喧闹着，衣着暴露的舞女们在鼓点下扭动身姿，轻纱飘动，香风四溢，嘈杂之中透着一种放纵的热闹。 “居然穿那么少在跳舞诶。”安娜托着下巴盯着楼下的舞池，眼睛眨也不眨，“真不知羞耻…对吧，侍从卡洛，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你不许看喔。” 她嘴上嫌弃，目光却始终没移开，语气中分明带着几分好奇。 “安娜，这几天我们都在陪你四处走动。”卡洛看着她，语调平静，“好像到现在，还没做什么正事。” “什么叫没做正事？”安娜不满地回头，“我要是一直呆在洛斯尔家，谁敢对我出手？当然要主动露面。来这种陌生的场合，不正是引蛇出洞的最好方式？” 她神情认真，看来是相信了自己的说法。 卡洛挑眉：“所以，不是为了玩？” 安娜理直气壮地答：“当然不是。不过…我也确实没来过这种地方。没有你之前，我都不敢来。这次有你在，试试看不也挺好？” 她坐在软垫上，抱着靠枕摇了摇，像只好奇的猫。 他们此刻身处酒馆二楼的贵宾包厢，位于大厅正上方。 这里隔音略好，视野却极佳，可以俯瞰整个舞池和吧台区域。 墙上镶着银制烛台，柔光铺洒，室内铺着厚重的地毯，摆设显然不低档。 卡洛瞥了她一眼：“好吧，不过我认为，你不和别人接触，光是坐在这里也没有什么...” 但还没说完，安娜就被吧台吸引。 那边摆着各色饮品，瓶瓶罐罐光泽诱人，闪着彩色的光。 “哇，那些酒好漂亮！一看就好好喝！”她睁大眼睛，盯着一杯七彩分层的酒液，“卡洛，我要试试那个！” “不行。”卡洛立刻道，“小孩子不能喝酒。” “谁是小孩子？”她转头，脸鼓起来了，“我已经满十八岁了！成年贵族小姐，懂不懂？你不让我试试，明天的宴会我就不带你去了。” 卡洛目光一动：“什么宴会？” “接风宴啊。”安娜一边继续看着酒杯一边说道，“伊斯卡尔前线回来了一位贵族哥哥，估计已经是战功赫赫了。” “会去的人多吗？” “这种场合大部分王都贵族都会去吧，消息灵通的人早就收到请帖了。” 其实是艾瑟兰家要为卢卡斯造势，邀请了广大贵族进行参与。 卡洛沉思片刻：“那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 安娜立刻趁势靠近他一点：“那你就让我尝一口那个五颜六色的，嗯？” 卡洛盯着她半晌，终究没说话。 安娜已经朝侍者招手，眼中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兴奋。 片刻后，侍者将那杯五彩斑斓的酒放在了桌上。 安娜兴致勃勃地端起酒杯，凑近嗅了嗅，又舔了下嘴唇。 “看起来这么漂亮，味道肯定很好。” “小口一点。” “哼，我偏不，侍从不许管主人。” 她直接狠狠灌了一口。 下一刻，她的脸色变了。 “…好难喝，像喝药。” 她皱起眉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整张脸都写着“被骗了”的表情。 卡洛忍着笑：“早说了，小孩子的舌头还没长好。” “我才不是小孩子。”安娜嘴上不服，手却把酒杯悄悄放远了一些。 她本以为尝一口也就结束了，结果不到一刻钟，她的脸色就开始泛红，整个人靠在沙发上不太稳地晃了晃。 卡洛警觉地看了她一眼：“你还好吗？” “我…我挺好的。”她努力睁着眼，声音却比平时高了半调，“这点酒算什么，我、我可是贵族千金诶，天天喝…喝果汁的。” 她突然站起身，差点踩翻了小桌子，一把抓住窗帘。 “我也会跳舞！”她喊着。 第161章 挑衅 安娜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裙子。 “真应该把你昨天的样子记录下来。”卡洛坐在一旁，语气轻淡地说道。 安娜猛地转过头，伸手朝他挥了一下。 “讨厌讨厌讨厌，不许再说了！”她鼓起脸，恼羞成怒地瞪着他，“我再也不喝那个颜色好看的东西了！” “幸好你昨天是在包间里，”卡洛继续笑着补充道，“否则整间酒馆都能欣赏到你的舞姿。” “我要找找有没有让人失忆的魔法。”安娜咬牙。 二人闹了一会。 一阵轻响打断了他们，一位穿着整齐的女仆站在门口，语气恭敬地提醒道：“安娜小姐，该出发了。” “好。”安娜站起身，侧头对卡洛说道：“卡洛，我们走吧。你估计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记得待在我身后，不要乱走。” 马车缓缓驶离洛斯尔庄园，沿着王都主道行驶。 车内，安娜靠着软垫介绍道：“卢卡斯哥哥是艾瑟兰家的继承人。今天这个接风宴，就是特地为他办的。” 卡洛听着这个名字感觉有些耳熟。 “卢卡斯哥哥带着艾瑟兰家的一队骑士前往伊斯卡尔参与讨伐魔王的战役，可以说在贵族的年轻一辈里很有勇气了。”安娜语气里带着一丝敬意。 “在王都，三大贵族除了洛斯尔家和艾瑟兰家，还有鲁特家。”安娜继续说道，“鲁特家是如今的三家之首，地位最高。但鲁特家的那位继承人性子特别讨厌，她嫉妒我抢走了她‘最年轻的高阶魔法师’的名头，处处想针对我。” 马车驶入了艾瑟兰庄园，在迎宾大厅前缓缓停下。 大厅入口处有身穿礼袍的侍从引导入席，数十位衣着华贵的贵族男女在厅内交谈。 厅内乐声悠扬，香气四溢。 安娜一现身，立刻引来不少目光。 她身着一袭深蓝礼裙，领口缀着银星图案，袖边和裙摆都绣有洛斯尔家的徽纹。 几位贵族小姐上前与她打招呼，安娜应付着点头寒暄，言辞礼貌，却始终没有展开更多交流。 她带着卡洛在边角坐下，避开了人群的中心。 卡洛能看得出，她并不喜欢参与社交。 “这些人看着表现亲切，骨子里都在勾心斗角。”她低声说道，“笑容假，心思重。” “那你干脆别来了。” 安娜摇了摇头：“这是我的职责，我得习惯才行。” 不久，一道熟悉而刺耳的女声穿过人群：“小安娜，又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啊？” 安娜眉头一皱，缓缓回头。 “讨厌鬼又来了。” 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位身着深紫礼裙的女子身上。 对方打扮得格外华丽，裙摆上镶嵌着五彩的晶石，手上佩戴着明晃晃的大戒指，这身装扮无疑是全场最吸睛的。 但她的长相只能说是普通。 “米娅小姐。”安娜语气冷淡，“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哪里是一个人。” “哟，我们的孤僻魔法天才，”米娅轻笑一声，眼神带着挑衅，“今天居然带了个小男朋友？真是稀奇。” 安娜脸颊泛起一丝丝红，但很快回敬道：“那又怎么样？总比你好，谁能看得上你呢？” 米娅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瞬间冷了几分。 “你说什么？” “我只是实话实说，某人给卢卡斯哥哥表白，次次都失败，真是锲而不舍啊。”安娜不紧不慢地回道。 安娜的声音刻意不压低，几乎整个附近的贵族都听得一清二楚。 米娅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手指微颤。 “我们的小安娜现在真敢说啊。”米娅气极反笑，“是不是以为自己成了高阶魔法师，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没有，但至少比你强。”安娜挑眉。 “是吗？宴会还没开始，敢不敢和我比试一场？怕了的话，倒也没关系。” 安娜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好啊，正好我也活动活动。” “安娜...”卡洛欲言又止。 “放心，我和你说过了，我现在可厉害了。”安娜朝着卡洛一笑。 二人对峙之下，原本分散在厅内交谈的贵族宾客纷纷被吸引过来。低语声、惊讶声此起彼伏。 “安娜小姐和米娅小姐要比试？” “听说她们早有过节…” “那位是洛斯尔家的骑士？看上去像王子...” 议论声中，宴会执事迅速走上前来，朝两位小姐低声致意，并示意周围的侍从准备空间隔离。 贵族之间的决斗是很常见的，因此他们早有准备。 四名侍从动作利落地走入场地，展半透明的魔法结界缓缓升起，将中间一片地毯区域包围，隔绝魔力波动。 两位贵族少女步入结界中，裙摆轻拂地面，魔力在指尖悄然汇聚。 安娜的脚步平稳，神情冷静，而米娅眼中隐隐燃着怒意。 “以霜之名，凝形为刃。冰锥散射！” 米娅率先发难，修长的手臂高高扬起。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数十枚晶莹的冰锥，带着破空之声激射而出。 “焚雷。”安娜轻轻吐出两个字，掌心亮起银蓝色的光芒。 几乎在同一刹那，数道凝练如实质的雷矢后发先至，与来袭的冰锥在半空中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影之束缚。”未等光芒散尽，安娜的第二波攻势已然成型。 一道如锁链般扭曲的暗影自地面延伸，精准缠住米娅脚踝。 米娅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米娅仓促间咏唱破缚咒文，魔法阵在她脚下急速旋转。 “破缚术！” 然而终究慢了半拍，当她挣脱束缚时，战局的主动权已尽数落入安娜手中。 安娜抓住这转瞬即逝的优势，纤手轻扬，两团炽热的爆裂火球呼啸而出。 米娅咬牙挣脱禁锢，艰难撑起魔法防御。 第一发火球轰击在她的屏障之上，屏障便大幅度开始龟裂。 即将分出胜负之际。 一面的盾牌忽然出现，火光炸开时，魔法波纹被那面盾牌稳稳吸收，地毯略微焦糊，米娅本人却毫发未损。 安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目光落在那面盾牌之后的身影。 一个身穿重甲的高大男子，腰悬家族徽章，正是米娅的随行骑士。 “你凭什么插手贵族之间的魔法对决？”安娜质问。 那名骑士眉头不动，声音低沉有力：“贵族之间的比试，本就允许其侍从或骑士参与，这是王都认可的传统。” 米娅整理着稍显凌乱的衣裙，笑意中带着几分得意：“是啊，安娜，我们可没有特别规定只是单打独斗噢。” 卡洛轻轻站起身道：“这是何必呢？” 第162章 尴尬的宴会 没有什么悬念，骑士高大的身躯被打上高高的天空之际，也宣告了这场对决的结束。 围观的贵族们一时鸦雀无声。 安娜却笑吟吟地站在卡洛旁边，似乎毫不在意刚刚发生的一切。 “这回给你加分。”她说道，语气轻快。 米娅脸色难看，在众人或讶异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迅速隐入人群，不留一丝痕迹。 “什么时候，王城出了这么一个强大的青年？” “能成为安娜小姐的侍从，怎么会简单。” “注意到了吗？安娜小姐的施法速度…根本就不像需要咏唱的程度，是天才无疑。” 人群的窃语中，卡洛偏头看向身旁少女。 “你的魔法确实比前阵子成熟了不少。”他评价道，“咒语压缩得很精炼，术式的精确度也更高。” 安娜轻轻哼了一声，小脸藏着掩不住的得意：“那是当然，本小姐可是魔法天才。” 她顿了顿，又小声补上一句：“虽然这也只是勇者大人水准的百分之一罢了。” 卡洛露出一丝笑意：“其实有一处地方还能再改进...” 话音未落，大厅正门在此时缓缓开启，微凉的夜风灌入室内。 一位青年快步走入，他穿着印着太阳的铠甲，正是卢卡斯。 他的脸上还带着些许风尘之色，显然是刚下旅途不久。 他的步伐带着些许仓促，一进门便环顾四周。 “嗯？家里今日有宴会啊，我倒是唐突了。” “卢卡斯！你回来了！”中年男子豪迈的声音出现在宴会的另一边。 “父亲？这是...” 中年男子脸上写满激动，张开双臂将儿子紧紧拥入怀中：“我的骄傲！你终于回来了！” “来，这是为你而设的接风宴！”那位中年人语气高昂，“你远赴伊斯卡尔，为我艾瑟兰家争取战功和荣耀！作为父亲，当然要为你传播美名。” 卢卡斯愣了一瞬，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父亲，其实我觉得这场宴会我实在是受不起。” “你太谦虚了。”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向众人，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大厅，“感谢各位出席这场接风宴！我的儿子卢卡斯·艾瑟兰，率领家族骑士团前往伊斯卡尔，参与了终焉之战，为我艾瑟兰家赢得了无上的荣耀！” 热烈的掌声骤然响起。 卢卡斯张了张嘴，几次想开口，却始终找不到插话的时机。 “卢卡斯！”父亲回头望向他，神情炽热，“告诉大家，那一战中，我们艾瑟兰家损失了多少人？” 卢卡斯咳了一声，有些尴尬：“……一个也没有。” 厅中一阵惊叹。 男人一拳锤在胸前：“听见了吗，诸位！在那场生死鏖战中，我们艾瑟兰骑士无一伤亡！这是奇迹！” 卢卡斯低声补充：“因为……我们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听见了吗，这...你说什么？”他猛然转头。 卢卡斯挺直身体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抵达伊斯卡尔的时候，终焉之战已经结束了。” 大厅陷入一瞬的死寂。 中年男人半天没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嘴角抽搐：“你…为什么不在来信里说？” “您也没问啊，而且您不是也没和我说要办接风宴。” “……” 场面一度凝固。 就在这时，不知哪位贵族笑着喊道：“只要有这份心意，也已经足够有勇气了！” 人群中顿时传出一阵善意的附和。 男人站直身躯，深吸一口气，拱手致意：“让诸位见笑了，请继续享受宴会吧。我与卢卡斯，还有些话要说。” 说罢，父子二人从侧门离场。 “嘻嘻嘻，卢卡斯哥哥要挨揍了，跑那么远居然跑空了。”安娜幸灾乐祸道。 卡洛看到卢卡斯的脸就记起来了，前段时间还在灰烬城见过呢，虽然只是远远的一眼。 他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在安娜耳边轻声道：“看来今晚最出风头的，是我们安娜。” “嘿嘿嘿，以前大家还不看好我呢，但是只要是金子去哪都会被捡光的！” “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吗？” ...... 黄昏时分，小吃街上热闹依旧，各家摊位烟火缭绕，香气四散，引来熙熙攘攘的人流。 然而，在一条稍显冷清的小巷尽头，一张简易的摊位孤零零地支着，摊主戴着一只厚厚的口罩，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那是碧安卡。 别的铺位早已被抢占一空，她只能选这个角落了。 四周的摊位不是空就是破旧，行人经过时往往连头都不回。 她的摊上摆着她最拿手的煎牛肉，香味倒是不差，只是太偏僻了，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她低头看了看摊子，又看看冷清的巷口，心中有些无奈。 “卡洛那家伙…跑哪去了？”她低声自语，手上翻着牛肉。 碧安卡中途也尝试走出去吆喝过几次，但无论声音再大，路人仍选择那些在王城里有名气的厨师摊位。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街灯开始亮起，街头的叫卖声逐渐盖过了她摊位上的火声。 她心里清楚，这不是月桂镇了。 “算了，明天再想办法吧。”她一边自语，一边准备收摊。 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脚步声靠近。 她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破旧的小女孩正站在摊前，小脸脏兮兮的，头发也乱蓬蓬的。 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眼神却带着一种格外的专注。 “你好？”碧安卡打招呼道。 “希琳。”小女孩小声说。 “你叫希琳是吗？你是不是饿了？”碧安卡点点头，看她的样子大概饿了很久。 “姐姐，我没有钱。” 碧安卡没有说什么，将锅里已经烤得金黄的肉块夹出几块，递了过去。 “没关系的，拿去吃，小心烫。” 苏娅怔了怔，接过烤肉后急急忙忙地咬了一口。 她睁大眼睛，嘴巴还鼓着，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讶：“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慢点吃。”碧安卡叮嘱。 但苏娅根本等不了，三两下就把整块肉吞了下去，然后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那眼神清澈又可怜，碧安卡沉默了一瞬，又转身开始重新烤肉。 几块烤肉接连做好，希琳吃得飞快，碧安卡看着都觉得不太真实。 “你到底多久没吃东西了…”她低声说。 苏娅仍埋头吃着，一块接一块。 天哪，碧安卡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 直到碧安卡的存货没了大半，小女孩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 “不能再吃了，打扰了，姐姐，真的很谢谢你。”她抬头，郑重地向碧安卡行了一个小礼。 然后，下一刻，女孩一闪身便消失在巷子里。 碧安卡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两人的对话。 “刚才那个小女孩吃得真香，我们也去试试吧？” “是啊，香味也跟着飘出来了，闻着都饿了。” 三三两两的行人开始走近，就这样，碧安卡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批客人。 第163章 广告 猎杀者从血池中缓缓站起，身上血迹未干，水声微响。 她裸着脚踩在冰冷的石板上，长发贴在肩头，双肩微颤，大口呼吸着，仿佛要把胸中所有怒意都吐尽。 “该死的骑士，居然敢杀我，居然敢玷污我艺术般的身体！”她发出怒吼。 血池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纹，顺着她走出的足迹，一点点被带出。 随即，她热切地抚摸自己的肌肤，查看有没有哪里受损。 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门外站着一名年轻男子，身披暗红色长袍，正静静等候着。 他双手负后，目光落在女人身上，未移开分毫。 “老九，这是来看我笑话？”女人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刺意。 “怎敢。”男人淡淡回应，“只是见八祭司好像遇到了些许麻烦，便前来问问，这城里能把你击败的人可不多啊。” 女人轻哼一声，扭了扭脖子。 “是那个西奥多。”她低声道，“那家伙…确实有点本事，他的能力比我预想的更麻烦。” “西奥多？”九祭司神色微变，“你招惹的是圣殿骑士团的团长？” “是他们先来的。”她语气不满，眼神中带着残忍的光芒，“我不过是在练习作画而已，结果他们就杀过来了。” “教主不是特意嘱咐过，让我们暂时避开圣殿骑士团的势力。”九祭司皱起眉头，“更何况，是那位团长。” 女人嗤笑了一声：“你倒是谨慎，像只藏在暗处的老鼠。” 九祭司不动声色地回道：“我谨慎，是因为我知道我们真正要等的是什么。不要再把事情闹大了，空间快要开辟完毕了，安静等教主下令。” 八祭司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还真是乖…行吧，我出去透透气，总可以吧？” 她不再理会他，从石门前擦身而过，脚步带起血珠一滴滴落在石板上，黑暗为她披上了一层外衣。 “好自为之。” “你也是。” ...... 清晨，王都的雾气尚未散尽，街边的石板路被昨夜的露水打湿，小巷更显冷清。 碧安卡再次提着一篮新鲜食材，熟门熟路地穿过人群，走向小巷尽头。 这处巷子狭长偏僻，夹在两家货栈之间，阳光只能斜照入角落的一线地面。 墙上爬着些干枯的藤蔓，地上留着杂乱的鞋印与灰尘。 但对碧安卡而言，这里就是她的小小阵地。 她刚放下篮子，还未搭好摊位，目光便落在了角落里那双熟悉的小脚上。 希琳又来了。 小女孩抱着膝坐在角落，衣着仍旧破旧，但面色比昨天要好多了。脸上的灰痕少了些，头发也用草绳简单扎了起来。 她的眼睛仍有几分怯意，却带着期待。 “你又来了？”碧安卡挑了挑眉，露出笑意。 “我不是来要吃的。”希琳立刻摇头，声音细微却坚定，“我是来帮忙的。妈妈说，不能白吃别人的东西。” 碧安卡愣了一下，随后嘴角扬起，笑得更柔和。 “那你想怎么帮我？” 希琳低头想了想，似乎还没想好。 碧安卡灵光一闪，拉着她走到人流量大的巷口。 “你就拿着几块特制牛排，坐这里吃。一边吃一边注意，要是有人问你这是在哪买的，你就把他们带过来。明白？” 希琳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嗯！” 于是，她们的“作战计划”就此展开。 希琳站在街口，手里捧着刚出锅的牛排，肉香热腾腾地飘散在空中。 她不像昨天那么狼吞虎咽，一小口一小口吃着，神情满足，眼神里藏着真实的惊艳。 她吃得自然，香味却四散，引来不少行人的注意。 “这孩子吃的是哪家的？” “你闻到了吗？这味道…” “这么偏的地方居然有这种香味？” 一队队行人开始驻足，交头接耳。 希琳便指着小巷里：“那边，是姐姐做的牛排。” 起初只有三五人前来，尝试之后，他们满脸惊讶地回头望着碧安卡，又满脸满意地将消息带走。 很快，传闻扩散，偏僻的小巷开始热闹起来。 碧安卡手脚不停地翻着烤盘，熟练地调味、翻烤、切块。 肉香扑鼻，锅面始终油光发亮。 到了中午，摊位前排起了长龙，小巷口甚至站满了等候的客人，连希琳都被挤到了摊位旁边，开始监督有没有人插队。 “照这个势头，第一阶段肯定能过。”碧安卡看着，眼神却带着掩不住的成就感。 直到最后一块牛排卖出，小巷才渐渐安静。 碧安卡擦了把脸上的汗，将铁锅收起，蹲下来看向希琳：“你吃饱了吗？” 希琳眨了眨眼，小声答道：“吃饱了。” 她的肚子其实还在轻轻叫，但她还是点了头。 碧安卡盯着她的眼神，没有拆穿。 “谢谢你啦，小帮手。明天还能来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早点来，一定让你吃饱。” 希琳眼睛亮了，嘴角弯起，轻声道谢：“谢谢姐姐。” 她挥着手，一路小跑着离去。 碧安卡望着她的身影，直到完全消失才转身收拾剩余的工具。 她解下厚厚的口罩，长长吸了一口王都傍晚的空气。 空气中混杂着街边的炭火、油烟、潮湿石砖的味道，但她仍旧觉得，这一刻是很幸福的。 要是卡洛在就更好了。 她一路朝着住所走去。 然而她并未察觉，一道模糊的黑影已悄然跟在她的身后。 那影子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没有发出声音，动作诡异地顺畅。 那黑影在光影交错间低声自语，那女声嘶哑难听。 “好美的容貌…如果能做成一件完整的艺术品…啧，想想都忍不住。” “不过不能急，不能坏了这么好的原料…还得再练一练…得稳稳地来才行。” 那黑影轻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身形慢慢退入黑暗之中。 ...... 第164章 墓园 夜晚的书房中，空旷而恬静。 窗外传来几声隐约的虫鸣，夜风掠过帘边，带进一缕夹着草木清香的冷意。 安娜推门而入，她神色轻快，眼角藏着一丝得意。 “卡洛侍从，你刚刚去哪了？父亲刚刚夸了我一通呢，说我今天在宴席上的表现引起了不少关注。” 她的声音里也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 卡洛正坐在窗边，身上披着未系紧的深色外袍，月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神情松弛，抬起头看向安娜，说道：“没去哪，只是写了封信，然后送了出去。” “这样啊。” 安娜走近两步，直接坐到他的旁边，小腿晃悠着。 “那你这几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她歪着头问道。 卡洛抬起眼，看了一眼门口，说道：“并没有，你忘了吗？这几天基本上都在陪你四处闲逛，根本接触不到多少人。” 安娜轻笑了一声，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我不管，这是你的义务。” 安娜以前每天基本都被魔法课程安排得满满的，即便偶尔有空能出去，也没有人陪伴，她一个人自然也就不敢去。 那些独自一人的午后，她只能透过塔楼的窗户，望着远处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呆。 这几天…算是把想了很久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有卡洛在可真好，下次要去哪呢？她笑着想着。 卡洛却没接话，只是忽然抬手，修长的手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门外的地毯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一步一停，仿佛有人在刻意压低动作。 “有人？” 安娜的神情一变，刚想起身，却被卡洛一把拉住手腕。 “是你姐姐。”他低声说道。 安娜怔了怔，小脸先是一红，然后睁大眼睛：“姐姐？她…只是刚好路过吧？” 卡洛松开她，目光仍盯着门口，说道：“你没注意到么，这几天，她总是刚好出现在你身边，她对你最近的动向，似乎很关心。” 安娜沉默了几秒，眉头轻轻皱起，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你怀疑她？” “对，这几天除了你姐姐，确实没人露出马脚。” “唔…姐姐确实有嫌疑。”安娜咬着唇，“但我一直以为她只是看我不顺眼，不会做那么恶毒的事情。” “那如果是她的母亲呢？有没有可能会这么狠心？” 她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但是，我说过了，她母亲已经去世了。” 卡洛将视线转向她，声音缓缓：“你知道是怎么去世的嘛？” “生病。”安娜下意识地答道，“她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从我记事起就常年请医生。” “你亲眼看见她离世？” 安娜愣住了，她回忆起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只记得整个宅邸都笼罩在压抑的气氛中。 “…没有，但我看见她下葬了，仪式很隆重，棺木封得也很严实，不会是作假的啊。” “告诉我她下葬的地点。” “诶？你想干什么？”安娜眼里闪烁着迷茫。 ...... 王都的夜晚风声渐大，沿着街道吹拂。 高处的钟楼发出低沉悠长的钟鸣，宣告着夜晚的来临。 洛斯尔家的马车驶过城南的街口，逐渐远离繁华的灯火，进入了静谧的贵族墓区外围。 车厢中，安娜坐得笔直，脸上不再轻松。 “具体埋葬的位置我记不清了，但范围就是这片墓园，我们可以找找看。” “嗯好。” “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呢，卡洛，比如...鲁特家的大小姐，你也知道我们之间有过节的。”安娜突然转向他。 卡洛望着窗外掠过的墓园石壁，语气淡淡：“不会的。” “为什么？她昨天还挑衅我呢。”安娜小声问道。 卡洛转头看她：“这反而让她没有了嫌疑。若真是她干的，然后她发现你没有大碍，她的第一反应应该是隐藏，而不是出面挑衅。” “我明白了。”安娜点了点头。 她望向窗外远处的林影，低声补充：“但我能确认一件事，姐姐的母亲的确是下葬了，哪怕是假死，棺材埋得那么深，也会被憋死的。” “有没有问题，确认一下便知。” 墓园的高墙在夜色中格外压抑，铁栅栏上缠绕着枯萎的藤蔓。 马车停下后，两人踩着潮湿的石阶步入其中。 墓地笼罩在薄雾中，枯树的枝丫像鬼爪般伸展。 石道潮湿，空气中带着未干的泥土味与草根腐烂的气息。 恰好此时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只剩下零星几点星光勉强穿透夜幕。 让气氛更加压抑。 安娜缩紧了披风，靠近卡洛一步，小声说：“卡洛，这里…真是让人不舒服。” 尽管她已经是高阶法师，但此情此景仍让她心里发毛。 卡洛轻声安慰道：“别怕，这可比那个森林好多了吧。” “也是呀。” 虽然这么说，安娜还是不自觉地攥紧了卡洛的袖子。 他们在寂静的墓碑中穿行，许多古老的碑铭上，已经字迹斑驳。 在一棵老槐树下，安娜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块崭新的墓碑。 “是这里。”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卡洛蹲下身，伸出手掌贴在地面，感应着地下的气息。 下一刻，他眼中泛起金芒。 随即他站起身，肯定道：“如我所料，下面是空的。” “什么？这不可能！你是怎么看到的？”安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四下张望，确认四周无人，便开始施法。 蓝色的魔力在地面浮现，法阵缓缓铺开。 “地裂！” 随着一阵地脉震动，泥土裂开，一口棺木被魔力从地下托起。 对，她还记得这个棺材，雕金饰银。 安娜轻轻靠近，颤抖着说道：“姨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来看看你。” 她手指向前一划，一股魔力涌出，棺盖缓缓滑开。 空气顿时冷了下来。 棺中，确实空无一物。 安娜身形一晃，差点惊叫出声，被卡洛一把捂住了口。 “嘘，别出声，安娜，我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第165章 意外之客 “卡洛，为什么尸体会消失不见？”安娜小声问道。 他们站在打开的棺木前，空荡的内部还残留着一点干涸的血迹。 “这是不死的诅咒。”卡洛平静地答道，“你的姨姨她投身了邪教，换取了不死之力。” 安娜怔住，片刻之后，眼神暗了下来。 “就为了家主之位吗？”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和伤意。 卡洛转头看着她：“你要知道，贪欲，是无穷无尽的。在诱惑与权力面前，有些人不惜出卖一切。” 他们缓步穿过一排又一排的墓碑，夜风变得更加阴冷，拂过耳畔带来一丝潮湿的寒意。 林木掩映间，月光断断续续地洒落。 “我们为什么还在往里走呀，卡洛？”四周愈发阴森，她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轻轻牵住了卡洛的手。 “你若是害怕，可以先回去。”卡洛语气温和，“但我想，这里还藏着一些秘密。” 安娜挺了挺背，努力掩饰心中的不安。 “我不害怕，我是可靠的安娜，洛斯尔家的下一任家主。” 说着，她指尖聚起魔力，稳定的火焰在指尖燃起，橘红色的光晕将周围的墓地照亮几分。 卡洛看了一眼火光，继续向前走，同时说道：“不死人在死亡后，会迅速回到血池完成复苏。你的姨姨是先假死，然后在棺中自尽，所以才会留下那些血迹。” 安娜皱起眉头：“所以呢？” “我刚才看见了这里有一条地下暗道。又联想到，不死人死后会化为黑烟逃走，附近的人却丝毫没有察觉，说明周围很可能藏有复生血池的入口。”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看看是不是这里有坏人的据点吗？” 卡洛点点头，眼中金光再度浮现，他快步走向不远处一块风化的墓碑。 “是这里。”他低声道，双手扣住碑侧，用力一推。 墓碑缓缓倾斜，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底部竟显出一个狭窄而昏暗的地道入口，通道口长满了杂草与干枯的藤蔓，似乎多年无人开启。 “我们要下去吗？”安娜看着漆黑的地道，有些迟疑。 “害怕了？”卡洛看她一眼。 “哼，我是迫不及待正想大显身手呢。”安娜抬起下巴，眼神透出倔强。 他们点燃火把，缓步进入通道。 卡洛能感觉到安娜的小手握得更紧了。 墙壁由粗糙的岩石砌成，缝隙里渗着水珠，滴落声在狭长的通道中回荡。 地面布满残破的木屑与碎骨，某些角落甚至能看到骸骨残片。 安娜皱起眉头：“这里像是被遗弃了好久。” 卡洛沉声道：“不，这种混乱是近期造成的。你看这些灰烬和血痕，都是新留下的。” 他们继续深入，脚步在湿滑的地面上小心前行。 通道越走越窄，两侧的墙壁上时不时浮现出一些奇怪的符文，大多被灰尘掩盖，但在火光下仍可辨认出其属于某种古老的祭祀体系。 地面的斑斑血迹越来越多，有的甚至还未干透。 “小心，前面有人。” 随着卡洛的低语，安娜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拐过一个转角，地道突然开阔，呈现出一个椭圆形的空间。 顶部坍塌出一个破口，漏下的泥沙堆积在角落。 空间中有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穿着破碎的黑袍，有的则只剩下骨架。 “这些教徒彻底死亡了？安娜，跟紧我。”卡洛走上前皱眉道。 不知何时，安娜手中出现了一把大大的法杖，她靠近卡洛一些，小声问：“不死人也会死的嘛？” “会，但肯定不是这种死法。”卡洛低声回答。 安娜将火焰魔法注入空中，一串漂浮的火球在他们周围亮起，将空间完全照明。 此时，他们才发现墙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咒语与图腾，大多是关于死亡与献祭的内容。 其中一扇门上，还有干涸的血字： “复生之所。” 卡洛盯着那血字许久，然后大步走向门内。 安娜紧随卡洛的脚步，脚下的通道渐渐向下倾斜。 周围岩壁黯淡无光，唯有她掌中的火焰，在前方勉强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隐约看见，前方的尽头泛出不正常的红光，那不是火焰的光芒，而是一种浑浊、低沉的血色反射，是液体被搅动后缓缓泛起的涟漪。 “卡洛…”她低声唤道，眼神凝在那团血光深处，“那边…好像还有人。” 卡洛察觉到了安娜的颤抖，他止步缓缓转头：“别怕，有我在。你留在这里，别轻举妄动，交给我就好。” 安娜点点头，虽然心中依旧忐忑，却还是握紧了法杖，在阴影中收敛气息。 “一定要小心，我也可以帮忙的。” “不用，安心。” 卡洛独自前行，穿过最后一段昏暗通道，来到血池边。 那是一处塌陷式祭坛，中心是直径数丈的血池，池水翻滚着粘稠的液体。 中央，一名中年男人站立不动，披着破旧却结实的旅战披风，一把通体包裹在圣光之中的巨剑斜插在他脚边的尸体上。 那是一名黑袍教徒，身躯已然冰冷僵直，血迹从伤口中渗出，流入池中。 男人嘴角叼着一根野草，显得有些懒散。 他吐出一口气，然后嘟囔着：“唉，真倒霉，总是让我来收拾这种烂摊子…麻烦死了，那两个哑巴不知道在哪享福呢。” 卡洛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那具尸体。 那名教徒并未化为黑烟消散，而是实实在在地死去了，毫无再生迹象。 “这把剑…有些不简单。”卡洛眼中一凝，隐隐感受到其圣力与威压。 就在这时，那名中年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后方的动静。 “嗯？”他轻轻一哼，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还有漏网之鱼吗？”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猛地拔出脚边的大剑，顺势一斩。 圣光裹挟着剑气扩散开来，如锋刃斩破空气，宛如一阵暴风扑面袭来。 卡洛身形一闪，脚尖点地，身体倾斜，剑气从他身侧划过，在石地上留下一道灼烧焦痕。 “停手，我…” 他话音未落，那男人却早已脚步一踏，整个人骤然扑来，如同一道白光冲破黑暗，巨剑在手中旋转，连绵不断地发动突刺。 其速度之快，常人的肉眼根本来不及完全捕捉。 厚重的大剑仿佛没有重量。 卡洛沉稳地后撤，剑刃一次次逼近他的面门与胸口，但都只是勉强擦过。 空气中带着利刃破空的嘶响，激起四周尘土与血浆震颤。 终于，在一连串几乎不留间隙的攻击之后，那男人脚步一沉，全身力量集中于一瞬，一记爆发式突刺猛然穿出，直取卡洛的喉咙。 卡洛却似乎早有预料，反脚一踢，恰巧命中对方剑刃与腕力的衔接节点。 金属偏转，大剑斜斜地从他脖颈旁掠过，仅差毫厘。 那名男人反倒轻咦一声，似乎来了些兴致。 “哦？”他眼中露出几分赞赏，“原来不是个只会躲的花架子。” 他随手将嘴中的草叶吐在地上，甩了甩剑身上残余的血。 “就说嘛，这里打起来也太轻松了，现在总算像那么回事了。” 圣光再度凝聚，那柄大剑仿佛燃起银白色的焰流。 “那就，如你所愿，我的老叔叔。” 第166章 交鸣 两人再无废话，脚步再踏，战意再起，火光映照下，两道身影如雷鸣交击，撕裂血池边缘的黑暗。 卡洛同样挥舞起差不多大小的大剑。 剑锋相撞的金属爆响震动空气，气浪一圈圈扩散。 卡洛踏前一步，一剑如山势倾泻，力沉而势稳，直劈男人的肩口。 后者迅速横剑抵挡，双臂纹丝不动，反而借着力道翻腕斩出一记侧旋斩。 卡洛下蹲避开，顺势贴地翻滚，剑刃贴着地面扫出半弧，逼迫他后撤半步。 “可以啊。”男人笑意更浓，脚下一顿，瞬间拔高身体，再次居高临下猛砸而下。 那一剑如雷鸣坠落，带起一道直线爆光，轰然落在卡洛面前。 卡洛手腕一转，剑柄反握，直架其锋，发出一声沉重的撞击。 男人借力后退几步，在地上拉出一道浅痕。 “够了吗？” “还没完。” 话音未落，男人已近身再攻，一连串快若流星的斩击袭来，却被卡洛一一接下。 “这小子怎么感觉这么了解我的招式？” 此刻，安娜在远处紧张地望着。 她试图捕捉两人身影的移动，但眼前除了不断闪现的光影与爆裂般的声音，什么也看不清。 火光被剑势切割得忽明忽暗，空气中充满令人窒息的气息。 “卡洛…会没事吧。”她低喃了一声 就在此时，男人的眼神罕见地凝重起来，他的神色变得肃然，握剑的双手收紧，脚步落定。 “不能再拖了，结束吧，战技的名字就我不喊了，感觉好幼稚的。”他说道。 他手中圣光大剑猛然挥出，轨迹凝若实质。 伴随那一剑落下，空间如同撕裂一般，出现一道道细长的缝隙。 但下一瞬，裂缝骤然爆开。 空间在一瞬间扭曲、崩碎，巨大的压力向四周疯狂扩散。 卡洛身形也极快，躲开了这一无法防御的空间斩击。 接着，男人数道裂斩接连劈出，在空气中交错穿行，划出交错的空间裂缝。 这些裂缝没有声音，却拥有切割一切的能力。 每一道划过的痕迹都令空间微微震荡，如同镜面崩碎，带着骇人的几何碎裂美感。 斩击如雨，乱而不杂，密集交错地封锁住卡洛的周身。 卡洛没有迎击，而是全神贯注地感知每一道空间裂缝的流动轨迹。 他的身影在碎裂的空间边缘游走。 最后，男人猛然收剑，指尖轻点。 整片空间都在这一刻断裂、扭曲，化作碎片在四周翻滚旋转。 最终，空间的崩塌平息下来，所有的碎片在半空停滞片刻，随即如风般散去。 浓重的寂静在血池回荡。 男人微微眯眼，脸上浮现一抹罕见的讶色。 “厉害，你是第二个能在我完整释放下完好无损的人。”他开口道，声音中带着压不住的好奇。 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一根细长木签，随手叼在嘴里，似乎恢复了那副懒散模样。 卡洛却只是轻轻一抬手，指尖一动，一道微不可见的空间缝隙悄然浮现，在半空中划过，将那根木签无声切断。 看着嘴角的签子一截跌落，男人微愣了一下，目光一凝。 “你哪学的...” “打够了么？”卡洛开口打断，声音平静，“我可不是夜枭教会的人。” 男人眯起眼，凝视卡洛良久，发现他的气息确实就是普通的人类。 那这也太古怪了，如此年轻，居然能接下他的招式。 不过，上一个接下他招式的人更年轻，想到这里他居然觉得很合理。 只可惜那个人已经被圣女确认死亡了，圣女是不可能撒谎的。 “我也是来剿灭邪教的。你作为教廷的人，这都分辨不出吗？”卡洛反问道。 男人也不由干笑两声，缓解尴尬：“信仰没那么坚定，自然没法分辨得那么快，反而是动作比脑子快。等下？你怎么知道我是教廷的人？” “那把剑。”卡洛扫了一眼他手中仍泛圣光的大剑，“是光明神的赐福吧。” 男人恍然般点点头，叹了口气耸肩道：“小子，眼力不错。可惜啊，我的‘断罪’在被赐福后除了能杀死邪教徒之外，其他方面比以前难用了不少。这神九不能服务到位一些吗，手感真差...” 这可不是信仰没那么坚定，这是大逆不道了吧，卡洛心想。 “你们知道祭祀仪式的地点在哪么？”卡洛突然问道。 他看着卡洛，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小子，你不简单啊，懂得不少。有空我们好好聊聊。” 说罢，他将大剑收于背后，整个人化作一道明亮的圣光，在空气中渐渐消散，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现在叔叔我很忙，约了个小妞喝酒呢，告辞。” “这老登，还是和以前一样欠揍。”卡洛撇撇嘴。 片刻之后，安娜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刚才那恐怖的空间撕裂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不敢看，也不敢动，直到如今四周终于安静下来。 她的目光迅速扫向前方，第一眼便落在卡洛身上。 “卡洛，你没事吧？那个人呢？”她急切地问。 “没事。”卡洛转过身来，安慰道，“只是遇上一个熟人罢了。” “熟人？熟人还打成这样？我都快吓死了。”安娜小手还死死捏着法杖。 卡洛走近两步，将她拉起来：“是圣教廷的人，也是来追查邪教的。” 安娜拍了拍胸口，叹了口气：“圣教廷的人…都这么可怕吗？” “不能一概而论。”卡洛轻笑了一声，“不过这位，确实有点特别。” 赫恩·德洛克。 这个男人在整个圣教廷中都算是异类吧。 他看向空无一人的血池，轻声道：“好了，这里也基本被清理干净了。我们回去吧，今晚倒是有不少收获。” “哼，我要是做噩梦就揍你。”安娜挥舞起小拳头。 第167章 镜像之城 夜已深，王城的街道逐渐沉入静谧。 厚重的乌云遮蔽下，月光微弱。 赫恩推开房屋的门，一脚踏入昏暗的前厅，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他身披厚重的斗篷，肩上背着那柄圣光大剑，此刻随意地搭在背后。 前厅角落，一男一女正身披金边白袍，跪伏在火炉前，手持圣徽，口中低语不断。 男的叫索尔，胖圆敦实，鼻翼宽阔，一张脸堆满了肉褶；女的叫艾蒂亚，和索尔完全相反，她骨瘦如柴，眼窝深陷，气质冷峻。 他们看上去皆在三十多岁，是另外两个神选者。二人姿态虔诚，面容肃穆，仿佛外界一切与他们无关。 这才是神选者应该有的样子，为什么会选到我？ 赫恩瞥了他们一眼，嘴角抽了抽，撇嘴道：“你们两个，还真是惬意啊。祷告时间早就过了，还在这装模作样。” 索尔和艾蒂亚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眼睛，却没有停止祷告的动作，手中的圣徽依然紧握，嘴里仍念念有词。 赫恩翻了个白眼，咕哝着：“唉，沟通不了。” 随即一边摇头，一边走向后院的房间。 不多时，他换下了身上的战斗装束，换上便装走回厅中。 这时，索尔和艾蒂亚也终于结束祷告，站起身来，脸色恢复平静。 “赫恩殿下，我们只是比你早些抵达。”索尔用他圆润低沉的声音说道。 “索温说得不错。”艾蒂亚接道，她的声音清晰，“我们去的地方已经是一片荒废的废墟了，只看到了残存的献祭物和一些浑浊的教徒，看来的进度确实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快。” 赫恩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噢，这么说来，好像确实如此。” 索尔点头附和：“我们的速度需要加快了，赫恩殿下。” 赫恩摆摆手，说道：“行行行，我这就出去打探点情报回来。你们啊，还是继续祷告吧。” “辛苦了。”两人一同低头行礼。 “应该的，应该的。”赫恩摆出一副老好人的笑容，迈步走出旅店。 夜色更沉，街头人影稀薄。 赫恩穿行在王城的巷道中，最终抵达一家仍灯火通明的酒馆。 他推门而入，熟稔地环视一圈，在门边搂住一位穿着艳丽的女子，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女子娇笑着靠在他怀中，眼神妩媚。 赫恩咧嘴笑道：“果然还是王城自由啊。” 他大咧咧地坐下，点了一杯朗姆酒。 至于邪教、仪式、使命，他此刻丝毫不去多想。 “等明天再说吧。”他低声咕哝，端起酒杯，轻轻一抿。 ...... 白昼之下，王城的阴影处依旧潮湿阴冷。 阳光穿不透地面，地下通道中却另有一番景象。 薇奥拉·德古拉缓步踏入一段被厚重石砖包裹的密道，长袍曳地，她的脚步轻巧却不失妖娆。 她弯着身子，穿过层层铁栅与斑驳石门，最后停在一片布满血腥气息的封闭空间内。 那是一间简陋却阴森的石室，中央，一具女子的尸体已然瘫软在石台上，鲜血尚未凝固。 男人半跪在旁，披散的长发垂落，低头贪婪地吮吸着最后一口温热的生命。 薇奥拉倚在门框，唇角勾起，声音带着一贯的魅惑：“哥哥，最近吃得可还满意？” “好多了，我亲爱的妹妹。”梵卓抬起头，舌尖舔去嘴角残余的血痕，露出一个带着满意与嗜虐的微笑，“最近怎么这么多好吃的？” “仪式临近，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即便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倒也能压住。”薇奥拉走上前来，手指轻抚着尸体身上的鲜血，放入口中，“哥哥恢复实力才是最重要的。那三个祭司，如今你若压不住他们，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梵卓站起身，擦拭指间的血迹，望向妹妹：“正巧，五祭司说仪式空间已经基本完成。既然你来了，我们便一起去看看。” 薇奥拉露出几分雀跃：“好啊，我还从未亲眼见过传说中的仪式空间。” “我上次去…已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 说话间，梵卓挥手在空中划下一个符咒，鲜血从他掌心滴落，在空气中勾勒出弧线。 法印发出微光，一道赤红色的传送门在石室中央缓缓开启，空气随之一震。 门的彼端，是一道厚重的暗金属门，带有斑驳的刻痕与深锁。 “这是在王城下水道的最深处。”梵卓语气低缓，“空间开辟的核心工作就一直在这里进行。” 他们踏入传送门，落脚于那扇紧闭的大门前。 门前，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 他身着黑红相间的法袍，手中拄着一根雕刻精美的短杖，脸上满是皱纹，却藏不住眼底的亢奋。 “见过两位大人。”老者恭敬行礼，“我数十年的准备，如今终于有所成效，还请二位移步观阅。” “五祭司辛苦了，你所做之事乃是重中之重。”梵卓点头，“等到圣神降临，必将记你一等大功。” “感激不尽。”老者微微躬身，随即转身。 那扇暗金属门在他的咒语中缓缓开启。 门后是一道极不自然的空间裂痕。 它如同一道狭长的撕口，横亘于石壁之中，边缘不断扭曲、蠕动，仿佛现实在那一处被强行撕裂，显露出其后的混沌本质。 裂缝中透出极度刺目的光芒，那是一种冰冷且异常澄澈的光。 其内部仿佛有无数断裂的镜面在缓缓旋转，偶尔可以看到某些熟悉的景象一闪而过。 宫殿的穹顶、街巷的阴影、市集的铺石…皆如幻象交错。 “来吧。”梵卓低声道。 三人迈入裂痕之中，周围一切顿时模糊，在光与影的层叠中跌入另一方世界。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空旷广袤的王城。 阳光高悬，却无一丝暖意。 道路宽阔、建筑林立，宫廷与市集的位置皆与真实王城毫无二致，连石砖的纹路、屋檐的阴影都似乎佛照搬而来。 然而，这里静得令人窒息。 没有行人，没有马蹄，没有孩童的哭声与商贩的叫卖。 只有风吹动瓦片的呜咽声，在整座城的空壳中徘徊回荡。 薇奥拉环顾四周，眼神中带着几分震惊与诧异。 她低声喃喃道：“我们这是回到了王城？…但是为什么这里没有活人的气息？” “别害怕。”梵卓走到她身边，“这是一片新空间，除了我们，没有其他活物。” 薇奥拉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在接受这个场景。 “此大规模的复制…怪不得花了那么久。但哥哥，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若没有人，又怎么献祭？” 一直沉默的五祭司露出自豪的神情，开口道：“其实原理很简单。我以数十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将原王城的空间进行镜像临摹，令两片空间产生连接。如此一来，我们在这片‘镜像王城’中进行的仪式，将会通过空间折射，对真实王城造成同样的结果。也就是说，此地的仪式一旦成功，同样可以献祭王城中的所有人。” “确实如此。”梵卓附和着点头，“当我知晓五祭司的空间能力后，便猜到了圣神的意图。若仪式如预期所料，需要献祭极大量的活人，那动静之大必定引起会外界的注意。可若一切都在这里进行…要安全得多！” 薇奥拉赞叹地轻笑一声，媚眼轻眯：“哥哥，真是太聪明了。” 三人伫立在广场的高台之上，脚下的石板整齐嵌入大地，随着空间能量流动泛起淡淡光晕。 他们的身后，是空城。 而眼前，是即将燃起祭火的舞台。 第168章 疯狂 天色尚早，黎明的曙光还未照透天边的云层，远处王城的塔楼剪影静静矗立在晨雾之中。 “姐姐不见了，卡洛！” 一大清早，安娜便推门闯入卡洛的住处。 她语气急促，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长发因为匆忙而有些凌乱，像一只仓惶的小鹿。 卡洛正坐在床沿，披着半身睡袍，看了眼窗外。 “嗯？怎么了？”他微微皱眉。 “我一晚上都没睡着，越想越感觉有些别扭，今天天刚亮就想着去找姐姐问问。”安娜垂着肩，语气里满是不安，“结果她房间是空的，连侍从和女仆都不见了。” “你该先通知我的。我们昨晚说好了，静观其变。”卡洛轻声道。 “我…我着急了嘛，不许怪我。”安娜咬着唇，“我还问了管家和下人，从昨晚深夜开始就没再见过姐姐。” 卡洛动作利落地披上披风，整了整衣领：“你姐姐的贴身侍从也不见了？” “都不在，好像一夜之间消失了。”安娜紧张地搓着手指。 明明昨晚他们出门的时候还在的...卡洛思考了片刻。 “走，去马棚问问昨夜的车夫。”他语气果决，转身便走。 “车夫？”安娜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紧跟其后。 马棚坐落在一排老槐树后的侧院，侧院石板小道上落满了昨夜被风吹落的叶片，泥土中仍留有夜雨未干的湿意。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儿在树枝间盘旋，发出几声低哑的鸣叫。 棚外挂着一排油灯，光线微弱，映出马厩中蒸腾的热气和散乱的干草。 几名马夫正披着厚毯喂料、打扫棚内。 两人快步走近，卡洛目光扫过几人，直接问道：“昨晚你们的大小姐是否来过？” 几名马夫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纷纷摇头：“没见过，大人。” “这位可是安娜小姐，若是你们说话被她发现，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卡洛警告道。 “大人，我们是真的没见过...” 尽管回答统一，但他们神色略显迟疑，甚至眼神游移。 卡洛眯起眼，显然已经察觉不对。 他正欲追问细节，一名年纪偏轻、面容清瘦的马夫悄悄绕过棚柱，给了二人一个示意的眼神。 卡洛和安娜对视一眼，装作原路返回。 “大人，这边说话。”年轻马车追了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人绕到一面斑驳的石墙下。 “安娜小姐好，骑士大人好，小人叫泰姆，是这里的小车夫，刚才看见二位前来，是不是想问大小姐的事情…” 泰姆恭敬地低下头，搓着手询问道。 “是的，你知道哪些细节，说出来，本小姐有赏。”安娜说道。 “其实，庄园里的车夫大部分都收过大小姐的赏钱。每当有人离开庄园，他们都必须提前告知她动静。” “你没收过？”卡洛沉声问。 “没有。我从没领过赏，反而被其他人排挤在外。他们也从不让我载人，只让我干些杂活。” “你愿意来告发，是因为不满？”安娜询问道。 “是也不是，小人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了。”泰姆依旧紧张地搓着手。 安娜面色复杂地望了卡洛一眼，然后对泰姆道：“你做得很好，我会记你一功。” 他们返回主楼，一路沉默。 “看样子，你姐姐露娜昨晚就得知了我们去了墓地，所以连夜离开了。” “我没想到…真的会是姐姐，她竟然布下那么多眼线，我还一无所知。”安娜咬着唇，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两人走入露娜的房间，房门轻轻合上，室内依旧整洁，书架上一排排书籍井然排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淡雅的香气仍留在空气中，却显得格外冷清。 “她早就有准备，估计房间里也搜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卡洛在房间中踱步，指尖掠过桌角，目光扫过每一处细节。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安娜低头站在房间中央，有些失落。 “她离开，未必是坏事，既然确认了是她对你下得手。”卡洛走近她，语气放缓，“至少你现在安全了。” “…是这样没错，但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低声答道。 卡洛想了想，如今在洛斯尔家能够找到的线索已经很有限了。 “接下来，你留在庄园，清除她布下的眼线。我会外出寻找线索，她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的。” 安娜咬了咬唇，眼中有光浮动。 “所以，你要走了。”她轻声说。 卡洛点点头，没有否认。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努力挺起肩膀：“好，那你要小心，我也会好好把洛斯尔家的蛀虫清理一遍。” 卡洛点头：“我会的。” “那你能不能每天过来看我一次，我的意思是...说不定我有新的发现呢。” “当然。” …… 黄昏，王城西郊的一栋老宅灯光幽微，周围一片寂静。 老宅四周被一圈高墙围起，青苔沿着石砖蔓延，一盏盏老旧的铁灯挂在墙边。 露娜站在门口，披着黑色斗篷，脸色凝重。 她回头望了望确认无人跟踪，才低声命令：“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几名侍从点头，迅速散开警戒。 露娜推开木门，屋内温暖扑面而来，火炉中燃着红炭，火光将墙上的影子拉得斑驳。 一名中年女子端坐在椅中，眼神疑惑。 正是露娜的母亲凯瑟琳。 “露娜？我不是说过不要来找我吗？”她抬起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诧异。 “母亲，我必须离开庄园了。”露娜走近几步，低声说，“安娜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们。” 凯瑟琳眸光一凝，随即缓缓道：“怎么会呢…你是如何暴露的？” “她新收的侍从很不简单，我从见他的第一面就发现了。他太敏锐，每次都能察觉到我，昨晚还带着安娜去了墓地，恐怕已经开始怀疑您。”露娜低声咬字。 凯瑟琳站起身，脸色骤变，声音陡然冰冷：“安娜那个臭丫头，为什么总是运气这么好！她该早就死了才对！” “死？什么意思？”露娜猛地抬头，惊愕万分。 “死就是死，还有什么意思。”凯瑟琳冷笑，“若不是那位圣女突然来访，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露娜捂住嘴，神色开始变得慌乱。 “母亲...你之前和我说的可不是这样...你让我给安娜动手脚，是想让我杀了她？” “当然，她活着，就是你的威胁。” 露娜愣住了，半晌才颤声道：“但是她…她是我妹妹！我确实不喜欢她，也从没想着要杀了她！”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凯瑟琳神情激动，抓住女儿的手，“只要她不在了，你就是唯一的继承人！你会拥有洛斯尔的一切！” “母亲，你醒醒吧，你到底在干什么？洛斯尔家的一切真的对你这么重要吗？让你可以疯狂到让我去杀了我的妹妹！”露娜甩开她的手，激动道。 突然，凯瑟琳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你说得对，我的女儿，你说得太对了，没想到你悟得比我还快。” 她的声音渐渐高亢，双眼泛起异样的光彩。 “之前，确实是我错了，我已经彻底明悟了，洛斯尔家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真的吗？母亲，你想通了？” “是的，我想通了，我拘泥于这个小小的贵族权利，实在是太可笑了。我们将迎来真正的神明，真正的永恒。” “母亲...” 露娜忍不住后退一步。 凯瑟琳伸出手，神色狂热：“我亲爱的女儿，来，加入我们，成为永恒不死的存在。” 第169章 跟踪 小吃街道路两侧摊位林立，烟火气弥漫在空气中。 街道中央铺着早已磨平的石砖，人流在两侧缓缓流动，叫卖声此起彼伏。 今天是碧安卡摆摊的最后一天。 在街角偏僻的一隅，小女孩希琳如往常一样早早等候。 她今天身穿干净的黑色裙子，背对着人群坐在摊位前的小板凳上，安静地望着碧安卡的身影。 她的动作还是那样轻轻的、怯生生的，但脸上的神情已不似最初那般拘谨。 碧安卡已经不需要她像最初那样帮忙吸引顾客了，美味的名声总是一传十、十传百，如今摊位前已经排起的长队。 几天来，她的变化极大，原本瘦弱的脸颊已经浮起健康的红润，整个人比初见时精神许多，甚至连步伐都轻快不少。 但碧安卡也并不惊讶，毕竟这孩子的饭量实在惊人。 “喏，小心烫，希琳。”碧安卡将刚烤好的牛排放到木盘中递过去。 “谢谢姐姐，我等一下就来帮忙。”希琳轻声道，接过盘子时依旧小心翼翼，随后靠近碧安卡，像是习惯般轻轻在她身上嗅了嗅。 碧安卡有些好奇地低头：“怎么了？姐姐身上有味道？” 希琳摇了摇头，声音仍然细小：“没有，姐姐身上很香。” 碧安卡笑了笑：“那就好。” 但希琳转过头后，神情却沉了几分，细细的眉头悄悄皱起。 碧安卡并未察觉这些微妙的变化，开始沉浸在比赛之中。 她已经派希琳去悄悄考察过其他参赛者的摊位。 他们的接待量大多不错，但碧安卡也有自信可以排进中上的水平。 若不是第一天的冷清，她的排名本可以更靠前。 但事情从来不总是顺利。 碧安卡一边翻动牛排，一边余光扫到不远处那个熟悉又不愿看到的身影，约瑟。 碧安卡曾在白杨村里见过他一面，所以昨天他在街头认出了她，他的心思很明显，所以让碧安卡讨厌。 没想到，今天他竟然也混进了顾客的队伍里。 轮到他时，他如预料般开口：“碧安卡小姐，你的爱人今天也没有来帮你吗？” 碧安卡面无表情：“没有，这是我自己的工作，为什么要别人来帮忙？” 约瑟咧了咧嘴，试图展现笑容：“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很辛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替你打下手。” “不需要，谢谢，下一位！”碧安卡语气坚决，眼神不曾波动。 “这位哥哥，您点的餐已经好了，轮到下一位了。”希琳说道。 “噢，不好意思。”约瑟讪讪退开，走到一旁。 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摊位对面的阴影下，目光仍旧锁在她身上。 “或许碧安卡小姐根本就没有爱人，”他低声自语，“我昨天观察了一天，都没有看见。或许只是她拒绝人的手段…这样的话，或许…我还有希望。”他目光晦暗，喃喃低语着，神情变得有些执拗。 ...... 夕阳逐渐斜落，金红的光照洒在街道上，客人相继离去。 碧安卡终于将最后一块牛排端出摊位，她长长舒了口气，摘下围裙，手上还沾着些许香料的痕迹。 她看向希琳，柔声道：“希琳，今天是姐姐最后一天来了。以后你想吃东西，你就到我家来。之前带你认过路了，记得吗？” 希琳静静地看着她，然后郑重地点头：“记得。谢谢姐姐。” 她像往常一样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快速默默离去，身影消失在小巷之中。 碧安卡正准备推车收摊，耳边却响起熟悉的声音。 “碧安卡小姐。” 她回头，果然又是约瑟。 “王城最近不太平，已经连续几起命案了。我打听过，最近的巡逻力度也不够。”他靠近一步，语气温和，“让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碧安卡语气平静，“我自己可以回去。” “我只是担心你，真的。” “我真的不需要。” 约瑟神情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挤出一丝笑意：“我刚好顺路。” 碧安卡懒得理会，转身便走。 她走得很快，刻意拐进了熟悉的小巷，意图把约瑟给甩掉。 这里行人稀少，石墙之间只余下风声在流动。 脚下石砖潮湿滑腻，偶有积水反射出暗淡光影。 “应该不会再跟过来了吧？”她想着。 但她走了几步，却发现身后那规律的脚步声始终未曾远离。 终于，她猛然停下，转身，语气压低却不再克制：“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朝着身后的人影走去，走到半路却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显然不是约瑟的身影，一个女人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浮现。 在碧安卡的余光中，约瑟正倒在巷口。 他的身体还在缓缓抽动，地上血痕缓缓淌出暗红。 “你好美啊，快要赶上我了，一定很适合做我的收藏。”女人低哑的声音响起。 碧安卡猛地吸了一口气，指尖冰凉。 她认得那张脸。 是通缉榜上那位恶名昭着的连环杀人犯，猎杀者。 她手中锋刃上的血滴尚未落地。 碧安卡背脊一阵发凉，喉咙仿佛被什么掐住般发不出声音。 “来吧，你也很激动吧？”猎杀者舌尖舔过嘴唇。 此时，一只黑猫激射而出，只取女人的面部，却被女人一击打得灰飞烟灭。 “洛卡！”碧安卡喊了一声。 “诶，你不能乱动，不然我的作品会有瑕疵的。” 就在猎杀者一步步逼近之时，巷子一侧的石墙猛然炸裂，一道细小的黑影如炮弹般撞向猎杀者，将她直接撞飞到巷口另一侧的墙面上，碎石纷飞。 碧安卡呆住，等她看清那道身影的模样时，眼睛睁大。 “希琳？！” 小女孩从地上站起身，眉眼依旧稚嫩，但额前却赫然长出了一对微微弯曲的黑色龙角。 “姐姐，快走！”她声音急切。 碧安卡还没来得及反应，倒地的猎杀者便缓缓站起，肩头擦破了一片，但她脸上却浮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欣喜。 “龙人族吗…呵呵，我还真一直想收藏一只，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 第170章 好运与霉运 猎杀者的靴底几乎不沾地，身形贴着空气滑行，朝着希琳逼近。 下一刻，她的利刃划破空气。 希琳显然没有任何经验，只是抿紧嘴唇，额角冒着冷汗。 完全凭借着感觉迎向她的第一击。 她小小的拳头带着力道猛然挥出，力度之大，带出一缕刺耳的尖啸。 但猎杀者一个侧身轻巧躲过，反手匕首划出一道弧线，逼得希琳向后狼狈地翻滚躲闪。 石板地面被刃锋划出一道长痕。 “呿，还挺有劲，但是可惜还是太嫩了。”猎杀者舔了舔唇角。 希琳不答，低吼着再次冲上。 这一次，她用上了全部的力量。 但猎杀者恰到好处地偏转身形，匕首贴着希琳的肩膀、臂弯划过，留下一道道浅红的伤口。 “别浪费力气了，小龙，划到你的脸就不好了。”猎杀者讥笑着，接着以极快的速度贴地突进，匕首从下方斜斩而上。 希琳灵巧的躲闪，明明已经躲开了攻击，却忽然身体一震，像是内脏被狠狠撞击了一下，剧痛从小腹蔓延至胸口。 “咳……”她低头，一口血猛地喷在地上。 她愣住了，不解地看向猎杀者，却见对方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 不甘心的希琳再度发起冲锋。 而猎杀者眯着眼狠狠在她的影子上跺了一脚。 “啊！”希琳猛地抱住头，膝盖重重砸在地上，鲜血从额头渗出，沿着鼻梁缓缓滴落。 猎杀者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利刃再次挥下。 这一次，是她肩头炸开一道血痕，剧痛让她整个人撞上墙壁，滑落在地，留下长长的血痕。 碧安卡冲过去，半跪在她身边，抱住她血迹斑斑的身体：“你不要再挡了！你会死的！” “没关系，姐姐，这几天我吃了很多的东西。”希琳露出一丝微笑。 “啊？” 下一刻，碧安卡和猎杀者都呆住了。 希琳原本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此刻却缓缓止住了。 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口，新的皮肤在伤口上快速生长，血迹被蒸发般吸收进体内。 “你这是什么体质？真是麻烦...” 希琳没有回答，只是再次稳住身形，挥拳扑上。 这一次，她的动作变得更沉稳，拳影沉重如山，即便仍旧难以触及猎杀者的身体。 但她仍然一拳又一拳地挥出，她的动作毫无间断，几乎像是无视疼痛的机器。 她的呼吸急促，身上不断流血又愈合。 “真是烦人的小东西…”猎杀者低声咒骂，眼神中越来越不耐烦。 “救命！这里有通缉犯！”碧安卡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便大声吼道。 她的声音穿透夜色，回荡在墙壁间。 猎杀者的眼神瞬间变了。 她疯狂朝着碧安卡冲去，却被希琳死死咬住。 “滚开！你是疯狗吗？”她越想挣脱，希琳咬得越深。 随着碧安卡呼救声音的持续，远处传来一阵脚步与兵刃的碰撞声。 猎杀者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狠狠一咬牙，后退甩开希琳，身影化作一道黑影，猛然跃上墙头。 很快，数名手持长戟的巡逻士兵气喘吁吁地冲进巷子，为首的一人举着火把，火光照亮了被血迹染红的石砖地面。 “那里有个人！”一名士兵立刻喊道，几人迅速围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确认倒地之人的身份。 “是个年轻男性，他还活着，伤得不轻！”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查看他的伤口，其中一人拿出血瓶，另一人则抬头望向巷子深处。 “还有两个女孩！” “快！照过去！” 火光延伸，照见巷尾靠在墙边的碧安卡和衣衫凌乱的希琳。 “是猎杀者。”碧安卡说道，“在通缉榜上的那个女人。” “猎杀者？”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神色皆是一变。 “她往那边跑了。”希琳指向小巷另一端的屋顶方向。 为首的士兵犹豫了一下，却没有立刻追击。 他低声说道：“这种级别的犯人…我们能力有限，还是先通报圣殿骑士团吧。” “那你们…”碧安卡还未说完，士兵便安抚性地举起手。 “你们现在才是最重要的。快，先带她们离开这里。” 几名士兵警惕地观察周围，将碧安卡与希琳围在中间。 “走大道，人多的地方安全些。”为首士兵吩咐，“若她还想回来，也不敢在人多眼杂的街区动手。” 碧安卡只能点点头，扶着希琳一步步离开了小巷。 直到走到人群中后，碧安卡才放心下来。 碧安卡侧头望向身旁的希琳，低声问道：“希琳，你还好吗？是不是很疼？” 希琳摇摇头，小脸苍白，却还算平静：“姐姐，我不疼。” 她顿了顿，又低声补充道：“就是有点饿。” 碧安卡苦笑了一下：“今天多亏了你，回去姐姐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真的吗？”希琳眼睛一亮。 碧安卡点点头，牵着希琳往回走。 “希琳，你是龙人族啊...” “好像是吧，我也不清楚呢。” 碧安卡眨了眨眼，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了。 ...... 与此同时。 在王城边缘的一条漆黑小巷内，猎杀者独自踉跄落下，披风染着血，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最后她抽离的时候被那小畜生狠狠抓了一下。 还真是疼。 “可恶…明明已经是到嘴的猎物…下次再想得手就难了，都怪那个小畜生。”她咬牙咒骂着，拳头狠狠砸在墙上。 “先是那个圣殿骑士的反伤，又是这个小畜生的急速恢复...总是遇上些克制我的对手，真倒霉。” 发泄了一会，她准备离开巷道，却在下一刻停住了脚步。 “谁？” 她转身眯起眼，夜色中，一个身影倚在墙边，怀里抱着一只黑猫。 “你的猎物丢了，”青年低声开口，语气平静，“但我的可没有。” 猎杀者看清来人的脸，瞬间眼带喜色。 “哦？又一个完美的面相啊，看来我还是走运的，感谢圣神。” “是的，看来我们都很走运。”卡洛点点头。 猎杀者没有再说话，只是猛地一挥，将手中短刃朝一片阴影掷去。 锋利的刀刃裹挟着凝聚的邪能，精准地朝卡洛影子所在的位置射去。 “攻击影子，这是邪神给予你的能力吗？” 一道声音突兀从后面响起，她才发现只是瞬间，前方就已经没有了人影。 “怎么可能…”猎杀者咬牙，立刻调转方向，双手连挥数次，数枚短刃分别向卡洛本体与影子激射而出。 但无一命中。 “好像并不是很强的能力，那你为什么敢这么嚣张的杀人？”卡洛再度出现在视野中。 “去死！百刃狂袭。”她怒吼。 上百道影刃齐射而出，锋芒密布地袭向卡洛所在的位置。 然后她的右臂一轻。 剧痛尚未来得及蔓延，她便看到自己那只挥舞着短刃的手，正落在石砖上，手指仍微微颤抖。 “什么…” 她还未反应，双腿一软。 “噗通。” 她跪倒在地，鲜血喷涌，从膝盖处断裂中汩汩而出。 她嘴角再也无法勾起笑容，反而露出近乎痛苦的僵直。 卡洛一脚将她踹倒在地，目光平静如水。 “再说句走运听听？” 第171章 龙 傍晚时分，天色已沉，城市的喧嚣逐渐散去。 小巷深处阴影浓重，砖缝里渗出的潮气混着血腥味笼罩在四周。 几只飞虫在巷口的路灯下盘旋，一切都显得寂静而压抑。 或许是因为巡逻士兵们的禀报，圣殿骑士团很快就到了，带队的却不是西奥多，而是伊芙丽。 他们沿着猎杀者逃脱的方向追了不久，就看见了满地的血迹。 然后是抱着大黑猫的青年。 “来得真快，我都准备去喊你了。”青年如是说道。 “你们在外面把守吧，这里安全了。”伊芙丽吩咐道。 随即她单膝跪地，掌心悬浮着淡绿色的魔法光芒，光芒温柔地流淌进昏迷的猎杀者体内。 对方身上狰狞的断裂伤口在光芒照耀下慢慢止血。 随即，她取出一卷绷带，娴熟地将伤处包扎好，动作干脆利落。 卡洛站在一旁，注视着伊芙丽的动作。 “她是邪教成员没错吧？”他开口问道。 伊芙丽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是的，以她上次和骑士团交手的局面来看，恐怕还是祭司级别的，这是很大的进展，你很棒棒了，要我表扬你吗？” 卡洛皱了皱眉，觉得她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结合伊芙丽的表情，简直像嘲讽一般。 “不必，那她就交给你们了，审问这种东西想必你们圣教廷更加精通。” “嗯嗯哒，我们会想办法问出一些东西哒。”伊芙丽一字一句地回答，像是在背诵。 卡洛盯着她的脸，眉头锁得更紧：“你…说话怎么回事？” 他略一犹豫，还是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眼神透出疑虑：“发烧了吗？” 伊芙丽眨眨眼，歪了歪头，平淡道：“人家没有。” “啊？中邪了吗？不会被邪教徒感染了吧？”卡洛凑近观察。 在伊芙丽的脸上看来看去。 “咳咳！”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打破了两人的僵局。 卡洛转头，一位肩膀宽阔、体格健硕的男子从小巷另一头走来，身披镀金的铠甲，头发在余晖中泛着淡金色。 “伊芙丽，这位是你的朋友？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他语气虽然带着一丝调侃，眼神却锐利地在卡洛和她之间扫过。 “噢。”伊芙丽应了一声，“这位是我的哥哥西奥多，这位是卡洛，就是他制服了猎杀者。” 她说话一下子就正常了起来。 卡洛和西奥多握了握手。 后者的手掌厚重有力，他从上到下打量卡洛一番。 “如此年轻，就有击败猎杀者的实力，不简单。若是王城中人，我应该听闻过才对。”西奥多说道。 “不敢当。” “卡洛来自伊斯卡尔。”伊芙丽在一旁补充。 “原来也是和魔族战斗的勇士，难怪会和伊芙丽相识。”西奥多点了点头，语气略显认同。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卡洛便以看望朋友为由礼貌告辞。 他倒是没有骗人，他确实要去看看碧安卡的情况。 等卡洛走远，西奥多才移开视线，侧头看向伊芙丽，问道：“这就是你上次带回家的朋友？” 伊芙丽点了点头，神情依旧平静。 西奥多喉咙动了动，轻轻吞咽了一下：“你们…是什么关系？到哪一步了？” 伊芙丽闻言，微微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嗯？” “我都看见了。”西奥多抬了抬眉毛，“你们刚才的动作很亲昵，你可从来不会和别人那样。” 而且，你还问我那种奇怪的问题...妹妹也是长大了呢。 “没有呢。”伊芙丽回答道。 “是吗？” 语罢，西奥多向她的面部伸手，她下意识就退后一步。 “你看吧。” 伊芙丽微怔，神情罕见地有些呆滞。 “我搞不懂。” 巷子里的风静了下来，西奥多没有再追问。 他抓起猎杀者，转身就走。 “走吧，伊芙丽，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噢。” ...... 卡洛一手抱着大黑猫，另一手敲响了门。 屋内响起脚步声，片刻后门打开，一脸警惕的碧安卡探出头来。 她看到卡洛，松了一口气。 目光下意识扫过他怀中，她眼睛一亮。 “哎呀，是洛卡把你找来的嘛。”碧安卡一把接过黑猫，轻轻抱在怀中，神色柔和下来，“真乖，不过已经没事了。” 卡洛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冷不热：“你当我什么都没看见吗？这么喜欢往小黑巷子里钻。” 碧安卡吐了吐舌头，轻轻撒娇道：“嘿嘿，下次不敢了嘛。” 她抬手拉了卡洛一把，将他拖进屋。 屋内炉火温暖，餐桌上放着一盘热腾腾的炖肉，一个女孩正坐在桌边大口地吃着。 听到门响，她猛地一抬头，看到卡洛的身影，吓得微微一颤，下意识地往椅背后缩了缩。 碧安卡将洛卡放下，走过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柔声道：“别怕，希琳，这是你卡洛哥哥。” 女孩眨巴着眼睛，小声而怯怯地说道：“哥哥好。” 卡洛走近几步，语气温和：“你好，感谢你今天出手救了碧安卡。” “是因为，碧安卡姐姐好，给我好吃的。”希琳吸了吸鼻子，轻声回答。 碧安卡走到一旁，疑惑道：“卡洛，希琳是龙人吗？力气大得可怕，我还没见过龙人呢。我问了她，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说她从小就在贫民窟生活，照顾她的母亲，不久前也去世了，也没人可以问了。” 卡洛低头看了看女孩，目光在她额角、手背和眼睛上略作停留，然后摇了摇头。 “虽然长得像，但她不是龙人。”他顿了顿，嘴角微微扬起，“就是龙，贪食龙。” “诶？” 碧安卡和希琳同时抬起头。 “我是...龙？”希琳呆住了。 “不会吧，卡洛，龙族怎么会沦落到贫民窟呢？” 当然因为是异类。 龙族向来是高贵的，而贪食龙这种只热衷于进食的畸变种，在他们看来就是应该舍弃的。 卡洛自然不能当着希琳的面这么说。 “可能只是意外吧，希琳是不是觉得自己怎么都吃不饱。” 希琳点点头：“是的哥哥，我一饿就浑身没有力气，但是我吃饱了，就很有力气。” “对哦，希琳还能快速愈合，太厉害了。”碧安卡拍手道。 “嘿嘿。”希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再多吃点吧，不够我再给你做。”碧安卡温柔地说道， “好，谢谢姐姐。” 碧安卡将卡洛拉到一旁，看着又吃得满脸汁水的希琳，说道：“卡洛，要不我就把希琳收留下来吧，我可没法再看着她回贫民窟了。” “好啊，刚好也多一个保障，你就把她带在身边吧。” “嘿嘿嘿。” “干嘛这样笑。” “有小孩子在，看你怎么做坏事~”她得意地眨了眨眼。 第172章 觉悟 清晨，窗外寒风吹拂着还带着夜露的枯枝，传来远处铁靴踏过地板的声音。 卢卡斯捂着鼻子起了床，整张脸都青一块紫一块。 他低声咕哝：“父亲下手还是那么重啊…明明这种事情想当面和他说的，这样才显得郑重嘛。” 他晃了晃脑袋，揉了揉仍发胀的面颊，套上外衣离开房间。 路过长兄的房间时，他脚步一顿，然后轻轻推开那扇门。 房内陈设仍旧整洁，书桌上的笔记和床头的徽章盒都被细心收拾着，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了一般。 卢卡斯望着那熟悉的一切，心中一阵酸楚。 他走上前，在床边坐下，轻轻吐出一口气。 “哥，我安全回来了。可惜啊，真对不起，没能完成你和父亲的荣耀。” 那位在魔族战役中牺牲的哥哥，是卢卡斯心中永远的伤疤。 他印象中的哥哥，永远挺拔如剑，正直得近乎固执，却又温柔得能包容一切。 作为家族毫无争议的继承人，哥哥的存在就像一道坚实的壁垒。 让卢卡斯可以心安理得地当个纨绔子弟，在兄长羽翼下嬉笑度日。 当父亲和哥哥前往伊斯卡尔支援的时候，他还觉得以他们的实力肯定能完好无损的回来。 谁知道意外来得那么快。 第一次战役还算是圆满成功。 捷报传来时，他正在酒馆和朋友们举杯庆祝。 第二次就传来了噩耗。 若不是勇者的救援，他连哥哥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那个曾经可靠的身影，最后还是安静地躺在冰冷的棺木里，再也不会笑着揉乱他的头发，再也不会无奈地替他收拾烂摊子。 那一夜，卢卡斯烧掉了所有华服，折断了珍藏的七弦琴。 取而代之的是长枪和铠甲。 父亲一共就两个儿子，哥哥未竟的意志只能由他来继承。 他静静坐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步入训练场。 时候尚早，晨雾未散，训练场内空旷寂静。 唯一在场中训练的身影，是亚伦。 那个来自小村落的小伙子。 他赤着上身，正在反复挥拳，拳风破开晨雾，落在沙袋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脸上神情专注，动作虽不完美，但力量凝实。 卢卡斯在一旁观了片刻，走近几步，靠在围栏上道：“亚伦，你练的这套招式，感觉连不起来，有些别扭。” 亚伦停下动作，拭了把额上的汗水：“我知道。这套招式只记载了大半，有些段落根本接不上，我也只能凭借感觉补上，自然会差得很多。” “没啥，我回头帮你翻翻，也许能找到更适合你的招式。”卢卡斯拍了拍他的肩。 亚伦愣了一下，随即认真地低头致谢：“谢谢卢卡斯大人。” “不必客气。” 卢卡斯倒是从亚伦的身上看见曾经的自己。 这时，一名侍卫快步走来，凑到卢卡斯耳边低语几句。 卢卡斯顿时脸色微变，只留下简单一句“我先走了”，便急匆匆转身离开。 亚伦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黯淡了几分。 良久，他收回思绪，继续完成一轮训练，直到全身汗透。 回到房间后，他简单擦洗干净，换上干净衣物，坐在书桌前。 犹豫了许久，还是拉开最下方的抽屉，从夹层中取出一颗淡蓝色的水晶。 水晶内微光闪烁，如同封印着某段流动的影像。 那是他几日前在前往王城的路上捡到的，它就躺在城外山道上。 这是一颗记录水晶。 他最初以为只是寻常物件，但激活后才发现，里面居然完整记录了哈尔森的战技。 “真是巧合吗…”亚伦喃喃道。 若是在过去，他肯定会欣喜若狂，将其奉为瑰宝。 但现在，他犹豫了。 他凝视着水晶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又将其放回抽屉最深处，锁上。 ...... 另一边，卢卡斯的脚步声急促回荡。 他猛地推开医务室的大门，里面是浓重的药草味混杂着血腥气。 清晨的阳光在约瑟苍白的脸上投下光影。 这位骑士半身裹着渗血的绷带，每一次呼吸都十分微弱。 "怎么回事？"卢卡斯紧握双拳，皱着眉头问道。 侍卫低声道："巡逻队在旧城区的巷口发现了他，整个腹部都被穿透了，幸好治疗及时，否则已经没命了。" 卢卡斯凝视着约瑟毫无血色的面容，担忧道：“如今还有风险吗？” “牧师说需要静养，短时间内是不能再活动了。” “知道是谁干的吗？以约瑟的实力不至于被如此轻易的击伤。” “一位最近臭名昭着的通缉犯，甚至曾经伤过好几位圣殿骑士，但好在已经被圣殿骑士团拿下了。” 卢卡斯叹了一口气，他记忆中的王城才不是现在这样。 曾几何时，这座城是人类文明与秩序的象征，是灯火点点、安宁温和的家园。 什么时候开始竟变得如此危险？ 就在这时，约瑟的眼皮剧烈颤动起来。 他干裂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什么。 "别动。"卢卡斯立即俯身按住他的肩膀，却感受到掌心下传来倔强的反抗。 他叹了口气，将耳朵贴近约瑟的唇边。 "邪...邪教..."约瑟的话语断断续续，"是邪教教徒..." 卢卡斯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确定？"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约瑟艰难地点头，一滴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 “和...之前交战的...教徒一样，我敢肯定...”他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医务室陷入死寂，卢卡斯脸色愈发难看。 不只是灰烬城吗？ 就连王城都被渗透了。 当一只害虫被看见的时候，很可能整个屋子都布满害虫了。 卢卡斯转身望向窗外，王城的尖顶若隐若现。 "我错过了终焉之战..."卢卡斯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但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了。王城，必须是干干净净的。” “若是哥哥的话，想必会这样做的吧。” 第173章 暗潮初涌 洛斯尔家的书房内，空气中飘浮着细细的微尘。 室内布置一如既往地整洁而严谨，书架上摆满了厚重的卷宗与典籍，书桌略显凌乱，显露出主人的焦虑与烦乱。 塔罗·洛斯尔焦急地踱步，脸上写满了压抑。 站在门边的安娜默默看着父亲，心中涌起不安。 她从未看见父亲有过这种表情，她走近一步，小声问道：“父亲，发生什么事了？” 塔罗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严肃。 他沉声说：“安娜，王城真的要乱了。” 安娜并不了解现状，她只知道确实有邪教徒出没，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为什么？父亲。” 塔罗移开视线，走到窗前，拨开厚重的窗帘，望着城墙外一片阳光照耀下的街道。 “民怨，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安娜顺着父亲的方向看去，街上依旧热闹，孩童在巷口奔跑，妇人们挑着菜篮穿梭其中。 但这一切的安宁在塔罗眼中，已经是风中残烛。 “现在不仅是罪犯莫名其妙地失踪，连许多年轻人也被王宫召集后，再也没有回来。他们的家人已经在闹事了，但是没有解释，只有沉默。”他咬了咬牙说道。 “召集年轻人进王宫？” “对，国王以挑选侍从和侍女为名义，募集了一堆王城甚至是周边城镇的年轻男女，但自从他们进去之后就再无音讯。” “召集那么多人，到底国王…想要干什么？”安娜低下头，心中泛起莫名的寒意。 “不论他是在干什么，完全就是胡闹！他上位的过程本来就已经饱受非议，如今又把王国治理成这样...我们得看清形势了，安娜，王国很可能要变天了。” “您是说，现任国王会被...”安娜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嘘，这种话还是别乱说，但意思差不多，现在只要一个导火索，这把火就能烧到王宫。” “父亲，那我们该怎么办？” “事情已经开始发酵，我得去仔细确认一下，接下来的任何一个选择都可能影响到我们家族。” ...... 而此时，王宫深处。 宫殿高窗张开，白日的阳光洒落在华贵的地毯上。 一名妩媚的女人半倚在躺椅上，姿态慵懒，她穿着剪裁得体的丝质长裙，却看上去格外诱人。 她慢慢将果子递到年轻的国王口中。 国王靠坐在镶金椅背上，身披紫金王袍。 他的面容比起几个月前显得消瘦许多，肤色苍白泛青。 他转头望向身侧的女人，叹了口气。 “王后，这些天，大臣们又来讨要说法了。”他开口，声音带着深深疲惫，“这次的事件，似乎压不下去了。” 薇奥拉轻轻拨弄着指间的金戒，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没关系啊，您是国王啊，做事还需要给别人交代吗？” 国王低头不语，他闭了闭眼睛，似是在挣扎。 “可是…毕竟死了这么多人。”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在想，最近还是不要再轻举妄动了，否则真的不好收场。” 薇奥拉眼中红光一闪，唇角的笑意逐渐扩展。 她眨了下眼，国王的动作瞬间僵住，仿佛被暂时夺去了意识。 他怔怔看着前方，眼神涣散，片刻后，眉头一皱，整张脸变得阴沉。 “其实你说得也对。我们的大事即将完成，有了神的力量，到时候整个大陆都会臣服于艾兰王国。”他缓缓坐直身子，眼神重新聚焦，驱散了所有犹疑，“我要成为最伟大的国王，不该为这些小事所困。” “那，我们再想想该如何获取一些年轻的血肉~我的王~”薇奥拉起身坐到他的腿上，抚摸他的身体。 “再以我的名义或者亲信大臣的名义征召估计行不通了，那就只能采取强制手段了。” “好~那就这么办吧。”薇奥拉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道。 国王俯下身贪婪吮吸那娇艳的双唇。 “办大事，总要有一些牺牲的，对吧？王后。” “当然。对了，我的王啊，地下该找人清扫一下了...” 不久后，王宫后殿那扇沉重的门缓缓打开。 薇奥拉从里面走出，步伐有些微乱。 她低头整理着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襟，将衣带重新系好，手指抚平裙角的褶皱，神情迅速收敛，变得严肃而冷艳。 她没有回头，一步一步沿着宫墙边缘的小径前行，直至走到一座偏殿后方一处隐秘的石门前。 她抬手按下一处机关，石门无声地开启。 一道狭窄的密道呈现在眼前，通道弯弯曲曲，深不见底。 随着她越走越深，四周的光线逐渐昏暗，只能依靠石壁上微弱的魔能灯提供照明。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腐臭气息。 她没有掩鼻，反而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很享受一般。 终于，在一处封闭的空间前她停下了脚步，梵卓正端坐在前。 他面容仍显苍白，但比起上次见面，血色明显恢复了不少。 “哥哥，你看上去好多了。” “当然，我亲爱的妹妹。”梵卓的声音低哑，却带着几分轻松。 他抬起手臂活动了一下，继续道：“我感觉离完全恢复已经不远了。” 薇奥拉缓缓走近，站定在他面前，说道：“哥哥，目前抓来的人已经用尽了，过段时间，我还会提供更多人供你恢复。 听到这话，梵卓皱起了眉头。 “我真不明白，作为一国国王和王后，你们弄一些人还这么麻烦，每次弯弯绕绕的。” “现任国王在继位前本就毫无根基，如今也少有威望，很多事情都无法做主，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哥哥也体谅一下妹妹嘛~” “我没有怪你，薇奥拉，只是如今仪式迫在眉睫，我想快些回复到巅峰罢了。”梵卓语气柔和下来。 “对了，哥哥，有个不好的事情，我刚收到消息，八祭司已经被圣殿骑士团抓去了，我想办法干涉其中，但对方却根本不给面子。” 梵卓点点头，并不惊讶。他目光移向阴影的角落。 那处昏暗之中，悄然站着一名年轻男子。 “九祭司刚才已经给我汇报过了。不止是四祭司被俘虏，还有几个据点也被清缴了。圣教廷，看来是真的出手了。” “我有些担心我们的计划会收到阻碍。” “我们的进度已经很快了。”梵卓回答道，“至于圣教廷的人，就让那三位祭司出手吧。花了这么多心思把他们解封，也总该派上用场了。” 阴影中的年轻男人微微鞠躬：“大人，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第174章 试菜 午间，炊烟从小屋的烟囱上升起。 卡洛和希琳坐在桌前，面前整齐摆着刀叉和盘子，神情各异地看向厨房方向。 卡洛皱着眉头，希琳则是满脸期待。 “做好咯~蓝莓炖鲜鱼来咯~，快，趁热吃吃看。”碧安卡笑嘻嘻地端着一锅奇形怪状的料理走了出来。 锅盖一揭，甜腻中夹杂着腥气的味道立刻飘满整个屋子。 她把锅放在桌上，细心地将两只鱼分别盛到卡洛和希琳的盘子里。 炖得软烂的鱼肉泛着蓝紫色的光泽，伴着一层果酱状的浓汁在盘中轻轻晃动。 卡洛的眉头几乎打了个结。 他盯着盘里的鱼，迟疑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不是故意报复我吧？” 碧安卡的脸“刷”地一下红了，白了他一眼，低声啐道：“你还知道呢？小孩子在旁边你都要乱来，真是疯了你。” 她说着低头咕哝了一句，眼角却瞥了眼旁边正坐得端端正正的希琳。 小女孩双眼无辜地睁大，一脸天真地看着他们，显然听不懂两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幸好，碧安卡心里松了口气，希琳睡得死，那时候她把嘴捂得也紧，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哥哥姐姐，我先开动了。”希琳的兴趣很快被转移到盘子中。 她努力地用叉子插起盘子里那块滑溜溜的鱼肉。 可沾着蓝莓汁的鱼肉总是滑掉，反复了两三次后，她干脆低头张嘴，在碗边一口把滑下来的鱼接住。 “小心烫。”碧安卡提醒道。 希琳咀嚼了一会儿，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嗯！”她赞叹了一声，立刻开始刀叉并用，大口吃了起来，嘴角还沾了一点酱汁。 卡洛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想着：“难道味道还不错？或许只是闻着不好闻，吃起来香？毕竟是碧安卡做的，她的水平不至于做得太差啊。” 他也夹起一块鱼肉送进嘴里，刚咬下一口，脸色立刻变了。 他几乎没忍住想要吐出来，连忙拿水灌了一口。 “有这么夸张嘛？”碧安卡不信邪，也尝了一口，结果咀嚼几下后脸上的笑意凝固了，沉默了好几秒，才皱着眉低声说：“希琳，还是别吃了，这道菜失败了。” “是啊，等下吃坏了肚子。”卡洛也不忍心道。 希琳正咬着最后一块鱼，疑惑地抬头：“诶？为什么？可是我觉得挺好吃的，有肉还有甜甜的味道。” 她看着自己的盘子空了，又眼巴巴看向卡洛那边。 卡洛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盘子推过去：“给你吧，反正我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谢谢哥哥。” 希琳甜甜笑了，小小的手迅速拿起叉子，又开始对付第二只鱼。 “你们俩还真搭。”卡洛一边擦嘴一边摇头，“这样你试菜也不用怕浪费了。” 碧安卡轻笑一声，走到希琳身边，弯腰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转身回厨房，边走边说：“这道菜不行，我还有一个点子，可以用你给我的调料试试‘黑胡椒蜜桃肉汤’。” 卡洛感到有些无语：“你为什么非得做这么奇怪的菜？” 碧安卡回头冲他一笑，理所当然地说：“第二轮比赛的考题是创新菜啊，不大胆创新，怎么拿高分？” “哇，蜜桃和肉，一听就很好吃！”希琳已经瞬间吃完了第二条鱼，正拿着纸擦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碧安卡。 卡洛额角滑下一滴冷汗：“这小丫头到底是什么味觉…” ...... “露娜，你怎么就不明白母亲的一番苦心呢？”中年女人凯瑟琳站在窗边，阳光洒在她肩上，却未能驱散她语气中的冷硬。 露娜低头坐在椅子上，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抬眼看了看母亲。 这个她从小敬畏，却又渐渐感到陌生的女人。 凯瑟琳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眼神稍稍柔和了一些：“你是我女儿，要是你真的不想入教，我也不会强迫你。” 露娜抿了抿唇，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 她越来越看不透母亲了。她一向是如此强势，控制着她的一切，现在却又这么说，到底是有什么意图。 “不过…”果然，凯瑟琳语气一转，慢慢走近，“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凯瑟琳在她对面坐下，片刻后，她继续开口：“我想到了一个计划，由你现身引安娜出现，然后我们想办法抓她。” “安娜不是已经一直怀疑你吗？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她若是知道你的位置，必然会赶来见你。” 露娜微微一愣，抬眼看着她。 “母亲…你不是说已经想通了吗？为什么还是要盯着洛斯尔家？” 凯瑟琳摇了摇头，眼神中染上了几分疯狂：“当然不是为了洛斯尔家。是因为安娜。” “祭司大人说过，安娜是个极其优秀的容器。”她喃喃道，“她的身体，她的血统，她的天赋…若是能献上她，能得到的回报，恐怕是极为丰富的啊。” 她回头看向露娜，脸上浮现出一丝近乎痴迷的笑容。 露娜看着她，嘴唇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真的不想这么做，为什么非得要牺牲别人来换取利益呢？ 但是...这毕竟是她母亲啊，露娜露出纠结的神色。 沉默良久，凯瑟琳的神情恢复了平静，她看着女儿的眼睛：“露娜，你别忘了，你已经不能回头了。” “你可是亲手对安娜下过死咒的人。你真的觉得她还能原谅你吗？就算她愿意，洛斯尔家的人会吗？这个国度的律法会吗？” 她声音轻，却像针刺一般一针一针地扎进露娜心头。 “露娜，你早就站在了这条路上。现在只有跟着我走，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她伸出手，抚摸女儿脸：“只要你帮我，成功之后，以后我就不再逼你做任何事情了…你想怎样，我都答应你。” 露娜静静坐着，身子发僵。这一刻，她仿佛被困在一个牢笼里，再也出不去了。 “但是，我说过的，安娜身边的那个侍从不是一般人，你凭什么感觉自己能抓住她？”她冷静下来后说道。 “我当然有把握，哈哈哈哈。” 第175章 插曲 擂台上，狂风乍起，尘土飞扬。 玲双脚踏地，身形骤然前冲，手中赤金螭吻猛然挥出，两道电弧在空气中炸开，炸裂出高频噼啪声。 她的攻击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只能看见电光沿着她的身影拖出闪耀的光痕。 对面的狼人面色沉重，左手持盾，全身戒备。 金属与雷鸣不断碰撞，火星四溅，震得他双臂发麻。 他脚下的擂台砖石，已在几轮攻击中出现了裂痕。 就在此时，玲轻啸一声。 “咿呀！”一只小巧灵活的狐狸身影如疾电般从玲身后蹿出，四肢蹬地，化作一道白影朝狼人后方迅速冲刺。 它突然跃起，从狼人盲区抓过他的左腿，逼得他重心失衡，根本无法反击。 “哇，那狐人的装备也太好了吧！那是什么武器啊？”看台上有学生惊叹。 “她还有魔宠！魔宠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得靠缘分契约呢！”另一人羡慕得语调都变了。 “你们别瞎算了，就算给你们这些装备，你们也不是高年级的对手啊。她能把高年级的学长压制成这样，说明她本身就很强。” “可别小看高年级，没那么简单的。”观战区前排，一位身穿制服的老师转过身来。 玲趁势一跃，空中翻身，双剑如圆月划落，自上而下猛砸狼人盾牌。 强烈的雷击贯入地面，整个擂台一震，空气中荡起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 狼人低吼着硬抗，脚步被震得后退两步，额头上已布满冷汗，全身都感觉到麻痹。 他知道，再这样防下去，自己终究会被耗空。 没想到面对低年级的学生自己居然要用到那一招么...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紧接着仰天长啸！ “呜嗷！！” 狂野的嚎叫震得人耳膜发麻，下一瞬，他的身体剧烈变化。 肌肉瞬间膨胀，手臂暴涨，背脊隆起，毛发如浪涌般迅速覆盖全身。 “变身了！”场边顿时一片骚动。 “狼人系的血统变身，来了来了！” “这种形态速度力量爆发式提升…那小狐狸顶得住吗？” 狼人落地后四肢伏地，以异兽般的姿态猛扑向玲，速度快得几乎只见一道残影。 他狂啸着出爪，带起劲风，连空气都被切出呼啸之声。 但玲没有后退。 她脚下一踏，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滑出，身体急速旋转躲过第一击，同时猛劈在狼人侧腹，伴随着一声爆鸣，雷光将他的毛发灼烧出焦黑印记。 她居然还敢主动攻击？众人皆是一愣。 战圈中，两人高速交锋，刀光爪影连绵不断。 “她的速度也提升了？”那位老师惊讶地推了推眼镜。 狼人愈打愈焦躁，虽然攻击凶猛，但每次都被玲巧妙避开、反击。 随着变身状态持续，他的体力明显开始下滑，动作逐渐迟钝。 终于，在一次虚晃佯攻之后，玲借狐狸突刺干扰。 飞身翻越狼人的攻击范围，赤金螭吻横扫对方后颈，雷电瞬间贯入狼人体内。 狼人猛地一震，嚎叫声戛然而止，身形晃了晃，轰然倒地，然后恢复了人形。 擂台四周一时间寂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热烈掌声。 裁判稳步上前，扬声宣布：“战斗结束！玲，胜利！根据规定，她可以挑选成为一位老师的助教候选人！” 玲点点头，走下擂台，轻轻擦去额角的汗水，轻喘一口气，尾巴甩了甩，神情依旧淡定。 这时，一名同学匆匆跑来，朝她喊道：“玲，有你的信，我帮你取了！” 她正准备离开，听到这话脚步一顿，侧头望去。 “信？”她眼神一动，“在哪？给我看看。” 她接过去迫不及待地就打开。 真的是卡洛给她写信了！ 展开信纸的刹那，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她看着看着，居然有些想流泪。 “玲，怎么了？”取信的同学看着玲的表情。 “没，谢谢你，我先回去啦。”玲迫不及待要去写回信了。 她要告诉他自己新学的知识，要问他王都的好不好玩，她要写满整整三页纸。 ...... 狩猎季的收尾终于宣告结束。整个月桂城也恢复了平日的宁静。 塞西莉亚的佣兵团取得了第二名，算是破了历史记录了。 第一名还是永夜佣兵团，这是无可争议的。 毕竟是从伊斯卡尔杀出来的佣兵团。 矮人亚登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他坐回熟悉的靠椅上，手中早已不知第几瓶烈酒开封，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去。 酒液顺着他满是灰尘的胡须滑落，他却毫不在意，满足地打了个酒嗝，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 “叔叔，大白天的，还是工作时间，你怎么又喝这么多？”身旁传来塞西莉亚带着点无奈的声音。 亚登歪过头，看着这位干练的侄女，晃了晃手中瓶子，理直气壮道：“来喝点不，塞西莉亚？狩猎季都完美举办完成了，我还能不庆祝一下？” 塞西莉亚失笑，轻轻摇头：“确实总算是忙完了，我也该动身了。叔叔你上次说摩尔莫斯有火龙的消息，我想去打探一下。” 亚登闻言，神色顿时清醒了几分：“小心点，我的乖侄女，屠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打探完就马上回来告诉我。” 塞西莉亚没有立刻回答，眸子轻轻垂下，脑海中掠过某天夜里的记忆。 那是屠龙之夜，她躲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如同神只降世。 “我知道的。”她轻声答道。 她告别亚登，脚步利落地穿过走廊与广场，回到佣兵团驻地。 刚进门没多久，她便把召集通知写好，一边吩咐莉莉去安排，一边整理装备。 忽然间，她想到一件事。 “摩尔莫斯，好像听玲说起过，那是她部族的驻扎地。” 外头传来一名成员的声音：“塞西莉亚团长，有你的信。” 塞西莉亚抬起头，接过信件，纸封上没有署名。 她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真是巧，再过一会我可就收不到了。”她低声道，将信轻轻打开。 “哼，文笔还挺好，但是恐怕写得不止这一封吧。” 第176章 告密 石制的走廊铺着青灰色砖块，走廊尽头是沉重的铁门，门后便是地牢所在。 胖胖的索尔和瘦弱的艾蒂亚一前一后走进监牢。 他们步入囚室前小小的审讯间时，神情收敛，站定后恭敬地向站在中央的两人行礼。 面对他们的是伊芙丽和西奥多。 二人在教廷中的地位不低，索尔与艾蒂亚虽然在等级上略高于西奥多，却远不及伊芙丽。 于是两人同时低头，神色虔诚，齐声喊道：“圣女大人。” 伊芙丽微微颔首，神情淡然，西奥多也对他们则是还了一礼。 随后他看向两人，开口问道：“此行不是应该三人吗？” 艾蒂亚听后答道：“还有一位赫恩大人，他正在外面打探情报。” “赫恩？”西奥多听到这个名字时，神情一愣，语气有些激动，“是赫恩·德洛克大人吗？” 兄长的反应让伊芙丽侧目。 “是的。”艾蒂亚点头。 “赫恩大人可是很有名的剑圣，年轻的时候与如今伊斯卡尔的城主艾克大人齐名。”西奥多脸上露出敬意，“听说他之所以加入教廷，是因为他的妻子是教廷的牧师，而他本人又是出了名的...爱妻子。所以也就顺理成章地归顺了教廷。既然是赫恩大人一同参与，这次的任务想必会轻松不少。” 伊芙丽轻轻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他们很快进入正题，交流着关于猎杀者的信息。 三人走向囚室深处铁链交错的束缚下，一名女性正闭着眼被悬挂起来。 “噢，这个气息，不一般啊，和我们之前斩杀的教徒确实不同。”索尔思索道。 “听说，三位都拥有神赐之器，可以斩断不死？”开口的是西奥多。 “是，只要葬送在我等的武器之下的人，皆无法再度复生。”艾蒂亚点头 索尔注视着猎杀者，伸了伸脖子，向伊芙丽道：“圣女大人，审问的事，就交给我吧。” 一旁的艾蒂亚也轻声附和：“圣女大人尽可放心，在圣教城亚斯图尔，索尔便是负责审判部门。他在审讯方面，有丰富的经验。” “在下肯定能从她脑子里提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索尔边说边摩挲着下巴。 伊芙丽面无表情道：“那就交给你们了。我这边还有些事，就先离开了。” 她转身离开了监牢，迎着暖阳走向外面早已等候的马车。 车轮缓缓滚动，沿着王城大道驶向洛斯尔府邸。 马车驶入洛斯尔家宽阔的前院，仆人们很快迎了上来。 伊芙丽下车后不久，便有人飞快进屋通报。 不一会儿，安娜亲自走了出来。 她身着淡色长裙，头发挽得整齐，看上去像个稳重的小孩。 伊芙丽开门见山：安娜，卡洛怎么不在你身边？” 安娜一愣，眨了眨眼，想着：“圣女知道卡洛？卡洛现在这么有名了嘛？” “他最近出去办事了。”她回答道，语气中还带着些讶异。 伊芙丽听后点了点头，没有深问，转而说道：“还是例行地帮你查看一下身体，之前中的咒虽然基本已经消除，但还是有复发的可能。” 安娜颔首，随后说道：“伊芙丽姐姐，其实我已经找到了凶手...是我姐姐，露娜” 伊芙丽并没有表现出意外，她神色如常：“好，这些等一会再说吧，我们还是先检查一下吧。” ...... 待到二人从房间里出来，走廊外阳光正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 是一名女仆快步跑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焦急：安娜小姐，大小姐刚刚出现了！” 安娜一愣，女仆赶忙补充道：“她没有多说什么，只留下一个纸条就走了，动作太快，我们根本追不上她。” 说着，她将手中紧握着的一张纸条递上。 安娜伸手接过，纸张边缘微卷，似是一路紧攥留下的痕迹。 纸上只写了短短一句话：“星辰之辉商会见。” 字迹熟悉而清秀，是露娜的无疑。安娜捏着纸条，神情迟疑，现在卡洛不在身边，但这很可能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她不愿错过。 “没关系，我和你一起去。”伊芙丽似乎看穿了安娜的忧虑。 “谢谢伊芙丽姐姐。” 这下安娜总算是放心了。 不多时，马车已在商会街口停下。 安娜刚想下车，忽然一阵圣光在伊芙丽身边闪现。 下一秒，伊芙丽的身影便在座位上消失不见，只余几缕光尘在座椅上盘旋。 安娜瞳孔微缩，还未回神，耳畔便传来那熟悉的清冷嗓音：“去吧，我跟着呢。” 安娜深吸一口气，这才迈出车门。 一路上她没有停顿，直到来到四楼，这是露娜通常会待的地方。 果然，推开门的瞬间，靠窗的位置，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静坐在木椅上，身旁放着一杯尚有余温的茶水。 “姐姐？” 那身影微微抬头，露娜转过脸来，神情复杂。 “安娜…你真的来了。” “嗯。”安娜点头，语气平静而坚定，“姐姐，我想要一个答案。” 露娜低头沉默片刻，随后抬眼，直视着她：“安娜，是我做的，我承认。” 安娜的神情变了，听到事实从姐姐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她望着眼前的姐姐，眼中掠过一丝深深的失望。 露娜重重叹了口气：“但不论你信不信，我真的很后悔。我不知道那是会置你于死地的诅咒，母亲跟我说，那只是一种弱化咒…让我有机会再和你争一争。” “别说了，你该不会想要和我说，你就是特地过来和我道歉的？”安娜直接打断道 “确实不止和你道歉，我还是来劝你离开的，安娜。离开王城，去外面躲一段时间…这样比较安全。” 安娜皱起眉头：“你还想让我相信你？” “你不相信我，我也理解。但那个奇怪的教会…他们肯定会对你下手的。” “教会对我下手，还是你的母亲对我下手？”安娜反问。 “你果然也查到了，是的，我母亲根本就没有死，她投身了邪教。但我说得也是真的，真正想要对你动手的是邪教。”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凭空浮现，伊芙丽的身影从光中显现，站在二人身后，语气平稳： “关于教会的事，露娜，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露娜先是猛地睁大眼睛，随即便是苦笑。 “果然，我就说你怎么敢一个人来。” 但她并未挣扎，很快就把母亲和她所说的计划和盘托出。 “就是这样，今晚就要动手，所以我提前想来把安娜劝走。” 安娜不知作何表情，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对方。 “她没有说谎，安娜，可能现在轮到你帮我一个忙了。”伊芙丽出声道。 “伊芙丽姐姐…你是想利用这一点来反埋伏邪教成员？” 伊芙丽看着她，缓缓点头，没有遮掩：“没错。就让露娜照原计划行动，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 安娜点点头：“我没有问题。” 随即她看向露娜。 “姐姐...” 露娜紧皱眉头，挣扎了片刻：“我配合的话，可以替母亲抵消一些罪孽吗？” 第177章 主动入局 “卡洛，你去哪？我又做好了一份，这次我自己尝了尝，还可以，你不试试？”厨房那头传来碧安卡的声音，带着一点小小的期待和撒娇。 她刚从灶台后探出头，围裙还没解下，一头蓝发因热气微微湿润，贴在脸侧，鼻尖上还有点点水汽。 卡洛一边系上外套的扣子，一边回头笑道：“我还有些事，得出门一趟，晚上回来陪你。” 他没想到不知不觉中，竟又在碧安卡这儿耗了一整天。 不论怎么样，他还是得去找洛斯尔家一趟。 毕竟答应过安娜，每日都要见一面。 餐桌旁，小小的希琳正坐在椅子上，双腿晃啊晃，手里的刀叉已经摇了半天，眼睛一直盯着厨房的方向，满脸期待。 这个小家伙，居然真的是从中午一直吃到现在。 卡洛轻笑了一声，说道：“我的那份你让希琳吃吧。” 碧安卡探出身子看了看希琳，耸耸肩：“行吧，希琳真的太能吃了。” “对了，我的食材也用得差不多了，”碧安卡忽然想起什么，回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你顺路帮我按照清单采购一些吧，明天我还想做几个新点子试试。” 卡洛接过纸条瞄了两眼：“这倒是没什么问题。” 说着，他低头在碧安卡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碧安卡抿唇轻笑，重新转身去厨房装菜，身后传来希琳兴奋地敲盘子的声音。 夜色已深，街上的灯火逐渐稀疏，卡洛先是朝洛斯尔家方向去了，想看看安娜是否还在。 一路穿过大门到了宅邸门前，门口女仆见到他，立刻鞠了一躬：“骑士大人，您来了。安娜小姐刚刚出门了。” “出门？”卡洛眉头微蹙，眼神一扫夜幕沉沉的街道，这么晚了，她能去哪？她不知道现在外面对她来说很危险么？ 女仆犹豫了一下，随即补充道：“是和圣女大人一起出去的。” 卡洛一愣，接着点了点头，神情稍缓。 那应该就出不了什么事了。 记得之前伊芙丽便说过，她会不定期为安娜做身体检查，避免诅咒残留影响。 “好，那。”卡洛轻声说了一句。 他转身离开宅邸大门，拿出碧安卡交代的那张采买清单。 “刚好，先把这事办了。” ...... 乌云密布，遮住了星月，整座城市仿佛笼罩在一层压抑的阴影之下。 一幢空旷的楼房顶层，屋内点着一盏油灯。 穿着暗红袍的老人坐在角落的木椅上，头发花白，面容苍老，双眼却清明有神。 他抬起那只枯瘦如柴的手，端起一杯茶，缓慢地抿了一口，眼神望向窗外漆黑的街道。 “现在…什么时间了？”他开口。 站在一侧的凯瑟琳披着斗篷，眼底却藏着一丝焦躁。 “七祭司大人，您放心，马上就到了。” 果然，不多时，街道尽头出现了人影。 月光从乌云缝隙中透出几缕，映出那熟悉的身影。 安娜身穿轻便的外袍，缓步走来，身后还跟着几名侍卫，警觉地环顾四周。 站在窗边的凯瑟琳眯起眼，露出满意的笑：“看，我就说这小丫头肯定会来的。她对自己太自信了，我早就已经把她拿捏住了。” 老人也笑了，目光扫过窗外的那几名随行侍卫，轻声说道：“不过是些普通侍卫，你的女儿不是说有什么不简单的人物。” 凯瑟琳收回目光，嗤笑一声：“露娜估计高估了，真以为这丫头有什么能耐。况且，在您面前，都是些蝼蚁呢。” 老头却摇了摇头：“王城这几日来了些不简单的人。你也别太放松了，多留点心。” “是，大人。” 楼下，露娜同样看着安娜走来，直到近前。 她的目光快速向身后扫了一圈，确定附近并没有其他人后，才压低声音问道： “你的那位侍从呢？怎么没跟来？” 安娜同样小声回应：“没找到他，时间太紧了。” “你的侍从就应该贴身放在身边啊。” “还说我呢，你自己也没带着。” 露娜闻言皱起眉头：“好了，他们随时都会动手，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你做好准备吧。” 说完，她率先转身走上楼梯，带着安娜走向那间看上去破败已久的楼上房间。 安娜示意几名侍卫停留在门口，她自己则缓步跟进。 屋内只有一张老旧的桌子和两把椅子。露娜绕过桌子坐下，侧身对着窗。她垂下眼眸，仿佛不敢直视安娜的目光。 空气中仿佛凝固了一瞬。 两人短暂的沉默被窗外的一阵风打破，窗帘微微拂动，夜风卷入屋内。 “所以，要说些什么嘛？”安娜表现得还算淡定。 “我想没必要了。” “我想也是。” 又是一阵沉默。 “你喜欢那个侍从，是不是？”露娜突然又开口。 “你...你说什么呢？”安娜红着脸。 “那样最好，他是有恋人的，你若是没有那个意思最好。”露娜轻声道。 “什么？什么恋人？” “他在我的商会给一位女性购买了一套防御法阵，我派人看过了，那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性，你说还能是什么关系？” “......”安娜微微一怔，张嘴却没能说出话。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能量从楼外传来，一股强烈的魔力从天而降！ 紧接着，露娜的瞳孔猛地一缩，低声道：“来了。” 楼外的黑暗中，一道暗红的光芒猛然升起，从一处高点直直冲向屋内。 藏在暗处的老人终于出手了。他那枯瘦的身影在夜色中浮现，手中法杖微亮结成，一道由数枚交错咒文构成的束缚咒术以惊人的速度从空中压下，直取安娜。 安娜反应也很快，将另一只手中蓄力已久的大火球击出。 一团炽热的火球直击空中的魔力阵。 火光与咒力撞在半空中，轰然炸裂，火星四散，掀起一股灼热的气流，将她与露娜周围的桌椅吹得东倒西歪。 “安娜！”露娜惊呼一声，后退几步，眼中惊惧与动摇交织。 安娜却没有后退，大法杖瞬间出现在手中。 “御！” 蓝白色的屏障浮现在她身前，拦下了第二波紧随而来的符文冲击。 但安娜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老者立于高处，眯起眼，点了点头：“不错，但你太年轻了。” 话音未落，赤红的锁链从天而降。 “咚！” 一声沉闷而清晰的轰响传出，洁白圣光自安娜身前陡然升腾而起。 圣光之中，伊芙丽的身影缓缓浮现，神情冷漠，双手轻轻张开，指尖圣辉流转。 红色的锁链寸寸化为碎片。 她的声音淡淡响起：“做得不错了，接下来交给我。” 第178章 焚罪 伊芙丽踏入战场，长袍曳地。 她缓缓抬起手臂，苍白的手指在空气中划过一道轨迹，仿佛在触碰某个至高法则。 就在这刹那的寂静中，空间突然裂开一道金色的伤痕。 "天罚之谕"。 权杖出现的瞬间，空气骤然凝固成实质般的压迫。 那些悬浮的尘埃突然静止，而后开始逆向旋转，形成无数微型的审判之轮。 七祭司站在塌陷的梁柱边，目光落在伊芙丽身上，眼中第一次浮现迟疑。 她身上的圣光如此沉重，几乎压得自己的魔力都失去了流动。 眼前这个女人绝对非常可怕，他下意识地产生了撤退的念头，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就这样被一个女娃子吓退，他的老脸可架不住。 况且... “如此耀眼的圣光，是圣女亲临么？还真是...” 他话未说完，伊芙丽已经动了。 她抬起手，火光从指尖流淌出来，不似火焰，也不带热度，却具备彻骨的压迫感。 “圣言之七：三重焚罪。” 以伊芙丽为中心，三道圣焰之环浮现于空中，层层叠加。 七祭司眉头紧紧皱起，上来便是杀招吗？看来她已经在一旁准备许久了，自己居然没发现，只能先行躲避了。 他口中也开始念念有词。 同样是祷告，但他的声音完全不同。 那是喑哑的、低沉的声音，每一个词语都像是从未被允许发出的语言，被强行撕开，拉扯出血肉。 但伊芙丽显然不想给他这种时间。 第一重焰环升起，炽白的光芒向前扑去，化作一道宽阔的火幕。 七祭司立即结印，猩红符咒缠绕在他手臂上，构建出一道半透明的防护屏障。 火幕轰然而至，卷起地面灰烬，击得他的护咒剧烈震颤。 轰！ 火焰撕开防护的边缘，灼烧着衣袍，露出他干枯的皮肤。 七祭司猛地后退，眼中愈发凝重。 第二重焰环随之降临。 它不像第一道那般正面铺张，而是分化为三道细密灼流，从空中斜刺而下，宛如流星雨中坠落的神谕之刺。 七祭司终于完成了祷告，脚下咒阵迸裂，骤然升起数面符文之盾，他手中变咒为刀，强行劈开一道火流，但仍有一道擦过左臂，瞬间灼烧肌肉，疼痛深入骨髓。 但他咬着牙，咒刀翻转，带起一道黑雾，反手斩出三道刀光，每一击都蕴藏着凝聚已久的咒力。 然而，伊芙丽站在圣光之中，一动未动。 黑雾命中她的身躯，却像被一层无形的壁障轻柔地拨开。 毫无作用！这让七祭司那本就褶皱的老脸更加难看。 她眼神未曾改变，只轻轻抬杖。 这一次，不再是火线，也不再是火幕。 是压迫。 是整个空间随光而下的压迫，宛若一座燃烧的天穹坍塌而来。 他的咒阵在火光未至时便开始震颤，术式扭曲塌陷，身旁的黑雾被瞬间驱散。 大地开裂，气浪冲天，石屑如弹片飞散。整座屋顶的残梁瞬间崩解。 安娜和露娜被伊芙丽护在身后，三人缓缓落地。 焰光尚未完全散尽，焦黑的烟尘在半空中翻滚，空气里仍弥漫着被圣焰灼烧后的焦土气味。 七祭司跌落在地，咳出一口黑血。 他的半边身体几乎焦黑，让安娜不忍直视。 露娜站在阴影下，一动不动，眼中满是那高举权杖的身影。 安娜站在她身旁，也呆了一瞬，但很快就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惊叹。 “…伊芙丽姐姐，你真的太厉害了。”她眼中闪着光，低声说着，“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样？” 伊芙丽将权杖缓缓垂下，火环的残痕在她背后消散于无形。 她转头看着安娜，眉眼中依旧那份一贯的冷静。 “你还年轻，别急。”她顿了一下，语气平静地补了一句，“而且…你不觉得这一切太简单了吗？” “太简单？我觉得他的术法挺强的，我都差点没接下来。”安娜疑惑道。 这时，两道身影穿越焦黑的门槛踏入。 一人身披黄金铠甲，眉宇间带着一贯的正气。 另一人衣袍束紧，步伐轻盈却目光警惕。 正是西奥多与艾蒂亚。 他们的目光很快落在那片尚未完全冷却的废墟中。 七祭司倒卧在塌落的墙角，衣袍破碎，半边身躯焦黑，显然已重伤昏迷。 “…好大的动静啊。”西奥多看了一圈，朝着伊芙丽关切道，“没事吧，伊芙丽？” 圣女转过身，神色如常，白色袍角仍如初雪未沾灰尘。 “没事。” 艾蒂亚眯起眼看了一眼祭司残躯，呼了口气，苦笑着摇头：“不愧是圣女大人，一出手就解决了一个祭司。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难以想象。” “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走近昏迷的七祭司，轻轻蹲下，看着对方被灼烧得模糊的法袍残片 “从穿着判断，他确实是祭司，但整个战斗中，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特殊的加护。”她缓声说道。 西奥多想了想，略显迟疑地说道：“也许是来不及发动吧？有些加护启动需要时间，你们的战斗打得太快了…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的。” “嗯。”伊芙丽点了点头。 艾蒂亚却已拿出了锁链，走上前：“不论怎么说，先将他带回监牢再说。让索尔来审一审，也许能撬出点东西来。” ...... 另一侧，焦土残墙的远处，一间尚未被波及的隐蔽房间中。 七祭司正坐在断裂的木椅上，眯着眼看着外头那片光芒逐渐褪尽的战场。 他眉宇间尽是疲态。 “果然啊。”他低声喃喃，“能够封印魔王的勇者小队…其潜力令人惊叹，难怪教主那么着急要除掉她。” 角落里，凯瑟琳跪在地上，浑身轻颤。 她看着露娜的模样，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声音颤抖地低声哀求：“大人，我女儿肯定是被蒙骗的。而且，这真的和我没关系…我绝对是忠心的。” 七祭司没有看她，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 “你那个女儿啊…我早就看出来了，一点也不懂事。”他说得随意，“但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他终于转头，淡淡看了凯瑟琳一眼，眼中没有愤怒，没有责怪，只有冷静的打量与一点…趣味。 “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第179章 不平淡的日常 马车的车窗被厚重的帘布遮掩，透过窗外的缝隙，安娜与露娜能隐约看到街道上零星的行人，匆匆走过，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车厢内的气氛依旧沉默而压抑。 安娜她的脑海中思绪纷乱，既有疑问，也有烦躁。 终于，安娜忍不住开口：“姐姐，为什么你要选择告诉我，而不是继续跟着你母亲的计划走？” 露娜轻轻一愣，似乎并不意外。 她靠在车厢一角，她沉默片刻，才缓缓抬头，看向安娜。 “我确实动摇过，家主的权利真的很有诱惑性，安娜，这是事实。”露娜低声说道，“但我真的不想对自己的姐妹下毒手，这也是事实。” “况且，我也想明白了。父亲说得对，洛斯尔家的家主必须要有足够的影响力，显然我并不具备那种能力。”她轻轻笑了一下，神色有些自嘲，“即便我坐上了那个位置，也只是暂时风光。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嗯，我能感觉到你没有撒谎。”安娜点点头。 露娜的语气变得更加低沉：“这次回去，我会和父亲坦白。我确实抱有过不好的念头，也确实向你下过恶毒的诅咒，收到处罚也是应得的。” 安娜思考了片刻，却说道：“不急，姐姐，毕竟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 露娜转头看向安娜，眼中带着些许困惑：“什么意思？” 安娜抬起头，轻声道：“我想再给你一次机会，毕竟你这次及时回了头，我觉得你还没有坏透。若是父亲知道了你的作为，你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露娜苦笑：“安娜，你确实心地善良。但性格太软，以后可能会害了你。” “我就是这样的人，不论未来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车厢内的空气似乎有所松动，紧张的气氛逐渐舒缓。 安娜突然又问道：“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你之前说的那个卡洛的情人，地址在哪？” 露娜的表情瞬间僵硬。 “安娜，你该不会真的...” “不不不，怎么可能，我就是好奇，好奇！” ...... 又一个清晨的阳光，卡洛坐在希琳身边，观察着她体内的能量。 小家伙真的是吃得越多越厉害，经过碧安卡的投喂，她现在估计能和高阶战士过过招了。 是的，就是在完全没有战斗经验的情况下。 卡洛昨天回到洛斯尔家的时候，女仆说安娜已经睡去了。 他也就安心回来了，但现在他考虑的是今天是否应该早点去。 安娜估计不会有好脸色了。 碧安卡的厨房继续充满了浓烈的食物香气和紧张的气氛。 她站在炉灶前，眼神专注却带着几分焦躁，身旁是满桌子凌乱的食材和烹饪工具。 虽然她热爱烹饪，但经过昨天一整天的失败，她已经很受打击了。 今天同样，她已经在新菜品上失败了三次。 碧安卡感觉自己陷入了瓶颈，看着厨艺大师第二轮的时间一天天逼近，而她的进展却没有任何突破，心情当然逐渐开始沉重。 碧安卡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难道真是我创新能力不足吗？” 正当她低下头沮丧时，卡洛突然推开厨房的门走了进来。 “我就奇怪怎么厨房没动静了，看起来，你好像有些麻烦。”卡洛轻声说道，目光停留在她的菜肴上。 “是啊，时间越来越近，我还是没能做出什么新的东西，真的没想到会这么难。卡洛，是不是就是我能力不够啊。”碧安卡手中正拿着一块被切坏的土豆，脸上写满了焦虑。 “当然不是，你真的以为这个创新菜就是这么一点时间就能试出来的么？” “你的意思是？” “只怕是人家早就有准备了，那些经验丰富的大厨，脑子里肯定早就有好几个创新的方案了吧。” “那就是我没经验呗。”碧安卡撇撇嘴。 卡洛看了她一眼，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做一道你没见过的菜。” 碧安卡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你？教我做菜？厨房可不是你常待的地方。” “有些事情，说不定我能给你一些不同的思路，可别忘了我给你的调料，难道不够惊艳吗？” 碧安卡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试试看吧。” 于是，卡洛开始在她的厨房里忙碌起来。 他没有挑那些看似复杂的食材，而是挑选了土豆、牛肉和一些常见的面包原料。 很快，他开始熟练地切割土豆，并将其放入油锅中炸制。 “土豆？”碧安卡疑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把土豆切成这样？看起来好像不太好看，碎碎的。” “为什么要放那么多油去炸它，这样肯定会很腻的吧。” 卡洛一边操作，一边笑着回应：“你们常做的炖土豆，这才是土豆的正确烹饪的方式，外面酥脆，里面软嫩，正是这种搭配，才有它独特的味道。” “是吗？好吧，那你继续。” 卡洛继续忙着准备肉饼，他将牛肉捏成圆形，放入平底锅里煎，油花四溅，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 碧安卡也继续开始她的念叨。 “啊，为什么要把肉也切成这样，整块的肉才有更充沛的汁水，变成肉泥的话我感觉很不靠谱哦~卡洛大厨。” “这就是创新，碧安卡小姐。” “你要做什么？把肉夹在面包里？”碧安卡皱了皱眉，“怎么感觉有些怪？” “哪里怪了？这不比你的蓝莓炖鲜鱼好多了？” “哼，总这种做法好像不太对，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卡洛没有多解释，只是将已经煎好的牛肉饼放入面包中，然后把薯条摆在一旁，然后端到碧安卡面前：“试试吧，先吃一口。” 碧安卡看着那道不合常规的菜肴，咬了一口。 啧，居然感觉出奇的和谐。 她又尝了一口薯条。 诶，好像还都挺不错的。 “这…确实挺好吃。”碧安卡吃惊地看着卡洛，“这不是真的吧，明明看上去那么古怪！” “能把蓝莓和鱼搭配起来的人别说其他人古怪...”卡洛吐槽道。 碧安卡眼中闪烁着欣喜。 “好吃还如此简单！我感觉可以大范围推广，肯定有商机！” 卡洛一愣，没想到碧安卡还有这种头脑呢。 她深吸一口气，在卡洛脸上亲了一口：“谢谢你，卡洛。今天，你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 此时，她和卡洛同时感受到一股奇怪的目光，直直地投射在他们身上，带着一种压迫感。 两人几乎是同时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阳光被窗帘遮住，洒下的余光在安娜的轮廓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她瞪大的双眼中带着震惊。 原来姐姐说的是真的。 第180章 质问 安娜站在屋外，她看着屋内的画面，都让她心中泛起一种说不清、也不愿承认的情绪。 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失落，亦或是委屈与怨气混杂在一起，堵在胸口，酸涩地涨满。 像个不小心错过节日庆典的孩子，被遗落在热闹之外的边缘。 但终究还是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下台阶。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确认一下，确认一下姐姐说得不是真的。 没想到... 此时，身后却传来了碧安卡的声音： “卡洛，好眼熟的小女孩啊，你认识吗？” 安娜猛地停住脚步，回过身来，大声道：“谁是小女孩！” 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 卡洛微微一怔，立刻走走出来询问：“安娜，你怎么在这？” 安娜别过脸，鼓起脸颊，冷哼了一声：“哼。” 她满脸写着“我不高兴”，显然不想和卡洛说话。 碧安卡歪着头靠在门框边，一脸疑惑：“卡洛？你连孩子都欺负嘛？” “无礼之徒，我是洛斯尔家的次女，前些日子已经成年。”安娜气呼呼地说道。 “啊？看上去和十一岁的希琳...”碧安卡瞳孔微缩，一脸震惊。 “！” 卡洛额角青筋微跳，在安娜发作之前赶紧伸手将她拉进屋内：“好了好了，进来说。” 三人刚踏入屋内，还没来得及坐稳，小小的身影便从楼梯口蹦了下来。 “哇，今天来了一个姐姐？还是妹妹？”希琳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好奇地问道。 安娜嘴角轻微颤动：“当然是姐姐！”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卡洛一听，赶紧上前，拍着着希琳的头道：“希琳，姐姐要和我们聊一会，你先上楼玩，好不好？” “好哒。”小家伙乖巧地蹦跳着离开了，但走之前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安娜几眼。 三人落座，一时间空气里静得有些尴尬。 安娜鼓着脸，一脸不满。 目光在卡洛和碧安卡之间游离。 碧安卡轻咳一声，似乎想缓和气氛，突然若有所思地开口：“诶，安娜小姐，我总觉得…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安娜一怔，还未反应过来，碧安卡便说道：“对了！是在月桂城的那场婚礼上！你是那天来的贵客，对嘛？” 安娜恍然回忆起来，张大嘴巴：“你就是那天的新娘？！” 气氛微妙地停滞了一瞬。 安娜的脑中忽然闪过那天的事，她特意靠近卡洛打招呼，而他却一脸陌生，仿佛不认识她的模样。 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确实很奇怪。 现在，仿佛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原来那时候…你就是因为她装作不认识我。”安娜缓缓开口看向卡洛，眼神更加不善。 卡洛顿时一脸茫然：“我？我怎么了？” 碧安卡却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忘了？我们那时候身体互换来着，她是向我打得招呼，我当然不认识呀...” 嘶...卡洛不由一阵头疼，事情怎么莫名其妙复杂了起来。 安娜目光死死盯着卡洛，眼神从疑惑逐渐变成了审问。 卡洛嘴巴张了张，正要解释，却被安娜又一个冷哼。 “哼，解释也没用，肯定就是这样。” 气氛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默。 碧安卡看着两人，眨了眨眼：“所以，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安娜几乎是本能地回了一句：“当然是主仆关系。” “主仆？”碧安卡一脸古怪地打量了卡洛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原来你是喜欢这种玩法？ 卡洛伸手在她的身后捏了一下，碧安卡差点叫了出来。 她红着脸靠着椅背，接着说道：“就算卡洛是你手下，那安娜小姐也太咄咄逼人了吧？是不是…管得有些宽了？手下有自己的生活都不行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捉奸的呢。” 最后一句话瞬间打乱了安娜的思路。 “什么？我是...我我我...这个词汇太不优雅了！” 她卡了一会，假装整理了一下衣服，才继续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我当然要管！他是我的骑士，是我亲自任命的！必须对我绝对忠诚，但他却不好好保护我，昨天我都陷入危险了，却找不到他。这当然是失职！” “危险？昨天发生了什么吗？我去过洛斯尔家，但女仆说你和圣女出门了。”卡洛不由问道。 “哼，不关你的事，反正你也不在乎。”安娜再度撇过了脸。 碧安卡趁机道：“噢…那你这么生气，仅仅只是因为卡洛失职了？而不是别的其他原因？” “那当然！还能因为什么事？就是生气手下的失职！” 碧安卡点点头：“那就简单了，这么不合格的骑士，还是辞退了好。反正我正嫌他陪我的时间太少了，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话一出口，安娜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接什么，但听见碧安卡的后半句话，心情莫名其妙的舒畅了一些。 这几天确实卡洛都在跟着自己到处跑呢，当然没什么空陪你。 卡洛悄悄凑近碧安卡，低声说道：“碧安卡，别再添乱了。” 碧安卡眨了眨眼，识趣地站了起来：“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去做饭，你们两个慢慢谈。” 说着，她转身走向厨房。 安娜拽住小裙子，低头看着桌面，一言不发。 卡洛轻轻叹了口气，再次开口询问：“安娜，所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娜没抬头，语气里带着倔强：“你不觉得，应该是你先给我一个解释吗？” 卡洛一怔，随后点头：“好吧，我这边也很简单，你刚才也看见了。就是你想的那样，也没什么需要刻意隐瞒的，而且，我确实也没对你撒谎。” 卡洛表现得如此冷静，安娜觉得心头那点委屈似乎突然就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了。 她忍不住抬头盯着他：“那你来王城，不就是为了她？” 这句话问出口时，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自己这是在干嘛，明明继续问他失职的事情就好了。 就在这时，厨房里传来碧安卡清脆的嗓音：“我叫碧安卡哦，安娜妹妹～” 安娜的指尖颤了一下，耳根瞬间染上一层绯红：“偷听可不是淑女的行为。” 卡洛径直回答道：“不是，我们来王城是有各自的事情。” “所以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记得。”卡洛肯定道，“况且，我和你分头行动，又不是为了偷懒，不久前还追踪到了一个邪教祭司，不信你可以去问伊芙丽。” “所以卡洛并没有失职哦。”碧安卡的声音再度传来。 “是的，我可是很努力在追查这个对你有威胁的势力。” 安娜的脸色终于柔和了一些，语气也稍稍放缓：“这样啊。” “所以啊，你没必要生气，对吧？” 安娜抿着唇，眼神闪动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但你和她的事，为什么一点都没提过？”她语气一转。 “你也没问过，而且，似乎也没规定过不允许这样。” 安娜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样，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好像确实卡洛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 但是！她还是不想这么简单放过卡洛。 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有些不开心。 就是心里堵得慌。 “好吧，但是你在月桂城你装作不认识我！这可不是一个侍从应该做的！失职！”她再度嘟起小嘴，梗着脖子问道。 “当时卡洛还不是你的侍从吧？”碧安卡再次插嘴。 “我不管！就是失职。”安娜咬了咬唇。 “这个，解释起来可能有些复杂，你甚至可能会觉得我在胡扯...”卡洛扶额道。 “你先说，我安娜大人是会明辨是非的。” 第181章 怀疑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怎么样？”卡洛摊开双手，一脸认真道。 安娜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你说得没错。” 卡洛一愣，试探地问道：“你相信了？” “我指的是我确实觉得你在胡扯！”安娜白了他一眼，随后冷哼一声，气呼呼地道：“我当然不信！你就不能编一个靠谱点的故事吗？！” “但我没有编啊。”卡洛一脸无奈。 “噢，吸血鬼、灵魂互换、复仇女神...”安娜眯起眼睛，语气危险：“你怎么不顺便说你是勇者呢？” “嗯？你怎么知道的？”厨房里，碧安卡恰好探出头，捂着小嘴道。 安娜脸色一垮：“果然你们两个是在耍我吧？！故意合起来逗我玩！啊啊啊！气死我了！” 她越说越委屈，眼圈微红，就在情绪即将爆发时，鼻尖突然捕捉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她猛地一顿，吸了吸鼻子：“什么东西？这味道怎么跟你的烤兔子有点像？” “是我做的烤牛肉啦。”碧安卡笑吟吟地端着热气腾腾的餐盘走了出来，“先吃饭吧，吃完了你才有力气继续拷问卡洛。” “我才不...” 餐盘上，焦香四溢的牛肉被切得均匀整齐，肉汁在光下泛着微微的油光，配菜鲜嫩可口，香气萦绕鼻尖。 安娜不争气地吞咽了一口，暗骂自己明明是贵族，却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谁叫家里的厨子做的东西确实和卡洛烤的兔子没法比... “我就吃一口…不然显得有些失礼。”她小声嘀咕。 她用叉子挑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舌尖触碰的那一刻，她的瞳孔明显缩了一下。 好吃。太好吃了。 肉质外焦里嫩，带点辛辣的酱汁完美地渗入其中 比卡洛做得还好吃。 但她不甘心，强忍着没露出表情，继续吃。 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等她回过神来，盘子已经空了。 她手里还攥着叉子，愣了一瞬。 碧安卡撑着下巴，笑着问：“怎么样？安娜小姐。” “哼。”安娜挺起身子，昂着头，“一般般而已啦，本小姐什么好东西没吃过。” “而且！别以为用一盘肉就能收买我！我还没原谅你们编故事骗我呢！”她嘴上仍不肯松口。 “那还要吗？”碧安卡笑着问。 安娜别开脸，挣扎了两秒，最终小声道：“那就…再来一份吧，本小姐主要是不想浪费食物，嗯，一个真正的淑女，是不会让食物被随意丢掉的。” 碧安卡端着烤盘转身，一道轻快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好香好香~丢掉？什么食物会被丢掉？” 希琳皱着小鼻子到处嗅着。 安娜动作一僵，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视线一转，盯住卡洛。 “对了，刚刚就想问，这孩子也是你们生的？” ...... 马车平稳驶过午后喧嚣的王都街道，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丝不安。 车厢内则是一片沉默。 安娜坐得极远，靠在窗边，双手拽住裙角，像是在与空气对峙。 她一直盯着窗外掠过的街景，一言不发，身子板得僵硬。 卡洛刚略微向她靠了靠，就被她敏锐察觉，她迅速伸出手指：“不许靠近！坏侍从！你是有家室的人了，请你自重！” 卡洛坐回原处，无奈道：“好，我不动。但你能不能告诉我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我就不说呢！” “那我只能去问伊芙丽了。” “哼，我伊芙丽姐姐可是圣女，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安娜咬着下唇。 “安娜，这是关系到你和许多人生命的事情，别赌气了。”卡洛语气依旧轻缓。 她小声嘟囔：“好吧，看在你这么担心主人的份上，就告诉你吧。” 她开口把昨夜的事情一一讲述出来。 从接到露娜的纸条，到她赴约，再到伊芙丽出手。 “伊芙丽姐姐简直太厉害了！”安娜说到这里眼睛发亮，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她一出手，那老头根本没还手的余地，几个回合就被烤焦了！” 她说得高兴，不知不觉往卡洛这边靠了点，可下一刻突然警觉，脸一红，连忙缩回去。 清了清嗓子补上一句：“不过你当然是不知道的啦，你那时候…估计还在温柔乡里呢。哼！” 卡洛眉头微皱：“安娜，但是你不觉得，这一切有些太顺利了吗？” “嗯？”安娜歪头，“伊芙丽姐姐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我们是打了个出其不意嘛，那帮人哪反应得过来。” “是他们反应不过来，还是压根没打算反抗？你不觉得，邪教那边信你姐姐信得太轻易了吗？她居然还可以私下联络你，安排见面，如果是我，我是不可能让她逃离我的视线的。” 安娜一愣，没再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思索。 “还有时间点。”卡洛继续分析，“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动手？伊芙丽刚刚把一位祭司收押审问，他们就又送来一个，是不是有点巧了。” 安娜终于低声道：“那…我们要不要现在去看看伊芙丽姐姐？” 卡洛让车夫直接调头，朝伊芙丽家的宅邸而去。 当马车抵达时，宅邸门前的景象比他们想象中更严肃。 数十名圣殿骑士全副武装，结阵守卫，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安娜快步下车，却被几名骑士挡在门前：“抱歉，宅邸暂时禁止入内。” “我是安娜·洛斯尔，我想见圣女大人。”安娜也不多言，直接亮出自己的身份。 几名骑士显然听说过这位魔法天才，立刻鞠躬行礼，但却仍未让步：“抱歉，安娜小姐。圣女大人正在忙碌，不便见客。” 安娜一愣，眉头蹙起：“那至少，能不能通报一下？” 骑士微低头，声音依旧坚决：“我们不敢扰圣女，请您谅解。” 安娜很少这么被拒绝。 她微微咬唇，有些急躁地回头看向卡洛。 却只见卡洛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圣铃。 他晃了晃，铃身在阳光下泛出温润光芒，清脆铃声在空气中摇曳而出。 “这个，你们认得吗？” 骑士们的神情顿时一变，彼此对视一眼。 “放行吧，这位是圣女的贵客，团长不会责怪我们的。”为首的骑士朝着两边传讯道。 看着骑士缓缓让开通道。 安娜怔在原地，眸光微颤。 此时她才发觉，自己似乎根本就不了解卡洛。 直到卡洛低声对她说：“走吧，我们就进去吧。” 她这才恍然回神，跟上他的步伐。 第182章 迟缓与衰老 窗外算是阳光明媚，此刻却仿佛照不进这座宅邸。 “圣女大人在救助室，我来为二位引路。”说话的是位中年仆人，声音低沉压抑，脸上的线条紧绷。 外面的骑士团加上里面严肃的气氛，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卡洛现在只希望伊芙丽没什么大碍。 刚一推开救助室的大门，卡洛下意识伸手遮住安娜的眼睛。 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部，防止她摔倒。 “别看。” “唔？怎么了？” 安娜猝不及防地被他搂住，脸颊一下泛起红意。 “别看，会做噩梦的。” 她想挣脱，却被卡洛语气中的严肃气息震慑。 他扶着她转身，退回门外，才缓缓放开手。 安娜下意识地想说他无礼，可紧接着看到他那副严肃的脸色，心里骤然一紧。 “真的出事了？伊芙丽姐姐…她没事吧？” “她没事。你留在外面，我进去看看。” 安娜点了点头，看着他再次推开门，抬手轻轻摸了摸被他挡住眼睛的位置。 屋内，血腥味浓重。 一具肥胖的老年男人尸体躺在床榻上。 他的身躯已经僵硬，头颅向一边歪斜。 而胸膛中央，一把的匕首直直地插入心口。 “那是索尔，前来支援的三位神选者之一，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去了。”伊芙丽轻声说道。 一旁的病床上，她正聚精会神地为一名瘦削苍老的女人治疗。 女人枯槁如柴，脸颊浮现出隐约的黑气，四肢不时剧烈抽搐，嘴里发出低沉的哀鸣。 她痛苦地掐住自己喉咙，像是要将体内的某种东西撕扯出来。 “圣言之二·神净世间。” 伊芙丽轻声低吟，手中的光芒变得更为温柔，犹如春风细雨，拂过老人的额头、胸口与四肢。 黑气逐渐从她的身体表层褪去，如墨汁般滴落。 卡洛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西奥多正闭目调息，他的身上也缠绕着一圈淡淡黑雾，比起上次见面看上去苍老了十岁。 等伊芙丽结束净化，确认老人的气息恢复平稳后，她才松了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水，走到卡洛身边。 “我们被算计了。”她声音依旧冷静，但眼中却有愤怒在暗涌，“关押七祭司的秘密地牢不知为何暴露，敌人昨夜突袭而至。” 她抬手指了指床上的尸体：“索尔当时正在拷问八祭司。艾蒂亚和我哥哥在地牢外巡视，不知为何，争斗突然在地牢中爆发。” 此时，西奥多终于睁开眼睛：“我来说吧。” ...... 昨夜，地牢深处原本一如既往地沉寂。 西奥多带领着几位骑士在夜色中探查。 某一刻，他的指尖突然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听见了某种扰动。 不是风，也不是鼠鼠。 是某种更细微、更诡异的扰动。 他睁开眼，凝神细听。 空气流动…变了。 那种变化微妙到令人几乎以为只是错觉，可西奥多的战斗本能却立刻察觉出其中的异样。 他猛地站起：“你们召集人手，地牢集合！” 说罢，西奥多飞速赶去。 果然，地牢之下，两道陌生的身影静静地伫立于阴影中。 西奥多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身披深灰色兜帽的老妇。她只露出干瘪的下巴与一抹苍白的嘴角，仿佛死人嘴唇一般毫无生气。 一缕黑色烟雾自她的身躯悄然升腾，朝着地上的女人涌去。 “艾蒂亚！”西奥多认出了倒在地上的人。 但此刻她的周身肌肤已经开始皱缩，银发迅速染霜。 西奥多怒喝一声，不再犹豫，拔出长剑直冲而上，斗气自体内激荡而出。 然而，就在他跨出的瞬间，第二个身影转过了身。 那是个中年男子，皮肤如焦炭般龟裂。 他的五官扭曲不堪，丑陋得近乎不堪入目。 他缓缓抬起手，某种扭曲的领域顿时成型。 西奥多的脚步一顿，整个人陷入了看不见的泥潭，动作变得迟缓得可怕。 就好像整个人在水中缓缓拨动。 而那浓稠的黑气，也在此刻悄然接近。 老化与迟缓。 此刻叠加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带来的压迫都是绝望的。 但他是西奥多。 “祝圣结界。” 下一刻，圣徽在他胸前爆发出一轮刺目的白光，那是纯粹的圣光，将他周身的迟缓之力暂时隔绝。 结界瞬间撕开黑气与迟缓之域的缠绕。 西奥多身形飞速靠近。 老妇人眼神猛然一凛，立刻举起法杖，在身前撑开一道诡异的瘴气结界 他们都以为西奥多要发动反击。 可西奥多的身影却在下一瞬从两人视线中滑了出去。 借着圣光撕开的缝隙，他放弃了攻击，反而以极限冲刺朝地牢一角扑去。 那里的石柱下，是被黑雾持续侵蚀的艾蒂亚。 二位祭司反应过来时已经太晚。 西奥多伸手将艾迪亚揽入怀中，飞速退离。 “骑士们，包围地牢！” “是！” 老妇人与男子对视一眼。 “老三，目的已经达到了，救了一个，废了两个，不必耗在这里。”老妇人率先开口。 “好，那我们撤，还差一个，应该已经没什么威胁了。” “五祭司！小矮子！开门！”老妇人嘶吼道。 身后，一道传送门开启，一位矮小的老人在门后出现。 “二位，请吧。” ...... “和我们之前抓到的两位祭司，完全不是同一等级。”西奥多在讲述后评价道，“对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针对两位拥有斩断不死赐福的神选者，这次是我们吃了一个大亏。” “更糟糕的是，我们的线索再次被斩断了。之前所那些据点全是空壳，他们躲得太深了。”伊芙丽微微皱起眉。 “是啊，我们也不可能真的将整座王城翻个底朝天。”西奥多低语。 卡洛站在伊芙丽身后，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后开口：“但圣教廷的实力，应该远不止于此吧？这次只派了这几位，未免太过节制了。” “还不是国王。”西奥多冷声道，话语中显露出明显的不满，“自从他登基以来，艾兰王国与圣教廷的关系几乎断裂。而这对贵族阶层来说，也是他们巴不得的事情，倒是成为新王登基以来实施最通畅的命令。” 西奥多望向索尔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拳头紧握：“如果我直接将那些祭司处决，或许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哥哥，面前情报是最重要的，杀一两个祭司，也无济于事。”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沉默。 伊芙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卡洛。 卡洛贴近她的耳边，轻声道： “伊芙丽，没关系，冷静下来。他们的献祭仪式必然阵仗不小，越到关键时刻越容易露出马脚。只要你给我一个确切的位置...” “我明白，交给我。” “咳咳，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第183章 燃烧之夜 卡洛推开门，一个小身影藏在门旁。 他低声唤道：“安娜，听到多少了？” “不是很多，不过感觉情况很糟糕。” 卡洛点了点头：“确实很糟糕。你恐怕还是他们的首要目标，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尽量减少独自活动。” 安娜抿着唇，神情也认真起来。 “圣教廷都没办法处理邪教吗？那还有谁有办法？他们会不会波及到我的家人？或许我出去躲一阵子怎么样？”她一连串问出许多问题。 “夜枭教会可远远不止想要你，他们估计是想献祭整座城市的人。” 安娜瞪大了眼睛：“那我们得上报给...” 但话音未落，她眉头紧蹙，脑海里飞快回溯近来发生的一连串诡异事件。 老国王暴毙，大皇子遇袭。 召集大量青年，让他们一去不回。 修改她的考核，想让她成为脏东西的容器。 少女踉跄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墙。 “该不会连国王也...” “是的。” “可这…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整个王都沦陷吧？难道不该让所有人知道真相吗？”安娜几乎控制不住情绪。 “冷静，安娜，传递恐慌只会加速崩溃。” “我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或许我应该告诉父亲...他说不定能施以援手！” 卡洛没有反对，洛斯尔家族的作为三大贵族，确实可以成为一大助力。 “走，卡洛，我们快回家。” 马车穿过王都街道时，安娜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对卡洛摆出脸色，取而代之的是忧心忡忡。 小贩吆喝声、教堂的钟声、巡逻兵的铁靴声，这些往日熟悉的声响此刻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卡洛。”安娜忽然低声开口，“我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说我会被抓去献祭吗？” “不会的，有我在。” “卡洛，若是真的遇上很大的危险，你就自己逃吧。”她垂下头，把脸颊闷在衣服里。 “好像，之前你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这句话让安娜想起那个被黑暗笼罩的森林夜晚，想起卡洛背着她躲避时的呼吸声。 记忆中的寒意让她不自觉地往披风里缩了缩。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安心。 “这一次不一样。”她的声音闷在厚厚的毛皮里。 “没有什么不一样。” “你...别忘了，还有人在等你呢。知道吗？你要听我的。”她抿了抿嘴，神色有些黯淡。 马车猛地刹住，安娜差点摔进卡洛怀里。 “不好意思，二小姐，前面太拥挤，我们稍等一下。”车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安娜掀开窗帘。 刺骨的寒风立即灌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焦臭味。 两只地龙正拖着一辆堆满灰烬的大车缓缓经过，焦黑的木屑随风飘散，在雪地上留下丑陋的痕迹。 街角聚着许多围观的人群，议论声纷纷。 随行的士兵个个面色难看。 “发生什么了？”卡洛也凑了过来。 “前面堵住了，奇怪，你看这些的铠甲，不是城市巡逻兵，是王城边防的人。”安娜说道。 不久，马车继续行驶，沿途遇到三四批携带伤员的骑士队伍，有的是担架上满是火伤的百姓，有的是受惊呆滞、浑身脏污的孩童，还有几人被盖着白布抬走。 马车终于在洛斯尔庄园的铸铁大门前停下。 安娜提着裙摆跳下车时，管家已经撑着黑伞迎了上来。 “我父亲呢？” “二小姐，主人出城处理事务去了。” “今日不是休息吗？什么事务这么急？” “刚刚来的通知，王城西侧的雷布村…昨夜整村被火焰吞噬，化为废墟了。” “什么？”安娜感到一阵眩晕，“整个村子都没了？这可是冬天啊？哪来的大火？” “唉，这就不清楚了。居然能烧了一个晚上才被发觉。” 她想起刚才那辆地龙车上簌簌落下的灰白色粉末，胃里突然翻涌起来。 那是骨灰。 ...... 城外数里，一片被晨雾笼罩的森林寂静无声。 在林间一处隐秘的斜坡上，梵卓静静地坐在倒伏的树干上，目光越过层层林木，望向远方的村庄废墟。 隐隐能见炊烟尚未熄尽的残垣断壁，王城方向派遣来的士兵正在废墟间来回奔走，将烧焦的尸骸抬出泥土。 “真是一群勤快的老鼠。”他低声道。 他伸展着身体，轻盈地在林间窜动。 低下头，右拳重重捶向左掌，空气中竟炸出一丝微弱的涟漪。 “差不多了。”他喃喃，掌指缓缓伸张，五指之间传来力量流转的酥麻感，像火焰从血脉中爬升。 “哥哥，看来恢复得很不错啊。”一抹艳丽的红影穿过树林，扭着腰肢缓步而来。 薇奥拉笑吟吟地走到他身边，询问道：“看来这次吃得很满意？” “嗯。”梵卓点了点头，“比起被囚禁的家伙，这些人的血更新鲜，味道不错。 “你搞得这动静...似乎有些大了呢。” “该乱了，这王都安静得太久了。越乱，我们的计划就越好实施呢。”梵卓偏头看着她，“对了，昨夜的行动，应该还顺利？” 薇奥拉点点头：“二祭司和三祭司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在圣殿骑士团眼皮子底下，一个神选者被当场杀死，另一个也失去了战斗力。” “啧…听上去不错，八祭司呢？” “不能算没事，那神选者临死前反应很快，强行凝聚圣力挥动武器，想要拉她陪葬。”薇奥拉耸了耸肩，“可惜没打准，不致命，只伤了躯体，但毕竟是被赐福的武器，短时间内无法行动了。” “那更好。省得她再给我添乱。”梵卓丝毫不在意。 “哥哥，现在圣教廷遭了这么一劫，三位神选者倒下两位，正是我们的好机会啊。”她轻声呢喃，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红色的符文。 然而，她话音未落，身旁的梵卓忽然眉头紧皱，脸色变得凝重。 薇奥拉的笑容顿时僵住，转头看他：“怎么了？” “六祭司的气息消散了。” 第184章 诱杀 城内无人的林地，风声低沉。 赫恩站在场中央，肩扛大剑“断罪”，一手掏着耳朵，一手懒洋洋地捏着那根快要嚼烂的草茎。 但他眼神之中，却藏着猎豹般的警觉。 “跟够了没？”他眯起眼睛，嗓音低哑地笑了一声。 没有回应。 下一瞬，空气仿佛微微扭曲。 赫恩猛地侧身，一道几近透明的利刃从他刚刚站立的位置掠过，斩断了他身后的数根巨木，带起一阵飞扬的枝屑。 “啧，会隐身么？”赫恩不退反进，脚尖一踏，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扑入前方的阴影之中。 剑气未至，杀意先行。 “空间裂斩。” “断罪”划破长空，赫然裂开了一道深邃的空间缝隙。 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区域陡然荡起涟漪，一道扭曲的人影骤然被强行逼出！ 那是一位身材修长、面目妖艳的黑袍女子，披着兜帽，眼神冷漠。 她的身体在空间之力撕裂的刹那泛起一阵涟漪，竟化作了虚无。 完全规避了伤害。 “噢？好像不是隐身。”赫恩吐出草茎，皱了皱眉头。 女人的轮廓重新显现，发出幽幽的询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赫恩歪头，撇了撇嘴：“直觉，小姑娘，你还是太嫩了。” “小姑娘？我都可以当你姥姥了！”女人嗤笑一声。 赫恩点点头表示明白：“好吧，老太婆，所以你在祭司里拍老几？” “受死！” 话音刚落，一道漆黑的钩爪从地面猛然刺出，朝他心口刺来！ 赫恩下意识用大剑格挡，那利爪却突然变得透明，穿透了大剑，依旧袭向霍恩的胸膛。 “撕！” 刀片划过血肉的声音。 赫恩还是没完全躲过这一击，侧身躲避后肩膀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靠，真他娘的阴啊你。” 一抹虚影在林中跳跃闪烁，他已瞬移到数十步外，再度凝聚空间之力，反手一剑挥出。 “断界。” 他周身空间以他为圆心骤然破碎，一道横扫的斩击斩断天地，气浪撕裂而出。 “哼，还没明白吗...”女人阴恻恻地笑着。 她不退反进，斩击从她消失的胸腹上划过。 钩爪再次在赫恩身上开了一个血口。 “你不是我的对手！” “呃！”赫恩踉跄后退，手扶着伤口，半跪在地。 ...... “卢卡斯。”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金发的青年抬头，看向他的父亲，休尔顿·艾瑟兰，艾瑟兰家族的家主，也是王国着名的军事统领之一。 “父亲？怎么了？” 休尔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桌前，沉重地将一份情报卷轴摊在桌上：“刚刚收到洛斯尔家的消息，离王都最近的村落…彻底毁灭了。整座村子，被火焰吞噬，根本就没有几个幸存者。” 卢卡斯骤然站起，双手猛然拍在桌面上，声线有些颤抖：“什么？这种天气怎么可能燃起如此大的火焰？一定是有人策划的，是邪教徒吗？” “具体的原因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此事过后，王城要开始彻底乱了。”休尔顿闭目摇头。 卢卡斯眼中燃烧着怒火：“父亲，我早就说过，夜枭教会不是简单的异端，我们必须行动起来，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休尔顿沉默片刻，才缓缓点头，语气罕见地柔和下来：“也许你是对的，孩子，确实应该行动起来了。” “父亲，你相信我，我会阻止他们，无论代价。” 但休尔顿却摇了摇头，将一根指节粗的蜡笔插入王都地图中心：“我说的不只是夜枭教会的问题。王国的裂痕，已经贯穿王庭与民心。或许，这场火，会成为压垮王国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们的国王殿下，或许并没有统御国家的能力。” 卢卡斯沉默了。 对于政治，他还并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休尔顿并不奇怪他的反应，只是嘱咐道：“我知道，你考虑的只是想救下更多的人，但总有一天你也要像我这样，站在整个家族的角度去想。去吧，我的孩子，但记住，这绝不是你一个人的战场。” “多谢父亲。” 看着卢卡斯离去的背影，休尔顿明白，王国的命运，已经不可逆转地走上了动荡的道路。 不久，一队队身披银甲的骑士整齐列阵。 卢卡斯缓步走上高台，目光在下方扫过，一道道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就在这时，他目光一顿，落在了站在人群末列的一个衣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青年身上。 那是亚伦。 严格来说他还不算一位骑士。 他站得笔直，神情坚毅，双眼里没有一丝犹疑。 卢卡斯缓缓走下台阶，走到他面前：“亚伦，这一次的行动对你来说或许有些太早了。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无法想象的危险，甚至是牺牲。” 亚伦点点头：“我知道，卢卡斯大人。但正因为如此，我更要站在这里，这是我想要做的事情！” 卢卡斯沉默了一瞬，忽而点头道：“很好，既然如此，从今天起，在约瑟养伤期间，你就暂代他的职责，跟在我身边。” 亚伦握拳高喊一声：“遵命！” ...... 破碎的地面布满焦黑与割裂的痕迹，碎裂的树根与翻起的石块间，还残留着破碎的空间。 赫恩低头望着脚下的尸体，那女子面色苍白，瞳孔中残留着最后的惊愕与不甘。 她破裂的斗篷下暴露出了原本狰狞的面貌。 她胸前，一柄大剑深深没入，几乎将整个胸膛撕裂成两半。 赫恩缓缓拔出大剑，鲜血在空气中飘散，如染红的尘埃。 “总算是钓到一只大老鼠了，不枉我提着这么重的剑到处跑。”他又叼起一根草叶，咬在嘴角，声音懒散。 他用脚尖挑起女人的尸体，甩在了一个深坑中。 那是他们交手的时候留下的。 接着，赫恩又挑起几拨土，算是简单潦草的埋葬。 “下辈子别这么自信了哈，你能砍到我，那是我怕你跑了。”赫恩低头看着尸体说道。 她的虚化能力终究是有限制的，只要把战斗时间往后拖一拖，破绽自然就会出现。 至于那些看不见的攻击，呵，他从很早以前就能闭着眼睛躲避攻击了。 但这个女人的能力实在太适合逃跑了，所以不得不让她感觉自己能赢。 这就是战术。 但是还真是疼啊。 鲜血从四处划开的伤口缓缓流下，滴在地上。 “啧，先去找那俩哑巴给我疗伤吧，希望他们今天已经祈祷完了。” 他重新将剑背负于肩，转身离去。 第185章 废墟之中 在烧毁的树林边缘，梵卓静静站着。 “看来那位神选者也并非是摆设。能悄无声息地单独斩杀一位祭司…不容小觑啊。” 奥薇拉先是愣了一会，随意撩起一缕头发，笑吟吟地道：“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哥哥，神选者也就剩下他一个了。我们这边呢，除去昏迷的八祭司，还有七位可用。更别说你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他还能掀起什么浪？” “是，如今的形势确实大好，在圣教廷反应过来之前，我们最好开始了。” 奥薇拉轻声道：“我知道的，哥哥，一切都在顺利进行。” 梵卓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带着赞许：“嗯，不错，妹妹，你做事让我放心。昨夜你已经能操控这么多人的意识了，若换作从前，可没那么容易。” “也是多亏圣神的赐福。”奥薇拉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好。” 梵卓点头，转过身，望向远方朦胧的城墙轮廓。 “那你就用这能力，让王城再乱一些吧。毕竟还是有不少麻烦的人，可得给他们找些事情干。” “是。” “前面热闹起来了啊，我们也该走了。” 吞噬村庄的余烬仍未熄灭，而阴影，已经悄然向王城蔓延。 ...... 马车缓缓驶入村庄外围，一路的雪已被烧焦的灰烬染黑。 当车轮碾过烧裂的木牌，车身微微一震。 木牌上还隐约可见烧焦的字迹 “二小姐，到了。” 在马车夫带着颤抖的声音中，卡洛掀起帘子下车 他伸手扶住随后下车的安娜，少女的鹿皮靴刚接触到地面就微微一顿。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片地狱。 村庄的轮廓只能依稀可辨，几乎所有建筑都已被焚为残骸，倒塌的梁柱交错横陈。 雪地被染成诡异的灰红色，血液浸透雪层又冻结形成的诡异颜色。 安娜脸色煞白，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退后一步，撞入了身后的卡洛怀里。 卡洛伸手扶住她的肩，两人对视了一眼。 他的神情同样阴沉，眉宇间透着愤怒。 这不是白杨村那样的小村庄，这里要大得多。 至少有几百户人家，说是小镇都不为过。 一把火，怎么可能把这么大的村子烧灭？ “这村子……比想象的大多了。”他低声说。 安娜一把抓住卡洛的袖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卡洛，这绝不是普通的火灾，这么大的村庄怎么可能烧得这么彻底？怎么可能会死这么多人？” 卡洛缓缓转过头，鼻翼微微颤动。 他蹲下身，指尖触碰地面一片殷红的雪块，凑近细闻后，眉头猛地一皱。 他眼神中怒火中烧：“我记得这个气息，是那只吸血鬼，邪教组织的首领。” 安娜猛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吗？他们竟然敢…在王城边缘，光明正大地屠村？” “只能说明，他们已经不需要再隐藏了。” 远处，一道熟悉而沉稳的身影穿行于废墟与忙碌的士兵之间。 是塔罗，安娜的父亲，王城的治安官。 他神色凝重，正与几位骑士低声交谈，身后的卫兵正在清理残骸与收拢焦骨。 “我要去问问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安娜攥紧拳头。 “父亲！”安娜快步走去，声音急促而不稳。 塔罗回过头，见是女儿，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脸色变了几分。 他走近几步，低声道：“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有急事找您。”安娜语气格外认真，“父亲，这场村庄的屠杀，不是意外，也不是叛匪，是邪教干的。” 塔罗眉头顿时紧蹙，他低声问：“你确定？” “很确定。”安娜咬紧牙关，脸色凝重，“他们已经渗透到了王都的甚至连国王...” “够了！”塔罗制止道，“这里不是可以随便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他们穿过废墟与焦土，沿着一条被临时踏出的通道，来到村庄北边的一片林地。 或说，是曾经的林地。 因为整片树林早已化为焦炭。 “父亲，我说的是真的。” “就是因为你说的是真的，所以我们才要避开别人。”塔罗站定后说道。 “父亲，你就这样相信我了？”安娜疑惑道。 “邪教的事情，卢卡斯拜访我的时候已经提过了，只是没想到他们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塔罗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封袋，撕开封口，取出一枚银质徽章。 徽章之上，刻着一只手。 “国王之手？国王的亲卫队徽章为什么会在这里？”安娜的喉咙发紧。 国王之手，是艾兰王国最为神秘而威权的亲卫组织，直属于王座。 每一任成员，皆由国王亲自挑选，宣誓忠诚于王冠而非国度。 “徽记是真的，不可能作伪，这说明他们昨晚来过。至于他们做了什么，也很显而易见。”塔罗说道。 “什么？”安娜下意识问道。 “封锁，这么大的村庄，若不是被封锁住，怎么可能死这么多人。”卡洛回答道。 塔罗赞许地看了卡洛一眼。 “是的，雪地上被特意掩盖的血迹证明了这是一场屠杀，而整个村子基本上都没有幸存者。” “但是我在街道上看见了幸存者。”安娜回忆道。 “那是住在村庄附近的被波及的人，村里一个人都没有跑出去，除了被封锁还能是什么。” 安娜看着父亲，久久说不出话。她从未想过事态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王国之手和邪教徒联手？ 卡洛已经能联想到昨日的场景。 村民们被围堵在村庄之中，被那只吸血鬼屠戮享用，然后一把火，将这些痕迹掩埋。 安娜顿了顿，又说道：“父亲，昨晚动静肯定不小，我想幸存者中也许有人目击到了什么。” “是的，安娜，所以我已经派人将那些人保护起来。”塔罗点了点头，“只要有一个人能说出真相，那么，王城将彻底变天。” “国王…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害死那么多人...”她喃喃道。 卡洛眯着眼，他也没想到国王能疯成这样，看来这个王宫里，必然藏着线索。 雪，又开始下了。 ...... 第186章 夜潜 王城的天空依旧蔚蓝，阳光洒在积雪的街道上，仿佛什么都未曾改变。 但空气中那股隐约的焦躁与慌乱，却在每一个拐角、每一段回廊间蔓延着。 在市场边缘，曾是最喧闹繁华的地段，如今却充斥着沉默与警惕。 摊贩低着头收拾货物，几乎不与顾客交谈。 以往吵闹讨价的场面不复存在，偶尔传来几声争执，也在短短数秒内戛然而止。 人们害怕吸引注意，甚至害怕说错话。 几名身穿城市守卫军制式铠甲的士兵站在街口，但他们的眼神游移、步伐懒散，有些甚至在明目张胆地向小商贩索取食物。 昔日象征王权与秩序的士兵，如今却被百姓视为另一种“掠夺者”。 而在人群中流传的传言，则像一场无形的火焰，在整座城市里暗暗燃烧： “听说只要被抓进监狱的人…就再也出不来了，千万不要犯错，千万不要和人起争执啊。” “王宫里头的选拔，全都是幌子，谁进去谁就出不来了。” “国王是疯子，他肯定是把他们全都杀了...” “嘘，别让人听见了。” “昨晚的那场火，烧的是整整一个晚上，你们说这里面没有古怪？” 这些话语在人们耳边悄声流转，有人不敢信，有人装作没听见，也有人愤怒地低声咒骂。 但没有人站出来，没有人敢公开质问，但情绪在发酵。 而更深一层的恐惧，则如浓雾般盘桓不去：国王，到底想干什么？ 自从他继任以来，就没有一件好事发生。 各贵族世家，也在小心翼翼地收拢自己的亲族。 同时，城市的治安正在快速塌陷。 夜晚变得不再安全。 街边的火把提早点燃，成群结队的旅人匆匆而过，眼中藏着警觉与疲惫。 近郊的贫民窟频繁爆发火灾与骚乱，有人说是邪教作乱，也有人说是一种预兆。 恐惧、疑虑与不信任，成了王城此刻最常见的情绪。 “王城在腐烂。” 卢卡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它表面仍华丽庄严，但骨架正在坍塌。” 他带着骑士团，穿梭于市井之中。 昨晚他平息了一起骚动，那是几个平民人家，因为孩子被带进王宫后迟迟未归，又上诉无门，他们应该也猜到了自己孩子的结局。 于是便组织了有相同遭遇的人在城内寻找贵族宅邸大肆破坏宣泄。 他所秉持的正义似乎在此变得模糊了。 最终这场闹剧只能以威慑和赔偿了结。 “卢卡斯哥哥，接下里我们去哪？”一名穿着华贵的女子在骑士们簇拥下策马上前，正是和安娜产生过矛盾的米娅·鲁特。 “米娅，其实你不必和我来了的。”卢卡斯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米娅显然很享受这种担忧，她绽放笑容：“如今形势如此，鲁特家同样会收到波及，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好，米娅，那能麻烦你维持一下城内的治安吗？如今士兵们已经彻底懒散。” 米娅轻轻点头：“放心交给我，我会让鲁特家的骑士开始夜间巡查。虽然力量不多，但足够让这几个街头安静下来。那卢卡斯哥哥呢？听起来你有别的事要去做？” “我想去铲除一些老鼠。”他说得平静。 “老鼠？卢卡斯哥哥要去哪？”米娅轻蹙秀眉。 “老鼠，当然一般都藏在在下水道里...” ...... 夜里，王都高墙之上勾勒出斑驳的暗影。 卡洛披着斗篷，脚步轻盈地穿梭在冷清的街道上，身后是紧紧跟随的安娜。 他们穿过主街，避开几道巡逻的骑兵。 如今王城的守卫，远不如往日那般严密，尤其在夜间，巡逻队的阵容稀疏得几乎形同虚设。 有些士兵倚在墙边小憩，火把微弱的光焰摇曳，无人愿意动弹。 即便上前有询问的，也被安娜的身份轻易打发了。 “怎么连王宫附近都这般松懈…卡洛，我们真的要闯进去吗？这可是王宫诶。”安娜低声咕哝，目光却被眼前的景象瞬间夺去。 那座在黑夜中挺立的建筑，金碧辉煌的穹顶在魔灯的点缀下仿佛星辰坠落，层层叠叠的高塔插入夜空，白石宫墙上篆刻的浮纹闪着淡淡的银辉。 “好漂亮…其实我从没那么近看过。”安娜几乎屏住了呼吸。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噢。”卡洛侧过头，看了安娜一眼。 原本他就打算让她留在洛斯尔家，可安娜一听说他要独自行动，她当场就嘟起了嘴，双手叉腰质问他是不是又要去偷偷见小情人。顺便把她一个人留着，好让邪教徒把她拐走。 所以最后，他还是带上了她。 毕竟，在王城之中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自己身边了吧。 “不要，我就要跟着，我还没进去过呢，刚好看看国王住的地方长什么样。”安娜笑道。 “看你还挺有兴致的，这可不是闹着玩。”卡洛奇怪地撇了她一眼。 “嘿嘿，让我想到了我们之前冒险的时候，还有些怀念呢，侍从卡洛。”安娜浅浅一笑。 “好吧，那我们得翻进去了。”卡洛环顾着王宫周边的戒备，低声说着。 “哼哼，看我的。”安娜得意地挺了挺胸，扬起法杖，轻声吟唱咒文。 “漂浮术！” 淡蓝色的魔力将她与卡洛包裹，轻盈如风，她朝前一引，身形便如羽毛般飘起，越过了王宫的一道高墙。 稳稳落地后，安娜兴奋地回头，朝卡洛挑了挑眉：“怎么样，带上我是不是方便多啦？” “是吗？”卡洛唇角微挑 下一刻，他拉住安娜的腰，轻轻一跃整个人如同飞鹰般掠空，越过数道墙，轻盈落在一座空寂的庭台上。 “怎么样？”卡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安娜脸微红，拍了拍他刚刚扶住她腰间的位置，故作生气道：“无礼！男女授受不亲，我要告诉你的小情人！” 她假装气呼呼的往前走，但不过几步，她便猛地止住了脚步。 随即飞快地退了回来，悄悄躲到卡洛身边，小声道：“前面有守卫哇。” 庭台前方，高耸的石柱之后，黑金色铠甲在火光下微微泛出冷光。 王国之手的骑士们静立在宫殿之前。 他们阵列分明，每隔一定距离便有一人站岗，暗处更可见高塔上伏着的弓手与巡逻者的影子。 最显眼的是那几个贴近殿门的高阶战士，盔甲上纹有金色王冠。 他们的脚下刻着一道道法阵的余痕，显然是大范围结界。 “这里面可一点也不松散啊。”安娜低声道。 “毕竟是国王住的地方。” 安娜瞄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要不我们…回去？这好像也进不去啊。” 卡洛头也不回地回道：“你可以自己回去。” “哼，我就不！那我偏要去。” 第187章 解题 暮色四合，宫殿后方的阴影处比前庭更为幽深。 这里的墙壁高耸而厚重，砖石之间严丝合缝，魔法烙印接连不断。 因此，此地也少有人巡逻。 卡洛和安娜绕着宫殿前行，最终停在后方一处偏僻的角落。 “卡洛，这里就是法阵的中心，我看看。” 安娜环顾四周，指尖轻轻抚过墙面，感受着的魔力波动。 看着隐约浮现出的银蓝色符文，交织成一张无形的警戒之网。 她的眉头渐渐皱起，压低声音道：“这个魔法阵…是我所见过最严密的了，就算是我的导师来了，恐怕也没那么快接触。一旦我们踏入宫殿，它就会发出警报。” 她顿了顿，想起了刚才那群守卫：“国王之手一旦发现我们，那就完蛋了，即便展示我的身份也是没用的。” 卡洛没有回答，只是半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悬在魔法阵上方，指尖距离那些闪烁的符文仅有寸许。 他的目光沉静而专注。 片刻后，他微微点了点头，搓了搓下巴道：“倒是挺有意思的一题，够巧妙的。” 安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卡洛取出一张羊皮纸和一支炭笔，开始在上面快速勾画起来。 线条交错，符号层叠，转眼间就布满了整张纸面。 她凑近看了看，却完全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图案和算式。 “令Ω为魔法阵的拓扑空间，设ψ∈h2（Ω，Z）为魔力通量，那么这里存在一个非交换代数结构...” 听着卡洛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她只能轻哼一声，压低声音道：“喂，我的傻侍从，你该不会是想破解这个魔法阵吧？本小姐这种魔法天才都是束手无策的，你就不要在这里假装了。” 她想了想补充道：“这简直就像是要用一根树枝撬开巨龙的金库！” 卡洛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只是淡淡地反问：“如果我真能解开呢？” 安娜差点笑出声，又怕惊动远处的守卫，只能捂着嘴笑道：“要是你能解开这个，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 卡洛停下了笔，抬起头凑近安娜，月光映在他的侧脸上，让安娜有些心跳加速。 “好啊，那你可得记住你说的话。” “那...那当然。” 随后，卡洛完全沉浸在了他的世界里。 “设这个魔法阵为n维流形，根据卡洛分布，这里的魔力梯度满足卡洛第二定理...如果进行一个卡立叶变换的话感觉是恰恰好的。” 就在这时，安娜突然听到盔甲碰撞的脚步声，她侧头望去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正朝这边走来。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骑士的速度骤然加快。 “卡洛！有...”安娜刚要出声提醒，却见卡洛人已经不见了。 她左右扫视了一圈，才又焦急地望向走廊。 只见骑士的身形突然诡异地僵住了，然后缓慢又安静地倒下。 卡洛的身影出现在他背后，他左手还托着那张写满算式的羊皮纸。 “很烦，别打扰我做题。” 他轻描淡写地把骑士拖到草丛里，然后继续回到安娜身边。 安娜已经不知道说了什么好。 “为什么有种感觉，卡洛能直接闯进去呢？”她默默想着。 没过多久，卡洛突然停下笔尖，嘴角扬起一抹的弧度："搞定了。" “哈？”安娜狐疑地凑近那张鬼画符般的草稿纸，“真的假的，就凭这些乱七八糟的符号？” “试试就知道了。”卡洛用笔杆轻点纸面几个红圈标记的位置，“来，往这几个坐标注入魔力。” 安娜踮起脚尖看了看，思索道：“最高的那个点在屋檐上啊，在这里施放漂浮书会被法阵检测到的。” 卡洛叹了口气，向前迈了一步。 安娜发现两人的距离拉近，顿时耳尖发烫：“等等！你该不会是故意要占本小姐便宜吧。” “想什么呢。”卡洛一脸无奈地伸出双臂，“抓紧时间，不然守卫很快会发现的。” 安娜气鼓鼓地环住他：“最好有一些效果，不然…”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感觉身体骤然腾空。 夜风掠过发梢的瞬间，她居然感觉到一丝难以平复的喜悦。 她摇摇头，把这种情绪平复下去。 “左上角三十度，注入魔力。”卡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让她再次心跳加快。 “知、知道了！”安娜有些手忙脚乱。 她指尖轻点目标位置，开始缓缓注入魔力。 接下来几个点位也是如此。 当最后一个魔力坐标被激活时，安娜低头看着毫无变化的法阵，忍不住戳了戳卡洛的胸口：“哼，果然在骗人！白让你占便宜了，我要告诉你的小情人...” “咔嗒”。 一声水碎裂的轻响打断了她的话语。 只见月光下的法阵浮现出轻微的裂痕，慢慢扩展开来，最终在窗户的位置露出个完美的圆形缺口。 卡洛凑近她呆滞的脸庞：“怎么样？” 安娜凝视着卡洛的侧脸，忍不住问道：“卡洛...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这种级别的法阵，我不敢相信有人能那么快就破解掉，即便是维尔汀导师也不可能。” 她想了一会，又补充道：“而且，你每次都直接喊伊芙丽姐姐的名字，这应该是很无礼的行为，但是伊芙丽姐姐却没有任何反应。” 卡洛倒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看来以后要注意了。 他收起羊皮纸，没有直接回答安娜的问题：“我记得某人刚才好像许下了什么承诺？” 安娜一听立即挺直腰板，长发在夜风中轻轻飘扬。 “哼，我安娜·洛斯尔说到做到！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本小姐都可以满足你！” 说到这，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红着脸道：“当、当然，如果是那种很邪恶很过分的要求..我、我也会遵守诺言的...不过之后可能会生气就是了！” “比如呢？”卡洛反问。 “比如...我不知道！你自己想！”她从卡洛的身上挣脱下来，“反正我不会轻易妥协的！” 卡洛微微一笑，觉得不该再逗她了。 “很邪恶很过分的事情之后再说，现在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他再次抱起安娜，朝着窗户的位置跳去。 第188章 王冠的倒影 莎黛尔深深呼出一口气，连日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伊芙丽设下的法阵结界已彻底消散，空气中仅剩的魔力波动正渐渐归于平静。 女牧师握着小影的手，指尖泛着淡金色治愈光辉：“会长，小影的情况已经稳定，再休养几日就能完全恢复。” 莎黛尔看着小影几近正常的面容，微微颔首，紧绷的肩膀稍稍松懈。 这些日子她几乎没合眼，全靠稀有药剂强撑精神。 眼下的青影与苍白的唇色都昭示着她的疲惫。 “莎黛尔会长，您该休息了。”牧师轻声道。 莎黛尔摇头：“我明白，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我再了解一下灰烬城的情况。” 女牧师轻轻点头，随后告退。 不久后，一名侍卫打扮的男人推门而入。 “这段时间，城内的情况如何？” “禀告会长，情况已经稳定，商会已经接手了血手团的地盘，其余势力也都表示臣服。” 侍卫边说着，边缓缓靠近。 莎黛尔眸光一凝，察觉到不对劲，仔细一打量，她平日的亲卫报告时可不会捂得那么严实。 “站住，你是谁？” 那人环顾四周，寒光乍现，短刃直指莎黛尔咽喉：“会长，还请跟我走一趟！” “夜枭教会，没想到在灰烬城还有余孽。”莎黛尔冷冷一笑。 “会长可别小看了我们，我们可无处不在。别轻举妄动，否则刮坏了你这美丽的脸蛋可就不好了。”他吞咽了一口，手伸向莎黛尔的脸庞。 但他的手很快停了下来。 低头看着自己被双矛贯穿的腹部。 再扭头看去，一位黑影女骑士站在他身后，她双手一用力，双矛搅动带来巨大的痛楚。 但他眼中仍闪烁着疯狂的执念：“何必拒绝…这是莫大的荣耀…” 莎黛尔自始至终端坐如常，她轻蔑一笑：“告诉你们教主，你们可以蹦跶的时光很少了，我都看见了。” 随后，那人便化作黑烟散去，连血都没有留下。 “强行对自己动手，看来时候差不多了，王城要大乱了。”她想着。 随着暗影骑士慢慢隐入阴影，莎黛尔缓步走到窗前。 她趴在窗前，看向王城的方向，夜风拂过她的长发。 “那个小坏蛋现在在做什么呢？”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还真有些想他。” 窗外，夜枭的羽翼掠过月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安娜和卡洛轻巧地从窗户翻入，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月光透过落地窗，照亮了这个充满腐朽气息的书房。 这是一间本该庄严肃穆的皇家书房，此刻却呈现出诡异的混乱状态。 三面墙的书架歪歪斜斜，许多古籍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羊皮纸卷轴散落各处。 中央的鎏金书桌上，墨水泼洒得到处都是。 倒是可以从中看出其主人的暴躁情绪。 “好乱啊，这里简直像被洗劫过一样...”安娜压低声音，她的指尖掠过书桌，立刻沾上了一层薄灰，“怎么都没人来打扫一下。” “说明这里就是国王处理事务的地方，不能随意进出。”卡洛说道。 很快，卡洛的目光被桌上几张潦草的便笺吸引。 那些纸张被揉皱又展开，边缘还留着指甲的抓痕。 他小心地拿起一张，上面用颤抖的笔迹写着：“我是不是疯了，我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情。” 另一张则写着：“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总是无法拒绝我的王后。” 第三张：“我还是不够坚定，伟大的道路上必须要有牺牲，这是正常的。” 安娜凑过来，呼吸不由得一滞：“国王不会真的精神有问题吧？怎么感觉这么自相矛盾呢？” “问题很可能出在他的王后身上。”卡洛沉声道。 “说起来，我父亲也说王后很怪...”安娜回忆道，“自从有了王后，朝中大臣都说国王变得越来越不像他自己了。” “再看看有什么吧。” “你还真大胆，侍从卡洛，这要是被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安娜晃了晃小脑袋说道。 “所以...” “所以你应该感谢本小姐陪你一起来，哼。” 两人继续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中翻找。 安娜突然从一叠公文底部抽出一份盖着王室印玺的文件：“看这个，《商业税增补条例》，表面上是调整商业税收，但实际上这里完全豁免了三大商会的税负，而这三家商会背后都是那几个大贵族。” “这八成是国王向贵族的示好，毕竟他作为新王，根基不牢。”卡洛分析道。 安娜又从抽屉里找出一份密令：“还有这个《谷物限价令》，规定平民购买谷物的价格上限，却允许贵族以低价强制收购农民的收成...这简直是疯了！难怪发生这么多离谱的事情，这些贵族们都没有怎么吭气。” “安娜，你不就是贵族嘛？” “但...我可不了解这些啊，虽然我们家族肯定也是受益者，但这就是不合理的，肯定会扩大贵族和平民之间的矛盾。” 卡洛展开一份羊皮纸，上面写着《城防军改组方案》。 “城里的治安也是一削再削，原本的守卫力量被削减了接近一半，所以最近王城治安才会这么混乱。” “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安娜实在是不解。 “很简单，巡逻的人少了，他们暗地里做的事情就更不容易被发现。” 他们看过一份又一份的文件，安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太离谱了，即便是我都能看出来，这些所谓的方案根本就不是长久之计，只会加剧城内的矛盾。”她朝着卡洛皱眉道。 “我想这就是邪教想要达成的，他们本就只需要一时的稳定来开展计划，之后，当然是越乱越好。”卡洛分析道。 安娜叹了口气，感觉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看来国王真的是完全被控制了，真不知道接下来艾兰王国会变成什么样。” “好了，这些东西也看够了，我们继续向前，抓紧时间。”卡洛轻轻拍了拍安娜。 “噢噢，好吧。” 第189章 疯王 走廊两侧的烛台摇曳着昏黄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挂毯上。 宫殿内同样有着巡逻的士兵们。 安娜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怎么不走了？”卡洛询问道。 “我...我好紧张，这可是皇宫呢，还有那么多守卫。” “牵着我吧。” “好...好吧。” 卡洛拉着安娜的手腕，借着厚重帷幔的阴影向前潜行。 披着黑金铠甲的守卫就在转角处巡逻，声响在寂静的宫殿里格外清晰。 “左边第三个房间有人，我们去看看。”卡洛低声道，指尖轻轻划过安娜的掌心，示意她注意拐角。 安娜屏住呼吸，跟着他闪入一条狭窄的偏廊。 这里堆满了蒙尘的油画框架，有传闻说现任国王曾经是个热爱绘画的文艺青年，看来不是谣言。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偏廊时，前方突然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安娜吓得躲到了卡洛身后，下意识想要拿出魔法杖。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摇晃着走来，华丽的睡袍拖在地上，沾满了酒渍与污痕。 他怀里抱着一个破碎的水晶杯，嘴里念念有词：“不够...还不够...必须再...再有更多人。” 安娜倒吸一口冷气，那是现任国王劳伦斯七世！ “我的王后去哪了，我的王后不见了，来人，去寻我的王后。”他喘息道。 卡洛并没有躲避的打算，直直走上前。 劳伦斯七世浑浊的眼珠骤然聚焦，死死盯住两人：“见、见到国王...居然敢不行礼？！” “卡洛，我们是不是要行礼好一些...”安娜悄悄问道。 “算...算了，你们帮我找一找我的王后！她不见了！”他眼神中满是悲伤。 “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天！昨天不见了，一整天了，一整天没有找我了。” “那我们总得知道她经常会去什么地方？”卡洛继续问道。 “什么地方...地方...？头好疼...会去哪呢？我好疼！都怪你！我要杀了你！”劳伦斯七世的眼神由愤怒转变为暴戾。 他狠狠地将酒杯砸下。 碎片飞溅的瞬间，卡洛如鬼魅般闪身上前，一记手刀精准劈在国王颈侧。 年轻的国王眼白一翻，栽倒在地。 安娜瞪圆了眼睛：“妈呀，我的傻侍从！你连国王都敢打？！” “难道等他喊来守卫？”卡洛甩了甩手腕反问。 安娜无言以对。 “伊芙丽，看看他什么情况。”卡洛突然说道。 “什么？这里哪来的伊芙丽姐姐...”安娜话音未落，眼前的空气突然泛起涟漪。 黑发少女凭空现身。 “伊芙丽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安娜震惊地差点咬到舌头。 “我？我一直都在。”伊芙丽面无表情地说道。 安娜的脸一下烧了起来：“那、那我和卡洛的对话...” “放心，等他对你做很邪恶很过分的事情之时，我会主动回避的。”伊芙丽淡淡说道。 “啊啊啊啊啊，我没脸见人了。”安娜捂住脸。 “别欺负小女孩啊。”卡洛指责。 “小女孩你都不放过。”伊芙丽回道。 然后她的腰间就多出了一对手指，贴心地帮助她挠痒痒。 “你...” 她瞬间弓起身子，止不住地乱扭起来。 最后狠狠把那个作乱的手指拍掉。 卡洛收手，转向昏迷的国王，轻声道：“好了，不闹了，所以，我们尊贵的陛下到底怎么了？” 伊芙丽缓缓屈膝，长裙铺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修长的手指悬停在国王苍白的颈上，那光晕如涟漪般扩散，照亮了国王皮肤下那些血管。 “这不是普通的诅咒，是经过精心伪装的高阶魅惑术。施术者的造诣可以说非同寻常” “怎么说？” “他的血液中混入了许多不属于他的成分。这些异质血液就是操控的媒介，并且会逐步蚕食他的神智。这种施展术方法非常隐秘，一般人根本就察觉不到异常。” “但想必也需要极为亲密的接触才能做到，也只有王后了。”卡洛接着说道。 安娜不自觉地问道：“那...国王还有救吗？” 伊芙丽收回手指，银光如烟雾般消散。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时间已经持续太久了，当下肯定是无法将血液分离开来的。现在的他，思维已经出现严重分裂，处在半疯的边缘。”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原本昏迷的国王猛地睁开双眼。 随后，那双浑浊的眼球缓缓恢复了清明。 “要开始了...来不及了。地下！他们在地下！”他嘶吼着，每个字都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就再度瘫软下去。 安娜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这是清醒了吗？” 伊芙丽微微点头：“虽然治愈无法做到，但是让他短时间清醒还是可以的。” “原来是伊芙丽姐姐做的，吓我一跳呢。” 卡洛却纹丝不动，环顾着四周，说道：“伊芙丽，带安娜先离开吧，我在这里继续找一找。” “嗯。”伊芙丽微微点头，轻轻为安娜释放了一个漂浮术。 安娜刚想开口询问，一阵整齐沉重的脚步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 “卡洛，王国之手发现我们了！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根据国王刚才说的，下面或许有些东西，我必须亲自确认一下，不用担心。你乖乖和伊芙丽离开，我会没事的。”他轻轻拍了拍安娜的手背。 “他会没事的，我们走吧。”伊芙丽已经展开结界，二人瞬间消失在视野之中。 “但...” “保护好安娜，现在可能很多人正盯着她呢。” “放心。”伊芙丽简短地回应 随着一阵微风拂过，两人的身影缓缓浮空。 临行前，安娜回头望去，只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已将卡洛团团围住。 “一定要没事啊。”安娜轻轻祈祷。 第190章 王城即冢 深夜，寒风掠过王城上空，两道身影悬于空中，自天际缓缓滑过。 魔力光晕在她们脚下闪烁着微光，映出安娜担忧的神色。 她们朝着洛斯尔家的方向行进，居高临下，王城的景象尽收眼底。 安娜回头看了一眼已然遥远的王宫，心头一阵难以言喻的躁动。 “伊芙丽姐姐…”她低声开口，“我们为什么要走？多一个人不是多一份力量吗？” 伊芙丽悬停于半空，转头望着安娜，淡淡道：“你是洛斯尔家的继承人，若是擅闯王宫被人识破，不论有没有理由，这件事都足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卡洛这么做是在保护你。” 安娜轻轻咬住下唇，没有说话。 “你就安心走吧。”伊芙丽继续道，“尽管放心，他绝对不会有事的。” 沉默片刻，安娜点了点头，却有些好奇：“伊芙丽姐姐，你和卡洛怎么认识的呢？而且还很熟悉彼此的样子。” 伊芙丽目摇摇头：“既然他没有告诉你，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你只要相信他就好。” “好吧。” 伊芙丽忽然俯身靠近，贴着她的耳边低声问道：“你们做了吗？” “…啊？什么意思？”安娜脑子一片空白。 “就是交配。” 安娜整个人呆愣在半空，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吧。 伊芙丽姐姐怎么可能问出这种问题。 “交配过了吗？”伊芙丽再次问道。 原来没听错！ 安娜双手乱挥，急忙道：“怎、怎么可能！况且…况且他有对象的！父亲是不会同意的！而且这种事情...” “好。” 伊芙丽淡淡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只留下依然脸红心跳的安娜，还在叽里咕噜地解释。 但她很快就闭上了嘴，因为前方可以看见一缕缕黑烟自城市边缘的街区升起，在夜空中扭曲飘荡。 远处的街道上隐约能看见许多身影交错奔走，有人喊叫，有人斗殴。 “这是怎么了？怎么王城感觉这么混乱呢？”安娜不安地思索着。 洛斯尔家到了。 她们在门口落地，伊芙丽身形一转，隐身术悄然失效。 二人站在庄园之外，目光所及，满院尽是警戒的身影。 伊芙丽出现的瞬间，就被数个气息锁定。 结界浮光掠影，魔法师们紧张而肃然地守在各自阵位上，数十个法阵交错布设，符文光芒将整个宅邸封锁得滴水不漏。 “看来出师了。”伊芙丽低声道。 这时，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奔了出来。 “安娜！”露娜看见她，神色慌张地迎上前，“昨晚这里遭遇了袭击，目标就是你的房间，幸好你昨晚不在！” “居然敢袭击洛斯尔家？”安娜一怔。 露娜点点头，神情凝重：“嗯，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对方目标很明确。父亲已经彻底封锁了庄园，进入了全面警戒状态。” “父亲人呢？城里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安娜继续问。 “不知道为什么，短短一天，城里就彻底乱了。有人在街头散布谣言，说贵族私藏粮食、勾结邪教、屠杀平民，许多人被煽动作乱。父亲是王都治安官，当然得出面平息。” “姐姐，恐怕这些谣言并非是空穴来风。” 安娜眉头紧蹙，她回想起在国王书房看见的那些资料，不由得心中一沉。 伊芙丽产生了回圣殿骑士团的念头，这种时候哥哥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但她目光落在安娜身上，又有些犹豫。 忽然，一道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她的迟疑。 “圣女大人。”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从大门走来，手持权杖。 “维尔汀先生。”她微微颔首。 “维尔汀老师！”安娜也立刻上前喊道。 维尔汀点点头，说道：“圣女大人尽管去处理事务吧，安娜这边由我照看。” “好。” 说罢，伊芙丽再度隐去身形。 “让魔法工会的人也动起来吧，尽量平息这场动乱。”维尔汀随后下令道。 ...... 在幽深无光的地底，一道漆黑而扭曲的巨门静静矗立。 门心中央，一道诡异的空间裂痕缓缓旋转。 门前站着一群穿着暗红色长袍的人影，他们的气息沉默、森冷、而致命。 “老东西，恢复好了吗？”站在最前方的那位，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女人，声音嘶哑又带着令人作呕的笑意。 她的声音是对站在门边的青年说的，他的面容俊朗，眼神却冰冷如霜，令人心悸。 “差不多了。”那青年活动着手指，“总算是适应这副身体了。” “我和老三已经将圣教廷派来的神选者处理掉一个，另一个虽捡了条命，但也失去战斗能力了。”老女人舔了舔唇角，眼中露出兴奋，“如今他们怕是再难成气候。” 青年面露讥讽之色：“啧，圣教廷是没落了，还是他们太小看我们？居然只派了这么点人手来阻止我们。” “我倒觉得这和几百年前一样，”一旁那个丑陋的中年男子接话，他面如裂壳，皮肤斑驳焦黑，“他们一贯反应迟钝，根本不会想到，我们已经完成了大半的仪式条件。” 青年轻轻点头：“倒也是，如今大势已成。那只吸血鬼办得不错，虽不及阿洛因大人，但...也算可堪一用。” 不久之后，一旁的阴影之中，梵卓带着薇奥拉缓步而来。 他身姿挺拔，气息凌厉，给众人的感受与之前完全不同。 薇奥拉紧随其后，嘴角噙着笑意。 梵卓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诸位，一切准备终于就绪。最终的仪式，即将在今晚开始。” “届时，整座王城，将以血与灵魂，迎接我们的圣神。” “迎接圣神！”众人齐齐道。 低矮的五祭司缓步走到那道空间裂缝前，他抬手一引，裂缝剧烈扭动，连接的空间隐约可见。 “请诸位，随我进入仪式之地。” 随即，他们一个接一个走入裂缝之中，身影逐渐被黑暗吞噬，踏入了另一处空间。 那是一座与王城一模一样的镜像之城。 高塔、宫殿、街巷，皆与现实无二，只是通体灰白，无一人烟，仿佛死城。 “我们将在这个镜像之城完成献祭，因这片空间与王城互为映照，仪式完成的瞬间，整个王城都会受到波及。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会成为祭品。” 五祭司在一旁补充道：“当然，仪式开启时的能量波动很可能会时连通产生异常，王城中的人有可能可以通过异常抵达这片镜像看见，所以不排除会有误入者前来干扰仪式的可能。” 梵卓扫视全场：“各位，在我施法的期间，务必不得让人踏入祭祀台。” 沉沉钟声响起，整座镜像之城仿佛随着黑暗共鸣般震颤。 最终的献祭，将在今夜降临 第191章 漫长的夜 夜色之中寒风穿街过巷，呼啸如哀嚎。 碧安卡坐在窗前，手中搅拌着早已冷却的热茶，眉头紧皱。 窗外，王城的街道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宁静即便是深夜，远处仍能传来喊叫、奔逃、打砸的声音，嘈杂得令人心烦。 本应举办的厨艺大赛第二环节，早在两日前就宣布延期。 而现在…就算彻底取消，也没有人会感到意外。 “姐姐…他们是不是疯了？”小希琳依偎在她身旁，指着窗外几个在胡乱砸门叫嚣的身影，“而且，他们身上有种奇怪的味道，和那天那个坏女人一样。” 碧安卡愣了一下，望着外头那波又一波失控的人群，忽然意识到邪教徒混进了人群里，正在煽动混乱。 “他们这是要故意让王城乱起来。”她低声喃喃。 幸好卡洛布设了防御结界，即便外面喧哗至极，骚乱也始终未曾波及这栋宅邸。 但即使如此，气氛也让人喘不过气来。 希琳已经一连几个晚上睡不安稳，碧安卡自己也无法入眠。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又来了？”碧安卡皱眉，迅速走向窗边拉开帘子。 月光照映下，一名披着斗篷的中年女子正焦急地敲打着周围几户人家的门，却连一个回应都没有。 但希琳却突然跳了起来，小手扒在窗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碧安卡姐姐，我认识她！”她压低声音，“那是茉莉阿姨！我小时候母亲过世后，她照顾过我一段时间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碧安卡怔了一下，重新望向窗外那道狼狈的身影。 她没有再犹豫，迅速解除了结界的一部分，打开了门。 中年女子见有了回应连忙跑了过来。 “你是小希琳？”那名中年女子一眼认出了她，惊讶交加。 身后的小希琳已经冲出来一把抱住了她，“茉莉阿姨！” “你没事就好。”女人一边轻抚希琳的头发，一边喘着气朝着碧安卡说道，“这位小姐，我…我是来求助的。我家那边这几天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今晚其中一个还发起了高烧，我一个人实在照顾不过来了，只能出来求助。” 她的声音哽咽，眼中满是焦急与疲惫。 碧安卡立刻开口：“您真是好人，让我来帮帮忙吧，我刚好也有照顾孩子的经验。” “真的吗？”茉莉眼睛一亮。 “但是，卡洛哥哥不是让我们不要出门嘛？”希琳悄咪咪问道。 “但是这是特殊情况啊，而且还有希琳保护我不是嘛？”碧安卡拍了拍希琳的头。 “对！坏人我会统统打飞！”希琳点点头。 “走吧，我们快点出发。” 不论外面是怎样的混乱，孩子是必须得救的。 ...... 赫恩躺在那张破旧的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已经整整一天。 他身上的绷带有些松动，血迹干涸，浑身上下传来阵阵钝痛。 他已经失去了数次意识，又勉强爬了起来。 “啧，这两个混账家伙…”他低声骂了一句，随手拿起床边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字条上潦草地写着： “我们去和圣殿骑士团汇合了，等你好了就来找我们。” “溜得倒是快…”赫恩骂骂咧咧地丢开纸条。 他们跑了，他可已经没力气再去找人疗伤了。 他坐了起来。重新给伤口做了包扎，动作粗暴但老练。 “不能再躺了…”他低声道，“外头的气息不对。” 某种说不清的躁动和压抑正从城中的空气里渗出。 他披上长外套，把断罪横挂在背上，推门走了出去。 天色还暗。 赫恩缓慢地沿着主道行走，途中路过一家酒馆时。 他犹豫片刻，终究推门而入。 与其说是酒馆，不如说是一座狂热者的聚集地。 酒馆里一片混乱，桌椅东倒西歪，一群衣衫不整、神色癫狂的人在拼命往嘴里灌酒。 “真他娘像个死人窝。”赫恩低声吐槽。 他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两道低语声。 “仪式开始了，我们得把守好入口，别让任何人靠近那条道。” 赫恩神色一变，眼神猛然一沉。 那是两个穿着平民衣物的男人，正低声交谈着迅速离开。 赫恩舔了舔嘴角，眯起眼睛，伸了个懒腰。 “仪式开始？果然，那帮老鼠开始行动了啊。” 他没有多话，只是转身，整个人隐入夜色之中，尾随而去。 断罪在他背后微微震颤，如同一头等待猎杀的野兽。 ...... 卡洛轻轻吐出一口气，背脊贴着冰冷的石柱，耳中分辨着远处杂乱的脚步声。 他目光掠过前方的庭院，王国之手的守卫已经散开。 战士、魔法师、弓箭手，分列四方，封锁着整片区域。 他们身着象征王权的黑金战甲，眼中却没有半点忠诚的光芒，唯有空洞。 看来要搜寻此地，需要把这些麻烦的家伙先解决才行。 卡洛没有傻到硬碰硬，毕竟王国之手中就全是精锐，那会带来一些麻烦。 比如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控制力度不杀了他们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于是，他便身影一掠，消失在视野。 王宫的结构是纵横交织的回廊、错综复杂的花园与石道。 对他而言这是最完美的狩猎场。 卡洛如幽影低伏于长廊之间，悄然贴近一名正巡逻的战士。 这名战士正手握长戟，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回廊，忽然，一道残影掠过。 他来不及反应，颈侧已是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瞬间昏厥，盔甲撞击地砖发出沉闷声响。 卡洛迅速扶住他的身体，将他拖入柱后的阴影中掩藏，动作无声而利落。 “一个。”他低语。 细微的响动引起了其他守卫的警觉，但当他们警戒集结时，四周已空无一人。 空气中只残留着一点晃动未止的草叶。 高台之上，一名弓手拉弓已满，死死盯着下方骑士的后方。 他屏息凝神，等待那一击必中之机。 然而下一瞬，一道凌厉身影破空而起，逆着夜风踏上露台横梁。 卡洛的脚尖轻点石檐，如夜鹰扑击而至，五指精准扣住那弓手的腕脉与喉间神经。 只一瞬，弓弦断裂，弓箭垂落，那人眼前一黑，重重倒在瓦面上。 “两个。”卡洛淡然自语。 第192章 救赎 当伊芙丽踏入圣殿骑士团的驻地，四周已彻底戒严。 她缓步而行，穿过由铠甲与长枪织成的警戒通道，目光一扫便察觉大厅中的气氛异样凝滞。 西奥多正低声怒斥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壮汉。 那人皮肤泛灰，目光却明亮，神态不显丝毫慌乱。 “你觉得我们还会相信你们这种人吗？”西奥多冷声。 伊芙丽走近，脚步未停，便已察觉到对方体内那股熟悉而污秽的气息。 毫无疑问，这是邪教徒的气息。 壮汉不急不躁开口：“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你们之前中了什么套，但我没有恶意。” 西奥多见伊芙丽靠近，解释道：“这个人半夜闯入骑士团驻地，说要见你，和你做一个交易，你说，我怎么敢信他？” “看来这位就是圣女了，这一届的勇者小队果然不凡，比我们强多了。”壮汉抬头，目光直视伊芙丽，“二位，我要提醒你们，仪式已经开始了。你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怎么可能？”西奥多眯起眼，“根据教廷秘史记载，邪神降临的仪式动静非同小可。现在除了王城有些混乱，根本就没有其他异象。” 听见这句话，目光微凝，神色骤然沉静。 壮汉还未回答，伊芙丽便缓缓开口：“哥哥，他说得没错。仪式恐怕已经开始了。” 西奥多震惊地望着妹妹。 “怎么会？” “我提醒一下，夜枭教会五祭司的能力是操控空间，而且他在王城潜伏了数十年。猜猜看，他在这里做什么？”壮汉再度开口。 西奥多沉默了几息，目光再次落在那壮汉身上，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叫哈尔森。”壮汉低声道，“算是祭司之一。” “算是？” “是的，因为我不想再当了。”哈尔森平静地说道。 “你说不想就不想，你以为我们会轻易相信你吗？”西奥多皱眉道。 哈尔森顿了顿，接着说：“我愿意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算是交易的筹码之一。但我知道得也有限，我与其他祭司关系并不好，因此很多事情都是把我排除在外的。” “情报，祭司的情报。”伊芙丽立刻说道。 “好，五祭司的能力刚才已经说过了，他是一个恶心的小老头。” “六祭司是一个女人，能力是‘虚无’，可以让自己与接触之物进入一种无法触及的状态。此时攻击她，就如同攻击空气一样，毫无效果。她神出鬼没，喜欢独自行动，擅长暗杀。” “七祭司，一个枯瘦的老头，他的‘分身’顾名思义，能制造大量实体分身。唯有全部分身都死亡，才算是彻底杀死他。” 伊芙丽和西奥多面面相觑。 那天的地牢之所以遇袭，看来很可能就是七祭司搞的鬼。 他让分身被故意俘虏，好让秘密地牢的位置暴露。 “八祭司也是女人，她的能力是‘猎影’。只要你的影子被她击中，伤害就会直接转移到本体，而影子是没办法进行防御的。不过，她的战斗能力很一般，算是所有祭司里垫底的存在。” “九祭司，一个年轻的男人，他拥有‘强化’能力。他能大幅提升范围内其他祭司的能力，是务必优先解决的目标。”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伊芙丽。 “我就知道这些了。其余四位祭司根本就没见过，听说是数百年前遗留下来的余孽。” “那你呢？你也是祭司。”西奥多继续问道。 “我？我不一样，我的信仰几乎没有，所以不但没有什么特殊加护，反倒经常被弱化。”哈尔森笑道，不然他也不至于被莎黛尔那个小丫头给抓住。 “他没有撒谎，基本都符合。”，伊芙丽点点头，对着哈尔森询问道：“那你想要交易什么？” 哈尔森平静地说：“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整个王城恐怕只有你能做到。” “什么？” “剥离我的邪神之力，驱散不死的诅咒，能做到吗？”哈尔森追问。 伊芙丽微微一怔，眉头微蹙，思考了一会才说道： “如果你全力配合的话，可以。但你已经被浸染了太久，一旦剥离，你的身体会迅速衰老，你会在几日内死去。” 哈尔森轻轻点头，说道：“我知道，只要能脱离它的影响，几天也够了。” 西奥多有些不解：“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让我感觉如此矛盾...” 哈尔森叹了一口气。 “矛盾？” “其实很简单，年轻人，人是会变的。” “百年前，我不甘心就这么死去，选择用邪神的力量延续这具躯壳。可苟延残喘得越久，就越记不清自己原本的模样。” “直到前一阵子，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才发觉，或许是我错了。” “即便我活了这么久，我最精彩最潇洒的时光，其实还是和魔族抗争的那些年。” “所以啊，我有些腻了，我想在生命的最后，找回曾经的自己。” 空气顿时沉寂下来。 “拜托了，圣女大人，我需要你的救赎。”哈尔森虔诚道。 “闭上眼睛吧，迷途之人。”伊芙丽平静道。 ...... 王城下水道，脚步声在潮湿的石壁间回响不止。 卢卡斯左手提着魔法灯，右手紧握佩剑，身后跟着几名训练有素的骑士。 他们沿着王都下水道的支线一路追踪线索，已然肃清了数处邪教徒藏身的据点。 狭窄的通道中弥漫血腥的味道，却也掩不住空气中残留的炽热魔力波动。 卢卡斯的目光锐利如鹰，他低头检查着一具刚刚击晕的异教徒身躯，眉头微微蹙起。 “他们越来越急了。”他低声道。 “是的，大人，他们不再负隅顽抗，反而像是在逃。”一名骑士附声补充。 卢卡斯缓缓站起身，抬头望着前方幽长的通道，还有无数脚步声在回荡。 “他们不是在撤退，他们是在往上冲！” 意识到这一点，卢卡斯眼神骤然一凝。 “撤，立刻返回地面！” 一行人迅速调转方向。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两位鬼鬼祟祟的人出现在隧道中。 “引开了，再让他深入可就不大好了。” “走吧，我们去将通往底端的道路破坏。” 他们匆匆离去。 却没发现赫恩正悄悄跟在身后。 ...... 卢卡斯冲在最前，风一样越过石阶通道，身后骑士跟随如影。 他们穿出排水井口，重新踏入王都的街道。 此刻，街头巷尾却是火光冲天、哭嚎连绵。 大量平民蜂拥着从各个方向冲向贵族宅邸与粮仓，石块与棍棒挥舞飞舞。 房屋起火，魔法光芒肆意闪烁，士兵早已来不及维持秩序，甚至有不少已被裹挟其中。 “怎么会这样？昨天情况还能控制的...” 他敏锐地发现许多平民看上去很奇怪，眼神极度空洞，仿佛失去了自我意识。 卢卡斯紧紧握住长枪，他的视线越过混乱的街巷，声音沉稳：“分头镇压骚乱！不要让他们得逞！王城不能失控！” 忽然，一种诡异的震动在空气中悄然浮现。 他皱眉侧目，抬眼望去。 只见远处王城中心上空，一点微不可察的光芒正在悄然蠕动，仿佛水面起涟，空间竟缓缓塌陷。 随即，一条肉眼可见的空间裂痕，出现在他的身后不远处。 “这是...什么东西？” 第193章 裂缝 天蒙蒙亮。 街道尽头，米娅骑在一匹枣红战马上。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目光望向远处天空中那正在缓缓旋转的异象。 那是一片碎裂又重组的扭曲穹顶，在晨光下宛如一只眼睛。 很快，她熟悉的风姿在灰雾中显现。 “卢卡斯哥哥！”她翻身下马，疾步迎上。 卢卡斯身披带血的斗篷，正在一个空间裂缝前方，似乎是在打量。 “卢卡斯哥哥，小心，这个奇怪的东西我在路上也看见了，有人误入其中后就再没出来。”米娅说道。 “米娅，城里情况现在怎么样？”卢卡斯这才回过神。 米娅深吸一口气，望着远方那裂开的天幕，说道：“一夜之间情况已经彻底失控，我只能保证鲁特家周围的情况。不知道到底是要发生什么了，天空还有这种异象，真是让人不安。” 卢卡斯没有回答，良久，他缓缓下马，解下佩剑，一件交到米娅手中。 “这是？”米娅睁大了眼。 他轻声道：“我得进去看一眼，我觉得这里一定藏着些秘密，不能再坐以待毙。米娅，帮我一个忙，去圣殿骑士团汇报情况，现在恐怕只有西奥多大人能靠得住。” 卢卡斯不等米娅回复，便毫不犹豫地朝着裂缝跨了进去。 一阵轻微却令人眩晕的错位感袭来，脚下的大地瞬间失重，天地翻覆。 冰冷的魔力如潮水般划过四肢百骸。 卢卡斯只觉得心脏骤然一紧，再睁开眼，耳边的喧嚣与怒吼已然归于死寂。 待他回过神来，周围的一切却几乎没有改变。 依旧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高塔、街灯、拱门… 只是没有声响，没有人影。 脚步声响起。 卢卡斯骤然回头，只见一道微乱的身影从仍未完全闭合的裂隙中跌出，落在他不远处的青石板上。 那是亚伦。 “亚伦，你怎么也进来了？” “卢卡斯阁下。”他扶着膝，站起身，“您之前让我追随您的脚步的。” “那也不必跟随到这里啊，算了，既然进来了，就跟紧些，别走丢。”卢卡斯轻轻扶额。 ...... “真是太感谢你了，碧安卡小姐。”茉莉阿姨将毛毯仔细地盖在小男孩的身上，脸上露出些许松动的笑意，“没想到你还会治愈魔法…我之前都怕这孩子被烧糊涂了，现在看来已经好多了。” “只会些简单的而已。”碧安卡站起身，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希琳，笑道，“而且希琳也功不可没噢。” “嘿嘿。”希琳挺起胸膛。 茉莉阿姨也笑了，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 她轻轻摸了摸希琳的头发，满是慈爱地问道：“小希琳，还像以前那么能吃吗？” “是，毕竟..长身体嘛。”碧安卡点头。 碧安卡转头看向屋子另一边安静入睡的孩子们。 “这么多孩子…是从哪儿来的？”她低声问道。 茉莉阿姨叹了口气：“最近城里太乱了，很多年轻的父母忽然就不见了，孩子没人照料，我能帮的，就带回来安顿一下。” “希望这种事情能少一些。” “但愿如此吧。”茉莉阿姨勉强笑笑。 “好了，茉莉阿姨，天也快亮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在茉莉阿姨的道别中，碧安卡与希琳消失在街道中。 随着她们的行进，街头的混乱声却愈演愈烈。 她们绕过一条小巷，本想快些回家，却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与嘈杂的人声。 “好像情况挺糟糕的。”碧安卡蹙眉，“我们先避一下吧。” 她拉着希琳钻入旁边一处被废弃的角落，靠墙而立。 正当她屏息凝神地看着人群时，身后忽然一阵冰冷的魔力波动悄然荡起。 “姐姐，你背后...”希琳猛然睁大眼睛，张口欲呼。 但她话音未落，碧安卡身后墙面的阴影中，悄然撕裂出一道幽蓝的裂隙。 碧安卡毫无防备地被一股无形的吸力拉入其中，整个人消失不见。 “姐姐！”希琳眼中闪过一瞬茫然，但她没有犹豫。 她咬紧牙，鼓起勇气，猛地扑了上去。 一道轻微的“嗡”鸣声回荡在耳畔，空气中产生了微不可察的共振。 碧安卡缓缓睁开眼。 周围依旧是那条熟悉的小巷，砖墙斑驳，石板冷硬。 她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检查希琳。 小姑娘也正揉着太阳穴，咕哝了一句：“怎么头晕晕的” “我也是。”碧安卡低声回应。 “姐姐，我们…还在原地？我记得你被一个东西吸进去了。”希琳看着四周。 “我也不清楚啊...可能是幻觉吧，反正我们先回家吧。”碧安卡迟疑着应道。 她走出小巷，踏上主街，希琳紧随其后。 街道空荡荡的，一人不见。 “碧安卡姐姐，怎么没人了啊？”希琳挠挠头。 “也许，他们都到别处去了。” 她的目光在空旷的街道上游移。 刚才还有那么多人的，一切都太过诡异了。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加快步伐。 不远处，昏暗街道的尽头，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踱步而来。 那是一位女人，步伐还有些踉跄。 她脸色惨白，唇角渗出细微的血丝，仿佛随时会倒下，却在看见前方时，露出近乎迷恋的微笑。 “啊啊…这就是命运的指引吗？”她低声呢喃，目光落在碧安卡离去的方向，声音微颤，“神圣降临之日，我可以完成我完美的杰作。” 她身后，一个年轻男子缓步而至。 “八祭司，你身受重伤，还强行前来，有些勉强吧。” 细看之下，那女人的身体布满了恐怖的裂痕。 但她却毫不在意，反而娇笑一声。 “那个该死死胖子牧师，确实不简单。”她抚过自己肩膀上泛黑的裂痕，“那一击若非避开要害，我恐怕已经永眠了。” “但如此重要的日子，我怎能缺席？更何况，不是还有你在吗？九祭司大人~” 她舔了舔嘴唇，视线始终盯着碧安卡。 “我可以强化你，但记得别离得太远，也别太乱来。” 九祭司双手交叠，掌心中流淌出一股澎湃的光辉，如流水般包裹住八祭司的身躯。 一瞬之间，她的身体仿佛被某种力量支撑，原本濒临崩溃的骨骼与血肉竟立刻稳定。 裂痕收敛，气息也变得顺畅如新。 她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露出极为陶醉的表情。 “啊啊…好温暖的力量。”她闭眼轻声道，“难怪教主大人总是带着你~真是，美妙极了。” “速战速决，我预感今天还会有不少麻烦，要是你浪费了太多时间，我可就不奉陪了。” “是是~你说的算。” 第194章 黎明已至 残余的最后一小队王国之手正从走廊另一端逼近。 从他们散发的气势来看，应该是王国之手中的精锐，但他们的仍然表现得很呆板，眼神空洞。 两名重甲剑士护在前方，一名魔法师在后吟咏咒文，而高台上，一名弓箭手已架好箭矢，直指卡洛的眉心。 既然就剩这最后几个人了，卡洛自然也不用再偷袭。 他站在阶梯尽头，手掌轻轻搭在剑柄上。 斗篷随风轻扬，在夜色与宫灯交错的光影下仿佛融入阴影。 下一瞬，他动了。 一道残影猛然冲出，卡洛身影如离弦之箭，在瞬间横越十余步，脚尖轻点栏杆，整个人翻旋而起，躲过射出的魔力箭矢，倏然凌空翻转，从上而下掠至那名弓手头顶。 手刀劈下，如风扫落叶，那弓箭手甚至未来得及反应，便直挺挺昏倒在栏杆边，长弓脱手滑落。 “数到第几个来着...就算第五十七个吧。” 他不曾停顿，落地的同时，挟风穿梭回廊之间。 重甲剑士咆哮着转身横扫长剑，但卡洛早已闪至其背后，手掌贴着对方颈后。 “五十八。” 一道劲气陡然打出，重甲剑士整个人被震飞出去。 另一名重甲骑士怒吼扑来，剑锋带着破空轰鸣。但卡洛右脚一踏石砖，身形陡然收缩至极限，下一秒如弹簧暴绽，猛然冲入对方怀中。 肩膀一撞，对方身躯失衡之际，卡洛反手扣住脖颈，单臂一绞，重重掼在地上。 “五十九。” 魔法师终于完成咒语，法杖骤然亮起一道刺目光辉，凝聚成火矢、雷球、冰锥三系齐发的复合魔法。 然而，光芒尚未射出，卡洛已破开三人防线，掠至身前。 他瞬间封住魔法师手腕，强行打断魔力释放，随后屈指轻敲对方太阳穴。 “六十，凑了个整数啊，应该结束了。” 整个庭院归于寂静，只有轻风拂过雕栏的呜咽声。 卡洛垂眸看着这一地无声倒下的王国之手成员，感觉有些熟悉。 “不愧是被控制了神志的人，倒是比我前世游戏里的Npc还死板。” 黎明已至，他转身走向高处，抬头望向那天幕中缓缓撕裂的空间缝隙。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了。” 就在这时，一道光芒在他肩侧缓缓绽开。 诺尔飞身而出，面容凝结着未曾有过的肃穆。 “卡洛，我感应到了…”她轻声说道，目光凝视着上空，“某种被精准构筑、极为复杂的献祭仪式。真有耐心啊，不知道他们筹备了多久。” “诺尔，有办法直接干涉吗？” “没那么容易，两片空间开始融合了，若是采用暴力的方式强行突破，纵然是能打断仪式，恐怕王城里的人也剩不下几个了，我需要更多关于它的资料。”诺尔摇摇头。 “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我想的是…那只吸血鬼被我重伤许久，这段时间他肯定无暇参与，那就很可能是王后在接手。按照国王的说法，他们每天都会见面，所以我想王宫里肯定会有线索。”卡洛思索一瞬，回复道。 “难怪你费这么大劲折腾，我还以为你闲的没事呢~”诺尔的表情很快放松下来，娇笑一声，趴在卡洛肩头。。 “你倒是还笑得出来。”卡洛瞥了她一眼。 “反正光明神肯定比我更愁，我相信她肯定在思索要不要强行干预。诶，要是我们能解决这件事，倒是能卖她一个人情，她那个小裙子我早就想要了。” “那就让她干预呗。” “不好啦，况且她可没我这么温柔，让她来估计还是会死一堆人。” “那还说什么，跟我一起找找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遵命~” ...... 晨光尚未彻底驱散夜色，圣殿骑士团的驻地却早已不再寂静。 “我是鲁特家的嫡女，我有事找西奥多团长和圣女殿下！” 米娅披着斗篷，脚步急促地穿过驻地广庭，身后数名骑士正快步跟随。 卢卡斯哥哥需要支援，她的担忧已经到达了顶峰。 “圣女殿下！”她在大厅门口止步，直奔主题，“我们刚刚从西街归来，王城各处正在出现不稳定的空间裂缝。” 大厅中，穿着黄金铠甲的西奥多刚将一条洁白帷幔盖在昏迷的哈尔森身上，他的呼吸绵长，体内原本纠缠不去的诡异气息也已微弱到几不可察 伊芙丽将望着天空的目光收回，看向米娅，轻声重复道：“空间裂缝？看来真的是两个空间交汇，哈尔森推测得没错，他们准备在另一个空间里开始仪式。” “二位，已经有人闯入空间裂缝中了，我担心他会有危险，还请二位殿下帮忙。”米娅求助道。 空气顿时凝重下来。 西奥多沉默了几息，冷峻的面孔上爬满了忧愁：“伊芙丽，你是对的，我们没有更多时间了，必须要阻止他们的仪式。圣教廷这次确实小看了邪教，没想到他们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但是我们对这次的仪式一无所知，即便闯进去...”伊芙丽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妹妹，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我们出发吧，能争取一点时间也好。”伊芙丽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便不再犹豫。 “好。”西奥多点点头。 大厅四周的骑士纷纷请命。 “请允许我们一同前往圣女大人！王城是我们最后的防线，绝不能坐视不理！” 但伊芙丽却摇了摇头，望向他们，语气平静：“空间裂缝是由极不稳定的魔力构成，它们无法承受那么多人同时进入。” 西奥多接着说道：“你们的职责，是守住城墙之内的秩序。若王都真至崩溃之刻，务必完成疏散。” 骑士们纷纷单膝跪地：“遵命！” “放心，哥哥，我相信...不会到那个地步的。”伊芙丽笃定道。 米娅在一旁说道：“二位放心，鲁特家会全力协助王城安稳。” “好，米娅小姐，麻烦带我们去最近的空间裂缝。”西奥多抬起目光。 “好，请二位随我来。” 米娅领着西奥多与伊芙丽，穿过仍未安宁的街巷，来到两个街区之外。 那里，动荡的空间裂缝悬浮在半空，波动间映出另一片扭曲的世界。 她停下脚步，神情郑重，目光望向那通向未知的入口。 “若二位在其中，遇见一位名为卢卡斯的骑士，还请…多加照拂。” 语毕，她深深一躬，长发垂落，袍角掠地。 伊芙丽与西奥多以目光应诺。 下一瞬，二人一前一后，身影悄然踏入裂隙之中，没入虚空。 米娅伫立原地，望着缓缓收拢的裂缝。 远方，天光破晓。 第195章 启幕 街道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来的时候还闪烁的魔法路灯，现在也彻底沉寂。 回家的道路似乎也变得漫长起来。 碧安卡和希琳走在熟悉的巷道间，惴惴不安。 希琳的耳朵微微抖动，捕捉着四周最细微的动静。 “姐姐…这也太安静了，而且...”她轻声开口，“而且好像有东西盯着我们。” “小心点，希琳，确实不大对劲。” 碧安卡话音未落，就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寒意。 “姐姐快躲开！” 希琳猛地转身，一把拽住碧安卡的手腕，脚下发力跃出。 下一刻，一柄细长的黑刃冰冷无声地插入她们刚才所站之地。 刀身完全没入石板，刀柄微微颤动。 希琳落地后还未站稳，便骤感小腿传来剧痛，鲜血如泉。 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希琳！”碧安卡惊呼，连忙将她扶住。 伤口边缘整齐，似乎是被极薄的利刃划过。 但碧安卡刚才明明看见希琳躲过去了。 为什么... “姐姐，我没事，又是那个坏女人。”希琳的伤口飞快地愈合。 果然，八祭司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露出满足又迷醉的笑容。 “你们好呀，又见面了。” “为什么她又出现了？不是已经被抓起来了吗？”碧安卡脸色凝重。 她又望向空荡的四周，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次，看谁还能救你们~”说罢，八祭司的身影再度消失。 “希琳，上面！”碧安卡惊呼。 下一刻，希琳的影子忽然抖动了一下。 影子之上，一道细若蛛丝的暗影划过，悄无声息。 与此同时，希琳肩头猛地一颤，鲜血自皮肤下迸射而出，一条狰狞的伤口凭空浮现。 “呃…好痛！”希琳踉跄着后退两步，鲜血顺着胳膊滴落在地。 八祭司的笑声随风而来：“小家伙，看你能恢复几次。” 话音未落，第二道影线悄无声息地从脚下疾掠而来。 希琳猛地跃起，在空中扭转身体。 但她的影子无法躲避，那道锋刃精准地划过她下方的影子。 现实中的小腿立刻皮开肉绽。 希琳单膝跪地，脸色苍白，汗珠顺着额角滚落。 八祭司的身影重新凝聚，她缓步靠近，匕首在指间翻转。 她突然抬手，刀尖直指希琳咽喉。 但下一瞬，希琳突然暴起。 她任由匕首刺入肩膀，右手手肘带着全身力量砸向八祭司胸口 “嘭！” 八祭司被打得倒飞而出，后退了十几步才堪堪稳住。 “才几天…力气怎么大了这么多。”八祭司有些不敢相信。 她胸口的黑衣裂开，露出下面青紫的皮肤，原本就崩裂的身体隐隐作痛。 “我吃了很多。”希琳拔出肩上的匕首扔在地上，快速擦去身上的血痕，伤口已经瞬间长好。 连碧安卡都数不清希琳这几天吃了多少东西。 下一刻，她俯冲而上，抡起小拳头。 “你这种坏人…休想伤害姐姐。” 八祭司眼底浮现出一抹凝重。 “看来得认真些了，麻烦的小东西。” 她猛然低身，一脚踢碎地面石砖，化作一道残影逼近希琳。 她的速度比起之前骤然提升。 “希琳！”碧安卡惊呼。 话音未落，八祭司的身影已然绕至希琳身后，匕首直刺她肩胛！ 血光乍现，希琳勉强侧身，刀锋还是划开后背，血珠飞溅到墙上。 希琳皱眉，连连闪避。 可八祭司的攻势环环相扣，封死希琳每一个退路，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小东西…真以为能是我的对手么？”八祭司的刀尖擦过希琳脸颊，留下一道血线。 希琳闷哼一声，双足连蹬地面，强行卸力滑出几步。 可还未站稳，八祭司的身形再度压上，如影随形。 那把刻着诡异纹路的匕首在她指尖翻飞，每一刺精准凶狠。 一刀斜劈，希琳下意识横臂格挡。 但防御根本就不起作用。 八祭司突然刀势一变，刀刃划过希琳的影子。 她闷哼一声，手臂如火灼般传来灼热剧痛。 碧安卡看得心慌，希琳没有武器，只能靠着小拳头和女人的利刃对拼。 她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等一下，武器？ 碧安卡眨了眨眼，马上召唤出洛卡。 “洛卡，你去帮帮希琳。”她焦急道。 大黑猫点点头，腾空而起，冲向战局。 八祭司下意识地以为是有人偷袭，抽身劈了一刀，却发现大猫在一击之下化作黑烟，随后赫然在希琳凝成一把巨大的、流线柔滑的大勺子。 八祭司身形一顿，还没反应过来。 大勺子已经横扫而出。 “砰！！！” 她来不及闪避，整个人再度横飞而出，这次直接撞穿街边一面厚实的石墙，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哇，大勺子，用这个来吃饭岂不是...”希琳盯着大勺子也看呆了。 ...... 街道的尽头，一阵沉闷的爆响划破寂静，如同惊雷滚落。 卢卡斯与亚伦脚步一顿，彼此对视了一眼。 “那是战斗的声音？”亚伦压低声音。 “应该是的。” “我们要去帮忙吗？” 卢卡斯不忘提醒道：“当然。但跟紧我，小心周围。” 二人迅速穿过灰白色的巷道，朝战斗声逼近。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段窄巷，转入下一个街口时，卢卡斯脚下一顿 地面猛然亮起一道猩红的符文光芒。 “退下！”卢卡斯一声暴喝。 轰！ 一阵爆鸣骤然响起，火焰如巨兽张开獠牙从地面喷涌，热浪掀起尘石与浓烟，火光吞没了整个巷口。 剧烈的震动之中，一道低沉的笑声从烟尘深处传来，干枯沙哑。 “嘿嘿嘿…别急，急了可就中招了啊。”七祭司缓缓走来，却又眯起了眼睛。 浓烟缓缓散开，破碎的石砖滚落，焦土之上站着两道身影。 亚伦面色苍白，护在他身前的卢卡斯却纹丝未动。 他的盾牌已被炸得焦黑卷边，表面隐隐泛着炭色裂痕。 但他本人却完好无损，只是胸前的披风被火浪撕裂了一角，脸上依旧冷静沉稳。 卢卡斯缓缓放下盾牌，声音低沉：“没事吧？” 亚伦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他们看向烟雾之中，老者佝偻着背，骨瘦如柴，一身暗红袍褴褛却刻满符文。 老者嘴角咧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 “倒是反应不错，年轻的骑士。”他咂了咂嘴，“但接下来，可不会有那么好运了。” “阁下，是哪位祭司。”卢卡斯神色未变。 “老头我排第七。” “七祭司，我向来不欺凌老幼，今日，看来是要破戒了，还请原谅。”卢卡斯正色道。 “人不大，口气不小，你一个人，怎么击败我们？” 他话音刚落，数道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从烟雾中浮现，然后飞散开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卢卡斯。 第196章 扭曲的邀约 一名身材矮小的老者端坐在高耸的城墙上，干瘦的双腿悬于空中。 他豆大的眼睛四处乱瞄。 但很可惜，他所负责的这一区域平静得几乎无趣。 他用手指刮了刮下巴上斑白的胡茬，发出不耐的声音：“啧，还有什么事情能干呢...这地方我都呆了几十年了，越呆越烦躁啊。” 他抬头望向上空，空间裂缝依旧在缓慢蠕动，吞噬着现实与虚幻的界限。 “既然如此，那我刚好去给圣神准备一个容器吧。”他喃喃自语，嘴角露出一个干瘪的笑容，“可惜灰烬城太远了，不过那个小丫头也不错。” 说罢，他双手挥舞，念念有词，指尖爆出灰蓝色的光芒。 空气如水面般皱折起涟漪，一道空间裂缝顿时出现。 随着他轻轻一跃，他的身影便没入了那漆黑的裂缝之中。 下一瞬，他已悄然站在洛斯尔家的内宅。 他四下观察，发现这是一处封闭的卧室，透过窗子可以看见外边警戒森严。 庭院内遍布圣纹与结界。 几个身穿长袍的魔法师正沿着环形回廊巡逻。 “呵，防护地还真严密，但可惜老头我从不喜欢从外面进。”五祭司哼笑着，悄然贴地而行。 身形缩于屏风之后，宛如一团阴影滑入地毯的缝隙，毫无声息。 很快，他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了大厅上方。 他看见了她。 那名少女独自站在椅子上，正望着远方破晓的光辉。 她乌发未束，面如愁容。 四祭司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找到了，这想必就是安娜小姐了吧，你可真是荣幸啊。”他喃喃道。 他轻轻一挥袖袍，一只黑鸟从夜色中应召而来，落在他肩头。 它咕哝着，不断变换方向，眼神漆黑。 五祭司嘴唇微动，几句晦涩的咒语后，它猛地展翅飞起，化作火焰引燃了干燥的布帘。 火光映红了夜色，也惊醒了巡逻的守卫。 “起火了！” “快！封锁走廊！” 一阵嘈杂自宅邸骤然响起。 五祭司趁势伏身翻下，穿过一段未设防的廊道。 凭借着对空间流动的精准感知，他成功避开了所有反制法术的探测。 他来到主厅穹顶之上，灰瓦之间透出细微的光。 安娜正处于他的正下方，显然也察觉到了外部的骚乱。 “来吧，跟我走吧。”他低声道，随即开始施法。 很快，一道缝隙出现在安娜脚下的地砖上，空间扭曲颤抖。 “这是？” 安娜尚未来得及呼救，便已悬空而起，然后消失于裂缝之中。 “小姐呢？” “别管火了，小姐不见了！” 反应过来的守卫们迅速在大厅集结。 但下一瞬，虚空中爆出几团幽暗的法光，声音如闷雷悄响。 整片空间狠狠震荡了一下，护卫尚未反应过来，便感到一阵意识翻涌，接着一一踉跄倒地。 “好了，我得去为圣神献礼了，哈哈哈哈。” 但就在他即将触碰缝隙边缘的刹那，一股炽烈的高温却骤然从背后降临，如同一只愤怒的太阳，在沉默中爆发。 五祭司心中一凛，尚未来得及施展任何护盾，便感觉一股浩荡银焰扑面而来，灼烧魔力，焚蚀魂魄。 轰！ 他被火焰击中胸膛，倒飞而出。 焰流在他瘦小的身体上瞬间点燃，暗红衣袍瞬间烧出数道焦洞。 他充满褶皱的皮肤都泛起一层起泡的焦黑。 他重重摔落在石板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尚未来得及挣扎起身，一道雷霆从天而降。 咚！ 雷声如战鼓轰鸣，紫电仿佛挟带着怒意，直接劈在了他依旧燃烧的身上。 火与雷交织之下，五祭司再也压不住呻吟，脸颊抽搐，牙齿发出颤抖的咬合声。 “呃啊啊啊啊啊！”。 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种刺鼻的焦味。 终于，雷火散去。 他终于看清了那道身影。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披着代表着大魔导师的至尊法师袍，立于远处的庭院之中。 手中高举着一根嵌有赤红宝石的法杖，面容肃穆，眼中却怒火沸腾。 维尔汀。 人类大魔导师，王国魔法工会会长，传闻自从他前往伊斯卡尔归来后，魔法水平再度暴涨。 是王城里数一数二的强者。 是教主都觉得棘手的人物之一。 五祭司没有犹豫，立刻用仅存的魔力关闭了空间裂缝。 然后用短杖指着自己的心口。 一声轻哼，他嘴角溢出了鲜血。 “你干了什么？”维尔汀上前怒道。 却发现眼前的侏儒老头已经慢慢化作了黑烟飘散。 维尔汀收起法杖，目光紧紧盯着刚才空间裂缝出现的地方。 “城里有不少空间扭曲的气息，快去给我找！”他即刻严肃地下令道。 ...... 镜像之城的中心，巨大的喷泉广场，如今却化作祭祀的场地。 梵卓单膝跪地，披风铺展。 他口中念诵着古老的言语，在封锁的空间中回荡。 那是凡人之舌无法诠释的音节，是遥远纪元中神只与凡物签下契约时的原音。 祭坛四周，漂浮着成百上千枚深红色的魂核与灵体残片，深红色的光晕连成一片血色的星环。那些是他们数十年暗中搜集的祭品：珍惜血脉、巨龙余灰、上古残灵、怨念孤魂... 一阵诡异的轰鸣自虚空深处传来，空间中原本不安的气息，忽然间收束如线。 环绕祭坛的浮石骤然定于半空，四周趋于沉寂。 这是祭典进入下一个阶段的标志。 薇奥拉静静地站在祭坛边缘，双眸幽深。 她能感觉到，一股伟大的意志正在逼近。 她心头涌上一股难以遏制的亢奋与狂喜。 她舔了舔唇角，眼神痴迷。 这便是接近圣神的感觉吗？ 她听见了梵卓的声音，从阵心的裂缝中缓缓传出：“薇奥拉。” 她立刻回神：“哥哥，我在。” “空间已经稳定，不会再有裂缝出现了，但也有一些麻烦的家伙闻着气味赶来了。接下来的仪式才是重头戏，我不想被分心。” “放心，哥哥，他们绝对不会影响到你。” 说罢，她轻巧跃下阶梯，从容离去。 第197章 变化的局势 地面失去了重量，耳边尽是风鸣和空间撕裂的尖啸。 安娜如同被扔进了无边的漩涡，身体在虚空中颠倒翻转，意识混乱。 下一刻，光影骤变，一道沉闷的冲击感传来。 她发现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 刚撑起身，眼前一花，整个人便被什么东西拉扯到一旁。 她本能地要挣扎施法，却在看清那熟悉的脸庞时猛然止住。 是碧安卡，卡洛的那个小情人。 她为什么在这里，脸色还这么差。 他们躲在街角一座残破雕像的阴影后。 雕像的基座还在簌簌掉落碎石，断面处新鲜的裂痕显示它刚刚遭受过重击. 她四下打量，街道与王城几乎别无二致，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喂，这里是哪里？”安娜压低声音问道。 “嘘，等会再说。”碧安卡表情凝重地盯着前方。 安娜循着她的视线望去，那片尚未散尽的烟尘中，传来了金属撞击的钝响与不规律的震荡。 两个身影正于尘埃之中交锋，一快一慢，一高一矮。 安娜瞪大了眼睛。 一个女孩正手持一把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大铁勺，在艰难地对抗着。 对面，是一位表情狰狞的女子，神情癫狂。 她手中的匕首在不断变化着形态，每一次挥舞，都有一缕暗影从地面延伸出去，刺向希琳的影子。 “怎么啦，小家伙？是不是感觉恢复得没刚才快了？”八祭司舔了舔唇角。 刚才大意之下中了这小家伙的一击，不代表她就能打中第二次。 在速度和战斗经验的加持下，主动权很快还是被八祭司占据。 希琳咬紧牙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反应能力越来越慢，胳膊也越来越酸。 显然，这个女人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在削弱自己。 远处的高塔阴影下，九祭司一动不动，双手半举于胸前，指节间氤氲着无形的涟漪。 两道几不可见的光线自他指间延伸，悄然牵引，无形中链接着八祭司的身体。 “都已经强化到这种程度了，还拿不下一个小女孩。”他有些不屑。 九祭司的能力不但可以强化肉体，甚至可以强化他们的能力。 现在八祭司造成的每一次伤害，都能够弱化希琳的身体。 她再度乘着希琳后撤的间隙狠狠一刀劈下。 这必中的一击却砍在了坚固的屏障之上。 随后，一连串的螺旋风刃飞射而出，朝她袭来。 风刃在空中拉出一道急促的音爆轨迹，锋锐至极。 八祭司堪堪避开，可衣袍的下摆仍被割裂出一条血痕。 只见安娜漂浮在空中，巨大的法杖被她握在手中。 八祭司眯起眼，神色不耐：“两个小丫头，还真是麻烦，我可没时间陪你们耗了。” 她话音未落，身形一闪，速度再度加快，匕首再度斜斜刺出，直奔希琳影子的咽喉而去。 “别光顾着欺负小孩子。”安娜双目凝光，指尖结印。 一道炽烈的光矢从侧面贯穿而来，在空中炸裂成无数光羽，将她再度逼退半步。 但八祭司并没有停滞，而是流畅地转身，朝着空中的安娜袭来。 看来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自己，安娜想着。 “安娜，她能通过影子伤人，你要小心！”碧安卡在后面提醒道。 安娜的心脏砰砰直跳，却丝毫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越到这种时候越要冷静，决不能再和之前一样。 她踏步向前，空中骤然浮现数枚浮动的魔法阵。 “流光洗礼！” 数道纯白魔法流柱自天而降，如暴风骤雨般倾泻而下，将八祭司的封锁在光域之中，短时间内难以再移动。 与此同时，希琳喘息之间站了起来，双手依然抱着那口大勺子。 “别愣着，这个家伙不简单，我们得联手。”她对着希琳说道。 “哦！好！”希琳点点头，一步一步朝前冲去。 纵身一跃，大勺子高高抡起，砸向光域。 八祭司冷笑，挥动匕首斩向希琳的影子，试图先发制人。 但就在那匕首触及地面的一瞬，光芒爆闪而起。 “反制！” 安娜瞬间施法，地面上浮现出一圈刺目的银色刻痕。 八祭司匕首击中影子的一刻，反噬的法力从阵中炸裂开来，震得她虎口生疼，手臂麻痹。 好机会。 希琳没有犹豫，大勺子如流星坠地。 轰隆一声，尘土蔽空。 一道身影连连后退。 八祭司满脸怒意，双手护在胸前，嘴角流下鲜血。 “该死的，要是我没受伤...我要把你们两个都剥皮，缝成我的藏品！” ...... 城市的另一侧，风声与咒语的怒号汇成雷鸣般的战场交响。 破碎的石砖被魔法的余波炸得四处翻飞。 城墙残破、楼宇倾斜，燃烧的木梁落在街道上。 卢卡斯身披破损的甲胄，踏在一道已经断裂的水渠上，喘息间尽是焦土的味道。 他手中握盾，身形如猎豹般迅捷，不断翻滚、跃步，躲避着空中飞舞的雷火与冰矢。 轰！ 又是一道炽烈的火球划破天际，伴随剧烈的爆鸣，在他身后数尺炸开。 他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三道暗影箭已从废墟后升起。 七祭司们轮流发动攻击，一道魔法之后紧接着另一道。让卢卡斯没有机会停歇，更别提还击。 对他来说现在只能拖着，拖到那老家伙的魔力枯竭。 但真的能拖到吗？ 此时，亚伦匍匐在瓦砾之后，一动不动。 他不敢动。 光是不远处的魔力涌动就给予了他极大的压力。 在那样的力量面前，他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卒子。 但也正因如此。 他被忽视了。 亚伦盯着那片战场。那里，卢卡斯大人仍在死死支撑，一人一盾孤身吸引了所有注意。 卢卡斯大人很强，他居然能在这种攻击下撑那么久，但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他咬着牙，心里在盘算着些什么。 他的腿在发抖，心跳如擂鼓，但他知道，他是目前唯一的变数。 “可能在我靠近之前就会被烧成焦炭…” 他想着。 “但如果能为卢卡斯大人争取一瞬…那也是有意义的。” 他深吸一口气，踏出阴影。 他盯上最近的一具七祭司分身，青筋暴起，他将全身之力灌注拳锋。 他从未凝聚过如此超负荷的力量，只感觉浑身快要炸开，嘴角和眼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但还不够，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只有一次的机会。 如果连防御屏障都打不破，那就是徒劳无功。 他狠狠忍耐着，积蓄着，盯着分身的施法进度。 就在他法阵即将完善之时，亚伦嘶吼着砸了上去。 他不傻，但他就是要吸引注意力。 嘭！ 拳影带着破风声穿透空气，勉强地击碎屏障，打在分身的胸口。 随之而来的事七祭司诧异的目光。 是的，并没有造成多少有效伤害。 但那一瞬间，咏唱中止，元素流溢而散。 但回应亚伦的，并非胜利的回响。 是一道精准而凛冽冰锥，带从另一侧的分身手中飞出，瞬间贯穿了他的肩膀。 鲜血四溅，亚伦身形猛地后仰，重重地摔落下去。 “亚伦。”卢卡斯吼道，怒火在胸膛点燃。 但他没有时间浪费在愤怒上。 不能辜负亚伦换来的这短短数秒。 卢卡斯低下身，长枪稳握于手，枪尖的符文仿佛苏醒，开始发出红玉般的光辉。 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半蹲。 蓄力，一击，破阵！ “喝啊！” 伴随着吼声，枪尖灼目的红光在街道之间爆开。 轰然贯穿七祭司三具分身的胸膛。 其中一名老者顿时口吐鲜血，表情变得萎靡。 “该死！” 第198章 研究 镜像之城。 在晨曦尚未穿透穹顶之际，已陷入了不属于人世的静默。 西奥多与伊芙丽行于大道上。 他们在踏足的瞬间便发现中央周遭的波动极为强烈。 因此便朝着中央喷泉广场的方向加急赶去。 “居然和王城一模一样，他们到底花费了多少时间？而且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西奥多开口打破沉默。 伊芙丽面色平静，没有回话。 西奥多再度开口：“伊芙丽，若这次任务，真的遇上无法挽回的情况…答应我，一定以自己的性命为重。” 伊芙丽侧眸看他一眼：“怎么突然说这些？” 西奥多叹了口气，放慢了脚步：“我…我一直很愧疚，我不知道你前往伊斯卡尔是当所谓的祭品...作为你唯一的亲人，我居然还劝你前往，真的很抱歉。” “他们当然不会让你知情的，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伊芙丽淡淡道。 “但我明明是你的哥哥。”西奥多的声音略带苦涩，“我却连你要面对怎样的命运都一无所知。” “没关系，当时我自己都觉得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她轻声回应。 “伊芙丽，但比起那些使命和责任，我更希望你可以好好活下去。” “不必担心，哥哥，这些话，已经有人和我说过一遍了。”伊芙丽罕见地露出一分笑容，“他说，我要是敢再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就会狠狠惩罚我。” “惩罚？”西奥多一愣。 “很痒的，那个不正经的家伙。”她心想着。 “放心，王城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伊芙丽说道。 “倒是很少见你如此笃定。”西奥多苦笑道，却也安心了几分。 但下一刻，西奥多和伊芙丽的脚步同时停下，目光凝住在前方的街道上。 两道身影从道路两侧的阴影中走出，缓缓站定。 一左一右，拦住了他们前行的路。 西奥多的脸色瞬间冰冷，那是两个他永远忘不了的面孔。 “是他们，杀死索尔的罪魁祸首。” 左侧，是那位面容枯槁的老妇。 右侧，是皮肤皲裂的中年男子。 “那老女人能让人迅速衰老。而那男人则可以让人行动迟缓。他们并不在哈尔森提供的情报之中，看来是前四位祭司。”西奥多缓缓拔出佩剑，剑锋低垂。 “哥哥，你继续向前，这两个交给我。” 西奥多皱眉：“伊芙丽，你一个人？”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你先去干扰仪式，我随后就到。” 他盯着她的脸，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绕向左边的巷道。 对面的三祭司原本抬起一只手，似乎要出手拦截，却被二祭司挥手挡住。 “让他走。” “为什么？” “我们对付一个圣女已经够了，让那个老东西也活动活动。” “也是。”三祭司收手。 二祭司迈步向前：“又是圣女，数百年前死在我二人手下的圣女就有两位，今天看来又要多一位了。” 伊芙丽默不作声，只是天罚之谕在她手中出现。 银白的光纹顺着法杖微微浮动。 “倒是气势不弱，看看你能撑多久吧。” 三祭司随之踏前，他的身边空气开始变得黏滞，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在放慢。 与此同时，二祭司身下的地面泛起黑色的气体，沿着街道迅速蔓延，凡是接触之处，石缝间的杂草迅速枯萎，墙体出现了明显的腐蚀痕迹。 ...... 王宫深处，一道密门缓缓关闭。 灰暗的烛火摇曳着，映出两道身影的轮廓。 一排排卷轴陈列在木架之上，最中间的案几上，堆着厚厚一摞羊皮纸。 有些显然已经放置许久了。 卡洛抖落灰尘，翻开其中一份。 “这是整个仪式的规划，每一阶段所需的供品、人员调度、甚至是隐蔽方法。从时间上来看，跨越了接近百年的时间。” “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将最终仪式完整地破解，不波及到更多无辜的人。”诺尔在各处飘来飘去，最终停在一叠文件前，“应该就是这些，与最终仪式相关的原始记录。” 卡洛跟着看去，数十页纸张被压在法术定轴上，泛黄的边缘写满了古文与阵式符号。 诺尔缓缓蹲下，翻开其中一页，目光凝在上面许久：“整个最终仪式的架构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从祭品引导到空间重构，环环相扣。” 卡洛皱着眉，一页页地翻动着那些泛黄的羊皮纸，指尖不时拂过上面的符号。 他的目光扫过一页又一页，却难以从这些图文中拼出一条完整的脉络。 图纸上许多的文字不是通用语，而是一种诡谲的语言。 “这些信息是完整的吗？”他停下翻阅，低声问，“我怎么看不懂。” “完整的啦。这是用于唤醒神只的仪式，当然要使用神的语言。你一时半会儿看不懂，也正常。” “那恐怕我帮不上什么忙了。”卡洛抬头看向她，“你可以搞定吗？诺尔？” 诺尔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踱步来到书架前，指尖随意一扫，一本镶着银边的册子便自动飘落入手。 她翻了几页，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有些麻烦。这个仪式是多层结构，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导致整个祭阵塌陷成混沌源，到时候王城可就麻烦了。” “你需要多久？” 诺尔沉思片刻，缓缓道：“十天左右吧。” “......” 卡洛没有说话，无语地盯着诺尔。 好似在说，这都什么时候，你还在这里开玩笑。 诺尔打量了他一眼，忽而撇撇嘴。 “别摆出这种表情嘛，这又不是我一个神的事。”她耸耸肩，轻盈地跳下，“邪神的事情关系到每一个神，总不能我一个人在这忙活吧。” 说罢，她一挥手，身旁的纸卷与符阵图迅速收束成一团金色光球，环绕着她的身躯缓缓旋转。 “我去找她们一起解读，卡洛，麻烦你多争取一些时间咯。” 下一瞬，她与光球一同消失在密室之中。 只剩卡洛独坐其间，他缓缓站起，目光扫过那空荡荡的室内，深吸了一口气。 “这群神...真的靠谱么？” 他想起了国王曾经提到的词。 “地下。” 他垂眸低语，脚步却已稳稳踏向石门之外。 “那就…向下看看吧。” 第199章 黑翼初展 九祭司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八祭司那疯女人，是彻底失控了吗？ 就因为被两个小孩击伤了？ 他能清楚感受到，她体内的组织正在崩裂。 那原本就如同裂瓷一般的身体，此刻在他的强化魔力作用下被迫运转到了极限。 几乎每一次闪身、每一次出手，都在撕扯她残破的血肉。 她竟还在加压，还在追杀。 “疯子。”他低声咕哝一句，却没有撤回力量的意思。 她的死活与他无关，只要能清除障碍，她们两败俱伤也未尝不可。 可对安娜与希琳而言，局势已近崩临边缘。 安娜的袖口早已破碎，血迹从她手背一路蜿蜒到指尖。 她的呼吸开始不稳，咒语的吟诵也略显迟滞。 来自影子的偷袭总是让她难以躲避。 希琳的状况更糟。 小女孩的脸色发白，伤痕一道道划过她的肩颈与小腿，她的愈合能力已经越来越慢了。 而八祭司，虽看似疯狂，步伐却依旧凌厉。 她眼角已被鲜血染红，肌肤上布满一道道崩裂的痕迹。 “该死的小东西，宰了你们！” 忽然，她的眼神一凛，目光死死盯向了躲在后方的碧安卡。 “我得完成我的杰作，对，先完成杰作！” 八祭司同样感觉自己快到了极限。 下一刻，她不再与安娜和希琳纠缠，身形一晃，直扑向碧安卡的方向。 “碧安卡！”安娜几乎是下意识地撑起防御屏障，可那一击的力度却远超她的预估。 结界被直接破碎，魔力如玻璃四散而飞。 下一刻，碧安卡倒在了地上，手臂鲜血淋漓。 但脸上却没有太多惊恐，只是咬牙忍痛，试图爬起。 安娜也因为魔力使用过多而无法动弹。 希琳看见这一幕，瞳孔剧震。 她脑中一片空白，脚步踉跄，拖着几乎麻木的身体冲了过去。- “姐姐！” 那疯女人只是冷笑一声，反手一挥，希琳的身躯便重重撞在一旁的石柱上。 空气一瞬凝固。 八祭司抬起染血的匕首，带着病态的笑意，走向碧安卡。 “结束了。”她低声呢喃，眼神迷离，“我得在倒下之前，完成我的杰作。” 她高举匕首，毫不犹豫地挥下。 却在靠近碧安卡嘴角之时顿住了。 “别愁眉苦脸的啊，小美人，笑一笑，这样我更好创作呢。” 她狠狠抓起碧安卡的下巴。 碧安卡冷冷看着她，眼中充满了不屑。 背后的脚步声又传来，希琳抱着大勺子再度踉踉跄跄跑了过来。 “不许...不许...” “希琳，不要过来！”碧安卡想阻止，但已来不及。 “该死的小东西，别打断我的创作！”八祭司狠狠射出利刃，贯穿希琳脚下。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左腿一阵刺痛，整个人横飞而出，身体在石板地上滚了数圈，留下长长的血痕。 但很快，烟尘之中，那个小小的身影，又一次站了起来。 八祭司皱眉，神情厌烦。 “真是没完没了，要不是你这个小杂种，我的杰作早就完成了。” “百刃狂袭！” 她怒吼着挥出手臂，影刃如风暴般激射而出，扭曲的黑影在空中编织成网，数十道细若蛛丝的利刃携带杀意扑面而来，直指目标。 但下一瞬，一阵低鸣从浓雾中传来。 紧接着，一道黑影猛然横扫而出。 “嘭！” 什么东西撕裂了长空，那一瞬，袭来的所有影刃尽数被重重拍落，碎裂成虚无的碎光洒落地面。 安娜怔住了。 烟尘渐散，她微张的唇间吐出一口凉气。 她能看见希琳背后，一对暗色的翅翼正逐渐浮现。 狂风骤起，希琳站起身，银发扬起，背脊一寸寸地迸裂开血痕，骨骼扭动，在肉身中展开另一副骨架。 她仰天长啸，龙吟响彻街巷。 铁勺早已掉落在地，她的双手已变作龙爪，目光锋锐如刃，怒火灼烧着四肢百骸。 “不许！” 她的声音回荡在街道上，威压如潮。 下一秒，她猛地跃起，掀起惊雷般的冲击波。 八祭司面色骤变，尚未来得及闪避，便被一记重爪直击腹部，整个人带着骨裂之音飞出好几个街区，撞穿屋檐，砸塌砖瓦，掀起一阵巨响。 安娜和碧安卡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视野中已没有了二人的身影。 碧安卡赶忙走上前查看安娜的伤势，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堆药剂。 “安娜，没事吧，来，快补充一下。然后我们去找希琳...” ...... 几个街区之外，刚刚产生的断墙残垣还在低声呻吟，尘埃未散。 八祭司倒伏在一片碎石之间，身躯剧烈抽搐。 她的身体布满裂痕，鲜血从口鼻喷涌，染红了她破碎的衣袍。 她努力抬起头，看向远方的那个身影。 那是一头小巧却令人心悸的黑色幼龙，龙翼半展，静静立在巷口，龙眸还在死死盯着她。 她想站起来，但这次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她喉咙涌出几声低哑的喘息，每一口血都带着生命的流失，原本借助九祭司强化维系的残躯，此刻终于失去了支撑。 这一击，打得太远了，强化的链接也随之断裂。 “是龙啊…”她声音微弱，眼神逐渐失焦，“多么…美丽…” 她的身体开始瓦解，皮肉化作灰烬，最终散落在风中。 看见坏女人消失了，小黑龙才放松下来，身躯趴在地上喘气。 很快，就再度变为较小的人样。 不多时，几道急促的脚步声从另一侧传来。 安娜和碧安卡在残垣边发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希琳！没事吧？”碧安卡快步上前，扑倒在那具微微颤抖的身躯旁。 希琳仍倔强地抬起眼皮，看向碧安卡。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虚弱却满足的笑容。 “碧安卡姐姐…希琳好饿，我想吃东西。” ...... “龙吗？”远处的九祭司微微蹙眉，眼神中掠过一丝不耐，“真是越来越乱了。” 这些小丫头看似成不了什么气候，但终归是隐患，若能趁早除去，倒也干净利落。 然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环绕的光芒，陷入了片刻沉思。 在这个仪式之日，他的能力强化每人仅能使用一次，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一旦耗尽，短时间内将无法再次使用。 并且他在非强化模式下是基本没有战斗力的。 “要浪费在几个半吊子的女孩身上吗？若后面还有更麻烦的局面呢…” 思绪尚未落定，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剧烈爆响。 那是一道几乎刺穿长空的光柱，带着灼热的气流，划破天际，如同一束怒阳怒吼着降下。 九祭司瞳孔微缩。 “看起来…不太妙。” 他果断放弃了继续追击的念头。 朝着那片更激烈的战场赶去。 第200章 双锋破影 赫恩扛着断罪，缓步行进在下水道那幽深的甬道中。 顶上的石壁挂着早已熄灭的灯盏，只余干枯的油迹和爬满青苔的痕迹。 因为身上的伤口，他走得缓慢，每一步都沉重异常。 “这鬼地方…真他娘的麻烦。”赫恩嘟囔着，一边抹去额角渗出的血水。 他本想靠那两个小子带路，可惜不小心做出了点动静，只能顺手解决了。 现在全靠直觉在这片烂泥沟中摸索。 但他很快发现，除了臭味，四周的光线也变了。 太安静了。 安静得连水声都仿佛远去。 他顿住脚步，眉头一皱，感到某种不对劲。 水面泛起一丝涟漪，一道黑影无声地从石缝中生出，像是有人影浮在水底，又像是地上的光突然错位。 赫恩目光一凛，斜步一跨，抡圆了断罪就是一记横斩。 “唰！” 水花飞溅，石屑崩裂，那影子被生生斩开。可下一刻，被劈开的影子却没有惨叫，没有溃灭，只是轻飘飘地散成雾，又缓缓归于黑暗。 他皱着眉，退后一步，抬起断罪立于身前。 第二道影子从他背后爬起。 他猛然转身，一脚踹出，将那团模糊的身影踢进墙角，然后挥剑将其钉死在石壁上。 可那影子依旧无声，它像液体般从剑刃两侧滑落，化作暗影消失。 “影人？倒是听他们说过，好像没有圣光系的技能难杀得很。” 随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四面八方的黑影开始浮现。 沿着墙面、顶棚、地面无声爬行，姿态各异，却都朝着他逼近。 这些东西没有五官，只有人形的轮廓，却异常迅捷。 一只影人猛地自上方坠下，赫恩立刻举起断罪格挡，却只感觉到一阵冰冷的虚空穿体，力道微弱却如针扎。他迅速挥剑反击，却斩了个空。 “不能和这群玩意儿继续纠缠…”赫恩想着 他猛地向前突进，试图冲出包围圈。 但越往深处走，影人便越来越多，它们能瞬间潜入影子，再从任意角度钻出。 虽然杀伤力有限，但属实烦人。 他喘着粗气，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几次擦伤撕裂，血液顺着护肩往下滴。 他一边向前砍杀一边咒骂：“你们他娘的真烦人啊！给老子破！” 一道斜斜斩落的银芒在空中拉出裂痕，仿佛切开了镜面般的世界。 通道两侧的石壁应声碎裂，水流倒灌，悬顶坍塌。 那些正在靠近的影人，在这一击中瞬间被空间本身的断层吞噬，连带他们的诞生之源一并切断，化作碎片飞散。 前方被开辟出了一条宽敞的大路。 “啧……没想到我伤成这样还是这么猛。”赫恩咧着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 他抬手在湿漉漉的石壁上抹了一把乱发，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 下一刻，他的动作却缓了下来。 前方的水雾还未散尽，但在那片碎石与倒塌的阴影尽头，一个人影伫立不动。 那是一道笔挺的身形，让他感觉有几分熟悉。 赫恩眯了眯眼，脚步放缓。 那人未动，只是静静地站着。 直到他走得更近了一些，才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是你？” 他微微挑眉，那是曾在墓园之下和他交过手的年轻人。 卡洛看着狼狈的赫恩，也不由带上了几分笑意。 “老叔叔，看来最近过得不怎么样啊。” “真是巧了哈。”赫恩笑了笑，“有没有药水给叔叔我喝点？啧，我没备那玩意的习惯。” “喏，喝了它，能恢复不少。”卡洛从怀中取出一支深蓝色的药瓶。 赫恩接过，眼皮一挑：“啧，好东西。算我欠你一份人情。” 他耸了耸肩，将药水一饮而尽。 药液入口苦涩，但很快，一股暖意从喉间流淌至四肢百骸，体内的疲惫与痛感如被洗净般渐渐褪去。 “小子，来，认识一下，我叫赫恩，听说过吗？”赫恩伸出手。 “卡洛。”卡洛握了握伸来的手，“剑圣赫恩，谁没有听说过。” “嘿嘿嘿，不敢当。” 赫恩在原地休息了一会，感觉恢复地差不多了。 他四下看了看，眉头微蹙：“话说回来…这是哪？走了太久了，我都快分不清上下左右了。” “王宫正下方。”卡洛回答道，“有些魔力波动的源头，是从这地下延伸出去的，八成和邪教的仪式有关。” “那正好，叔叔我的任务就是剿灭邪教。”赫恩重新把断罪扛在肩上，“看样子，你的目标也一样吧，那咱们就结伴往下走走吧。” 他朝着下方无尽的阶梯就是大步一跃。 在脚步落地的瞬间，那些原本贴伏在墙壁和地面上的影人瞬间被惊醒。 数十道的影纹在地面游走。 赫恩嘴角一咧，叼起一根不知何时叼上的野草，慢慢咀嚼。 “正好，让我活动一下筋骨。” 下一瞬，影人从四周涌现而出。 但还未等他迈出第一步，头顶上一道轻微的风声掠过。 是卡洛。 他脚下一踏，疾影而出，一股暴风从上而下袭掠，将沿途的污秽一一贯穿。 而落地时身形未停，剑气横扫而出。 一股强烈的气压伴随剑势轰然砸向地面，那些尚未完全凝形的影人还未扑近，就被这道剑风撕碎。 “啧，你下手还真快。”赫恩赞了一声，继续向下开辟道路。 他猛然下劈，将整个通道被破碎的空间斩撕裂开，形成一条被火光照亮的甬道。 而卡洛，则在后方以风暴剑势逼退包抄而来的影人。 两人之间的配合没有多余言语，却节奏分明。 “说真的…卡洛小子，你年纪看起来不大，怎么实力这么恐怖。”赫恩边挥剑边询问。 卡洛没有回头，随便回应道：“不敢当。” “不不不，你这绝对不正常，老叔叔我年轻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夸张的。” 赫恩大剑旋转，再次斩出一道空间斩。 看着背后的身影，愣了愣神。 “你倒是让我想到一位故人，他要是还活着...也和你差不多大了吧。” 在赫恩眼中，卡洛的身影和那个少年逐渐重合了起来。 第201章 间奏 伊斯卡尔城门前，晨光洒落，城门缓缓开启。 赫恩扛着大剑走出尘土飞扬的路途，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门前的那道熟悉身影。 “艾克！”他咧嘴一笑，快步上前，张开双臂将人揽入怀中，“好久不见啊。” 艾克轻拍赫恩的背，同样笑道：“路途辛苦了，自从你结婚之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啊。” “害，别提了，被管的太严了，这次也算是托你的福，能出来透透气。”赫恩无奈道。 二人上了马车后，赫恩继续问道：“伊斯卡尔现在情况这么不妙吗？你都需要请帮手了？” 艾克笑了笑，接道：“情况确实不太妙。但这次请你来，主要不是为了对付魔族。” “哦？”赫恩一挑眉，随手将一根草含在嘴里，“那我们找个酒馆坐下慢慢聊？我可记得你以前一喝就停不下来。” “这就不必了。”艾克摇头，语气中带着些自嘲，“我已经戒酒很久了。” 赫恩闻言一愣，随后大笑出声：“啧，看来你这城主当得也不轻松啊，连酒都管得住了。” 艾克叹息：“没办法。伊斯卡尔局势变化得太快，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麻烦会从哪儿冒出来。” 赫恩揉了揉拳头，手一拍艾克的肩：“既然喝酒不行，打架总可以吧？说起来，我们当年可还没分出个胜负。要不趁现在，去练一练？” 艾克的肩膀顿时抖了抖，神情略显僵硬。 赫恩立刻捕捉到这细节，挑眉：“怎么？有内伤？你脸色不太对啊。” “不是不是！”艾克摆手，勉强笑了笑，“只是…这句话我听得有点多了，下意识有点反应。” “嗯？”赫恩有些不解。 “至于切磋嘛…之后有的是你切的。” 赫恩当时还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 教学厅内，尘埃浮动游弋。 赫恩站在高窗外，手搭在栏杆上，看着大厅之中的情形。 他的视线越过一排排陈列整齐的长桌。 他看见最前方，一个身形纤瘦的少年正坐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制式学袍，脸上戴着华丽的面具。 赫恩估摸着那少年也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轻得让人皱眉。 少年神情专注地一笔一划在黑板上书写，间或抬头自言自语地讲解些什么。 座位上，老魔法师在记着笔记。 这一幕看上去真反常。 赫恩靠近了几步，皱眉低声道：“这就是你说的勇者？也忒年轻了吧？” 艾克站在他旁边，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复杂：“嗯…确实年轻。其实我这次找你来，就是希望你能抽空陪...额...指导一下他。” “指导？”赫恩挑起一边眉毛，“你堂堂剑圣，这点事自己做不了？” 艾克轻咳一声，脸上浮现一丝苦笑：“我这不是…城务繁重嘛，有点抽不开身。” 赫恩斜了他一眼，却也没再多说。 他顺着路缓缓靠近教室边缘，目光一瞥，顿时眼神一亮。 “等等，那是…维尔汀大人？” 教室前方，坐在勇者前记笔记的那位老者，不正是大魔导师维尔汀？ 赫恩心中一震。 连这等人物都来亲自辅导，这勇者的资源可真好啊。 然而随着他继续侧耳倾听，眉头却越皱越深。 “我们再引入第二坐标轴，以偏导函数展开来推演空间折叠的极限构式…” “在约束条件为四阶魔力稳定域的前提下，微扰理论显示…” 少年对着维尔汀滔滔不绝地说着。 维尔汀举起手，打断道：“不好意思，我还是不大能理解，为什么这里的无穷大比无穷大会等于它们的偏导数之比？” “唉，理解不了就死记硬背嘛…直接拿来用就可以了。”少年口中发出冷淡又略显无奈的声音。 “噢噢噢，好好好，不好意思，您继续。”维尔汀抬了抬眼镜。 赫恩整个人僵住了，扭头看向艾克：“…你确定，是维尔汀大人在教他？” “我不知道。”艾克老老实实地摇头，“我听这孩子讲五分钟就头疼。” ...... 似乎是下课了，卡洛走出了教室。 维尔汀依旧站在黑板前，目光落在满满一黑板的复杂公式上，神情恍惚。 门外，卡洛一眼便发现了艾克。 他眼睛一亮，笑道：“今天艾克叔叔可真准时啊，难得不是等我去找你。” 艾克干咳一声：“之前...事务繁忙，对，事务繁忙。” “走吧，去练一练？我今天刚好状态不错。”卡洛甩了甩胳膊。 “这个嘛…”艾克连忙拉过身边的赫恩，“今天确实不同往常，因为我特意为你安排了新任助教。” “又是新任助教？”卡洛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赫恩身上。 艾克继续道：“这次不一样，这是赫恩先生，圣教廷特派的剑圣，战功显赫，比我强得多。让他指导你，远比我更合适。” “你这也太拔高我了啊…”赫恩低声咕哝，但看着卡洛审视的目光，仍是干咳几声，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确实略懂些技巧。” “哦，那太好了，希望能坚持久一些，不然，我还是要找艾克叔叔你啊。”卡洛点点头，朝着艾克说道。 艾克在后面默默拍了拍赫恩的肩：“加油，我看好你。” ...... 艾克确实很忙，忙到再次见到赫恩时，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了。 这七日里，他几乎没有插手勇者的训练事务，事务仍然繁重，但心情却是少有地轻松。 但赫恩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再见面时，赫恩一脸阴沉地坐在艾克的办公室里，双手抱臂。 见到艾克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要走了，我想我老婆了。” 艾克愣了一下，连忙从酒柜里取出那瓶自己一直舍不得开的烈酒，轻手轻脚地倒上两杯。 “别急，先喝口酒，压压火。” 赫恩一把接过，仰头灌下，一口气闷了半杯，才咂了咂嘴。 “奶奶的，那小子到底是什么变态！”他拍桌怒道，“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找我来，准没好事！” 艾克忍着笑意，故作无辜地摊手：“怎么了？他没让你偷个懒？” “偷个屁！天天缠着我！都追到我住的地方了！”赫恩拍案而起，眼里快冒火了，“我真想知道，那小子哪里来这么多恶心人的招式？” 他伸出手臂比划了一通。 “什么盾反，打得我都快吐了！拿着个小圆盾牌专门盯着手腕劈，我的剑一天都飞出去十几次了，堂堂剑圣连剑都握不住了！” “还有那什么假动作，快慢刀，招招恶心人啊！我现在做梦都在想着他这招到底要从哪出！我看他是在拿我当魔族打！” 艾克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赫恩猛地将酒杯放下，眼中透出一丝狠色：“不行，明天我得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实战。我的空间斩，看他还怎么应付。” ...... 又是一周过去。 艾克站在伊斯卡尔城的门外。 看着赫恩正背着行囊，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要去哪？”艾克问道。 赫恩停下脚步，转头看了艾克一眼，眼神空洞。 “空间斩…”他低声说，“那小子，一下就学会了。” “而且，用得比我还好。”赫恩闭上眼睛，声音发干，“我受不了，我要回家了。” 他说完就转身，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外走。 艾克叹了口气，抬手扶额，迈步追上去。 “赫恩，我们轮流指导，可以吧？” 赫恩脚步一顿，缓缓回头，看着艾克那张同样写满疲惫的脸，沉默良久。 “这种日子，我已经过了两年了。”艾克摇了摇头。 赫恩咂了咂嘴：“啧，真他娘的不容易。” 他转过身来，扯了扯肩膀上的行囊。 “好吧，算你欠我的。” 第202章 晚来的救场 时间再次聚焦回地底战场。 影潮终于平息。 赫恩缓缓收回断罪，粗重地喘着气，肩膀随之起伏。 他们已经一路杀到最下层。 地面上零星残留着未彻底散去的影人碎片，如同黑色墨渍。 前方，是一扇耸立在石窟尽头的巨型大门，门面密布着错综复杂的符文。 “终于到了？”赫恩咬了咬牙，跨前一步。 他高高举起断罪，猛然一斩，斧刃重重劈入门扉，符文顿时亮起最后一次微光，随即轰然崩碎。 尘烟未散，赫恩便已大步跨入门中。 下一刻，他愣住了。 “啊…什么都没有？” 眼前，只有一堵灰白的石墙。 赫恩回头看了一眼：“这是玩我呢？” 卡洛缓步走上前，神情却并不讶异。 他并未看赫恩，只是静静望着那面石墙。 “我猜测邪教的仪应该是在另一片空间进行，而这里，应该就是那片空间的入口。” 赫恩皱起眉头，走近几步，伸手按在石墙上。 果然，指尖一触，便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震颤。 那是某种空间边缘在扭动。 “好熟悉，确实是空间缝隙。” 赫恩深吸一口气，再度举起大剑，猛地贯入那片毫无缝隙的石墙。 “开。” 空间像玻璃一样脆裂，墙面随即被扭曲的力量撕扯，空气发出诡异的尖啸，一道细长的裂缝缓缓在石壁中浮现。 赫恩皱眉，稳住剑柄，尝试捕捉墙壁之中那一闪而逝的空间波动。 他能感觉到规律，却难以重现那精密的频率。 他的额头浮起细汗，大剑开始震颤 “啧，我只能撑到这一步…恐怕只能寻找别的...” 忽然，他感到身旁空间一沉。 “嗯？” 却看到卡洛缓步向前。 他二话不说，只是伸出一指，在那未完成的裂缝边缘轻轻一点。 像是补上了最后一笔。 那条岌岌可危的裂隙瞬间安定下来，扭曲的边缘凝为一道清晰、完整的通道门扉，空间随之重构，平稳敞开。 赫恩怔住，喉结滚动了一下：“你…你小子到底是…” 话音未落，那门扉深处突地传出强大的吸力。 空间塌缩如同巨口，赫恩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猛地卷入，衣角在空中翻飞。 “喂！小子！” 他的叫声回荡在封闭的空间里，随即被缝隙吞没。 但与此同时，赫恩所支撑的那一半通道也随之消失。 卡洛站在原地，望着通道恢复静寂的裂痕，再次尝试打开。 但这一次却没有了反应。 这个通道好像是有冷却时间的... “老叔叔，你应该让我先进去的…现在又得多花些时间了。” 赫恩眨了眨眼，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周围的景象已变。 他站在一座高台之上，四周寂静、空旷，空气中浮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 “啧…什么情况？”他本能地摸了摸背后的断罪，还在。 他却没注意到，高台一侧的昏暗角落里，有一道身影正缓缓起身。 一双勾人的眼眸在阴影中睁开。 “哟，居然还有个漏网之鱼~” 声音像丝线一样滑进赫恩耳朵，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轻佻。 他猛地一回头，视线与那道倩影对上。 那是一个妩媚的女人，披着深色薄纱，姿态慵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赫恩眉头一跳，刚要开口，就感觉浑身一僵。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知何时，指节竟在微微颤抖。 脚步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前移动。 “…我去，见鬼了吗？” ...... 七祭司的脸色越来越惨白，皮肤下的血管如枯枝般暴露出来。 他的手指在空气中颤抖地勾动，每一次施法，带出的魔力波动都比先前薄弱了一分。 但他仍在强撑。 空中，一道又一道分身迅速显现。 但却一具比一具更模糊。 卢卡斯每摧毁一具，他的身体就干瘪一分。 “可恶...”他低吼着，强行从干瘪的喉咙中逼出声音。 他咬着牙再度唤起十数个分身。 他知道这已经在透支本源，但他别无选择。 这种强行透支型的战法很可能会让他很久无法恢复。 但他相信圣神会庇护他的。 “给我去死！”他一声咆哮，分身在一瞬间同时展开施法。 战场再度变得炽热而混乱。 风、雷、火、冰交错成一片魔力的网，朝卢卡斯包围而去。 卢卡斯却丝毫没有慌乱。 他的枪缓缓指向苍穹，视线越过战场的余烬，望向东方。 天边，那一抹金红终于破开了乌云的遮蔽。 太阳，正在升起。 晨曦初绽，万物苏醒。 而此刻的他，正是沐浴在太阳之下的骑士。 下一瞬，卢卡斯的身影如同一道掠光。 七祭司之前将他逼入绝境的连环魔法根本无法追及。 阳光终于完全升腾于天穹之上。 光倾泻而下的瞬间，他的铠甲泛起流火般的辉芒。 卢卡斯的枪尖仿佛与日轮之间建立起某种连接。 “吾乃太阳骑士卢卡斯！” 一道金线自天而落，从太阳贯穿而下，汇聚于他的枪尖。 卢卡斯轻喝一声，枪锋一振，朝前一刺。 “旭日贯天！” 一道刺目的光束以他为起点，在天地之间划出笔直轨迹，仿佛是自天而降的一道灿烂阳光。 所过之处，残痕湮灭。 “咳！” 七祭司猝然喷出一口黑血，身体被炽热的阳光撕裂。 他的身体在晨光中，蒸发成腥臭的雾霭。 “结束了吗？” 卢卡斯双膝隐隐发颤，眼前一阵发黑。 那一击，却也抽空了他全部的力气。 但他仍站着。 太阳已升起，太阳骑士便不能倒下。 然而，还未来得及喘息，一股更为惊人的威压骤然自远处碾压而来。 然后，突如其来的一道轰鸣声震颤了整个街道。 一道高大的人影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出现在卢卡斯面前。 九祭司到了。 他一步步走来，身形被强化纹路覆盖，与之前判若两人。 他没有多余的言语。 锁定住脱力的卢卡斯，右拳猛然握紧，骨骼爆响，气势如洪。 就在挥出的那一刹。 突然，一道身影从后方狠狠抱住他，阻止了他向前的动作。 伤痕累累的亚伦用他最后的力气呼唤着：“卢卡斯大人，快走。” 但卢卡斯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已经站着脱力晕倒。 “找死。”九祭司冷哼。 一只手抓住亚伦的肩膀，将他重重过肩摔在地。。 “你想先死，我就成全你。”他再度高举拳头。 但就在拳风即将落下的一刻，一只更为粗壮的手掌，自侧后方陡然探出，稳稳接住了九祭司那势如破竹的一拳。 九祭司瞳孔一缩。 这只手的力量，丝毫不在强化后的他之下。 他抬起头。 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那是留着胡茬的中年男人，浑身缠满绷带，气势却如塔般沉稳。 “十...” 九祭司下意识地吐出那个数字。 “我叫哈尔森，铁拳哈尔森。”那人咧嘴一笑。 话音未落，他反手锁住九祭司的手臂，五指用力。 力量之大，疼得九祭司眉头抽动。 他的另一只手抡圆，挥拳狠狠击中九祭司的下巴。 九祭司的头颅猛地后仰，身体失控地飞了出去，尘埃飞溅。 哈尔森活动了一下手脚，检查了一下卢卡斯和亚伦的伤势。 “害，差点没赶上啊，那空间裂缝就快关闭了，我才堪堪赶到，结果被传到城门口了，好在还是赶到了。” 半晌，九祭司才从瓦砾中站起，嘴角溢血。 “你想背叛圣神！” “那又如何呢？告诉你个秘密，臭小子，我早就看你不爽了。” 第203章 神性降临 伊芙丽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漠。 她站在原地，既不闪避，也不防御，任由二祭司的黑气缠绕上自己的身体。 那是一种侵蚀生命本源的力量，寒意从脚底蔓延而上，如蛆附骨。 通常一接触便能让血肉在短时间内萎缩、筋脉枯竭。 二祭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但只维持了数息便变成了惊愕。 她期待中的生命流失并未发生。 伊芙丽依旧如初，甚至连一丝疲态都未显现。 她仿佛根本不是血肉之躯。 “怎么回事…”二祭司眉头微皱。 黑气开始自行脱离伊芙丽的身体，逐渐四散飘离。 三祭司在一旁察觉异样，催促道：“快吸取她的生命力啊！你在等什么？” “我…我没办法…这是什么情况？”二祭司的声音开始颤抖。 “什么？” 三祭司的声音拔高一度，却还未质问，伊芙丽已经动了。 她只是轻轻一挥权杖，两道缠绕着纯粹圣光的法印旋即从天而降，精确地锁定了二人方才所立的位置。 二祭司反应不及，被圣光擦身而过，整条右臂都被穿透；三祭司则侧身翻滚，避过正面轰击，但身侧的法袍也被灼出一条焦痕。 “这不可能…我来试试！”他骂了一句，拔地而起。 三祭司深吸一口气，掌心结印，周围的空气顿时凝滞。 他以极快的速度拉近，残影连成一线。 每一步踏出，地砖之上便浮现一圈涟漪。 他的领域如潮水般扩散开，将伊芙丽完全包裹在其中。 在他的领域中，任何事物的运动都将减缓，法术失效，连心跳与思维都会受阻。 伊芙丽静静站着，一动未动，仿佛已经被他的领域所囚。 “呵呵…”三祭司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你会后悔低估我们的。” 他抽出腰间一柄锯齿状的仪式短刀，猛地冲上，挥刀，划向伊芙丽的胸口。 但刀锋却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也没有命中实体，只是剖开了空气。 他的刀穿过了她。 三祭司僵住了。 什么情况？ 伊芙丽也有虚化的能力吗？ 即便是六祭司那种能够虚化的能力，也必然会受他二人的能力所影响。 或者说，眼前的人只是一个投影吗？ 但下一刻，伊芙丽给出了答案，她缓缓抬眸，微启朱唇，将默念已久的圣言送上。 “圣言之二·万物净肃。”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不具有杀伤力也没有破坏任何事物，这是一种纯粹肃静的力量。 领域被瞬间崩解，空气重新流动，时间重获自由。 而三祭司的身体却在这一刻剧烈颤抖，他的意识仿佛在这一刻被按入了深海。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景象，只觉一片苍白的光在脑海中上上下下漂浮着。 他的膝盖重重砸在地面，短刀脱手，瞳孔涣散。 好安静... 听不到一点点的声音。 看着失去神志的三祭司，二祭司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神...神化。”她显然认出了伊芙丽此时的状态。 “怎么可能呢？不是说，这一届的圣女只是对魔族有着很强抗性，实力有限吗...”二祭司想起了那个妩媚的女人告诉她的情报。 这是圣职者极少能踏入的领域。 无一例外是神的宠儿。 神化后便能获得神性降临状态。 和诺尔的状态基本类似。 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不会陷入任何异常。 伊芙丽在路过三祭司时顺手一指。 他的身体便被数只圣枪贯穿。 没有化作黑烟，留下的只是冰冷的尸体。 神化的状态下，亦能斩断不死。 “原来，我们还是小觑了圣教廷...” 她也顾不上其他，整个躯体开始燃烧起来。 “不能再等了…”她狠狠咬牙，手掌猛地插入自己胸口。 磅礴的生命力激涌而出。 她那皱缩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伸、修复，皮肤逐渐变得紧致。 头发变得乌黑如瀑，身姿曲线重塑。 丑陋的老太婆很快便脱胎换骨成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 “我可是攒了很久的，希望能撑到那个老东西过来...”二祭司眯起眼睛。 ...... 此时，伊斯卡尔城内已乱作一团。 影人最初是从城北的集市入口现身的。 起初不过三五道的黑影，没人注意到异常，直到第一声撕裂般的惨叫从街道深处传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名暴徒被莫名其妙的黑影捅穿了胸膛，瞬间气绝。 人们开始恐慌。 很快，影人如潮水般涌出，像是失控的灾厄一般。 他们无声无息，却无孔不入。 居民抢夺马车，四散奔逃。 为了防止影人的袭击，四处都燃起火光，半片街区都开始燃烧。 士兵的剑砍在他们身上仿佛劈入水中，短暂拖延后，那些黑影竟如溃散的墨迹般重新聚拢，再次袭来。 “快！快撤退！往王城的中央喷泉广场撤退，那里能容下很多人！”有骑士在呼喊。 高塔之上，维尔汀俯瞰着乱象。 他的脸色阴沉。 刚才有一名学徒来报，异常的空间已完全关闭，这表明安娜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让他十分愤怒和惭愧。 叹气片刻，维尔汀缓缓睁开双目，目光穿透浓雾与火光，望向那些将城市撕裂的暗流。 他抬起了法杖，动作沉稳而决绝。 古老的咒语从他口中低吟而出，每一个音节都蕴藏着沉沉的法力波动。 符文在空中浮现，缠绕于法杖之上，旋转、闪耀、升腾。 天空随之一震。 不久后，一道宛如天幕的光墙自高空垂落，如幕帘从天而降，将十余处人流聚集的地方包裹。 当影人撞上那屏障时，发出短促尖啸，迅速蒸发消散。 民众也终于可以休息片刻。 “感谢法师大人，我们有救了！”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该怎么办？” “为什么王城会变成这样？” 维尔汀喘了口气，手掌紧握法杖，额角渗出细汗。 “去，把我的结界维持住。” 对着身后一众法师下令。 “唉，安娜，一定要没事啊。”老法师默默祈祷。 第204章 少儿不宜 安娜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太阳穴，靠着半塌的墙壁坐下。 伤势虽然基本无恙了，但身体仍然虚弱。 身后还残留着战斗后的焦土气息，空气中弥漫着干涸的血腥与石屑灰尘。 她看向不远处正在照料希琳的碧安卡，神情中带着一丝迟疑。 “…怎么了？”碧安卡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问道。 安娜没有立即回答。她盯着碧安卡被烟尘染脏的侧脸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哪儿，你知道吗？” 碧安卡轻轻摇头，声音有些疲惫：“不太清楚，我也是莫名其妙被卷进来的。” “那你说说看经过，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碧安卡简单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从受人所托到去帮助照顾孩子，却在回家的混乱中被卷入到这里来。 “我说得没什么错吧，希琳？” 此时的希琳倒在碧安卡怀里，吃着一块巨大面包。 她边吞咽边说：“是的，就是最后我看见了一道奇怪的缝隙，姐姐就被缝隙吸进去了。” “那确实差不多，我也脚下出现了奇怪的缝隙。”安娜观察看一下四周，随即又看回碧安卡：“你还真行啊，这种时候还去帮别人。” 碧安卡笑了笑，神色坦然：看到小孩子就控制不住，总觉得不能放着不管。” 一阵沉默，安娜低头看着指尖的灰尘在阳光下缓缓飘散。 良久，她轻声道：“你其实是个不错的人。” 碧安卡抬眸看她，有些惊讶。 “难道以前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坏人吗？” “哼，我以前又不怎么认识你。如果你愿意，等这事结束后，我可以聘请你来洛斯尔家当厨子。”安娜斜睨着她，“这样也算和卡洛一起工作了。” 碧安卡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这个小女孩可真可爱。 但安娜接着说了下去，语气却慢慢变得低沉：“…只是，我总觉得，卡洛不会留下来。” “怎么说？” 她目光有些迷茫地望向破碎天幕外的光影。 “他太奇怪了，有种…我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什么事在他眼里都不是大事。他究竟是谁？”她转过头，盯住碧安卡，“你是他的小情人，你知道吗？” 碧安卡则是摇着头调侃道：“等你也当了卡洛的小情人，你就会知道了。” 安娜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轻轻一缩。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况且...她作为洛斯尔家的下一任继承人，怎么可能给别人当小情人。 怎么也得...不对不对不对，被她带的都想岔到哪去了。 她摇了摇脑袋，红着脸盯着碧安卡道：“哼，你不想说就不说，何必开这种玩笑。” “姐姐，我渴了。”希琳举起小手。 希琳看上去精神多了，面色也恢复了血色。 碧安卡从储物戒中取出水袋，递到她手中。 希琳接过咕噜咕噜地喝着。 然后，她揉了揉肚子，声音有些满足：“好多了…但还是想吃好吃的。” “好，姐姐出去就给你做。” 但现在怎么出去呢... 她们三人一时间都没有什么主意，只是呆坐在原地。 忽然一阵轰鸣声自远处传来。 接着是一声沉闷的冲击。 不远的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 吓得希琳又跳了起来，进入戒备状态。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他的身体被重重砸入地面，卷起大片烟尘。 他胸口起伏剧烈，似乎已经快要承受不住。 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还未等反应过来，第二个身影紧随而至。 那是一个比前者还要壮硕几分的中年男人，光是气场便让人忍不住屏息。 他落地的瞬间，地面再度震荡。 中年人快步逼近，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手将那年轻人从坑中拽出，另一拳便砸了上去。 拳拳到肉，声音令人牙酸。 “怎么？平时不是嚣张得很？还敢算计老子。”他骂骂咧咧地将对方像沙包一样抡在地上。 直到他抬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几位少女正惊愕地看着这边。 他愣了一下。 “咦？怎么还有两个孩子？啧，不好意思啊，没注意。”他拍了拍手，随即毫不客气地一脚把那年轻人踹得老远，“我们换个地方打，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话音未落，他转身一跃，再度朝着九祭司飞掠而去。 整条街道都在他的足力下轻微震动。 三人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碧安卡却还在怔怔地盯着那男人消失的方向。 “刚才那张脸…好像白杨村那个雕塑哦。”她喃喃地说。 “他为什么说两个孩子？”安娜迟疑地开口。 ...... 赫恩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甜腻香气，像是烂熟花瓣，那味道压在胸口，令人喘不过气。 他看着不远处那位妩媚性感的女人，强行控制住乱动的手脚。 “噢？你能抵抗得住，说明你很特别。”女人红唇轻启。 “特别帅，对吧。”赫恩咧嘴一笑。 刹那间斗气在体内轰然运转，一记斩击破空而出，朝着前方劈下。 然而，那道剑气却斩在了左侧的柱壁上，离女人所站的地方还有数米之距。 赫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轨迹偏得太离谱了，必然是出招的瞬间被控制了方向。 这就是对面这个祭司的能力嘛？ 薇奥拉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看着赫恩，那双眼仿佛能从眼球深处渗入灵魂。 “但也只是一点点特别而已。能抵抗我的意识入侵，但身体可还是很诚实呢。”她轻轻嗤笑一声。 赫恩眯起眼，本能地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很危险。 或许他现在正陷入她的领域之中，他转身就是一个后跳，试图拉开距离。 但那一瞬间连重心都无法掌握，差点摔倒在地。 “哎呀，小心点，让我来帮帮你吧。”薇奥拉笑着拿出一个血色的荆棘长鞭走上前。 “喂，卡洛小子，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赫恩朝着薇奥拉呼喊。 薇奥拉顿时警觉地轻微侧目。 就是这一刹那，她的肩头顿时炸开了血花，血滴顺势落入未知的空间之中。 “果然啊，只要你不盯着我啊，就控制不了我咯~还以为多玄乎。”赫恩大笑一声。 薇奥拉当然明白自己被耍了。 她狠狠盯着赫恩，嘴角笑意不减。 “发现了吗？不愧是剑圣大人~但是，你能骗到我第二次吗？” 第205章 夺取 眼看着身体再度不受控制，赫恩快速分析起来。 这个女人的目光一定有问题。 那如果自己不接收她的目光呢？ 试试吧，至少他还能控制自己眼皮。 一闭上眼。 果然，那种诡异的牵引力顿时如潮水退散。 他身体微微一震，久违的主导权重新回到了四肢之间。 “真可惜，”薇奥拉长鞭挥动，“你居然闭上了眼，是怕看见我会动心么？” 赫恩懒洋洋地站在原地，一只手搭在剑柄上，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抓着自己凌乱的头发。 “动心？唔…”他闭着眼，嘴角却勾起，“对不住，老叔叔我喜欢干净点的。” “找死！” 下一秒，薇奥拉瞬间出手。 鞭影化作一道狂舞的残影，划破空气。 可赫恩的身形却是一偏，动作不大，却正好躲过致命的一击。 “运气不错嘛，我看你闭着眼能接我多少招。” 薇奥拉手中动作再起，长鞭如蛇跟随，尖端血红的荆棘朝着赫恩的背后刺去。 但他却顺势将大剑横于身后，重重一挡！ 又是一鞭横扫，带起地面碎石。 赫恩低头闪避，脚下往后挪步，正好踩住一块突出的砖缝，借力一跃。 “闭着眼也能避开？”薇奥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好意思，老叔叔我还是太全面了。”赫恩将嘴里的草吐出，一呼一吸之间已完全沉入战斗状态。 铛！ 火星四溅，鞭尾被大剑强行弹开。 赫恩半蹲落地，然后猛然欺身而上，大剑反手一扫，带起一阵锐啸的空间波动。 薇奥拉连忙后退半步，手中一紧，感觉鞭柄一阵发麻。 “你...” “空间横断。” 赫恩大剑一挥，强行扯裂了四周的现实结构。 空气剧烈震颤，虚空中撕开数道交错裂缝，朝着女人所在的区域席卷而去。 赫恩睁开一只眼睛查看。 却见薇奥拉已经不见了，一只小蝙蝠在空间乱流中四处躲避。 “原来，还是只吸血鬼，没看出来呢。” 薇奥拉显形从空中落下，发丝散乱，裙角破碎。 “你真是个危险的男人。”她微微喘息着。 “多谢，但快乐的时光也该结束了。” 他仍闭着眼，气势却疯狂飙升，一圈圈扭曲的空间波纹自他脚下扩散。 而此时，薇奥拉仍在那优雅地理着额前散乱的一缕发丝，修长手指轻轻一绕，嘴角带着一丝淡然的弧度。 “用目光控制人？哦，赫恩先生，你以为，我只有那点手段吗？” “以前，或许是这样，但从我成为四祭司开始，就远远不止了噢。你玩够了，我也玩够了。” 她语气轻柔如诉，却让赫恩的动作突然一滞。 他本已凝聚的空间波动骤然紊乱，剑势戛然而止。 他能感到自己还在呼吸，还在握剑，但指尖却传不来任何触感。 毫无疑问，他的身体再次被对方控制住。 “自尽吧，让我欣赏一下。”薇奥拉露出了一丝认真的神色，全力操控赫恩的动作。 赫恩的手一点一点地举起。 断罪沉重的剑锋缓缓横在颈侧，剑刃冰凉，贴在皮肤上带起一阵寒意。 ...... 破碎的浮雕看着此刻对峙的二人。 年轻化的二祭司，脚步轻盈，动作迅速。 她的气场不再衰败虚弱。 曾经干枯的皮肤此刻绽放着光泽，灰白的发丝早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漆黑如墨的长发在空气中飞舞。 但此刻她的脸色却极度难看。 她身后残垣断壁间洒落着圣光余辉。 这是她接下的第四波攻击了，已经感觉越来越吃力了。 她的对手完全进入了神化状态，无视所有的攻击和负面状态。 这完全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 她焕发出的生命力已经逼近极限，再动用下去，恐怕是要伤到本源了。 伊芙丽的长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银色圣徽在权杖之上浮动。 她的吟唱再次完成了。 “圣言之八·流光裁决。” 话音一落，整个战场仿佛响起了一声苍穹震响。 刹那间，无数圣光羽刃自伊芙丽四周浮现，构成一片严密的审判光网。 光网爆射出无数的光箭锁定二祭司而下。 “啊！！” 二祭司怒叱，双手印诀如飞，体内的生命力被强行压缩，凝聚为多层能量屏障。 暗红的屏障宛如花瓣，一层套一层包裹周身，在光刃落下的瞬间爆出炽烈波纹。 轰鸣震彻废墟，强光之中，她的屏障开始寸寸崩碎。 每碎一层，都有一股生命力从她体内被生生抽离。 她的面庞从紧绷变得苍白，眼角重新出现了皱纹。 时间不过十数息，她的身形便已佝偻了几分，黑发间隐隐有白丝浮现。 “圣女...怎么可能会这么恐怖…” 她嘶哑低语，眼神中浮现出惊惧。 数百年前的圣女绝不是她这样的。 这就是能够击败魔王的含金量吗？ “咳…咳咳…” 她咳出一口血，屏障已经纷纷碎裂，她的身影如风中残烛一般，随时可能被无数光箭贯穿毙命。 而这时，伊芙丽的耳边，传来了脚步踉跄的碎响。 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转头看去。 战场边缘，西奥多缓缓走来。 他的身躯踉跄，金色的铠甲黯淡残破，右臂软垂，肩膀血流如注。 “呃...” 西奥多再也走不动，口中喷出大口的鲜血。 “哥哥？” 伊芙丽立刻收势，身形化作一道银光疾驰而出，跃至西奥多身侧。 这让二祭司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磅礴的圣光之力迅速从伊芙丽手中绽放，为西奥多治疗伤口。 西奥多强撑着开口：“小心...后面那个男人。” “什么？” 伊芙丽目光立刻凝向西奥多身后。 那里，一个青年缓步走入战圈。 他步伐从容，衣袍干净，看上去十分年轻，然而他的气息却截然相反。 污浊，邪恶，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伊芙丽，小心，他能...他能夺取我们的加护...” 二祭司看着来者，终于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眼中光芒逐渐恢复。 哪怕她已经被耗得干干净净，只要这家伙出现，她就有了倚靠。 “老东西，真慢。”她嗓音已经不复年轻，语气中却仍有几分怨念。 青年缓缓抬头：“没办法，这小子有点手段，被我夺了加护，还能支撑这么久。老三走了啊，唉，是我的错，还是小看了圣教廷。接下来，就让整个王城的人给他陪葬吧。” 他冷冷看着伊芙丽和西奥多。 “嗯，先从你们两个开始。” 第206章 短暂的危局 大祭司身体微微向前，伸出的手，指向伊芙丽。 他苍白指尖凝聚的黑色能量突然如烟般消散，在空气中留下几道扭曲的波纹。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露出一抹冷笑：“神性降临，果然不愧是光明神的宠儿。” “还真是如记载所言，这种状态下无法被选中，看来我确实无法直接夺取你的加护。”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在伊芙丽周身游走，却不见半分惧意，反而带着某种病态的兴奋。 “但…你能撑多久呢？人终究是人，终究无法承载那股力量。而一旦你的神性消退，你就会和你那可怜的哥哥一样。” “老东西，她已经进入这种状态不少时间了。”二祭司在一旁阴恻恻地插话。 “噢？你能阻挡这么久，也算是不错了。”大祭司赞叹道。 伊芙丽确实能感觉到自己神性的波动越来越不稳定。 这也是当然的，就像大祭司说的，人只是人，怎么能和神明比肩。 凡人的躯壳正在被这股力量逐渐排斥。 但伊芙丽紧握权杖，眼中没有丝毫的动摇。 那就只要在状态结束前结束就好...她还有一招可以用... 她暗自凝聚最后的力量，权杖尖端开始汇聚耀眼的白光... 就在她准备发动攻击时，大祭司的话语又再度响起：“你要攻击我？想好了哦。” 西奥多则是立刻上前挡住伊芙丽。 “等一下！伊芙丽，你别忘了，他身上有我的加护，任何直接的伤害都可能转移到你自己身上，这样只会让你消耗地更快。” 权杖上的白光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黯淡下去。 这就有些不妙了。 如果不能迅速解决战斗，后果恐怕真的会如大祭司所言。 大祭司愉悦地欣赏着他们的犹豫。 “怎么停下了？”他故意向前迈了一步，“我可是很期待领教神化的威力呢。” 既然无法直接攻击，那么...她就只能尽可能的削弱对方的力量，封印对方的行动。 但...这比起直接攻击要麻烦的多，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力量。 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开始低声吟唱圣歌。 大祭司一眼就看破了伊芙丽的念头，在她祷告之际，他周身泛起一股漆黑的能量。 他嗤笑一声，突然抬手一挥。漆黑的能量如刀锋般撕裂空气，直取重伤的西奥多。 他的身体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受到了严重创伤，此刻自然无法躲避。 伊芙丽不假思索地闪身挡在西奥多面前，权杖迸发出圣光，在千钧一发之际筑起屏障。 黑刀撞击在光幕上，爆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伊芙丽...不要...”西奥多虚弱地呼唤，鲜血从他被震裂的伤口再度渗出。 “多么感人啊。”大祭司夸张地张开双臂，黑袍般展开，“宁愿放弃唯一获胜的机会，也要保护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废人。” “果然...果然你们这些圣教徒永远改不了这可悲的本性！” 大祭司的攻击如潮水般汹涌，永无止境。 他身影伫立在街道中央，周身翻滚的黑云越聚越浓，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随着时间的迁移，伊芙丽的视线开始模糊。 她的权杖光芒微弱，几乎无法再凝聚出完整的屏障。 又一波黑刃袭来，西奥多咬牙拽住她的手臂，猛地将她拉开。 黑刃擦着她的衣袍掠过，在西奥多的铠甲上留下焦黑的裂痕。 “呃...啊...”西奥多痛哼一声，呼吸再度急促起来。 “好了，结束了，圣女。”大祭司停下了攻势，缓缓走上前，“那些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就让我来享用吧。” 他缓缓抬起手臂，五指张开，掌心浮现出一道扭曲的黑色漩涡。 刹那间，伊芙丽感到一阵恶寒，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正被硬生生地剥离。 “不，伊芙丽！” 但声音似乎越来越远，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帷幕。 大祭司的笑容在黑暗中扩大。 “很快，你就什么都不剩了…” ...... 镜像之城的某处，空间撕裂。 一只苍白的手自裂缝中伸出。 紧接着，一道披着破败长袍的矮小身影踉跄着跨出裂缝，长袍下摆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五祭司刚刚从血池中复生就赶紧回到了这里，此刻还面色惨白。 “不愧是传说中的维尔汀，那老家伙太恐怖了，释放魔法就和呼吸一样快。”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但好在已经把那个容器转移到这里了。” 五祭司闭上眼，精神向城内散去。 这座镜像之城本就是他的杰作，每一砖每一瓦都烙印着他的印记。 一息之后，他神情一动。 “找到了！现在总归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随即他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城东某处断墙残垣间，空间微微波动，五祭司的身影悄然浮现。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毫无察觉的三人。 安娜靠坐在断墙边，碧安卡正在和她说着什么。 希琳则抱着一柄夸张的大勺子，好像在吃东西。 “碧安卡...你刚才说得，一定是开玩笑的吧？”安娜搓着手询问。 “你指的是什么？我刚才说得可不少。”碧安卡疑惑道。 “就是...就是...你说我也...” “小女娃们还真是戒心全无。”五祭司讥讽一笑，手中术式已然蓄满。 骤然间，地面泛起光阵，半透明的囚笼自四面八方升起，迅速将三人困在阵中。 安娜反应最快：“不好！是某种囚禁魔法！” 她下意识想要吟唱，却发现自己依旧魔力空空。 五祭司的身影缓缓显现在囚笼外，他贪婪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 “不错啊。不光有容器，还有两个极好的祭品。” “你是何人？”安娜皱起眉头。 碧安卡朝希琳比了个手势。 希琳二话不说抡起大勺子砸向光壁，一声脆响，勺子在能量壁上激起一圈涟漪，却纹丝不动。 “姐姐，这个打不动。” “不用白费力气了，三位，好好睡一觉吧，嘿嘿嘿。”五祭司笑得猥琐。 一股令人昏沉的魔力正在缓缓渗透... 第207章 抵达 高台之上。 薇奥拉的额角渗出一滴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一双眼眸如红宝石般明艳动人，偏偏此刻却染上了一层讶异。 “这家伙…还真是出人意料。”她低声喃喃。 赫恩的意志，比她预想的要强得多。 “真他娘的憋屈。”赫恩咬牙切齿，声音从喉间咕哝着溢出。 他狼狈地半跪在地，双臂剧烈颤抖着，一手握剑，另一手却诡异地抵着自己的手腕，姿势古怪。 “挣扎吧~我看你能拖延多久。”薇奥拉再度伸出一只手。 赫恩忽然脸色一变，目光看向薇奥拉身后，咬着牙说道：“…喂，卡洛小子，别光看戏了。” 薇奥拉眼中浮现一丝嘲笑：“呵，老套的把戏，还想再骗我第二次？” 她话音未落，笑意却突然凝固。 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波动突兀出现在她身后，她本能地朝侧旁疾退，裙摆掠起狂风。 可还是慢了。 “呃！” 一抹锋锐的空间之力贴着她的腰际划过，血光乍现。 她身形踉跄，惊险地避开致命一击，但裙摆与腰侧的肌肤已被深深切开。 “可恶！”她瞬间回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缓步走出的黑发俊逸青年。 漆黑的风衣下摆微微飘动。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得令人心悸。 薇奥拉眼中闪过浓烈的惊惧。 她的直觉在疯狂警告她。 这个人，不一样。 快跑。 但高傲的本能却让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催动控制之力，直逼卡洛而去，妄图像操控赫恩一样，夺走对方的行动权。 “你在干嘛？”卡洛微微偏头，看着薇奥拉摆着一个姿势，并且似乎浑身都在使劲。 “怎么可能会...无效...呢？”她眼中的恐惧如潮水般漫上来。 “会有效的。”卡洛轻轻向前一步。 剧烈的反噬力量如狂潮倒灌进她的身体。 “咳咳咳！” 她双膝一软，猛地跪倒在地，鲜血从鼻口、耳目喷涌而出，七窍皆溢。 鲜血滴落在潮湿的石地上，溅起一圈圈红色涟漪。 “这不是挺有效的。” “怎么会…”她喃喃低语，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这不可能。” 随着卡洛的靠近，某种源自血脉本能的恐惧在每一根神经末梢炸开。 逃！必须马上逃！ 薇奥拉双目通红，陡然之间，她全身化作数百只漆黑蝙蝠，带着刺耳的尖啸声飞散。 “封禁！”赫恩迅速挥剑，将整片空间封锁。 每一只蝙蝠在半空中都被无形锁链缠住，发出轻微的哀鸣声。 “你以为你还能跑？”赫恩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掂了掂大剑。 蝙蝠们痛苦地聚拢，重新凝聚成薇奥拉的模样。 她虚弱地跪坐着，原本华丽的裙装已成褴褛的布条，露出遍布伤痕的肌肤。 “哥哥..”.她仰起惨白的脸 赫恩沉默地举起巨剑，剑刃映出她绝望的瞳孔。 寒光闪过。 薇奥拉的头颅在刹那间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落地。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瞬，她再度对上了他的眼眸。 她能看透人心，看穿人性。 因此才能一步步走上王后的位置，直到连国王也沦陷。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眼睛深处，仿佛有万千星辰在其中寂灭。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哥哥，真的能成功吗？ 这是她第一次产生了怀疑，在她生命的最后一瞬。 赫恩收剑于肩，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嘴硬道：“哼…可别以为没你小子我就打不过啊，你要是再晚十秒，连动手的机会都没了。” “你说是就是，时间不多了，跟我走，我需要你的那把剑。” 卡洛只是点了点头，神情平静。 他转身便走下高台，朝着气息波动不平常的方向而去，身影迅速融入灰尘与断壁之间的昏光。。 “什么叫我说是就是，本来就是...其实是我伤还没好透，不然我第一下就把她砍没了。” 赫恩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边说边跟了上去。 风呜咽着掠过染血的高台，带走了最后一丝血腥气。 ...... “不用白费力气了，三位，好好睡一觉吧，嘿嘿嘿。”五祭司咧嘴笑着，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手掌一挥，一团散发着沉眠气息的紫雾缓缓流入囚笼。 但囚笼中三位少女的表情似乎一下变得很精彩。 这让他感到有些疑惑。 抓了抓他那油腻的发丝，询问道：“你们在看哪里，我可没在和你们开玩笑。” 却看见碧安卡笑得灿烂，安娜也如释重负一般，希琳更是继续吃起了大面包。 五祭司下意识觉得不妙，他想回头看看，又怕是几个小妮子的什么把戏。 毕竟安娜身上有些什么宝贝可是太正常不过了。 不行，不能被几个小妮子耍了。 他根本就感受不到附近还有别人。 可下一秒，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攥住他的后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诶诶诶？谁！”他慌乱地凝聚魔力，指尖刚泛起幽光，就听见一声脆响。 “啊啊啊啊啊！”剧痛瞬间炸开，五祭司的惨叫声响彻。 赫恩提着五祭司的领子，狠狠扯着他的手指，直到扭曲。 与此同时，卡洛抬手轻挥，囚笼碎裂。 “卡洛！” “侍从！” 卡洛则是皱眉看向三人，语气略带责备：“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不是说过让你们好好待着嘛。” 碧安卡和希琳低下头，不敢搭话。 安娜倒是理直气壮地叉着腰，反驳道：“我可没跑！我一直待在家里，结果莫名其妙就被传送过来了！” “好，那表扬一下你。” 卡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随后他让三人转身，还让碧安卡把其他二人的眼睛捂好。 随即，五祭司痛苦的叫声传来。 并没有持续多久，等三人回过头时，只剩地下的一滩血迹。 卡洛随即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惨叫的五祭司。 “你们三个，转过去，不许偷看。碧安卡，把她们俩的眼睛捂好。” “嘿嘿，小子，你还挺绅士。”赫恩笑着拔出断罪。 “啊啊啊啊啊！”尖叫声伴随着血液喷溅的嘶响。 五祭司的哀嚎逐渐弱下去，不久便归于沉寂。 当三人睁开眼时，地上只留下一滩深色的血迹。 “只剩下一处了。”卡洛抬头望向城市中心。 磅礴的能量在汇聚。 第208章 逼近 卡洛转身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安娜和碧安卡。 “你们待在这里，别乱跑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安娜点点头：“你也要小心。” 待到卡洛和赫恩二人远去，安娜看向碧安卡：“你怎么不让他小心点。” 碧安卡淡淡一笑，目光平静如水：“因为他不会有事的。” 安娜撇了撇嘴，内心却有些纠结。 她无声地嘀咕：“这个人，真一点也不关心卡洛…” 另一边。 卡洛速度极快，将赫恩甩在后面。 一道明亮的光芒划过空中，随之而来的是一位轻盈的身影，她轻飘飘地落在卡洛的身旁。 “哇哦，这气息真恶心，看来离仪式地点已经很近了。”诺尔捂着鼻子说道。 卡洛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向前推进：“你来得正好，结果怎么样了？” 诺尔淡淡一笑，说道：“在智慧女神的帮助下，我相信很快有结果。至于现在，我们还有两件事要做。” “说吧。” “首先，你需要尽可能摧毁这片空间，除了仪式所在的中心区域，其他地方尽量破坏掉。这样可以最大程度降低仪式对真实王城的影响。” 卡洛无奈道：“这么大的城市，怎么破坏？” “魔王城你不也破坏了？这比魔王城可简单多了吧。”诺尔挑了挑眉。 “那个时候是全盛时期了，现在能比嘛？先说第二件事。” “好吧，你看王城上空的那片天空。” 卡洛顺着她的指引望去，王城上空，天空如镜面破碎。 阴暗的光芒正在下方缓缓凝聚，朝着裂隙逼近。 “一旦那股光芒抵达，空间就会开始融合，即便能解除仪式，王城也会收到不可逆的影响。为了那些无辜的平民们，也为了给女神们争取更多时间，卡洛...” “有说要怎么阻止么？” “有的，不会让你一个人忙活的，我汇聚了不少神之力，你带我上去就好。” “好吧，这倒可以试试。” “卡洛小子！别跑那么快！叔叔我还有伤呢！”赫恩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快些！”卡洛回头催促道。 再次转身时，诺尔已然消失不见。 二人快速接近中央喷泉广场，从高处俯瞰，广场前方的战斗被一览无遗。 卡洛的目光一眼锁定了伊芙丽，她似乎陷入了不小的困境。 她半跪在原地，动作极度迟缓，似乎被什么力量限制住了。 神圣的光辉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她身上闪烁。 赫恩当然也注意到了。 他眉头紧锁，说道：“小子，那是我们教廷的圣女和骑士团团长，他们的情况似乎不大妙。” 卡洛看了看天空，犹豫了片刻。 昏暗的光芒已经越来越接近天空了，每一秒钟的延误可能都会带来无法估量的后果。 “去帮帮忙，打不过就拖住，我得先拖延仪式的进程。”卡洛说道。 赫恩认真点了点头：“好勒，听你的，但最好还是快些哈，我觉得我顶不住太久。” 话音未落，他便朝着下方跃去。 卡洛见他远去，迅速摘下封禁之戒，手指轻轻一划，他身形骤然腾空，然后快速朝着上方飙升。 天空的裂痕中，正在形成的巨大能量场几乎吞噬了整片天际 他穿过破碎的云层，直奔越来越强烈的光芒而去着。 ...... 大祭司微微眯起眼，面容沉醉，仿佛品味着一场盛宴。 他的手掌缓缓张开，一缕缕圣光般的加护之力顺着他掌心流入体内，原本属于圣女伊芙丽的恩赐，如今却在他体内流转。 “终于到了这一步，这感觉…真是美妙啊。”大祭司低声自语。 “现在，我才是神的宠儿，圣神刚刚诞生，我若是献上其他神明的力量，我便将成为它的心腹！” 他的身体轻轻浮起，周身被淡金色光辉包裹，与他周身的黑云纠缠融合，诡异又强大。 伊芙丽则大口喘着气，似乎还是难以适应。 而就在此刻，伊芙丽似有所感，下意识抬头，神情一动。 一道人影正朝天空那处破裂的光源飞驰而去，那道身影虽然模糊，但她却莫名心安。 “…卡洛。”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心志再度坚定起来，只觉得浑身的虚弱感迅速消退。 她收回目光，神色恢复平静，快步来到一旁的西奥多身边。 西奥多脸色苍白，嘴角染血。 他眼神茫然，但在看到伊芙丽走来后，终于回复了一丝清明。 “伊芙丽，抱歉，我没能保护好你，这次可能真的是我们输了。”他轻声道。 伊芙丽跪下身来，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权杖轻轻一触，治疗的力量再次从她的掌心流入西奥多体内，缓慢修复着他破碎的血肉与紊乱的灵魂波动。 虽然没了加护和赐福，但治疗原本就是她所掌握的能力，只是如今的效率要低得多。 西奥多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睛慢慢瞪大：“我能感觉到…我的加护在恢复了。” 他看了一眼远处正沉醉于力量的大祭司，说道：“看来他一次只能夺取一个人的能力...或许还有机会，你想办法离开，我尽量拖住他。” “哥哥...” 西奥多试图支撑着站起身，却剧烈一晃，几乎跪倒在地。 大祭司俯视着地上的兄妹二人，神情惬意。 他缓缓抬起手，那掌心凝聚的圣光却带着令人作呕的黑色气息。 “用光明神的力量，去折磨光明神的教徒…”他的笑容阴冷，声音低沉而兴奋，“这不是很有趣吗？” “有趣你大爷，你这变态。” 就在这时，一道略带懒散却十分突兀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大祭司微微一愣，转头看去，只见赫恩正站在断壁之上，一手搭在肩头，一手随意拎着巨剑，正俯视着他。 “居然还有蝼蚁？”他冷笑一声。 下一瞬，圣光与黑雾同时在他身后炸开，如羽翼般张扬。 那是两种截然相反却被强行融合的神力，同时在他体内共鸣。 “那就受死吧。”大祭司吐出低语，脚下一踏，地面崩裂，他的身影已骤然消失。 赫恩瞳孔一缩，空间的波动让他本能地后撤半步，手中大剑横起。 “来的真他娘快。” 大祭司瞬间来到赫恩面前，光明神力自指尖凝聚，一道纯净炽白的审判之矛瞬间成型，刹那间便破空袭来。 赫恩侧身一滑，堪堪躲过那灼热的穿刺。 他还未来得及稳定身形，便觉脚下地砖突然软化，一股阴冷的雾气自下而上缠绕而来，化作一张巨口，欲将他吞噬。 “妈呀！”赫恩咬牙，猛然挥剑斩断脚下空间，才堪堪躲过这一击。 面对大祭司狂暴的攻击，赫恩只得不断穿梭、转移。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契机，他瞬身而出，剑锋横扫，空间如涟漪般崩裂。 可就在他即将接近大祭司的一刹那，后者的双眸骤然亮起，一道金芒瞬间落下，正面击中赫恩的胸口。 “咳！”赫恩喷出一口鲜血，被击飞数米。 还未落地，黑雾已在他身后翻卷聚拢，化作数十条锁链，在空中交错而来，将他狠狠击落在地。 第209章 女神之力 大祭司缓缓降落，光与影在他身后展开如双翼。 他低头俯视着赫恩，嗓音中带着一丝玩味与怜悯： “怎么样，圣教廷的蝼蚁，就这点本事？” “奶奶的，今天吃瘪真是吃饱了。” 赫恩半跪在破碎的地面上，深吸一口气，手掌缓缓覆上剑柄。 “不行，怎么也得找回些场面...” 残垣断壁间，一阵轻微的震动自他脚下蔓延开来。 “噢？还有力气，值得赞扬。” 他闭上眼，低声吐出一句： “断罪·终式。” 话音落下，四周的光线仿佛被扭曲了。 下一秒，赫恩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只余一道空间的残影尚未消散。 破碎的空气中骤然炸出无数道细密的斩痕，宛如无形剑气游走在三维之外，每一击仿佛都切割出了新的空间。 大祭司面色微变，圣光护盾张开，可赫恩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他身前。 无声无息的拔剑，一道银白弧光悄然划过。 大祭司身体一震，圣光屏障应声崩碎。 赫恩未停。 他在半空中陡然踏步，空间自行为他凝出立足之地。 他踏步即斩，每一脚落下便是一次空间波动的撕裂。 下一刻，六道空间裂隙自他周身飞射而出，如刀轮环绕，将大祭司死死锁定。 大祭司身前的黑雾形成屏障，但仍挡不住那划破维度的锋芒。 赫恩收剑入鞘，返回原地，仿佛根本就没离开过。 天地寂静，风声止息。 大祭司正欲冷笑，却陡然感到后背一凉。 一瞬之间，他周身的黑雾与圣光全数崩解。 整个人在崩裂的空间洪流中被深深吞没。 “好久没用，还是帅的。”他吐出口中鲜血，微微一笑。 然而尘埃未散。 被击溃的圣光与黑雾重新在远处凝聚，青年的身影再次浮现。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眯起眼，沙哑地道： “很不错了，足够单独击败任意一位其他祭司，只可惜你遇到的是我。” ...... 天空在不断颤抖，污浊之气在下方似黑潮般翻滚着，正缓缓聚向王城上空那道巨大的裂隙。 卡洛踏空而立，身形悬于混沌之巅，向上，他能清晰地望见那裂缝背后的真实世界。 王城。 那熟悉的街道此刻已陷入彻底的混乱。 士兵奔跑、民众惊慌、法师们在构筑防御结界，圣教骑士在各个街角与不明敌人交战。 卡洛垂眸，目光转向裂隙下方。 那祭坛之地已然模糊，他却依稀能辨认出仪式核心的轮廓。 血色的符文如脉络一般蔓延在空中，一名被血光缠绕的人，高高悬浮在半空。 “破解仪式先不急，我们先争取些时间。” 诺尔的身影般飘然浮现，站在他一旁。 “来吧，交给你了。”卡洛望向她说道。 诺尔眨了下眼睛，轻轻摆手：“嗯哼，让你看看本女神的厉害。” 话音刚落，她抬起手臂。 瞬息之间，天色骤变。 诺尔额头一抹金芒浮现，神威此刻被具象化。 让卡洛感觉与平时的诺尔判若两人。 她轻轻向前踏出一步，天地宛若应她而鸣，一道清澈至极的光从她指尖升起，破开漫天阴翳，笔直贯穿至污浊核心。 “众神因故现身干涉世间，乃是迫不得已之举，今后定当守矩...” 开始只是诺尔的声音，随后越来越多女声出现。 诺尔的身边，也幻化出了不少的靓丽女性。 随着她们的低语，天穹轰然共鸣！ 光芒如涟漪般扩散，一轮光轮自她们身后缓缓升起，轮廓圣洁而宏大，符文游走其间，散发出与黑暗完全相悖的秩序之力。 随之而来的，是无数道光之锁链自光轮之中绽放，化作一道道圣辉洪流，纵横于空。 锁链所过之处，污浊气体剧烈蒸腾、崩裂、退散。 整个天空在一瞬间亮如白昼。 围绕在诺尔身边的女神们并没有立刻离去。 反倒是打量起卡洛来。 “诺尔，你的小男人真俊啊~真羡慕你。”一名浑身火焰的妩媚女子在诺尔耳边打趣道。 “哼，区区人类，之前居然敢对我等不敬。”另一名发丝带冰的女子冷冷说道。 “好强大的人类啊，这就是救世主嘛？好想和他打一架。”一名壮硕的女子豪爽道。 “够了，事情又不是已经结束，都回去再看看怎么破解下面的仪式。” 中间被圣光围绕的女子似乎极具有话语权，她一开口，众神皆散。 诺尔的身影也逐渐淡化：“我也去帮忙了，卡洛，你先想办法把这片空间尽可能破坏掉吧。” “你倒是说得简单...” ...... 此刻的祭坛深处，厚重的血色光幕层层叠叠。 核心的浮空祭台上，梵卓的双眼猛然睁开。 “…怎么回事？”他低声咆哮，獠牙张开。 原本平稳流转的祭文骤然闪烁紊乱。仪式进度下滑了足足一半！ “这些废物！” 梵卓猛地起身，向着上方查看。 “看来已经有人干涉了，那群人根本就靠不住。”他咬紧牙关。 “既然如此...只能强行加快速度了。” 他伸出双手，五指如钩般按向血柱中心。 “就算以残缺状态完成，只要让圣神能够降临，也足够了。” ...... “哈尔森大人？您还好吧？” 哈尔森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两张熟悉的面孔 亚伦和卢卡斯。 “嘶，没事，就是状态有些不稳定，可惜了，那小崽子居然趁乱跑了。”哈尔森活动了一下身体。 刚刚被圣女剥离了邪神的控制，不太适合剧烈运动，此刻也算是精疲力竭。 “多谢您出手相救。”卢卡斯抱拳。 “免了。”哈尔森摆摆手，咧嘴一笑，“我要是袖手旁观，你祖宗怕是会半夜爬出坟头来找我算账。” 三人直愣愣看着王城中心，那里的波动尤为强烈。 “仪式快要完成了，有些不妙啊...” “必须要赶去阻止，亚伦，你留在这照顾哈尔森大人，我就先告辞了。” “喂，别硬来。”哈尔森皱了皱眉。 卢卡斯撑着枪起身，还没走两步，空中便突发异常。 整片天空仿佛都在颤抖。 三人不约而同抬头，只见王城上空那道已裂的天幕之中，骤然爆出一道璀璨刺目的神圣光芒。 它从天穹垂落，斩断了阴暗的气息与仪式的涌动。 “这是什么情况？” 第210章 掠夺的代价 大祭司一手提起遍体鳞伤的赫恩，脸上挂着残酷的笑意。 “挣扎也到此为止了。” 但赫恩却咧了咧嘴，哪怕嘴角挂着血，神情中仍带着几分懒散的倔强。 “卡洛小子，我已经…拖延够久了，你倒是快些啊。”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那片破碎的天穹。 大祭司神情微变，心头突生一股不安。 “拖延…？” 一声轰鸣从天而降，整片空间的空气都随之战栗。 大祭司脸色骤然难看至极，他感到非常不妙。 他抬头望去，那天空之中，仪式之上，有一个挺拔的身影。 “什么时候？我居然完全没察觉...” 他刚想有所动作，便见天空骤然爆光，神力如日焰喷薄，令大地一时间白得刺目，大祭司不得不用披风遮挡眼目。 一道恐怖至极的光爆从高空砸落，贯穿天地。 他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神力波动。 “怎么会…这种程度的神性，不可能属于人类啊…” 他努力睁开眼，看向那仍悬立于空中的人影。 一个身披黑色长衣、双目平静如渊的青年缓缓落下。 大祭司能够感受到那股未散的力量余韵在对方周身旋绕。 “是他…他是谁？如果这股力量能被我夺取…”他喃喃着。 念头才生出的刹那 “唰！” 空气被割裂的轻响。 卡洛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甚至未曾看清对方何时靠近，就已经四目相对。 近到能看清对方眼中流转的星辰。 他只感到手臂一轻，只听见赫恩沉重的身躯砸落在地的闷响，而后，一股剧痛猛然撕裂神经。 他的右臂，从肩膀处被硬生生斩断。 他痛吼出声，身后光暗织成的双翼猛然张开，想要后撤逃遁。 可卡洛的速度更快，仿佛早已预知他的动作一般出现在他身后，一只手探出，死死攥住他左翼的骨节。 轰然一扯。 双翼被狠狠撕开，同时大祭司整个人被狠狠抛向半空。 地面之上，赫恩跌坐在地，气息奄奄，但他的剑却化作一道光，笔直飞入卡洛手中。 赫恩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那道年轻身影。 “喂喂喂，小子…那剑你用不了的。” 卡洛一言未发，断罪却仿佛激动得颤抖起来，发出尖锐的嗡鸣，流淌着惊人的光辉。 赫恩瞪大了眼睛：“啥？” 看着卡洛的模样，空中的大祭司瞬间感到不妙，空气中弥漫气息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这到底是什么神的恩赐，怎么从未见过？ 但无论是什么神，只要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这种力量就会属于他。 他细细体会着卡洛身边的能量变化。 总感觉很熟悉，这个招式好像是刚才赫恩用过的。 他死死盯着卡洛，似乎是想要看清他的动作。 下一刻，他看见卡洛的身影骤然模糊，大祭司心里便确认了。 这就是赫恩之前伤到他的技能。 一样的招式起手。 既然他已经见过一次了，那就好办了。 只要躲过了这招，就是他的机会。 他的冷笑很快凝固在脸上。 只见数十道完全相同的幻影同时分裂而来。 每一道残像都保持着不同的出剑姿态，在空间中定格成幽蓝色的剪影。 “刚才...是这样的嘛？”大祭司根本看不过来。 数百道幽蓝色的斩击在瞬间同时爆发！ 整片空间如同粉碎的玻璃，瞬间布满无数交错的蓝色光痕。 大祭司的躯体在无数斩击的交叉点上僵直，皮肤表面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蓝色光纹。 太快了。 比起赫恩的斩击，这简直是皓月与萤火之别。 他的思维还停留在惊愕之时，身体却已经被数百道斩击同时命中。 “好安静...” 所有声音、能量与颜色仿佛被抽离，只剩下裂解与湮灭。 卡洛缓缓收剑入鞘。 随着剑鞘合拢的轻响，所有次元裂缝同时坍缩。 数百道斩击的威力在瞬间叠加爆发，大祭司的身体如同被千万把利刃同时贯穿，在空间坍缩的漩涡中化为齑粉。 空气中残留的斩击轨迹缓缓消散，像是一场蓝色流星雨的余晖。 卡洛的衣摆轻轻飘落，身上仍然一尘不染，根本看不出交战过的痕迹。 唯有四周纵横交错的裂痕，和尚未关闭的空间，证明着这里曾经历过何等恐怖的切割。 “妈蛋，我就知道你这臭小子没那么容易死，乱改老子的技能，改得比我还帅，我不同意。”赫恩赫恩一屁股坐在废墟上，嘴里骂骂咧咧。 卡洛并未回头，只是收剑、转身，径直朝着不远处的伊芙丽走去。 赫恩瘫倒在地上，撇了撇嘴：“啧…臭小子，我可是替你拖了半天时间哇，连句感谢都不说！” 他念叨完，卡洛已来到伊芙丽身前，将她扶起来。 圣女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还好吗？”卡洛低声问。 伊芙丽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有些虚弱：“还好，我知道你会来的。” 她的睫毛轻颤，像是终于卸下了重担，连呼吸都变得轻缓。 此刻，她周身猛地亮起一道温柔的光辉，被夺走的加护和赐福在一点点的还原。 西奥多坐在不远处，满身血污。 那个几乎将他们逼入绝境的怪物，就这样...... 灰飞烟灭了？ 就这么一瞬？ 他喉结滚动，干裂的嘴唇微微发抖，却发不出声音。 短暂的宁静中，赫恩从地上抬起头，他伸出手，指了指前方的广场。 “你们两个先别温存了哈，还有事情没搞定呢。” 卡洛看着广阔的城市，有些犯难，这破坏起来倒是有些困难。 主要是很难控制好力度，万一波及到了伊芙丽他们... 而且，还需要烦恼的是，如此大规模的攻击，不知道自己的怠惰值又要上升多少了。 ...... 在断壁残垣的阴影之中，一具扭曲残破的身躯悄然蠕动。 那是大祭司。 他只剩下半截身体。 他的眼睛却依旧闪烁着执拗而贪婪的光。 “不，不可能就这么结束…” 他抬起仅存的右臂，手指抽搐着指向远处站在废墟中央的那个青年。 “让我看看，你所被赐予的究竟是什么？” 他低声呢喃，开始释放夺取术式。 一道黑色的光丝自他掌心蠕动而出，朝着卡洛的方向试探延伸。 却毫无反应。 光丝散去如尘。 大祭司眉头猛皱，喃喃道：“怎么回事？是我伤得太重了吗？” 正思索间，他猛然察觉到身后有一阵轻微的响动。 他警觉地回头，随即怔住了。 一个脸肿如猪头、嘴歪鼻斜、满脸淤青的人影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原本那熟悉的红袍早已破烂不堪，披在他身上如乞丐衣衫。 那人声音有些熟悉：“是我啊…九祭司。” 大祭司愣了好几秒，但是若不是听声音，完全认不出来了。 “大祭司大人，我能强化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快，快来！” 大祭司眼中骤然一亮。 九祭司手掌贴在大祭司的肩膀处，光芒四起。 那一刻，大祭司的眼瞳疯狂收缩。 “不错！真不错！” 他再度伸手，这次真的成功了！ 他欣喜若狂，立刻引导那股力量灌入体内。 “大祭司大人，如何？” 大祭司表情却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感觉...没有什么力量，反倒是感觉，全身都被束缚住了，一点...”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手臂上，不知何时，缓缓浮现出一个数字：6 第211章 久违 “大人...你这到底是什么能力？”九祭司脸肿得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挪着破破烂烂的身体蹲到大祭司身旁，急切地问。 大祭司没有立刻回答。 他余下的半截身躯不断抽搐着，感觉整个灵魂都在被灼烧。 他艰难地抬起头，嘴唇干裂，喉咙发紧。 “我的能力…”他缓缓开口，声音微弱的不行，“是夺取他人‘被赋予’的力量…只要不是他自身的力量，都可以为我所用。” 九祭司蹙起眉头：“那…如果那个‘被赋予’的是负面效果呢？也会被夺取吗?” 大祭司微微颤抖了一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 在彼此肿胀、破碎、血污的眼眸中，看见了相同的恐惧。 这岂不是说明... 不远处的高台上，一道身影转过头来，逆着飞扬的灰尘。 卡洛的视线穿透废墟，看向他们。 他轻声吐出一句话：“多谢了，还真是久违的感觉。” 一瞬间，眼前的青年依然安静地站在那里，可又好像已经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存在。 西奥多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这不是恐惧，而是身体对绝对力量的本能反应。 “太可怕了，这么想想魔王实在是太可怕了...能从这小子手里存活下来。”赫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随后，卡洛腾空而起，逆风冲向破碎的穹顶。 他的身影转瞬之间直入天穹，卷起的气浪在半空劈开厚重的云层。 直到此刻，西奥多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而赫恩干脆一屁股坐倒在地 唯有伊芙丽神情未动，只缓缓收回望向天顶的目光。 那股沉静而笃定的信任，自始至终未曾动摇。 她转身，快步走向重伤濒死的大祭司。 权杖垂落，圣光自掌心流淌。 她屈膝而下，静静地将手悬在他的身前。 “…可别死得太早。”她低声说道。 看着连喘气都困难的大祭司，赫恩不由笑容灿烂地靠近。 他随手砍翻大祭司身后的猪头怪人。 “哟，刚才不还一口一个蝼蚁叫着嘛？如今是谁和死狗一样趴在地上。” 大祭司的嘴角抽动了两下，还是无法发出声响。 “败在勇者之手，你也可以安息了。”赫恩在他耳边道。 大祭司的眼睛陡然睁大。 他回想起之前和梵卓的对话... “勇者已然不在，他才是最大的威胁。” “梵卓先生，你该不会忘了圣教廷吧？” “当然记得，但他们比起勇者而言，完全不足为惧。” 他现在才发觉，梵卓说得是对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比起数百年前，他们和圣教廷那场惊天动地的战争。 如今，却真的只是像路边的一条狗，被随手压制。 开始得轰轰烈烈，结束得如此潦草。 这就是...击败魔王的勇者？ ———— 天空之上，卡洛右手缓缓高举，断罪大剑在他掌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苍穹之下，风云骤变。 他的身影仿佛成为了天与地之间唯一的支点 卡洛的身形化作一道漆黑的流光，自高空笔直坠落。 断罪的剑锋拖曳出长达百米的幽蓝裂隙，如绝美的流星。 "轰！！！" 剑尖贯入大地的瞬间。 一阵极其微妙的震动，从断罪落下的那一点，向着城市的四面八方缓缓扩散。 大地低吟，气流紊乱。 随后，一道深邃的震荡波以剑锋为中心轰然爆发！ 冲击波呈环形扩散，所过之处，石砖化为齑粉，高塔拦腰折断，地面层层塌陷。 更远处，镜像城墙开始崩塌。 虚构的建筑在空间裂缝的撕扯下土崩瓦解。 天空也在崩溃。 残破的天幕如同摔碎的琉璃，一块块剥落，露出其后苍白无垠的裂界。 现实与幻象交织的边界变得模糊。 除了那仪式的中心，所有的一切，都在坍缩。 ———— 浓重的晦暗从地平线的尽头翻涌而来，大地微颤，裂痕自她们脚下悄然蔓延。 安娜下意识地抓紧碧安卡的手，眼神惊疑不定：“怎么回事…王城在颤抖。” 碧安卡猛然回头，只见远方高塔正在缓缓倾斜，断裂的钟楼化作崩碎的石雨砸落街巷。 希琳呆呆望着天际那一道从穹顶贯穿而下的光柱，声音细若游丝：“姐姐，世界末日了。” 安娜正要开口，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嗡鸣，仿佛有某种温柔的力量在回应她们的恐惧。 下一瞬，一道金白色的光圈悄然自空中落下，将三人紧紧包裹其中。 震耳欲聋的崩塌声被彻底隔绝在外。 她们望着四周，大地在崩裂、天空在垮塌。 镜像之城的虚幻构架终于走到终结。 光圈开始迅速上升，世界仿佛在朝后坠落。 她们所处的空间像被某种力量牵引，脱离了崩毁的现实，穿过一层薄如蝉翼的结界。 破碎感骤然消散，眼前景色猛然一变。 熟悉的天空重新映入眼帘，真实王城的气息扑面而来。 熟悉的城墙，受损但尚未垮塌的街道，远处冒烟的建筑，还有仓皇逃难的人群。 她们，回来了。 希琳下意识地跪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安娜呆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抬起头四下张望。 “这才是真实的王城...我们刚才是被困在了一个虚构的空间里了。” 等等…”碧安卡眼神一凝，陡然转身望向来路。 远处的街巷之中，雾气翻涌，扭曲的人影正一个接一个地自烟尘与碎瓦中钻出。 “后面好多怪物！快跑！”碧安卡猛地拉住安娜和希琳的手，转身就跑。 安娜心中一震，猛地回头。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恐惧——影人。 ———— 另一边的巷道中，卢卡斯气喘如牛，一边稳稳背着几近昏迷的哈尔森，一边高声喝道：“快，亚伦，再快些！” 亚伦咬紧牙关，一手扶着卢卡斯的肩，一手护着后方，他不断回身出拳，勉强挡住那些接踵而至的黑影。 他们自镜像之城坍塌后，便发现他们处在影人堆之中，若不是卢卡斯恢复了些气力，拼命开出了一条道路，恐怕他们就要被这群东西淹没了。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亚伦询问。 “影人。”哈尔森低声开口，“那些早已被折磨到失去自我的教徒，或是被献祭过的祭品，他们的肉体和灵魂已经不完整，是仪式污染后诞生的残渣。”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远处不断浮现的影人潮： “影人的出现必然要有适当的环境，但是它们不该出现在这里啊...喔，我明白了，刚才那个镜像的王城就是依托，两个王城之间存在着映射关系，就可以让影人进行入侵，还真是好算计。” “现在镜像之城已经破碎，也就是说这些影人也很快就会消失？”卢卡斯询问。 “应该是这样，但保险起见，你还是多跑一会吧。” 第212章 暗影铸成高墙 广场一隅，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女瑟缩于断壁残垣后。 母亲怀中紧紧护着怀里的孩子，孩子不过六七岁，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她的双手搂着母亲的脖子，浑身颤抖。 “妈妈，我们会死吗？”孩子不知第几次问道。 “不会。”女人喃喃着，声音沙哑。 她自己也不知这是安慰，还是执念。 四周，是静默的影人。 他们无声无息地靠近。 先前有人试图强行冲出去，却被影人当场撕裂。 该怎么办？ 谁来救救我们？ 母亲死死抱着女儿，竭力将自己贴紧断墙。 突然，最前方的一名影人速度骤然加快。 它一步步逼近，它没有脸，只有模糊的黑影。 女儿突然呜咽一声，像是感觉到死亡临近。 母亲将身体挡在女儿身前，眼中没有泪，只有的绝望。 影人举起了手臂... 刹那间，一道不明的微风自远处吹来，然后一声钟鸣回响在广场之上。 影人的手停了。 它静止了一息。 接着，那只高举的手缓缓收回。 随后，它，它们，齐齐转身，消散进高墙的阴影之中。 不知是谁先注意到的，巷道尽头，那些追逐不休的影人开始停下了脚步。 他们在同一时刻，悄然自各处散去。 街头巷尾逐渐归于沉寂，惊魂未定的百姓从瓦砾后探出头来。 “结束了吗？”有人低声问着，却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真的和哈尔森大人所说的那样，他们都消失了。”亚伦站在半毁的钟楼上，看着那一片潮水般倒退的黑影，眉头舒张开来。 卢卡斯也停下脚步，望着逐渐平静下来的街道。 “王城的危机就这样结束了吗？”他也感觉有些如梦似幻。 先前一股极为恐怖的能量扩散开来，把这个镜像之城都摧毁了，那邪教徒的仪式还能幸免吗？ “真不知道刚才是谁把我们保护起来的，不然恐怕都得栽在那了。”哈尔森说道。 “我还是去确认一下为好，亚伦，你带着哈尔森大人去休息吧。”卢卡斯想了想，吩咐道。 哈尔森却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了，老子本就没几天可活了，可不想把最后这点时光浪费在床上。” 此话一出，亚伦和卢卡斯都怔怔看着他。 ———— 碧安卡和安娜看着影人潮从街巷与穹顶缓缓褪去，逐渐从视线中隐没。 她们站在空旷的十字路口，衣裙早已沾满灰尘与裂缝。 “哎呀，总算是结束了吗？我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碧安卡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就在此时，安娜侧目望去，一道熟悉的魔力波动从不远处传来。 “安娜！”维尔汀披着长袍，从空中落下。 安娜闻声回头，神情一怔，随即展露笑容。 “维尔汀导师。” 维尔汀看了她几眼，确认她毫发无伤后，终于长舒一口气。 “没事就好，哎呀，把我这老头子吓了一跳。” 安娜略微挺直腰杆，目光平静道：“导师，不必担心，我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维尔汀点头，随即打量起周围。 “导师，怎么转瞬之间，这些家伙都消失了？”安娜询问道。 维尔汀的眉头微微皱起，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不对...我怎么觉得它们不是消散，而是在汇聚。” “汇聚？” 没等维尔汀探查多久，中央广场的方向便出现了大批逃窜的人群。 “救命啊！” “王城要覆灭了！” 在他们惊慌失措的吼叫中 王城中央，一道黑色的蠕动之墙，正在人们惊惧的注视下缓缓升起。 影人们正如黑石垒砌，逐层叠加，层层环绕，筑成一座高耸的人墙，悄然封闭了整个中央广场。 “广场里有人吗？”碧安卡瞬间反应过来。 “非常多，刚才影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唯有中央广场最为明亮宽敞，又有守卫把守，恐怕堆积了王城小半的人。”维尔汀身后的一位法师补充道。 黑影一般的墙越来越高，几乎与王宫相持平。 蠕动的表面像不断翻滚的诅咒，隐约浮现出人脸、利爪、还有挣扎的哀鸣。 让人根本不敢接近。 墙内，赫然是一大批老者、妇孺、伤者和侍卫。 “他们在...搭建一个新的祭坛。”维尔汀深深皱起了眉头。 ———— “最后的挣扎吗？”卡洛阔步来到伊芙丽等人的旁边。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 大祭司的身体正缓缓抽搐，眼神中残留着不甘。 他张着嘴，仿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能无声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随后，那道沉重的枷锁又回到了他身上。 “我尽力了，但怠惰禁咒不是他能抗住的。”伊芙丽轻声说道。 “没关系，已经足够了。” 看着四周变化的环境，众人齐齐抬头。 高空之上，一座由同样黑影织就而成的巨大高台，正伫立于中央广场的正上空。 高台四周，翻滚的黑墙蠕动不息，血红的结界在其中心闪烁，如同一只睁开的竖瞳。 在那结界深处，梵卓正竭尽全力祈祷着。 “喂，小子，”赫恩喘着气，望着那恐怖的景象，“你刚才怎么不干脆连那个仪式一起摧毁？可别说你做不到，我不信。” “不，赫恩大人。”西奥多同样目光紧盯着那座高台，“这可不是普通的仪式，是请神仪式。你看，每一个祭品体内都储存着庞大的能量，稍有不慎，整个王城恐怕都难以幸免。” “那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干瞪眼，看着他完成仪式吧？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必要的牺牲是可以接受的。” “谁说没有选择。”伊芙丽淡淡说道，随后看向卡洛。 “小子，你能解？”赫恩询问道。 卡洛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能，神的事情，还是让神去操心吧。” 第213章 神明 高墙之内，人群拥堵。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伊芙丽一行人隐身躲在一角。 静坐了片刻之后，赫恩看着不远处惊慌失措的民众，终于忍不住了。 “我们就在这里干等吗？这会不会有点太草率了？”赫恩一边挠着脑袋，一边环顾四周，“万一女神大人们不出现呢？” “对啊，你就这么信任我呀，卡洛。” 一道悠然的声音响起，仿佛风中细语。 赫恩猛地抬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风中回旋着细碎的银光。 而伊芙丽和西奥多确是看得见，卡洛身旁，却凭空出现了一道曼妙的身影。 诺尔轻盈地转了一圈，裙摆在空气中微扬，金白色的神力流转在她身周，带着某种令人敬畏的宁静。 赫恩愣住：“你们…你们在看啥？” 而此时，伊芙丽已俯身屈膝，双手交握置于胸前，虔诚地低头不语； 西奥多则面色大变，几乎是瞬间半跪于地。 “哎呀，不愧是信仰坚定者，居然也能够看见我，免礼免礼。”诺尔嬉笑一声。 二人这才恢复原样。 “这是…？”赫恩还是一头雾水。 “你呀，还真是及时。”卡洛语气没有丝毫敬畏，反而像是抱怨。 “也不能怪我呀。”诺尔耸耸肩，“方案其实早就有了。只是智慧女神固执的家伙非得想要最完美的，所以才拖到现在。” “原来女神也有强迫症。”卡洛嗤了一声。 西奥多微微抬眸，悄然看了卡洛一眼。 能与神明如此平等地交谈吗... “你们俩，好好看着，你们信仰的女神大人要装...发力了。”诺尔提醒道。 ———— 而此时的城中，在那一道道阴影高墙之外，数百名圣殿骑士组成阵列。 后方，则是浩浩荡荡的法师队伍。 首先发起进攻的是圣殿骑士们。 数十柄重锤与神圣长枪被高高举起，伴随着低沉的咏唱，神力流转至身上的每一寸。 “听我号令！圣辉贯击！”队长一声怒吼。 数道银白色圣光化作雷霆之矛，从前排骑士手中暴射而出，直击那蠕动的黑影之墙。 但黑墙表面瞬间炸出一团团诡异的阴雾，却很快又如肉膜自愈，毫无崩解的迹象。 后方魔法师也不甘示弱。 法阵交错浮现，蓝光与赤焰交织在空气中回旋，如同咆哮的风暴朝高墙怒卷而去。 “风雷之怒！” “灼狱重燃！” 火焰吞噬、雷鸣撕裂，却皆被那高墙所吸收。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人惊恐地低语。 “再加把劲！”圣殿骑士队长大吼。 “维尔汀大人来了！快让开。”” 人群的混乱与圣术魔法的轰鸣中，不远处的高塔之上。 维尔汀长袍作响，发丝飞扬。 他缓缓抬起双手，十指如织线般在空中勾勒，空间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庞大的、复杂至极的魔法阵。 那魔阵如星盘般运转，光辉不断叠加，每一圈法阵都闪耀着不同的元素印记。 这是他经过勇者大人的教导之后所创造的独一无二的魔法。 这是禁咒之上的终极魔法，融合了所有的元素之力。 也是他所能施展的极限。 勇者大人给这招赐名为： “动感光波！” 维尔汀的声音高亢。 一瞬间，星光汇聚，一道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星辉柱骤然砸落。 那光柱先是刺透广场上空，随后如利剑般轰入影墙中心。 整片大地猛地震颤，影墙剧烈颤抖，剧烈的撕扯声宛如哀嚎。 维尔汀双手落下，魔法散去，前方的云层都被吹散开来。 高墙之上，巨大的裂口极为显着。 “维尔汀大人万岁！” “动感光波太强了！” “这就是王国第一法师吗？名不虚传啊。” 人群中响起了疯狂的欢呼。 透过裂口，可以看见里面的许多民众激动得热泪盈眶。 圣殿骑士们更是握紧武器，准备冲锋。 那道缺口还未维持几个呼吸的时间。 影墙深处的阴暗仿佛察觉到了威胁，黑雾翻腾，哀嚎与嘶鸣中，密集的影人再度从四方涌入裂口。 “怎么…怎么又开始合上了！” “该死，连维尔汀大人都无法彻底击破吗？”一名圣殿骑士低声咒骂。 “等一下，你快看！裂口不动了，好像被什么阻止了！” “我感受到了好浓郁的圣光！”一名牧师瞪大眼睛。 一束浩渺无垠的神光从天而降，如晨曦破晓、如寰宇开裂，自高天倾泻而下，直落至影墙之巅。 那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抬起了头。 那身影是如此圣洁、庄严、纯粹。 神光之中，一位身披雪白圣袍、黑发如瀑的女性缓步踏空而降。 她的面容难以直视，仿佛万千光芒汇聚而成，洁白羽翼在其背后舒展开来。 万物安静。 “呸，就喜欢出风头，令人作呕。”只有诺尔看着那身影吐了吐舌头。 “你怎么不去出这个风头，你不是一直想有一波信徒。”卡洛斜着眼问道。 “嘿嘿，那我肯定是收了好处的~而且，我说过，我们出手影响世间，要付出的损失很大滴，也就她有足够的信仰之力可以抵消咯。” “好处该不会就是获得了心爱的小裙子？” “没错，可好看了，下次穿给你看~”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开口，随即惊呼声、赞美声如潮水席卷。 “是…是女神…光明女神显现了！” “救赎来了！” 高墙裂口瞬间在神力的牵引下愈发扩大，原本只容得下数人并行的缝隙，此刻竟化作一道横贯广场的巨大通道。 光明灿烂的圣辉自中蔓延而出，将挣扎的影人全都禁锢。 民众看见通道成型的瞬间，几乎本能地奔跑起来。 “出口！快，出去了！” “是女神…是女神救了我们！” 哭喊声、呐喊声此起彼伏。 有人背起家人狂奔，有人在途中回首跪拜，有人则干脆就地跪下，不断向空中的光辉祈祷、感恩。 骑士护住难民，魔法师托举伤员。 王城之中，那原本的压抑与绝望，仿佛都被那一束光洗净。 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身披圣辉的神明，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她的目光，穿透混沌，落在那座高台之巅。 自光明女神的光辉降临之始，梵卓的动作便已凝滞。 咒语戛然而止，血色能量的洪流倏然凝固，结界内飞速旋转的献祭法阵仿佛被抽去了灵魂，静止于半空之中。 整个仪式，开始崩塌。 一具具祭品缓缓飘离祭坛。 “果然…被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失败也是意料之中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绝望。 他缓缓阖上双眼，胸腔中翻涌的不甘几乎将他撕裂。 百年的筹划，耗尽一切。 耗费百年的心血，用灰烬城作为挡箭牌、创造镜像之城、寻找容器、收集祭品、引起混乱…每一步都以极致的谨慎执行。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失败？”他缓缓睁眼，看向空中的光明女神，“不，不是因为你，我本早就成功了...早就成功了！” “是那个打断仪式的人...” “明明我的计划里不会有那样的人...谁会有这种能力呢？” 他歇斯底里地吼着。 然而下一刻，他神情骤然僵住。 一幅残破而鲜明的画面，自脑海深处闪过。 那是血之回响——至亲陨落前的一瞥记忆，如烙印般灼烧在灵魂中。 这是血之回响，薇奥拉在最后一刻，将见到的一切烙入至亲的灵魂里。 画面中出现的那双眼睛，是他此生都难以忘怀的。 只一瞬间，他就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哪怕是眼前的神明，也未曾带给他这般压迫。 片刻之后，梵卓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啊，原来如此。” 第214章 终曲 我是梵卓·德古拉，夜之贵族最后的继承者。 我们曾是血族之王，夜色下的皇族。 东部的林泽，皆匍匐在我祖父的足下。 德古拉家，作为吸血鬼之中最繁盛的家族，存世已数千年。 我们不事白昼，不侍神明。 我们的荣耀来自于阴影。 你可以说我们高傲、野蛮，甚至残暴。 我们不会否认。 那只是猎物对猎人的评价罢了。 我的祖父，洛斯特·德古拉，仅用一个夜晚，便让半座城市的血浓缩在一个红酒杯之中。 那一夜，有三千颗人头被挂在塔楼外墙，我们称之为红夜盛宴。 那无疑是我们族群的鼎盛之时。 但好景不长。 直到那群所谓的圣教徒出现。 因为一次偶发的冲突，三个不听话的幼子裔，在猎食中杀了几名圣教廷的巡礼牧师。 对我们而言，不过是路遇猎物，如人类打猎时斩杀几只野兔般寻常。 但圣教廷的反应，却如同蓄谋已久。 他们挥舞着“神圣正义”的旗帜，大张旗鼓地将这场意外，渲染成不可饶恕之罪。 在我们眼中，简直可笑至极。 人类猎杀野兽，剥皮炖肉，他们说是自然之道； 我们饮人之血，汲取生命，他们说是罪恶深重。 这是双重标准，是从来都写在圣教廷骨血里的伪善。 我们是食肉者，在人类视角中是“邪物”，但在我们自己看来，只是循本能生存。 最初，我们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放在眼里。 德古拉家族能在阴影中存续千年，从帝国的更迭中走出，靠的从不是侥幸。 我们有足够的底气——亦有足够的力量。 但我们错估了那群兔子背后站着的主人。 神明的力量不是我们能够撼动的。 圣教徒的数量也是我们没有料到的。 我永远记得，那天是深冬。 暴雪封山，我们的城堡静卧于山脊，银白的积雪覆盖了尖塔与回廊，一如往常。 可那夜，雪地下的不是寒风，是弓箭。 他们来了。 圣教廷的精锐，头戴鹰翎盔，披挂纯白圣袍。 他们在黎明前一刻包围了我们的族地。 结界在瞬息之间便被圣徽的力量撕裂。 我从高塔望下去，雪地之中，是圣火排布出的光之十字架，每一道都锁住了我们回归夜色的路。 他们以神之名，对我们的族地降下火雨；将我们的城堡化作灰烬，把我们的族人铐上十字架；将我们血脉的名字写进净化名单。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长廊里回荡的是哀嚎与撕裂。 父亲给我们换取了最后的机会。 我拉着薇奥拉逃跑，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沿着密道，不敢回头。 直到我带着她跑到山下，那一刻，我回头望了一眼。 整个城堡已陷入火海，我们德古拉一族的荣光，在那一夜，彻底崩塌。 从那以后我便明白，神明的偏袒是如此的赤裸裸。 人类每日都杀数万牲畜，相比之下，谁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光明神若真圣洁，为何只能照耀你们的信徒？ 直到今天，我更确信一件事： 这世上的神，不过如此。 唯有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之际，才会现身。 今天，我以我之血脉昭告，夜的子嗣，未曾沉寂。 梵卓仰起头，天光刺眼，但他没有回避。 在那片刺目的白色光晕里，一个模糊的女性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 他猛地抬起右手，指尖骤然凝聚出一道血红色的尖锥。 他将之擎向苍穹，撕裂天地之间的静默。 “我绝不会向你们这群虚伪的神明低头。” 血红的能量带着他毕生所有的执念，向着神明暴射而去。 女神只是抬起右手，只有一道淡金的涟漪，从她的指尖荡开。 梵卓的攻击在那一刻，化为无形。 他怔怔地望着那片微光，再也无法支撑，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洒落的圣辉缓缓落下，笼罩在他身上。 他的身躯渐渐化作飞散的白灰，如同雪中灰烬，随风而散。 片刻之后，高台崩塌。 随后，影人铸成的暗影高墙。 开始震颤。 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自高墙顶端蜿蜒而下。 整个墙面剧烈抖动，影人的身影开始崩溃，他们挣扎、挣扎，最终化作黑烟，从高墙上剥落。 天穹之下，唯有那一抹璀璨的圣光，仍静静地悬于空中。 光明女神立于高空之巅，俯瞰大地，未发一言，却令整个王城陷入前所未有的宁静。 目光温柔而坚定，仿佛在注视着每一个曾经挣扎过的灵魂。她的唇角轻轻一动，低不可闻的祷语从她唇边溢出。 无数人跪倒在地，双手合十，脸庞紧贴尘土，在血与废墟中，低声祈祷。 接着，那道神明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直至彻底消散。 不久，荡漾的钟声响起，回荡在残垣断壁之间，回荡在千百颗重新拾起希望的心中。 ———— 阳光穿过破败的云层，洒落在中央广场上。 余烬未散，空气中却已有微风吹来，带着某种劫后余生的清新气息。 伊芙丽与西奥多一直愣愣地看着女神消失的地方，口中念念有词。 卡洛也没有打扰。 但令他诧异的是，赫恩居然也在低声祷告。 赫恩似乎是察觉到了卡洛的想法。 “小子，你什么眼神，怎么说我也是信徒啊，这女神都现身了，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你还记得祷告词？我记得你就没背全过。”卡洛无情揭穿道。 “那还不是怪你打断我！”但赫恩脸皮厚的很。 许久，伊芙丽才停下，望向卡洛，轻声开口：“卡洛，哥哥身上还有伤，我们先不打扰了。” “感谢各位，卡洛殿下，赫恩殿下，来日我们再会。”西奥多告辞道。 卡洛微微颔首，目送他们离去。 “喂，小子。”赫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战之后，一般不都得喝一杯庆功吗？要不，走一个？” 卡洛回头看了他一眼：“改日吧，今天有点累。” “那好，既然不喝...”赫恩两手一摊，“你是不是忘了还我点什么东西？” 卡洛看了看手上的大剑，轻轻一转手，将它朝赫恩抛去。 赫恩接住，阳光下，他晃了晃剑锋，轻哼了一声。 “有空把你那招教教我，比我的稍微帅那么点。喝酒去了，如果还有酒馆开着的话。” 广场之上，灰尘未散，话语声却已渐起。 安娜带着碧安卡与希琳穿过人群，刚踏上广场边缘，就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半塌的喷泉旁。 黑色的披风仍在飘扬，银色的大剑微微泛光，他没有回头，但仿佛早已察觉。 他们眼神相对。 碧安卡笑得明亮，安娜眼角浮起弧度，她们快步走近。 “这下总该是结束了吧。”安娜轻声说。 碧安卡打了个哈欠：“这一天可真漫长啊。” “走吧，我们回家。” 第215章 涟漪 事件来得快，去得也快。 王城正逐步从灾厄中恢复秩序。 废墟被清理，守卫们重返岗位。 混乱的局面之所以能够被快速终结，女神的出现功不可没。 她的降临一度使民众感到安心，这也大大减缓他们心中的不满。 可即便如此，那一夜造成的破坏，仍远比表面看到的更深刻。 那些看似重归平静的街区下，埋藏着不安的火种。 安抚也不等于遗忘，对于数月以来的荒唐之事，他们总归是需要一个答案的。 于是，当三大家族联合揭露真相的布告很快就被贴上广场的告示栏，被印上新闻的头条。 一切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年轻的国王。 那个曾令他们寄予希望的君主，居然私下与邪教牵扯不清，是一切动乱的导火索。 告示上写得极为详细，详细到国王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有做过那么多坏事。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已经没有人再站在他那一边了。 游行再度爆发。 当然，这也是意料之中。 毕竟，后面有着贵族们的推波助澜。 人们举着火把，推着破旧的木车，高喊着“审判”的口号，浩浩荡荡地绕着王宫行走，不知疲倦。 年轻的国王恢复了理智，也终于看清了局势。 他没有再做出其他任何措施，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一词，仿佛默认了一切指控。 或许是知道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王宫深处的门扉始终紧锁，他将自己隔绝在寝殿最深处，不再召见，也不再发言。 即便一切都按照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三大贵族家主的脸上却并未露出真正的喜色。 虽然他们稳固了自己的地位，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王国不能空位太久。 政令要有人签署，边防要有人统筹，税赋和军粮的调拨都等着一个可以落笔盖印的权力核心。 最关键的是，他们需要统一成见。 这个人选，既要能服众，又要能让彼此都不感到威胁。 所以他们开始频繁会面，却始终没有结论。 王室中合适的人选说不上少，但都有争议性。 局势更加微妙起来。 ———— 但这些纷扰的事情，与卡洛并无太大关系。 那些从来都不是他关心的事 他只是庆幸自己可以回归到日常的生活里。 他此刻正躺在客厅那张铺着软垫的大床上，一动不动。 阳光从窗缝里透入，微微斜照在他裸露的肩膀上。 而碧安卡就靠在他胸前，闭着眼，头发凌乱地披散在他臂弯。 她气息还未稳，一张脸带着淡淡潮红，眼角微红。 她是真的累坏了。 昨夜希琳被安娜带走了，说是要让她吃个够。 希琳自然很高兴地就出发了。 没了小碍事精在一旁，卡洛自然可以大展拳脚。 直到天色微亮，碧安卡才终于筋疲力尽地睡去。 卡洛没有动，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盖了盖被子。 然后微微偏头，望向窗外破碎天空下重建中的王城。 直到正午的钟声响起，阳光从高窗斜斜洒落。 碧安卡终于缓缓睁开眼，眉头轻皱，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她动了动身子，刚一抬头，便被一阵酥麻的酸痛逼得倒抽了口气。 “…混蛋。”她咬牙骂了一句，声音沙哑。 “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今晚就得把希琳接回来，听到没有？”她眯着眼，抬手捶了他一下。 “好啊。”卡洛漫不经心地应着。 “好了，别摸了，我们来说说话。”她眯着眼又说道 “这两件事也不矛盾啊。”卡洛的手还搭在某个不安分的位置。 “我要生气了。” “好好好，听你的。”他乖乖举手，放下了白团子般的柔软一团，语气一转，“对了，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碧安卡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歪头靠在他肩膀上，喃喃地问：“厨艺大会延期了呗，我打算在王城再呆些时候。” “现在王城刚被拆得七零八落，为什么不先回月桂城？” 她微微撑起身体：“好不容易挤进了初赛呢，可不能半途而废。况且...你给我这个屋子买的魔法阵也太贵了，我不多住几天，总觉得亏。” “那你这段时间准备做什么？总不能天天窝在我床上等比赛通知吧？” “才不要。”碧安卡一巴掌拍在他胸口，“我想开一家店。” “店？” “对啊。”她双眸发亮，“就和在月桂城一样，这一阵子没开店，心里都感觉怪怪的。” 卡洛挑了挑眉：“听起来倒是不错。” “你觉得行吗？” “你开心就好。”他说。 ———— 阳光和烛光同时洒落在长长的餐桌上，映得银器璀璨，水晶杯盈盈生光。 洛斯尔家的餐厅恢弘典雅，满是雕花柱、天鹅绒帷幕与缀满蔷薇浮雕的烛台。 只不过，此刻这张原本用于正宴的长桌已然变成了某种混乱又盛大的战场。 盘叠如山，香气四溢，鹅肝、烤乳鹿、蘑菇烩牛、烟熏鱼排、甜酒烤果派… 一道道的菜品围绕在一个体格小巧的女孩面前。 希琳捧着一柄几乎与她脸同宽的大银勺。 那是昨天卡洛特意给她定制的。 她一边抓着勺柄，一边两眼放光地往奶油炖牛肉中舀去。 “吃吃吃，我爱吃。”她嘟囔着，嘴角沾着酱汁。 安娜眼角直跳，几次想要出声提醒又犹豫地收回：“希琳吃那么多真的没事吗？” 但看她高兴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有什么问题。 这就是龙族的食量么？ 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希琳忽然抬头看向安娜，眨了眨眼，然后咧嘴一笑：“安娜姐姐，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吃饭！” 安娜摇头道：“小意思的，随便吃，我们洛斯尔家有的是食物。” 说完，她借势起身，坐到了希琳身旁，顺手递过一张擦嘴的丝帕。 希琳一口气擦完了脸，再继续大快朵颐。 安娜趁着她嘴里空隙的时机，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希琳，我想问你点事。” “嗯？”希琳含着半口羊排，抬头看她。 “你的卡洛哥哥和碧安卡姐姐…平时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啊？” 希琳认真想了想，含糊地回答：“也没做什么呀，就是说说话，做做好吃的。” “就这些？”安娜眨了眨眼，“那晚上呢？晚上睡觉的时候？” “睡觉啊，我跟碧安卡姐姐一起睡呀。”希琳很自然地回答，“她的床特别软，还有香味。” 安娜眼睛顿时亮了，“那卡洛呢？他睡哪？” “卡洛哥哥？”希琳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没见过啊，他不跟我们一起睡吧。” “噢？难不成他们的关系还没到？”安娜想着。 “不过…碧安卡姐姐有时候会说梦话，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我有听见她‘啊啊啊’地叫。”希琳想着，“这应该不用说吧。” 第215章 百年追忆 安娜还在絮絮叨叨地问着希琳，手还不停地往她勺子里夹小蛋糕。 希琳鼓着腮帮子含糊地应着，忽然，安娜的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是露娜。 这位身着黑银礼裙的洛斯尔家族的长女，此刻竟一反常态地没有带着她的那些侍卫。 她的表情复杂，朝着安娜这边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安娜立刻起身，轻声说：“我出去一下，你慢慢吃，别掖着了。” 说完，便快步追上了露娜的背影。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花园的西侧回廊，那里幽静无人。 “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事？这两天都没见你。”安娜轻声问道。 露娜转过身，看着安娜，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我去了我母亲藏身的地方，只有残余的衣物，已经没有人了。” 安娜微微吃惊：“消失了？” “应该是的，和其他那些教徒一样，没想到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露娜低声道，“她一辈子都在争，结果却是这个下场。” 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回廊尽头水池滴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安娜问。 露娜抬起头，目光远远地望向花园另一头，“我想离开洛斯尔家族，离开王城。” “离开家？”安娜愣住，“你要去哪儿？你不会是怕我当了家主欺负你吧？” 露娜听了，笑出声来：“现在的你啊，还欺负不了我。你太心软了，这也是我之前一直觉得你不适合当家主的原因。但现在看来，或许反倒是这样才是对的。” “那你为什么突然要走？”安娜皱起眉。 “不突然，我早就有这个念头了。”露娜缓缓说道，“只是母亲一直让我留在家族、参与夺权的争斗…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终于可以做我自己的选择。”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笃定。 “你也一样吧，安娜，虽然锦衣玉食，生活无忧，但像是始终待在一个笼子里。趁着父亲还正值壮年，不如也出去长长见识，说不定学到的还更多。” 安娜听着，陷入了沉思。 ———— 正午的阳光越发炽烈，洒落在艾瑟兰家西侧的训练场上。 然而场中三道身影却一刻未停。 “再来一遍，脚下别乱动。”哈尔森冷声道，右手直指亚伦。 亚伦脸上已经布满汗水，短发湿透，贴在额前。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从准备姿势缓缓起式，一招一式，尽量依照哈尔森刚才的演示复刻。 拳风划破空气，略显迟疑，但架势还算规范。 “你脚腕不够稳，这招叫‘重击三式’，不是‘跳舞三步’。”哈尔森皱了皱眉，迈步上前，一拳打出，逼得亚伦连连后退。 亚伦咬牙扛住，手腕微颤，却还是稳住了架势。 哈尔森忽然收手，略一抬下巴，看向不远处一旁练习的卢卡斯。 “害，你小子这天赋，确实和卢卡斯没得比。” 亚伦微微垂下头：“是…我学得慢。” “那其实正好。”哈尔森看着他，笑了笑，“你不聪明，我也不聪明，我这套招式也不是什么聪明的招式。” “但是别人练一遍，你就练十遍，让你的身体彻底融会贯通，能够下意识做出反应的时候，已经无所谓聪明不聪明了。因为你的思维已经赶不上你的动作了，明白吗？” 亚伦一愣，随后点点头。 “是，哈尔森大人。” 哈尔森转过身又看起了卢卡斯。 “卢卡斯，你这招太过拘谨了！艾瑟兰家的枪术要的是一个‘狠’字，不能畏首畏尾！” “是！” 他们各自又演练了一会。 “行了，都已经中午了，休息一下准备吃饭吧。”哈尔森拍手示意。 场边的卢卡斯刚刚收好武器，便立刻过来，有些震惊地询问哈尔森：“您对艾瑟兰家族的枪术怎么这么了解？” “和你祖宗尤里克当了十几年战友呢，这点东西看个几百几千遍了，怎么会记不住？” 卢卡斯被激起了好奇：“高曾祖父的故事，我也从小听到大，但都是些片段，您能和我说说当年的故事吗？” 哈尔森在长椅上坐下，揉了揉肩膀，目光像是透过战场残阳穿回了那个腥风血雨的旧年代。 “我最初认识尤里克的那时候，你们艾瑟兰家还只是个快要被遗忘的破落贵族，但他像个充满正义感的傻子一样，非要去承担那些不属于他的责任。当时艾瑟兰家的领地很小，以尤里克的武艺可以轻松保全。但他非要多管闲事，一旦周围有人求援，他必定响应。因为这件事，我都和他说过很多次了，但他就是一头倔驴。” “但是，这头倔驴的运气是真的好，在一次支援的途中，居然遇上了被魔族围困的国王。他奋勇一战，把国王从困境中救出，留下了一个极好的印象，之后，自然是一路腾飞。” 卢卡斯屏息聆听，亚伦也悄悄靠近了一些。 “后来，他就被封为王国西征骑士团的统领。他让我当了副手，我们并肩作战，在西线鏖战数年。那会儿，是魔族最为猖獗的时候，整个王国都在震荡。魔族的前锋推进得快，几乎把边境吞了。” “各势力就开始发现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要主动去关闭魔族的通道，否则他们的大军会没完没了。于是我们两个还有各族当时顶尖的强者，联手当时的勇者西泽尔，组成了所谓的勇者小队一路杀到了魔域西部深处。不得不说，当时我觉得西泽尔可真是个怪物，一人敌万军，普通魔族在他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我们关闭了很多的大型通道，但最大的通道在伊斯卡尔，我们去试一试，说不定就能结束这场战争。” “可惜啊…还没看见伊斯卡尔，我们就见到了那位的分身。”哈尔森神色微沉。 “魔王的分身？”卢卡斯询问。 “对，他的本体太过强大，还无法通过通道。但那已经是我这一生中见过最恐怖的敌人，它带着一位浑身是眼球的怪物。”哈尔森眼中闪过深邃的光，“连西泽尔都挡不住，细节我就不回忆了，唉，他最终选择了以命搏命，将分身引爆在裂谷深渊。我们只能带着他的尸体，还有那柄圣剑...回到王城。” 片刻沉默，唯有风吹动布帛旗帜的猎猎声。 “后来新的勇者觉醒了，也就是伊莲蒂。”哈尔森叹息道，“她年纪轻轻，天赋极高，却太急躁。觉醒之后没能克制内心的怒火，独自前往西部复仇，虽然短时间内将魔族压制，但最终，西线局势还是再度恶化。” “那时我受命留守西部边关，尤里克去了北境镇守，我们便再也没见面。” “西泽尔大人的这段历史，我都没有听过，魔王，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卢卡斯感叹。 “是的，西泽尔的事情如果说了出去，很多人都会放弃抵抗的。魔王真的是太强大了，所以他被封印的时候，我真的很诧异，这一届的勇者小队也太夸张了。” “听闻圣女说，讨伐魔王的时候，只有勇者一个人。”卢卡斯解释道。 “哦？那真是无法想象啊，西泽尔我很熟悉，伊莲蒂我也教过她一段时间，说实话，这两位勇者都很强大，但我觉得他们都远远不是魔王的对手。” “可能就如拂晓大人的称呼一样，这是一个奇迹吧。” “确实是奇迹，这种传奇的人物，真想见一面。”哈尔森叹息了一声，“也正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才让我从百年浑浑噩噩的生活中有了一丝醒悟，当时我就产生了脱离教会的想法，没想到收到了邪神的惩罚，把我强行弱化，被一个女孩设计关押在地牢。” 说到这里，哈尔森捂嘴剧烈咳嗽起来，手中皆是鲜血。 “哈尔森大人？您没事吧？”亚伦顿时紧张起来。 “我说了，我时日无多，但不必为我难过，我是一个早就该死去的人，而你们，才是这个世界的未来。” 第216章 空城之变 塞西莉亚一头如火焰般的红发在冬日烈阳下飞扬，灼灼其光如同她背上那柄沉重巨锤。 她骑在一头地龙之上，那头灰鳞覆体四蹄翻腾之间，卷起尘土狂风。 她的目光始终凝视着前方，一座残破的古城遗迹越来越近——摩尔莫斯，传说中被魔族入侵后被冤魂所占据的空城。 漫天黄沙中，残垣断壁如断骨嵌入荒原，城门早已崩塌成碎石堆，唯有几根半埋的雕柱依稀勾勒出它曾经的辉煌。 “这里，曾经是人类最繁荣的城市吧？”她低声自语，轻拍地龙颈背，“走，我们进去。” 地龙发出一声悠长的鼻息，四肢伏低，稳稳踏入断裂的石板道。 周围一片死寂，可塞西莉亚能感到有人在暗中注视。 “…又有外人来了，好像是人类呢。”远处，一道低低的声音在破碎的墙垣之后响起。 “快通知族长！”另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回应道，带着一丝慌乱。 】“别急，先想办法把她引开，我们不能被外人看见生活区。” 声音的主人是一名兔人少年，毛发洁白，耳朵在头顶微微颤抖。 而他身旁的狐人青年则目光警觉，尾巴轻轻抖动着，带着本能的不安。 可下一秒，他们的藏身处便被一道身影笼罩。 砰！ 塞西莉亚已从地龙背上跃下，来到他们的身边。 兔人与狐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吓得跳了起来，呆呆地从破墙后现身，手忙脚乱地举起双手。 “别害怕，我是玲的朋友，她没有写信告知我要来吗？”塞西莉亚说道。 “玲姐姐的朋友？”二人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我们是临时派来站岗的，所以不知道有人要来。” “我们带您去找族长吧，请跟我们来。”狐人摆了个手势，领着塞西莉亚从废墟中穿行而出。 她跟着他们，一路踏入摩尔莫斯的废墟深处。 残破的街道上积满了尘土与枯叶，但当他们穿过一道坍塌的石拱门后，景象忽然变了。 最东边的一片区域，虽然仍然破败，却比之前多了些许生气。 堆得整齐的木材、缝补好的帆布与一筐筐石灰堆在一旁，甚至还能闻到炊烟的味道。 “这边是我们正在重建的地方。”狐人边走边说，“原来都住在地下室里，又闷又臭，现在好不容易搬出来了。” 再向前，他们走过一条狭窄的小巷，两侧的砖墙还残留着斑驳的涂鸦与兽人孩童的涂抹痕迹，尽头豁然开朗，一条新修的小街映入眼帘。 稻草编制的屋顶错落有致，虽然简陋，但每间屋子前都种着一点绿植，门口还挂着晾晒的衣物。 路边有兽人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追逐打闹，用破陶罐当球踢着玩； 一位老羊人坐在长凳上晒太阳，安详地眯着眼。 塞西莉亚环视一圈，虽然这里的资源显然捉襟见肘，但生活的气息却鲜明得让人心头发暖。 “年轻人都去哪了？”她忽然问。 “都去田里了。”兔人回答得理所当然。 “田？” “对啊。”狐人补充道，“前阵子有位大人赐给我们一种种子，可以在这种不毛之地里也长得很好，结果真的活了。马上春天了，我们尽量多种下一些种子，这样来年就不愁没得东西吃了。” “对啊，就不怕饿肚子了。”兔人少年笑着说，牙齿雪白，“再也不用吃不新鲜的东西了。” 塞西莉亚望着他们清澈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好受。 她的到来自然也引发了不少的注意。 但大家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 “这是坤族长的屋子，我们进去吧。”兔人低声说道。 眼前的这间屋子明显与其他草屋不同，不仅更高大宽敞，门口还悬着一块写着古兽人文字的木牌。 门帘是用兽皮缝制而成，边角甚至还有几缕淡褐色的图腾花纹。 狐人掀开门帘，率先走了进去。 塞西莉亚紧随其后，草屋内陈设朴素，靠墙放着几排木架。 一张宽大的木桌占据了屋子的正中，一位中年狐人正坐在桌前整理手中的羊皮卷。 他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火红的长发与锃亮的战锤令他微微一怔，随即连忙起身。 “您便是塞西莉亚小姐？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是我们招待不周。”狐人族长坤神色庄重地问好。 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少女，身上藏着非凡的力量，至少在目前的兽人部族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与之匹敌。 “坤族长，不必客气。” “请坐。既然是玲的朋友，那便是我们部族的朋友，不必拘礼。” 塞西莉亚点头，坦然入座。 “塞西莉亚小姐是玲的同学？”他试探性地询问。 塞西莉亚轻轻摇头：“不，我们并非同学。玲曾是我的佣兵团的成员。” 坤微微挑眉，旋即恍然点头：“原来如此。没想到你竟这般年轻，便已是佣兵团的领袖。” 塞西莉亚不置可否，只是略略一笑：“过奖了。” “那不知你此行前来摩尔莫斯，是为了什么事？” “听说摩尔莫斯附近最近有火龙出没？我想打听火龙的消息。”她开门见山。 坤微微一震，他的目光迅速沉了下来：“我们现在也是有些头疼啊。” “所以，火龙的传闻是真的？”塞西莉亚追问道。 坤点了点头：“自从卡洛大人将这里的大型魔族击溃后，就时不时能听见远处的山谷传来龙吟，想必有龙族看中了这里安静的环境，在此驻扎了。至于是不是火龙，我们也未尝得见，只是那叫声，确实会让族人们惊惧。” “它从未出现过吗？” “是，我看记载说，龙族会先花费一段时间将巢穴建好，再出门觅食。如今它来了也有些时日了，我倒是真的有些担心，它会伤害到我们。如今，我们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又有了食物的来源，也实在舍不得舍弃这片土地。” 塞西莉亚站起身，摆手道：“坤族长不用担心，我先前去探查一番。这龙的威胁，我和我叔叔必然会帮你们除掉。” “那真是帮了大忙了，我这就派人带路，但塞西莉亚小姐还是要小心。” “不必，玲和我关系...密切，这是我应该做的。” 第217章 龙巢 半日的跋涉后，塞西莉亚跟随坤族长抵达了巨大的山谷。 这一路上并不轻松，哪怕地龙在前开道，岩缝、塌陷、枯藤纠缠的山道也依旧阻碍重重。 坤族长骑着马匹跟在后面，使得行进速度快不起来。 到了中午，甚至还下起了雪。 本来坤族长没有想亲自带路，毕竟族里现在事情绝不算少。 但他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想亲眼看看龙族是否具有威胁。 坤族长一边喘着气，一边抬手拂去额角的汗珠，看着远方深不见底的山谷，语气低沉地说道： “据说百年前，这里原本是摩尔莫斯附近颇具盛名的一处峡谷地貌，叫做‘回音谷’，谷内错综的地下构造在旧时吸引了不少各地探险者和矿工。”他顿了顿，神情渐趋凝重，“龙族看上了这里…也就不稀奇了。” 他们停在谷口，那是一道仿佛被巨斧劈开的山脊裂口，宽阔得足以容纳两头巨兽并肩而行。 从谷底吹来的风中夹杂着一种炽热的硫磺味，令人不禁皱眉。 “塞西莉亚小姐，玲现在真的过得开心吗？”坤一边带路一边询问。 “坤族长不是一直和玲有书信联系吗？”塞西莉亚反问。 “一些心事，她可不会和我说，我担心她还一直记挂着复仇，反而耽误了现在最好的时光。” “那不会的，况且，以玲的成长速度，相信她很快就能报仇了。” 他们行至一处狭隘的关口。 二人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小心地沿着边缘前行。 塞西莉亚敏锐地察觉到地面上凌乱的痕迹，某些巨大的爪印深深陷入岩石，显然并非普通野兽所能留下。 “果然是龙，而且看这爪印的尺寸和深度，还是成年的。”塞西莉亚判断。 “那...我们还要往前嘛？”坤有些犹豫。 “再看看吧，如果是火龙就最好。” 他们继续小心地向前。 很快，塞西莉亚就发现了不对劲。 而在那些大如车辙的脚印之间，也有数道更为轻盈却狭长的印痕。 坤族长俯下身，指着脚印道：“这些显然不是一头龙留下的。” 塞西莉亚神情凝重：“这里，很可能是一处完整的龙巢。” 话音刚落，天空传来一阵剧烈的气流震荡。 他们猛地抬头，只见几道庞大的黑影从头顶掠过。 炽红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狭长的翅膀掀起滔天热浪。 ———— 正值正午，门被轻轻叩响，随后被推开，一个身穿昂贵淡蓝色长裙的少女探头而入。 “诺，我把希琳带回来了。”安娜说道，身后的小姑娘正抱着大勺子。 “喔，好，你们进来吧。” 碧安卡正窝在沙发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头发微微有些凌乱。 她揉着眼睛，哈欠一个接一个地打。 安娜牵着希琳走进来，目光先是扫过客厅一圈，随后落在窗边那道安静挺拔的身影上。 卡洛正倚着窗，目光游离在窗外重建中的街道之上。阳光落在他肩上，映出几分沉静的轮廓。 安娜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卡洛察觉到她的神情，转过头，“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也没什么啦。”安娜背着手，低头踢了踢地毯边角，语气却慢慢轻快起来，“就是最近城里有个热闹的活动，你们听说了吗？” 卡洛摇摇头。 “大家都把那天女神降临的日子叫做‘神降日’，听说这几天有很多人会去中央广场祈祷许愿，说是那里还留下了神力，许下的愿望基本都会实现。” 碧安卡微微抬眼，笑了笑：“喔~原来小安娜是来约卡洛去祈祷的。” “才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而且我又没有只问他，你们都可以一起的。”安娜连忙摆手。 碧安卡又打了个哈欠，只是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慵懒：“我想睡觉，就不去了，你们两个去就好。” 安娜盯着她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一点危机感？ 卡洛闻言抬起头：“我还没说要去呢。” 只见安娜神情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期待：“那...今天你有其他事吗？” 卡洛瞥了一眼快睡过去的碧安卡，看着安娜期待的眼神：“好吧，走吧。” 沙发上的碧安卡翻了个身，半梦半醒地嘟哝了一句：“早点回来啊，别忘了带点吃的。” “我也要吃！”希琳举起手。 ———— 街道上的风吹得正好。 卡洛走在前头，安娜跟在他身边，时不时要快走几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她低着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像是随意开口：“喂，侍从卡洛。” “嗯？” “你和碧安卡的关系…一直都挺好的吧？” “挺好的。”卡洛答得很干脆，没多做解释。 安娜“哦”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 她抬眼瞥他一下，又故作随意地说道：“她对你倒是挺放心的，连你去哪都不在意。”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呀。”卡洛回头看了她一眼。 “是吗…”安娜点点头，目光转向前方，不再多言。 两人一路往中央广场走去，街上比平日里要热闹许多。 受损的建筑已围起木栅，有的地方干脆搭起了新的摊位。 人们穿着各色衣物，手中或抱着鲜花、或拿着小小的蜡烛，一路缓慢地行走着，似乎都在朝同一个方向而去。 走近广场，能感受到一股静谧的气息笼罩着这里。 原本那道暗影高墙包围整座广场的，如今竟被一片绿色所取代。 深绿的藤蔓沿着残破的地基疯长，缠绕上了断裂的石柱，枝叶间还开着几朵淡黄的花。 中心，一个巨大的崭新神像摆立在中心。 “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难道真的有神性啊！”安娜不敢置信。 “这才几天呢，这么快就建起了大雕塑么，走吧，进去看看。”卡洛也有些震惊。 “都是人呢，都看不到里面，我们一起闯进去！”安娜来了兴致。 卡洛和安娜沿着外围穿行，一路靠近神像。 但越靠近，越是拥挤。 卡洛当然是把安娜护在身前。 只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别着急，小心脚下。”他说。 “我没事…”安娜低声道，但她的心跳却比方才快了许多。 四周人流如潮，几乎每走一步都要侧身、让步、转身，再加上不断有孩童奔跑、有人念诵祈祷文、有人高声祈福，整个广场混杂得仿佛梦境与现实交错。 安娜身形娇小，只能紧贴着卡洛走。 感受到那稳定的呼吸与体温，一种奇异的安心从心底涌出。 可与此同时，胸口却跳得越来越快。 “还好吗？”卡洛忽然偏头问。 “啊？”安娜抬头，对上他那平静的眼神，脸一下就红了，“没…没事，就是有点热，人太多了。” 卡洛伸出手往前拨开了人流：“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嗯…”安娜应了一声，却低着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第218章 心愿 挤过人潮。 卡洛静静地站在神像前的一角，微侧着身子，望着不远处的安娜。 少女的身影被洒落的阳光勾勒得柔和而宁静。 她双手合十，低垂着头，棕色的发丝顺着脸颊垂落。 围绕她的，是无数民众同样虔诚的身影，而她却是其中最亮眼的。 卡洛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意。 安娜很快睁开了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转头，一眼便看到卡洛还站在原地，不由一愣。 “你怎么没来许愿？”她快步走了回来，抬头望着他。 卡洛轻轻挑眉，眼角含笑：“我又不信这些。” “可是光明女神都降临了耶。”安娜有些不能理解，“她们真的是存在的。” 卡洛望着她闪亮的眼睛，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存在是一回事，信奉是另一回事。”卡洛望向广场中央那棵因神力而生、覆盖原本暗影高墙的碧绿藤墙，“我不是不敬神，只是我更相信自己的意志。” 安娜被他说得一怔。 “哼，就你一堆歪理，那你就没有什么愿望吗？”她低声问。 “人怎么可能没有愿望。” “说来听听。” “那不如你先说说你许的什么愿。” “不要，说出来可就不灵了，那我也不问你了，小气鬼。”安娜脸色莫名红润。 阳光洒下，钟声遥遥响起，围绕在神像四周的祷词如潮水般回荡。 “走吧，时间还早呢，再陪我走走。” 他们再次回到王城的主干道上。 街边的摊贩重新支起了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 一处废墟中有音乐响起，是流浪诗人们用木琴和竖笛合奏的安魂曲，为那些没能走出阴影的人送上一点慰藉。 安娜忽然停下脚步，看向那音乐响起的方向，目光微微一黯。 卡洛注意到了，伸手帮她理了理因风而散乱的发丝。 或许是想打破沉默，他问道：“我还以为你会揪着我问个不停呢。” 安娜抬起头：“问什么呀？” “我以为你会好奇我的来历。” 安娜一愣，随即轻轻抬起拳头，在他肩头捶了一下，力道不大。 “哼，等不及了是吧？巴不得我问你，好让你得意洋洋地说出什么惊天秘密，然后看我一脸震惊的样子，嘲笑我之前什么都不懂的傻样。你这个超级大坏蛋！” 卡洛一时间有些无奈地笑了：“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会这么做，你平时不是挺喜欢追着人问东问西的吗？” “那是以前。”安娜撅了撅嘴，眼神却没有看他，而是望向前方的街道。 她脚步放慢了些，语气像是随口而出：“我才不会让你如愿呢，我就偏不问。” “哦？真不好奇了？” “嗯。”她轻声道，像是对自己说的，“只要我不问，你就还是我的侍从。是的，就是这样。” 或许是又有些不敢确定，她偏头又看着卡洛，眼里隐藏期待。 “是这样的，对吧？” “是。”卡洛侧过脸，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嘿嘿，哼，本来就是！”她顿时绽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像是忽然松了口气。 转过街角，一座由白石与青铜铸成的高塔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魔法公会，王城中最庞大的施法者机构之一。 此时的工会门口人来人往，法袍飘动，法杖交错。 “今天好热闹。”安娜喃喃地说。 公会内张贴的公告栏几乎被挤满了。 各种委托、物资调配、灾后重建的法术援助…层层叠叠的卷轴贴满了整面墙。 “城里还没彻底恢复，魔法师可成了香饽饽。”卡洛道。 安娜点头：“也对，据说有不少魔法阵失效了，需要重新刻写。”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卡洛往里面走去。 “你今天来魔法工会，是来办什么事？” 安娜撇撇嘴，语气中带着一丝故作轻松：“我约了人，有点事要谈。” “谁？”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片刻后，大门再度被推开，一位身着银白法袍、步伐轻盈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一头卷发被束得整整齐齐，神情带着倨傲，一双靛蓝色的眼睛先是掠过卡洛，然后落在安娜身上。 “好久不见啊，安娜小姐。” 来者是安娜的老对头，鲁特家的大小姐，米娅。 卡洛挑眉望向安娜：“你们不是一直水火不容吗？” “哼，上次我把她狠狠揍了一顿，感觉好多了。”安娜冷哼道，双手抱胸。 米娅像是听见了，不屑道：“安娜，也该长大了吧，淑女可别整天比来比去的。” 安娜眉毛一挑，笑容不达眼底：“噢？上次是谁主动来挑衅的？” 米娅闻言微微一滞，语气却依旧淡然：“是谁？我不记得了。” 二人针锋相对，一言不合就能吵起来的样子。 “听说你最近和卢卡斯哥哥走得很近啊？”安娜语气平淡，但唇角却微微扬起，“难怪最近看起来这么得意。” 米娅却一怔，下意识地偏开视线，耳尖也泛起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意。 她难得没再反驳：“不说这些了，正事重要。” “什么正事？”卡洛询问。 安娜向卡洛解释：“魔法公会中不少大部分势力都归属于我们两个的家族，而现在王城局势混乱，整合魔法师资源就很重要了。” “我们两个都是各自家族的继承人，这次算是父辈对我们的锻炼吧，看看谁能为家族争取更大的利益。” “我们安娜可真是要长大了哦。”卡洛欣慰道。 “你又拿我当小孩！”安娜一把捶在他胳膊上，嘟囔道。 “没有没有。” “好了，我订了工会的议事厅，我们该过去了。”米娅适时开口，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裙，带头走去。 “我就在外面等你吧，你两个单独谈。”卡洛说道。 安娜点了点头，跟了上去，还回头看了卡洛两眼。 卡洛等了一会，闲得无聊，顺着楼梯向上。 越往上，越是安静。路过的法师们都匆匆忙忙，没人多看他一眼。 直到抵达顶层，他才停下脚步。 最顶层的圆形大厅空无一人，阳光从高处穹顶洒落，照亮了一整面写满公式的黑板。 维尔汀坐在最里侧的长桌前，姿势端正如石雕。他背对着门，正凝视着那黑板，仿佛整个人已经沉入无声的思考之海。 还是老样子啊。 卡洛上一次见他已经是三年前了。 在一次惨烈的防御战中，这位老法师魔力严重透支，然后便光荣退休了。 现在看来恢复的还不错。 “维尔汀大师，会议开始了，就等您了。”一道淡蓝色的法阵在房间角落亮起，一位老者的虚影缓缓浮现。 “来了，来了。”维尔汀回过神来，长叹一口气，从椅子上起身。他拍拍长袍上的褶皱，随即迈步进入法阵，身影随光而逝。 卡洛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走上前去，站在那块黑板前。 “倒是长进不少，这几年肯定是用功了的。”他点点头。 顺手在黑板上写下答案。 第219章 震撼的大小姐 王城南门外，车轮在石板路上缓缓停下，一辆装饰华丽、却不失低调的黑色马车安静伫立。 马车门被从外打开，帘布一掀，一只穿着淡金色高跟靴的脚轻巧地踏出。 绿发的女子优雅地下了车，一身翠羽织锦的长裙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微光，眸中似笑非笑。 她站在城门前，目光一扫，便将这座经历动乱洗礼后的王城尽收眼底。 远处，残破的屋檐下挂着风干的符布与祈愿花环。 “还真是…”她轻轻开口，唇角勾起一抹风情不明的笑意，“闹得不小呢。” 她身侧，一名浑身漆黑的女子跳下车，牵着缰绳，同时询问：“主人，王城现在的动荡还未结束，为什么这个时候来？” “正因为乱，才是时候。”莎黛尔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只有船翻了，才会有人迫切地想抓住浮木。越是乱的地方，越是需要钱，而我，正是来这里花钱的~” 小影点点头，牵着马车接受了门口士兵的严苛盘查。 如今的王城比往昔更加警惕，出入之人皆需盘查通行 “是本地居民吗？在王城可有住所。”士兵一脸严肃地询问。 “有，鎏金大街右排第七栋。”小影径直回复道。 他抬起头，目光在莎黛尔的服饰与马车那隐约绣着银纹的帘幕上流转片刻，显然察觉到了眼前之人的不凡。 “明白了。”士兵稍稍挺直身子，语气缓和几分，“请进，愿您今日顺遂。” 小影颔首致意，随后牵着马车穿过城门。 “主人，先去鎏金大街？那边已经按照您的要求配置好了。” “不了，我们要先去见一个人，你可得给他道个谢。” “是卡洛大人？” 莎黛尔轻轻一笑，重新登上马车。 “去魔法工会，我指引你走，先向前。” 马车轱辘一转，很快驶入王城街道。 没过多久，在一座恢弘的塔楼前停下。 “王城就是王城，即便蒙受如此破坏，还是其他城市远不能比的。”莎黛尔感叹，随后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 而就在这熙攘喧嚣的法师人潮中，莎黛尔一眼便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广场石阶之下，靠着一根古木柱，似乎早已察觉到她的靠近，目光掠来，眼底闪过一丝短暂的讶异，却很快恢复平静。 “坏弟弟，”莎黛尔嘴角带笑，身姿款款走来，“好久不见，想我了嘛？” 他微怔一下，随即嘴角也微微一勾：“好像也没多久，话说你怎么来王城了？” “想你了，来看你的~”她笑得甜腻，但也不似之前那般做作。 “说实话。” “来做生意。”莎黛尔眨了眨眼。 “生意？” 莎黛尔毫不避讳，反倒玩味地一笑：“还记得我母亲留给我的金库吗？” “当然。”卡洛点头，莎黛尔的金库里面有数不清的金银和药剂。 “现在不正是动用它们的最好时机？”莎黛尔眼神一亮，“王城刚经历大乱，百废待兴。住宅和基础设施受损严重、物资匮乏。到处都在燃烧着急需资金的渴望。而我，刚好有这个本钱。” “你想来这里开商会？” “那太慢了，那太慢了。我反倒更喜欢直接些，通过资金渗透、打通关系、掌握话语权。” “你的意思是投资？” “投资？这个词不错。” “回报虽高，风险也不小。”卡洛淡淡补了一句。 “你以为我是谁？”莎黛尔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年纪轻轻就接管了整个商会，岂能没有一些商业眼光？” “况且，你别忘了，我还有我的能力呢，不然，我怎么找到你的。”莎黛尔凑近，吐气芬芳。 预知梦么，确实倒是不用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这时，小影从莎黛尔身后走上前，恭敬行礼：“卡洛大人，小影感激您的救命之恩。” “说来，姐姐我也要感谢你呢，答应你一条件，什么都可以，怎么样？”莎黛尔魅惑地眨眨眼，靠在卡洛身上。 此时，工会深处会议厅内的安娜和米娅并肩而出，米娅仍在喋喋不休地争论一项合作，安娜神情中透着几分难得的得意。 “米娅，说到底，主动权还在洛斯尔家，我能借人手给你已经是很大方了。”安娜抬起头轻哼。 “好一个大方，真可以啊，安娜，我先回去汇报给我父亲，之后再谈。”米娅一脸不爽地快速离去。 “嘻嘻，不愧是本小姐，不光是魔法天才，还是谈判天才~” 然而这种得意在她的视线落在台阶下的那一幕时，瞬间凝固了。 只见卡洛正站在工会门前的广场上，肩侧倚着一个绿发女子，那女人容貌艳丽而风情万种，像是盛开的玫瑰花一般。 安娜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她大步上前站到卡洛身边，眉头紧皱，语气毫不掩饰：“你是谁？为什么靠得这么近？” 莎黛尔缓缓抬眼看她，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具。 片刻后，她歪了歪头：“我还想问你是谁呢，小姑娘。你和卡洛是什么关系？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质问我？” “我、我是…”安娜一时间语塞，于是她指着卡洛，咬牙切齿，“你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怎么跟碧安卡交代？” “碧安卡？”莎黛尔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噢…是她啊，莎黛尔在梦里见过。 蓝头发，皮肤白得跟雪一样的女人。 “没想到我还是后来者呢。”莎黛尔感叹了一句。 “对啊，你就是后来者！快松开手！”安娜举起小手指着莎黛尔。 但莎黛尔忽然又望向安娜，捂嘴笑了起来：“后来者又怎么样，你可以去告状呀，我就放开。” “你、你说什么？”安娜一愣。 “我说，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喜欢谁，我就大胆去接近，大胆地去争取，哪怕前面已经站着人了，我也照样去抢一抢。” 那份直白、那份从容不迫，让安娜一时语结。 她从小受贵族大小姐的教育长大，只知道循规蹈矩，讲究礼仪、讲究分寸。 根本就从未接触过莎黛尔这种理念。 一时间，观念收到了冲击。 “喜欢就去争取吗？”她默念着。 “对啊，不然，等着自己以后后悔吗？” 安娜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反驳。 卡洛揉了揉太阳穴，轻轻挣脱开莎黛尔的手。 “好了，先别说了。” “姐姐我可是在帮你噢，你个坏弟弟，你到底要招惹多少人？”莎黛尔在卡洛耳边摩挲。 “好了，安娜小姐，改日邀请你们来我家做客，今日刚刚到王城，我还需要回去整理一下。之后，我和各大贵族也会有很多往来的，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噢~告辞。” 说罢，她转身而去。 小影深深鞠躬之后也加快脚步离去。 “安娜...安娜？”卡洛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诶？”安娜才回过神。 “我们也走吧。” “噢...” “等一下！那个女人是谁！快说！”安娜想起什么似得，挥舞起小拳头，随即又落下，“诶，她是怎么认识我的？” 第220章 新王人选 从那片被山风吹得低语不止的火龙巢穴中返回，坤族长与塞西莉亚的身影一前一后，回到了兽人聚落之中。 二人都无心欣赏黄昏投下的橘金余晖。 风中裹挟着的气息，仿佛尚未褪去那令人窒息的炽热。 坤族长神情沉重，眉头几乎拧成一条深沟。 塞西莉亚也久久没开口。 骄傲如龙族，若非有一位足以碾压同族的领袖，绝不可能形成群落。 因此，这样一个龙族群落，是极其难以对付的。 这种情况，恐怕连亚登叔叔前来也无济于事。 火龙之心的事…看样子又得等了... “唉。”坤族长终于打破沉默，一声长叹带着疲惫，“火龙群一旦稳定筑巢，我们的部族就真的岌岌可危了，摩尔莫斯离它们的距离不远，很可能会成为被狩猎的目标。” 他看着眼前还算平和的街道，声音中多了几分隐隐的痛楚：“我们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安顿下来，终于不用再住在泥泞的地下洞穴，有了自己的街道和田地，真是不甘心啊。” “坤族长，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她转过头，看向中年狐人，“如今还是冬日，聚落中还有如此多的幼童和老人，若是仓皇逃离...” 坤冷静下来想了一下，塞西莉亚说得没错。 如今是有着足够的房屋和稻草，才让大家避免了冬日的严寒。 如果迁移，那恐怕就麻烦了。 “离初春还有一段时间...”坤族长再次陷入了犹豫。 一阵拐杖轻敲石地的声响从小巷传来。 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的狐人老者，他背脊微驼，眉间带着一种长年见多识广的沉静与睿智。 正是坤族长的父亲，祈。 他手里还拎着一只破旧的竹篮，里面放着几穗泛着淡淡金光的麦子。 “坤！原来你在这。”老者喘了口气，走上前来，目光扫了眼站在一旁的塞西莉亚，微微颔首示意，随即笑着将篮子举起一点，“看看这一批的粮食，长得可真好。这些麦子，我年轻时在南方的平原都没见过。” 他的声音里透着久违的满足。 坤族长看着那一篮丰收的果实，目光缓缓转向远处。 微风吹拂间，麦田轻轻摇曳。 那些田地正是兽人们辛勤耕耘才得来的成果。 “这下，至少不用再担心吃的了。”祈轻声道。 祈见坤迟迟不回应，抬头看着他，眼中有一丝疑惑：“我听说你们今天去山谷查探了？怎么样？” 坤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父亲，没什么，这是很好的消息。” “那当然，你忙吧，我把这个消息和大伙分享一下。”祈点了点头，挥手离去。 坤看着父亲的背影，苦笑了一声：“唉，我确实还是放不下这里，我想我的族人也是一样的，至少也熬过这个冬天吧。诸神保佑，让那群火龙远离我们的聚落。” 塞西莉亚思索了一下，沉声道：“坤族长，我会尽快让叔叔把消息传去各大佣兵团，说不定能引来有实力的冒险者小队。至少我的佣兵团肯定会积极参与的，还请给我一些时间。” “多谢了，塞西莉亚小姐。” ———— 王城的节奏在经历动荡与重建后逐渐趋于平缓，街道上的秩序重新建立，商铺也开始陆续恢复营业。 但在宫廷深处，权力的博弈却从未停歇。 又过去了数日，三大贵族家族与王国重臣的密会几乎没有间断，而他们关于艾兰王国下一任继承人的探讨，也终于在层层博弈与折衷之中，接近了尾声。 最终，多数人还是将视线落在了已故前任国王唯一尚存的嫡系，现任国王的妹妹，皇女雪莉尔·劳伦斯的身上。 虽然人类历史上，女性君主屈指可数，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先例。 更重要的是，作为正统血脉，她的继位在名义和法统上都具备最直接的合法性。 比起那些已经游离于权力之外的王室远亲们，皇女的身份无疑更加令人信服。 “血统仍然是一切的基石。”一位年长的枢密大臣在会议中斩钉截铁地说道，赢得不少人的点头。 “这样也是最服众的方法，否则，争论会没完没了的。”塔罗·洛斯尔也表示同意。 但，异议也随之而来。 “她还只是个学生，甚至…性子顽劣、行事莽撞，怎么承担得起治理王国的重担？”一位保守派贵族忧心忡忡地发言道。 “听说她在洛奇学院闹了不小的风波，还因此惊动了校长。”另有人附和。 雪莉尔·劳伦斯自幼便是令人头疼的问题孩子，曾经也是王城的一大麻烦精，因此两年前就被前任国王被送往洛奇学院深造。 希望可以通过那些优异的教师和学生将雪莉尔拉回正轨。 但很可惜，适得其反。 因其霸道的性格与“过于自由”的行为风格而屡次与导师和同学产生冲突。 她所在的班级已经完全变成了她和她的追随者组成的问题班级。 然而，这些传闻并未真正动摇重臣和三大贵族的选择，反而在某种程度上促成了共识。 “这样一位桀骜不驯的皇女，想要坐稳这个位置，自然需要倚赖大臣与贵族的扶持。也就更不会轻易干涉我们的决议——这对我们来说，并非坏事。” 此话一出，引来低低的笑声与默契的交换眼神。 “那我们要提前遣送雪莉尔殿下回王城吗？”有人再度发问。 “不急，现任国王虽然如今成为了众矢之的，但毕竟在身份上还是我们的国王，作为臣子，我们绝对不可以操之过急。” “是的，有些事情，还是得放在暗处去做。我建议就先让雪莉尔殿下留在洛奇学院，刚好，作为下一任继承人，她也应该学习一下基础的礼仪了。” “明白了，我们会派遣专门的礼仪老师，前去教导，为将来做准备。” 第221章 交易 塔罗·洛斯尔站在高窗前，总算是定下国王的候选人了，这阵子可把他累得不轻。 安娜坐在沙发上，黄昏柔和的光线却无法驱散她眉间那缕难掩的困惑。 她已经第三次无意识地搅动手中的红茶了。 “安娜，这几日，你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啊。” 安娜被唤回神来，微微一怔，随即仰头露出一个笑容：“啊？我最近在研究魔法…有点累了而已。” 塔罗看着她的眼睛。 那不是实话。 他没有拆穿，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 维尔汀说过，安娜被卷入了那场震动王城的事件。 可能她因此收到了一些影响吧。 “安娜，稍后有一位重要客人到访。若你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话，今晚的晚宴你也来参加一下吧。” 安娜点了点头，但眼神仍然飘忽。 晚宴在落日的余晖中开始。 仆人们将一道道美食有条不紊地送上长桌。安娜今日穿着一袭浅红晚裙，站在父亲身侧。 她的漫不经心直到客人踏入厅堂的那一刻顿时消失。 安娜的目光猛地一凝。 那张带着慵懒笑意的艳丽面孔，还有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不就是那天在魔法工会门口，勾搭卡洛的坏女人？！ 她甚至还记得对方靠在卡洛肩头的样子！ 安娜本能地握紧了裙角。 为什么她会在父亲的晚宴上？！ “来，我介绍一下。”塔罗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这是我次女，安娜。” 安娜吸了口气，抬头微笑行礼：“很高兴见到您，莎黛尔小姐。” 安娜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但保持着贵族小姐应有的仪态，至少不能让父亲难堪。 “哦，我也早听说过安娜小姐的大名了。”莎黛尔同样行礼。 她们在仆人的服侍下一一落座，开始用餐。 塔罗首先开口：“莎黛尔小姐这次能选中我们家族进行合作，实在是我们的荣幸。” 安娜脑中轰然一震，这女人的来历可真不小啊，居然能够和父亲谈合作。 “不敢当，塔罗大人，这是我的荣幸才对。” 塔罗端起酒杯，金色的酒液在烛光下微微晃动。 “关于合作的具体事项，我想先听听莎黛尔小姐的提议。”他的语气沉稳，目光却带着审视。 莎黛尔轻轻放下银质餐叉，略作思考。 “洛斯尔家族在王城的产业根基深厚，但也正是如此，此次事件中蒙受的损失也不算小。”她微微一顿，“我可以提供三百万金币助力洛斯尔家产业的修建和扩展。” 三百万金币！？安娜的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餐巾。 就连塔罗都眉毛微微一动。 三百万金币，对于他们这种家族来说也是绝对不容忽视的数字。 三大贵族的财富集中在固有资产，让他们拿出现成的一百万金币都困难。 这笔流动资金的注入，无疑能让洛斯尔家走在前头。 “条件呢？”他直接问道。 莎黛尔轻笑一声：“很简单，我要分红。” 塔罗并不意外。 “还有部分管理权。”莎黛尔继续道。 塔罗皱起了眉头，他缓缓靠向椅背。 “看来，今天有的谈了。但是在正式开始之前，我还有个问题想问莎黛尔小姐。” “您说。” “三大家族里影响力最深的是艾瑟兰家，资本最雄厚的是鲁特家，为什么莎黛尔小姐要选择洛斯尔家呢？我相信其他两个家族，也会很乐意和你合作的。” “很简单。”莎黛尔目光看向安娜，“我觉得洛斯尔家的未来继承人，更有前途一些。” 安娜一愣，手中的银叉不慎撞到餐盘，发出一声突兀的脆响。 为什么这个女人要夸自己？ 但是...她还是挺有眼光的。 ———— 卡洛与碧安卡并肩走在市集一隅，手中已提了好几个袋子，里头装得满满当当，香料、腌肉、新鲜果蔬，连一罐罐封存好的调料都没放过。 “为什么不放储物空间，一定要让我提着？”卡洛语气中透着一点怀疑。 碧安卡一手叉腰，一手扬着写满采买清单的羊皮纸：“这些都是今晚要做完的，放储物空间等下沾染了别的气味。” “一个晚上做这么多吗？” “当然！希琳最近在长身体呢，顺便让你们尝尝我秘制的金胡椒奶炖鸡。” “希琳吃多少都不会饱的，其实没必要...” “不行！她吃得时候很开心，这就够了。快点走，都要天黑了。”碧安卡催促道。 “好好好，你说得算。” 两人在黄昏之中往回走着，气氛一派轻松。 然而，就在走到街角转弯处时，碧安卡忽然停了下来，望着远处人群中嬉笑交谈的几个贵族少女，若有所思地轻声开口：“…话说回来，这几天安娜好像没怎么露面。” 卡洛点了点头：“是，我还在想要不要去洛斯尔家看看。” 她停下脚步，盯着他那张总是淡定的脸，忽而凑近些问：“你啊…是不是也想她了？” 卡洛正要开口，半句话还没说出口，碧安卡便笑着摆了摆手：“行啦行啦，别一脸要解释的模样，我又不生气。我现在急需有个人帮帮我，替我受罪，让我也能好好睡个整觉。” “我们碧安卡小姐还真是格外贴心。”卡洛扶额一笑。 “那当然。” 谈笑间，两人走到了宅邸门前。 碧安卡一手推开门，随口道：“希琳，快来看看，我们买了...” 声音戛然而止。 门后站着的高挑人影，不是希琳。 “伊芙丽？你怎么来了？”卡洛看着熟悉的面孔。 “那个...卡洛...”她难得有些扭捏，“能和我回一趟圣教廷吗？” 第222章 共进晚餐 在温和暮光洒落的屋檐下，卡洛看了伊芙丽一眼，便招呼她入座：“坐下慢慢说吧，应该也没那么着急。” 伊芙丽轻轻点了点头，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从容。 “不请自来，打扰了。”伊芙丽对着碧安卡说道，语调平稳而有礼。 “没关系，请坐吧。”碧安卡摆着手回应。 伊芙丽落座于客厅的木椅上，这时，楼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碧安卡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希琳正抱着洛卡变的大勺子玩偶，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走下来，头发还有些凌乱。 “醒啦？”碧安卡笑着迎上前，一手把她揽住，“来，跟我进厨房，今天有好多菜哦。” 希琳眼神立刻一亮，小脸的睡意瞬间被一扫而空：“真的吗？” “真的。”碧安卡朝她眨了眨眼，轻轻把门掩上，只留卡洛与伊芙丽在客厅中。 门合上，屋内便静了下来，只余两人。 空气略微沉寂了一瞬，伊芙丽才缓缓开口：“我这次来，也是因为教皇大人的请求。” 卡洛的回忆飘回到十年前，那个在山洞门口见到的老头。 他穿着繁复的金边白袍，目光慈祥却又藏着难以言喻的深意。 虽然说自己由此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但若是没有他们的到来，母亲可能在那时就因病去世了。 “教皇大人希望见你一面，亲自与你谈谈，具体的缘由，我也不曾知晓，我当然也不曾和教皇大人透露过你的事情。”伊芙丽望向卡洛的眼睛。 “我自然相信你，我也隐约能猜到他想和我说什么，这老头可不简单。” “教皇大人原本是想亲自前来的。”伊芙丽微微顿了顿，“但现在的王国和教廷关系紧张，他如今没有机会也没有理由进入王城。” “没有关系，我同你去一趟就是了。” “你同意了？不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吧？”她抬起头，眼睛如黑曜石般美丽。 “既然是你的请求，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伊芙丽缓缓绽放出一个微笑，凝视卡洛许久，才再度开口： “谢谢，我这就回去准备，如果可以的话，明日清晨动身。我们用狮鹫赶路，两日便可抵达圣城。” 说完，伊芙丽起身，似乎准备离开。 “别急着走。”卡洛一手按住桌面，侧身看向厨房方向，“难得你来一趟，就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吧。” 伊芙丽顿了顿，随即轻轻点头。 “那...我也来帮帮忙吧。”伊芙丽站起身走向厨房。 “你？”卡洛挑了挑眉，“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你会下厨。” “在家里，我也经常下厨的。”伊芙丽轻瞥一眼卡洛。 厨房门开了，伊芙丽走进去时，碧安卡正忙着把菜分门别类，见她进来不由愣了一下。 听见伊芙丽表示要帮忙的时候，碧安卡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个...” “没事的，碧安卡小姐，你这里厨具这么多，我们各做各的也不影响。”伊芙丽淡淡地说道。 “那好。” 晚风轻拂，炊烟升起。 王城的暮色中，竟隐约浮出一丝久违的安稳。 厨房内，菜肴的香味渐渐弥散开来，只不过香味中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气息。 餐桌上，碧安卡把她拿手的菜肴一一道出，还不忘给希琳盛上一大碗。 孩子兴奋得两只脚都不肯落地。 “这是我的。”伊芙丽将她亲手调配的“香草炙鱼”端上桌。 卡洛原本还有些期待，但看见那已经黑得完全不像样的鱼以及被烤成的青草，不由看了碧安卡一眼。 “我不好意思阻止她...”碧安卡移开了目光。 “别客气，试试吧。”伊芙丽直直盯着卡洛。 卡洛尬笑了一下，夹了一筷入口，神色瞬间凝固。 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味道，既不像咸，也不像甜，更不幸的是，它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苦涩和焦香相混的诡异气息。 “很不错...来，碧安卡也试试吧。”卡洛决定拖碧安卡下水。 碧安卡咽下一口之后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好半晌才勉强笑了笑：“口感…很有冲击力。” 卡洛一边偷偷把筷子放回原处，一边咳了咳：“你平时都做给谁吃？” “我自己吃，还有哥哥。”伊芙丽面无表情地回答。 碧安卡顿时露出同情的表情。 伊芙丽挑了挑眉，神色难得产生一丝不悦道：“我吃着觉得也还可以，比干面包有滋味一些，你们是不是表现得太夸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望向餐桌另一头的希琳。 只见小女孩吃了一大口黑炭鱼，一边嚼一边发出满意的“嗯嗯”声。 不过卡洛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默默将自己面前的那道香滑奶油派面推到伊芙丽面前。 “尝尝吧。” 伊芙丽微微一愣，闻起来是不错，随后舀了一小口。 入口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安静下来。那奶油和芝士交融的柔滑口感，蔬菜的清甜和淡淡胡椒的香气，层次分明，恰到好处。 伊芙丽终于放下勺子，神色微妙。 确实很好吃。 她眨了眨眼，感觉想通了什么。 之前，她一直有些疑惑，为什么卡洛对触碰自己这么抗拒。 却和碧安卡走得那么近。 于是，不自觉的就会进行比较。 她仔细端详了一下碧安卡雪白的肌肤和高耸的团子。 又看了看自己的。 明明碧安卡有的她都有。 但现在她感觉自己明白的差距在哪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么？ 好像确实在自己的那堆读物中有读到过这种观点。 “和这个相比，我做的确实可以说不好吃。”伊芙丽承认道。 “不怪你，教徒讲究的是苦修，你从小便处在很严苛的环境下，吃得自然也都是很简单的东西。我记得在伊斯卡尔的时候，你连进食都很少。”卡洛柔声道。 “对呀，伊芙丽小姐其实也很棒了，看希琳都已经吃完了呢。”碧安卡也安慰道。 碧安卡看着卡洛，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会做好的。” 第223章 雪莉尔 洛奇学院，坐落于自由之城，是目前大陆上面积最为广阔的学院。 北侧的山下，依山傍林，神秘而庄严。 宏伟的尖塔与浮空阶梯之上，是一片云层。 云层上居然也坐落着不少建筑物。 此刻，正值午后的课堂结束。 玲披着一件深灰色学院长袍，身后的尾巴微微卷起，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引得路过的学生频频侧目。 “那就是玲么？一年级的焦点人物。” “真漂亮，难怪普拉特学长这么痴迷她...” “等等我~”金发少女小跑着追了上来，手中还拎着一本没来得及放下的厚厚笔记。 “玲，你都不等等我。”艾莉娅喘了口气，轻声抱怨道。 “快点啦，等下又被烦人的家伙缠住。”玲偏过头，尾巴一卷，拉着艾莉娅的手就往前走。 两人肩并肩地走在学院通往主楼食堂的花阶小道上。 “对了，你最近不是开始跟着导师单独研修了吗？相处得怎么样？”艾莉娅询问道。 玲闻言歪了歪脑袋，想了想，点了点头：“感觉丹导师人挺好的，只是不怎么爱说话，现在还没有和她说过多少话呢。” “也是，你现在课程还挺重的吧，也没多少时间去她那里。” “是的。” 玲和艾莉娅刚走出转角，便猛地停住了脚步。 前方的路径被十余名打扮张扬的学员拦住。 他们衣着洛奇学院的院服，但早已改得面目全非：外袍斜系、纽扣不扣、徽章乱挂。 为首的粉发女子干脆将校服的外套直接扎在腰上，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她斜靠在一根路灯柱旁，长发随风飞扬，一双琥珀色眼睛凌厉得像猎鹰，一直盯着玲。 “普拉特，就是她？”她偏头问身旁的男生。 那人约莫二十来岁，脸上有些雀斑，长得普普通通，但此刻却神色兴奋。 “是的，老大，就是她！”他激动地点点头。 玲扫了一眼那个男生，眼神里满是厌烦。 “你叫...玲，对吧？最近名声不小啊。”粉发女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但是你这是踩着我们霜雪会的人往上爬蹬，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玲将目光移回领头的女人身上。 “你在说什么？” 一个打扮得极为张扬、口红妖艳的黑发少女站出来，冷冷开口：“还不明白？大家都知道普拉特是我们霜雪会的人，你多次当众拒绝他，让他成为学院里的笑话，不是也在打我们的脸，败坏我们的名声吗？” “呵，那你什么意思，非要我答应这个臭家伙？” “你！”普拉特气得脸红脖子粗，刚想上前一步，却被粉发少女一脚踹回原地。 “滚回去，丢脸的东西。” “你当然可以拒绝，但你拒绝的方式却不对。”她转回头看向玲，语气稍缓，“现在你闹得全校都知道了，很难不让我们怀疑你是故意的。” “那你就当我是故意的。”玲的脾气也上来了。 “别急啊，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我调查过你，很不错，在低年级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能打。加入我们，我保证，这个学院再也没有人可以找你麻烦。并且这个男人，我也可以让他滚蛋。” 普拉特的脸瞬间拉胯下来，脸像猪肝一样涨红。 他还以为今天老大是来帮他找回场子的，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玲断然回绝，连思考都不需要。 粉发女子眯起了眼睛，有些不悦。 她身边的人顿时露出不善的目光，齐齐向前一步。 艳丽的黑发女子呵斥道：“大胆兽人，你知道这位是谁吗？论地位，整个学院的人加起来都不如她。” “赛尔茜，别那么张扬。” “雪莉尔·劳伦斯，艾兰王国的公主，如今国王的妹妹。”艾莉娅脱口而出。 “有见识，不愧是伊斯卡尔城主之女，你要是愿意加入，我们也非常欢迎。”雪莉尔拍了拍手。 “恕我拒绝。”艾莉娅立刻回绝。 “我也拒绝。”玲也随着道。 “看来，你们是要和我们霜雪会过不去咯？”赛尔茜轻笑一声。 “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艾莉娅拉着玲，就径直走到雪莉尔面前。 雪莉尔身后的众人顿时做出防备的动作，将二人围了起来。 雪莉尔也露出了一丝嗤笑，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一只金色的魔法信鸽飞来，打断了雪莉尔的步伐。 她打开羽翼间的封印，快速扫了一眼信纸，脸色瞬间一变。 “我们回去。”她冷冷丢下一句，转身疾走。 这让艾莉娅松了一口气。 她和玲相视一眼。 “以后看见她们，还是绕着走吧，霜雪会可以说是洛奇学院内最大的学生帮派了，真要闹出什么事，老师都管不了的。” “哼，他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玲嘟囔道。 另一边。 赛尔茜跟着雪莉尔走进房间。 雪莉尔反手甩上门锁，金属卡扣咬合的声响让赛尔茜的后颈汗毛倒竖。 “老大，出什么事了？” “王城又出事了...这次绝对非同小可。信上说，我的兄长已经引起了民怨，很难再承担起王冠。”雪莉尔苍白的指节抵着信纸。 “那...还有谁...”赛尔茜看向雪莉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啊，还有谁呢？”雪莉尔抬手将信纸凑近烛火，火舌瞬间吞没，“这绝对是一个极为糟糕的决定。” “为什么呢？那可是...那可是真的至高无上了。” “我不要过那种生活，我喜欢自由自在，我喜欢现在这种日子。但以如今的形势看来，学院可能也待不了太久了。” “老大...” “我绝对不可能当好一个国王的，我受不了那种如同被囚禁一般的生活。”雪莉尔愤怒地甩开院服。 她来回踱步，终于，她猛地回头，眼神晦暗不明。 “他们说，要派一位老师，来特别辅导我。若是...要是我还是恶劣不堪呢？要是我还是无法担当大任呢？” 雪莉尔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果决。 “不管这个老师是谁，我都要提前和他说一声对不起了~” 第224章 天空之梦 晨曦微露，王城城门口，薄雾尚未完全散去。 卡洛一早便抵达了集合点，远远便看见赫恩的高大身影靠在狮鹫身边，而在他一旁，站着一名他未曾见过的女性。 那女人一头灰白色的长发被风吹得轻扬，面容清冷，肤色苍白，看上去身形消瘦虚弱。 明明看上去年纪不算老，却有着和老人一般的头发。 艾蒂亚从深眠中苏醒不久，老化基本被伊芙丽清除，但如今依旧有些后遗症。 赫恩正低头叼着一根不知从哪拔来的野草，看见卡洛后，眼神一亮。 “哟，小子，没想到你也一块走啊。”他拍了拍卡洛的肩膀，力道一如既往地不轻，“到圣教城那边，咱们可得好好喝一杯，给我好好讲讲我走后发生了什么。” “好啊。” 卡洛点了点头，目光不自觉落向赫恩身后的那具狮鹫。 那是一只灰白羽翼、体格强壮的成年狮鹫，背上绑着一个黑铁打造的棺材，边角镶嵌银纹，显得格外肃穆。 那是索尔的遗体。 他们将他带回圣城，让他长眠于圣堂之下，回归信仰的根源。 伊芙丽这时也缓步走来，另一只狮鹫在她身后恭敬地低头。 她轻声道：“现在飞行运输资源紧张，其他的狮鹫都被用去运送物资和士兵了，我们不宜太铺张。我想两只狮鹫已经足够了。” 卡洛表示完全理解。 那要怎么分配呢？ 本是两个男人共乘、一对女人共乘的分配最为合理，可赫恩却像是早就下好了决定般，在艾蒂亚站定身侧，朝着卡洛露出会心一笑。 “你们年轻人一起吧。”赫恩说道，语气倒也自然。 随后，一阵呼啸的劲风下，赫恩和艾蒂亚的背影逐渐踏上高空。 卡洛转头，看着伊芙丽。 “我们也走吧。” 伊芙丽轻嗯一声，翻身坐上另一只狮鹫。 卡洛略一迟疑，终究也坐了上去。 他的肩膀轻轻碰触到她的后背，伊芙丽却丝毫没有回头，姿态笔直，目光望向天际。 风压骤起，羽翼振动如鼓声般隆隆回荡在空中。 狮鹫振翅高飞，破开雾霭，跃入朝阳照耀下的长空。 城市在他们脚下迅速缩小，王城的高塔与城墙如积木般远去，田野与河流化作纵横的线条。 “圣域高原离王城不算远，我们飞一天就能到。” “一天，也不算短的了。” “比你慢慢悠悠骑马快多了。等到了高原，就能看见圣教城亚斯图尔了。” “亚斯图尔啊，我母亲心中印象最深的城市，也是我父母相识的地方。” 卡洛望着遥远的天际线，声音随风传来，夹杂着一丝回忆与柔情。 “小时候，她常常和我说起那里的大教堂、白银钟楼、还有黄昏时洒满整座城市的金色光芒。我想，她也一定想回来看看…” “亚斯图尔，是很美，一种圣洁的美。”伊芙丽赞同道。 “那就和你一样。”卡洛低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伊芙丽，她的长发在风中飞扬。 伊芙丽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应。 “你...第一次这么说我。” “是嘛？” “嗯，你以前，从不会说这种话的。” “不习惯吗？” “没有，我...有点开心。” 他们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狮鹫的双翼拍打空气的声响此刻仿佛也变得缓慢。 就在这时，一道懒洋洋却格外突兀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圣女大人这几日救了不少人，基本都没怎么闭眼。这赶路可得一整天呢，记得让她休息会儿。”赫恩回头咧嘴大喊。 卡洛瞥了前方一眼，随即转头看着伊芙丽。 她眉宇间的倦意果然一闪而过，似乎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要睡一会儿吗？”卡洛语气放缓。 “我没事的。” “闭目养神一会吧，我来看着狮鹫。” “好。” ———— 庄严肃穆的教堂中，光从高耸的穹顶洒下，落在圣坛中央。 空旷的殿堂中，回荡着钟声的余韵。 一位衣着华丽的老者静静立于圣坛前，他披着镶金的白袍，肩头的披巾垂落到地，手中握着一根象征圣权的权杖。 教皇那双因岁月而显得浑浊的眼睛，却带着沉重的神采，落在他面前那名少女的身上。 少女不过十五岁上下，她单膝跪下，双手交叠于胸口。 像是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却毫无神采。 “伊芙丽，你也应该知道你此行的目的了吧。”教皇缓缓开口。 “教皇大人，我明白。”伊芙丽声音没有波澜。 老教皇注视着她，眼底划过一抹隐忍的痛楚，轻轻摇了摇头：“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孩子，与光明神大人的契合度也是前所未有。可是…没有办法，世间危难，魔族入侵，王国正逐渐陷入黑暗。” 伊芙丽抬起眼，却仍旧沉默。她只是静静听着，像是在等待判决。 “但如今的勇者大人尚未觉醒真正的勇者之力，这意味着他还没有得到诸神的认可。没有诸神赐福的勇者，就不是真正的勇者。”老教皇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 “五年了，我们已经等不下去了。伊斯卡尔的伤亡人数与日俱增，边关的防线每日都在崩裂，我们的后援已经快要耗尽。若想逆转局势，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诸神的赐福人为转移到勇者的身上——哪怕这意味着…造出一个‘假的’勇者之力。” “其中，光明神的加护是必须的。”老教皇缓缓闭了闭眼睛，“一是光明神的祝福可以为了让勇者免受魔王的诅咒，二是为了获取其他神的加护奠定完善的基础。可这份力量的转移…必然会使你丧失生命。” 他顿住了，叹出一口深重的气息。 “有些牺牲，真的在所难免。我的孩子，我…真的很抱歉。” “教皇大人，我明白。”伊芙丽再度开口，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老教皇望着她的眼睛，像是在与她最后一次确认。 许久，他才艰难地下令：“伊芙丽，准备出发吧。” 烛光微微晃动，投下长长的影子。 “这就是我的命运吗？”伊芙丽在转身时低声道。 “什么命运？又做噩梦了？” 温热的吐息从耳畔传来。 伊芙丽微微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冰冷的教堂穹顶，而是湛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 风声如急速掠过的琴弦从耳边呼啸而过，吹乱了她的长发，却掩不住她脊背传来的温暖。 她怔了片刻，不知什么时候，她居然在卡洛的怀里睡去了。 这种感觉...真好。 “睡够了吗？” “还没。” 第225章 亚斯图尔 一大清早，安娜便嘟着嘴等在洛斯尔家的大门口。 直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出现。 莎黛尔在马车中朝她一笑。 安娜才慢悠悠上了马车。 这当然不是她自己的想法。 只是她的父亲昨天夜里在书房中郑重地对她说道：“莎黛尔小姐之后会和洛斯尔家族有着极为密切的合作。我希望你能和她一起处理交接的具体事宜。她虽然年轻，但审时度势的能力极强，我也想你能跟着她学点东西。” 安娜微微皱起了眉头：“父亲，我和你学习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和她去学。” “这并不冲突，莎黛尔小姐是典型的商人，你学习一下她的思维也是有必要的。为了这一点，我甚至给她做了一些让利，所以别辜负我的苦心啊，我的女儿。” 安娜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仍旧点了点头。 马车加速行驶。 “安娜小姐，”莎黛尔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裙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会密切合作的。” 安娜瞥了她一眼，心中暗暗冷哼：“不过是有点小钱的暴发户罢了，哪有父亲说得那么厉害。” “我知道你心里有些不开心，是不是想去找卡洛了？他这几天不在的，不然，我陪你一起去找。”莎黛尔凑近道。 “哼，我才没有。”安娜又一扭头。 “没有就好，塔罗先生在利益的分配上给我让了几分，我很清楚他的意思，所以我会尽可能教导你的。” “我...” 安娜本想说我才不需要，但想想父亲说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马车在街道中央骤然停下，铁蹄在石板路上发出急促的碰撞声。安娜被这突如其来的颠簸晃了一下，微皱着眉。 “主人，有人拦在车前，是昨天那个木材商人隆美尔。”小影掀开马车的帘布一角，低声向莎黛尔汇报。 莎黛尔直接探出身去。 “隆美尔先生，什么事情？” 站在马车前的隆美尔满头大汗，脸上的笑容一时僵硬，一时讨好：“莎黛尔小姐，昨天...是我态度不好，我回去仔细想了想，如果你们的采购数量真的那么庞大，那个价格...其实可以商量。” “噢？我没有听错吧？”莎黛尔轻挑眉梢，语气里带着一抹冷意，“隆美尔先生，昨天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和我们做生意吗？” “这...这...是我昨天一时糊涂，唐突了，唐突了！”隆美尔连连摆手。 莎黛尔淡淡一笑：“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吧~” “额...”隆美尔眼神闪躲。 “昨天的价格，已经是昨天的事了。”莎黛尔抬手理了理袖口，语气凌厉，“今天，需要再降一成。若是同意，我们现在就能签约，否则，还请让开。” 话音落下，隆美尔愣了几息，随后连忙点头如捣蒜：“同意！我同意！” “很好，你去起草协议吧。”莎黛尔唇角一勾，指了指车内的安娜，“这位是洛斯尔家的安娜小姐，她的身份，足以为这份合约做见证了吧？” “当然，当然！”隆美尔额头汗水直流，立刻深深鞠躬，“见过安娜大人，请二位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 看着那胖乎乎的身影急匆匆离开，安娜依旧一脸疑惑。 莎黛尔解释道：“隆美尔是目前城内最大的木材供应商，我们所需要的木材从他这里进是最适合的。而王城重建需要大量的木材，他嗅到商机，一直囤着木材，想要哄抬价格。我不可能如他所愿，所以昨天我们当然谈崩了。” “那为什么今天又回来求你了？”安娜追问。 “因为隆美尔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一只商会，一路从灰烬城直接运来大量木材，并以极低的价格抛售。他以为有人要趁乱入局，威胁到他的位置，当然会让他心急。再加上，他手中囤积的木材已经有不少时日了，若是被潮气腐蚀，就会一文不值，他已经赌不起了。” 安娜沉默片刻，心中已经猜到几分：“那支商队...是你的？” “聪明。”莎黛尔转头对她眨了眨眼。 “可这样，你不是要亏钱？”安娜皱眉。 “做生意要有布局，投入是必然的，这一点钱对于这个大合约来说并不值得一提。”莎黛尔的笑容像一只漂亮的狐狸，“一旦合约签下，隆美尔就会发现他想象中的‘竞争对手’根本不存在，到那时，他只能被迫认下我给的价格。更何况...” “更何况？” “一旦洛斯尔家也牵扯进来，他就算反应过来被耍了，也只能咬碎牙吞进肚子。”莎黛尔意味深长地看了安娜一眼。 安娜怔了怔，心中那份对莎黛尔的成见，不知不觉间松动了几分。 这个女人，确实如父亲所言不简单。 ———— 狮鹫宽厚的羽翼掠过长空，呼啸的风声成了最催眠的乐曲，卡洛半靠在伊芙丽的身侧，脑袋不知什么时候枕在了她肩上。 卡洛的双手也自然的搂住她的腰肢。 掀起的气流让她长发轻轻拂过他的额头。 伊芙丽微微一愣，低头看着那张难得放松、少了几分锋芒的侧脸，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卡洛，我们快到了。”不知过了多久，她低声唤道。 卡洛这才慢慢睁开眼，看见自己居然搂着伊芙丽睡着了，他微微一怔，随即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眉心：“不好意思。” 伊芙丽摇了摇头：“不用在意，这也是怠惰的后遗症吗？你以前可不怎么休息的。” 卡洛苦笑摇摇头：“以前是没空休息而已，这睡觉，多是一件美事。” 伊芙丽伸手指向前方：“看，那边就是圣城亚斯图尔。” 卡洛顺着她的手望去，只见远处的天际线上，一座白色的巨城赫然矗立。 高墙如同雪雕的屏障，横亘在两座山脉之间，气势恢宏。 高耸的白塔与穹顶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仿佛一道直达天穹的光柱。 圣城亚斯图尔，所有圣教徒的圣地。 顺着塔楼下方看去，可以见到如棋盘般铺展开的街道与广场，其间是一栋栋整齐的神殿与礼拜堂。 赫恩则在另一只狮鹫上吹了声口哨，调侃道：“呵，小子，你还真有面子，我们没看错的话，城门前站着的那是教皇大人。” 第226章 真相 圣城的巨大城门在阳光下闪着圣洁的光辉。 教皇亲自带着数位高阶神职者站在城门前迎接，当卡洛与伊芙丽乘着狮鹫降下时，周围的教徒和民众齐齐发出一阵欢呼。 “圣女大人！” “光明神的使者回来了！” 声音汇聚成海潮般的热浪。 就在这庄严肃穆的氛围中，赫恩那只狮鹫刚刚落地，一道女声如暴风骤雨般袭来：“赫恩！你这个混账东西！”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牧师服饰的女人冲了过来，一把揪住赫恩的耳朵，左右拉扯，力道大得像要把他的耳朵扯下来。 “你居然和别的女人共乘！赫恩你是不是想死啊！” “哎哟哎哟！亲爱的，别闹啊，教皇大人还在呢，松手，松手！”赫恩连连求饶。 “哼，看在教皇大人的份上，有没有哪里受伤？”女人声音小了些。 “耳朵被你拉伤了...” 当艾蒂亚静静走下狮鹫，从背后拖下那口覆盖着白布的棺材时，喧闹立刻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低语与肃穆的沉默。 有虔诚的教徒忍不住单膝跪下，低声祈祷着光明神保佑亡者的灵魂归于永恒。 教皇缓步走上前，伸手抚在胸前，庄重地说道：“诸位，你们辛苦了。你们的功绩，将被铭刻于圣城的史册。” 他抬头望向天际，神色中有一丝感慨：“听闻光明女神再度现世…只可惜没能亲眼目睹。” 这句话一出，身边的神职者与教徒们脸上都浮现出狂热的憧憬与虔诚。 接下来，一行人被迎入圣城。 沿途的民众纷纷涌上街道，两侧的高台上插满了象征圣光的旗帜，人群热烈地呼喊着伊芙丽的名字。 他们一路穿过鼎沸的人潮，最终来到圣城中央最庄严的神殿，神光之座。 大殿内光辉如洗，沐浴在天窗射下的圣光中。 教皇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只留下卡洛与伊芙丽。 当大殿静谧下来时，他才深深弯腰，对着卡洛鞠躬，语气中带着极为真挚的敬意：“勇者大人，感谢您为这片大地所作出的伟大贡献。” 卡洛没有显得意外：“好久不见，教皇殿下看上去和十年前没什么变化。” 教皇正色道：“我明白您现在不愿被人知晓身份，因此，我从未向他人提起过。” 卡洛缓缓点头：“有心了，现在我们可以说正题了。” “正题啊，或许不是语言能够完全解释的。”教皇叹了口气，“我们慢慢来吧，请坐。” 见卡洛落座，教皇也缓缓坐下。 “首先，我所能做的，便是尽我所知，解答勇者大人的疑问。” 卡洛沉默了片刻，双眼微眯，才开口道：“伊莲蒂，现在在哪？” 教皇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想都没想便答道：“下落不明。” “她还活着的，对吧？” “是。” “既然勇者伊莲蒂还活着，那你为什么要说我是新的勇者？你们不是不能撒谎吗？”卡洛的语气明显带着锋芒。 教皇迎上他的目光，缓缓说道：“我并没有撒谎。” 随即，金色的光辉无声地洒落在大殿中央。 一道纤细而又无比高贵的身影从光芒中走出。 诺尔的金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后。 “教皇，他确实没有撒谎。”她坐在卡洛的扶手上，轻声说道。 教皇没有犹豫，立刻深深鞠躬。 “希望之女神诺尔大人…感谢您。” 卡洛挑了挑眉，朝着诺尔开口：“刚好诺尔也在，那我正好借这个机会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 诺尔将目光移向他，两根手指互相戳来戳去：“好吧，但是听了之后你可别怪我噢。” 教皇恭敬地起身，整理了一下神袍，缓缓说道：“好，那我就从头说起。” 十几年前，自勇者伊莲蒂失联之后，已经过去了近百年。 近百年间，无数伟大的魔法师与战士，燃尽生命，拼死在战场上，只为给各族换来短暂而脆弱的和平。 然而，勇者迟迟没有再出现。 魔王与他的得力下属在这百年之间将伊斯卡尔的通道进行极大地扩张。 离他降临世间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所有种族，都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连圣教廷也一样。 而教皇本人，更是如此。 “我每天面对无数的祈祷，却始终无法回应。因为我是少数知晓真相的人之一，魔王不知用了何种的封印手段。伊莲蒂，她从未死去。她的勇者之力也无法流转到后继者的身上。那意味着，他将不再有真正的对手。” “但我没想到的是，或许是神真的聆听到了我们的声音，在绝望蔓延的时刻，一位女神带来了新的希望。” 卡洛望向诺尔。 后者也缓缓开口：“我的职责，就是为世间带来希望，而你，就是我带来的希望。” “但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人类精灵和矮人已经基本失去了信心。所以尽管你当时还是太小了，我还是让光明神赐下神谕，表示有新的勇者降临，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他们看得见希望。” 沉默许久， “我明白了。”卡洛出口。 “卡洛，你是不是会怪我？当时，我不能和你说，如今，我是不敢和你说。”诺尔还在戳手指。 “没事，都过去了。”卡洛摇头道。 “我想问一下诺尔大人，既然是女神大人所选中的新勇者，为什么...一开始诸神的祝福对勇者大人无效呢？”教皇也问出了这个困扰他许久的疑问。 “很简单，卡洛根本就不信奉神明。” ———— 夜幕，圣城亚斯图尔在星辉下如银色的绸缎般铺展开来。 街道上的灯火像点点星子，映照出这座城市的宁静。 卡洛独自站在高塔的露台上，目光似乎透过这片夜色，看向更遥远的过去。 轻缓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默。 伊芙丽缓缓走到卡洛身侧，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同他一并看向远方。 “怎么了？”卡洛察觉到她的靠近，侧头看了她一眼。 “我原以为，勇者大人深受世界的眷顾和女神们的青睐…是所有人的希望，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 “然后呢？” “后来啊，我慢慢发现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好像可以理解一点，因为我也曾有过一段极为灰暗的日子，但所幸有人拉了我一把。”伊芙丽怔怔盯着卡洛。 卡洛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所以呢，你现在想要拉我一把？但是我说了，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也觉得有过这样的经历没有什么不好。” “那和我说说，也当然没什么关系吧？”伊芙丽朝着卡洛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卡洛不由愣住了。 伊芙丽，会这样笑吗？ “你难得会产生兴趣啊。” “我想更了解你。”伊芙丽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第227章 圣剑 炽热的风夹杂着硫磺的气味，在熔岩深谷中翻滚。 这里是魔族腹地深处，三道身影自岩壁间缓缓出现。 最前方，赫恩肩扛着那柄大剑，身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神色难得严肃。 他随手一抖，断罪在掌心嗡鸣，切碎了身后来袭的人面蛛。 在他旁边，是手执双剑的艾克。 左剑燃着蓝白色的寒芒，右剑则跳跃着赤焰。 艾克擦去脸上的血迹，叹了一口气：“这应该是目前我们所抵达的最深的地方吧。” “是吧，一队精英小队死得就剩我们三个了，再找不到，我也快不行了。”赫恩喘息道。 “快了，我这里显示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二人行至一座由黑岩与赤金熔融形成的桥时，赫恩忽然停下。 “有点不对劲。”赫恩沉声道。 还未等他们反应，整座桥面猛然亮起魔纹，赤色的光芒骤然爆开，熔岩中的黑铁链骤然卷起，将赫恩和艾克死死锁住，脚下的岩石更像陷阱一样变得黏滞，使他们寸步难移。 “糟了，是陷阱！”艾克低声咒骂，挥动双剑斩断逼近的黑影。 冰火交汇，瞬间将周围炙热的气息搅成狂暴的气流。 “来啊！”赫恩暴喝，大剑劈空而下，一道将空间撕开的斩击席卷开来，直接斩碎了半边锁链和岩壁。 但那锁链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迅速复原。 魔族的身影已经开始逐渐包围过来，一旦被围住，恐怕就要认栽了。 “你们两个，真是笨得可以。”一名身着浅绿色猎装的女精灵突然出现在上空。 她银白色的长发用皮绳束起，眼神冷淡却锐利，手中弓弦紧绷，箭矢上缠绕着极强的风魔力。 “苍穹之息。” 顷刻间，数道带着强风之势的箭矢从高处落下，狂暴的风压瞬间将那些黑色的锁链切断。 并在原地产生了一道风场，阻止着锁链的自愈。 “永恒荆棘。” 之后，她纤细的五指向前一展，地面骤然震颤。 无数漆黑的荆棘破土而出，疯狂缠绕上蜂拥而至的魔族战士。 尖锐的倒刺撕开他们的铠甲，剧毒的藤蔓绞紧他们的肢体，硬生生将冲锋的狂潮遏制在原地。 “多谢薇薇安殿下。” 赫恩和艾克眼看恢复了行动力，瞬间朝着魔族薄弱的地方突围而去。 “霜焰十字斩！” 艾克双剑交错斩出冰火十字剑气，冰剑轨迹冻结路径空气形成霜雾带，火剑残留高温领域持续灼烧。 瞬间清开了一条通道。 三人沿着崎岖的通道一路杀出重围，不知向前了多久，终于，前方的景象让他们骤然停住。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洞顶垂落的石乳在白色光辉下晶莹剔透。整个洞穴中央，是一片不属于这里的纯白领域，光芒如同圣雪覆盖，温和而又排斥着一切魔族的存在。 “这是就是圣剑的领域？”赫恩低声道，他能感受到那股力量中熟悉的神圣气息。 艾克上前一步，神色罕见地凝重：“看来当年的伊莲蒂大人，是一路杀到这里的。” 圣剑静静插在洞穴中央的石台上，剑身泛着淡淡的白光，驱散着周围的黑暗。 三人小心靠近，艾克手指轻抚过剑柄，心底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敬意。 他取出储物空间，将圣剑与石台连同底座一起封存，赫恩负责警戒，直到最后一根绳索绑紧。 “搞定了。”艾克抹了把额头的汗，“原路杀回去吧。” ———— 当艾克取出那柄圣剑的时候，所有人都爆发出一阵喝彩。 这是勇者的一大助力，是历代勇者与神明之间最深契约的见证。 有了它，胜利的希望就更大了。 这一刻，哪怕是最坚硬的战士，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然而，这份希望并非没有代价。 几十位高阶战士的尸体永远留在了魔界的深渊之中 薇薇安站在人群边缘，眉头紧锁。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圣剑上，而是越过欢呼的人群，落在不远处那个戴着面具的少年身上。 五年了。 从那个瘦小的孩子，到如今已经快有她高了。 他的成长快得令人心惊他的进步，用恐怖都不足以形容。 武技方面，唯有艾克和赫恩两大剑圣一齐上，才能和他过上几招。 魔法方面，更是被维尔汀夸上了天。 但让她不满的是，勇者似乎始终得不到诸神的认可。 不论让他如何祷告，都收效甚微。 这是不行的。 没有诸神赐予的勇者之力，是无法真正击败魔王的。 而且，以往从没有任何一个勇者，如此不受神的宠幸。 这让她隐隐不安。 她看见少年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向那把圣剑。 少年并不激动。 在不久之前，他失去了他唯一的亲人。 但他不能停下来，他是所有人的希望。 少年沉默地握住圣剑的剑柄。 全场寂静。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圣剑依旧黯淡，没有共鸣，没有光芒，甚至连一丝颤动都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 随即，人群开始骚动，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扩散。 “怎么回事？” “不是说勇者可以引发圣剑的共鸣么？” “圣剑…没有反应？” 薇薇安也倍感震惊。 为什么会这样。 即便是未觉醒的勇者，圣剑也应当有所回应——伊莲蒂早已证实过这一点。 少年仍然面无表情。 艾克急忙上前，干笑着打圆场：“或许是勇者大人最近太过疲惫，也或许是圣剑在魔界存放太久，需要时间适应…大家别急，给我们一点时间调整。” 但这些话，显然没有说服所有人。 人们交换着怀疑的眼神，最终三三两两地散去，只留下沉重的沉默。 艾克快步走到薇薇安身旁，压低声音：“历史上…有过这种情况吗？” 薇薇安缓缓摇头，眼神锐利如刀：“我更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场骗局。” 反而犀利地询问这到底是不是一个骗局。 众人沉默。 空气凝固了一瞬。 良久，薇薇安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决：“不论是真是假，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一定要想办法让他获取诸神的祝福，一定要让他尽快得到圣剑的认可！” 薇薇安又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少年。 眼中闪过一丝决意。 第228章 所谓信仰 一缕冷风吹过，带着未散的寒意，卡洛独自伫立在墓前。 那块刻着母亲名字的墓碑在暮色里显得愈发沉静。 他的目光落在墓旁，那是他亲手为父亲挖下的另一座坟墓。 虽然父亲的尸骨早已无从寻觅，但他仍执意在此留下一方虚碑。 卡洛缓缓吐出一口气，胸中情绪如潮水般翻涌。 本以为两世为人，生死早已看得淡漠，可真正亲手掩埋这份亲情时，他才恍然明白，正因为见得多了、失得多了，才愈加知道这份羁绊的可贵。 在不远处的阴影中，薇薇安静静注视着他，她那双碧绿的眼睛一如往常冷淡。 许久，她还是走了过来。 “流言已经在伊斯卡尔蔓延了。若再不澄清，大家的战意必将被动摇。到那时，后果谁都无法承担。” 卡洛没有回应，薇薇安继续道： “若是魔族突破了伊斯卡尔的防线，会有多少孩子和你一样失去家庭？这也绝不是你母亲想看到的局面。” “你想让我怎么做？”卡洛抬头，眼神中有冷意。 “再和我去试一次。”薇薇安直视着他。 “好。” 二人离开墓园，来到一片静谧的林地。 林中布满了古老的神龛，每一座都象征着某位神只，焚香未尽。 薇薇安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卡洛。 “静下心，聆听她们的声音，去与神明建立联系，请求她们的赐福和加护。” 卡洛闭上眼，按照她的指引尝试，心神一点点沉入那片死寂般的虚空。 可无论如何，他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回应，连一丝神性的触感都没有。 他也习惯了，开始的前两年，他不知道试过多少次了。 后来他也不愿意再试了。 林间的风吹过，仿佛在嘲笑着。 “你的心不诚。”薇薇安的眉头拧得更深，“神明不会赐福一个心存疑念的人。” “心诚？”卡洛睁开眼，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冷笑，“什么叫心诚？” “你要真心实意地仰慕她们，愿意将自己的生命托付于她们，将她们当做你的依托和信仰。否则，你永远无法得到她们的力量。”薇薇安冷冷回答。 卡洛却只是默默望着她，摇了摇头：“我没办法这么想。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力量。” 薇薇安愣了愣，眼神瞬间锋利起来：“这是每个人都应当拥有的觉悟，为什么只有你不理解？神明们至高无上，居于法则之上，被他们所赐予是我们荣幸，是她们奠定了我们存在的根基。” 卡洛眼神中充满深深的不屑：“真可悲。自诩高贵的精灵，在另一个更高层次的族群面前便开始摇尾乞怜，终究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 薇薇安的脸色骤然阴沉，冷冽如刀的目光死死锁定卡洛。 “你敢侮辱我们精灵族？”她声音冰冷且充满危险的张力，森林的灵光在她的指尖流转。 下一瞬间，她手中翠绿色的长弓闪烁出现。 同时薇薇安的身影急速后退，她动作快到几乎化为残影，拔出身后的箭矢，弓弦震动间。 她却感觉眼前一花，便完全失去了目标。 箭矢尚未完全射出，一只手已牢牢扣住她的箭矢，精准而凌厉。 一声金属摩擦的轻响，剑光如匹练。 薇薇安手中的弓瞬间被击飞，她毫不犹豫，手中银白的弯刀骤然出鞘，寒光翻涌，带着一股杀伐之势，连刺带劈。 每一次锋刃相接，她都竭尽全力。 可仅仅几次交锋，她的呼吸已乱。 力道、速度全然被压制。 百年来，她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 卡洛的眼神中没有杀意，反而是极度的平静，却能轻而易举地洞穿她的一切动作和意图。 薇薇安猛地飞退，拉开距离，口中咏唱不停。 “永恒荆棘。” 无数漆黑的荆棘自地面破土而出，飞快地缠绕向卡洛。 然而，它们即将触碰卡洛的刹那，瞬间崩解成点点碎屑，化为飘散的青绿光芒。 薇薇安还没来得及反应。 下一刻，一根冷厉的箭矢在她眼前骤然成形，随后破空而去，贴着她的脸颊飞过。 细微的血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悄然浮现，带着一丝刺痛和灼热。 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薇薇安凝固在原地，额前的碎发被风轻轻拨动。 许久，她才开口：“你说我们精灵族欺软怕硬，人类又何尝不是。你们对于诸神的信仰可不比我们弱，光是一个圣教廷都有多少信徒。” “其实，我并不是否定你们或是其他种族的信仰，有时候，信仰确实能带给人以力量和勇气。但你也应当接受不同的想法，并不是所有人生来就该匍匐在所谓的神之下。”卡洛一字一句说道。 薇薇安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你的对手终归不是我，是传说中无人曾战胜过的魔王。它是普通的招式和魔法所杀不死的，唯有神明之力...你若是一个普通人，我当然不会在意你的想法，但你如今是所有人的希望。” “但我的想法已经无法被改变。”卡洛淡淡道。 “没关系，五年了，我也没想着你能一下就改变，但我们还有别的方法。” “什么？”卡洛皱起眉头，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牺牲。” “牺牲？” “让那些被神眷顾，拥有强大加护的人，以生命为代价，将加护引渡到你的身上。”薇薇安转过身，眼神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疯了！薇薇安！你到底想干什么？”卡洛的声音骤然拔高。 “我想什么？我想得和大家一样，我们的种族，能够一直延续下去。” 卡洛冲到她的面前，狠狠拉住她的衣领。 “我不允许你这么做，我靠自己便足够！” 但薇薇安却无动于衷。 “首先，是神圣教廷的圣女，只有先夺取了她的加护，才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疯子！我绝不会让你得逞。”他的眼中燃烧着执拗与怒意。 “她们都会是心甘情愿地前来奉献，为了拯救这个世界，你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第229章 选择与代价 伊斯卡尔，又一场惨烈的防御战。 战火早就将这座边境城池撕得千疮百孔。 黑色的浓烟笼罩在半塌的城墙上。 碎裂的石块、残破的旗帜与血迹混杂在泥水中，夜色之下，那些倒下的士兵连轮廓都模糊。 艾克站在断壁边缘，远远看着被拖下的伤员。 因为持剑太久，他的左手被冻僵，右手则是被烧伤。 士兵们的脸上更多的是麻木和迟疑。 “黑，这次的伤亡统计出来了吗？”艾克转身询问一名浑身黑衣的女子。 “这次的伤亡，比想象中还要惨重…” 艾克看着报告，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的心头像压了一块石头，重得几乎透不过气。 看来，大家的决心正在动摇。 薇薇安说得没错。 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赫恩大人守住了东面的通道，但他的旧伤之上又添新伤，估计需要长时间静养了。”黑继续汇报。 “好，没死就好，有什么好消息吗？” “圣女的队伍快要到了，艾瑟兰家的支援也到了。” “圣女…”艾克叹息一声，“终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了吗？” “必须如此。”一个冰冷却坚定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薇薇安稳稳落在断壁前，她身上带着焦黑的痕迹，脸颊上还有一道明显的血痕。 “辛苦了，薇薇安殿下，若不是精灵的及时支援，中心区域就失守了。”艾克郑重行礼。 “还不是那群兽人根本挡不住魔族的进攻，还需要我们精灵来收拾残局，真不知道有什么用。”她不屑道。 艾克迟疑片刻，仍开口道：“薇薇安殿下，如今赫恩已经无法再战，维尔汀大人也重伤而返。我们的高端战力一直在削减，能不能...” “你想让勇者上？”薇薇安冷冷看他。 艾克点了点头：“勇者大人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越了我们，我想如果你能同意让他战斗的话，我们的局势或许...” “你觉得他比起伊莲蒂如何？”薇薇安径直打断道。 这个问题让艾克哑然。 “他确实是绝顶天才，但他也远远没有触及到觉醒了勇者之力的伊莲蒂的高度。你想让他走伊莲蒂的老路？” 沉默在硝烟中蔓延。 “我能感受到暗中有双眼睛在窥伺，一旦勇者现身，魔族必定不惜一切代价进攻，到时候战况只会更糟。在拂晓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他的潜力远超历代勇者，他必须先觉醒勇者之力，不论这个勇者之力是真是假...” “但是，如今已经快要守不住了...” “我知道。”薇薇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厉的压抑，“我的族人也在前仆后继。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稳住。他是有史以来最有机会击败魔王的勇者，任何的牺牲都是有意义的。” 艾克最终点了点头，他承认薇薇安说得没错。 “很快了，再坚持一下，圣女伊芙丽已经到了。” “那其他的神佑者呢？” “基本都理出来了。”薇薇安递过去一张卷轴，字迹崭新，“但实际执行起来估计没那么顺利，比如矮人亚登的那个侄女受到了极强的火神加护，她是一个必要的人选，只是亚登那边恐怕有些难对付。” 艾克看着人员名单。 视线滑落到最后一个名字。 他的目光定格了。 风之神·森林之神：薇薇安·银叶 艾克瞳孔骤然一缩，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为了胜利，所有人，都可以牺牲。”薇薇安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 另一边，小屋之中，视线昏暗，空气沉闷。 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一缕微光从门缝中渗入，又被迅速吞没在浓稠的黑暗里。 “卡洛哥哥？你没事吧？”艾莉娅的声音很轻。 她小心翼翼地踏入屋内，金发在从门缝透入的微光中泛着柔和的色泽。 指尖亮起一点萤火般的魔力，烛芯随之燃起，昏黄的光晕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烛光中，卡洛蜷缩在床角，整个人仿佛要陷进阴影里。 他面色有些灰暗的，不似以往。 “艾莉娅，你来了。”卡洛低沉回应。 少女急忙跑到床边，蹲下身，眼眸里盛满担忧。 “卡洛哥哥…你要振作一些。” 卡洛缓缓抬头，目光却有些无神。 “艾莉娅，你也听说了吧，薇薇安那个…所谓的献祭。你说，我该怎么选？” 艾莉娅咬住下唇，低下头，金发垂落遮住了表情：“确实很难选，但最终，可能...我会选择救更多人吧。” “你也这么想吗？也是啊，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为了最后的胜利，再多死几个，又算得了什么？”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艾莉娅慌张地解释。 “不，我不是在怪你，艾莉娅，我能理解的。你们这么想，是站在了客观和理性的角度。” 卡洛缓缓坐起，挥手之间，屋内的灯火齐齐亮起。 “只是对我而言，我无法接受。就好像人们找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时，就可以把所有的不合理都能变得理所当然。” “卡洛哥哥...” “但不对就是不对。” 卡洛双手扣着脸上的面具，声音嘶哑。 “诺尔…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给我第三种选择。” 在艾莉娅惊诧的目光中，卡洛脸上面具上的纹路突然流动起来，化作点点金光在空中盘旋。 “抱歉，卡洛，我只能说，没有神的力量，你是无法完成这个使命的。”空灵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是吗？那如果我想试试呢？”烛光在卡洛的眼中跳动，“说实话，我已经受够了。” “卡洛，别冲动，以你现在的能...” 卡洛朝着虚空一抓，诺尔的话戛然而止。 面具重新覆盖在卡洛脸上。 “五年了，我乖乖听话五年了，也该我自己选了。” 他的眼中的烛光化作了燃烧的火焰。 第230章 反抗 夜深，薇薇安站在窗前，眉宇间带着一丝不耐。 夜风呼啸而过，带来阵阵寒意，似乎在加剧她的不安。 已经多久了？圣女早已准备就绪，可拂晓为何迟迟没有现身？ 她心头升起一丝焦虑，艾克一路跑来，气喘吁吁地告诉她，屋子里根本没见到拂晓的踪影。 薇薇安不禁皱起眉，心头泛起了难以言喻的不安。 难道那家伙在压力之下，已经忍受不了离开了？ 她的心微微一沉，也许，自己真的有些过于严苛了。 毕竟，他才刚刚经历过母亲的离世，这种打击对任何人来说都太沉重。 她正打算起身去寻找拂晓的身影，忽然眼前一动，视线远远地捕捉到了一个身影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 一股松懈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薇薇安长舒一口气，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皱起眉头，打量着四周，确定没人后催促道：。 “快进去，抓紧时间，绝不能再拖延了。记住，一定要坚定，机会只有一次。” 卡洛直视她的眼睛：“我从没像现在这样坚定过。” 眼看卡洛转身消失在拐角口，薇薇安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心头的紧张感并未完全散去，正当她准备再整理一下思绪时，黑与白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她们的脸上少有地慌张，让艾克感觉到不妙。 “艾瑟兰家的骑士团所驻扎的营地上，突然开启了一个巨大的通道。”黑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沉寂，“所有靠近的人都被卷了进去，这个通道很大，绝对可以容纳将军级别的魔族通过。” 白接话道：“这代表着通道之后，必然会有至少一位魔将，我们如今的人手不足，若是进入通道之中救援...” 薇薇安径直决断道：“我的意见是全力关闭通道，放弃救援。绝对不能让它突破通道，如果魔将真的穿越通道，谁也无法预测它能造成多大的破坏。” “那不就等于放弃了艾瑟兰家吗？他们可是千里迢迢前来相助的！”艾克顿时眼中燃烧着怒火。 “魔族的八大魔将是魔王之下的最强战力。你和我最多拖延住一个，其他高阶战士和法师最多拖延住一个，但若是还有一个呢？那我们会直接覆灭在魔界。”薇薇安低喝道。 “你想多了吧，怎么可能有三位同时出现呢？不可能的！”艾克据理力争。 “你为什么要去赌！你赌得起吗？”薇薇安怒道。 “那若是再加上勇者大人！若是有他相助...”艾克的脸憋得通红。 薇薇安毫不留情地打断：“艾克！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勇者不可以出现，他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你就不知道什么更重要吗？是一队骑士，还是最终的胜利？” 说罢，薇薇安狠狠推开艾克，极速离去。 不久后，笛声响起，那是精灵集结的号令。 艾克站在原地，面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为了最终的胜利...” 他重复念诵着，直到第五遍，他才抬起头。 “黑，白，集结部队，关闭通道。” “是。” 拐角处，卡洛默默地背靠着门板。 “为了最终的胜利，真是万能的理由啊。” 他摇了摇头，推门进屋。 那是一个装饰华丽的房间，四周的墙壁上挂着精美的挂毯，挂毯上绣着繁复的符文和古老的图案。 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卡洛目光落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 那里坐着一个少女，她身上裹着一条薄薄的被子，光滑的肩膀露在外面，白皙透亮，黑色长发披散在肩上。 少女眼中灰暗，没有一点色彩。 “勇者大人，请照着我说的步骤来，不容有错。”她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感情，“您需要褪去所有衣物，与我进行最深层次的肉体交融。届时，我将作为容器，将光明神的加护过渡到您的体内。但此时的祝福只是短暂的，您务必要在我完全引导结束后，立刻将我杀死，这样神明的恩赐才能存留在您的体内。” 伊芙丽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伸手将被子拉开，露出了她的所有。 卡洛顿时一怔，立刻背过身去。 “你叫伊芙丽，对吧，我今天来并不是与你进行这个所谓的仪式。” “嗯？”伊芙丽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我只是想告诉你，没有你的加护，我照样也能打败魔王。” 说完，卡洛便消失了。 窗帘被风猛地吹起。 少年的身影隐于浓浓的暮色之中。 只剩少女，呆呆地倚在床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 伊斯卡尔的广场。 空无一人，一片死寂。 所有尚有战力的人早已去支援前线。 广场中央，圣剑依旧静静伫立。不知何时起，它的光辉褪去，剑身黯淡无光。 卡洛飞身降落在圣剑旁， 手伸向剑柄，紧紧握住，准备将其拔起。 然而，就在他用力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斥力涌来，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抵抗。 他没有放手，反而是更加用力。 圣剑在强大的反抗下慢慢被拔出，剑身发出低沉的震动声，极为不情愿地回应着卡洛的动作。 当剑终于完全脱离地下的束缚，卡洛本能地想要挥舞它，却没想到圣剑硬生生停滞在空中。 卡洛的眼神变得冷冽与不耐。他一脚踢向剑身，圣剑撞击到石墙，发出刺耳的撞击声，紧接着他又猛地将它狠狠砸入地下。 一连串魔法随之而来，光芒与火焰交织在空中，疯狂地轰击着圣剑。 每一次冲击，圣剑都会闪烁出一抹光辉，试图抵挡，但那光辉越来越微弱。 终于，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后，圣剑再也无法承受，沉重地摔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直到它再也无力抵挡，咣当一声摔落在地。 卡洛没有丝毫犹豫，低头看了看依旧灰暗的圣剑，再次将它举起。 即便它依旧黯淡，但它没有再反抗。 “我不管你亮不亮，只要你够利就行。” 第231章 魔将初临 艾瑟兰家的驻地。 一道巨大的猩红色裂痕将地面一分为二，血色的光芒如同怒焰般涌出。 从通道的深处，不时涌出一只只魔物。 它们的身形庞大而扭曲。 先是一群巨大的蜘蛛，毛茸茸的八条腿如铁柱般支撑着它庞大的躯体，散发出腐朽的气味，黑色的毒液滴落在地面上，蒸发成毒雾。 随之而来的，是一群大螳螂，它那对锋利的前肢就是两把弯曲的巨刀，带着寒光劈开空气，迅速扑向前方的战士。 接着，一头头巨大野猪，呼啸着冲向防线，它们的双眼燃烧着邪恶的火焰。 不时还有一些人形的怪物，浑身漆黑，身形高大，步伐沉重，低沉的咆哮声在空中回响。 伊斯卡尔的战士们毫不犹豫地冲上前，他们手持长剑、斧头、盾牌，和魔物们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如今残留下的战士，无一不是从无数血战中厮杀出来的精锐。 他们硬生生扛住了魔族的冲击。 金属与魔物的皮肤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鲜血四溅。 但新的敌人依然源源不断地从猩红通道中涌出，仿佛无穷无尽。 牧师们在第二阵线，治疗法术源源不断地倾泻到受伤的战士身上。 魔法师们站在最后，封印的阵法就由他们编织。 一名兽人战士刚刚砍下一只大蝙蝠，便察觉到身边黑影一闪而过。 他下意识举盾，却发现身边是他的矮人队友。 “疯了吗？你把我当成是那些畜生啊。”矮人咒骂道。 “刚才好像有个人影过去了，你看见了吗？”兽人疑惑道。 “看见你奶奶个肚脐眼，认真点！这群畜生又来了！” ———— 由于裂缝过大，魔族不断从中涌出，数量远超预期。 法师们的封印阵法进展极为缓慢，尽管他们竭力施法，但每一波强力魔物的出现都打破了封印的稳定性。 这样下去肯定会把时间拉得很长。 薇薇安清楚地注意到了情况。 她迅速召集了几位精灵精英跟随，并在战场上找到了艾克，冷静地说道：“艾克，带上黑与白，跟我一起进入裂缝，我们需要更快地击杀魔族，减缓上方的压力，这样封印的效率才能提升。” 艾克没有犹豫，点了点头，随即召集了黑与白一同准备。 在短短几秒钟内，他们便跃入了猩红的裂缝之中，消失在了通道深处。 通道内，血色的光辉扑面，腐化和死亡的气息浓厚。 如同一个巨大的胃袋，鼓动不停。 薇薇安与几位精灵迅速调整阵形，弯弓搭箭，风矢如雨般射出。 巨大范围的攻击使得大片魔族被击溃。 但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精英魔物从弓箭下幸免。 但很快，他们就被艾克或是黑白迅速击杀。 一刹那间，周围的魔物几乎被一扫而空。 随着他们的加入，裂缝周围的战斗逐渐好转，魔族的涌出速度明显减缓，封印阵法也开始慢慢稳固，裂缝的边缘渐渐开始收缩。 然而。 不祥的预感开始萦绕在薇薇安的心头。 不会这么容易的。 如此大的通道，“它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也正如她所料。 好景不长，裂缝再次剧烈震动，发出刺耳的响声。 地面开始加速龟裂，猩红的光芒愈发炽烈。 “这个气息…”薇薇安脸色凝重，“做好准备！” 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黑暗气息扑面而来，强大的气流随之席卷四方，令人窒息。 整个通道都在缓缓颤抖。 “这种强度的波动，魔将嘛？”艾克神色难看了起来。 随着一声巨响，裂缝中冒出一只庞然大物。 那是一只浑身覆盖重甲的巨大狮子，身躯庞大，金色的鬃毛在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它的双眼燃烧着邪恶的火焰，透出无尽的邪恶与愤怒。 魔狮的目光扫视通道的尽头，那里的空气中弥漫着鲜美的人类气息，它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随即迅速向前奔去。 “挡住它！霜火之墙！”艾克率先迎上，毫不犹豫地挥动冰火双剑。 剑锋划过空气，瞬间点燃了烈焰，又迅速冻结空气，火柱与冰柱自地下喷涌而出，试图阻挡魔狮的步伐。 然而，魔狮径直冲撞而去，硬扛着冰火交织的伤害，步伐丝毫未减。 “让开！风神之矢！”薇薇安大喝一声，弯弓搭箭。 整片区域的气体仿佛都被抽空，爆裂的飓风围绕着她的箭矢，即便是靠近的岩块也瞬间被撕扯成灰。 一箭瞬息爆发，带着狂暴的风之力直射魔狮。 强大的风之力瞬间将魔狮推回，让它不得不停下脚步 “该死的蝼蚁。”它吼道。 它硬生生侧过身，让带着恐怖风压的箭矢在他的肩膀破开一个大口，裂口处血如泉涌。 然后，它全身蓄力，一股可怕的力量在它体内爆发，带着无尽的怒火，再度奔跑冲向上方。 这种不要命的跑法让薇薇安他们震惊。 但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 根据记载，只有彻底击碎了魔将身上的魔晶，才能击杀他们，否则它们便是不死的。 这种伤口对他们来说其实并无大碍。 但此刻的薇薇安和艾克都陷入了释放招式后的虚弱期，眼看魔师就要跳上缝隙。 “不！”艾克心中的恐惧开始蔓延，仿佛已经看见了遍地的尸骸。 “铁皮畜生！给我滚下去！”一声怒喝从上方传来，声音如雷鸣般高亢。 随即，一声巨响响彻空中。 在众人的目光中，庞大的魔狮从上方的斜坡滚落，沉重的身体拖拽着一片尘土与碎石。 紧随其后，一个矮人飞快地滑了下来，带着浓重的怒气与不满：“奶奶的，薇薇安，你敢打我侄女的主意。听说你们快顶不住了，那老子可以来帮忙，但你敢动我侄女，我可不客气！” 他手中的巨斧鲜血淋漓，对应的是魔狮头上的巨大伤口。 “亚登阁下，感谢支援，但先别说这个了，先解决这个魔族。” “还解决个啥，脑袋都被我劈了一斧子...” 话音未落，魔狮再度站了起来。 “很好，你们彻底激怒了我。”它眼中的邪恶火焰渐渐变得更加炽烈，红色的光芒充斥了它的双眼，“记住我的名字，第六魔将萨拉玛尔，我会把你们撕成碎片。”“” 它说着，眼睛逐步变成了红色，身上的伤口也快速恢复，身型变得更加凝练，整个身体渡上了一层红光。 惊人的气势和杀气从萨拉玛尔身上爆发。 第232章 苦战 战斗在一瞬间爆发。 萨拉玛尔庞大的身躯突然冲出，速度之快让周围的空气似乎为之一滞。 它挥动着那对巨大的利爪，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直扑向艾克和薇薇安，气势如虹。 “休想！”艾克低吼一声，猛地挥动冰与火的剑刃，剑气划破空气，直刺魔狮的要害。 然而，瞬间的接触让艾克感受到一种震撼的力量。 萨拉玛尔轻而易举地一挥爪子，将艾克的剑刃弹开，那股力量几乎让他失去平衡，速度与力量的差距令他一时无法适应。 艾克迅速后撤，脚步沉稳，但他明显跟不上魔将的攻击节奏。那巨大的利爪如同黑暗中的闪电般扑来，近在咫尺。 就在这生死瞬间，艾克猛然感觉到地面在迅速上涌，黑和白的法术已经快速释放，地面瞬间升起，形成坚固的岩石壁垒，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干得好！”艾克感激地瞥了一眼背后的黑和白。 “让一让！铁皮畜生！来和老子斗一斗！” 与此同时，矮人亚登怒吼着挥舞着巨斧，迅速冲向萨拉玛尔。 尽管亚登个子矮小，力量却强大无比，他硬生生挡住了萨拉玛尔的冲击。魔狮的利爪带着锋利的裂风划破空气，但亚登稳如磐石，巨斧在他手中挥舞，每一击都强大无比，狠狠砸向魔狮的肩膀。 “畜生，给我倒下！”亚登愤怒地吼道，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愈加恐怖的力量，巨斧狠狠劈下。 然而，萨拉玛尔显然不傻，它不再与亚登硬拼，而是迅速闪避，精准地避开巨斧的锋芒，狡猾地游走在斧光之间。 “亚登，退开！你这样我没办法攻击！”薇薇安的声音迅速响起。她拉开弓弦，箭矢上带着强烈的魔力波动。 “我就不信我打不中这个畜生！”亚登怒道，愣头愣脑地继续挥斧，不愿轻易后退。 就在这时，萨拉玛尔猛地从背部拔出一把巨大的闪电大剑，雷电轰鸣，瞬间麻痹了整片空间，让所有人都无法反应。 只见它狠狠一挥，剑刃便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斩向亚登，狠狠抽击在他斧身上，将他猛地抽飞出去。 薇薇安瞅准时机，迅速释放箭矢。 她身后的几位精灵也纷纷如此行动。 骤雨般的箭矢射出，带着无数魔力波动，让萨拉玛尔避无可避。 萨拉玛尔竖起自己的巨爪，身体猛地扭动，死死护住自己的腹部，将所有箭矢挡住。 “魔晶在腹部！集中攻击！”黑和白几乎同时大喊。 她们的法术在萨拉玛尔脚下激烈成型，地面上迅速涌现出一根根尖锐的岩石尖刺，追踪着萨拉玛尔的腹部，直直向它刺去。 萨拉玛尔开始暴怒，它不再进攻，而是迅速后退，尽力躲避岩刺和箭矢的攻击。 就在萨拉玛尔躲闪的空隙中，一位精灵木系法师迅速施法，树木瞬间从地面生长而出，蔓延成巨大的树壁，将萨拉玛尔的活动范围大大缩小。 “继续压制它！”艾克低吼，挥剑指向萨拉玛尔。 亚登从岩石堆中爬起，抖擞了一下身体，咬牙上前：“我就不信砍不中！” 萨拉玛尔看着身后袭来的艾克和前方的亚登，被迫停下了脚步，眼中露出无尽愤怒。 它那庞大的身躯微微颤动，随着愤怒的咆哮，巨大的电流开始在它的身躯上疯狂流动。 每一寸肌肉都仿佛在承受极限的压迫，它高高举起那把闪烁着刺眼蓝光的大剑，带着几乎能撕裂空气的威压狠狠挥下。 “你们这群蝼蚁！”萨拉玛尔的怒吼回荡在空中，闪电大剑在空中激起一片雷霆，直接撕开空间，发出一阵轰鸣的电光。 那股强大的力量横扫战场，激荡的电流迅速蔓延。 艾克本能地想要躲避，但闪电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反应极限。 整个身体被剧烈的电流击中，瞬间麻痹，所有的肌肉都像被锁住般无法动弹。 眼前的视线瞬间模糊，痛苦从每一个细胞中传来。 “艾克！”黑和白惊呼一声，眼中满是焦急，但她们马上同样被电流覆盖，双腿在地面上抖动着，身体被定住。 其他精灵也几乎全部被束缚在原地，完全无法做出反应。 只有亚登，凭借着矮人天生的强韧身体，勉强承受住了这道毁灭性的打击。 电流虽然不断撕扯着他的皮肤和肌肉，但亚登紧紧握住巨斧：“这下你躲不了了！” 他用尽全力，一斧子劈向萨拉玛尔，巨斧的锋利刃口深深砍进魔狮的肩膀，将它的巨躯强行压在原地。 就在这时，薇薇安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她速度如同残影一般靠近，弯刀从她腰间快速拔出，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她以惊人的速度向萨拉玛尔的腹部刺去。 “嘶！”萨拉玛尔发出了带着痛苦的低吼。 难道，它的魔晶终于被击中了？ 不对，薇薇安并没有感觉自己击中了除了血肉之外的东西。 就在她准备后撤的瞬间，萨拉玛尔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原本的悲痛转瞬变成了嘲讽的笑容。 “蝼蚁，真是好骗。” 话音刚落，萨拉玛尔再度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近距离的二人被吼得猝不及防。 它的身体猛然一震，狠狠甩开了依然抵住它的亚登。 然后，萨拉玛尔的身体骤然闪烁起电光，布满电流的大剑挥舞，狠狠砸在薇薇安身前的屏障之上。 尽管薇薇安第一时间就支起了屏障，但蔓延的电流仍然让她的意识一阵模糊，最终只能踉跄后撤，倚靠在石头之上。 “薇薇安！”艾克艰难地叫出她的名字，虽然身体依旧无法动弹，但内心的焦急已几乎压垮了他。 萨拉玛尔一步一步艰难地爬起，他浑身插满了箭矢和碎岩，肩膀和腹部还有深深的伤痕。 鲜血涂满了他的全身。 他的自愈也是有上限的，如今他也确实到了极限。 但没关系，现在只有他还能行动了，他再度举起大剑，对着薇薇安。 “就你最麻烦，给我去...”他庞大的身躯突然不动了。 “死？嘿嘿，虽然这个坏女人死了也好，但现在她还是有点用的。”女声响起。 只见一道短刀刺破了萨拉玛尔的额头，可以隐约看见其中破碎的魔晶。 “菲尔薇，你看了多久热闹了？”薇薇安咬牙切齿。 紫发的暗夜精灵从空气中现身。 “没看多久啦，但是能看到你这么狼狈，我可太开心。”菲尔薇绽放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第233章 勇者 亚登活动了一下身体，站起身来，走到菲尔薇身边，瞪着眼问道：“又是一个精灵啊，你是怎么知道这畜生的弱点的？” 菲尔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道：“我能看到。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你这个沉迷于喝酒吹牛的老大叔。” 亚登愣了愣，随即一声不屑的“呸”从他嘴里喷出。 “你们精灵才老。” 艾克站在一旁，目光依旧紧锁着萨拉玛尔的身体。 他缓缓靠近，仔细观察，发现萨拉玛尔还有一丝生气。 “各位，它还活着。” “没事，魔晶已经碎了，苟延残喘一会罢了。”菲尔薇拍了拍手。 “你们...不会以为...只有我吧，啊哈哈哈哈哈哈...”萨拉玛尔的声音从断裂的喉咙中发出，虽然声音已经微弱，却依旧得意。 萨拉玛尔的身躯在逐渐消失，然而它那自负的表情依然没能褪去。 “我的两位兄弟，比我强多了。他们就在我后面呢…算算时间，也应该把那群骑士吃干净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沉了下来，气氛一时间变得压抑。 连菲尔薇都失去了笑容。 “你这畜生是在唬人吧？”亚登骂道。 “不一定，这么大规模的通道，有两位魔将是说得过去的，但是三位...”艾克不敢再说下去。 此时，远处的裂缝中突然爆发。 那股能量愈加汹涌，猩红的光芒再度蔓延开来。 萨拉玛尔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他的眼睛中闪烁着一丝残酷：“来吧，兄弟们！替我报仇！” 然而，当裂缝中逐渐显现出身影时，萨拉玛尔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看见的是两个巨大的丑陋的头颅。 一个是老虎的头，另一个是大象的头，可以看出它们眼中皆是带着震惊。 “恐怕他们做不到了。” 从这两个头颅之后，卡洛缓步走出。 他的身上沾满了鲜血，身上的轻甲已经破裂开来，面容布满了疲惫，显然经过了极为惨烈的战斗。 但他的步伐仍然沉稳而有力，气势仍然锐不可当。 萨拉玛尔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眼中同样露出难以置信。 “你...怎么可能？！” 随着萨拉玛尔的最后一声尖叫，它的身体随风而逝。 菲尔薇彻底呆住了，她生平第一次无法完全看透一个人。 眼前的这个少年在她的眼中仅仅只能显示一些最简单的信息。 所有的能力都是未知。 薇薇安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卡洛会出现在这里，艾克却已经冲上了前。 “勇者大人，艾瑟兰家...” “他们走得比较慢。” ———— 当卡洛从猩红的通道中走出时，伊斯卡尔的战士们都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所有目光都被那位浴血而出的勇者吸引。 但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接着，艾瑟兰家的骑士们一个接着一个走了出来，众人的目光才开始变得震惊不已。 他们都被下令全力关闭通道，他们都认为这场战斗必定会以艾瑟兰家的牺牲为结局。 然而，奇迹就摆在眼前，存活下来的艾瑟兰骑士人数竟然比预想中要多得多。 并且，他们的目光看向卡洛时变得无比炽热。 最后，艾瑟兰家的家主休尔顿·艾瑟兰缓缓走出。他没有急于离开，而是抬起头，深深朝着卡洛鞠躬，久久没有起身。 随后，他朝着战士们张口道：“我以为今日艾瑟兰家就要覆灭了，遭遇了这种袭击，我自己都感到绝望。我已经接受无人援助的事实了，毕竟这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休尔顿哽咽了，眼中浮现出些许泪水：“但有一个身影，在我们绝望的时候站了出来。 虽然我们之前从未见过勇者，但当我们看见他出现的那一刻，我们心里都有了答案。自拂晓大人出现开始，艾瑟兰家就没有再多死一人！” “他一边为我们撑起屏障抵御那无数的深渊魔法，一边将两位魔将斩杀。” 所有人都默默地看向了那两个巨大丑陋的头颅时，心中的震撼再度无以复加。 每个人的心底仿佛被点燃了一股火焰，那是希望的火焰。 休尔顿抹去泪水，眼神也变得更加坚定：“我在进入伊斯卡尔时，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我很惭愧自己曾产生过怀疑。从今天开始，艾瑟兰家将成为拂晓大人手中的一把剑，任其调度！至死不休！” “为了勇者大人，至死不休！”所有艾瑟兰骑士齐齐肃立，他们的声音回荡在伊斯卡尔的天空中。 这股信念与力量，感染了所有人。 面对一堆炽热的目光，卡洛低头看着黯淡的圣剑。 “给点面子，不然把你折了。” 圣剑颤抖了一下，随即发出璀璨的光芒。 看到这一幕，受伤的士兵撑着长矛站起来，城墙上的弓箭手放下武器，他们一齐望向那个手持圣剑的身影：“为了勇者大人，至死不休！” 千万个声音合而为一，在血与火洗礼过的战场上，在生死与共的战士们之间。 “真猛！我亚登服了！我要跟着这小子...哦不，拂晓大人，我要跟着拂晓大人混！”亚登高举斧子大喊。 “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呐？我明明能看见圣剑是很排斥他的，那为什么...”菲尔薇还处于震撼之中。 “实在是太冒险了，要是他没能回来怎么办？”唯有薇薇安脸色铁青。 艾克侧头看向薇薇安：“但这不正是你想看见的嘛？” “看来献祭是有效的...”薇薇安还没说完，便看见一个洁白的身影伫立在不远处的高坡上，顿时说不出话来。 那里，伊芙丽小嘴微张，看着万众瞩目的少年。 勇而无畏者，即是勇者。 第233章 渎神者 人潮渐渐散去，但亚登还在激动地嘟囔着什么。 “我们完全可以组成一个勇者小队，说不定就能打败魔王！” “亚登殿下，别看着我，城里事务繁忙，恕我就不参与了。”艾克连连摆手。 “嘿嘿，那正好，你来了不是和我的位置重了么？” 艾克：“......” 薇薇安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卡洛的背影。 她心中的焦虑与愤怒交织，想要快速追上去，但她的身体还处在麻痹之中，只能慢慢在后面跟着。 卡洛在一处偏僻的地方站定，随即转头看向他身后。 “跟着我，是想做什么？”他的语气淡然 菲尔薇的身体凭空浮现，她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上上下下打量着卡洛。 “卡洛，你知道吗？你和别人完全不一样。”她抬手摩挲着下巴，眼神充满了探究。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卡洛语气带着几分警觉。 “别生气，是‘窥视之眼’，我天生的能力，但我能看出的也就这么多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菲尔薇，你可以叫我菲。” “所以，你有事吗？”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确定那两位魔将魔晶所在的？” “我没有确定，我只是砍到他们无法再生为止。” “......”菲尔薇嘴角抽了抽，原来还能这样... “我现在有事，之后再聊吧。” 菲尔薇见状，轻笑一声：“噢，那...那我先失陪了。” 随即身形一闪，消失在卡洛的视线中。 此时，薇薇安已经追上，迎头挡住了他的路。 她的银发被电得炸开，配合她愤怒的表情，还显得有些滑稽。 “你怎么敢这么做？！你根本没有接受伊芙丽身上的加护，竟然就这么轻率地冒险！你是不是想走伊莲蒂的老路？！” 卡洛不急不缓地抬眼看向她，语气没有丝毫动摇：“我和伊莲蒂不一样。伊莲蒂是被怒火支配了理智，但我没有，我始终保持着冷静，并且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薇薇安的眉头紧锁，再度开口：“你所谓的冷静，就是拿所有人的希望去赌？” “我只知道，一个缩在别人的背后，甘愿接受他人献祭的人，是不配成为勇者的。我若是按你的想法走，更不可能击败魔王。” 薇薇安张了张嘴，却一时间语塞，许久后，她才开口：“这是最稳妥的选择。更何况，如果没有众神的力量，你是走不远的。” 卡洛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把黯淡的圣剑上。 “我有一个想法想试试，薇薇安，你也一起来吧。” “这是去神龛的路，你想要做什么？现在再去尝试已经...”薇薇安显然不太理解他的意图。 卡洛没有答话，只是一直向前走，来到那一片神圣之地。 基本上每一座城市都会设立一处神龛之地，供奉着除了光明神在外的诸位神明。 这里被厚重的光辉笼罩，四周矗立着无数神像，大小不一，材质各异，但全都洁净无瑕。 中央祭坛上燃烧着洁白的圣火。 他突然加速，猛地把圣剑狠狠地插入大祭台的中央。 剑刃与祭台接触的瞬间，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祭台上的符文瞬间被激活，金银线条开始发光，像是无声的警告。 薇薇安脸色大变，立刻冲了上去，想要阻止这一切。 然而，她的动作还未起，卡洛轻轻一指，便将她牢牢束缚在地，无法动弹。 “你在干什么！这是亵渎神明！” “你们或许已经习惯了，靠着祈求换来众神的青睐。” 神龛上方，诸神的虚影开始凝聚，神圣的威压让薇薇安不敢再出声。 “我曾记得诺尔和我说过一句话，我现在才明白她的意思。” “不是你们选择了我，而是我选择了你们。” 他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神力的波动开始从祭台四周扩散开来，汹涌的力量仿佛要吞噬一切。 那些神力化作实质般的锁链，缠绕上他的四肢。 卡洛感受到了这些神力的压制，想让他臣服。 就在这时，他的面具开始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强烈的光辉直冲天空，亮得让薇薇安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诺尔的身影出现在卡洛身边。 “你...好吧，或许你才是对的。既然你有如此决心，那我也没有理由站在你的对立面。”诺尔一声叹息。 那些试图压制他的神力突然开始扭曲、颤抖，这股力量开始失去原有的压制力。 卡洛立刻开始吸取它们，毫不保留。 他能感觉到每一丝神力都在灼烧他的身体与灵魂。 这是一种极限的考验。 那种力量在他的体内如洪流般涌动，仿佛要将他的所有界限都打破，所有的痛楚都成为了一种升华。 直到，他的心跳与呼吸逐步开始与这股力量同步。 卡洛睁开眼，万物在他的眼中仿佛都变得缓慢。 所有的声音、色彩、甚至空气的流动。 他对周身一切能够被他感知的事物都似乎已经了如指掌。 他一伸手，桌上的圣剑开始震颤，然后飞速飞入他的手中。 他伸出一只手，桌上的圣剑猛然震动，发出低沉的鸣响，仿佛感知到某种召唤。 然后，在一瞬间，它飞速地穿过空气，毫不犹豫地跃入他的手中。 卡洛感受身体里磅礴的力量，不自觉望向漂浮着的诺尔。 “你呀，可真是了不得。” 她苦笑一声，身体化作荧光，再度化作了一块面具。 直到薇薇安再度睁开眼睛，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神龛恢复了平静，卡洛仍然戴着面具，站在祭台之前。 他的身影仿佛在此刻与这片神圣的空间融为一体，但薇薇安感受到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压迫感。 他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仅仅是与卡洛对视，她的心脏便不自觉地颤动，那种寒意从脊背蔓延开来，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很清楚。” “这可是大逆不道，这可是...渎神。”薇薇安仍然不敢相信。 “为了最终的胜利，不是吗？” 第234章 另一方世界 艾克带着几位人手急匆匆地赶到神龛之地。 刚一踏入这片神圣之地，空气中的压迫感便扑面而来。 四周的神龛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光辉，神像矗立在昏黄的灯光下，无声地注视着所有闯入的生灵。 艾克看到薇薇安孤零零地站在祭台前，背对着他。 她的身影在圣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单薄。 艾克心头一紧，步伐不自觉地放缓。 他能看见薇薇安的的脸色苍白，满脸迷茫。 “薇薇安殿下，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伊斯卡尔都能感受到极大的震感。” 薇薇安似乎是回过了神，发出一声短暂的叹息：“没什么，勇者那边已经不用再操心了。” “那...献祭仪式呢？” “都可以取消了。”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麻烦城主告诉各大势力，勇者已经彻底觉醒。” “您...没有在开玩笑吗？” 这巨大的变故让艾克难以接受。 “我很认真。” ———— 战略室内，气氛凝重。 卡洛坐在桌前，目光深沉，望着艾克：“艾克城主，说一下现在的具体形势吧。” 艾克这才收回打量的目光。 虽然不知道卡洛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卡洛的气势和表现来看，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变化。 艾克深吸一口气，开始描述眼下的局势：“如今的情况非常严峻。现世与魔界之间存在着一片独立的空间，我们称之为‘圣树领域’。圣树可以算是两个世界之间的屏障，它有效限制了两个世界之间的传送。” 不光是卡洛，新加入的菲尔薇和亚登，也都在认真倾听。 “然而，圣树所在的空间在伊莲蒂消失的几十年里，已经被魔族彻底占据。圣树被感染，直接导致越来越多的通道开始涌现，失去了限制。” 亚登发出一声大笑，打破了沉默：“那就把这个空间里的魔族全杀光就好，问题解决了。” 艾克摇了摇头，表情严肃：“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现在通往圣树领域的路口，已经在魔界的最深处，靠近魔王城，那里极其难以接近。更何况现在，同时防守这么多通道，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战力。” 亚登哈哈一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不就是有我们勇者小队吗？你们负责防御，我们就负责深入。” 艾克苦笑一声，似乎对这种粗暴的解决方式感到有些无可奈何。 但卡洛却点点头。 “亚登说得没错。我会开辟一条直达魔王城的路线，人族的反击，从此刻开始打响。” ———— 卡洛回到小屋时，发现伊芙丽静静地坐在屋前。 她的面容依旧平静，眼神却透出一丝冷淡与疏离。 看看卡洛走向她。伊芙丽缓缓抬头：“您不需要我了吗？” 卡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淡淡地说道：“如果你指的是牺牲你自己，那确实不需要了。” 伊芙丽听到这个回答，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低下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那我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呢？” “有战争，就会有人受伤，我也可能会受伤，你会治疗吗？” 她点了点头，“会。” “那这就是你的价值。” 伊芙丽沉默片刻，最终她开口说道：“但相对而言，您拥有了我的加护后，才算是价值的最大化。仅仅是治疗的话，那么许多牧师都可以做到。这是我的使命，我只有我能做到的使命。” 卡洛径直否认：“我不这么认为。” “那您...” “你这是逃避。你将自己赐福和本应承担的责任用一个理由转移到别人的身上，自己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对吗？” “我没有这个想法。”伊芙丽微微摇了摇头。 “你们的神选中了你，给了你深厚的赐福，难道就是让你这样使用的？” “我不知道...”她低下头，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那就去寻找答案吧。” ———— 圣城的夜晚，宁静而深邃。 星光洒在大地上，空气中带着些许凉意。 卡洛依旧倚靠在栏杆上，目光望向远处的夜空，和五年前一样的夜空。 一旁，伊芙丽安静地站着，神情专注，完全沉浸在他的讲述中。 “现在，你现在找到答案了吗？”卡洛的看向她。 伊芙丽眨了眨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若有所思。 “或许吧，有了更多的感悟。但比起那个时候，现在不再那么执拗了。” 卡洛微微点头，轻轻开口：“后面的事情，你也都清楚了。” “薇薇安从未提过她这件事...关于渎神。” “看她的表情，好像很严重。” “当然严重，亵渎神明可以算是在任何地方都不可饶恕的罪行。” 卡洛也不意外：“你们都觉得神明至高无上。” 伊芙丽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一抹疑惑：“嗯，不这么想反而才奇怪吧，女神们给我们带来了无数庇护。她们的存在，维系着我们的世界和秩序。” 卡洛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星空，声音缓缓响起：“这可能就是世界观所带来的差异吧。”他顿了顿，低声说道，“在我所知的另一方世界，那里不存在神明。虽然灾难和战争也不曾消失，那里的人们一样也能很好地存活下去。” “另一方世界吗...不存在神明的世界。”伊芙丽念叨着。 卡洛微微侧过头，看着伊芙丽，微微一笑：“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告别了伊芙丽。 就在这时，诺尔泛着金光出现在他面前，目光中带着好奇：“你说的那个世界，究竟是哪个世界？” 卡洛轻轻一笑：“可能是梦里梦到的吧。” “切，不说就不说，亏我替你摆平了那么多麻烦！”诺尔不满地嘟囔道。 “你是说五年前吗？” “对啊，你是在赌命，你知道吗，随意亵渎神明，强行汲取神力，一个不小心你就没命了。” “比起用伊芙丽她们的命去赌一个未来，我宁愿拿自己的命去赌，赌起来更安心。” 诺尔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不过，那一刻，我觉得你是对的，这才是救世主该有的选择。” “好了，回去睡觉吧。”他说，“我想教皇这次想见我，肯定不止是回忆回忆过去，明天估计还有得忙。” 第235章 冰之城 安娜的小脚在椅子边轻轻晃着，白色的裙摆随着动作轻抖。 她支着下巴，语气漫不经心地问：“碧安卡，卡洛呢？” “他出门了，总算是睡了一个好觉，嘿嘿嘿。”碧安卡半躺在沙发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他去哪了？” “好像是圣教城亚斯图尔吧。” “哼，去这么远都不和我报备，真是不负责的侍从。当然，我也不是特地来找他的。”安娜别开脸，“就是路过，顺便看看。” “我也没问你找谁呀。”碧安卡睁开眼。 安娜撇了撇嘴，然后站起身，裙摆一扬，凑过去坐到碧安卡旁边。 “既然卡洛不在，那我们就来聊聊吧，刚好最近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 “哦？什么事情？”碧安卡微微偏头。 “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你和卡洛是怎么认识的？”安娜思考了一下，询问道。 “青梅竹马啊，我可是最先来的，第一个，懂吗？”她竖起食指，眼神格外认真，“当年他才这么小点，我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所以，从小就认识了啊”安娜轻声重复着，然后接了一句：“好吧，那那确实你应该是第一个。” 碧安卡鼓起腮帮子：“对吧对吧，还是我们安娜明事理。没想到却被那两个” 她声音越说越低，以至于安娜根本听不清。 “你在那个空荡荡的王城里说得是真的吗？”安娜红着脸问。 “哪句呢？” “就就就就那一句。如果开头的那一句。”安娜脸红得不行。 “不大记得了。” 安娜闭上眼，凑到碧安卡耳边快速低语：“就是你说‘等你也当了卡洛的小情人，你就会知道了。’，这这这句话是真的假的。” “你这点小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安娜。”碧安卡一边说着，一边握过安娜的小手，“希琳也和我说了哦，你的好奇心可真不小。” 安娜怔了一下，想嘴硬却也嘴硬不起来。 “我说得是真的，我也并不反对。”碧安卡确认道。 “但是这样对你有好处呢？” 碧安卡挪了挪屁股，想着：“最直接的好处可以帮我承担些体力活。” 但她当然不能这么说。 她坐起身，凑到安娜耳畔：“反正，你想啊，平时你和卡洛私下在一起，是不是也挺亲近的。” 安娜低着头，眼神有些游移，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对不感兴趣的人才不会那么主动靠近。那不就说明…他其实也挺喜欢你的嘛。” 安娜怔了一下，脸颊迅速泛红，眼中浮现出一点难以掩饰的惊喜与羞涩：“真…真的吗？其其实我也有点感觉，所以才向希琳打听来着。” 碧安卡轻轻耸肩：“如果是别人的话，我可能会有所异议，但你忘了在镜像之城的时候，你站出来救了我和希琳吗？我觉得安娜你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不会反对的。” 安娜小嘴微张：“真的吗？碧安卡姐姐。” “对啊，现在你可以说说有什么事了嘛？” “嗯好，这件事情碧安卡姐姐你也应该知道。最近有一个坏女人缠上了卡洛，还大言不惭的说才不管他有没有对象，强行骚扰他。” “啊？还有这种人？”碧安卡微微皱眉。 “对！我气我替碧安卡姐姐气不过，想要教训一下她。谁知道她的背景也不小，最近开始和我父亲合作，我也拿她没办法。”安娜挥舞了一下小拳头。 “安娜，谢谢你为我出头，放心，我肯定和你一起站在一起。” “好啊，碧安卡姐姐，我们一定要一起抵制她，绝不能让她得手。” “说的对，不过也正常，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 “我最近打算在王城开一间餐厅，昨天我去租铺子，有一个善良的美女姐姐，直接低价租给了我一家市中心区域的大店铺。天呐，我真没见过这么好的人，才第一次见面她就如此相信我。现在王城破坏严重，中心区域的铺子可是重金难求哇。” “居然有这么好的人。”安娜有些不可置信，她这几天也了解了不少情报，好位置的商铺确实很难抢到。 “对呀，她叫莎黛尔，下次也给安娜你介绍一下，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啊？” “对了，你说得那个坏女人叫什么呢？”+ ———— 幽暗的地底，冰气蔓延，宛如永恒的寒冬。 若有人目睹这一幕，定会被震惊到无法言喻。 巨大的冰山之下，居然隐藏着一座城市。 所有的一切都被冰层所覆盖，被冻结在过去的某一瞬间。 最为显眼的，是一座辉煌的城堡，屹立在冰封的城市中央，坚固而庄严。 在城堡的一间房间内，尽管四周的冰霜仿佛无情地包围着这一切，但房间内却奇异地隔绝了冰冷。 篝火在壁炉中摇曳，一个魁梧的黑骑士端坐在火光旁，目光温和地看着面前的黑发女子。 “公主，不再去睡一会么？估计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温莎轻轻摆手：“格伦伯伯，我睡得还不够久么？都一百多年了。” 格伦笑了笑，摘下了厚重的头盔，那是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已经满头白发，但眼神依然锐利。 “公主，要不我带你去地面上走走？一直坐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啊。” 温莎轻轻摇了摇头：“不了，伯伯，我想和我的子民们呆在一起，伯伯若是嫌无聊，可以自行去走走。” 格伦挠了挠头，随即笑了笑：“我确实有些坐不住，上次我出去，看见了一群兽人驻扎在摩尔莫斯的废墟里。看他们也怪可怜的，便没有驱赶，现在倒是想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叔叔做得对，当然不必驱赶，卡洛大人似乎与他们有旧，上次卡洛大人就是带着一个兽人女子来的，我能察觉到。”温莎的语气依然平静。 “公主殿下果然敏锐。”格伦骑士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去吧，格伦伯伯，这里有我便足够了。” 格伦骑士站起身：“告辞了，公主殿下，您若需要什么，随时唤我。” 第236章 火龙出巢 格伦来到摩尔莫斯城墙最高处，站在那座破败的塔楼边缘，俯瞰着下方的废墟。 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感慨万千。 曾经，这座城市是如此的辉煌。 洁净的街道上充满了热闹的商贾与欢笑的人群的画面，仿佛就在昨日。 但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被战火与岁月侵蚀，化作废墟。 远处，那片麦田依旧延展。 格伦的视线停留在那片田野上，尽管周围的一切几乎已经荒废，但在那里，兽人们仍在辛勤劳作。 “一百多年了，真快啊，摩尔莫斯必然会再度新生的。”他低声道。 突然，格伦突然感到一阵不对劲。 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东西在靠近，带着一种熟悉却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看向掌心，那里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印记。 “我不是在做梦么？” 远处，传来一声震撼的龙吟。 坤族长和所有兽人默默站在山谷边缘，凝视着远方的天空。 天际被一阵巨大的轰鸣打破，数十只火龙从山谷中腾空而起，遮天蔽日。 它们的鳞片闪烁着金属般的光辉，口中喷吐着烈焰，气势磅礴。 兽人们全都愣住了，目光呆滞地望着这一幕。 火龙前进的方向正是摩尔莫斯，兽人们的心中瞬间涌上一股莫名的恐惧，绝望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 逃吗？或许已经太迟了 坤族长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没想到才短短几天，他最不想看见的事情就发生。 他低下头，在绝对的力量差异面前，他并不打算反抗。 他唯一庆幸的是，玲不在这里。 然而，正当兽人们都在为即将来临的灾难做好心理准备时，他们忽然意识到，那些飞舞的火龙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它们的飞行轨迹直直朝着城市的另一头飞去。 其中几只火龙还侧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随即纷纷开始降落。 “它们…好像并没有要攻击我们的意思。”一名兽人说道。 ———— 格伦目光紧紧锁定着前方，心中的激动几乎无法抑制。 当一只火龙从空中俯冲而下，巨大的震动使他心跳加速。 巨龙的翅膀拍击着空气缓缓落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一百多年了，整整一百年多没有感受过这种血脉相连的悸动。 火龙收翼的瞬间掀起飓风，砂石飞溅。格伦不得不抬手遮挡，却仍固执地透过指缝凝视那对熟悉的琥珀色竖瞳。 龙鳞与地面碰撞的轰鸣声中，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豪斯！你居然还活着！我都以为你…” 格伦手中的印记彻底发亮。 那是契约的印记。 那只巨大的火龙低下头，温柔地用头部蹭了蹭他的肩膀。 为首的火龙从队伍中脱颖而出，它的颜色最为炽热。 当它在空中划出一道炽烈的轨迹后，突然收拢双翼，任由爆燃的烈焰将自己吞没。 火光炸裂的刹那，漫天火星如雨纷落。 自飘散的烟霭中，一位身姿挺拔的女性踏焰而来。 “维芮蒂安殿下，好久不见。”格伦见状，迅速行礼，语气恭敬。 维芮蒂安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城堡废墟，询问道：“格伦殿下，确实好久不见了，温莎公主可还无恙？” “温莎公主一切安好。” “那就好。这些年，我也回来过几次，但魔族肆虐，我也不敢贸然暴露你们的踪迹。如今得知魔王被封印，我们立刻飞回来。” “当年的形势过于危急，我和公主还以为各位没事就好，想必公主知道了也会很高兴。” 维芮蒂安眼中闪过一丝唏嘘：“多亏了那位大人，否则我们很难突破魔族的封锁。想当年我还曾质疑过他，现在想来真是惭愧。” “那位大人已经出现了。” “噢？那封印已经解除了吗？” 格伦稍作沉思，回答道：“似乎那位大人是第一次见到我们，还未曾有记忆。但既然他说过百年后会为摩尔莫斯解封，我相信他一定会做到。” 维芮蒂安听后点了点头：“好，替我向温莎问好，希望早日能再与她并肩作战。我们就在一旁的山谷栖息，等摩尔莫斯的黎明降临。” “维芮蒂安殿下，豪斯，再会。” ———— 当坤族长再次赶到时，正好看到几只巨龙腾空而起，迅速飞向远方。 唯有一个魁梧的漆黑骑士站在原地。 冰冷的风吹过，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坤带着几分迟疑与不安，甚至有些不敢上前。 格伦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笑了笑：“别害怕，兽人。这些火龙曾经隶属于摩尔王国火龙骑士团。如今魔族战败，它们只是回家了，不会伤害你们的。” 坤族长松了一口气，随即连忙鞠躬，恭敬地表示感谢。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骑士大人，我认得您盔甲上的徽记，请问您是摩尔王国的旧人吗？” 格伦点了点头：“观察得不错。” “那我们在此居住是否有些不妥当。”坤有些犹豫地问道。 “没关系，看着你们扎起草屋，种下麦田，比单纯看着这片死气沉沉的废墟要好得多。” “多谢骑士大人。”坤松了一口气。 “我前一次苏前来的时候，大约也是二三十年前了，我记得当时这里还有极为强大的魔族气息。难道也因为魔王的落败而消失了吗？”格伦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天际。 “这倒不是，是有一位大人出手相助，将那魔族击溃，我们才得以从下水道搬到地面上来居住。” “他往哪里去的？” “这” “不必担心，我没有恶意，我知道那位大人叫卡洛，他同样也是我们的恩人。”格伦说道。 “原来是卡洛大人的故交，他向东南方向去了。” “东南方神圣教廷的方向，看来快了。”他抬头看向狐人，“我得花些时日把这些废墟清理一下，你们听见的动静不必担心。” 说着，他大手一挥，整座废墟开始震颤，随后被一股巨力托举到空中。 然后大步远去。 第237章 时间逆流 卡洛居住的房间位于圣教廷最高处的塔楼之巅，这是专门用来接待最尊贵宾客的居所。 宽敞的圆形卧室被落地水晶窗环绕，能将整座圣城尽收眼底。 晨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光影，特制的安眠法阵在床底缓缓流转，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的魔力波动。 卡洛不由进入了一个长久而安详的梦，这一觉竟睡到了正午时分。 待到他起身时，发现床头的水晶桌上放着一封信函。 教皇的亲笔邀请函上写着：“若勇者阁下醒来，请随伊芙丽前往禁地一叙。” 果然，教皇的召见不会那么简单。 简单梳洗后，卡洛循着记忆走到楼下，他记得伊芙丽的房间就在下面。 刚到走廊转角时，一股奇怪的焦糊味便钻进鼻中，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循着味道走过去，推开厨房的门，卡洛顿时愣住了。 厨房里乱作一团，锅碗瓢盆摊了一地，黑烟尚未散尽。 伊芙丽站在灶台前，白皙的脸蛋被烟熏得有些黢黑，头发也略显凌乱。 她手里还拿着一把锅铲，看起来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伊芙丽…你在干什么？”卡洛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开口。 伊芙丽淡淡地抬起头，神情却依旧平静：“突然有点兴趣罢了。” 卡洛盯着她黑糊糊的围裙和那锅已经看不出原型的东西，沉默了几秒，才忍不住低声说道：“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伊芙丽轻轻撇开视线，表情却仍淡定：“初学者都会这样。” 卡洛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走了过去，把她手里的锅铲接了过来，顺手熄了灶台上的火：“好，就是你的代价有些大了，你要毁了这间厨房。” “我会慢慢学好的。”伊芙丽肯定道。 他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蛋壳碎片。 “相信你，走吧，你们教皇让你带我去禁地。” “禁地？”伊芙丽似乎有些惊讶。 卡洛与伊芙丽一前一后走出高塔。圣教廷的长廊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芒。 沿途的修士和骑士见到他们皆微微鞠首。 当然主要是因为伊芙丽。 “禁地在什么方向？”卡洛问。 伊芙丽抬头指向圣城的最深处。 那是一座接天而立的尖塔。 “那不是昨日去的神殿吗？” “禁地就在神殿之下，自亚斯图尔建造伊始便被历任教皇严加看守，我也从未涉足过。” 他们沿着神光之座的螺旋回廊一路向下，每一层都经过严密的守卫。 身着银铠的圣殿骑士在每一道拱门前肃立。 穿过第七道由两位大主教亲自看守的秘银大门后，阶梯的材质突然从白石变成了漆黑的玄武岩。 台阶边缘镶嵌着会发出幽蓝光芒的符文，照亮了向下延伸的深邃通道。 当他们走过最后一段阶梯时 走过最后一段阶梯，眼前的景象让卡洛停下了脚步。 一条由光与影交织的阶梯悬空延展。 入口门前立着两尊天使雕像，双手持剑，目光冷漠地俯视来客。 卡洛能够感受到从禁地深处涌出的力量，那是一种极为奇异的力量。 光影阶梯之前，教皇早已静静站在那里，银白的法袍在光影流转。 “教皇殿下一直在此等候吗？不好意思，真是久等了。”卡洛朝他说道。 “呵呵呵，我已经等了够久了，不差这一点时间。”他抚摸着白色的胡须。 “这里便是神圣教廷的禁地，看上去确实不简单。” “前方这片回廊，关系着极为重要的秩序。”教皇抬起手，“这也是为什么，即便魔族入侵，我也不能离开圣教城一步。因为这里…关系得是时间，我们称它为时间回廊。” “时间回廊？”卡洛目光微微眯起，望向那片奇异的空间。 回廊像是悬浮在虚空之上，一道道半透明的光柱交织出无数未知的通道，仿佛在无限延伸。 教皇继续说道：“那里的时间流逝是混乱的，像一条被切割成碎片的长河，有时快得如汹涌巨浪，有时却像静止的湖泊，甚至有些时候...能逆流。” 卡洛开门见山：“那么，教皇让我来到这里，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可以说得直白一些。” 教皇微微苦笑，眼中有一抹无奈：“说是说不清楚的。我恳求勇者大人带着伊芙丽进入前方这片回廊，完成时间上的闭环。” “闭环？”卡洛与伊芙丽对视一眼。 “对于你和伊芙丽来说，这不过是一次旅行，不会有任何危险。”教皇缓缓道，“但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这是时间秩序的补全，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说罢，教皇俯身，深深鞠躬，久久未曾起身。 光影映照下，他的身影在地面上拉得极长。 “虽然我知道，这让你们感到迷茫，但一切的答案…都会在这次旅行之中。”教皇的声音低沉而恳切。 伊芙丽目光复杂地看着卡洛，唇瓣微启：“卡洛，教皇大人绝不会骗人。” 卡洛沉默了片刻，最终轻轻点头：“我明白。” “衷心感谢。” 教皇在光影回廊前缓缓抬手，掌中出现了一串黯淡无光的宝石手链。 “这是召唤媒介。”教皇将它郑重递给卡洛，“当你们身处时间回廊，它会指引你们通往正确的时间节点。” 随后，接过教皇又让伊芙丽上前，嘱托了她几句。 “我明白，教皇大人。” 伊芙丽的点点头，上前轻轻牵起卡洛的手，将那串黯淡的宝石手链也扣在她的手心。 两人并肩，互相对视一眼，就在踏入时间回廊的瞬间，脚下的光影阶梯仿佛融化，整个世界骤然陷入无声的扭曲。 然后下一步，他们却又踏了出来。 只是当卡洛抬起头时，眼前的教皇身影已消失无踪。 卡洛环顾四周，仍然是圣教廷禁地的模样，但他却敏锐地感知到四周的气息完全不同了。 他举起之前黯淡的手链，却看见它无比通透而华美。 “看来这里…是另一段时间。”卡洛低声说道。 第238章 崩坏的局面 卡洛低声呼唤：“诺尔？还在吗？” 下一刻，一个轻快却略带娇气的声音在他耳畔中响起：“当然，我的主人~小诺尔时刻相随。” “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知道啊，刚才所谓的禁地，其实就是时间女神的女神之碑所创造的领域，那个教皇老头说得没错，这种地方确实需要严加看守。而所谓的闭环，嗯...我也不好解释，反正你们会知道的。”诺尔解释道。 “你明白的，这、我讨厌谜语人。”卡洛转过头，却只看到伊芙丽隐去了身形：“伊芙丽？你隐身做什么？” 一阵微风拂过耳边，伊芙丽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教皇大人说，我们在这个节点算是不速之客，不能留下太明显的痕迹。不能被人看到真面目，也不能透露任何信息，否则严重的话会导致闭环失败。我身上的赐福和加护太明显了，还是隐身行动最稳妥。” “好吧，有这种限制也是情理之中。那你要跟紧我，菲尔薇的隐身术，即便是我也经常看漏。”卡洛点了点头。 “我明白，卡洛，你也得做一些遮蔽措施才行。” 卡洛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个面具就戴上。 “我还以为你会戴上之前那个面具呢。”伊芙丽开口。 “那个啊。”卡洛转过头，和诺尔对视了一眼，“在怠惰的效果结束之前，恐怕戴不上了。” “嘘，有脚步声，有不少人在接近呢。”伊芙丽轻声提醒。 ———— 距离神光之座不远的高大阁楼之顶。 微弱的光线从窗外洒进，映照在屋内的一切。 若是卡洛看见，必然会认出这就是昨晚他住的房间，连装饰都没有多少变化。 房间里的气氛却与其温暖的环境截然不同。 一位黑发女子坐在房间的正中央，她的面色紧绷，双手交握。 眼中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却仍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韧。 她的身旁站着一位高挑的女战士，红色的铠甲闪耀着光辉，头上生有一对龙角，气势让人不能忽视。 二人对面，则是位头发花白的女人，她穿着华丽的教袍，低头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温莎，这都已经是第三天了。”女战士忍不住打破沉默，“不知道魔族又前进了多少距离，我们不能再等了，返程的传送阵也维持不了那么久。” 温莎微微低头，表面冷静，心中波澜起伏。 “教皇大人，仪式没有出错吗？” “没有的，我确定，温莎公主。这种跨越时间的召唤仪式，本就是希望渺茫，没有结果...才是最正常的结果。”女教皇缓缓开口。 温莎摇了摇头，轻声道：“怪我，信了那女人的话，她笃定地说能看见未来，现在想想真是荒谬。” 她随即又自嘲一笑，继续道：“维芮蒂安说的对，我们如今不能再耽误了。我的父亲，摩尔王国的国王，才刚刚在战场上去世不久，只靠格伦伯伯和各位大臣是撑不了多久的，我必须回去做主。” “温莎公主…”女教皇语气有些犹豫，“恕我直言。” “教皇大人直说吧。”温莎抬起头。 “近年来，魔族暴起，特别是在西部，几乎已经把摩尔王国团团包围…覆灭，恐怕是迟早的事情。”女教皇的声音柔和，语气沉重。 维芮蒂安眉头一皱，显然十分不满，正要发声，却被温莎抢先开口：“教皇大人说得对，情况已经极度糟糕，否则我也不至于相信那女人口中虚无缥缈的召唤仪式，到此地寻求最后的希望。摩尔王国的各大城市都已破损严重，如今还完好的只剩摩尔莫斯了，四面都是魔族的通道，确实回天乏术。” 女教皇又低声开口：“我建议，二位就留在这里吧，回去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也会动员所有的教徒，开启大型传送阵，尽可能救助摩尔王国的人民。” 温莎却直接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感谢教皇大人的建议，但是您也清楚大规模远距离传送的难度。就光设立我和维芮蒂安到亚斯图尔的传送阵，都已经让几位宫廷法师耗尽了魔力。如果这么做，必然会留下大量的百姓，他们岂不是成了魔族的待宰羔羊？” “至少，能够让摩尔王室的血脉存续下去啊，若是能再将王国的精锐保存下来，今后想要复兴王国也是易如反掌。” 温莎深深叹了口气，还是果断摇头：“感谢教皇大人的提议，但我绝不会放着我的子民不管，温莎誓要与王国共存亡。” 女教皇的眼神微微黯淡，她低下头，深深鞠了一躬。 “是我多言了，抱歉，我去看看仪式有无什么进展。” 待到教皇离开，维芮蒂安冷笑一声，目光凌厉：“这女教皇的意思，不就是想吞并摩尔王国的精锐吗？真是打着一手好算盘。” 温莎用手拍了拍维芮蒂安：“好了，蒂安，教皇已经对我们仁至义尽了，就不要妄加猜测了。教皇的提议其实我也想过，只是相反，我想保全的是我的子民。” “我原本想的是，集合王国军队，将魔族的包围圈撕出一个裂口，再带着民众逃离。但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加上这段日子涌入的大批逃难者，我们的军队根本无法同时保护那么多人。” “即便成功了，我们即便带着残存的部队和部分民众逃到灰烬城界内，可是魔族的东进之路就畅通无阻了。到时候，说不定其他国家也会变成下一个摩尔王国。” 维芮蒂安看着疲惫的温莎，脸色柔和下来：“温莎，我真没想到你想得那么远，是啊，若是每个势力都不阻拦，而是想着逃遁，那这片大陆就没救了。我愿意陪你战到最后一刻，即便是死，也得多拉几个魔族垫背。” “谢谢你，蒂安，我也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又浪费了宝贵的三天时间，我真怕魔族已经兵临城下。” “都怪那绿头发的女骗子，她都病成那样了，真不知道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维芮蒂安愤愤不平。 “蒂安，没关系，也就是一次尝试。收拾一下，我们去和教皇道别吧。” 温莎的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得几乎要砸烂门板的敲击声。 伴随着的是一个带着颤音、急促结巴的声音：公、公主殿下！那、那个那个那个那个…有有有有有...” 温莎抬起手，指尖微动，门锁“咔哒”一声自行解开。 门外那个少年直接一头栽了进来，摔得不轻，可他顾不上疼痛，双手撑着地面，仍旧结结巴巴地喊：“有有有...结果...果果了。” “小结巴，什么结果？说清楚！”维芮蒂安皱着眉，一把将少年从地上提起。 少年用力咽了口口水，手脚仍有些发抖，努力理顺话语：“就就就就就…就是那个仪仪仪仪…” 维芮蒂安眼神一凛：“召唤仪式？” 少年用力点点头。 温莎双眼骤然放大。 “快！快带我们去！” 第239章 闭环 脚步在禁地阶梯上方停下，温莎依旧难掩激动之色。 她看着前方同样有些震撼的教皇，轻声问道：“教皇大人，没有人提前进去过吧？” “放心，公主，这最基本的禁忌我还是明白的。”教皇点点头。 “那就好。”之后温莎向下方喊道：“来自另一段时间的尊贵客人，可以听见我说话吗？” 下方一阵沉默后，随即传来卡洛冷静的声音：“请说。” 温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客人，稍后我会向您解释一切。您可以先将面貌遮住吗？” “可以了。”卡洛整理好面具。 温莎提着裙边随即走下阶梯，身姿优雅动人。 卡洛看着她下来的身影，心中忽然闪过一抹熟悉感。 他猛地想起摩尔莫斯地下的那场遭遇，下意识喊道：“温莎？” 温莎脚步一顿，抬起头看向面前戴着面具的男人，怔然片刻。 “您认识我？” 见卡洛还没有回应，她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不，请您不要回答。不论您来自何处，是何身份，请都不要说…这些我们现在不能知道。” “我明白的。” 在温莎的邀请下，他踏上阶梯，缓步而上。 维芮蒂安跟随其后。 老教皇则是留下来封锁禁地。 “尊贵的客人，或许您对眼前的场景感到茫然，请容许我来介绍一下情况。”温莎边走边说道，“这是一种禁忌召唤仪式，将您从您所在的时间召唤至此地。对您而言，这里可能是未来，也可能是过去。不论是哪种情况，您都不能在这里留下太多痕迹。” 卡洛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我想若是迫不得已，没人会动用这种存在巨大后遗症的召唤仪式。” “非常抱歉，确实如此。”温莎微微低头，声音略带歉意，“如您所言，如今的局面已经无法控制，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生命危在旦夕，我们才出此下策。” “其实原本我们也并没有考虑做这种召唤，而几日前，一位自称拥有预知能力的女人要求见我。她说她看见了能拯救摩尔莫斯的最后希望，我才想来试一试。” “如今，我们确实等到了您，那她所言或许真的非虚。让您卷入这场事件，实在抱歉，我们真诚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援助。” 温莎郑重鞠躬。第一看书旺庚新最全 一旁沉默许久的维芮蒂安皱起眉头，打断道：“温莎，你是摩尔王国的公主，王国后续的继承人，倒不必把姿态放得如此低。依我看，那女人的话，也不一定可信。” 维芮蒂安感受到卡洛的目光投来，眼神毫不示弱，低低地回瞪了回去。 温莎察觉到维芮蒂安异常的态度，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臂，低声道：“蒂安，不要这样。不论怎么说，都是我们把这位客人卷进来的。” “哼。”维芮蒂安微微一怔，随即不情不愿地别过头去。 “尊贵的客人，真是失礼，说了这么久，还没自我介绍。虽然您似乎认得我，但”，“我是温莎·埃瑟隆，摩尔王国的公主。这位是我的契约者，灼炎之龙王维芮蒂安。” “了解。” “至于客人，保险起见，您的真名不必告诉我们了，但为了称呼方便，您可以给自己起一个暂用名。” 卡洛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了解，那就叫我洛必达。” “洛必达有些拗口呢，不如就叫您洛大人。” “好吧，都差不多，不过也别加什么大人了，我也会对你直呼其名的。温莎，详细说说现在的形势，究竟差到什么程度了？” 温莎神情微沉，片刻后答道：“魔族已经占领了摩尔王国的大部分领地，只剩我们的王城摩尔莫斯还完好无损。但现在也都被层层包围，与外界各势力的联系被完全切断，难以获取支援。” “虽然王国的核心战力未收到折损，但想要带着如此多的子民杀出重围，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况且，若是轻易弃城，就难以拖延魔族进攻的步伐，大陆中部都会受到极大波及” 卡洛闻言，目光略显凝重。他大致理清了时间线——这是摩尔莫斯覆灭之前的那段时光。 也就是说，最后注定是失败的结局吗？ 他沉声问道：“勇者呢？” 还未等温莎开口，维芮蒂安便冷哼一声：“勇者尚未觉醒，否则怎会沦落到相信外来者这种地步。” “所以，你的想法是死守。”卡洛没有理会维芮蒂安，转头转看向温莎。 “暂时是这样，不知洛殿下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卡洛顿时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维芮蒂安立刻投来质疑的目光，随即她对着温莎低语：“温莎，随我去启动传送阵吧，时间不多了。” 温莎点点头，时间确实不多了，她心里还记挂着摩尔莫斯。 “我们先行一步，激活返程的传送阵还需要一定时间，洛殿下可以先休息一下。” 温莎与维芮蒂安离开后，卡洛站在原地片刻，随后转身，沿着另一侧的小径走入一处僻静的空廊。 遥望四周，这里和百年后的亚斯图尔并无二致。 “伊芙丽，”他低声唤道，“你还在吗？” 回应他的不是声音，而是一只轻柔却冰冷的手，悄无声息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卡洛侧过脸轻笑了一下：“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我本就喜欢安静，这样挺好的。” “你怎么看？摩尔莫斯的结局最终不太妙。” 伊芙丽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个暂且不论，我想先知道，你…是怎么会认识温莎公主？” “说来也巧，我曾在摩尔莫斯的废墟下见过她。那时她已经认得我了，而我现在才明白那是为什么，原来是百年前便已经见过。教皇所说的闭环，我也有些理解了。” “正常人类能活那么久？还保持着容貌？你不觉得这太过反常吗？” “确实有些奇怪。也许…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们脚下的石砖在夜色中泛着冷光，风声穿过回廊，仿佛带着来自遥远未来的低语。 第240章 传送 卡洛在那片僻静的回廊尽头站了许久，伊芙丽的气息已经重新隐入暗影。 他独自望着王城天顶，思绪仍沉浸在温莎的言语和伊芙丽的提醒之间。 不能留下过多的痕迹，其实就是担心扰乱时间线。 但要看着那么多人走向灭亡，卡洛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快却略显犹疑的脚步声。 一个青涩的声音响起，带着略微压低的颤抖：“贵贵…贵安，我之前在、在在训练场…从来没没没…没见过您。” 少年吞了口口水，努力平复自己的语气，却反而越发结巴。 “您…您就是…是教…教教教…教皇大人说…说的…那位客…客人？” 卡洛转身，看见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的柱廊下，有些激动地看着他。 少年穿着略显牧师袍，脸上还有几处因伤口留下的痕迹，眼神却亮得出奇。 卡洛微微一笑，语气温和：“是我，你可以喊我洛。别紧张，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似是受宠若惊，整个人挺直了些：“洛大人...我我我…我叫塔…塔米亚。塔…塔米亚·克尔文，是…是教廷的…的牧师。” “塔塔米亚。”卡洛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点了点头。 “不不不不…不是的...是是…是塔塔塔...塔米亚。算…算了，喊喊喊…喊我什么都都…都可以。洛大人，您…您真的可以救…救救摩尔莫斯吗？”塔米亚的眼神突然变得更紧张了一些，拳头攥在身侧。 卡洛一愣，他如今也给不了清晰的答案。 只能轻声反问：“怎么了？” “我的…我的父母、弟弟、还有祖父，全...全都还在那儿。他他他们没…没地方逃，也…也不会战斗。” 卡洛看着他，语气却低了些：“你们的勇者呢？” 塔伦一怔，随即咬紧牙关：“上…上一任勇者…讨讨讨…伐失败了，牺牲在了西…西部深处。新…新的勇者…还还没觉醒。” 他越说越快，脸都涨红了：“要是她早点觉醒，我们也不…不会…不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低下头，用袖口擦了把眼睛，却仍强忍住泪水不肯掉下来。 卡洛静静听着，直到塔伦的声音慢慢平息。他走上前一步，轻轻伸出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我会尽力的。” ———— 另一边，温莎与维芮蒂安沿着石阶缓步而行，火光映照着二人一明一暗的侧影。 温莎忽然轻声问道：“蒂安，你为什么对洛殿下的态度…有些奇怪？” 维芮蒂安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似乎在斟酌。 过了几秒，她才淡淡道：“我对强者一向很敏感。可那个男人，他完全没有给我这种感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温莎皱了皱眉：“那也许是因为…他并不是以武力的方式来协助我们的呢？比如智慧、知识，或是某种特殊的能力。” 维芮蒂安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传送阵，摇头道：“我们已经没时间去试了，温莎。” 温莎无言以对，轻叹了一口气。 维芮蒂安侧过脸，看着她略显懊恼的神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还是应该相信自己的力量。反正我是觉得，摩尔王国的火龙骑士团未必就不能杀出一丝希望。”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我也不瞒着你…我不喜欢那个男人，是因为我能感觉到他的手上沾过我们红龙一族的血。” 温莎猛地转头，瞳孔微缩：“你确定？” “我对这个…很敏锐。”维芮蒂安冷冷道，“但你放心，温莎，若这个人真的对我们有帮助，我绝不与他为难。” ———— 传送大厅内，古老的魔纹阵列早已完成了预热。 地面浮雕中镶嵌着数十颗高阶魔晶，释放出稳定而湍流般的光流，沿着符文脉络悄然运转。 卡洛与温莎并肩站在阵心，维芮蒂安双手交叉放在站在之后。 她们脚下的地面泛起一圈又一圈淡蓝色的光晕。 教皇缓步上前，说道：“温莎公主，祝你们顺利抵达。下一批支援部队已在集结，我会即刻派出，愿神明赐福摩尔莫斯。” 温莎郑重地点头，朝教皇行了一礼：“感谢您的信任与支持，摩尔莫斯会永远记住这份援助。” 说罢，她抬起右手，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准的符印。随着咒文低声念出，整个传送阵轰然一震，光芒瞬间暴涨，宛如星辰坠入大地。 “洛殿下，准备好了吗？”温莎转头对卡洛说道。 卡洛点头：“走吧。” 下一瞬，强烈的光芒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眼前再度清晰时，耳边已经响起了街道上的马蹄声。 他们已经出现在摩尔莫斯王城的传送大厅。 光芒还未消散，一道道目光已经聚拢了过来。 “公主！是温莎公主！” “公主终于回来了！” “这次是去哪里求援了？这么花了这么久，我都担心...” “担心什么？温莎公主不可能放弃我们。” 士兵们难掩喜色，交头接耳。 温莎站在传送阵中央，神色有些疑惑：“为什么消耗的魔力是传送两个人时候的两倍？” 就在此时，一道厚重铠甲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 “公主殿下！” 温莎循声望去，只见格伦，正抱着他黑色的头盔快速赶来。 脸上虽不见伤痕，却难掩倦意。 他来到温莎面前，单膝跪地，低头行礼：“欢迎归来，殿下。” “格伦伯伯，你辛苦了，这几日的情况怎么样？” 格伦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凝重：“请您立刻随我前往战略室，有重大情况。” 温莎心中顿时一沉，转身朝着卡洛说道：“洛殿下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这下轮到格伦疑惑了，他侧身询问道：“公主殿下...这位是？” 维芮蒂安上前两步，也盯着温莎：“温莎，召唤这件事，你连格伦都瞒着？” “没有确切的结果之前，这种事情还是不说的好，免得让人失落。”温莎又转向格伦，“伯伯，洛殿下是前来帮我们的。具体的情况我之后再和你同步，了解战况要紧。” 第241章 美好的早晨 摩尔莫斯王宫深处，战略室的大门在侍卫的推动下缓缓开启，铰链之间摩擦出低沉的金属鸣响。 在几人进入之后又迅速闭上。 而正中央，一张覆盖着整个地面的浮动魔法地图正缓缓旋转。 摩尔王国的全境地貌立体呈现于半空之中，城池、河流、山脉。 然而红色光点密布西境与东线，将摩尔莫斯周边重重围困。 温莎目光扫到最上方的报告上。 她眼神一凝，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城内的食物消耗速度为什么这么快？” 格伦站在一侧，神色沉重：“这正是目前最大的问题，殿下。这几日，从东境和西境逃入摩尔莫斯的难民远比预期中多。粮仓的储量虽然尚未彻底耗尽，但以现在的供给速度…撑不过一周。再拖下去，还未交战，我们便会因饥饿而溃。” 温莎并未显出慌乱之色：“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不算是完全的坏事。说明…幸存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活着，总比死去好。” “至于粮食的问题。”她手指在魔法地图上一点，北境山系的冰蓝色光影在她指尖震荡开来：“摩尔王国最大的北部粮仓，尚在我们控制之下。那里地处极北，魔族暂未攻陷，我们可以从那里调拨粮食。” “可地面早已被封锁。” “地面是封了。”温莎抬起头，淡然道，“但天空没有。可以派出火龙骑士团空运回王城，每一头火龙都可以携带大量物资，就能解这次燃眉之急。” “火龙骑士团…其实我也考虑过。”格伦眉头紧蹙，犹豫片刻后低声道，“但那可是王国最强底牌。一旦动用，摩尔莫斯的防御就显得薄弱不少。” “只要组织得当，一周时间，足够完成来回运输。最近的魔族还有多久到？”温莎再度发问。 “南部平原的影铸突袭者速度最快，或许只要三日，其余的大都需要十天以上。” “三日...突袭者速度快，但威胁不算大，四天的时间必然是能撑下来的。”温莎决断道。 “粮食问题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温莎，我看就定下来吧，明日一早就出发。”维芮蒂安建议道。 温莎点了点头，格伦立刻低头应道：“遵命，殿下，我会亲自带队。” 他刚准备后退一步，又迟疑着开口：“不过…还有一个不妙的消息。” 温莎目光一沉：“说。” 格伦咬了咬牙：“从几批逃难者和前线折返的士兵口中得知…西部传来了新的异动。” 他伸手一挥，一道红色的光点在地图西方剧烈脉动，宛如破碎的口子裂开，魔能乱流翻滚。 “那里似乎被打开了一个巨大的魔界通道…规模，远超以往。将军级别的魔族很可能已加入了战场。” 而温莎似乎并不惊讶：“没有我才觉得奇怪呢，那就交给我和蒂安吧。” “是，那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规划路线。”格伦朝着温莎行礼后匆匆离去。 温莎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卡洛：“洛殿下，情况就是这样，再次抱歉将您卷进来，但请相信，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卡洛缓缓抬头，面具下的声音平静而沉稳：“温莎公主，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如今的情况确实算是糟糕...” “算？”维芮蒂安突然打断，她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卡洛的面具，“难道阁下还见过更糟糕的情况？” 卡洛没有否认。 维芮蒂安挑眉追问：“既然如此，阁下当然会有解决的办法吧。” 一旁的温莎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眼中的期待摇曳。 卡洛却在这一刻，脑中浮现起不久前在地下回廊中，温莎和格伦对他说的那句话。 “请您……拯救摩尔莫斯。” 温莎是这么说的。 如果摩尔莫斯真的覆灭了，谈何拯救呢？ “或许真的会有办法的，只是我还需要多了解一些情况。”他脱口而出。 “原来没有啊，是不是有些大言不惭了。”维芮蒂安语气一冷，双手抱胸。 “蒂安。”温莎出言制止，声音柔和却不容置疑，“洛殿下说得对，他才刚到这里，你太心急了。” 她转向卡洛，脸上恢复了礼貌的微笑：“殿下，如今夜已深，不如先好好休息。等我处理完城内的事务，明日再带您更全面地了解摩尔莫斯的现状。” ———— 夜色渐深，摩尔莫斯王城的灯火也逐渐熄灭，只剩几处高塔仍燃着寂寥的光。 卡洛透过窗户，看着远处城墙的轮廓清晰而挺拔。 窗户底下传来微弱的人声，卡洛向下望了一眼。 岗哨仍在巡逻，夜哨的号角声时远时近，仿佛在努力维系这座古老王都最后的秩序。 卡洛心中却浮现出的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他曾在百年后站在这座城的断垣残壁间。 高塔倒塌成碎石，空气中弥漫着陈年血与灰尘的气味。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眼前这光火尚存的王城，他也许永远无法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差别。 这座城，曾经是活的。 曾在废墟之上静立无言的记忆，与眼前人声尚存、灯火未灭的现实，重叠在一起 卡洛躺在客房的床上，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 他并不困。 在被召唤到这里之前，他才刚刚中醒来。 可脑子里事情太多，想着想着，眼皮却不知不觉地沉了下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胸口似乎有些沉重，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 他微微皱眉，睁开眼睛。 又几乎立刻合上。 然后，缓缓悄悄地，睁开了一条细缝。 一张清冷的脸就在他眼前不远处，黑色的长发披散在枕边，带着浅浅的香气。 她的双眸正盯着他，那眼神毫无羞怯，反而像是在观察。 “你醒了。”伊芙丽微微俯身，语气平淡，“我看见你睁眼了。” 卡洛无奈地叹了口气：“伊芙丽...你怎么和我睡一起？” “我又没有房间。”她淡然回应。 卡洛撑起半个身子，眼神略微飘了一下，下意识扫了一眼她身上。 “那你能不能穿多一点？” 伊芙丽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极为简约的轻薄睡衣，几近半透明，曲线若隐若现，若是常人，怕是就要血气上涌。 但卡洛并非常人，他一直血气上涌着。 “习惯了，这样舒服点。”她简单道。 “那你贴这么近是？” “你让我跟紧一些。” 卡洛不再多说，伸手将被子往她那边一拉，替她遮了遮春光：“睡觉就没必要这么紧了，记住了，这样做很不好。” “嗯，有什么东西在戳我，你在惩罚我吗？”伊芙丽歪了歪头。 “额...” “有人来了。”她低声道。 下一瞬，她掀开被子轻盈地下床，明媚的阳光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她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站在房间阴影之中，身影逐渐淡去。 第242章 百年前的故人 屋外传来轻快又元气十足的问候声，声音清脆悦耳：“贵安～！洛殿下~” 卡洛刚将披风披到一半，手一顿。 这个声音，他有些印象，但肯定是巧合。 他回头低声道：“稍等。” 屋外继续传来声响：“温莎公主说她事务繁重，今天实在抽不开身，她让我代为向阁下表达歉意。所以今日，就由我来带你四处走走啦！” 卡洛整理完衣领，走到门口，轻轻拉开房门。 “那实在是有劳...”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那一瞬间，他几乎能感受到身侧阴影中伊芙丽的呼吸也猛然一滞。 站在门前的，是一位身着浅蓝长裙的精灵少女。 她面带笑意，银白的长发在晨风中微微晃动，眼眸澄澈又灵动。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朝卡洛甜甜一笑：“我叫薇薇安，来自永歌森林，很高兴见到你！” 薇薇安行了一礼，动作优雅而得体，银发顺势从肩头垂落。 可当她抬起头时，却正对上卡洛那双直勾勾望着她的眼睛。 她愣了一下，耳根飞快染上淡淡的红：“殿下…你这样看我，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这是薇薇安能说出来的话么，伊芙丽久违地露出震惊的表情。 卡洛这才像从恍惚中回过神，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你长得，和我认识的一个同伴太像了。” “诶？”薇薇安歪了歪头，抬手挠了挠鬓边的一缕头发，“她也是精灵吗？” “是的。” “那说不定我认识呢~”她眼睛一亮，笑容甜美，“可以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卡洛却只是轻轻苦笑，没有正面回答。 他语气一转：“这事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是办正事要紧。” “哦…好，我们边走边说吧。”薇薇安虽然有些好奇没能满足，但也没继续追问，干脆转身走在前面，裙摆一摆一摆地晃着。 “温莎公主真的不是故意失约的。”她解释，语速略快，“是真的出了点麻烦，很麻烦的麻烦。她才临时把我喊来帮忙的，反正我们关系那么好，你就当我是她也没关系。” 卡洛随她一起下楼，不由问道：“出了什么麻烦？” 一提起这事，薇薇安立刻换上了一副夸张的吐槽脸，嘟着嘴小声抱怨：“还能是啥…普拉奇那个胆小鬼又开始闹腾了呗！” 她摊了摊手，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这次他还带了一堆他的属下，一起围着温莎公主闹，说什么‘王城已无法坚守’，‘应尽快舍弃难民，转移王族与主力’，啧…听得我都烦。” 卡洛皱起眉：“舍弃多余的子民？” “对啊，说得好听是战略撤退，其实就是灰溜溜的逃跑。”薇薇安有些愤愤不平，“温莎公主如此有魅力和气魄的一个人，却有这种未婚夫，真是倒霉。” 卡洛与薇薇安并肩走出王宫，一道光辉从天边斜洒下来，落在这座风雨飘摇的王城上，落在那一条条拥挤逼仄的街道之间。 摩尔莫斯的街头已不复往日。 主干道两侧早被改造成了临时安置区，一顶顶帐篷在石砖路面上蔓延开去。 难民们或席地而坐，或依墙而立，眼神疲惫。 妇人们守着微弱火光煮着几乎看不出食材的糊汤。 一名士兵从旁小跑而过，甲胄沉重，脸上满是熬夜未眠的倦色，身后还跟着几名提着药箱的治愈师。 卡洛一眼就看了出来，他们的眼神中都没有希望。 似乎只是在苟延残喘一般。 薇薇安原本还在兴致勃勃地吐槽，但走到这片街区时，脚步慢慢缓了下来，话音也止住了。 她站在街角，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说到底，大部分人还是会害怕死亡的吧。这种时候，胆小也并不是什么罪。” 她的神情只维持了片刻黯然，随即便恢复了一贯的明朗：“哎呀，话题跑偏了，来，跟我走，带你看看摩尔莫斯如今的战力！” 她回头冲卡洛笑了笑，指引他上了一旁的马车。 不久后，她伸手指向街道另一端一个高塔顶上的旗帜：“现在城里的主力兵力，基本是人类士兵和魔法师，差不多有十来万。精灵和矮人也还有一些，但加起来都不到一万。我们是最早来支援的援军，当时的情况还没现在这么糟糕，现在已经很难再有支援了。” 紧接着，她们经过一座高耸的石台。 石台四周环绕着各种的符文，在空气中缓缓旋转。 几位身穿银灰色法袍的法师正站在石台边缘。 石台中央，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法阵正在运转。 法阵核心处悬浮着一颗晶莹的水晶，内部封印着某种躁动的能量。 “喏，那个法阵可以保证摩尔莫斯范围内不会出现魔族通道，是非常重要的法阵。只要它还存在，我们就只需要应对城外的敌人。” 马车平稳地穿过街道，两侧的景象逐渐从杂乱的难民区过渡到相对整肃的军营区域。 城内军营并未集中设在某一处，而是沿着摩尔莫斯内墙修建的一连串驻防段落，方便快速响应。 此刻，这些区域几乎都被调动到了极限，营帐成排，武器整备声不绝于耳。 透过车窗，卡洛可以看见士兵们正在进行清晨的操练。 “看到了吗？”薇薇安掀起车帘，回头对卡洛笑着说道，“精灵部队的个体素质最强，但摩尔莫斯的军队却有着不输我们的实力。他们更讲究纪律严明，战法统一。” 就在此时，另一端传来甲胄碰撞的清脆节奏声，一队骑士正整齐地从前方缓缓骑来，银甲映着晨光，战马披着蓝纹轻铠。 薇薇安忽然眼睛一亮，轻轻一指窗外：“喏，那边那一队骑着大马过来的，看到没有？队首那个人，就是瑟鲁尔。” 卡洛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那名骑士高坐马上，身姿挺拔，头盔下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孔。 他的目光扫视着街道两侧，即便是在城内，也保持着极高的警觉。 “他带领的是直属温莎公主的辉盾骑士团。”薇薇安解释道，“只有对温莎真正忠诚的人，才能进这一队。” 卡洛点了点头。 “瑟鲁尔这个人还算不错吧。”她轻笑着说，“虽然平时话少得像石头，但该冲的时候从来不退。” 忽然，街角一处哨岗传来惊呼声：“那是…逐风游侠薇薇安？” 几个守卫的目光朝他们投来，其中有人眼中浮现出惊讶与尊敬的神色。 “哇，这就是同时有着两位神只祝福的天选精灵吗？看上去真不凡。” 卡洛侧头看去，只见薇薇安嘴角扬起一个骄傲的小弧度，轻轻挥了挥手，却藏不住小得意。 没想到这个绰号居然在百年前就有了。 卡洛忍不住问道：“薇薇安小姐，能问一下你的年纪么。” 她却突然靠近了些，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说：“嘿，洛殿下，女孩的年龄可是秘密。” “……” “不过嘛…”她顿了顿，嘴角一翘，“如果硬要换算成你们人类的年纪，也...也才刚满十八岁哟！” 第243章 隔阂 马车驶出石砖路，渐渐驶入城内西南角的一片翠绿林地。 摩尔莫斯的城中森林，是一座由魔法守护的常青林，四季如春。 这里并非普通林地，而是精灵军队驻扎的营地。 高的藤蔓围篱缠绕在天然树干之间。 卡洛才刚踏入林间，就察觉到数道隐晦的视线从暗处掠过，精灵的警戒线如影随形，几乎悄无声息。 “别担心。”薇薇安眨了眨眼，拍了拍卡洛的肩，“有我在你旁边，他们不会射你的。” “那还真是多谢了。” “嘻嘻~” 她带着卡洛步行穿过一条由藤木铺成的栈道，走到营寨入口时，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传来： “薇薇安！” 一道身影从林间走出，那是一位偏年长的精灵。 银白长发高高束起，面容虽有岁月痕迹，却依然端庄严厉。 她双手背负，站在营寨门口，眉头紧皱，眼神如同利刃。 “你又跑哪去了？天天乱跑，没个正形！你现在是也算是精灵的领袖，不是之前的游侠！” 薇薇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缩了缩脖子，飞快地凑上前，一边吐舌一边赔笑：“哈妮导师，抱歉抱歉…不过今天我可不是偷懒，我是有正事的！” “这是温莎公主指派我接待的重要客人。温莎公主让我带他熟悉摩尔莫斯的局势，好让他尽快协助我们作战。” 哈妮目光略过卡洛，眼中掠过一丝审视之色：“温莎公主的客人嘛...贵安，没想到如今这个局势，还能有人前来援助。” 她发现自己有些没法看透以前这个年轻人，便转过身朝着薇薇安继续说道：“既然是公主的安排，今天就先放你一马，你可以带着这位客人在营地里看看。但你要记住，薇薇安，你不是小姑娘了，不要整天再嘻嘻哈哈了。” 说完，哈妮导师拂袖而去。 薇薇安目送她远去，才回过头来，笑嘻嘻地对卡洛说：“哈妮导师看上去很严厉吧，但她其实就是嘴硬心软。” “薇薇安。”卡洛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精灵。 “在的，怎么了？为什么又这么盯着我，人家会害羞的~” “你有没有什么双胞胎姐姐或者妹妹什么的。” 薇薇安摇了摇头。 “当然没有，为什么问这个？我真的这么像你认识的那个精灵么？” “很像，也很不像。” ———— 在战略室外，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侯爵普拉奇站得笔直。 但若是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个男人的双手正微微颤抖。 “我说了这么久，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来不及了，一旦开战，我们就再也没有退路了，必须马上开始撤离行动。” 他的眼睛紧盯着温莎，语气中带着一丝急迫。 而温莎公主背着身，没有再理会。 “温莎，摩尔王国绝对不能就此灭亡，我们不能继续在这里挥霍我们的力量。你要知道，平民的牺牲是无法避免的，如果我们现在放弃他们，保留最大的军事力量，至少还能有机会再起。”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的情绪更加激烈：“若是国王还在世，一定也会这么选的，否则，他在临死前让我做你的未婚夫，就是认可我的想法。” 听到普拉奇谈及父亲，温莎的眼神冷如寒铁，转过身，她的表情没有一丝动摇：“普拉奇殿下，我知道你是出于对王国未来的考虑，才没有对你严厉处罚，但不代表我的耐心是无限的。至于我父亲，他是一位伟大的国王，但他的一些想法我也无法认同。” 普拉奇摇了摇头，内心的不满开始翻涌：“没有希望的，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否则你也不会相信那个满嘴胡说的女人，去教廷进行那虚无缥缈的仪式。” 普拉奇知道了她前往神圣教廷的事，但他本不应该知道的。 温莎没有告诉除了维芮蒂安外的其他人。 维芮蒂安冷笑一声，语气中没有一丝意外：“不出所料的话，是那老教皇告诉你的吧，毕竟他当时也是这样劝温莎的。没想到啊，普拉奇殿下的手伸得这么长，真觉得自己成了温莎的未婚夫，就是下一任国王了？” “我...我才不可能这么想。” 普拉奇自知说错了话，一时之间有些懊恼。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 “我并没有什么私心，一切是为了保住王国的根基，如果可以我也。想牺牲那些民众！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不能再拖了，我们必须依靠火龙的运输力，分批撤走，越早开始就能救越多的人。” 温莎失望地看着他：“可惜，已经迟了。” 话音刚落，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令人震惊的声音。 普拉奇愣住了，转头看去，只见一群火龙腾空而起，雄伟的身躯映照在破晓的光辉中。 维芮蒂安轻轻一笑，眼中带着些许嘲讽：“不好意思，普拉奇殿下，你要乘坐火龙离开的想法，恐怕是行不通了。” 普拉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温莎冷冷地说道：“如果普拉奇殿下如此害怕，要不要试试去传送大厅？说不定还能无恙的离开。” 普拉奇盯着一旁的传送大厅的大门，又看了看温莎锐利的目光。 “我才不是胆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国！” 随即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维芮蒂安盯着他的背影：“看来，最近传送大厅得看紧一点了。如果有人能偷偷传送走，其他人恐怕也会蠢蠢欲动。” “你说得对，蒂安。” “真不知道国王大人是怎么想的，最后了，还有你嫁给那个脓包。”维芮蒂安撇撇嘴，“他是不是还做着当国王的梦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普拉奇的父亲是大公爵，影响力极大，父亲考虑的应该是这个，他怕自己一死，我一个人站不住。说到这里，这次普拉奇倒是闹得不小，拖了不少人站队。大公爵那里还没有明确表态，我必须去找他好好聊一聊，从根源上杜绝这种事情，他应该是比普拉奇要明事理的。”温莎说着便要起身。 “走吧，温莎，我随你一起去。” “只是来不及陪洛殿下了，明日再去赔罪吧。” “用不着，那个男人，派不上什么用场的，不然他也不至于从头到尾沉默不语。”维芮蒂安挥了挥手，跟上温莎的脚步。 第244章 不寻常的夜 夜幕静静地垂落在摩尔莫斯的高墙之上。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魔法灯。 卡洛靠坐在床边，披着一件半松的外衫。 浴室那边传来水流停止的声响，不多时，一阵带着水汽的香气随着门缝飘了出来。 卡洛的眼神不自觉看了过去。 伊芙丽裹着一条淡色浴巾走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头，水珠沿着锁骨滑落，一直到她裸露的小腿上。 伊芙丽神情如常，举止自然地走到床边，在卡洛身旁坐下，轻轻晃了晃脚。 “今天感觉觉得怎么样？”卡洛偏过头看她。 伊芙丽把头发撩到一侧，把水珠用魔力蒸发。 “我没想到薇薇安以前是那种性格。” 卡洛轻笑了一声：“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何况是百年的时间。” 他停顿了一下，收起笑意：“不过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今天薇薇安带我们看了摩尔莫斯的布防，你怎么看？” “各军团的战力都不差，训练也很有章法，精灵和矮人也算得上可靠。但…” 她顿了一下：“和伊斯卡尔比起来，人数太少了，并且没有增援。火龙骑士团或许强大，但比起被动防御，他们显然更适合主动进攻。” “其实最糟糕的是，很多人的眼神里没有希望。”卡洛补充道，“一个没有希望的城，是守不住的，人心会比城墙先溃散。” “卡洛，你想怎么帮他们？如果你不出手，他们绝对撑不了多久。” 伊芙丽轻轻靠在床沿，身子前倾，露出了一丝雪白的沟壑。 “我也一直在思考，温莎自知摩尔莫斯已经穷途末路，她为了拯救王国，不惜进行了禁忌的仪式。那她必然是希望我们可以直接助力，改变现状，拯救整个摩尔莫斯。” “但另一方面，根据教皇的告诫，我们又不能在这个时间段改变太多的局势，这就是目前的矛盾点。没错吧？” 伊芙丽点点头：“确实如此，很多结局已定，我们所能够做的事情自然受到了限制。百年后，摩尔莫斯成为了一片废墟已经是一个确定的事实，如果你强行杀光所有的魔族军团，保下了摩尔莫斯，那我们所处的时间段岂不是就乱了。我想教皇就是担心发生这种事情，才会如此告诫。” “伊芙丽，但我想，我们肯定是能做些什么的，否则，百年后温莎也不会对我说那种话。其实我已经有了一些思路，但我需要争取更多的时间。” “争取时间你想去拦截魔族的军团？”伊芙丽很快捕捉到了卡洛的想法。 “嗯，但我不会做得太过分，你觉得呢？”卡洛又偷瞄了一眼伊芙丽。 “我都听你的。” 伊芙丽轻轻一挪，顺势躺到了卡洛身边，动作自然，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距离。 她身上的体温透过浴巾与被褥传来，带着水汽后的余温，一点点渗进夜色。 卡洛本来靠坐着，但感受到身边人的动作，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 不知怎么，心中忽地浮起一丝悸动。 “对了。”卡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储物空间中摸出一个大物件。 那是一个大大的布偶。 胖胖的熊猫模样，四肢短短，眼圈黑黑，抱着一根绒布竹子，异常可爱。 “之前看你很喜欢那只，我就找人做了个大号的。”卡洛低声说。 他把布偶递了过去。 伊芙丽小嘴微张，没说话，下一瞬，她就轻轻地、又飞快地伸手一把将熊猫抱入怀中。 她低头望着它，抱得紧紧的。 “谢谢。”她轻声说道。 灯光在房间内渐渐熄灭，只留下四周的夜色。 屋内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微弱的风声和远处的低语。 床上的两个人静静躺着，空气里弥漫着几分安宁。 “卡洛。”伊芙丽的声音在寂静中轻轻响起。 “怎么了？” “你要是去对抗魔族军队，又会让你的怠惰等级增加吧。” “嗯。”卡洛轻应。 “要我帮你吗？” “不用的。” “卡洛你是不是，讨厌和我接触。” 卡洛转过身，眼睛在黑暗中微微睁开，与伊芙丽那双明亮的眼睛对视。 “怎么可能呢，伊芙丽，我当然不讨厌。我只是不想那么的怎么说呢，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伊芙丽稍微沉默，然后轻声回答：“不知道。” 卡洛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准备转身终止这个话题。 “我只知道，在遇见你之前，我的世界就是一片灰色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只知道，只要你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卡洛的动作骤然停住，他愣了一下。 “这算喜欢吗？”伊芙丽认真地问道。 卡洛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发烫。他伸手抚上伊芙丽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 “算，再没有比这更算的。” 伊芙丽看着他，似乎松了口气，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那就好。” “伊芙丽，我也喜欢你。” “你喜欢的人，可不少。”伊芙丽眨了眨眼，“但没关系，比起终焉之战结束后的那段时间，我已经很知足了。” “抱歉，我再也不瞒着你” 还没等卡洛解释，她就凑了过去。 卡洛愣了一瞬，但也没再犹豫，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柔软的身躯轻轻拉近，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许久，二人才缓缓分开。 卡洛舔了舔嘴角，有些意外地看着伊芙丽：“你怎么这么熟练，还会伸舌头。” 伊芙丽半撑起身子，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淡淡地回答：“因为我看得多了。” “在哪看的？”卡洛眉头微挑，隐隐预感不妙。 “在你窗户外面。” “……” 空气短暂地静止了一下。 “怎么了？”伊芙丽歪了歪头，神情有些无辜，“你不就喜欢这样吗？” “真不该让菲尔薇教你隐身的，别的你也看了？” “嗯。”伊芙丽点点头，膝盖抵着床，撑着床沿，撑起身子，微微前倾，“你喜欢从后面这样。” 卡洛嘴角抽搐：“好了…别说了，偷窥的人需要收到对应的处罚。” 第245章 龙骑士 清晨，城中雾气未消之际，温莎便披上外袍，在维芮蒂安的陪同下来到客房门口。 昨日事务繁重，一忙就到了深夜，未能亲自接待洛殿下，她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总算处理完了事务，她决定亲自来致歉。 “蒂安，你稍后的态度放缓些，我昨日未能亲自接待洛殿下，终归是失约在先的，需要好好道歉才行。”温莎轻声说道。 “我倒觉得没必要。”维芮蒂安抱臂站在门边，“又没真冷落了他，昨日也让薇薇安代替陪同了。” “若预言为真，这可是摩尔莫斯的希望，我们绝不能失礼。”温莎耐心说道。 但维芮蒂安已经等得不耐烦，手一抬，直接在门板上敲了几下：“喂，阁下，时间可不早了，还在睡吗？如今城内情况如此糟糕，你还能睡得如此心安理得吗？” 她说着，不等回应，一把推开了门。 “蒂安，你真是的，怎么” 温莎看着门后却空无一人，把要说的话都忘了。 “嚯，温莎，你的洛殿下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室内整洁，但床铺已是空的，只留下微微凹陷的被褥。 床头那只大号的熊猫布偶，静静躺在那里，似乎还带着余温。 温莎微微一怔，转头喊道：“瑟鲁尔？” 一名高大的骑士很快便半跪在温莎身前。 “公主殿下。” “去询问一下附近的守卫，有没有看见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离开。” 瑟鲁尔躬身回答：“是，殿下。” 待瑟鲁尔退去，维芮蒂安无奈地耸耸肩：“问了又有什么用，人家不想留在这里，你也不能强求。” “蒂安，先别急，可能洛殿下只是临时有事。”温莎轻声回道，走入房中几步。 就在她靠近床铺时，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悄然飘来。 她眉头微蹙，下意识地嗅了嗅：“这是什么味道？” “什么？”维芮蒂安靠近被褥后脸色顿时一僵，眼神古怪地看了看床铺，又看了看身旁的温莎。 然后毫不犹豫地拉住温莎的手臂：“没什么，别管了，我们出去吧。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温莎，你相信我，我们得靠自己。” “等一下，蒂安，你…”温莎还想追问，但被对方强行拉出了房间。 房门在她们身后合上，只留下室内那只毛茸茸的熊猫布偶。 维芮蒂安站在前方，双手叉腰，望着远方城墙外阴霾沉沉的天空，说道：“温莎，我知道你在考虑保全摩尔莫斯的可能性。但你也得考虑另外一种可能，做好最坏的打算，时间已经不多了。” “蒂安，你有什么想法吗？” 维芮蒂安冷声开口：“与其在这里坐等魔族的大军压境，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她转过头来，金色的眸子里光芒炽烈。 “不用别人，就你和我。你知道我的速度，就算是陷入了魔族军队的包围圈，我也能带你杀出去。运气好的话，能大大削弱对方的数量，运气不好，也拖延了一些时间。” 温莎沉默了几息，又望了一眼那扇客房的门。 她点了点头，语气坚定：“蒂安…你说得对，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说完，她拂开披风，转身朝门口走去。 门前的石阶下，瑟鲁尔依旧伫立如松。 他一如既往没有多余的话语，只在温莎走近时微微欠身。 “公主殿下，并没有人看见您描述的那个人。” 温莎停下脚步，看着他那双眼睛：“好，瑟鲁尔，我可能要离开一天。” “如今格伦伯伯也不在，这段时间，城内治安就交给你负责了。”温莎语气忽然变得锋利了一些，“如果还有人像普拉奇那样，鼓吹逃跑你知道该怎么做。”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瑟鲁尔右拳重重击在胸口，坚定地回应：“属下明白。” 不久后。 王宫之顶。 一抹赤红之影盘踞在石柱间，如燃烧的烈焰般跃动。 龙之低鸣，亦是烈焰沸腾之音，震得周围城墙微微颤动。 维芮蒂安的身体已从人形化作龙形，高大而优雅，鳞甲猩红，闪烁着光泽。 它开始绕着高塔旋转。 石阶之上，温莎缓缓出现。 她披上了王室特制的银白战甲，头发被高高束起。 比起公主的姿态下的温和，此刻的她如同利刃出鞘，锋芒毕露。 她一跃而起，稳稳坐落在火龙之上。 维芮蒂安猛然腾空而起，巨大的龙翼挥动着掀起狂风，冲破天际。 ———— 黄沙漫天，天地间只剩粗粝的风声卷动。 地下，数个传送符文显现，缓缓亮起苍白的光。 下一瞬，一阵扭曲的光晕闪过，两道人影于光芒中骤然显形。 卡洛稳稳落地，伸手扶住伊芙丽。 “还好吧？” “嗯，我没事的，我的体质也是受到祝福的，就是辛苦了碧安卡小姐。”伊芙丽很快就稳住了身形。 卡洛环顾四周，脚下是一处残破的岩丘，周围尽是焦黑与沙砾，地平线尽头翻滚着一片漆黑阴影，正缓缓逼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那是一支魔族军团。 “看起来，传送的位置没错。”他低声道。 风中传来一种臭味，一种让人恶心的味道。 伊芙丽出现在他身侧，也看向下方的魔族行列：“那些是什么？” “温莎说过，”卡洛望着那片阴影，“他们叫什么什么突袭者。” 随着它们靠近，卡洛二人也逐渐看清它们的面目。 这是一种人形与野兽结合的魔族，身躯高大，覆有黯淡的黑灰色鳞甲，肢体却极不对称。 一只手臂如同铁柱般粗大，长至地面，末端是数根螺旋般分裂的骨刺； 另一臂则细长而扭曲，随时能弹射般伸长。 它们的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张无法闭合的裂口，裂口内翻滚着黑红色的肉舌与锋利獠牙，发出细碎的咀嚼声。 虽然构造极度不协调，但它们行动却异常迅速。 “真是难看。”伊芙丽语气平静，“百年后怎么从未见过这类魔族。” “因为它们会在今天，被灭绝。” 伊芙丽缓缓靠近卡洛的身侧，身躯贴近他的手臂：“由于我的加护，今天这一天，你想怎么动手都可以，怠惰等级不会加深，但只有这一次。” “我会珍惜的。”卡洛低声说着，他看向肩膀。 皮肤上，刻着一个明显的数字：“3”。 卡洛突然低头，在伊芙丽的额前轻轻一吻。 “我很快就回来。” 风声在耳边怒号，却似乎在那一瞬都被压制。 第246章 天灾 伊芙丽站在沙丘之上，看着卡洛的背影逐渐被远方的沙尘吞没。 随即，风沙呼啸，黄沙漫天，天际的黑云正在悄然聚集。 压抑的气息愈加沉重，有某种可怕的力量正在酝酿。 魔族队伍中心，一道巨大的身影停驻了下来，看向四周。 随即它裂开的大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黑红色的肉舌涌动。 魔族们躁动起来。 密密麻麻的身影在沙丘间移动，矛枪撞击甲胄，彼此间的嘶吼狂乱。 下一瞬，就在它们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大地剧烈震动。 一座同样巨大的魔法阵出现在沙土之下，迅速蔓延开来，符文的光芒从地下穿透地面，强烈的能量波动席卷而起，令沙土飞扬。 下一刻，沙尘、风暴、狂暴的气流自其中喷发而出。 它们犹如数百条怒蛇从地底喷涌，将大军整个吞没！ 无数突袭者被剧烈的气流卷起，骨骼在风暴中发出碎裂声，肉体被高压撕裂成碎片。 漫天的魔族尸体，在暴风中飞扬。盔甲与武器四散飞舞，化作血色沙雨洒落大地。 高大的突袭者领袖猛地转身，挥动那只铁柱般的手臂，试图划开风暴。 但只是蚍蜉撼树罢了，它的手臂直接被强风震碎，鳞甲也逐渐在沙尘的冲击下碎裂。 它拼命挣扎，震怒地仰天嘶吼，那张巨口张开到极致，试图用那条扭曲的长臂缠住地面，但无法挽救它的命运。 风暴中心巨大的吸力却让它始终无法倒退半步。 最终，它的血液与碎肉被无情地卷入了深渊。 而那些已经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魔族，暴风永远比它们更快。 一个接一个。 沙暴卷起它们，将它们撕裂、挤压、碾碎。 不知过了多久，风，终于停了。 沙尘逐渐落下，大地死一般的安静。 一道人影，自风暴中心缓缓走出，步履平静。 他轻轻抬头，看着灰蒙的天空，吐出一口浊气，舒展肩膀后顺手弹去了几粒沙子。 “若是温莎公主看到了，还不得让你给摩尔莫斯的民众开路。”伊芙丽走上前，看着狼藉的荒原。 “所以我才悄悄出来，最好别让她看到，我们能够改变的事情有限，不然我倒是不介意再找魔王打一架。” “那杀了那么多魔族，怎么说呢？” “这些魔族，明明是遭遇了沙尘暴而团灭的，与我关系不大。” ———— 温莎坐在维芮蒂安背上，身后的王城摩尔莫斯渐渐缩小，最终化作一道远远的剪影。 她回头凝视，那道矗立在荒原上的王城轮廓，暗自下定决心。 即使危机重重，她也一定要保护好这片土地上的子民，不论什么方法。 维芮蒂安双翼一展，烈焰流光从翼尖滑落，她的龙躯仿佛利箭，速度之快，瞬息之间便撕裂天幕。 高空中，流云与风声交错，她们便愈发接近西部腹地，那片被称作“荒息之地”的无尽沙漠。 摩尔王国地处高原与沙漠交界，城池稀疏，地势破碎，原本在各种意义上都不算好事，但此刻却有效地缓解了魔族的围攻脚步。 数小时后，四下景象尽数换成了荒芜黄沙 看着一如既往的黄沙，温莎的心中逐渐涌起一丝不安。 “维芮蒂安，”她微微俯身，低声问道，“怎么这么安静？按理说，我们应该快接近突袭者的主力军团了。” “可能它们没有按照最快路线行进，这对我们也是好消息，但既然已到此地，不妨探查一番。” 她加快了飞行速度，双翼向下滑动，急剧下降。 很快，维芮蒂安的竖瞳微微一眯，仔细扫视着下方的地平线，突然，她的声音传来：“温莎，有些不对劲。” 温莎可以明显感受到风沙的强度逐渐加剧，风暴的气息愈发汹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迫感。 但是明明目之所及，丝毫没有魔族大军的踪迹。 维芮蒂安迅速调整飞行方向，朝下俯冲而去。 沙尘滚滚，视线模糊不清。 火龙用翅膀微微一扇，温莎的眼前出现了一具巨大的魔族尸体。 那是一个巨大突袭者的残躯，躯体被撕裂得几乎不成形，黑灰色的鳞甲已经被血与碎骨所覆盖，眼球凹陷，死的不能再死了。它的表情仿佛在诉说着，它曾经历了极度的痛苦。 温莎的心脏砰砰跳动：“这是…突袭者头目的尸体？” 维芮蒂安没有回答，沿着风沙的痕迹继续深入。 不久后，她们看到了更多的异象。 黄沙滚滚之间，一道模糊的沙漠旋涡隐约存在，其中心被撕裂出一道数里长的凹陷。 温莎的目光随着维芮蒂安的视线移向远处，沙尘中，逐渐显现出更多的异象。 接踵而至的是无尽的破碎之物。 弯折的长枪、断裂的黑铁剑、残缺的盾牌，还有散落各处的肢体与骨骼。 部分突袭者的尸体甚至被卷至空中，悬浮未坠。 “这些突袭者似乎遭遇了沙尘暴。”温莎带着难掩的诧异说道，“但它们竟然会被这样轻易地摧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维芮蒂安身上的火焰明灭不定，她随即说道：“温莎，不要小看自然的力量，但这对我们而言是一件好事。” “蒂安，它们的阵型肯定已被打散，我们现在出击，很可能可以全歼敌军。” 火龙振翅而起，载着温莎绕空而行。 两人从沙丘之间掠过，沿着风暴散去的方向盘旋了一整圈。 但除了更多的尸体，其余一无所获。 “怎么会这样？”维芮蒂安终于在半空停下，“难道说所有突袭者都在这场风暴中覆灭了？” 温莎沉默良久才开口：“蒂安，我能感受到魔法的余韵，你觉得这场风暴可能是人为的吗？” “不可能，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天灾级别了，能够施展这种魔法的存在，我只能想到两位。一位永远不可能离开永歌森林，一位是我们众龙之主，已在安详他的晚年。我想你感知到的余韵是魔族用来抵抗的魔法罢了。” 温莎微微颔首，露出一丝喜色：“不论怎么说，这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这下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了。” 突然间，沙丘震颤，气流激荡，狂风骤然掀起。 维芮蒂安第一时间感知到了威胁，她猛地转身，庞大的龙躯展开，翼膜如壁，挡在温莎身前。 剧烈的风流让维芮蒂安魁梧的身躯都不由后退两步。 远处，一道直入云霄的沙暴骤然崛起，裹挟着雷鸣与灰烬，疯狂咆哮。 它遮蔽了阳光，一瞬间便吞噬了半边天空。 “蒂安。”温莎咬紧牙关，低声道，“这种天灾，是不是…出现得太频繁了一些？” “温莎，那好像是瑟鲁赫城的方向。” “我们上去看看。” 一人一龙飞至高空，俯瞰大地。 温莎迅在那片狂风与飞沙之中终于捕捉到了熟悉的轮廓。 “是瑟鲁赫城！”她声音颤抖着，“南部魔族盘踞的最大据点，难道真是诸神护佑吗？” 第247章 血幕之下 沙漠尽头的天色，沉重而阴郁。 卡洛和伊芙丽二人的身影出现于高处的了望塔之顶。 这里当然也已经被魔族占据，但此刻却出奇地安静。 从塔基到塔顶，一路的石阶都被污浊的血水浸透，颜色从暗红到近乎黑褐。 二人的视野开阔起来，金色的沙海终于在地平线上断裂，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如伤口般张开的城市轮廓。 虽然，这一座被魔族占据的要塞。 “瑟鲁赫城。”卡洛看见了那几个字依稀刻在残破的城门上。 但如今它已然不是正常的城市模样。 半空中，数十道猩红色的裂缝横亘在苍穹之下，这些通道蠕动着、扭曲着，内部翻涌着流动的血光。 城墙早已不见昔日的洁白，而是被厚重的黑泥与蠕动的藤蔓覆盖。 成群的犬状魔物在街道间攀爬、撕咬着尸体。 几人高的巨魔不时在城内晃荡。 更有形态诡异的翼魔在半空盘旋，啸声刺耳。 伊芙丽凝视着这一切，说道：“原来被魔族攻下的城长成这样，真是恶心。” “这里的魔族气息太浓了。怕是我们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卡洛说道。 伊芙丽望向卡洛：“卡洛，你想怎么办？若是贸然出手，将这一城的魔族全部消灭…是不是有些过火了？” “或许吧，但看着这群脏东西蹦哒却不能清理，还真是憋得慌。” 金光在卡洛眼底逐渐扩散，随之而来的，却是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 “怎么了？”伊芙丽察觉不对，低声问。 风声呼啸，卡洛没有立刻回答，只伸手在她眼前轻轻一划。 “你自己看看。” ———— 在一片阴影笼罩的广场上，尸体堆积得如同一座小山。 人类、矮人、兽人，甚至是精灵的尸首混杂在一起，四肢交错，皮肉已经开始溃烂。 血水淌落，汇聚成一片暗红的池子。 池边，成群魔族匍匐着撕扯残肢，獠牙咀嚼间发出湿腻的声响。 更远处的景象更为触目惊心。 粗糙的木桩上，一具具被放尽鲜血的尸体被铁钩穿过肩胛，倒挂在空中。 干瘪的四肢随风飘荡。 这样的尸列一眼望不到头，整整几十排。 “别吃了，饭桶！”一声粗哑的咆哮撕裂了喧嚣。 那是个身躯肥硕、皮肤油亮的猪脸魔，獠牙上还沾着半干的血迹。 他手中提着一根粗如人腰的铁钩，指向那群埋头啃噬的魔族：“快别顾着吃了，快放血晒起来，不然都臭了！” 他的眼珠滴溜溜转了转，咧开大嘴露出贪婪的笑意：“还有，最重要的，地下那群嫩肉，可别让她们死了，鲜活的才最好吃。” 下一瞬，大地微微颤动，一阵沙沙声由远及近。一只通体漆黑的大蜈蚣猛地破土而出，腥风随之扑面而来。 它那丑陋的身躯之间，卷着一群衣衫褴褛的精灵。 他们有的双眼呆滞，有的发出压抑的啜泣，其余的目光中只剩绝望与麻木。 “哟，领主大人今天吃精灵啊？”猪脸魔舔了舔獠牙，眼中闪烁着贪馋的光，“我也想吃，精灵最好吃了。攻城的时候吃了一个，啧…回味无穷。大蜈蚣，能不能偷偷给我分一个。” 蜈蚣魔怪笑一声，发出刺耳的咔咔声，眼中带着嘲弄：“别做梦了，活精灵一共才多少，哪轮到你？给你个活矮人算不错的了。” “呸，我可不吃那些硬疙瘩，除非是拿来炖个一两天”猪脸魔撇嘴，目光却仍死死盯着那群精灵。 “去去去，站好你的岗，耽误了领主大人进食，有你好果子吃。”大蜈蚣不耐烦地甩动身躯 “呸，有什么了不起，领主的狗腿子，以后我当了领主要你好看！”猪脸魔不屑道。 “就你？你这德行要是当上了领主，我都是将军了，做你的梦吧。” 说罢，大蜈蚣的身躯便快速在石板路上拖行。 在它的用力缠卷和拖拽之下，几位精灵很快失去了意识。 它疾行如风，不多时便来到了城中最阴暗的高台下。 “领主大人五个鲜活的精灵来了。”它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献媚。 那高台上，阴影之中蹲坐着一头身高近十米的熔岩巨魔，皮肤粗糙如烧焦的岩壁。 肩头和胸前缀满了人骨与兽牙串成的饰链。 它的眼睛深陷在阴影中，却带着饥饿与残忍的光。 熔岩巨魔的鼻翼微动，随后张开了眼睛，看向他的午餐。 它缓缓咧开嘴，露出一排嶙峋的獠牙，发出低沉的喉音：“嗯？明明上次我看见过一个年幼的小精灵，那么小肯定最好吃。怎么那个没带过来？该不会是你们自己给偷吃了？” 大蜈蚣的触须微微摆动，急忙回道：“领主大人，我们怎么敢呢，这群精灵除了我谁都靠近不得。至于大人口中的那个小精灵，她是紫发的，准确来说应该是暗夜精灵” 话音未落，熔岩巨魔猛地抬起粗如石柱的手臂，一巴掌横扫而出。 空气被生生拍裂的闷响中，大蜈蚣的庞大身躯被抽得腾空而起。 “我管你什么种类的精灵，不都一样？快带过来！”熔岩巨魔低吼，声音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凶戾。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大蜈蚣缩起伤口处的甲壳，拖着断裂的几节身躯，匆忙溜走。 熔岩巨魔向前伸出手，随意将大蜈蚣卷着的那几个精灵拽到自己面前。 他低头，鼻尖几乎贴到精灵的脸，贪婪地嗅着那带有草木清香的气息，嘴角缓缓上扬。 “好香啊，让我数数我能吃几口，一，二，三，四，五六？诶？” 它愣了一瞬，随后低低笑了起来。 “哈哈…这傻子…五个精灵里竟然混进了一个人类？真是粗心啊。” “既然如此，人类，先吃了你开开胃吧。” 巨魔猛地丢开手中的精灵，伸出一只如同岩石般的巨掌直抓过去。 第248章 她眼中的救赎 大蜈蚣的十几对步足在坑道中小心翼翼地交替移动，生怕伤害了怀中那个用软布包裹着的“食物”。 年幼的精灵实在是太脆弱了，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他折断，所以他特地把她包裹起来。 要是再搞砸，领主很可能直接把他宰了泄愤。 包裹不时轻轻颤动，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快到了，小东西。”蜈蚣发出嘶哑的低语，“别乱动，要是掉出来摔坏了，领主大人会生气的。” 包裹的缝隙中，一双翡翠色的眼睛惊恐地转动着。 年幼的精灵女孩试图蜷缩得更紧些，她紫色的长发沾满了汗水，紧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尖尖的耳朵因为恐惧而不停抖动，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当蜈蚣终于爬回阴暗大厅时，看见了巨魔庞大的身躯已经站立了起来，粗壮的手臂保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 “领主大人，照您的吩咐，我把那个紫发的小东西带来了。怕她太脆弱，我特意把她包好了，嘿嘿。”大蜈蚣恭敬地说道，但眼前的场景让它不由觉得有些诡异。 怎么领主大人一动不动的，这又是在玩什么？ 精灵女孩突然从包裹的缝隙中瞪大了眼睛。 她能看见熔岩巨魔的头部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那红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延伸。 “领主大人？”蜈蚣不安地摆动着触须，开始不自觉地后退。 在他惊恐的目光之中，巨魔的身躯从正中一分为二。 滚烫的岩浆从他的尸体中爆发。将地面灼烧出阵阵白烟。 “领、领主大人被被劈成两段了！” 大蜈蚣的甲壳因恐惧而颤抖不已，它猛地甩开怀中的包裹，足肢在地面上疯狂划动，转身就逃。 精灵女孩从散开的包裹中滚落出来，她挣扎着撑起身，看着那巨大的躯体向着两边倾倒。 令她窒息的是，一个挺拔的人影静立在巨魔的后方，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落着炽热的熔岩。 那个人影正从阶梯上缓步走下，火光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她的脚尖前。 女孩颤抖着抬头，不自觉地向后移动。 “别过来，别吃我” 但当那道黑影走近时，精灵女孩眼中的恐惧渐渐化作了困惑。 她仰起脏兮兮的小脸，突然睁大了眼睛：“你你们不是魔族?” 卡洛在女孩身前蹲下，温和道：“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真真的吗？大哥哥”女孩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这么久这么久都没人来我以为大家都忘记我们了。” 滚烫的泪珠终于夺眶而出，顺着她满是灰尘的脸颊滑落。 卡洛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发丝上：“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来了吗？” 他的手指感受到女孩瘦小的身躯仍在微微发抖。 “别怕，已经没事了，告诉哥哥还有多少幸存者？” “还、还有好几百人”女孩指向地面，“都被关在很深很深的地下了” “在地下就好。”他脱下披风裹住女孩单薄的身子，“你带着这几位精灵哥哥姐姐在这里躲好，很快就能回家了。” 卡洛起身朝着外面走去，精灵女孩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哥哥，你要去哪？那里有很多很多怪物都藏在那红色的通道里面。” “我去给你们报仇啊。” 卡洛揉了揉女孩的头发，转身时眼神已重新变得锐利。 精灵女孩透过卡洛的背影看向外面，呼吸骤然停滞。 数以千计的魔族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无数巨魔的身躯遮天蔽日，从上方猩红的通道处降落。地面上爬行着密密麻麻的巨型蜈蚣。 这一幕精灵女孩很熟悉。 她就是这样看着自己的同胞和人类士兵被这些魔族虐杀。 “不”她的话语还未说出口，眼前就被一阵剑光撕裂。 当视线重新聚焦时，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头熔岩巨魔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悬浮的血雾。 这些猩红的颗粒尚未落地，就在刺骨的寒气中凝结成无数冰晶。 下一秒，这些冰晶突然加速，化作死亡风暴席卷整个战场，将百米内的魔族尽数钉穿在地面之上。 卡洛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两把长剑 两把半神器，炎殛和霜恸。 本是卡洛收集起来想送给艾克的礼物，但他却婉拒了，显然艾克却还是更喜欢陪伴了他半生的两把老朋友。 两把剑身在昏暗的环境中散发着截然不同的光芒。 炎殛爆发出炽白的光芒，随后火焰如同活物般缠绕剑身。剑身四周的空气发出阵阵白烟。 霜恸则散发出极度的寒气，逐渐被层层冰晶所覆盖。剑锋所过之处都凝结出细碎的冰晶。 下一瞬，卡洛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精灵女孩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 只见炎殛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一道完美的火线横扫整条街道。 那些曾经让她噩梦连连的巨型蜈蚣，此刻在高温中迅速融化蒸发。 紧接着霜恸划出一道冰蓝弧光，将数十头腾空的巨魔冻结成冰雕，又在剑气震荡中化为晶莹的粉末。 她鼓起勇气向前跑去，但她的眼睛却根本跟不上卡洛的动作，只能捕捉到红蓝交织的残影。 然后就是阵阵悲戚的惨叫。 每秒钟都有成百魔族死去，而他的动作看起来依然从容不迫。 女孩小嘴微张，也不害怕。 “好厉害，要是我也能这么厉害，大家就不会死了。”她默默想着。 战场中央，卡洛突然双剑交叉，两把剑以完全相反的频率开始共振。 磅礴的气势震得女孩发丝飞舞，紧紧贴住墙壁。 此时，前方展开了一道圣光屏障，将整片区域包裹。 炎殛的炽焰在剑尖凝聚成白炽的光点。 霜恸则在表面铺开蛛网般的冰晶。 “霜炎十字斩。” 双剑交汇，一道直径千米的红蓝十字光柱冲天而起。 战场被彻底分割，地面化作翻腾的火焰炼狱，熔岩喷涌而出，将数千魔族吞没；空中则成为永恒的冰霜绝境，所有魔族和传送通道在极低温中脆化崩解。 极热与极寒的界限上，空气被撕裂出肉眼可见的真空带。 烟尘中，卡洛收剑归鞘的轻响格外清晰。 他转身时，精灵女孩才惊觉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哥哥” “这附近肯定安全了，哥哥要把残余的魔族一起收拾一下，你乖乖还是呆在这里。” 女孩很快从震惊中走出来，朝着卡洛和伊芙丽深深鞠躬。 “谢谢哥哥替我们报仇，也谢谢姐姐保护我。” “嗯？你看得见这位姐姐？”卡洛有些诧异。 不论是薇薇安还是温莎，都没有察觉到伊芙丽的存在，这个小精灵怎么能看到的？ “看得见啊，虽然看不清楚。” 伊芙丽和卡洛对视一眼，眼中也有些疑惑：“菲尔薇姐姐的隐身术，应该没有任何破绽。” “诶？姐姐你在叫我吗？”女孩擦了擦乌黑的脸颊，瞪着大眼睛，“姐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第249章 风暴之后 骤然之间，瑟鲁赫上方的天穹变了色。 一声沉闷轰鸣从地底传来，伴随着狂风怒号，巨大的沙暴席卷而起，将整个城市吞没在无边的尘浪之中。 断裂的梁柱、碎裂的屋瓦在风中飞旋，甚至连沉重的城墙也被成片撕裂，拔地而起。 尘沙弥漫中，一道由圣光凝成的护罩静静矗立于风暴中心。 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护罩之中，淡紫色的长发凌乱地垂落肩。 菲尔薇向外只能看见一片风沙。 她抬头，看向一旁高挑的身影。 “姐姐，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她声音细弱却清晰，似乎完全脱离了恐惧，“是薇薇安姐姐让你们来找我的吗？可是不对啊…她应该不知道我在这里的。” “怎么回事？听上去你不该在这里。”伊芙丽蹲下身，语气放缓询问。 小菲尔薇想了想，随即说道：“差不多一个月之前，那时候局势已经开始失控了，薇薇安姐姐意识到这不是一次简单的魔族进攻。于是她就让我们这些比较年轻的精灵先回永歌森林。但没想到的是我们在穿过盐石谷的时候被魔族伏击了。那时候太乱了，大家四散逃命。后来我们这群人躲进了瑟鲁赫城…但没过几天，这座城也破了，魔族冲了进来…” 她声音低下去，仿佛是在压抑内心的创伤：“好多哥哥姐姐都…都被吃掉了。如果你们再晚一点，我也会和他们一样的。” “没事的，菲尔薇。”伊芙丽轻声安慰道，“你会活得很久，并且活得很好的，我保证。” “谢谢姐姐。” 伊芙丽沉默片刻后，轻声问道：“你和薇薇安的关系，听起来很亲近。” “那当然，她是所有人都喜欢的姐姐。”菲尔薇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坚定，“本来我们暗夜精灵和精灵的关系不是很好，但薇薇安姐姐却依然待我们很好，不然我也不会跟她一起出来。” “原来如此。” 看来这百年的时光，真的让薇薇安变成了另外一种人。 风沙依旧在咆哮，只是不再那么剧烈。 天边，原本沉郁如铅的天幕中，悄然浮现出一道隐隐的光芒。 卡洛的身影从风中缓缓现出。 “基本都结束了，还有几个漏网之鱼，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他拍了拍衣领，拍走些许尘埃。 伊芙丽目光移向远方那座已成废墟的城池，唇角略有一丝迟疑。 “虽说这些魔族确实该死，但这次…会不会闹得有些大了？”她低声问。 卡洛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头目光最终落在精灵女孩身上。 “不会。这一切…都是必须要发生的。” 伊芙丽顺着他的视线，也望向了菲尔薇。 确实。 若不是他们及时赶来，百年后就不会再遇见菲尔薇了。 这就是一种闭环。 卡洛慢慢俯下身来，与菲尔薇平视。 “菲尔薇。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菲尔薇眨了眨眼，小声问：“哥哥，我能帮你做什么事？” 卡洛在她耳畔轻声低语了几句。 菲尔薇睁大了眼睛，满脸疑惑：“为什么？” 卡洛退开一些，笑了笑：“没有什么理由，但这件事非常重要。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好吧，哥哥。”小精灵咬了咬唇，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可靠一些，“那我答应你。” 卡洛点点头，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们该走了，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会，后面会有人来收尾的。”他说。 伊芙丽默然走到卡洛身侧，朝着女孩挥了挥手。 “或许，我们能在摩尔莫斯再见。” 下一刻，两道身影在风沙之中渐行渐远，只余一束圣光护住菲尔薇，静静地伫立在残破的废墟边缘。 —————— 风沙未息。 温莎公主骑乘着烈焰翻涌的火龙，破风而来。 远处，瑟鲁赫城的残骸尽收眼底，残垣断壁之下，血迹未干。 维芮蒂安在空中嗅了嗅，鼻翼微张，低声道：“有脏东西的气味，它们在逃。” “我看见了。”温莎回应，语气冰冷。 她的目光早已锁定下方。 在瑟鲁赫城通往沙漠的石道上，一群魔族正半掩在黄沙中仓皇逃窜。 那是一支溃逃之师。 他们的甲胄破损，利爪卷曲，眼中不再有狂性，只剩死寂与恐惧。 为首的，是那只献上精灵的大蜈蚣怪。它几近焦黑的身躯已不再如之前般灵活，而是蜷曲着拖行。 它的背后，则是那名肥硕的猪脸魔，正喘着粗气，扯着几只残兵溃卒的肩膀强行驱赶：“快点！快点！都不想活了吗？！” “你们是没看见，那领主大人就那样被一分为二了，一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我就感觉不对了，果然，这到底来的是什么人？勇者吗？勇者不是死了吗？” “太可怕了，要不是我刚好在城墙旁巡逻，我绝对跑不掉的几万大军，数十个通道，一瞬间就没了，这是现实吗？”一名巨魔喘着粗气。 刚刚他们见证了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快…快往沙漠深处跑，只要进了…” 话音未落，炽热的龙焰猛然自天而降！ 维芮蒂安咆哮着俯冲而下，带着龙炎的狂风卷扫而下，将数十名魔族卷入火海之中。 他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只在火舌划过的瞬间化为焦炭。 大蜈蚣嘶鸣着疯狂后退，然而它尚未转身，就看到一道银光破空而至。 温莎公主执剑落地，长发在余焰中飞扬。 她未语，手中银刃却已然斩落。 “噗嗤！” 猪脸魔刚要逃跑，半边身子便被巨力斩断，倒在地上嚎叫不已，鲜血和油脂交织成一滩。 她抬手一挥，维芮蒂安飞身降临，一口炙热的龙息将转身欲逃的魔族焚烧殆尽。 “温莎，它们怎么一点战意都没有，就好像被吓破了胆一样。”维芮蒂安在空中偏过头，竖瞳中流露出一丝失望，“简直像一群吓破胆的耗子，无趣得很。” “蒂安，我们进城看看。” “好。”维芮蒂安扇动龙翼，俯冲而上。 火龙再度飞起，温莎看着眼前被暴风肆虐的城市，心中百感交集。 若不是魔族的侵略，这里还是其乐融融的家园。 忽然间，她余光扫到了尘埃中的身影。 “还有幸存者，快！我们下去。” 第250章 希望 火龙振翅滑翔，尘埃落定之间，温莎的靴底已踩入尚有余温的泥土。 她没有任何犹豫，披风一扬便踏入石梯。 一群纤瘦的身影正在颤巍巍地站起。 是精灵。 此刻，她们披头散发着，看到温莎，眼中闪过一瞬迟疑，旋即睁大眼睛，欣喜若狂地叫出了声音： “是…是温莎殿下！” 她的声音尖而急，却清晰地传入了其他几人的耳中。 几位方才苏醒的精灵彼此对望了几眼，仿佛从噩梦中脱离，惊疑之间，眼眶中已有泪意涌动。 “真的是公主殿下！” “我们还活着……我们真的活下来了！” “诸神在上，感谢您还记得我们！” 菲尔薇藏在她们身后，一双眼睛打量着温莎和大火龙。 温莎快步走向她们，伸出手搀扶起一位摇摇欲坠的精灵少女。 “你们很虚弱，不必多礼，我要先确认有多少人还活着，你们知道吗？” “就在地下，我还记得路。”另一位男性精灵答道。 “麻烦了，救人要紧。” “殿下，这边走。” “对了，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温莎边走边问，“风暴将整个瑟鲁赫城吞没，连半空的裂隙通道都被撕裂，可你们看上去却并没有收到影响。” 几位精灵彼此望了望，眼神中流露出同样的茫然。 “我们也不清楚。” “我只记得我们被选中成为这里领主的食物，然后就昏迷了过去。” “诶？我记得当时没有选中你啊，菲尔薇，你怎么会在这？” 温莎转向了站在最后的那个小精灵女孩。 “我也是被一只大蜈蚣带来的，我来的时候各位哥哥姐姐都晕倒了。” “那你看到了什么吗？”温莎凑近问道。 “我看见了…一场沙暴，很大很大的沙暴。”她轻声说道。 “仅此而已？”温莎盯着她。 菲尔薇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瞬，想到了卡洛的反复，随即点了点头：“嗯…我当时也快晕过去了，别的没看清。” “温莎，你真觉得这是人迹嘛？听我的，这就是神迹。”火龙张开嘴说话，倒是吓到了几位精灵。 “或许吧。” 温莎蹲下身，抚摸了一下地面。 虽然被风沙掩埋，但还是能感到不寻常的热量。 她用长剑劈开厚实的沙堆，露出下面凝固的熔岩裂纹。 手指刚刚靠近，便感受到灼伤感。 这也是神迹吗？ “温莎，愣着干嘛。”维芮蒂安催促道。 “来了。” 扒开厚重的黄土，断裂的石壁后，是一道陡峭而幽深的阶梯，潮湿的气息从下方传来。 温莎走在最前，维芮蒂安化作人形紧跟其后。 她的周身的火焰映照在石壁上，照出斑斑血迹与难以名状的爪痕。 那是一片宽阔的石牢，曾经也许是城市的地底监狱，如今却变成了魔族的食物储藏室。 铁笼一个接一个地横陈在潮湿地面之上，里面堆放着数不清的人影。 其中能够动态的也不多了。 他们不是被囚禁，而是被堆积在一起，像一群牲口。 而在铁栏外，有腐烂的骨头、破碎的陶罐和被咬得只剩残渣的发霉面包。 这便是魔族给予他们的“食物”。 温莎一脚踏入这片地狱的一瞬间。 那些原本瘫倒在阴影中的身影。 精灵、人类、矮人、乃至几位面容模糊的兽人，纷纷瑟缩着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担心自己会在下一刻被选中、被拉出去，成为某个魔族的“晚餐”。 一阵窃窃的低语在阴影中升起，沙哑、破碎。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温莎站在铁栏前，喉头一紧。 “魔族…全都该死。”她咬着牙，低声说道。 “各位，别害怕，这是温莎公主啊，温莎公主来救我们了！”一位精灵大声道。 熙熙攘攘的回应才从各个区域回响。 然后，便是监牢被打开的声音。 感激的声音。 最后化为了哭声。 这么一大座城市，最后就只剩这么一点人了。 “公主殿下，初步清点，约莫四百多人。”男性精灵禀报。 “大家放心，我会带你们回家的。” —————— 夜色沉沉，屋内黑漆漆，没有亮灯。 但卡洛却很享受这一刻。 他侧躺在伊芙丽身边，他的一只手牵着她的手，指尖交叠，温热相触。 另一只手掌中握着一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那晶体之中流转着淡淡的光辉。 伊芙丽的增幅只维持一天，倒不如把如今充裕的魔力贮存起来，或许之后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伊芙丽伸手摸着怀中人的头发，有些感慨：“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熟人，真是太巧了。”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谁能想到在这遥远的过去，我们的命运轨迹就已彼此交缠。” “你不信神明，却信命运这种东西？”伊芙丽回头望向他，黑发如墨般滑落肩侧。 卡洛转过身，凝视她。 “很奇怪么？” “不奇怪，我也相信命运。在遇见你的那个晚上，我就开始相信了” 两人的唇在沉默中缓缓靠近，最终交融在那一刻的温热里。 时间在彼此的气息间流逝不觉，窗外的夜，悄然起了风。 忽然，一道红光破开群星织就的夜网。 卡洛与伊芙丽缓缓分开，他抬头看向窗外，眼中光影微动。 “总算回来了，走吧，我们也去凑凑热闹。”他说。 不久后，卡洛与伊芙丽并肩站在高处，静静地望着那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天际降临。 巨大的红龙盘旋着缓缓落下。 说实话，卡洛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龙。 龙背之上，密密麻麻的人影伏卧在鳞片之间，皆是刚刚获救的幸存者。 人群自发地让开一条通道，迎接这象征着重生的队伍。 卡洛的目光越过肩头、越过熙攘的人流，落在那龙背最靠前的位置。 一个纤小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攀下龙脊，动作缓慢。 那是菲尔薇。 她落地的那一瞬，一道熟悉的身影冲破人群，朝她奔来。 薇薇安看见菲尔薇的那一瞬，整个人几乎僵住，眼眶在刹那间被泪水灌满。 她扑过去，将小小的精灵女孩紧紧抱入怀中，泣不成声。 “菲尔薇…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回永歌森林了吗？你没事吧？” 小小的身子被她抱得几乎缩成一团。 这一幕，被卡洛尽收眼底。 很快，整座城突然沸腾了起来。 “突袭者全灭！” “瑟鲁赫城的魔族被彻底摧毁了！” “是神迹吗？我们有救了吗？” 原本还死寂一片的城池，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人们跪倒在地，手捧尘土，亲吻大地。 “恐怕再没有什么，能比这点希望更珍贵。”伊芙丽看向卡洛。 第251章 晨练与午宴 窗外传来早鸟的啼鸣，掩盖了室内的喘息。 阳光透过纱帘的缝隙斜切进来，在凌乱的被褥上划出一道的分界线。 卡洛半靠在床头，胸膛还残留着未干的汗珠。 伊芙丽蜷在他身侧，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辛劳之事。 “我要睡了。” 她抬手拭去锁骨上的薄汗，随后便翻了个身，很快陷入沉睡。 卡洛侧头看向熟睡的伊芙丽，伸手将她额前汗湿的发丝拨开。 他随即坐起身，被子从腰间滑落。 他摊开掌心，一缕寒气在指间缭绕，逐渐凝结成晶莹的冰花。 冰晶在他操控下不断变幻形态。 时而锋利，时而轻盈。 他眯起眼睛，注视着冰晶内部折射出的七彩光晕。 随后，冰霜再度在他另一只手的指尖凝聚，这次形成的是一枚棱角分明的多面体。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临近中午，敲门声响起。 卡洛才五指收拢，冰花瞬间粉碎成细小的星尘，在阳光下闪烁了一瞬，又化作水汽消散。 他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那位黑发寡言的守卫骑士，瑟鲁尔。 “殿下吩咐我前来相邀。”瑟鲁尔一如既往地简短开口，声音低沉，“今日午时，愿您能与她共进午餐。” —————— 正午时分，摩尔莫斯宫内偏厅。 这处用作临时宴会的小厅简朴肃然，没有王族惯有的繁复装饰。 长桌铺着华丽的绸缎，桌上却只摆着一盘炖烂的牛肉、一大盘奶油和切得整齐的黑麦面饼。 些许熏鱼、干酪堆放在一旁。 这种食品与整个环境都格格不入。 温莎早已落座，深蓝色的束腰礼裙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姿。 “抱歉，让殿下见笑了。”温莎望着卡洛，语气坦然，“如今城内粮食捉襟见肘，许多子民一日只能领到一份餐食，因此作为王室也不该铺张。” “应该的。”卡洛微微颔首，在她对面落座。 饭菜并不算丰盛，味道也仅仅差强人意。 餐刀与瓷盘碰撞的声响在空旷的厅内格外清晰。 二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真正将注意力放在餐食上。 “昨日一早，我想去洛殿下住处致歉，却发现殿下早已离开。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吗？”温莎优雅地擦了擦嘴，率先开口道。 “没，只是起得早了，随处走走。” “奇怪的是，宫门的守卫却说没见到殿下外出。”温莎的指尖在杯沿轻轻一敲，继续问道：“殿下再早，应该也早不过我的侍卫们。” “公主殿下，似乎对我的行踪很好奇。” “失礼了，只是恰好问起罢了，若是殿下无意告知” “确实无意告知。” “那是温莎多言了。”温莎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卡洛的想法很简单，越少人知道，他的存在感就越小，所留下的痕迹便越小。 温莎沉默了一会，放下汤匙，终于开门见山道：“抱歉，洛殿下，其实我不擅长兜圈子，恕我直言。如今摩尔莫斯的情况，殿下想必也了解，虽然南部战线有所缓和，但终究也只是拖延一些时间罢了。若是殿下真如那位女子所言，有办法能够拯救摩尔莫斯，希望能够直言。” “确实有，但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卡洛淡淡地答道 听闻此话，温莎双眼顿时一亮，身子不自觉前倾，几乎能听见她心跳微微加快的声音。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卡洛：“真的？可否告知温莎，我也好配合殿下。” “冰。” “冰？” “很简单，将摩尔莫斯冰封起来，直到魔王被封印，大陆西部被解放。” 温莎的表情凝固了。半晌，她才艰难地开口：“您是认真的？” “自然是。”卡洛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若是魔王百年未被打败，我等岂不早已化为枯骨？” “你理解错了，我说的冰封，就是连时间也一同冻结。” “我知道冰可以延长食物的保鲜时间，但我从未听说过冰能冻住活物，甚至停滞他们的时间。”温莎微微皱眉，感觉有些离谱，“殿下可以为我演示一下这种魔法吗？” “我还没想好。” “什么？如今形式危急，我实在无力开玩笑，还请殿下认真一些。”温莎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很认真。”卡洛面不改色。 “认真？殿下的意思是，几日之内构想出冻结时间的魔法？即便殿下做到了，哪来的魔力能够冰封整座城？就算这些都做到了，摩尔莫斯被完全冰封，那魔族难道不会破冰而入？这就是殿下说得认真？”温莎越说越生气，她的声音越来越急，最后几乎成了质问。 话音落下，她手撑在桌沿上，喘息着摇头，似乎耗尽了全部力气。 “也是，殿下能喊出我的名字，想必来自未来。摩尔莫斯的结局在你看来已经注定，自然无需挂心。” “说到底，这与阁下也确实并无关系，只是因我的一时失误卷了进来。是我失礼了，阁下请回吧。”说罢，温莎转头便离去。 在门口，她又转身说道：“即便如此，我也希望殿下可以多在摩尔莫斯走走看看，告诉后来的人，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感激不尽。” “真是不错的性格，坦率，豁达，坚强，是你会喜欢的类型。”伊芙丽的身影如雾气般在餐桌旁凝结，纤长的手指捻起一块黑麦面饼。 “我要告你诽谤，你诽谤我啊。”卡洛戳了戳伊芙丽的痒痒肉，被她躲开了。 “星辰公主温莎，你难道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是什么绰号？” “抱歉，确实没听过。” “也是，再耀眼的天才，在你面前也会变得不值一提。” 第252章 郁结 回廊里风很硬，吹得烛火发青。 墙上的旗帜无力地下垂，边角被烟熏得发黑。 偏厅的门在身后合上，回声沿着石廊滚过去。 温莎一路向前走，她不明白那算什么回答。 “冰封时间”？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越想越闷，胸口像塞了些什么，呼吸都不顺。 维芮蒂安从转角处现身，眼中闪烁着烈焰的锋芒。 她打量了一眼温莎的脸色，挑了挑眉：“看样子，午餐并不愉快，你的希望终于破碎了？” 温莎把那一口气压回喉咙，语调尽力放平：“没事，只是有有些谈得不顺罢了。” “那接下来的消息，恐怕会让你更不高兴，要不要迟些再告诉你。” 温莎停住，抬眼：“说。” 维芮蒂安侧身：“瑟鲁尔，你再和温莎公主汇报一遍吧。” 高大的骑士自阴影中跨出，厚重的声音响起：“殿下，首先容我向您致谢。瑟鲁赫城是我的故乡，也是我名字的由来，感谢殿下为我的家人复仇。” “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但那些魔族不是我剿灭的，这份荣誉不该归于我。你接着说吧。” “您救出的难民中，有一位是我的故交，是从小在训练场长大的挚友。”瑟鲁尔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悲伤，“我方才去安置这些难民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他，但他伤得很重，几乎已经到了极限。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我了一件可怕的事。” “瑟鲁赫城被攻陷的原因不止是魔族，还因为叛徒。” 温莎公主猛地直起身：“叛徒？你是说有人暗通魔族？瑟鲁尔，这种事情，可千万不能乱传。” “我只是陈述垂死者的遗言，公主殿下。” 维芮蒂安走上前，轻抚温莎的肩膀。 “温莎，回想一下，瑟鲁赫的陷落确实快得反常。只是当时战事吃紧，国王殿下又在西部陨落，我们才无暇深究。” “我的故友说，在战况最激烈的时候，不止城外有敌人，城内也涌现了大量魔族，他们腹背受敌，一下就乱了阵型。他说幸存下来的士兵都可以证明这一点。”瑟鲁尔再度开口。 “与魔族沆瀣一气背叛自己的血脉同胞我真不愿意相信有这种人存在。”温莎深深皱起了眉头，指尖深深陷入皮肉。 “温莎，我活得久，很清楚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人心比魔族的獠牙更锋利，你也不必惊讶。担心的是这样的毒蛇可能正潜伏在摩尔莫斯的阴影中，我们必须先把他揪出来。” “好，那就查，所有从瑟鲁赫城逃来的贵族和平民，都去排查一遍。瑟鲁尔，可以交给你吗？” “是，殿下。” 瑟鲁尔行礼之后转身就走。 “走，蒂安，随我去慰问一下昨天的幸存者，顺便证实一下瑟鲁尔的说法。” —————— 摩尔莫斯城西侧有一道黑脊般的山梁，从城墙背后一路抬升，尽头是一块被风磨得光滑的石顶。 这里是城中的地势高点。 卡洛一路沿着山径上行，一边打量着地势。 午后的日光斜着压来，把整座城市收进一只掌心：环形的主城、向外辐射的街道、斑驳的外墙、错落的塔尖和几处仍在冒白烟的屋脊。 风很干，带着松脂的气味和远处熬汤的咸味。 伊芙丽回去补觉了。 一整个下午，卡洛都在摩尔莫斯转悠，不时记录些什么。 随着上行，他停住的次数不断增多。 在巨大的横向岩脊上目测高差，时不时远眺并估算着某种范围。 到了山顶，视野突然开阔。 他转向东侧的断崖，耳边传来轻轻的吱呀声，是麻绳在树枝上磨出的细响。 悬崖边生着一棵形状奇怪的大树，根须死死扣在岩缝里。树枝伸向空处。 树枝末梢系着一条粗麻绳和一截的木板。 有人正坐在上面，借风轻轻荡着。 银发在风里闪了一下。那人抬手朝他用力挥了挥，笑得有些。 “喂，洛殿下，你怎么想到跑这种地方来？”薇薇安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卡洛这才想起薇薇安的习惯：喜欢在高处想事，喜欢让风把所有嘈杂的声音推远。 这习惯，原来在百年之前就存在。 卡洛走近，目光掠过，崖下是深得看不见底的石海。 薇薇安踢了踢脚尖，让秋千再往外荡了一些，裙摆与披风被风掀起又压下。 露出两截白嫩的腿。 “我也喜欢这里。”她偏头看他，“在高处，想事情感觉就更通透些，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或许吧。”卡洛不置可否，“听上去，你遇到了麻烦的问题。” 薇薇安从秋千上跳下，靴跟在岩面上稳了一下。 她开口道：“我做了个十分错误的决定。明明留在城里更安全，我却把族人先送走，导致他们途中遭了伏击。如果不是温莎昨天救回了一部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她眼里闪过疲惫与自责：“他们大多还没打过真正的仗，我本意是让他们别掺和进来，结果反倒把他们推到了刀口上，现在便有些想不开了。” 风把她的银发吹乱，几缕贴在脸侧。 卡洛摇了摇头安慰道：“你的出发点没有错，他们留在这里，同样危险。这里没有绝对正确的选择，只有不同的代价。” “我知道，可这个结果我不能接受，或许我应该求温莎让他们传送回去，或许我应该带着更多精灵护送，或许” “人总会美化自己没有选择的道路。”卡洛道。 “真有道理，嘿嘿，不愧是温莎看中的客人。”她笑了笑，笑意转瞬即逝，“没事的，我会想通的，至少几天后，我会多杀几个魔族替他们报仇。” “摩尔莫斯基本上处于绝境，你们怎么不一起撤走？” “撤啊，还能撤去哪呢？摩尔王国被攻陷后，就是艾兰王国，之后就是永歌森林了。我不想永歌森林被战火蔓延，我宁愿战死在这里。” 她眺望远方，深深呼吸了一口，一跃跃到卡洛的身前。 “想发泄一下，会射箭吗？我们比一比？” 第253章 比箭 山风越吹越大，挂在树枝上的麻绳吱呀作响。 薇薇安把披风往后一抛，抬手在空中一划，指尖亮起一串浅绿的光芒。 “让开一点。”她冲卡洛挑了下眉。 碎石间的苔斑忽然鼓起，细枝从岩缝里探出，开始急速生长。 根须扭结、缠绕、攀升，眨眼间便在崖前团成一个狰狞的木偶：肩膀粗犷，胸肋是由一圈圈的树干相叠，头颅由交错的枝杈编成，木眼空洞，面相粗陋。 还真有几分魔族的形态。 薇薇安退半步抽弓，指尖轻放。 箭矢带着一缕绿光直贯出去，从木偶的眼窝穿入，后脑炸出一团木屑。 她没有回头，又连发两支，第二箭钉在第一支尾羽上，第三箭削断了木偶的一截耳朵。 弦声止，风声回。 薇薇安这才转身，深深呼出一口气，双手向后拉伸，笑意浅浅：“总算是解气了些。” 随即，她把弓横在臂上，水晶般的眼睛看过来：“会不会射箭？要不要比一场？” 卡洛看了看那木偶，神情一瞬恍惚。 某些不好的记忆顺势浮上来，但如今也应该释怀了。 他轻轻回复道：“略懂一点。” “那就来试试，没关系，说不定我还能教教你。” 薇薇安再度抬手一挥，数十个形态各异的木偶顷刻间在崖前排成一列。 她把弓和一筒真箭塞到卡洛怀里，挑眉：“借给你用，可以随意试试。” 卡洛低头看那把熟悉的弓。 比他印象中的要新，这也是当然的。 “怎么？没见过这么好的弓吧？这是伟大的精灵母树赐予我的，可以称之为神器。” “是一把很好的弓。”卡洛把箭搭上，呼吸收成一线，向远处抬手一射。 箭矢削风而去，稳稳钉进最远那只木偶的眉心。 “不错哦，动作还是很标准的。”薇薇安不由夸赞道。 随后，她随手在空中勾勒弧线，木纹在她掌心汇拢成形，几息之间，一张简洁的木弓便被她握在手里。 她又从腰后取出一个空箭袋，指尖一抹，藤蔓自发缠绕，瞬间结成一筒箭矢。 “来，我们比一比，谁射中的目标最多~” 卡洛斜了她一眼：“不太公平，你的木弓吃亏。” 她咧嘴一笑，银发被风掀起一半：“这样才公平，我可是精灵里弓术最好的连哈妮导师在几年前都不是我的对手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她把木弓举起，姿势干净利落。 三支绿光连珠而出，三颗木头眼珠同时塌陷，残屑在风里旋开。 她侧过脸：“怎么样？我用什么都是一样的。” 卡洛看着她那得意的模样，笑了笑：“好，有没有什么赌注？” “谁输了，谁今晚请客，就这样吧。”薇薇安把弓横在臂上，眼神变得专注，“准备好哦~三，二，一！” 弓弦几乎与数字同时响起。 第一支箭贴着风脊飞出去，第二支紧随其后，第三支已经在她换气前落位。 她的动作无比精确而优雅：搭箭、拉满、射箭。 每一下都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抖动。 绿光在指尖一闪一灭，箭羽成片地钉进各个木偶的心口。 十几息的功夫，最远那排矮个木偶也被点穿。 而此时的卡洛才第二排的目标打完。 见薇薇安已经收了弓，便也停了下来。 “你赢了，不愧是” “少来，认真和我比一场。”薇薇安直接打断，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 “嗯？” “嗯什么嗯！你当我听不出来么？拉弓有气无力的，你要是真想让我开心些，就收起你那套虚伪的谦让。” 薇薇安眯了眯眼，抬手一握，崖前又长出一排木偶。 “重来。”她把弓举起，声音干脆，“这次认真点，不然，你就得在这陪我射一整天。” 没想到此时的薇薇安已经如此敏锐。 “好好好，这次一定认真。”卡洛答应道。 “三、二、一。” 两张弓几乎同时出弦。 卡洛的箭更快，瞬息之间便钻入木偶的胸口。 浓郁的风之力下一刻便把木偶炸开，散成一地碎片。 薇薇安的箭紧随其后，只扎进了木偶之后的土地里。 接下来的几箭，皆是如此。 她瞪大眼，笑得又气又好笑：“你可以，再来！” 她修长的手指同时捻起三支羽箭。 三支箭矢分别指向不同方位射出。 "看你这下怎么预判！"她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三箭齐发。 然而就在箭矢离弦的刹那，同样的三支箭从卡洛手中迸射而出。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模糊，三支箭后发先至，精准踏在她三条轨迹的前方。 两两相遇时，空气里迸出一串尖利的擦鸣和飞散的碎羽。 薇薇安的木箭在对撞中被削断，卡洛的箭势几乎未受影响，继续贯穿，稳稳钉进后方的木偶要害。 看见这一幕，薇薇安的小嘴唇微微张开，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再次落空的箭矢。 之后的胜负当然也没有任何悬念。 薇薇安一箭都没有射中。 卡洛晃了晃手中华美的精灵弓，说道：“你这把弓射出的箭，又快又强力，你自然吃亏。” “我你这是耍赖！”薇薇安双手叉腰，却怎么也板不起脸，只能把腮帮子鼓起来。 “这样才公平，我可是精灵里弓术最好的。”卡洛学着薇薇安之前的语气模仿道。 她的耳尖一下子红了，瞪他两秒。 “你你这哪是略懂？是你先糊弄我，我不管。” “现在，可算开心了么？” “哼，还是不开心。”薇薇安收走自己的弓，背到身后，“本小姐饿了，我说话算数，虽然你赢得不公不正，甚至奸诈狡猾。但看在你陪我的份上，我还是请你一顿吧。” 她大步向前走去，没走几步又突然折返，凑到卡洛跟前仰起脸。 “但是，我还是不服气，要不我们吃完再比一次！” 卡洛近距离看着她略有些稚嫩的脸庞，一时有些走神。 “嗯？你怎么又这样盯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第254章 林中试猎 天还没亮透，山路上已经有脚步在碎石间蹬响。 小小的卡洛背着箭筒一路跑，肺里灌满冷风，呼吸难以保持平稳。 他认得这片山的每一道折线。 来到伊斯卡尔，坚持这种训练已经一年了。 他的各项属性比起一年前可以说有了天壤之别。 进步之快，令他自己都震惊。 一方面是他自己天赋异禀，一方面也与他脸上的面具有关。 山顶是一块被风磨平的石台，四下松林围拢。 薇薇安站在风里，银发梳得利落。 她没有问他什么，也没有让他歇一口气，只把手一抬，将一把弓冷冷抛来。 “拿去，今天的课程照样先开始弓箭训练。” 弓背撞在他前臂上，带着木蜡的凉。 灌木随着薇薇安的靠近而自动让开一条路，枝叶像被无形的手掀起，齐齐朝两侧伏倒。 “这是你今天的靶子。”薇薇安抬手，语气同样冷漠。 卡洛骤然一愣，那不是平时木桩。 粗陋的木架一排排立在林缘，好几个人被捆在上面，嘴里塞着布团。 有人抽动着肩膀，有人低低呜咽。 “靶子？他们是人。”卡洛喉咙发紧。 “是罪人。”薇薇安看都不看他一眼，“该死的罪人，可以发挥他们最后的价值。” “罪人，也该由艾克城主去审判，我们” “艾克已经同意了。”她径直打断。 卡洛皱起眉，脑子像被风灌满一般，已经无法思考。 薇薇安走到第一具木架前，指尖一抹，藤蔓松开了些许。 “等会儿，我会把他们全部解开，让他们逃进森林里。而你，必须在他们逃离森林之前，把他们全部射杀。” 卡洛的脸变得煞白：“我…我从没杀过人。” “总要有第一次。”薇薇安的声音没有温度。 “可我们的敌人是魔族。”卡洛抓紧了弓，还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这些人跟魔族一样该死，你完全可以把他们当做魔族。”薇薇安淡淡地说，“一年了，你整天对着死靶子练也不会有什么进步了。今天这一课，你必须得上。” 她没再多言，手掌一挥，藤蔓纷纷松开。 “跑吧。”薇薇安对着他们说，“跑出去就能活。” 木架前的几人踉跄着站稳，先是愣着，然后一齐爆开，向林子里狂奔。 “搭箭！”薇薇安的目光盯住卡洛，字字生硬。 卡洛把箭搭在弦上，手臂发抖，呼吸全乱了。 他瞄着一个跑得最慢的背影，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杀人。 他真的从没杀过人。 他要亲手终结一条人命，这让他一时间没办法接受。 “还在等什么！放！” 嗖！ 卡洛还是照做了。 但箭射出的角度却偏了半指，擦过树干，带下一片树皮。 险些被射中的男人惊叫着加快了脚步，连滚带爬的消失在视野中。 “这都射不中？”薇薇安走近，声音冷得没有温度，“这么明显的目标摆在你的眼前，是射不中，还是不想射？” “我找不到，突然让我杀人，我没有一点准备。”卡洛仰起头看她，喉咙发干，气息急促。 “你的犹豫会带来什么，你知道吗？”薇薇安靠在一旁的树干上，表情毫无波澜，“他们无一不是杀人犯。若让他们逃了，接下去死的就会是无辜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放走他们！”卡洛忍不住质问。 “拂晓，你天赋很高，但这还不够，你必须要学会果断。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毫无征兆的就发生了，不会让你有反应是时间。而此时，犹豫，一定会让你后悔。” 她抬起下巴，指向乱枝间愈走愈远的脚印：“现在选。是去猎杀这群畜生，还是看着他们从你眼前离开。” 卡洛握紧弓把，浑身微颤。 他在原地挣扎了数息，牙关咬到生疼。 然后他抬弓，收住呼吸，转身冲入林中。 不久，卡洛便发现一名逃跑的人因为慌乱撞翻了一丛荆棘，留下一串歪斜的脚印与被血糊住的叶片。 血流得很多，他是跑不远的。 很快，视野里就出现了躲闪的灰影。 有个声音在他脑海里盘旋：不，不要做杀人犯。 弦已拉满，他却迟迟不肯松指。 树梢在耳边摩擦出细小的沙沙声，此刻却像在催他越过一条他不愿跨的线。 那个声音继续道：那不是靶子，那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 卡洛看见对方背部起伏，听见踩断枯枝的脆响。 他呼出一口气，眯起眼瞄准。 那个声音依然在狂吼：再等等、再想想、不要！ “其实从一开始，我转生到这个地方，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他轻轻叹道，“这个世界终归和之前的世界不一样了。” 指腹微微一松。 世界在那一瞬变得极静。 箭矢从背部斜穿出去，那人向前扑倒，跌出两步，在落叶里打了个滚才定住。 血开始涌出，先是细线，随即成片。 铁锈味在风里炸开，直冲鼻腔。 卡洛的胃猛地一抽，他下意识弯腰，喉头翻涌，却硬生生把呕意压回去。 牙齿已经咬得发酸，舌尖尝到一点点血腥味。 “继续，你的时间不多了。” 耳边传来这句话，他不知道是谁说的，是薇薇安，还是他自己。 他强忍着不去看那具尸体，再度奔跑起来。 他的身影被灌木吞没，弦声随即在林海深处绷紧、响起。 他不知道自己射了多少次，应该没有几次。 但手指上的皮带已经被汗水浸透，臂膀已经一阵阵发酸。 每当呕意攀上来，他就把牙再咬紧一点。 每当视线发白，他就眨一次眼，把视界重新对焦。 既然没得选，那努力适应这个世界吧。 还有，干他娘的薇薇安。 这个疯女人，以后一定把你给 杂乱的念头戛然而止。 最后一个目标停在一株矮松后，肩头露出半截。 她很瘦，容貌很美丽，脸上干干净净，衣襟沾着泥，手腕上还留着藤蔓勒出的红印。 她看见卡洛时先是一滞，随即抬起双手，指尖颤着。 “弟弟，别…别杀我。”她的嗓音细而软，眼里很快噙上了泪，“我被冤枉的，我不是他们那样的人。” 卡洛没有回答，弓半举，但也没有出手。 女子又近了一步。 她把头垂下，声音更低：“弟弟，给我一次自证的机会。就一次，听姐姐解释，好不好？” 她说话时，脚掌并不完全踩实，总是在草叶与泥之间试探，一点一点地靠近。 “我真的…”她又踏近半步，眼睛抬起，湿漉漉的。 话还未说完，箭从她胸口穿过，后背溅起一朵极小的红。 她整个人向后仰去，脸上停住了错愕。 她捂住胸口，嘴唇开合，没再发出声音，软软地倒下。 卡洛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愣了半息，随即转过身，扶着一根树干，剧烈干呕。 “还不错。”薇薇安从侧后方的树上现身，“我以为你会在最后留手，为什么不相信她？” “因为你说…他们都和魔族一样该死，比起她，我更相信你。” 说罢，他又剧烈呕吐起来。 薇薇安欲言又止，收起了几分冷意。 她伸手给卡洛施加了一个镇定术和安抚术。 “这种练习，会越来越多的，你尽早适应吧。” 第255章 天空军团 魔族领域。 永远被浓云笼罩的天际下。 地平线的尽头，废墟与扭曲的树木构成了一片广阔的冰冷疆域。 深不见底的冰层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洞穴。 突然，一双巨大的竖瞳在深渊中睁开，闪烁着冰冷、无情的光。 随后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南部军团…全灭了。而你，扎古斯，竟敢说你什么都没看见？” 被称为扎古斯的黑袍身影微微瑟缩，宽大的兜帽下，无数颗眼球在黑暗中不安地转动。 “维萨里昂殿下，我的精力也是有限的，我正专注于其他战场。大陆北部的通道正在遭受矮人的破坏，南部的也被教廷压制。至于摩尔王国，这本该是囊中之物，我自然没怎么在意。”扎古斯的声音嘶哑。 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让扎古斯浑身不适。 紧接着，巨大的阴影缓缓浮现，那是一颗狰狞的龙首。 龙首覆盖着冰冷的鳞片，泛着诡异的暗紫色纹路。 它的呼吸凝结成寒气，吐出的气息在空气中迅速冻结。 沉重的气息瞬间压迫得整个空间变得更加沉寂。 “废物！连这种程度的警觉都没有！为你的无能付出代价。” 一声怒吼掀起狂暴的气浪，扎古斯被震得踉跄后退，黑袍下的几颗眼球骤然爆裂，粘稠的黑色液体顺着衣袍滴落。 但他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能咬着牙低下头颅，任由剧痛蔓延。 前方，盘踞在骸骨王座上的庞然巨影——寒霜之龙王·维萨里昂，是众魔将之首，统御极寒的魔龙。 “你总是这么大意，扎古斯，摩尔莫斯…可没你想得那么容易啃下来。”维萨里昂的龙眸微微眯起，嗓音里带着某种危险的兴致，“我的老朋友…还在那里呢。” “维萨里昂殿下教训得是” "通道准备得如何了？"维萨里昂缓缓抬起龙首。 “我想很快就能稳定了。”扎古斯回答道。 “很好，是时候去见见老朋友了。”它的声音低沉而愉悦，“维芮蒂安，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道路的我们，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那我就先行告退了。”扎古斯微微鞠躬。 “滚吧。” 扎古斯缓缓退入暗影，衣袍下的狰狞眼睛阴晴不定。 维萨里昂从骸骨王座上起身，巨躯绷起的那一刻，洞窟里万千霜针一齐叮当作响。 它抬首，喉间滚出一声漫长的号令。 黑冰穹顶随之开裂，符纹自内向外亮起。 洞穴的边缘结出锋利霜棘，寒雾从缝隙里喷薄而出，瞬息之间把洞窟化作一口白色的井。 先是一群骨蝠成群掠出，身下拖曳的残霜像一条条淡色的尾。 再后，是一大批体表覆着霜铠的翼龙。 更远处，还能看见无边的噬魂鸦群从深渊里涌来。 维萨里昂低头俯看，龙瞳里映出自己军团的形势。 “起。” 它再度吐出一个短促而有力的音节，队形立刻收合。 无形的寒压自上而下落下，所有翅膀在同一拍合上。 军团涌上高空，覆盖成一片层叠的黑影。 “摩尔莫斯，感受来自天空的压迫吧。” —————— 王宫的战略室里，沙盘上插着细长的铜针，瑟鲁赫城被重点圈了起来。 ，瑟鲁尔让人把他们带到外间温火旁。 温莎立在桌边，手背贴着桌沿的冷意，指尖不自觉地扣击木边。 她刚刚从屋外归来，泥雪未解，靴底还在滴水 她的视线在两摞卷宗间来回，一摞是幸存守军的口供，一摞是幸存的居民证词。 根据存活的守军的描述，魔族的攻防战是傍晚才开始的。 可城内的居民却肯定在午后，城内就乱了起来，很多人就已经目睹了游荡的魔物。 两份冲突的口述让她肯定了瑟鲁赫城的失守必然有重大问题。 瑟鲁尔的消息看来很大可能是真的。 这让温莎愤怒到了极致。 居然真的有人投靠魔族，牺牲了一城的百姓。 “城内的防护法阵必然是受到了干预，并且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人发现，必定不是来自外部的破坏，而是从内部关闭的。”维芮蒂安肯定道。 “瑟鲁赫城权限掌握在几个人手中？”温莎问向瑟鲁尔。 “只有城主和监阵骑士，但瑟鲁赫城城主很早便战死了，因此由城内的多名贵族共同执政，他们都有机会接触防护法阵。”瑟鲁尔上前一步，冷静回答，“这两日我都在调查这些贵族，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 “他们都与普拉奇侯爵走得很近，会不会” “不可能，这种猜测是不可能的，普拉奇没有理由这么做。他的身份地位本就来自于摩尔王国，没有理由出卖自己的国家。他和这些贵族走得近，无非是想在瑟鲁赫城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罢了。”温莎摇了摇头。 “温莎，也不能如此笃定，普拉奇最近也没有消停，自从南部魔族被清理后，又开始鼓吹他的南部逃离计划。南部那么大一片沙漠，即便能逃出去，又能活下来多少人。” 温莎沉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另一侧的书案。 “他的做法无非是想保住自己的家族和财富，我能理解，我还是不觉得普拉奇有这个动机。瑟鲁尔，你刚才说，监阵骑士也有权限，他呢？” “温莎，你忘了，瑟鲁赫城的监阵骑士还是你推荐的，是瑟鲁尔的弟弟。而瑟鲁尔的家人，无一幸免。”维芮蒂安抬眼提醒道。 温莎指尖一顿，轻声道：“瑟鲁尔…抱歉，我忽略了。” “无妨，殿下，至少他是为了王国而死，也算死得其所。”瑟鲁尔微微躬身。 “已经过去好几日了，温莎，格伦那边不知道是否顺利。”维芮蒂安询问道。 “我有收到格伦叔叔的消息，已经在返回的途中了，或许会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更早。这下城内的粮食问题总算是能得到缓解了，可以全力准备战斗了。” 温莎遥望远处城内的景象，或许没有多久，这里就会和瑟鲁赫城一样 “我想，这场战役，应该是摩尔王国在历史上所留下的最后一笔。” 第256章 誓言 狮鹫的影子在城墙上掠过时，整座摩尔莫斯都抬起了头。 王城中心广场的旌旗飘扬。 远处传来号角与振翅的轰鸣，低沉而急促。 第一队狮鹫破云而下，金褐色的羽翼卷起一阵旋风。 第二队、第三队狮鹫接连落下。 护卫们把围场扩得更大，长枪戟头朝外。 狮鹫骑士从鞍侧跃下，解开狮鹫背上的扣带，几位披白披肩、胸前挂着圣徽的牧师依次落地。 从他们的长相和饰品风格，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大多都是摩尔王国的人。 温莎披着深蓝披风，在阶上等候。 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全场自然静了半分。 她亲自迎上前去，向领头的主教鞠躬。 “各位！无论你们从哪里来，摩尔莫斯感谢你们。”她抬声道。 人潮里传出热情的应和。 领头的主教捧着圣徽行礼，然后微微叹了一口气：“殿下，这应该是最后一波支援了，教廷那边的情况也开始恶劣了起来，极南部的荒地如今也被魔族占领。” “我理解，教皇殿下已经仁至义尽了。接下来，就靠我们自己了。” 温莎转身登台，她今日的打扮更像一位战士，而不是一位公主。 剑柄被她按在腰侧，风把她的长发扬起，在阳光之下，美得英姿飒爽。 她环视一圈，看向在广场排列的士兵和民众，然后开口，声音清澈： “各位，南方的威胁已经被扫开一角，我们赢得了片刻喘息的时机。很快，大批粮食也会自北部运来，诸神还是眷顾我们的！” 欢呼声适时爆起，然而她抬手，压下了这一片喧嚣。 “但是，即便如此，魔族的威胁仍然致命。我们被孤立在大陆的西方，四面受敌，这会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战争，这或许将是摩尔王国的最后一战，也可能是我们每个人的最后一战。” 广场骤然陷入寂静。 “我听见有人说，逃吧，牺牲掉大部分的民众，换取王国的火种延续下去。我觉得在此我有必要说清楚一件事，从即日起，我不允许有人再说出这种话！” 温莎侧脸看向不远处的普拉奇，后者则眼神闪躲。 “这里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是我们孩子学会奔跑的庭院，是我们父辈安葬的土地！而魔族的爪牙此刻在践踏我们的城市，屠杀我们的同胞。家园在后，仇敌在前，谁敢言退？” 她的眼神越过人群，似乎望见了遥远的过去： “八百年前，当大陆仍在诸国纷争之中，魔族的大军自西部荒原而上。当时的西部仅仅有一些零散的部落，根本无力抵御大军。魔族高歌猛进，一路踏碎了无数城池，焚尽了中部的平原和森林。是我们的先祖，自南部而来，终结了各国的纷争，带领军队集中了西部的所有部落，率先在这片荒芜的西部高地筑起了石墙。并在击退魔族后，仍然驻守这片贫瘠之地。” 此时，温莎伸出手，指向天空：“先祖之志，怎能轻易遗忘！我以埃瑟隆血脉起誓，我将身先士卒！我的第一滴血会洒在阵前，最后一滴血将渗入这片土地！若我们的王国注定陨落，那就让我们的尸骨成为人族最坚硬的城墙。” 广场上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甲叶彼此碰撞的嗡鸣。 有人举起了盾，有人把长枪槌在地面，齐齐发出一声闷响。 士兵愤怒的呼喊声随之轰然压上来。 声浪一波追一波，从广场冲上城墙，沿着石巷穿过悬桥，落进远处的工棚与病区，随后传遍整个城市。 其中，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摩尔尔尔尔尔王国，万万万万岁！” 声音尖细而颤抖，却同样带着激动。 温莎微微转头，只见声音来自牧师队伍中，一个个子不高的少年。 他脸色涨红，双手握拳高举在胸前，声音吼到嘶哑。 但当他察觉到温莎的目光投来时，却又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 呼喊声渐渐平息，人群散去。 维芮蒂安从人群后方走来她高大的身影在人群间显得格外醒目。 她手中拎着一个个头不高的少年，他做着无用的挣扎，双脚胡乱踢动。 “大大大人，我我我我也没犯犯犯犯错啊！” “少说话，小子，听你说话太累了。” 维芮蒂安眉梢冷冷一挑，到了高台前，她手腕一抖，便将少年扔在温莎面前。 温莎低头，目光在少年的脸庞上停住。 这张脸前几日她在神圣教廷见过，加上他说话结巴的特点，很容易让人记住。 “你叫塔米亚，对吧？” “是是是的，见见过公主殿殿殿殿下。”少年立刻恭敬低头。 温莎继续开口，声音里带着意外与担忧：“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是玩闹的地方，这是战场。” 领头的主教随即走上前来，语气带着无奈：“公主殿下，塔米亚年纪虽小，但他已通过圣职试炼，是合格的牧师。既然他强烈要求随行，我们也没有资格拒绝他的请求。” 少年满抬起头，呼吸急促，嗓音断断续续：“我…我我我我觉得温莎公主刚刚刚才说的对！摩摩尔王国是是是我的家！我我要和大家…和王国…一起进退！” “好小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比普拉奇之流有气魄多了。”维芮蒂安上前拍了拍少年的头。 “好，塔米亚，我认可你的信念，我也同意你留下来。但现在，你应该先回家去看看。” “遵遵遵命！” 第257章 空中牢笼 黑甲在夕光里泛着沉冷的暗红，格伦夹紧龙鞍，火龙的背脊随每一次振翼起伏。 掠过高空，热浪卷起。 龙背的侧桁与货索上，牢牢捆着密封的粮箱，箱盖上烙着王国徽印。 更显眼的是几只加固的铁匣，里头整齐码着储物戒指，黑银的指环在缝隙里反出一线冷光。 他回望队列，数十头火龙排空而行，腹下都挂着同样沉甸甸的负载。 火龙骑士们低头与龙鬃贴近，尽量把风阻压到最低。 每过一段，他们就以号角短鸣换队，保持翼列紧凑不乱。 下方，大地像被病斑铺满。 绵延不绝的魔族方阵在荒原上涌动，黑灰色的魔物简直就像无边的汪洋。 格伦握紧缰带，心情再度沉重了几分。 这一路上所见到的景象，让他已经有些麻木。 魔物太多了，通道太多了。 他根本不知道摩尔莫斯能够拿什么抵挡这些。 “再有半日，我们就能看见摩尔莫斯的烽烟了。”他在风里对着身后说道，“大家一定要稳住。” 但这也意味着不出两三日，下方的魔物大军就会兵临城下。 不论怎么样，食物必须安全带到，否则战士们会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的。 格伦把压在心口的焦灼硬生生按下去，脚跟轻触龙腹，发出短促口令：“豪斯，加速！” 右前翼忽地传来急促的口哨。 紧随其后，一个骑士惊诧的声音传来：“队长，看右边！” 格伦应声看去。 西侧的落日本该泛起晚霞，但此刻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翻动的黑影在快速逼近。 很快，他便看清了。 无数飞行魔族正铺天而至。 体型各异的巨蝙蝠与噬魂鸦群占了大半，高处，几头披着霜铠的翼龙掠阵巡航；其间夹杂着腐化狮鹫，双喙张合，吐出碎冰般的寒雾。 格伦心头一沉，毫不迟疑拔高嗓音：“敌袭！全队聚合！向东偏转准备突围！切记以保护粮食为先！” 他最后深吸一口气，把怒号从肺底掀出来，贯穿风噪与翼鸣：“杀！！！” 火龙收紧翼展加速下潜，第一波与黑影正面撞上。 “豪斯，吐息！” 他胯下的巨龙高吼一声，随后数头火龙同时低头张喉，赤金的龙息沿着风铺开。 噬魂鸦群在火海里成片翻滚，骨蝠被热浪一掀，翅膜当场焦黑。 后排的霜铠翼龙勉强扛住，鳞甲流出白雾，却也被灼出一道道通红的裂缝。 “杀！”左翼一名骑士骑枪前探，符纹亮到刺目，一击贯胸，硬生生把一头翼龙钉爆。 后方的骑士抬起巨弓，巨大的骨箭连续粉碎了数只魔族仍然去势不减。 顿时半空溅出黑血成雨。 火龙们猛烈冲击硬生生撕开了一条通道。 但空隙很快被填满，更多魔族从上风位压下来，啸声刺耳。 他们的喙中喷出碎冰般的寒雾，冷意一层层压盖下来，把龙息的边缘冻出细碎的白线。 “豪斯，突击！”格伦俯身贴近龙鬃高声喊道。 巨龙顿时收起吐息，全速前进，格伦龙枪在手，符节逐一亮起，雷霆在枪尖聚成一簇白蓝之芒。 落雷击落了大批的魔族。 随着格伦一声怒吼，雷电之枪刺出，雷光劈落，前方大片魔群像被铁锤砸碎，前方的空域瞬间被清空。 格伦顺势再刺，电蛇沿着翅列窜开，撕开第二道更宽的口子。 “快！跟上。”他指示身后的骑士们。 但货物实在是影响了火龙们的灵活度。 火龙的俯仰和横滚都慢了半拍，突击速度始终提不上去。 上方的黑影再度合拢，寒雾压境 魔族的第二波冲撞比第一波更密。 翼魔不再硬接龙息，改为散开后在侧面贴上来，骨刺像镰刀一样切来。 几名骑士的披肩被扯开，甲片上划出深痕。 又有好几只骨蝠趴住了货箱，尖喙死死钩住皮带，爪子疯狂撕扯。 火龙一摆肩把它甩出去，却顺势把整只箱子晃得吱吱作响。 骑士连忙停下来，靠近龙背把箱角压死，才勉强稳住。 可这样他们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一格。 一头霜铠翼龙趁机俯冲，冰刃从喉间喷下，斜斜擦过货索，立刻把麻绳冻成白色的霜柱。 下一息，绳索脆断，半箱粮从高空翻落。 “该死！”格伦怒骂道，这群畜生已经学聪明了，不再对龙或者骑士直接攻击，转而攻击货物。 这样就可以大大拖累他们的速度。 “格伦队长，我们被围住了！”右翼传来喊声。 格伦抬眼，只见他们的后方已经被魔群包裹，前路的黑幕也开始在更高处合拢。 火龙负重太沉，骑士们要顾忌的太多，他们如今就像被关在了天上的笼里。 这样下去的结果可想而知。 格伦看着下方，那里的魔族是最稀疏的。 “逼退他们，向下！先找地方降落。”格伦把命令吼到嘶哑。 火龙们拱背抬头，第二层火海从队列下方滚过，燃起一圈热浪的墙，靠得太近的魔族当场化作灰烬。 随即他们快速下落，他们顶着成片落下的黑影往下钻，硬从合拢的门缝里，挤出一条生路。 又是一发惊天动地的落雷，尾随而来的大批魔族被齐齐击落。 格伦看着火龙们隐入山谷之中，这才收手追赶。 两侧是被风啃噬成刀背的黑岩，谷底一条枯河道，石床碎裂起伏。 格伦抬手，豪斯折翼贴地，爪钩扣进岩缝。 “大家暂时在此隐蔽。”格伦低喝。 骑士们动作很迅速，熄灭仍在冒烟的麻绳，用泥灰抹在龙鳞上，盖住反光的鳞面。 谷口上方传来一阵阴影掠翼的沙沙。 魔族在空中盘旋不去，却也不敢贸然闯入。 “这样拖下去不行，摩尔莫斯还等着我们的补给。”一名骑士咬着牙，眼里是掩不住的焦躁。 “格伦队长，你怎么不下来休息一下。”另一名骑士看着仍然握紧鞍带的黑骑士。 “必须有人去传递情报，没有时间给我们拖下去了。”格伦坚定道。 “队长，我们也一起去。” “不必，豪斯的速度最快，我一个人更方便行动。魔族很可能还会发起进攻，你们守好这里。” 格伦长枪一挥，迅速将豪斯身上的所有负重卸下。 格伦俯身轻拍它的颈鳞：“老伙计，再跑一次。” 豪斯低低吼了一声，一股发颤的热气冒出。 它顺着枯河道往前冲出数十步，前爪一蹬，沿着斜坡拔地而起。 谷底的士兵们纷纷抬头，目光在黑甲与龙翼之间追随。 格伦把长枪猛地上举，枪尖的符节一齐亮起，雷光像被扯开的丝线，啪地在空中炸开一簇。 “看这边！”他仰头怒吼，声音被谷壁放大，直冲云底。 半空的魔族成片跟随而来。 “来吧。”格伦压低身形，长枪前指，雷暴成片落下。 豪斯拔高入云，贴着风脊蓄势，在雷光的爆闪中斜斜飞出一道轨迹。 第258章 注定漫长的约定 卡洛与薇薇安并肩走在王城大道上，街道不再喧闹。 曾经热闹的集市被清空，叫卖的摊位只剩下用木板封死的摊棚。 酒馆的招牌也被摘了，钉在窗内当加固板。 空气中弥漫着焦油与铁屑的味道，那是工坊昼夜不停地赶制武器留下的气息。 两侧屋檐下聚着沉默的人群，男人和女人正换上皮甲与链甲，磨着生锈的长矛与短剑。 孩子们早些时候就已经被修女集中带走，集中安置到地窖或神殿里避难。 几名妇人正把布袋里的干粮分成小份，袋口缝着蓝线，针脚细密。 “这是给你的，分三天吃。”其中一个对另一人说，“最好多掺点水，弄得再稀一点。” 薇薇安把披风扣紧一点，心情也随之沉重了几分。 “我就是害怕永歌森林也变成这样，但愿我临死前能多杀几个魔族。”她轻声说道。 “你就这么确定自己会死么？” “不然呢？你想让我抛下自己的战友逃命吗？”薇薇安转头看他。 “我是说万一，万一你活下来了，你会想去做什么？” 薇薇安眨了眨眼，像是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她沉思了一会，忽然笑了笑。 “嗯我想我会去艾兰王国，去指导勇者，毕竟勇者是胜利的关键。” 卡洛失笑：“哦？” “有什么好笑的，你觉得我不够格吗？” “够，到时候可别对他太严了。” 薇薇安眼里浮起复杂的情绪：“你觉得…这场仗，我们能撑多久？” 卡洛沉默片刻，望着前方士兵正在加厚城墙。 “撑不了多久的。”他很直接。 “嗯，是啊，我们的人太少。即便所有市民都拿起武器，也是不够看的。”她点了点头，呼出一口寒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响。 一个踉跄的身影从一座的屋门里倒退而出。 他穿着一件已经褪色的学者长袍，袖口磨得起了毛边。 一位盔甲斑驳的长官快步追出，皱眉看着他，语气冷硬。 “贝尔学士，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现在战事在前，整个摩尔莫斯危在旦夕，没有人能再配合你做那些试验。” 那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却仍带着某种执着的亮光。 “大人啊，这真的…真的非常重要。我和我的导师都为此倾注了一生，眼下已经试验成功了，我只是希望可以见到温莎公主，让她想办法把这个种子流传” “贝尔学士，温莎公主很忙，我们也根本没有心情在意你的种子。”长官打断他，声音中透着疲惫和不耐。 “它真的可以帮助无数的人啊” 但那名长官扭头便走，门重重关上。 贝尔站在原地，背影颓然。 但很快，他就站了起来喃喃道：“我得找地方藏起来，即便摩尔莫斯败了，说不定说不定后世会被发现。” 他抱紧怀中的包裹，踉踉跄跄地跑开，不慎摔了个大跟头。包裹跌落在地，滚出几粒细小的东西。他狼狈地爬起，拍去衣上的灰尘，抱起包裹，跌跌撞撞地奔向远方。 薇薇安走上前，低头拾起其中一颗细小的种子，放在掌心端详。 “听说贝尔学士一直在研究能够在荒地里生长的种子，他真的成功了吗？” 卡洛看着眼熟，从薇薇安手里接了过去。 这不是诺尔给他的奖励吗？ “卡洛，给我吧，哈哈哈哈哈，让它在我的空间里放个百年。诶，我得备注一下，免得我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诺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虽然卡洛已经习惯了她的性格，但此刻还是有些绷不住。 “哎呀，你想想嘛，我当然不能凭空创造一个东西，去影响你们世界的运行。特别是这么厉害的种子，会引起的轰动可大了。至于奖励，不是说了给你亲亲吗？你自己不要哒，现在后悔也来得及哦，第一次给你留着呢~”诺尔似乎看透了卡洛的想法，俏皮的声音再次传来。 真是，严谨的闭环。 “或许我可以和温莎说一说，毕竟这么有价值的东西，就这么埋没在这里也太可惜了。”薇薇安思考道。 “不会埋没的，交给我吧。” “你的意思是，你会离开是吗？”薇薇安有些疑问，但她很快就甩了甩手，“不不不，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相反，我们是朋友，你能活下来我其实很高兴。我要留下来只是我的个人选择而已，哈哈，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完成的事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要抓紧时间了，远距离传送应该还能使用，但等到了开战，所有的法师都会参战的。” 卡洛苦笑道：“薇薇安，我不是这个意思，但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其实我今天也是来向你道别的，我的人类朋友，大战在即，我也不能再这样跑来跑去了。怎么说呢，我就是这样，有时候就是忍不住想找人说话，但大家都好忙，所以谢谢你，肯听我说话，哄我开心。” 薇薇安轻轻吐了吐舌头。 “之前还想请你喝酒吃饭，哈哈，谁想到城里已经没有酒馆了，若是有机会，你就去永歌森林，带着这个。”薇薇安伸手拿出一个翠绿的护符，“让精灵们用最好的酒款待你。” 卡洛接过护符，它异常的轻盈，就像握着一股风。 “一定会去的，到时候，你要好好招待我。”他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仍然不能把她和那个薇薇安联系在一起。 但无论如何，现在的她，他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我怎么好吧，嘻嘻，就当是你对我的祝福吧，若是我真能活下去，我陪你喝到天亮。那我回去了，愿诸神祝福你的道路，我的朋友，洛。”薇薇安轻快地上马，小手一挥，银白色的头发飘扬起来。 “你也是，好好活下来。我会去找你的”卡洛挥了挥手，把后半句话藏了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后。” 马蹄声远去，身影渐渐消散在夜色中。 薇薇安突然一敲脑袋： “对了，这倒是提醒我了，应该求温莎把菲尔薇也送走的。” 第259章 支援 夜深，书斋里寂静得只剩下火焰燃烧的轻响。 窗外，月光冷冷洒下。 卡洛双手在空中一合，掌心的符文迅速收拢，光痕彼此勾连成一个复杂的环形法阵。 阵纹旋转时，寒气从其间迸出，迅速蔓延至四周。 伊芙丽斜倚在不远处的榻上，身上只披着一层轻薄的纱衣。烛光透过纱料勾勒出她修长的线条，她却似乎全然不觉寒冷，手中翻阅着厚重的羊皮卷。 “薇薇安的道别打动你了吗？”她打破了沉默。 卡洛的目光仍停留在符文上，淡淡道：“她要是一直是这种性格，谁还会讨厌她呢？” “长生种可能确实也有她们的烦恼吧，活得太长，活到后面连自己都丢了。我现在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她了，无非只是偏激了一些。”伊芙丽翻了个身，眼神落在书页之外。 桌上的铜壶，表面突然结出一层粗糙的白霜，然后又快速消融，这个过程不断被重复。 “我记得在终焉之战后，你们还吵架来着，你情绪波动挺大的，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的死。我已经很难过了，她还要来责问我，为什么在终焉之战前不采纳她的意见。” “什么意见？” “我们抵达魔王城的那天，只有你能通过那道结界，我们根本就进不去。也就是说，我们根本就对最后的战斗没有任何帮助，当薇薇安察觉到这一点后，她很不甘心，便又开始了她那偏激的想法。” 伊芙丽抬眸，顺势翘起一条雪白的小腿。 “她想让我帮忙，把自己的灵魂熔入圣剑。” “什么？” “我拒绝了，因为我知道你最讨厌这样。一切结束之后，她就前来指责我，说若是我能听她的，她可以抵消一部分的诅咒，至少能让你活着回来，这样才是真正杜绝了魔族的威胁。” “但你做得是对的。” “但我也确实后悔了。”伊芙丽轻叹，眼神柔和下来，“好在你是个大骗子。” “抱歉。”卡洛俯身伸手去抚摸她。 却被伊芙丽一把甩开：“冰冰的，别摸我。你的魔法研究好了吗？如今形势迫在眉睫，还有空和薇薇安约会。” “算是有了一些眉目。” 卡洛双手在空中一合，窗外，一只小鸟瞬间被冻住，羽毛僵硬成一层透明的冰膜，散发着浓厚的寒气。 过了片刻，冰膜表面出现细微的裂纹，随即咔的一声，碎片剥落。 那小鸟抖了抖翅膀，竟毫发无伤地振翅飞远。 伊芙丽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真奇妙，我都以为你在搪塞温莎呢，没想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居然还真能做到。” “冰封之所以致命，是因为当大多数生物被冷冻时，体内的水会在血管与细胞之间形成冰晶。这些冰晶就像无数微小的刀片，撕裂血管与组织，刺破细胞，令血液与水分迅速流失，最终导致死亡。”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一弹，几片尚未完全融化的冰晶在空中漂浮，折射着微光：“但冰晶的形成并非瞬间，它有一个过渡阶段。只要温度降得足够快，施法的速度足够精确，就能直接跳过这一过程。” 卡洛抬眼，眼神中闪过一丝锋锐：“所以，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其实并非无法完成。只是大家习惯了某种现象，而没有去探索他的本质。” “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奇怪的知识。” 正当话音落下，夜色骤然被一声巨大的龙啸撕裂。 伊芙丽下意识抬头，纱衣轻轻一颤。 只见一只庞然巨影掠过屋顶，遮蔽了半轮月光。 伊芙丽放下书卷，狐疑望向窗外：“是补给队回来了？但怎么只看到一条龙？” 卡洛立刻站起身，眉头微皱：“不对，它伤得不轻，恐怕是出事了。” —————— 此时，王宫内。 格伦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闯进内庭，脸上满是汗水与尘土。 随他一同坠落的，还有那条庞大的火龙豪斯。 此刻的豪斯浑身鳞片焦黑，呼吸急促，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广场的石砖上，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 夜色下，宫廷火光映照出一片混乱。，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守夜的士兵们。 他们匆忙聚拢，长枪林立，却在看到豪斯奄奄的模样时，纷纷露出惊骇的神色。 “是格伦大人回来了。” “格伦大人看上去伤得好重，快去通知公主。” 几名年轻士兵慌忙奔走，声音在空旷的石廊间回荡。 温莎本就辗转难眠，听闻异动，披着披风便快步赶来。 “怎么回事？” 格伦早已摘下头盔，弯着腰，大口喘息，苍白的发丝凌乱，血迹顺着额角蜿蜒而下 他抬起头，神情无比沉重：“殿下…我们在归途中遭遇了拦截，大批飞行的魔族在北方的维萨斯山谷袭击了我们。” “现在的具体情况如何？”维芮蒂安看着受伤的豪斯冷冷问道。 “我们竭力突围，但由于货物太重了，队伍根本冲杀不出去，只能暂时躲避起来，由我回来报信。” “辛苦了，格伦伯伯，快喊牧师。” 格伦摇头道：“我没关系的，但现在情况危急，可能得维芮蒂安殿下出面解围了。” “放心，天空是我们的领域，这种魔族杂鱼来再多也挡不住我。温莎，眼下大战在即，要不你留在王城，我去把他们带回来。”维芮蒂安询问道。 “我们一起去，去维萨斯山谷的路线我很熟悉，快去快回即可。” “好，那我们即刻出发。” 此时，牧师们已赶来，急忙围上前去，为格伦和豪斯处理伤口。白光闪烁，祷言声低沉而急促，火龙豪斯的胸口起伏渐渐趋缓，但仍虚弱不堪。 火焰与夜风交织之下，维芮蒂安闭上双眼，下一刻，耀眼的光芒中，红色的巨龙自火光中腾空而起。 温莎一把攥紧披风，纵身跃上龙背。 “走！” 维芮蒂安振翼而起，携着温莎直扑北方的黑暗。 伊芙丽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那抹白光腾空的方向。 片刻，她转过头：“你不去么？” 卡洛低声道：“那我去看一眼吧。” 他轻触无名指上的戒指。 瞬间，压抑的力量如决堤般从他体内涌出。 下一刻便消失在了原地。 第260章 宿敌 黎明的第一缕光刚刚越过群山，维萨斯山谷已是一片腥风血雨。 温莎随着维芮蒂安的龙翼振翅扑入云层，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了呼吸。4 成群的飞行魔族正在盘旋俯冲，它们的身影在晨曦与烟雾交织的天空中连成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山谷。 山谷内，数十只火龙们聚拢在一处，他们每一次张口吐出的火焰都将天空灼成赤红，瞬间点燃扑下的魔族。 然而魔族的数量实在太多。 灼烧过的焦尸接连坠落，转瞬间便被新的敌影填补空隙。 一晚上的抵御让它们已经深感疲惫。 温莎的眼神很快捕捉到几条受伤的火龙，腹部布满深深的伤口，动作已经变得极为缓慢。 要是再迟来一些时候，情况恐怕就不堪设想了。 谷口处，数十名骑士也在正死守地面的防线，龙枪之上满是腥臭的血液。 “温莎，我们上！” 维芮蒂安俯冲而下，龙翼猛然掀起一阵风暴，将扑来的魔族直接卷上高空。 她张口一声怒啸，炽烈的龙炎轰然倾泻而下，硬生生在魔潮中撕开一道缺口。 温莎站在她背上，长发被风卷得飞舞。她一手握剑，一手高举权杖，澄澈的声音随风散开：“各位！坚持住，我们前来支援了。” “是！” 士兵们的呐喊在谷中汇聚，化作一股不屈的怒涛。 “蒂安，龙王真身。” 维芮蒂安的双翼猛然一收，她低沉的龙吟在胸腔里震荡，化作震碎云霄的咆哮。 下一瞬，她全身的鳞片骤然亮起一道道火焰纹路，如同熔金般在血与烟雾里闪耀。 她的身躯迅速膨胀，骨骼在肌肉下发出沉闷的炸响，赤红的鳞片上覆盖出一层漆黑的鳞衣。 短短数息，原本已庞大的龙身再度翻倍，遮蔽了半边天空。 维芮蒂安化作庞大的龙王之姿，屠戮的狂焰开始翻腾。 她直接冲入魔族的中心，她张口喷出滚滚炎爆。 火焰不再是狭窄的龙息，而是一团团坍塌的烈焰流星，砸落在密集的魔族群中。 同时，巨大的火焰旋风在她周身爆发。 空中无数魔族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坠落的焦尸拖着火尾划过天际。 她双翼猛然张开，边缘锋锐如刀，振翼之间掀起的风暴犹如无形的利刃，扑来的魔族被瞬间斩裂。 魔族们纷纷想要拉开距离，但已经迟了。 温莎立于龙背之上，古老的咒语已经吟唱完成，权杖引发了强烈的魔法波动。 空中的元素被牵引，肉眼可见的符文一环环从虚空中浮现，交织成巨大的魔法阵，瞬息间覆盖整个山谷的天空。 “停滞领域！”温莎睁开双眼，眼中闪烁着清澈的光辉，声音凌厉 当最后一个咒音落下时，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一股难以抗拒的震荡波荡开。 想要四散而开的飞行魔族齐齐一颤，双翼猛然僵硬，身体在空中骤停。 维芮蒂安怒啸回应，张口喷出新的炎爆。 炽烈的火球坠落在无法动弹的魔族群中，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二人的合击，硬生生将原本压迫性的攻势逆转，整个山谷都在他们的力量下震动。 但很快，暗流翻涌的云层中，忽然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寒意。 那股气息横贯天地，冷进了骨子里。 维芮蒂安身体猛地一僵。 她瞳孔骤缩，浑身的鳞片在寒意下竖立而起，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瞬。 “维——萨——里——昂。”她咬牙低吼，“该死的叛徒…你果然没死！” 黑云深处传来嘶哑的笑声：“哈哈哈…维芮蒂安，你都还没死，我怎么敢先死？” 下一刻，一股贯穿天地的寒光骤然掠出！ 维芮蒂安张口吐出滔天的龙炎迎击。 然而对方显然蓄力多时，而她却是仓促之间。 火与冰在半空轰然相撞，炸裂出刺目的白芒。 狂暴的冲击掀起风暴，巨大的力量猛然推翻了平衡。 维芮蒂安龙翼一抖，被震得后翻，在空中连续翻了好几圈，才勉强稳住。 她心神一紧，猛地偏头。 温莎的身影已从她背上坠落！ “温莎！” 呼啸的风声中，温莎的披风翻飞，她却没有丝毫慌乱。 她在空中利落地抽出佩剑，长刃贯穿了身下的腐化狮鹫。 她双膝紧扣，剑刃稳稳钉住血肉，控制着痛吼嘶鸣的狮鹫左右移动。 鲜血在剑身上溅落，却衬得她的神色更加冷冽。 “蒂安！”她抬头，眼神穿过余烬，注视着巨龙的身影，声音果敢：“去做你该做的！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温莎明白，这种层次的对决，她根本无法插手。 维芮蒂安眼中闪过一抹挣扎，却终究压下，巨翼再次张开，转身迎向云层深处那股熟悉而可怕的气息。 厚重的黑云被撕裂，一道庞然的身影缓缓显现。 那是一条巨龙，鳞片通体如冰晶般透亮，却带着暗紫的腐蚀之痕。 它的翼展遮天蔽日，振翅之间，大片冰晶自天穹坠落。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雾气般的寒霜，凝结成碎裂的冰棱。 维萨里昂。 他的眼眸深蓝如渊，却燃烧着扭曲的冷光。 维芮蒂安仰首而立，怒火在胸腔中翻腾：“维萨里昂，作为龙王，你居然投靠魔族…真是冰龙一族的耻辱！” 冰龙仰天大笑，声音在云层与群山间轰鸣回荡：“耻辱？维芮蒂安，你不是也俯首为人族的坐骑？哈哈…我们彼此彼此罢了。” 随着这声嘲讽，他庞大的身躯彻底自云中踏出。 维芮蒂安的双眸燃烧着火焰，吐息炽烈：“我懒得与你废话。龙主的子嗣呢？！” 冰龙的唇角裂开，露出森寒獠牙，声音阴冷：“你觉得在此刻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他振翅鼓动，呼啸间卷起漫天冰刃。 “来吧，战胜我，完成我们的宿命之战！”维萨里昂的咆哮震碎云霄，“我就告诉你答案！” 维萨里昂振翼俯冲，他胸腔骤然鼓起，冰蓝色的光芒在喉间凝聚，随即轰然喷吐。 冰霜巨流，伴随着锋锐无比的冰刃，直扑谷底。 这若是被他命中，火龙们恐怕就危险了。 “卑鄙。” 维芮蒂安猛然拍打巨翼，庞大的身躯瞬间移动到山谷上方处。 下一刻，滚滚炎爆喷薄而出，化作赤红的洪流，直接迎击那股刺骨寒流。 火与冰在半空交汇！ 轰！ 天地间爆出刺目的光芒，火焰与冰霜的力量彼此绞杀。烈焰将冰晶瞬间蒸发，冰流又在下一息冻结火焰，空气中爆发出无数次剧烈的爆鸣，宛如千军万马同时怒吼。 高空被硬生生撕裂成两半：一边是燃烧的赤红烈焰，照亮半边天穹；另一边则是极寒的冰霜风暴，将另一半彻底冻结成灰蓝色的死寂。 第261章 星辰公主 温莎拔出长剑，一剑终结了脚下已经濒临死亡的腐化狮鹫。 随后，急速的坠落让她耳边风声尖锐刺耳，如无数细针扎入鼓膜。 她的手紧紧握住剑柄，目光却死死盯着下方逐渐显露的山谷。 只要降落到谷底，只与火龙骑士团汇合，她就安全了。 然而高空中的魔族群影像乌云般蜂拥而至，嘶啸与扑翼声混杂，几乎将她团团围住。 一头魔蝠猛然俯冲，尖爪直取她的咽喉。 温莎呼吸一紧，反手拔剑，寒光一闪，那双利爪被硬生生削断，鲜血溅洒在她的肩头。 她顺势借力，猛然旋身，长剑划开另一个扑来的魔族腹部，热血喷涌间，她的身形也借助那股冲击偏转方向。 风暴中，她身影不断翻腾，借斩杀魔物的反震与下坠的惯性调整姿态。 心脏剧烈撞击胸腔，这种险境是她从未遭遇过的，但她没有丝毫退缩。 此刻温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在这里死去，摩尔莫斯的臣民还在等着我。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尖啸震彻耳鼓。 一头巨大的蝙蝠领主从下方扑来，双翼展开足有十丈，遮蔽了温莎的视线。 它的眼珠猩红，口中鼓动着阴风，猛然朝上喷出。 “呼！” 风浪狠狠推斥着温莎的下坠轨迹。 她的身体瞬间失衡，被横向的气流打得偏离方向。 温莎心神一凛，立刻低声咏唱，一道淡淡的光圈浮现在她脚下。 她的下坠之势被硬生生稳住，身形悬停在半空。 可漂浮术同时也缓冲了她下落的趋势，她如今的速度远远比不上这些天生飞行的魔物。 数息之间，她便被蝙蝠领主与一群嗜血的魔蝠围困。 温莎瞥了一眼下方，山谷还有一段距离，想要脱困看来不得不先斩杀面前这个速度极快的魔物。 她又抬眼向上看，火与冰的战场仿佛撕裂了黎明的曙光。 “我不能成为维芮蒂安的负担。” “我也不能让下面的骑士们抬头时，只看到一位无助的公主。” 一只魔蝠猛然俯冲！温莎闪身而过，剑光在空中划出弧线，瞬间劈断那双利爪。 热血喷涌，她反手一杖敲击，符文震荡，将另一只扑来的魔蝠轰得骨翼碎裂。 可还未喘息，蝙蝠领主猛然一震双翼，一股比先前更猛烈的气流席卷而至。 温莎被推得身形剧烈晃动，漂浮术的光圈瞬间摇曳不稳。 “该死！”她咬紧牙关，剑刃插入最近的一头魔蝠的胸膛，借着反震力硬生生稳住自己。 鲜血顺着剑刃滴落，溅在她的手背上，滚烫而腥臭。 温莎眼神一沉：必须想办法腾出时间，不采用大型魔法很难改变战局。 她刚要聚力吟唱，一个魔蝠已如利箭般掠来。 她被迫中止咒语，举剑格挡。 “不行，这些杂碎干扰性太强，该怎么办呢？” 想着，她猛然低头，避过另一只魔蝠的啮咬，权杖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弧，符文瞬间点亮，一道风刃激射而出，直接削断那魔蝠的翅膀。 但领主终于动了。 蝙蝠领主的双翼忽然收拢，庞大的身躯带着骇人的气压直扑而来。 它的速度飞快，獠牙直直咬向温莎。 温莎却早有预料，猛然翻腕，将权杖猛力插入一头魔蝠的体内，强烈的震荡爆发，她强行拉开距离，同时长剑横扫，逼退另一只侧扑而来的魔蝠。 她身形滑出蝙蝠领主的扑击范围，锋利獠牙擦过她的肩头，划破了披风，留下一道惊心动魄的裂口。 心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温莎额头已沁出冷汗，但眼神依旧冷冽。 “本来想最终之战再用的。” 温莎目光一凝，长剑骤然高举，对着权杖猛猛劈下。 她的权杖与剑身在空中猛烈碰撞，随即炸开一圈炽烈的魔光。 轰鸣声中，原本分立的剑与杖在狂暴的魔力中迅速融合，化作一柄半透明的魔力巨剑，刃身如水晶般闪烁，却散发出压迫感十足的气势。 与此同时，几柄浮动的魔力飞剑自剑锋周身环绕而出，在她周身盘旋。 温莎双眸盯着那大蝙蝠，声音清晰：“这可是陪伴了我多年的法杖，就用你的命来偿还！” 话音落下，她握紧魔力巨剑，身形一旋。 巨刃横扫，范围之广，方圆十米尽在剑芒笼罩之下！ 扑来的魔蝠瞬间被成片斩裂，血肉在半空爆散。 而环绕在她周身的飞剑则不断脱离轨迹，化作一道道疾光箭矢，连续不断地激射出去。 每一次射击都精准洞穿一只魔物的要害。 蝙蝠领主怒吼一声，再度吐出一股狂风，但风势在靠近温莎时便同样被无尽的剑光砍散。 眼看温莎加速靠近，蝙蝠领主只能被迫振翅急退，躲开这片凌厉的剑域。 温莎抓住这一瞬间的空隙，剑锋缓缓收拢在胸前，周身的飞剑同时一齐停滞，符文光芒聚集。 魔力在剑身上骤然爆发，一道凝若实质的魔力自刃锋迸射而出，撕裂长空，带着无可抵御的气势直劈向蝙蝠领主。 然而，半空骤然横出一道黑影。 “轰！” 一只全身覆盖厚重黑铁铠甲的翼龙猛然扑来，双臂上绑缚着巨大的骨质盾牌。 冲击震得它的身躯后仰，盾牌上迸裂出道道裂纹，却终究抵御住了致命一击。 碎屑在风中飘散，巨大的翼龙发出沉闷的低吼，狭长的眼缝死死盯住温莎，周身肌肉紧绷，显然已进入搏杀状态。 温莎胸口一窒。 “两位领主” 就在她莎屏息凝神、心底泛起一丝慌乱时，忽然间，四周缠绕的魔蝠齐齐发出尖啸，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竟一窝蜂般四散逃窜。 温莎愣愣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翼龙领主也停下了动作，庞大的身影微微僵直。 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缓缓转身。 下一瞬，它和温莎一起愣住了。 不远处的蝙蝠领主，竟已静静悬停在半空。 可它的身体从胸口处开始，笔直地裂开，一看就是被利刃生生斩断。 伴随着一声极轻的裂响，庞大的蝙蝠领主化作两半。 温莎眼中满是错愕。 她下意识望了望手中的魔力巨剑。 我的攻击…好像没打到后面吧？ 鲜血的雾气随风飘散，空气却变得愈发沉重。 翼龙领主缓缓后退半步，双翼不安地抖动，喉间发出低沉的咆哮。 但显然，他警惕的对象并非温莎。 卡洛藏在一只大型乌鸦后面，撇了撇嘴：“这傻姑娘，愣着干什么，还不逃。” 第262章 诡异的战局 机会转瞬即逝。 温莎愣愣望着那具被斩成两半的蝙蝠领主，脑海中一时空白。 她甚至还在思索，难道自己的实力又进步了吗？已经达到了穿透攻击的境界了咩？ 然而战场不会给她迟疑的时间。 翼龙领主盯着周围翻飞的魔蝠，目光森冷，似乎并没有察觉异样。 下一刻，它庞大的身躯骤然振翅，卷起漫天的灰尘，沉重的骨盾横在前方，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直扑温莎。 温莎这才反应过来，心口骤然一紧，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她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闪避时机，唯一的选择，只有迎击。 “那就再杀一个！” 她低喝一声，魔力大剑骤然砍出，剑刃与骨盾撞击在一起，火花与魔力迸溅。 与此同时，环绕在她身侧的数柄魔力飞剑齐齐脱离轨道，直刺翼龙领主的胸甲与关节。 剑光交织，符文闪烁，将它的扑击硬生生逼退半步。 “吼！”翼龙领主怒吼震天，胸口剧烈起伏，眼神中的残暴更盛。 它猛然挥动骨盾，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自上而下猛砸。 温莎眼神凌厉，双手紧握大剑，身形下沉，猛然上挑。 “锵！” 剑刃正中盾面，火星迸射，巨大的冲击震得她虎口剧痛，双臂几乎麻痹。 可她没有退后，借着这股巨力反身旋转，剑光划出一道流光，带着残影般的剑芒横斩而过。 血光乍现，翼龙领主的侧翼被划开一道狭长的伤口。 殷红的血液洒落半空。 “该死！给我上！” 它怒吼，翼膜一振，大片泛着幽光的乌鸦从上方呼啸而来，试图将她淹没。 温莎面色微变，迅速调转剑锋进行防御。 在远处高空，卡洛身前的那只巨大乌鸦也抖动翅膀，似乎想要振翅扑杀。可当它察觉到身后那股冰冷而锋锐的威胁时，浑身骤然一僵。 几滴冷汗顺着它布满羽毛的头颅滑落。 它怔怔收拢了双翼，不敢再动。 显然这些普通魔物并不能给她造成多大威胁。 温莎冷哼，剑锋上再度亮起符文，数十道魔力短剑在她身前凝聚，瞬间贯穿前方，硬生生在乌鸦群里开出一条空隙。 紧接着她身形一压，整个人化作一道光影，朝着翼龙领主冲去。 “来的好！绝对防御！” 庞大的骨盾骤然高举，裂口瞬间被一层新的骨头覆盖，盾面比之前更厚重，光芒冷冽，带着无法撼动的气势。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怪异的啼鸣骤然响起。 只失控的乌鸦从天而坠，它锋利的大爪直接抓在翼龙领主的肩膀上。 “啊！混账东西！”剧痛让他的防御姿态露出了破绽。 这个破绽却被温莎瞬间捕捉，剑芒呼啸，贴着翼龙领主的胸甲划过。 剑锋猛然一挑，在它的下颚留下一道深深的血槽。 随着鲜血不断流下，翼龙领主的气息明显虚弱了几分。 “臭乌鸦，你还在看什么？过来帮忙！”它仰天怒吼。 温莎虽然听不懂它的语言，却本能抬眼望去，顺着它的目光看向远处那只巨大的乌鸦。 又一只领主？ 她眼神一冷，剑锋略微一沉，已做好迎敌的准备。 乌鸦领主：“” 要不你猜猜我为什么不动手，是我不想吗？ 大乌鸦毫不犹豫地收拢双翼，转身一扑，便融入更深的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诶？不见了？这几个领主好像不是很团结？真的是这样吗？” 温莎露出狐疑的目光，但她手中不停。 她将所有飞剑汇聚，魔力灌注于手中的大剑。剑锋耀眼如昼，劈开风与血，直贯而下！ 刃光破盾，巨剑贯穿翼龙领主的胸膛！ 它瞳孔骤然放大，猩红的眼中浮现出不敢置信的愤怒与恐惧。 “该死的叛徒” 最终在不甘的嘶吼中，它从半空坠落谷底。 温莎立于半空轻轻梳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胸口剧烈起伏。 魔力大剑的消耗不可谓不大，她也确实感到了疲惫。 若不是那蝙蝠领主莫名其妙的死亡 若不是那翼龙领主莫名其妙的失衡 若不是那乌鸦领主莫名其妙的逃跑 “这也太巧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她扫视四周，心中却泛起一丝说不清的异样。 随着领主的陨落和逃窜，四周再没有可以威胁到她的魔族。 她便抬头望去，两只龙王的战斗已经彻底白热化。 炽烈的炎爆与极寒的冰刃不断对撞，爆裂的冲击波一次次将山谷震颤。 维萨里昂的身影在冰霜的漩涡中浮现，庞大的身躯被暗紫色的冰晶缠绕。 他的眼中闪烁着森冷的光芒，狞笑声在云层间回荡。 “哈哈哈…维芮蒂安，看来你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啊，我能感受到你的气势在消减。”他缓缓张开龙翼，狰狞地扬起头颅，“而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大。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维芮蒂安并不回答，只是冷冷盯视着他，似乎都不屑与之对话。 “因为我比你聪明，我总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投靠最有利于我的势力。而你，你们，只会守着一个老不死的龙主，永远停滞不起。来吧，让你看看魔王赐予的力量！” “轰！！” 天空炸裂般的咆哮，烈火与寒霜再度正面交锋。 可这一次，维萨里昂却忽然收敛龙息，喉间暗紫的光芒骤然爆发。 “永冻领域！” 随着他的怒吼，冰霜骤然凝聚成一片巨大的冰棱领域。 成千上万的冰刃在半空同时成形，宛如冰之风暴席卷而下。 维芮蒂安刚要张口喷吐龙炎，却发现周围的空间被冰息彻底封锁，炽烈的火焰在冰霜中迅速减弱，被层层冻结。 “哈哈哈，维芮蒂安，感受到这股力量了吗？不如和我一起，反正龙主的寿命已经到头了” 冰刃骤然破碎，寒气逆流，犹如倒卷的洪潮，一股不可遏制的力量自领域深处向他体内疯狂回涌。 随后，整片领域开始扭曲起来，魔力波动极其紊乱。 “什么？” 维萨里昂瞳孔猛然收缩，巨躯一阵剧烈痉挛。 他喉间涌出的龙息瞬间凝固，血色雾气从鼻翼间溢出。 这是反噬，领域释放失败了？ “不可能！这股力量…应该已经完全被我掌握了！” 他咆哮，声音里透出罕见的慌乱。 而对面的维芮蒂安，却抬起巨首，吐出一声低沉的冷笑。 “呵…乞讨来的力量，注定是劣等的。” 她周身的火焰再度爆发，被压制的气势在这一刻全面爆发，震得云海翻涌。 “住口！”维萨里昂怒吼，强行压制住反噬的力量，血迹从他口中喷出。 可当维芮蒂安振翼再度扑来，火焰长河照亮天穹时，他瞳孔骤缩，眼底第一次浮现出畏惧。 “嘶！” 他猛然扇动双翼，带着破碎的冰雾，仓促之间撕开云层，飞快遁去。 随着维萨里昂的狼狈离开，那些在空中盘旋的飞行魔族们也发出刺耳的嘶鸣，迅速四散而逃。 天空恢复了平静。 晨光透过云层，再度洒落在维萨斯山谷。 第263章 战火与温情 温莎缓缓飞上高空，长剑仍沾着翼龙领主的血。 她仰首望着那道庞大的龙影，刚要开口询问维芮蒂安为何不追击，心头却猛地一震。 来自契约的波动清晰地传递过来，那是一种压抑的虚弱与疲惫。 “蒂安…你没事吧？” 维芮蒂安庞大的龙躯在云层间微微晃动，周身的烈焰明灭不定。伴随着一阵翻滚的黑烟，她化作人形坠落下来，被温莎及时伸手托住。 “维萨里昂说得没错。”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低沉，“我的伤…还没有痊愈。” “而他，如今得到了魔王之力的加持，已经不是我能抗衡的了。今日若不是他的领域反噬…我恐怕已经要栽在这里。” “下一次…或许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抱歉，温莎，摩尔莫斯可能真的” “运气…” 温莎低声重复着，眼眸中泛起疑虑的涟漪，心中也越发疑惑。 她沉吟片刻，将方才与几位领主交战的经过细细道来。 每一次看似巧合的击杀避，敌人关键时刻的失误，那些恰到好处的破绽越是梳理，越觉得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在操纵战局。 “发生的一切看似都是巧合，可仔细想想，未免太过频繁。难道真是幸运女神在暗中庇佑？” 维芮蒂安的眼神同样闪过一丝不安：“…我也说不上来了，女神们纵然能干涉世间，也绝不会如此频繁。但现在看来，从瑟鲁赫城到此地，太多事情都顺利得不合常理。” 此刻，天穹之上，乌云终于完全消散。 话音刚落，天穹之上，翻涌的乌云终于彻底散尽。 晨光洒下，光辉之间，三道幽邃的光芒骤然闪烁。 三件散发着浓烈魔力波动的器物缓缓自空中坠落，在无形的引力牵引下，安静地漂浮在温莎面前。 温莎下意识伸手，三件魔具便齐齐坠入她的掌心，光芒瞬间收敛。 领主级魔物才会掉落魔具。 她抬眼望向维芮蒂安：“三件？明明只死了两个领主，那只大乌鸦明明逃走了。” 但其中一件魔物显然就是鸦羽。 “我有一个，很离谱的猜想，有人一直在帮我们。” “那确实是很离谱的猜想。”维芮蒂安叹了一口气，“下去吧，你的骑士们还在等你。” 山谷中，空气仍弥漫着焦灼的气息。 岩壁上，黑色的魔物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叠。 谷底也是一片狼藉，巨大的木箱散落在各处，但却没有一只被破坏，沉重的粮袋在其中堆叠。 数头火龙趴伏在谷地之中，伤口翻卷着血肉。 骑士们浑身染血，受伤状态要更重一些，甚至有一些牺牲。 毕竟人类之躯还是无法与龙族相比。 当温莎缓缓降落时，他们齐齐单膝跪下。 “公主殿下！” 火龙们也低下庞大的头颅，向维芮蒂安行礼。 温莎望着这一幕，心中感动不已，她能看见鲜血浸透了他们的战靴，也能看见他们身后那些完好无损的粮食。 这就是摩尔莫斯的战士，誓死完成任务。 “各位，你们做得很好，我为你们感到骄傲。”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整个山谷：“前路已经畅通，休息片刻，我们继续前行。” 谷地暂时安静下来。骑士们卸下沉重的盔甲，火龙们低伏在地。 没有过多久，众人便听见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低沉轰鸣。 “估计是魔族大军来了。”一名骑士说道。 温莎循声登上高处，极目望去。 远方的大地在蠕动。 黑色的军阵，延绵到视线尽头。 而是成片的军团在逼近。 隔着山岭，温莎依然能清晰感受到那股杀意。 以这样的速度，恐怕明日傍晚，战火就会烧到摩尔莫斯城下。 而此刻，摩尔莫斯最引以为傲的火龙骑士团此刻却伤痕累累。 而维萨里昂的身影仍如阴影般萦绕心头。 谁能够对抗维萨里昂和他的天空军团呢？ 天空澄澈，却令人透不过气。 —————— 卡洛推门而入，虽然已经是清晨，但屋中灯火未灭，烛光摇曳。 伊芙丽正半倚在榻上，纱衣随意覆着肩，手中还捏着一卷新的羊皮书。 她抬眸望来，语气淡淡：“情况如何？” 卡洛脱下外袍，随手挂在椅背上，神情平静：“是火龙骑士团在北方的山谷遭了埋伏。局势一度很危险，不过现在已经控制住了。” 伊芙丽合上书卷，眼神微微一转：“你…没有做得太过分吧？” “没有。”卡洛声音沉稳，“对方有一条冰龙，实力不弱。但我没有下死手，只是稍稍干扰，逼得它退去。” “你居然忍得住？” “留着他，我还有些用。” 伊芙丽盯着他看了片刻，问道：“冰龙是不是可以配合你的新魔法？” 卡洛不答，反而走到她身侧，顺势躺倒，俯身在她脸颊落下轻吻。 “我们圣女大人，果然聪明。” 伊芙丽愣了一瞬，随即弯起唇角，似乎很喜欢被夸奖。 她眨了眨眼睛：“多谢勇者大人，那就具体说说吧。” “即便是冰封摩尔莫斯，也需要一个契机，否则就像温莎所说的，百年时间，足够魔族打破冰封魔法了。” “而刚才那只冰龙的寒冰领域，足以覆盖整个城市，这就是契机。” “你只要在他施法的同时施法，就能达到迷惑魔族的效果。”伊芙丽补充道。 “对，怎么样，是不是天衣无缝？” 伊芙丽凝视着他，点点头：“嗯，真棒…” 话音一转，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补了一句：“就是在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时，你的手能安分一点就好了。” 她微微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纱衣之上。 卡洛神情一派认真：“我只是想确认，圣女大人的心跳是否正常。” “勇者大人，那你隔着一层衣服，是不是不方便确认？” “正是，还请圣女大人配合。” 伊芙丽忍不住推了推他，表示对其厚颜无耻的责怪，然后伸手去解衣扣。 “亏你之前还能拒绝我那么多次，我还以为勇者大人多正直呢。” “不一样的。”卡洛俯下身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