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垃圾的人设居然都能修罗场》 1、选择特质 江玖躺进全息游戏仓,默念开始游戏后,就闭上眼睛等待精神载入。做了一周打工人,身心俱疲,他已经准备好在游戏中度过一个刺激与轻松并存的愉快周末了。 【欢迎来到“这是你的人生”】 江玖收到系统提示后睁开眼,他现在处于游戏正式开始前的准备界面,他将在这里创建他的第一个人物。 【请选择资料片(最大可兼容三项)】 江玖在粗略阅读故事简介后选择了几个感兴趣的资料片兼容:“选择【人与刀】、【咒与爱】、【黑与红】。” 【请选择人物性别:男/女】 “男。” 【请输入人物姓名:--】 名字江玖没什么要求,符合世界背景就行,于是选择了随机。 叫什么无所谓,反正一个游戏名称而已! 佛系的江玖看着随机出的“三庆大贵”、“西园田野”、“中岛老虎”什么的,觉得第一个角色的名字还是要有点追求。 于是江玖又连着三次随机,才终于见到一个还算满意的名字。 “输入姓名:白栖川。”这名字符合江玖审美,就是不知道是姓“白”还是姓“白栖”。话说有“白栖”这个姓吗? 【请选择人物基础特质(建议优缺点平衡)】 刚接触这个游戏,江玖想玩得正常点先试试水,选择的性格都偏向普通,像“疯狂”、“嗜杀”这类特质,虽然让他搞事的心蠢蠢欲动,但还是按捺下来等以后的人物再选。 于是江玖选择了“善良”、“亲和”、“特殊能力”三个优秀特质。前两者能确保人物背景偏向好人一方,后者能让江玖在有特殊能力的片场有更多游戏体验。 缺陷特质则选择了“轻信”、“懦弱”和“能力平庸”。其中“能力平庸”会降低白栖川所有技能等级上限,而且技能等级增长所需的经验条会加长百分之二十,但会大幅度减小高危事件的触发几率,很符合创建第一个角色的初衷——划水苟命,苟到时间足够长,攒够能在同一世界创建第二个人物的条件再去浪。 而前两个缺陷江玖觉得无伤大雅。这毕竟是个打着真实旗号的模拟人生游戏,只要不是圣人,总有缺点和弱点存在。 至于最后一个特质江玖选了个不是优点也不是缺点的“毛绒控”,算是中立特质。 然后就是捏脸环节,江玖特意从网上下载了好看的模型,又按照审美进行一系列微调,花费二十多分钟,终于捏出满意的脸。 又进行一堆乱七八糟的选择后,江玖进入了亲手创建的白栖川身体中。 …… 时之政府存在于此世之外,为对抗想要改变并破坏历史的时间溯行军而成立。 他们寻找有灵力天赋的人培养为审神者,召唤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刀剑化身而成的刀剑付丧神作为战力,去到各个历史重要节点与溯行军战斗以维护历史不被改变,从而维护现世的稳定。 某种程度上算是在拯救世界。 十五年前,时之政府一方大胜,消灭时间溯行军主力,仅存零星小队散落在时间线各处与时之政府打游击战,虽然不成气候,但十分顽强,怎么也灭不干净。 不过历史全线崩溃的危机已经解除,现世至少可以安稳几百年,那些在战乱时代征伐多年的审神者如今纷纷退休,去享受余下人生。时之政府一下子多了许多空位,需要补充人手,以保证时间溯行军不会卷土重来。 本土有能力成为审神者的人基本已经找遍了,他们一部分在多年的战乱中折损,另一部分也即将退休。好在历史修正主义者被剿灭,没有了战争,时之政府的科研人员潜心研究,攻破了世界穿梭技术。从此审神者不再只能从原先这一条时间线上寻找,他们可以把其他世界的人才拉过来帮忙了! 江玖从白栖川身体中醒来时正躺在床铺上。坐起来动了动,操控肢体没有什么滞涩感,就像操控真正的身体一样。不过切入这个游戏塑造的身体中后,他进入游戏前的期待和兴奋少了很多,心中只觉得平静。看来游戏为了让玩家更有代入感,在玩家处于游戏状态时,性格也会符合角色形象。 江玖很满意,这样经营一个角色的人生才更真实,否则在游戏时容易做出不符合角色形象的事。之后建立别的角色时,若要把之前的身体交给系统托管的话,岂不是会判若两人? 探索了一下屋子,典型的日式风格,没什么居住痕迹,估计白栖川要么是在这里借住一晚,要么就是刚搬进来。 照了照镜子,他捏脸的时候挑的是个东方人面孔,还自带一头黑色长发。当时看到示意图中扎着长发的青年表情淡然,一副君子模样,像是从武侠小说中走出来,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武侠梦!也不管游戏背景是什么文化体系了,一下子就认定了就这个模了! 随后的微调又倾注了自己的审美理念。见到镜子中的真人,江玖满意得不得了!不过人物角色白栖川不是自恋的人,他只是对镜整理了一下仪容,就移开了视线。 屋里没什么好探索的了,白栖川拉开屋门。 满园春色映入眼帘。这是一座很大的庭院,各式建筑物分布在各处,稍远一些还有类似马厩的小房子,再远一些则是绵绵山脉。环顾一下,这座庭院倒像是建在山里似的。 随意挑了个方向走一走,还没等江玖搞清楚白栖川的背景身份,就迎面遇上一个人,或者说是先听到了声音。 “主公——主公——” “呀呀,到底去哪里了?” 一只黄色的小狐狸盘在一人的肩膀上,嘴里发出尖锐的喊声。载着小狐狸的鸣狐则安静地前进,和它一起找人。 拐过转角,一人一狐出现在白栖川面前。那狐狸一见到白栖川,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从盘绕着趴在鸣狐脖子上的姿势改为站起,冲着白栖川道:“主公大人早上好!加州殿已经将早饭备好,主公大人请移步!” 原来是狐狸在说话,难怪声音较常人更为尖锐高昂。 叫我主公大人? 回忆几个资料片的故事梗概,唯一有主公设定的应该就是【人与刀】资料片。面前这个带着半脸的面具一言不发的人应该就是某一把刀化作的付丧神。 白栖川温和地回应狐狸的问好,随着他们前往厅堂。 一路上狐狸热情地和白栖川对话,而鸣狐则时不时点头回应。 原来白栖川是昨日就任的审神者,本丸现在还空荡荡,只有几位刀剑付丧神居住,也都是昨天才被唤醒。 昨晚白栖川没有任何指示,既没有设置近侍也没有安排任务,今早几个付丧神推举看起来可能会做饭的加州清光来做厨当番,也算是赶鸭子上架了。 加州清光作为本丸的初始刀,虽然没比其他几人早多久来到本丸,但自觉责任重大,给其他几刃安排下必要的打扫后,一大早上就泡在厨房里折腾来折腾去,在掌厨这一事上可谓兢兢业业。 如今只等作为审神者的白栖川用过早饭,锻造出更多刀剑,让一切步入正轨。 江玖大致了解了情况,看来这个身份首先要经营好本丸,然后再发展其他事业。也不知道另外两个资料片会怎么和【人与刀】兼容。 几人围坐在一起,面前各有一张小几。早饭过程中,江玖也记住了白栖川昨天召唤的其余几振刀。大抵付丧神诞生各有各的机缘,他面前的每一个人都各自有着鲜明的特征。 除了刚刚为他引路的,自带伴身小狐狸的鸣狐以外,做早饭的加州清光,是一个身量修长的少年。看着是人类十六七岁的模样,带着红围巾,衣裳配饰也多为暗红色。踩着一双有着小高跟的长靴,指甲上也涂着和眼眸相似的红色,打扮精致,脸上带着矜持又骄傲的神色,江玖对他(的外形)还挺有好感。 围坐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孩,一个叫爱染国俊,有着很鲜艳的红头发,性格也像发色一样如火一般活泼。另一个小孩则要沉默得多,一身蓝色僧袍的小夜左文字表情严肃,过长的刘海遮挡住半张脸,沉默地吃着加州清光做出的可以称作丰盛的早餐,除非白栖川刻意与他交谈,否则从不主动参与对话。 “节日集会嘛,光看可不行,要参与其中!” 爱染国俊声线很特别,明明是小孩子的外表,声音却像变声期的少年一般略微沙哑。说话内容就符合他外表的年龄了,格外有感染力,谈起节日集会来神采飞扬,论起集会的活动,能讲得头头是道,让人身临其境。 “集会上不仅有各种活动,夜里还会点燃烟花!可多种类了!有各种颜色的,还有马匹形状的!” 白栖川很配合地应和他,满足小孩子的倾诉欲,也让气氛融洽起来。 说的话多了,江玖发现白栖川的说话习惯带着点文绉绉的意思,不是文言文,但像是古装剧里那样半文半白的话。简而言之,像是现代人模仿古代人说话那样,肯定不正规,但有一种很特别的韵味。 鸣狐的小狐狸吃得少,吞下一个鸡蛋就饱了,然后就在一人四刀腿边乱窜,还附和着:“如果有集会的话,肯定有好多好多油豆腐吃吧!” 正应答间,白栖川感受到毛绒绒的尾巴蹭过脚面,不动声色地撇了眼旁边被小夜左文字盘得翻肚皮的狐狸,又不动声色地将眼神移回桌面。 很快进餐结束,白栖川准备听从几位付丧神的建议,再去锻造几振刀补充人手。这样本丸内的许多事项就能进入正轨,还能编队去远征和演练。 离开前,白栖川得知几位付丧神接下来各有要做的事后,不忘感谢早起准备的加州清光。 “嘿嘿,没什么啦!”加州清光明明高兴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但还是摸着脑袋说:“我做饭很一般啦,如果是烛台切和歌仙他们一定会做得更好嘛。” 白栖川被加州清光科普了他们二人的手艺,心里也有些期待。 正待离去,却瞧见加州清光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还有何事?”白栖川决定还是问清楚。 “主公……”加州清光确认其他三人走远后,仿佛终于下定决心,凑近几步低声问道:“我们本丸没有分配狐之助吗?” 2、不知节制 “我们本丸没有分配狐之助吗?”加州清光问道,“按理说锻刀、出阵这些事项在本丸建设初期都应该有狐之助指引,而不是由我们这些付丧神来指引,可是我已经是您的初始刀了,还是没有见到狐之助,您在来时有见过吗?” 狐之助?狐狸形态的助手吗? 江玖不知道有没有狐之助重不重要,不过该有的东西却没有,这可能就是游戏特意设置的剧情。 “未曾见过,”白栖川给了否定的回答,“昨日是政府任职人员将我送至本丸,我并未见到你所说狐之助一物。是否需要将此事立刻报给政府?” 加州清光仔细想了下,狐之助主要是在审神者刚加入时之政府时起到引导作用,偶尔慢悠悠传达一下政府的命令,其他时间大多在卖萌,存在感不高,政府的政令也都有纸质版,比等狐之助传消息快多了。很多审神者还会选择将狐之助送回政府。 而锻刀、修复什么的,他们这些付丧神也可以指导审神者,狐之助的存在好像可有可无。 “狐之助其实就是政府给每个审神者的指引式神啦,我虽然是河下游的孩子,但我也可以胜任这个工作哦!”加州清光决定争取一下,拿到帮助主人熟悉本丸事项的工作,趁着现在刃少,多多和主人贴贴!那样即使往后有了更多名刀来本丸,我在主人心里也会有更重的分量吧! 有npc主动提出要帮忙熟悉地图?江玖怎么可能拒绝! “那就有劳加州你了。”白栖川感激地对加州清光笑了笑说。 “嘿嘿,主人你叫我清光就好了。”加州清光达到目的,得寸进尺地想再进一步。在霓虹文化中,一般刚认识的人之间很少直呼名字,甚至在称呼姓氏后还要再加个敬称。 “好的,清光。” 一个称呼而已,白栖川的文化里这方面界限感要薄弱很多,无所谓叫什么。江玖根据白栖川外貌和谈话习惯猜测他的背景不是现在所处的霓虹文化,而像古装剧或者小说里那样不伦不类的种花古代文化背景。 也不知道游戏是怎么圆这个设定的。 白栖川独自来到锻刀室。 理论上昨日白栖川已经尝试过锻刀了,而且只要告诉有着豆豆眼的刀匠式神四种材料各投入多少,然后等待锻造时间结束就好,没什么难度。因此加州清光没有陪同,而是和白栖川打好招呼后去整理审神者的房间。 江玖看到小小的身体抱着大大的钢材的刀匠,感觉有点奇妙。不过白栖川已经有过经验,嘱咐还没有炉子高的小刀匠每样材料各放五百,看到刀匠摆出一个写着三小时,另一个写着两个半小时的牌子,没在这干等,打算在这段时间里先四处走一走。 刚刚他尝试和刀匠搭话,这小式神没什么神志,只能完成将材料投入锻刀池这一动作,除此之外就是在一小块区域里四处走走停停,毫无目的。 江玖看到面板上刷出了【好奇】状态,看来白栖川很有探索的欲望。 他先去隔壁的刀装室瞧了瞧,很快摸清操作方法。和锻刀一样,只要将特定比例的材料投入炉子,就可以制作出内有式神的圆珠子。但还不知道这三种颜色的圆珠子具体怎么个用法,难道佩戴在身上就能起到保护作用了吗? 制作出几个刀装后,江玖看了一下白栖川的技能列表,显示锻刀一级,刀装一级,想来只要入门了就会显示技能。 反正闲来无事,江玖干脆刷了会刀装经验,参考世界履历里的各种配比把每种刀装都做了几个。 技能一开始的经验条都不长,即使有“能力平庸”的特性,没多一会这刀装技能也被练到了三级。 做三个五个时还好,江玖想着把技能刷到三级,没节制地做了好几十个,按理说制作刀装也不是什么体力活,做多少都不会累,终于升级后停下来竟然感觉身体有些疲惫。 白栖川没放在心上,只觉得这是昨夜没睡好,晚上早点休息就好了。 又四处转转,已至正午,江玖回到锻刀室。 锻刀池前的刀架上已经摆放上两把长度差不多的刀,一把刀刃向下,更为弯曲,刀柄与刀鞘漆黑,很是古朴。另一把刀刃向上,较为平直,暗红刀柄与金色刀鞘撞色,更为华贵。两振刀显然刚完成锻造,也不知道身材短短的刀匠小人怎么将比它高很多的刀放到半人高的刀架上的。 白栖川很喜爱这两振新刀。他还没观察过已经来到本丸内的四人的刀,现在才意识到原来不仅付丧神们各个姿容俊美,他们的本体刀也并非凡物。 江玖觉得古代人喜欢收集名刀,展放在架上不时赏玩的爱好可以理解,这么又酷又实用的东西,引发人类收集癖很正常的好吗!换他有权有势也会想集齐名刀,多帅啊! 他拿起较长的那把刀,入手冰凉,仿佛不是刚从烈焰中锻造而出,而是略带寒气,就好像血腥与杀意已经将其浸染,它不是陈列柜中的珍玩,也是曾杀敌浴血的神兵。 白栖川一手握住刀鞘,一手握住刀柄,用力抽出,拔刀出鞘。还没看到想象中泛着寒光的刀身,手中重量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足以蔽目的盛大樱花雨和清晰而无力阻止的体力被抽取的感觉。 白栖川眼前一黑,睁着眼睛却无法视物,黑暗中又好似有星光闪烁。感觉头重脚轻快要晕倒,白栖川努力睁大眼想看清前方,上身前倾手臂前伸,想要扶住不远处刀架稳定身体,却脚步虚软,跌向前方。 “我叫烛台切光忠。能切断青铜的烛……诶?” 被审神者热烈的目光注视许久又被拿入手中把玩的烛台切光忠刚一化形,正准备说出从成功塑形起就开始打腹稿,以期待能给审神者留下帅气印象的自我介绍,还能回应审神者刚刚流露在外的喜爱时,却被他的主人扑入怀中。 高大的太刀付丧神当然不会被一看就不常锻炼没几两肌肉的人类扑倒,事实上他连后退都不用,就稳稳地将白栖川搂住。 烛台切光忠一瞬间的惊讶后就是惊恐:“主公!主公你怎么了!主公!” 一旁还没化形的打刀有心无力,在刀架上发出阵阵嗡鸣,甚至引得刀架晃动,却无人去注意。 烛台切光忠来不及多想,双手横抱起晕倒的审神者大步跨出门,想要寻求帮助。或许本丸中有精通药理的刀剑,能救治怀中的主人。 “有人吗?主公出事了!快来帮忙啊!”一出门看到庭院中空无一人,意识到这是个新建立的本丸,盲目寻找无法快速找到帮手,顾不得维持帅气的形象,没有犹豫就放开嗓子喊起来。 很快烛台切光忠就迎面遇上闻声疾跑过来的加州清光。加州清光上午为审神者收拾完内务,正在硬着头皮给本丸众人做午餐,就听到主人出事了的喊声。用最后的理智给厨具关火,就冲了出来。 见到自己心心念念能来接替厨房的烛台切光忠,连问好的顾不上,看到被高大的付丧神抱着,四肢无力垂下,显然陷入昏迷的青年,连忙问:“主人怎么了?怎么晕倒了?出什么事了?” 烛台切光忠面对这连环三问也一头雾水,急的浑身冷汗,“我也不清楚,主人唤醒我后就倒下了,什么也没来得及说!药研来本丸了吗?或者白山?” 加州清光急道:“都没有!本丸里现在没有医生!这可怎么办!” “你去召集其他人来,看看有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可否有办法让主公醒来!”烛台切光忠继续奔跑,“我先守着主公照看!” 说话间已经到达审神者居住的天守阁内,烛台切光忠将青年安置在床上,转身要出门烧些热水。 “哈——啊……”白栖川努力发出声音,表示自己已经醒了。 “主公——”烛台切听到了白栖川的声音,回过身单膝跪在床边,担忧地呼唤,“您终于醒了!” 一睁眼就见到满心敬爱亲近之意的主人往自己怀中倒去,然后怎么也叫不醒。刚一获得人形身体,就遭到如此惊吓,烛台切光忠觉得虽然自己的本体是钢铁所铸,但心惊肉跳的感觉可真是切身体会到了。 江玖在白栖川倒下的时候就察觉不对,他查看游戏面板,发现体力条不知何时只剩下三分之一,并且还在飞速下降,等到体力条见底后终于停下来。 他研究一会终于明白过来,锻刀和刀装制作都消耗灵力,而灵力没有专门的灵力条,而是与体力挂钩。他吩咐刀匠锻刀时没有消耗体力,在制作刀装刷经验条的时候消耗了很多灵力,体现在体力上应该不少。至于在本丸闲逛,消耗的体力则忽略不计。 简而言之,使用灵力时体力条会降低,但日常活动降低的体力条不会影响灵力。 他猜测他目前的灵力虽然因为【能力平庸】而不会太高,但应该比体力条强。因为他早发现这个身体好看是好看,爱穿宽袍广袖,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但完全就是个不爱锻炼的白斩鸡身材,走路多了都会累的那种,体力条肯定长不了。 现在面板上,白栖川的【好奇】buff已经没了,取而代之是【疲惫】debuff,江玖还看见白栖川人物档案也刷新了,原先是“他是一个善良温和的人,喜欢与人为善”,现在在与人为善后多加了一句,“他对刀剑这一事物产生了喜爱。” 管理刀剑付丧神的审神者对刀剑产生喜爱?没毛病!爱岗敬业是好事啊! 看来人物档案会随着事件刷新慢慢丰富人设。 江玖吸取这次的教训,决定以后多关注自己弱鸡的体力条,不能像这次一样体力见底,人物说倒就倒。 “主人大人——”不见其狐便闻其声,这样独特的音色也只有那奇特的狐狸能发出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走廊木板上“咚咚”的脚步声。 唉,还得撑着刚恢复点“血皮”的体力值好好想想该怎么跟这群有主控趋势的刃解释这只是个意外了。 3、命中注定 废了好大劲终于安慰好围着他嘘寒问暖的几刃,又被“逼问”出是短期内灵力消耗过度的原因,白栖川再次被团团围攻。 “您真是把狐吓死了!鸣狐也很担忧的对不对?” 连最沉默的鸣狐都“嗯”了一声。 “是啊,主人您别再这样吓唬我了,我刚听到加州说您晕倒了,我差点从房顶掉下去!” 一向存在感最低的小夜左文字也点点头。 白栖川还看到一直没吭声的加州清光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正悄悄撇过头不让他看。 白栖川也没想到,加州清光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得很可靠,他还以为他会是最处变不惊的那个,没想到两个小短刀都没急哭,他却好像已经偷偷抹泪了。 白栖川面对真诚的关心,当然也是满心愧疚:“抱歉让你们为我担心了。”沉吟了一下,白栖川又保证道“我今后会量力而行。” 几刃都不说话了。 虽然不太满意,众人也只能暂且搁置此事,毕竟他们都是刚认识这位新审神者,彼此都不太熟,虽然这位审神者看起来很温柔很好说话,但是万一不喜欢他们这么唠叨呢? 事实上白栖川心里的确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这般赤诚的好意了。江玖知道,白栖川虽然有【善良】和【亲和】特性,平日应当也是一副良好人家的贵公子作态,但行动如何不影响心里怎么想。 他现在对这些付丧神的看法大概是:这是新认识的家臣,虽然彼此还不了解,但他们都很忠诚。 白栖川对待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以礼相待,不会因为身份是付丧神们的主人就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但是江玖在他身体中能感受到他的想法,知道他其实比看起来的温和的气质更冷淡一些。 在白栖川性格的驱动下,他会真的很感激他们的好意,也会在你一言我一语、似劝告似谴责的团团围攻下疲于应答。 好在刀剑们很有分寸,让白栖川偷偷松了口气。 见此事似乎告一段落,白栖川目光落在一直跪在最靠近他的位置的成年付丧神身上,又对他笑了一下。 “刚刚真是太感谢你了,还想请问一下你的名字?”说完还对他悄悄眨眼。 白栖川觉得自己的暗示很明显,希望他介绍一下自己,同时打破一下不知为何有些沉默的气氛。 烛台切光忠突然接收到信号,但主公的“命令”太突然了,他一时想不到有什么能说的,之前构思许久的开场白下意识间脱口而出: “主公,我叫烛台切光忠,能切断青铜的烛台哦。” 虽然有些晚了,但烛台切光忠终于得到机会重新自我介绍。 可以看出他在努力解释自己名字的由来了,并且用语气尽力把“能切断青铜的烛台”这件事说得很了不起。 “……”然后呢?再说点什么啊! 白栖川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烛台切光忠不是能言善辩的人,但也自觉不会交流困难,可是他发现自己很难在这种场合,在效忠的对象这样期待的眼神下保持思考。 快,快继续说点什么! 别辜负主公对你的信任,说出你的帅气的人生理念啊,烛台切光忠! 在几刃疑惑的视线里,烛台切光忠简直像在心里进行天人交战。经历了复杂的心路历程,最后好像放弃了思考,“……嗯,果然还是帅不起来啊。” 他想不到什么活跃气氛的方法了,只能无奈笑道。 白栖川离得最近,把这个付丧神好像被老师点名的神游天外的差生一样,先是震惊,脱口而出错误答案,然后努力思考补救,最后一脸放弃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笑了起来。 “很帅气。” 白栖川从床上坐起来,与保持跪地姿势却仍显得很大块的男子对视,“无论是有帅气眼罩和精炼甲胄的你,还是我在锻刀室看到的名叫烛台切光忠的太刀,都很帅气。” 真的很帅啊,是和白栖川另一种感觉的帅!江玖突然觉得硬汉风好像也不错,这种有成熟魅力的男人真的很棒啊!是会让小孩子当做榜样长大要成为的那类人呢! 江玖有冲动想把下个游戏角色捏成这种设定。不过现在还早着,连新建角色的条件都没达成呢,以后再说。 烛台切突然被真诚地夸奖,有些受宠若惊,仿佛坐立不安般立刻请命道:“因为旧主的缘故,我还有几分做饭的手艺,请让我为您准备餐食。”说完就红着耳尖出去了。 加州清光已经从情绪中恢复过来,看到刚到来的烛台切光忠被喜欢的主人夸夸,很快又能展现比自己强不少的厨艺,不满地拉住白栖川胳膊晃晃撒娇:“我也想被夸夸嘛……” 白栖川恍惚,原来加州清光是这种人设吗……早上也没看出来啊! “雨露均沾”地夸了在场的每一刃,连小狐狸也不例外,白栖川终于可以赶在午饭前睡一觉恢复体力。 体力消耗得快,恢复却要靠时间。一刻钟短暂的睡眠让白栖川的体力条勉强恢复六分之一。 好在午餐十分丰富,烛台切光忠的厨当番是被付丧神们认证过的高超,白栖川觉得这真的名不虚传,具体体现在吃完饭他的体力直接恢复到二分之一。 白栖川没有吝啬夸夸,这回没法逃走的烛台切光忠在所有人眼皮底下飘起了樱吹雪(刀剑心情状态良好时的特效)。 下午白栖川不敢再动用灵力让他的家臣们担心,他就在加州清光的带领下逛一逛顺便了解了本丸日常运转的其他事项: “现在本丸很多事都与十五年前决战之前有很大不同,”加州清光介绍道,“尤其是出阵。” 出阵——但现在历史修正主义者被剿灭,时间溯行军不成气候,他们很少需要前往合战场真正对敌了。现在出阵的地点主要是时之政府开放的虚拟合战场,模拟曾经出现过的溯行军。不会真正产生伤害,但能够起到练兵作用。 “远征倒是和之前差不多,不过不用担心偶遇溯行军了”,加州清光又嘀咕道:“就是资源还是那么少!” 远征——去历史各个节点维护安定,有时需要帮当地人巡逻,有时要进行调查,有时还要安抚世人。完成任务后会获得一定资源。 “演练倒是很好玩啦!可以认识新朋友!有时候还能遇到安定。” 演练——与其他审神者率领的队伍进行对战,增长应对同样身为付丧神的敌人的对敌经验。因为面对或许能够改变旧主悲剧命运的选择时,有极少量的付丧神可能会投敌,帮助时间溯行军改变历史。 这些是出阵的选择。出阵受伤回到本丸后需要手入(修复),如果审神者亲自为刀剑本体拆刀擦粉敲打,期间用灵力抚慰,刀剑修复就不需要耗费资源。若审神者不愿耗费灵力为他们手入,他们也可以使用资源泡入修复池缓慢恢复。 “还有各种内番,畑当番、手合、马当番什么的,不过本丸现在好像没有马诶!” 本丸真的好大啊!白栖川感叹。跟着加州清光到处走走停停,一下午就过去了,回到天守阁,白栖川腿脚酸痛,简直一步也不想走了。 体力值一直在消耗,现在又回到了六分之一的水平。 但看加州清光还是兴致勃勃的样子,时不时聊天说到兴头,还会不稳重地蹦两下。 付丧神的体力真的好让人羡慕啊! 就是一路上总觉得隐隐不安,白栖川努力思索,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嗯……究竟忘了什么事呢? 加州清光送他回屋,依依不舍地道完别准备离去。 呜,今天表现的还行吗?主人有更喜欢我了吗?我刚才会不会太粘人了啊? 目送少年挺拔的背影,明明是纤细的身材却蕴含人类无法比拟的强大能量,即使在安全的本丸,也会习惯性地把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随时都能抽刀而起。 哦! 还有刀! 白栖川坐在床上,终于想起来之前忘记了什么,急忙喊来还没走远的打刀。 “清光!清光你先回来!”把少年喊回来之后又道:“我今早共锻了两把刀,在唤醒烛台切后就离去了,现在应当还有一把在锻造室。我听闻你们刀剑化形前也存在意识,他今日目睹我不慎晕倒,定然挂念。因此请你去锻刀室转告他我已经恢复,不要担心。” 江玖:那样一把贼帅的刀,他怎么忍心使其独守空房! 他被各种新鲜事吸引了注意力,一直没想起来,烛台切光忠也没过来提醒他,其他刀根本不知道他今日锻了两把刀! 也不知道烛台切有没有跟那振红色刀柄的陌生打刀解释一声。 烛台切:主公觉得我很帅气!一定要这样继续保持啊!诶我忘了什么吗?我没忘! “算了,清光麻烦你跑一趟将锻刀室里那一把刀送过来,我亲自向他解释。”白栖川改变了主意,他今日多了一项欣赏刀剑的爱好。刚才一直没想起来也就罢了,现在回想起第一眼看到的金黄打刀,心里痒痒的。反正今晚无事,不如再看一眼。而且亲自道歉更为真诚。 “诶——好的。”加州清光虽然有点嫉妒被主人惦记的家伙,但能为审神者做事也让他很开心。不过被放置的那把刀也不知道是谁,可真是个倒霉蛋,他还是同情一下吧! 很快,压切长谷部被加州清光送到白栖川手上。 如果在游戏外,江玖肯定会觉得一个人如果对着一把不会动的刀说话好像自言自语的憨憨,但白栖川显然不会这么想。 他将压切长谷部横放在腿上,低声向它解释并且道歉。 “心有灵智却被困于一物中很无趣吧,抱歉无法今日唤醒你。” 白栖川推己及人,觉得如果能思考并且能活动行走,却被困在刀剑中一动不动是件很折磨的事情。 但他毕竟不是付丧神,他没有经历过时间无情的洗刷,他不知道如今小孩、少年、青年模样的付丧神们远比他想象的心思成熟,因为他们已经以刀剑的形态存在了几百上千年。也或许他知道,但他没有具体的概念,只以自身认知来判断。 即使得不到回应,白栖川仍然絮絮叨叨地说着。 * 压切长谷部今日在锻刀炉中塑形,模模糊糊中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小手颤颤悠悠地挪动到刀架上。又过了好一会,压切长谷部的思维清醒过来,他眼看着刀匠小人把他曾经的同僚烛台切光忠拖过来。 嗯,是的,拖过来,在地上留下痕迹的那种。 然后甩到刀架上。 压切长谷部内心复杂,他刚刚难道也是经历了这个步骤吗? 无论是他还是烛台切光忠,在旧主手里都是被妥善对待的存在,虽然几经辗转,还被效忠的旧主随手赐给非直系的下属,但被刀匠在地上拖来拖去应当还是头一遭。 烛台切光忠的意识还没清醒,压切长谷部没有与他交流。 虽然他与烛台切都曾是那个男人手中的名刀,但他们可没有什么交情! 旧主啊,呵,连名字都取了,他却还是早早就被那个野蛮的男人赐给了连直臣都算不上的人! 他可不觉得跟以前的同僚有什么好叙旧的。 他只会在今后为现在的主人付出全部的忠诚,若是主的命令,就算被斩断也要达成! 在见到主人之前每一分钟的等待都那么漫长,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等待。 然后,在他的目光中,他命中注定的主人踏了进来。 4、进退两难 白栖川对压切长谷部本体刀的喜爱肉眼可见。即使怕体力值再次见底,不敢将刀完全从刀鞘中抽出,他仍是对着刀左看右看。 之前他是将烛台切光忠一口气全部抽出,因此连刀刃都没看到。现在有了充分时间,他可以在灯下细细观赏泛着寒光的刀身,拂过飞烧刀纹。 白栖川不时赞叹,这样华贵而锋利的利器,无论在哪个时代,应当都会是统治者权利的象征、珍藏的国宝。 怕人体手心分泌的油脂在刀鞘上留下显眼的指痕,他还拿着绢布擦了又擦。 他应当也是曾有过佩剑的,因为系统给它提供的服饰里,腰间有固定剑柄的盘扣。不过他若佩剑只会是为了装饰,即使有了再危险锋利的武器,在他的手里也没有半分杀伤力。 过足了瘾,他才放下刀去洗漱。 “晚安,压切。”他还不知道压切长谷部厌恶“压切”二字,因为这时刻提醒他旧主野蛮的行为。 但这一刻没人在意这些。 夜里,压切长谷部是被放置在审神者办公的案台上的。天守阁的屋子不算小,被屏风隔断成办公区与生活区。 黑暗中,压切长谷部注视这审神者的方向,即使隔着屏风什么也看不到,即使夜间打刀的视力并不优秀,他仍沉沉凝望着。 主啊,我会献上足以匹配您厚爱的忠诚! …… 接下来每天,白栖川都盯着体力条行动。每天只锻造两振刀,并且如果当天锻刀耗费的灵力多 ,他就不会去制作刀装。 据说以前刀剑还能从合战场上拾到,但现在出阵的地点全都是虚拟战场,除非是任务奖励,否则不会轻易获得新刀。 不过即使人员增长速度缓慢,本丸还是逐渐变得热闹起来。庭院和外廊时长能见到三三两两意气相投的付丧神聊天休息。 白栖川按部就班地度过了几天悠闲的生活。 他有时围观刀剑男士们在训练场手合(对练),有时在小短刀的撒娇下陪着畑当番,虽然被强烈要求只许在一旁看着。本丸中还因为完成了时政下达的任务多了一匹马,所以马当番也启动了。 他甚至还解锁了为刀剑本体【手入】的技能——归功于醉酒后倒在巨石上睡着结果滚下来摔成“轻伤”的不动行光。 本丸中另一个酒鬼次郎太刀本来经常和不动行光一起在后山竹林的巨石上,追求一种非酒鬼不懂的精神境界,共赴一场大醉。在不动行光这么一摔之后,失去了酒友的次郎太刀就被他的兄长太郎太刀限制了饮酒。当然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 说到太郎太刀,当初他被锻造出来时,白栖川眼睛都看呆了!这真的是他目前为止见过的最精致最华丽的刀! 虽然叫做太刀,但实则是把大太刀。这把大太刀足有两米多长,弯曲程度很小,刀鞘以红漆为底,末端和根部有着复杂又精巧的金色纹路。 刀很长,很重。白栖川甚至无法凭一己之力将刀完全拔出!最后他是拜托不远处马当番的笑面青江帮忙将大太刀带到室外,又在歌仙兼定的托举下将刀完全抽出,才唤醒这位付丧神。 江玖吐槽,能挥舞得动两米多长大太刀的,得是什么样的牛人啊! 果然,太郎太刀化形后就说,这么长的刀根本无法被人类正常挥舞使用,也只有从物品本体中的器灵才能发挥他本身的威力,否则也只能被作为神刀供奉了。 白栖川每天能这么悠闲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他发现压切长谷部简直是全能型人才! 他先是主动请命帮助审神者处理必要的文书工作,然后慢慢的会在白栖川编队出阵或安排当番时提供建议。 甚至有一天,白栖川在中午夸赞了烛台切光忠的厨艺,当晚他就吃到了压切长谷部下厨、烛台切辅助的美味乌冬面! 江玖:你们付丧神这么卷的吗? 总之,压切长谷部已经凭借着高超的工作能力,和对审神者无微不至的贴心关怀,成功在短时间内成为白栖川的左膀右臂。 白栖川有点心虚:不知不觉就把重担压在长谷部身上了呢…… 但当他提出要给压切长谷部减负时,却被长谷部坚定拒绝,并表示他可以为主人做任何事,即使是肮脏的任务也会平静地执行! 白栖川沉默:不……肮脏什么的……大可不必。 如果没有给他下达命令,他还会自己找活儿干,绝对不让自己闲下来。 毕竟这个穿着神父装,亚麻色头发的付丧神第一天化形时就对白栖川说:“需要我做些什么呢?手刃家臣?火攻寺庙?请随意吩咐。” …… 无论是手刃家臣,还是火烧寺庙,白栖川都觉得自己是没有机会下这种命令的。 总之,除了需要动用灵力的几项工作,白栖川都很悠闲。江玖享受了好几天被众多美少年美青年体贴服侍的“糜烂”生活,决定努努力换个新马甲浪一浪。 这个游戏里若想解锁创建新人物的条件,就要完成上一个角色的身份任务。这是为了避免无节制地开马甲。据说之前有游戏大神,疯狂开马甲搞基建,最后全地图到处都是同一个人,然后借助情报便利互通有无,最后捧了个马甲登基成皇帝,恢复封建帝制那种!还引发好多人效仿。 游戏官方觉得这失去了游戏体验人生的宗旨,多加了个限制。解锁条件很简单,任务也贴近角色初始身份,就是要多耗费几天时间,但也成功阻止了无限马甲流的盛行。 像白栖川的解锁条件就是本丸掌控度达百分之五十。 这几天江玖操控这白栖川熟悉本丸各项工作,时不时再逛一逛这座超大的本丸,欣赏春景。一周七天下来,本丸掌控度已经差不多有百分之三十了。 但熟悉审神者工作占了进度条的大部分,第五天开始,进度条的推进就缓慢了下来。 只有锻到新刀时才会慢慢向前蠕动一小节。 江玖觉得不行,明明游戏官方已经直说了,解锁条件都是很简单的小任务,就是为了让玩家融入角色才设定。 虽然他这样慢慢锻刀也能一点点蹭到百分之五十,但肯定有其他方法。 江玖开始积极尝试。 很快他就发现多和刀剑付丧神互动,增进白栖川对他们的了解,每次进度条都能增长一小段。虽然还是没有刚进入游戏那两天快,但很明显这就是游戏官方暗示的正确途径! 这么一想,想要融入角色,当然要和身边的人产生交流,多多互动!白栖川又不是社恐设定,相反,随着游戏推动,他现在的人物资料越来越完善,在人物档案中,已经被评价为合格的审神者了。 合格的审神者要想再进一步,江玖觉得:应当就是要与刀剑们产生属于自己的羁绊吧。 * 一早,白栖川刚出门就被两只白色的小老虎碰瓷了。 他不像本丸其他人要么穿出阵搭配的长靴,要么穿内番服搭配的木屐鞋,他衣橱里大多是种花有时代感的衣饰,此时脚上踏着的就是一双皮质短靴。 现在这双短靴已经被两只老虎占领了。 白栖川一手撑着门,还保持着拉开的动作,另一手却已经无法阻止了。 有着不同黑色花纹的两只小老虎各霸占他的一只脚。一只后腿蹬地,前爪扒住他的裤腿,另一只更绝,直接仰面盘绕在他脚背上,趴下了还伸个懒腰。 白栖川一时之间进退不得。 五虎退的小老虎怎么跟猫似的? 他昨日见五只小老虎被像积木一样垒起来,五虎退和前田藤四郎两个粟田口刀派的小短刀蹲在一起撸小虎咪。 他还要去办公的房间有正事要做,没有去打扰,只在路过时看了一眼又一眼。 没想到现在就有两只毛绒绒的小老虎主动来找摸! 猫科动物这么热情的吗? 这谁能忍得住! 白栖川一向自我要求行事礼仪要规范,他先观察左右无人经过,确认没有人会看到他不雅的动作。 然后他撩起衣袍,一手收拢住,同时蹲下身,另一手向毛绒绒还爱撒娇的小虎咪伸出罪恶之爪。 江玖被白栖川的性格影响,一边在心中罪恶感滋生:我应该恪守君子慎独的行为,不应在室外不雅地蹲踞。另一边,骨节分明的手掌埋没在老虎肚皮细软的绒毛间,感受细细绒毛拂过指尖的快感。 后来更是放任衣摆四散垂落在地面,两手捧住一只活泼的小老虎,阻止他往他衣服底下钻的动作,却对另一只调皮地玩他背后长发的老虎无计可施。 “小虎——你们跑去哪了——” 五虎退到处寻找喜欢乱跑的小老虎。今早他醒来,发现往常小老虎睡觉的地方只剩下两只!就知道它们一定又乱跑了。 赶紧出来寻找,可别给歌仙先生它们添麻烦啊! 厨房找了,歌仙先生的书画室也找了,田地那边也看了一圈,往常老虎们喜欢乱跑的地方都看过了,也不知道这回跑到哪去了。 寻找的路线慢慢靠近天守阁,五虎退怕惊扰了审神者休息,声音又放低了许多。 “你们在这里吗?快出来呀!”五虎退在附近呼唤。 糟糕,白栖川听到五虎退的低声呼唤时已经晚了,他想起身,头发却被不小的重量压着,猛地一拉扯,头皮疼得他“嘶”了一声。 小老虎见闯祸了,连忙放开他的头发跳到一边,可白栖川的动作怎么赶得上短刀优异的机动! 刚站起来还没捋顺炸起的头发,一抬头就与正太模样的小短刀对视。 “……” “主,主人……!” 最爱害羞的小短刀惊恐,小,小老虎好像闯祸了?! 白栖川知道自己衣冠不整,现在在小孩子面前估计已经毫无形象可言,一时间尴尬得也不知如何开口。 两秒钟的沉默后,白栖川正打算打招呼,却听小短刀又惊恐地“啊”了一声,随着五虎退的视线回头看,一只和他床铺一样雪白颜色小奶虎从他刚叠好的被褥中钻出来。 白栖川:“……?” 你什么时候进屋的? 5、出阵挖弟 在一人一刀的注视下,只从被子中探出半只头的小家伙不慌不忙地“嗷”了一嗓子,又伸出一条后腿惬意地挠自己的脖子。 目力极佳的五虎退清晰地看到随着小虎的动作,细碎的绒毛从它脖子那里飘散出来,落在主人的被单和枕头上。 “啊,不要啊小虎!”五虎退心里哭唧唧,眼里也汪了两泡眼泪,“快从主人的床上下来啊!” 完了,闯祸了,主人不要生气呜…… 白栖川不习惯像霓虹国人那样,平时把被褥放在柜子里,睡觉时把铺盖铺在和式房间的地面上。因此他早就将房间收拾成习惯的样子,晚上睡在有一定高度的床上。 他见此倒是没有生气,还奇道:这么小的幼虎都能跳上这么高的床吗? 他不知道五虎退的这几只小老虎可不想外表那样毫无攻击力。它们幼小的爪子能轻易撕开人类的皮肉,无需借力就能跳到一人高。 眼看着五虎退越来越焦急,白栖川顾不得理会自己不整的形象,连忙安慰:“没关系,小老虎都很可爱,我们刚刚玩耍得很愉快。” 他温柔地抚摸五虎退的头发,“它们很乖,我很喜欢你的小老虎们,欢迎你带它们经常来找我玩。” 五虎退眼睛亮了。 他是个很害羞的孩子,传说这把短刀击退了五只老虎,事实上这只是传言一遍又一遍的夸大!可饱受谣言的他却在化形后随身带着五只幼虎。他知道自己和传闻反差很大,一定会被吐槽的……因此总是一副怯弱的姿态,十分没有自信。 他以为小老虎弄脏了床榻,审神者一定会生气,可是主人却会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还和他一样喜欢小老虎! 五虎退好喜欢主人! 白栖川被小老虎绊住之前,本打算将今日内番名单交给长谷部,由他召集众人宣读。 至于出阵名单最近都是长谷部辅助他做决定,他只能做到将不同的刀种轮流编队远征和演练,长谷部却能在确定远征时代后,安排性格最合适或者曾存在于那段历史的刀。 他暂时对他的家臣们还不了解,因此很少插手。 不过既然恰好遇到五虎退,他也正有兴致,不如亲自去拉响神铃省的长谷部再跑一趟。也正好趁着本丸人员尚少,多熟悉一下。等之后人更多了他肯定无法顾及到所有人。 整理衣冠后,白栖川牵着五虎退的手来到前庭。 付丧神们大多起得很早,因为白栖川被众人监督着不许劳累,每天唤醒的新刀都只有一两振,现在本丸里的刀还不足十振,此时庭院十分空旷。 呼吸着晨间新鲜的空气,白栖川心情很好。 他摇响铃铛,很快付丧神们就过来了。 同一刀派的付丧神有时候会结伴而来,像太刀太郎和次刀太郎就是住在一起的兄弟。不过他们俩个头太大,做什么都不太方便,行动有些慢悠悠的,每次都是最后才到。如果当天无需他们俩出阵,长谷部一般都不等他们就先说名单了。 五虎退和前田藤四郎都是粟田口大家庭的短刀,目前本丸里只有他们两个粟田口短刀,等他们的兄弟来了,会有很多人住在一间大通铺里。 前几天他俩都是结伴而来的,今天五虎退先出门找他的老虎了,前田藤四郎今天一个人过来还有点不习惯。等兄弟们来了一定会很热闹吧!还有一期哥,好想大家啊! 见到五虎退,前田藤四郎跑过去问:“找到老虎们了吗?” 五虎退看向审神者,前田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五虎退道:“在主人那里找到了小虎们”,他忍不住将心事对亲近的人倾诉:“主人的手掌好温暖……” 前田也注视着站在庭前长廊上的白栖川,那个人安静地站在那里,偶尔回应付丧神们的问好,脊背挺直,一头墨发被发簪盘得整齐。月白锦缎的衣袍上,绣有泛着流光的竹子纹样,腰系玉带,君子如风。 “这样的大人是我们的审神者真是太好了……”前田藤四郎感叹。 白栖川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就往前一步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现在成员很少,基本上每个人都会分配到不同的任务,等以后人多了就不用这样天天全员集合了。 白栖川没有说什么开场白,他刚刚已经跟所有过来的人打过招呼,现在直接进入正题。 “今天我来为大家公布后勤名单,”他拿出昨晚写好的纸条,“马当番,笑面青江。” “畑当番,不动行光,太郎太刀。” “厨当番,歌仙兼定。” “洗衣,烛台切光忠。” “手合,爱染国俊,小夜左文字。” 内番名单读完,几个没被点到的刀很快意识到自己被安排了什么,小狐狸已经按捺不住问道:“鸣狐要远征吗?” 白栖川摇摇头,他说道:“不,本丸昨晚收到时之政府的消息,政府将开放大阪城,此处地下有九十九层之深,里面的溯行军一直未尝剿灭,随着深入实力会越来越强。其间或可遇到粟田口刀派的刀剑,并埋有宝箱。” 他看到五虎退和前田藤四郎的神色激动起来,连鸣狐都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继续说道:“接下来的几人将编成队伍,出阵大阪城!” 昨日压切长谷部提醒他,鸣狐几人都是粟田口派的刀剑,关系亲厚,短刀们都很思念他们的兄弟,他决定将几人编入一队,共同去努力。 “鸣狐,五虎退,前田藤四郎,次郎太刀,加州清光,”白栖川顿了顿,又吐出一个名字:“压切长谷部。” 压切长谷部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抬起头。 他前几日都作为近侍辅助审神者处理公务管理本丸,加上大阪城开启前,基本没有出阵任务,审神者认为比起远征,他在本丸内起到的作用更大。 而出阵名单最后一个名字默认是小队的队长! 不是有出阵经验的加州清光领队,也不是小队中目前武力最强的次郎太刀,而是他压切长谷部! 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压切长谷部已经无法掩饰自己高昂的情绪,谦卑地鞠躬,“是!我一定不辱使命!” “好,无需过于深入,量力而行,最要紧的是平安归来。” 出阵的几人同时答道:“是!” * 用过早饭后,目送穿着出战服的几刃消失在本丸,白栖川离开庭院。 今日要编齐六人小队,他没有安排近侍。现在要去处理被能干的压切长谷部揽下,本该是审神者活计的公务了。 每日本丸消耗多少资源,收获多少资源,小判余多少,分给付丧神的份额多少…… 这些琐碎的事物真的好麻烦啊,长谷部能做好这些真是太厉害了!江玖被无聊得胡思乱想。 江玖本身是不爱做这些事的,毕竟他是来玩游戏的,又不是来干活的! 现实世界里做打工人还不够吗?!为什么在游戏里还要工作! 但江玖在白栖川身体里,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情感。 白栖川是个知行合一的真君子,他虽然也不喜这样繁琐的工作,但他认为自己的事情最好自己完成。前几日由压切长谷部包揽一切已经让他心生愧疚,如今只是回归本职工作而已。 白栖川很平静。 中午他休息了一会,又去锻了一振刀。 他已经有了一些经验,知道多少锻刀时间对应什么刀种。三小时二十分吗?应当是太刀或者大太刀吧。那今天就不锻别的了。 毕竟他发现锻刀时间越长,耗费的灵力越多。他可不想锻完刀转头又晕倒。 忙了一下午,一口气繁琐的公文处理过后,白栖川看了眼变暗的天色,太阳都快落山了,出阵的人还没回来吗? 是不是太拼命了些? 白栖川想去庭院等他们,这次是真实的战场,战斗受到的伤害不会因为离开大阪城而消失。他担心队伍里会有人需要立即手入。 一路走过去,又觉得有些无聊。拐了一个弯转去锻刀室,先把新刀叫出来认识一下吧。 这是一振从刀柄到刀鞘都有些金灿灿的刀,尤其是刀鞘上还有几节金色的流苏,白栖川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么华丽的风格……和太郎太刀的本体很像啊!应当有被神社供奉的经历吧?没什么煞气却有很庄重的神性呢! 白栖川隐隐有预感,这次召唤出的付丧神会像太郎那样稳重又出尘的吧。 将刀抽出,随着熟悉的光芒洒满室内,飞舞的樱花瓣翩然落下,预期内的前方却不见身影。 啊?召唤还会失败的吗? 那刀去哪了?失败了连刀都会消失吗? 还没等担心的情绪上来,一个白色的东西从他斜右方猛窜而出,瞬间突破了他的社交距离,一双金瞳突然近在咫尺。 “哟!” “啊!”白栖川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脸吓到,身体条件反射往后仰去,下半身却没跟上,脚步一滑,瞬间不平衡的向后倒去。 摔在半空中时他倒是看清了这是一个白发金瞳的付丧神,容貌十分俊美,但是在那么靠近的距离下他可没法去注意。 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在向后摔倒时,要么双手向后拄地,要么向前想要抓握住什么。 白栖川就抓住了付丧神衣领上的白色毛球,把鹤丸国永也勒得身体前倾。 捉弄人的付丧神当然不可能让审神者在自己面前摔倒在地上,很轻松地揽住白栖川的腰,带他站稳。 “哟,我是鹤丸国永。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吓到了吗?哈哈哈!” 6、任务达成 鹤丸国永这振太刀打造于平安时代,被评为五条国永所有现存作品中的最佳之作,极受欢迎,被世人追逐掠夺,辗转侍奉过许多主人。 他经历传奇,却很少在实战中被使用,身为人类手中的刀剑,总是要忍受漫长又寂静的时光。难得的出现也总伴随着易主与动荡。 也因此,化形后的他行事略显轻狂,喜欢热闹的氛围,还喜欢为他人带来惊吓。 毕竟…… 什么事情都能预想到的话,心就会比身先死的*。 鹤丸早在被刀匠铸成时,就设计好了要给他的新主人一个欢乐的小惊吓。 他趁着拔出刀时的强光和飘散的花瓣遮挡审神者的视线,偷偷摸摸地溜到审神者背后。凭白栖川毫无锻炼痕迹的身体当然无法察觉太刀付丧神的行动。 然后他欣赏了一下审神者迷惑的样子,猛地上前吓他一声! 哈哈哈这反应果然很有趣啊! * 白栖川站直,松开下意识紧握的白色毛球,退后两步离开鹤丸国永的怀抱。鹤丸也从善如流地放开手。 “吓到了吗?啊呀啊呀,抱歉抱歉!”鹤丸国永很爽快地道歉,毕竟他只想和新主人开个玩笑,而不是结仇。 “的确受到了惊吓。”白栖川快速喘两口气慢慢平息了呼吸,没有生气,反而冲他微笑点头。 白栖川很好脾气的,他的生活一向顺风顺水,没有经历过什么波折。因此他恪守着自己心中的君子之道,对许多事都看得很开,从不与人发生冲突。 他很会开解自己,在他看来,人类尚且千人千面,何况物中诞生的付丧神? 他作为支撑着整个本丸的审神者,要允许所有人有各种各样的性格,要宽容看待他们的行为。因为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最忠诚的兵器,即使他不需要,他们也随时愿意为他而死。那么,他为什么不能容忍他们的活泼呢? 更何况这连冒犯都算不上,只是个小小恶作剧,始作俑者还诚恳地道歉了。 “哈哈!您真是大度的审神者啊!”鹤丸国永敏锐察觉白栖川没生气,感叹于他的好脾气,很高兴地夸道。 白栖川边带他往庭院走边回应:“毕竟我没有真的摔倒,你不是接住我了嘛。” 鹤丸走在白栖川身后一步,以从者的身份跟随着,一边和审神者说话一边从后方观察着。 短短的接触中,他已经意识到这位新主君是位很温和的人,无论是谈吐言语,还是对待他人的态度都可以证明,他对付丧神们很宽和。 不错嘛,之后的日子有意思了! 路上他们还遇到做完内番打算去厨房搭把手的烛台切光忠,鹤丸率先打招呼:“小光!” 烛台切朝这边看来,惊讶道:“鹤先生!你也来了啊!” 白栖川短暂疑惑后恍然:“你们认识啊!” “是的,我们都曾侍奉过伊达政宗公,虽然没有见面过,但对彼此都有所耳闻。”烛台切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白栖川向烛台切示意道“既然你们相熟,不如烛台切你带鹤丸熟悉一下本丸吧。” 烛台切问道:“您这是要去哪?” 白栖川担忧地说:“压切他们头一次出阵了这么久,我去庭院等等看。” 三人别过,白栖川坐在庭院的廊下,看着晚霞慢慢喝茶。 不多时,茶友多了等弟弟的太郎太刀。 “您在等次郎他们吗?” 极为高大的付丧神,站在端坐喝茶的白栖川面前,本该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说话却反而斯文有礼,慢慢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已被思虑妥当。 “啊,是太郎啊,这几日我太过悠闲散漫,今日难得重拾工作,又一时渴望闲暇,故而忙里偷闲片刻,坐下饮一杯茶。” 太郎太刀挨着审神者在木质廊檐处坐下,动作稳重,内番服的衣摆也被他收拾整齐。 “请给我一杯茶。” 白栖川从善如流。 “说起来,次郎很喜欢喝酒,但却没见过你喝过呢。”白栖川端着茶杯,却发起和酒有关的聊天话题。 “我偶尔也会随他小酌几杯,但不会贪杯。”太郎太刀端起审神者为他倒的茶慢慢啄饮。 “哦?我以为尘世之外的神刀不喜这般杯中之物的。”白栖川好奇,因为他的文化认知里,像佛教啊,神明啊,这类涉及信仰的教派,大多批判酒之一物,认为它会致人败坏道德,心生业障。 倒是那些飞檐走壁以武犯禁的江湖人最喜饮酒。 太郎太刀沉默了一下。他对曾经的主人真柄直隆印象很淡,在旧主身死之后大概也无人能够真正在战场上挥舞他,所以他的性格构成不像本丸许多刀剑那样深受旧主影响。 又因长期供奉于一尘不染的神台之上,不理凡俗事物,也几乎没有见过被酒水惑乱心智做出嗔痴可笑事情的人。 虽然弟弟次郎太刀经常醉而复醒,醒而再醉,但也并未因此误过正事。所以他对喝酒之人没什么偏见。 “大抵是因为,构成我这副身躯的,仍旧是尘世之物吧……”* 白栖川笑而不语。 你们这些付丧神说话就是喜欢奇奇怪怪的调调。 收拾一下回忆,太郎太刀又对审神者说:“次郎虽然离不开酒,但行事还算有方,也无需我多么管教。” 白栖川听出对方“无需担心”的暗示,点点头不语。 太郎太刀倒不是担心弟弟安全,因为他弟弟目前算是本丸中战力较强的付丧神,战前压切长谷部已经明确下令不允许重伤的付丧神继续出阵,既然没有重伤归来,就说明出阵小队只是挖地挖红了眼,出事的可能性不大。 他也侧面提醒审神者了,但白栖川坚持,他就没再劝说,而是陪着审神者聊些过去往事,打发时间。 太郎太刀的猜测很准,在地下城中不见日月,只有明暗的灯火,出阵的小队沉浸在捞刀捞宝箱的喜悦中忘记了时间,就连压切长谷部都杀红了眼,明明是第一次出阵,却成为最勇猛的那个。 最后还是鸣狐开口,说“时间过去很久了,我们该回去了”,他们才决定今日先到这里,明日再战! 一天时间他们就下到了十五层!除了中间吃了些丸子和便当,他们基本没有怎么休息。 不过他们可不觉得累! 五虎退与前田藤四郎抱着三把短刀和一把胁差跑过来给主人看。 “主人大人!我们今天遇到了好多兄弟!”五虎退有些激动地道。 前田藤四郎也很兴奋地说:“很快就能看到药研他们了!” 白栖川飞快看了一眼回来的几人,见没有明显的血迹,只是有些风尘仆仆,便放下了心。 身着艳丽花魁服饰的次郎太刀一手抬着几个宝箱,另一手也没放下心爱的酒壶,说话甚至还有些醉醺醺的:“又有好多小判可以买酒喝了,嗝!” 夸奖了撒娇的小短刀,保证明天他们就能见到他们的兄弟后,白栖川看向他身边超有存在感的家伙。 这目光灼热得都要把他烧着了。 压切长谷部时刻注视着他的主人,第一时间发现了白栖川的回视,立马上前躬身道:“长谷部不辱使命!” 白栖川从善如流的回道:“做得很好。明天也拜托长谷部了。要像今天一样,将所有人都平安地带回来。” “是!”长谷部更加激动了,具体体现在他的鞠躬又深了不少。 白栖川轻笑。 他们所有人一起吃了很丰盛的晚饭,长谷部还被同样曾在织田信长手下待过的鹤丸国永故意逗得气急败坏,烛台切则笑眯眯地拎走捣乱的鹤丸。 白栖川往混乱处扫了一眼,这是付丧神之间的小打小闹,他这个“主君”还是不要掺和了。 现在的江玖可没精力管这些连矛盾都算不上的玩闹。 他已经注意到,本丸掌控度的任务,达成了。 7、自找麻烦 江玖决定创建新人物,他设置了系统挂机后,回到游戏初始时的准备界面,设定他的新马甲。 之前已经选择了这一局游戏的资料片,当时选了三个,它们融合在一个世界里。现在这个选项处于锁定状态。 【请选择人物性别:男/女】 “男。” 江玖觉得即使在游戏中放飞自我,他也不想变成女人。这可不兴网游里玩人妖号那一套!除非变态,可能没有人会想要这么真实的变性体验。 【请输入人物姓名:--】 江玖先随机了几个,挑中了一个挺满意的。 “九方阵。” 姓氏是九方,有点奇奇怪怪,但江玖看着很亲切。 【请选择人物基础特质(建议优缺点平衡)】 江玖觉得在白栖川身份下,游戏前期还是挺容易的,每天过过平淡的日常,欣赏欣赏美男下属,建设和谐本丸什么的。 这种资料片一看就是前期苟命发育,后期剧情杀的那种,真正危险的剧情点都在后期。 这就导致他现在玩着有点无聊。 他想给自己找点乐子。 简而言之自找麻烦。 像最开始就很心动的“阴暗”,“疯狂”等危险特质什么的,可以搞起来了! “选择【疯狂】、【被害妄想】”,江玖想了想,又添加了“【躁郁】”。这样就能设定出一个时时刻刻都脾气暴躁,不分场合满脑子想干架的坏蛋了吧。 “再加个【弱视】好了!”看不清东西,破坏力肯定更上一层! 他九方阵如今就要做个法外狂徒! 江玖又随便选了两个优秀特质,其中一个是【战斗】,大概是增加战斗天赋的吧,能打的话就不用担心大杀四方之后被反杀了。也没仔细看特质介绍,就换到下个环节。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捏脸啦! 半小时后,看着完全是烛台切低配版的效果图,江玖显然沉思。 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效果啊…… 他想捏个帅气壮汉,浑身肌肉块又穿衣显瘦的型男。他是照着印象里的烛台切光忠捏的,结果出来的成品却像个街溜子,小混混的气息已经要透过屏幕冒出来了,扛个啤酒瓶随时就能上战场那种。 算了,他还是老老实实联网找现成的模型吧。 他在模型库里搜索【疯狂】、【被害妄想】找匹配的人物图。他找了好久,只找到一个看得顺眼的。其他人脸一看就有种精神不正常的样子。 可能像他这样选垃圾特质的人为了扮演更真实,选择牺牲了颜值吧…… 但他在游戏里就想长得帅一点有错吗?! 江玖还是选择了唯一勉强顺眼的那个。没想到下载个模型居然还要二十块钱!江玖咬咬牙氪了! 他给九方阵买的外表是那种很阴沉的青少年,瘦骨嶙峋的,还自带一个灰色的大兜帽。除了没看到有肌肉,其他完美符合他准备的角色设定。 没有肌肉可以捏嘛!江玖调出面板想给九方阵添个肌肉块块。没想到这套模型居然是锁定状态!可能是怕被人微调了之后再发到模型库里卖。 可恶! 江玖舍不得那二十块钱,还是用了这套模型。 没关系,到游戏里还可以锻炼嘛!青少年特性纤细点没什么,长大后说不定就变成施瓦辛格了。 全部流程走完,江玖看了一眼白栖川那边。 游戏系统深度学习了他这段时间在本丸的行为,挂机期间做出的一切行为都是按照江玖扮演的白栖川性格设定的。 系统让他放心:当江玖切换到九方阵身份时,白栖川做了什么他也会一清二楚,因为在精神链接下,白栖川可以算是同一时空的另一个他。 见白栖川那边已经深夜了,他安排白栖川明天正常做日课,就进入九方阵那边。 * 醒过来时大概是在车上,路面似乎并不平坦,九方阵整个人被车颠得一抖一抖的。 九方阵现在好像有点低血糖,大脑晕晕的,眼前也是漆黑一片。 “到了,九方同学请下车吧。”车停了,九方阵听到应当是司机的人说。 江玖本该从“同学”二字得到自己的身份信息,但他现在在九方阵身体里,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他被低血糖的反应弄得昏昏沉沉,晃动一下脑袋都觉得头重脚轻。 大概见他没反应,司机下了车拉开后门,“九方同学?九方同学你还好吗?” 江玖听到司机的呼唤,勉强抬起头睁开眼看他。 一个十分模糊的人形正弯腰站在他面前朝着他说话。 司机见九方阵迟迟不肯下车也不说话,觉得他有可能生病了。他倒也是个颇为善良的人,没得到回答也不生气,反而仔细观察了九方阵,确定他只是没吃早饭,低血糖犯了。 他掏出自己备着的本来当零嘴吃的花生糖递给九方阵,“是不是低血糖了孩子?吃点糖缓缓。” 九方阵被突然伸到眼前的手惊得向后仰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过来。 江玖好像摸清了,在九方阵视角里,看东西自带高糊滤镜,除非挨得很近,或是九方阵使劲眯起眼睛,否则五米开外他连是不是人形都分不清。 糊得只剩下颜色了。 在睁眼瞎的情况下,九方阵十分烦躁,即使他已经习惯这样的视觉。 不,他永远不会习惯! * 九方阵从小时候起就长期处于烦躁状态,心里净是些破坏念头: 儿时玩伴送他可爱的茶杯,被他抓起杯子就摔到地上。 【送给我用的茶杯?很精致吗?说想让我看看?哈哈,你是在看我的笑话吗?】 再长大些,被认定是天与咒缚,有着充沛而强大的咒力,他就表现出更大的破坏性。 【黑色的,扭曲的,是咒灵吧?!给我统统消失啊啊啊!!!】 疯狂起来就连一级咒术师都难以制服,只能被特殊的咒术强行弄晕,关在特制的拘束咒灵的屋子里等他清醒,否则会造成更大破坏。 咒术高层一直不想放弃这样强大的战斗力,可惜九方阵实在难以控制。 不知道哪个长老聊天时提了一句“九方阵那小家伙今年该上学了吧?” “好像是的呢,该去接受接受咒术师的教育了。” 后来这个话题还被拿到高层会议上讨论,他们一致决定,把那个没有理智的小疯子扔到东京咒术高专折磨五条悟去吧! 这就是九方阵被连夜打包送到东京偏僻深山的原因。 九方阵没有接受司机好心递来的糖果,他粗鲁地把手臂拍开,三四颗包装粗糙的糖果掉到轮胎附近。 司机好意没被心领,反而被拍了手掌心,这时他突然想起车里这位可不是外表那样羸弱无害的小少年,这可是发狂起来连一级咒术师都不敢近身的大佬!是破坏力超强的那个“疯子!” 他连忙收起了刚刚膨胀起的同情心,放低语气对九方阵说:“九方同学啊,东京高专到了,您可以下车了。” 江玖努力忽视大脑中的杂音,分辨出司机的话语。他在司机松了口气的神色下抬腿下了车。 在九方阵身体的影响下,江玖思维都好像变得缓慢了。他还有冲司机大喊大叫的念头,但勉强能忍住。 最让他不适应的是狭窄又模糊的视野,这是最影响他心情的原因。 即使现在九方阵心里知道这是设定问题,他还是控制不住产生对一切的抱怨:为什么我会是天与咒缚!为什么我看不清! 强大的咒术师那么多,凭什么只有我要付出代价? 诸如此类的念头源源不断,江玖摸着眼前应当是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树木,却在他看来只是高矮不等的绿色,努力控制自己的思绪不要向深渊滑落。 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九方阵不在乎。反正他经常被人讨厌,无所谓,他讨厌所有人! 五条悟接到电话,知道自己被高层安排,天降了一个学生。现在人已经被送到高专山脚了。 美名其曰入学高专锻炼能力,实际上高层之心昭然若揭。 这学生五条悟不要也得要,他是被某个高层的家族养的打手,被家族赶出来后完全没有自主生存能力。 五条悟看不下去这样十五六岁的青少年流落街头,即使他是个很有名的“小疯子,”名气大得连他都有所耳闻。五条悟只能捏着鼻子替高专收下这个学生,心里又记了高层一笔。 不过,五条悟想起自己刚刚看的资料,又寻思着:还是个孩子啊,现在培养还来得及。 打了个电话,安排无所不能的伊地知做一些准备。至于怎么在他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了诶嘿! 于是五条悟换了一身衣服后欣然地来到高专山脚,接他目力不佳的新学生入学。 只是一阵风吹过的时间,人迹罕至的树林中又多了一个人。 九方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理会。 五条悟看到小路旁站着的豆芽菜一样干瘦,一看就知道营养不良的少年,挑了挑眉。 这小孩用连帽衫的大兜帽把上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但挡不住他的眼睛。 明明长得挺好看的,干嘛要遮住? 是不愿意让人看到眼睛吗? 五条悟觉得他得想办法让他摘下这个大兜帽。视力不行还可以用听觉和嗅觉嘛!兜帽一戴,连声音都被阻隔了,这不是更封闭了吗! 不过这都是他之后要操心的事了。 五条悟晃悠上前,跟他的新学生打招呼:“嗨!小阵!快来跟麻辣教师小悟一起快乐上学哦!” 高个子的白发男人愉快地说着不正经的开场白,一动不动,任凭一道寒光近身,恍若未觉。 那锋利的匕首停滞在他的胸前。 8、你是咒灵 五条悟拎着张牙舞爪的小猫回到高专。 被动地跟着走的小猫本人在一边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右手紧紧攥住匕首,左手也狠狠握拳。 五条悟感叹:完全是一副逞凶斗狠的模样啊…… 江玖熟悉了九方阵的思维模式,现在已经能勉强正常地思考了。 创建这么个马甲可真是折磨!江玖难得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折腾自己,明明他是来玩游戏的啊! 好在除去刚开始的不适应,他现在已经有把握控制自己的行动,只要不触发疯狂特质,他都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江玖查看九方阵的面板。 和白栖川的差不多,有短短一句话的人物档案,有技能等级,有体力条……唯一与白栖川不同的是江玖多了一个“压力值”。 “压力值”大概是把九方阵的精神紧绷程度量化了,江玖猜测,可能压力值增长到阈值,就会触发他的疯狂特质。 刚刚九方阵朝五条悟挥动了那么一下匕首,就已经显示【匕首】技能达到入门的一级。 而且,他发现,挥舞匕首、破坏些东西、大喊大叫这些行为好像都能降低压力值! 江玖充满愧疚地想,看来他五好青年江玖要在游戏里做一个没有素质的人渣了。 想想还有点小期待诶嘿! 五条悟一手拽着学生,一手拖着行李,把九方阵安稳地带到宿舍。 一路上也仔细观察了他的新学生。 高专上山的路是木制栈道,还算平坦。偶尔有台阶,走着就会磕磕绊绊,甚至看不清路,容易走偏摔下山。看来视力的确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估计以前都生活在熟悉的环境里,被安排任务了也是车接车送,只要干掉咒灵就好。 离开人照顾,甚至连独自行走都危险。毕竟他好像只能看到很近的东西,稍远一点就只有色块,那么如果不拄着导盲杖探路,连台阶都能将他绊倒。 看起来没几两肉的样子,体术估计也就是靠灵敏和摔倒练出的平衡能力,像力气和爆发力什么的,就先别想了。 不过咒力倒是很充足。在五条悟的六眼下,能清晰观察到,九方阵的咒力总量十分可观,排除掉bug一样的五条悟本人,大概只有乙骨忧太能比他强一线。 而且,这些咒力虽然分散在他身体各处,但大脑处的咒力最为凝聚,浓郁的颜色都紫得发黑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咒力会由咒术师负面情绪中产生,这么浓郁的咒力不去疏导,任由它聚集在头脑处,会给人带来怎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这孩子一直有很大精神压力吧? 五条悟挑逗着九方阵引他跟自己对话,轻佻欠揍的神色下,究竟想着什么,没人知道。 嘛,没关系!就让全能又体贴的五条悟老师为可爱的小阵带来全新的生活吧! …… 五条悟把九方阵扔到宿舍里就跑了,临走前扒着门撂下一句:“小阵你先收拾一下屋子,需要帮忙的话找可以找隔壁的悠仁和小惠哦!” 九方阵好烦他这种轻佻的语气,但念到初来乍到,那一个“滚”字还是没喊出口。 这个人好烦……话好多…… 但他没有小心翼翼地对他说些自以为关心的风凉话…… 九方阵极力地眯起眼睛摸索他的房间。很普通的一间单人宿舍,有柜子书桌和窗台,虽然看不清窗台外的环境,但阳光透过玻璃晒在身上的暖意让他平静了一些。 进入能够独处的,封闭但有光亮的环境后,一直紧绷的精神状态舒缓了许多,他在确认绝对安全后,甚至感觉懒洋洋的。 九方阵向后一倒,仰面躺在床上。 床没有他以前房间的软,但比禁闭室要好很多。 他不想收拾东西,不想动…… 之前都是侍从帮他收拾屋子,他从来不需要做这些家务,他也不知道这次被带出家门不是去出任务了,而是被扔过来上什么所谓的咒术学校。 也不知道收拾东西的下人们往他行李箱里装了什么…… 无所谓,在哪都一样,无处不在的恶心咒灵,自以为是想要关心他“感化”他的垃圾,随意安排他的人生的咒术界“大人物”…… 在哪都一样。 这一躺就躺到了天黑。 这一下午他难得的什么也没做,没有大喊大叫,没有砸东西,没有拿匕首乱挥…… 因为在他的视野里,令人讨厌的黑色物体一个也没有。床铺是白的,柜子是绿的,写字桌和座椅是十分违和的粉色,即使天暗了下来,他也能模模糊糊看到,房间的壁纸大概自带荧光,不会让他感到刺眼,也不会让他无法入眠。 江玖发现面板上的压力值一直在下降,虽然十分缓慢。 刚才他被五条悟拉拽着爬台阶上山时,压力值暴涨!九方阵当时觉得很丢脸,连上个台阶都磕磕绊绊,很好笑吧? 在暴躁地攻击五条悟时,内心深处却是对一切的厌恶。 进了屋,发现环境意外的令他舒适,没有要攻击的对象,安静的室内没有多余的杂音,他的心情渐渐平缓。 看来高专卧室应该就是新手村福利,用来缓解角色心理压力的地点了。 江玖一直等到压力值落到六分之一才起身。 他蹲下打开行李箱,看看下人有没有准备什么吃的。 往常这个时间已经有人把食物送到他房间来了,今天却没有这个待遇。 他饿了。 “咚咚咚!” 九方阵惊起,从不离身的匕首瞬间握在手里,凶狠地冲着门喊:“谁!” * 伏黑惠刚出完任务回到高专,虎杖那家伙被钉崎叫去逛街拎包了,他这次是独自出任务,还没来得及回房间里洗把脸换下沾着一身尘土的衣裳,就收到了那个无良老师的短信。 “——小惠,隔壁的新同学就拜托你了哦!” 伏黑惠收到后立刻拨给五条悟,不出意外的没人接通。伏黑惠额角冒出黑色十字:喂!什么时候来了新同学!什么叫“就拜托我了”?这是靠谱老师该说的话吗! 而且连新同学叫什么都没说,真是个垃圾大人。 伏黑惠抱怨了几句,倒是很坦然地接受了五条悟的临时指令。 不接受如何?把新同学晾着,期待五条悟良心发现吗?还是别做梦了。 伏黑惠快速收拾一下自己,到晚饭时间了,他得带着新人去食堂认认路。高专建在山上,这么大的地方,第一次走很容易迷路。 希望新同学是个靠谱的家伙吧。伏黑惠已经对这个乙骨前辈离开后的高专绝望了。 * “我是伏黑惠,东京咒高一年级。” 伏黑惠在门口耐心地等了一会。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新同学穿着肥大的帽衫走了出来。身高大概只和伏黑惠的眼睛齐平,宽大的帽子遮住他的上半张脸,在他低着头时,投下的阴影让他整张脸都隐没在黑暗里。 在太阳落山,光线很不充足的走廊里,这样的人出现真的很有恐怖氛围。 伏黑惠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是个怪人。 他拖着剧烈运动后有些疲惫的身体,打起精神来对九方阵说:“你好,五条老师发短信告诉我你今天才入学,现在不早了,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他打量九方阵的时候,江玖也在打量他。 耳朵里听着伏黑惠的邀请,九方阵眼睛里只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形。这个人形上边和下边都是黑的,脑袋的地方还长着张牙舞爪的触手。 再仔细感知一下,他胸前浸染着恶意的咒力残秽,深紫色的,极大概率是咒灵所有。 再看,许多触手紧紧扒住这个身份存疑的家伙的脑袋,极其张扬地四散摆动…… 危险! 极度危险! “为什么不说话?” 他能觉察到,面前这个类人的家伙身上充沛的咒力,虽然他没有感受到对方对他的恶意,但这有可能是伪装,也可能是咒灵控制了人类! “咳……你已经吃过了吗?那要不要在高专里走一走?”伏黑惠有点尴尬。 虽然语气很友善,但汹涌的咒力不会作假! 他不怕误伤人类,但如果是将来要相处的同学,他还是不要给对方造成太大伤害了吧。 那么,只要祓除咒灵就好了吧! 九方阵抽刀。 伏黑惠见眼前奇奇怪怪的新同学不自我介绍也不回应他的话,正有些奇怪,忽然就见新同学暴起,一把刀直冲着他脑袋砍来! “喂!你干什么!”伏黑惠艰难闪躲开,靠着绝佳的爆发力几个后空翻远离这个突然发疯的家伙。 九方阵不回答,只凶狠地朝他跑过来,嘴里还大喊:“伪装吗?死吧咒灵!去死!” “你发什么疯?这里怎么可能有咒灵!” 九方阵一刀一刀往伏黑惠脑袋上的“触手”上砍,他看不太清人脸,怕这真是被控制的活着的同学,被他捅穿就不好了。他的咒力只包裹住匕首咒具,防止溢出的咒力像刀一样划伤同学——否则他祓除咒灵时都是肆意挥洒强大的咒力,用几乎无尽的咒力量碾压的。 他的行动下意识有所顾忌,再加上伏黑惠经过训练的体术远超于九方阵,一时之间九方阵竟奈他不何! 九方阵越来越烦躁,压力值飙升,江玖眼看着晒一下午太阳降下去的压力条一点点恢复到三分之二处,再往上一点,就要达到四分之三的疯狂阈值了! 不是,你这么易怒的吗?江玖自己也震惊了。 伏黑惠只觉得闪避的压力越来越大,对方好像越来越没有理智了,现在他手里的刀极度危险,招招往他的头上砍,像是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他也发现了一些奇怪之处。最开始对方好像是只盯着自己的头发攻击,到后来范围才扩大到整个头部,难道他的头发有什么不对吗? 他们的战场是这条还算宽阔的走廊,但此时走廊上白色的墙皮被九方阵的咒力划得到处是一道一道的痕迹。他们从九方阵门口打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动静十分惊人。 该死!得想办法让他停下来!伏黑惠咬牙。 “玉犬!” 一黑一白,足有半人高的两条大狗咆哮着一前一后冲向九方阵。。 “果然被咒灵附身了!”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九方阵对攻击他的玉犬可完全不留情,在他看来这是附身伏黑惠的咒灵,现在在围攻他,他要像做任务那样统统将它们祓除! 幸好他发现的早!否则,凭他的视力,不知何时就会被暗算! 九方阵的匕首带起的风都蕴含咒力,玉犬们陷入苦战。 打破焦灼战况的是从楼梯上传来的一声蕴含规则气息的喝止: “停下来!” 9、消弭无形 狗卷棘被楼下叮叮咚咚的打架声引起注意力,他一出门就看到楼梯口伏黑惠的两条玉犬与一个陌生的少年混斗在一切。 几分钟前高专的所有同学被五条悟群发了一条消息: “高专福利!有新的校服到货哦~请凭此条信息到最强教师五条悟处领取。” 好好的为什么要换校服?狗卷棘对校服没有其他要求,只要平日能用高领遮住嘴边的纹路就好。 没疑惑多久,就听到有人在宿舍楼里打架。 他匆匆忙忙下楼,即使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他也知道是那个陌生人在主动攻击伏黑惠,这个时候他当然优先选择帮助后辈。 “停下来!”他是咒言师,在没搞清楚情况的前提下,他没有说出有杀伤力的咒言。 谁知道刚说完这句话,他就“噗”的一下吐了口血! 狗卷棘咳嗽不止,瞳孔地震:这个看起来体术极其差劲的人咒力居然这么多! 他被咒言反噬得重伤吐了好几口血! 这咒力量达到特级了吧? 狗卷棘可是准一级的咒术师,平日的任务许多都是要祓除一级咒灵,但即使一级咒灵也没有反噬这么严重过!更何况他说的还不是“破坏吧”、“去死吧”这样伤害性强的内容! 咒术界又出现新的特级咒术师了吗? 像忧太一样! “狗卷前辈!” 伏黑惠担忧大喊。不过他没办法第一时间去看狗卷棘的伤,现在最重要的是趁着九方阵被咒言禁锢的一瞬间控制住他! “大蛇!” 伏黑惠做出手势,召唤大蛇式神。同时他也朝前方冲去。巨大的蛇形式神一出现就将走廊填满,先将九方阵一头撞到室外,然后将他紧紧缠住。九方阵的匕首也脱手而出。 “啊——啊——滚开啊——!” 被紧紧困住的九方阵发出凄厉的叫喊! “去死!统统去死啊——!” 九方阵双眼看到的全是漆黑的不详咒力,这让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咒灵吞入了领域!触之所及是冰冷滑腻的鳞片,耳朵里是被灌入的猎猎风声,双腿被咒灵绞紧,无法动弹分毫。 “——哈啊!”失去了手中的武器,他就用拳头,在这种极端愤怒的状态下,他的咒力更上一层楼,每一拳都能大蛇的身体打出一个黑色的坑洞! 伏黑惠的术式虽然是召唤类,但他本人也很擅长近身搏斗,因此他的战斗流派很特别,是自身物理攻击与式神结合。 伏黑惠当然不会放任大蛇被咒力拳破坏! 要知道他继承的十种影法术召唤出的式神,被破坏后就再也无法召唤,虽然破坏后式神遗留的力量会被其他式神继承,但他对辛苦调服后每一个战斗伙伴都很爱惜,断不会将它们无意义地抛弃! 这场战斗是无意义的!肯定发生了什么误会!要尽快结束它! 伏黑惠冲上前,诱使九方阵的拳头朝他的方向挥来。趁着他的注意力被伏黑惠吸引,与召唤师心灵相通的大蛇式神一松一紧,重新将九方阵紧紧圈起! 这回他连两个胳膊都失去了自由。 他再无攻击手段了。 江玖觉得自己是不是一开局就入了咒灵窝啊?怎么咒术师学校里全是咒灵?第一个看似同学的人被咒灵控制了,第二个人一出现就帮着咒灵打他。 难道资料片简介里,咒术学校方是专门养咒灵的反派?开局就被送到反派大本营里,太刺激了吧! 不过江玖不怕就此撕卡。死之前,九方阵肯定会先触发【疯狂】,配合【战斗】天赋特质,攻击力乘以系数一点二,就算仍旧不敌,战斗后死掉,大不了重开一局。 换个更厉害的战斗特质,下次再回到这个伪装成新手村的咒灵窝,他就先跟他们虚与委蛇,等咒灵们放松警惕,就割韭菜一样把他们全鲨了! 游戏嘛,就是怎么高兴怎么玩! 而且他【匕首】技能因为这场战斗疯狂升级,现在已经到了五级。还解锁了【咒力使用】,现在熟练度也达到二级了。如果没死,九方阵也算赚到了。 这种肉.体疼痛剧烈的情况,江玖也不愿意继续扮演了。他飞快切回白栖川那边,将九方阵交给系统托管。 虽然他只在九方阵那边生活了一下午,系统还没来得及收集到足够的数据,但这种场面怎么看都只有一种结果。 江玖在白栖川身体里处理工作,却留了一分注意力在九方阵那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压力值增长,等着他大杀四方之后痛痛快快地撕卡。 “呃啊啊啊啊——”就在九方阵【疯狂】的前一刻,五条悟人未到声先至。 “咦?挺热闹的嘛!” 五条悟轻松将被大蛇缠绕的九方阵解救出来,随手拍晕。 然后站在尘土飞扬的楼下,恍若未觉地对着伏黑惠和跪坐在地的狗卷棘不正经地摇晃手臂打招呼,“你们相处得很不错嘛!” 一场激战消失于无形。 伏黑惠无语:“喂,你别说些风凉话了,我要送狗卷前辈去硝子老师那里。” 五条悟继续随意摆手,“去吧去吧!” “我……”被五条悟轻描淡写地敷衍,伏黑惠抿了抿唇,还是接着说了:“我和新同学打了一架,很抱歉没能完成你交代的……” 话没说完就被五条悟打断,“你差一点就死了呢。” 刚刚五条悟拍得很轻,九方阵此时悠悠转醒。 伏黑惠更加愧疚,他有努力掌握分寸了,但好像还是伤到了新同学。 但这种程度的战斗已经算得上赌上生死了吧! 毕竟不反抗的话自己就要被杀死了呢……就算召唤式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已经交代大蛇注意轻重了…… 但今天他的确错了,应当受到惩罚。 “你差一点就死了呢”,五条悟重复一遍刚刚的话,“惠,还有棘。” 伏黑惠猛地抬头,盯着五条悟。 连狗卷棘也震惊地仰头看向白发的高个子教师。 毕竟他们两个都算是身经百战,他们对战局的判断总是十分精准的,毕竟稍有不慎就会葬于咒灵之手。 九方阵明显被大蛇控制住无法继续反抗,五条悟却说命悬一线差点翻车的是他们! 五条悟按住还想接着战斗的九方阵,无视他的小猫乱挠般毫无章法的反抗,跟他的学生解释道:“小阵刚刚的咒力波动很可怕哦,你的式神控制不住他的。” 他又继续夸九方阵:“不愧是天与咒缚呢,爆发起来的咒力快赶上老师我了呢,嘛,跟忧太差不多。不过用得太烂啦!还是需要我这个最强的老师好好教导呢。” 伏黑惠和狗卷棘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天与咒缚,咒力和忧太一样…… 咒术界居然有这样的人吗?为什么他们从来没听说过? “总之”,五条悟还是那副轻佻的语气,“老师请客,我们去吃饭吧!” 最后伏黑惠和狗卷棘还是吃的食堂,因为他们都要先去家入硝子那里用反转术式疗伤。 江玖看九方阵那里没有撕卡,反而被突然出现的五条悟带走吃饭,半天也说不到一句正题上,完全无法从他那里获得九方阵的背景信息。 憋屈死了…… 江玖刚刚大战一场,精神有些疲惫,虽然转换了视角后,躁动的情绪一扫而空,心中只有平静和淡淡的愉悦,但总觉得消耗了很多精力,就决定留在白栖川这边放松一下。 白栖川的本丸在世界外侧,时间流速与九方阵所处的现世并不相同。九方阵只是度过了一个白天,白栖川这边一周都过去了。 白栖川刚刚结束了工作,现在正入乡随俗地和新茶友歌仙兼定坐在廊檐下悠闲地喝茶。 他这位茶友很是风雅,他和歌仙拥有很多共同话题。他们可以共同品评诗词和俳句,聊些茶道和书法。他还知道“歌仙”名字的由来其实并不风雅,反而充满血腥。但这不妨碍他交朋友。 歌仙兼定难得遇到能与他讨论琴棋书画的人,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醉其中。 这时鹤丸国永鬼鬼祟祟地溜过来,悄悄站在他们身后。歌仙兼定虽然聊的投入,但以打刀的侦查还是很快发现努力放轻脚步想要出其不意,一看就要恶作剧的鹤丸国永。 还没等歌仙兼定提醒身为人类非常迟钝的审神者,鹤丸国永就掏出藏在背后的巨大的白色团子扔到审神者怀里。 “诶?!什么东西!”白栖川被从天而降突然掉到他大腿上的白色团子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把它丢开,却不期然感受到了团子柔软的绒毛。 他茫然地抱着团子往天上看,然后想起来:不对!应该往身后看! 果然见到穿着出阵服的鹤丸国永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您放心,天上不会下团子雨的哈哈哈!” 白栖川不想理他,回过头看手里的团子。 整个白色团子有点眼熟,绒毛的触感和柔软度也好像之前捏过一样。 啊! 他想起来了!是鹤丸国永出阵服兜帽边的配饰!他摔倒前情急之下曾经拽到过! 这是被等比例放大了吗? 果然,再一回头,鹤丸国永也蹲下掏出了眼熟的球球。 “大球送给你,当做惊吓的歉礼,现在我们都有毛球了哦!” 嘴里说着卖萌一样的话,没有出阵却特意在本丸换上白色出阵服的鹤丸蹲在木质长廊上,也像一个大大的白团子。 白栖川抚摸着足有十个鹤丸手里小毛球那样大的大毛球,微笑不语。 这礼物的确很合他心意。 他们都知道他当日并没有生气,更不可能记恨到现在,所以这只是鹤丸随意挑个理由送他礼物罢了。 抱着能遮挡住上半身的圆润抱枕,他心情愉快地回到天守阁。 他不知道鹤丸国永暗搓搓感叹这个审神者有点可爱诶,这么容易就被讨好了!是个很好的惊吓对象。 歌仙危险地道:不如鹤丸殿先跟我解释一下,什么叫“惊吓的歉礼”? 回到独处的空间,他坐在床上对着新抱枕揉来搓去。江玖所在的轻工业发达的现代,这种工艺当然不足为奇。但白栖川是不折不扣古代人,虽然最近见多了稀奇精巧的事物,可他还是很喜欢这个“赔罪礼物”。 白栖川把脸埋入细软的绒毛间轻蹭,脸颊突然接触到粗糙的地方。 他扒开表面细密的毛毛,露出白球被覆盖的布料。 手掌心大小的浅金色鹤形刀纹赫然在上。 10、赤果恶意 在本丸休闲了一下午,江玖切回九方阵身上。 按理说三个资料片融合后,两个马甲应该是在同一个世界,但是却有着不小的时间流速差异,现在他居然还和五条悟待在一起! 从白栖川那边离开,乍一进入九方阵这边,江玖差点被负面情绪淹没。 但其实九方阵已经处于心平气和的状态了,至少他没有攻击倾向。江玖觉得,【躁郁】里面他现在更偏向“郁”。 他打起精神,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五条悟的对话。 “小阵,你完全没有练习过体术吗?”五条悟带着他走,很亲民地吃着一串短短的糖葫芦。 这个糖葫芦只有三个山楂果,表面浇了一小层凝固的糖浆,色泽很诱人,是因为五条悟刚刚消费不小,寿司店赠送的甜品。 一人一串,但九方阵拒绝了,五条悟毫不客气地全部接受。 “没有。” “果然呢……完全是野兽派的打法啊……完全没有章法呢。” 九方阵没有反驳。他知道自己还很弱小,虽然被家族带着参加了一级咒术师的考核,但他无法反抗任何人。 他的咒力足够给咒术师造成伤害,甚至杀死他们,但只要他的敌人跑出他的感知范围,他就无法索敌,完全处于被动的下风。 所以他往往会先下手为强,死咬住敌人不放,如图撕咬猎物的野狼,不给对方逃离的机会。 “你的匕首完全是乱用啊,这样稍微有点体术的咒术师都能躲开吧?” 是啊,高层们不允许有人教导他体术。他们只需要一个对付咒灵的兵器,能够横扫绝大部分一级咒灵的他如果再拥有高超的体术,是否就会将刀尖转向人类? 他们不会放任这把趁手的兵器失去控制的。 九方阵无法反抗,他看不清这个世界,没接受过任何教育,没有家族的充满利益味道的庇护,他哪也去不了,哪也无法去。 “嘛,正好,你有个前辈很擅长用各种武器哦!你的同学也很擅长体术。好耶!就拜托他们了!” 九方阵已经从五条悟那里知道伏黑惠不是咒灵,也没有被控制。那危险的感觉完全是他的想象而来。 那个用言语控制他的人也不是什么咒灵的帮凶,而是他们高一年级的学长,是个咒言师,体术绝佳。 他不觉得自己第一次见面就同时打了同期和前辈后,他们还会给自己好脸色。就算没被记恨,也绝对不会想和他打好关系,更别提教他体术。 就算被五条悟安排了教导他的任务,肯定也不会认真对待,说不定还会给他使绊子。 他对这些恶心操作已经很熟悉了,毕竟被讨厌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如说真的喜欢他才奇怪。 他对自己很讨人厌也是有一些认知的,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总是没耐心,看不见路踉跄的时候,不管有没有人笑话他,只要身边有人,他就会克制不了地迁怒。 无论对方扶不扶他,他的自尊心都会受伤。 即使偶尔有人用平和的心态和他相处,言语行为皆出自友善,他也会经常想:自己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吗?为什么会接近我? 果然,那人最后露出了丑陋的嘴脸。 九方阵早有预料,倒也没多大怨恨,只觉得果然如此。 说白了,他不相信有人能够真正发自内心接纳他,世人多是畏惧“疯子”的名号,强自忍耐罢了。 九方阵难得回应了一句:“你不教我吗?” 他被高层打包到东京高专上学,五条悟就是再不情愿,应该也会把面子功夫做全吧? 如果是“最强”的话,能不能从心爱的学生那里,稍微漏一点指导给他呢? “哦?”五条悟奇道:“你想让我教?” “诶嘿!我果然是高专最受欢迎的优秀教师!”五条悟摇摆着吃光山楂的糖葫芦棍子,得意洋洋地自夸。 “不过,”仿佛透过九方阵宽大的兜帽看到了什么,五条悟又道,“和同学间的互动也是学生时代重要的经历哦!少年人的美好青春记忆可不是独自一人就能创造的。” “先让你的同学们试试吧。” 九方阵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没说什么,也没有点头。 接下来五条悟说的“要多吃点饭,不然悠仁,就是你另一个同级生,能一拳打飞三个你哦!”“话说你要不要摘下兜帽?建议提前适应一下哦,高专校服没有帽子的……”诸如此类的废话,九方阵完全没有兴趣听。 夜深了。 他回到自己的小屋。 因为身边同行的人是咒术界“最强”,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的学生在他面前被伤害,即使只是名义上的学生。所以他难得在漆黑的夜晚在外面停留。 那些把他当做武器使用的垃圾高层们也知道,九方阵这个还算听话的武器,在夜里会变得难以控制。他总是容易误伤辅助监督,没有道理地突然释放咒力,造成人员和财产损失。 所以他们除非紧急情况,也很少让他夜晚出任务,以免折损人手。 老橘子们:不过到了高专嘛…… 九方阵借着灯光,艰难翻找出睡衣,在陌生的房间磕磕绊绊地洗漱后,终于让身体得到了休息。 江玖睡着前沉入思维深处看九方阵的人物面板,人物档案上只有寥寥一句话:他是咒术界的天与咒缚,性格很糟糕。 行吧,我知道我性格很糟糕了。 白栖川的本丸和这边时间流速大概是7:1,江玖猜测是因为本丸处在时间线之外,毕竟时之政府创建于2205年,是九方阵这边时间点的二百年后。 既然如此,江玖在想修养一下精神时,就可以去白栖川那里多呆一会。因为作为审神者度过三天左右,九方阵才睡一个晚上。 江玖回本丸安心地呆了几天。 在本丸生活很是风平浪静,付丧神之间相处得很好,尤其是大阪城里陆陆续续带回来许多粟田口刀派的刀后,本丸里更加热闹了。 这可真是个大家庭啊!庭院里时不时能听到小短刀们热热闹闹的玩闹声。 现在是春季,本丸后山平坦的草地中央有一棵很大很大,能爬上很多人的樱花树。据歌仙兼定说,这是一万年才开一次的特殊品种,故称万叶樱。 行吧,那他这辈子只能看到一次这树开花了。 要是以后都不开花就把它砍掉! 小孩子多了起来,不知道谁提出的,要收集最新鲜干净的樱花给烛台切做樱饼。一群小孩子在那边爬上爬下的,很是活泼。连加州清光有时都会被拉去参与这个活动。 白栖川作为亲和力lv99的审神者自然也被拉了过去。 值得一提的是,樱花本身没什么气味,硬要说的话只有些植物的清香。但经烛台切做出来的樱饼,吃起来却独有一种清甜滋味,叫人咬一口就知道,这是樱花的味道。 再次肯定了烛台切的厨艺,白栖川和付丧神们分食了美食,还留下了两盒留作茶点。 愉快的度过三个饭来张口的颓废又美妙的日子后,江玖切到高专那边。 他还是被敲门的“咚咚咚”声吵醒。 就算已经被五条悟保证过,高专有结界,咒灵进不来,同学是好人,不会伤害你,但九方阵仍旧保持必要的警惕。 瞬间清醒。 这样力度和节奏都有规律又恰到好处的敲门,应当是昨天打过一场的伏黑惠。 九方阵有点烦躁被吵醒,但昨天不分青红皂白把人给打一顿(虽然没打到),还是有些理亏。 他蹭蹭蹭几步上前拉开门。 * “伏黑你说他会在屋里吗?” 虎杖也站在门口,陪伏黑惠一起等新同学。 据说伏黑昨天和他打了一架,走廊里现在还留着战况激烈的证据。 “在。”伏黑惠肯定地答道。 昨天五条老师带走那个人之后就没再发消息给他,他送狗卷前辈去医务室,然后问了硝子老师那个人是谁。 硝子也不知道高专又新来了人。那显然是悟那个家伙从外面直接带进来的,也不知道夜蛾校长知不知道。 如果夜蛾校长也没听说的话,那悟这次也太乱来了。 “不过说起来,你描述的那个人我好像听过。”家入硝子想起来了。 “他是最近几年咒术界有名的‘小疯子’,我治疗过好几个被他砍伤的咒术师。” 伏黑惠和狗卷都抬头认真看着她,家入硝子继续回忆道,“当时有四个咒术师一起被送到我这里来,他们都是被咒力单纯地轰击,没有术式的痕迹。” “据他们所说,是一个高层之间培养的下属失控了,无差别地攻击身边的一切。他们闪躲不及时,被‘疯子’的咒力命中,被人救助才逃了出来。” 当时那个秃着头,两只眼睛中间有一道横贯疤痕的咒术师一脸后怕地说:“幸好我还算跑得快的了,至少被救了回来。有个同行的兄弟慢了一步,被击中后直接被匕首捅了腰,既然没送到你这儿来,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家入硝子治好狗卷棘的内伤,又递给他一瓶喉药让他喝,“当时送过来的四个人里,有一个是一级咒术师,其他三个都是二级。据说他们都是被派来‘回收’兵器的。” 伏黑惠先是震惊:“他居然这么强?!” 狗卷棘用沙哑的嗓子附和:“鲑鱼鲑鱼!” 家入硝子严肃禁止了狗卷棘继续说话,饭团语也不行! 震惊后又是皱眉,“为什么说是‘回收’兵器?” 狗卷棘也直勾勾盯着她等待答案。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成天待在病房,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天与咒缚。不过如果你说的那个新人真的是他的话,”家入硝子顿了顿,终归还是没有说些劝告的话。 “你可以自己去了解他。” “木鱼花……”好奇心被勾起了却暂时得不到满足,狗卷棘低落。又被强制镇压。 “你还想不想要你那嗓子了?想要的话就给我闭嘴!” 伏黑惠在家入硝子怒声讨伐的背景音里想:究竟是何等的蔑视人性,才能将活生生的人类作为兵器消耗磨损…… 究竟要如何冰冷的心,才会日复一日忍受“疯子”,“兵器”这样的恶意的称呼…… 直到第二天站在当事人的门口,随时可能重蹈昨日闹剧的现在,伏黑惠仍在思考这个问题。 11、从不信任 九方阵穿着昨晚换上的睡衣打开门。 “有事?”不耐烦的语气。 虎杖悠仁挠挠头,这个同学脾气好像不太好啊。他积极地抢过伏黑惠大声说道:“有事!” “伏黑来找你去食堂吃饭,我过来认识认识你!顺便跟你们一起!高专的饭都很好吃,比我在仙台学校的食堂样式多一倍!”粉头发的少年说着,一边扬起大拇指比了个赞。 虎杖悠仁没有像几天前刚来高专遇到隔壁的伏黑惠时,探头好奇他的卧室布局。他很有分寸地站在浑身写着生人勿进的九方阵一米距离处,扬起小太阳一样的笑容。 在场没人理会他的热情笑容,一个是睁眼瞎,只能确定那里有个人形生物,暂定没威胁。另一个视力正常的伏黑惠则盯着九方阵的脸看。 没人嘱咐他在高专几点起床几点上课,他就没定闹钟。现在已经快九点了,还是伏黑二人敲门他才起床。这时他穿着家里佣人买的浅蓝色睡衣,没有兜帽的遮盖,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和他时刻高昂怒涨的情绪不同,九方阵的衣服大多是浅色的。这方便他第一时间判断身上有没有咒灵爬上暗算。他家照顾他的佣人也按照他的喜好,在他面前只会穿同样颜色的浅色制服。 要说他难看,那远远算不上。十五六岁的少年可能还没发育抽条,个子没有自己与虎杖高,身材瘦削脸蛋却意外的有一点婴儿肥。但要说他好看,那也好看不到哪去,最影响人外表的是一个人的精神面貌。眼前这人眼窝凹陷,面无血色,神色也死气沉沉,眉眼紧皱,导致他瞧起来面容阴暗,没精打采。 “噢!我叫虎杖悠仁,请多多指教。” 虎杖悠仁?没听过的名字,不过他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反而是咒术界到处都有认识他的人。 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在装模作样吗?假装不认识他这个咒术界有名的“疯子”,从而妄想取得信任,这种把戏就不怕被拆穿吗? 半天没听到应有的社交辞令,虎杖悠仁问道:“你叫什么啊?” “……九方阵。” 伏黑惠也是才知道他的名字,昨天他们打架之前他可没有自我介绍。 “那个……呃,就是,嗯……”虎杖悠仁抓耳挠腮,努力翻阅国语知识试图找寻委婉的说法,“那个,九方,你是不是早上刚起床,没戴眼镜啊?” 伏黑惠被虎杖悠仁的话提醒,突然发现,九方阵的视力确实有点问题! 眉头紧皱,应该是近视度数高的人,看不清时做出的眯起眼睛一类的下意识动作。因为一直眯着,所以眉头竖起,看起来就是一脸冷厉,不近人情的样子。 难道他被第一印象误导了? 不对!伏黑惠想起,昨天激烈的战斗中,他也没戴眼镜!有时不合理的动作的确像是被视力限制! 理论上,近视可以被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治好,再不然,狠狠心挖去双眼,反转术式也能将它恢复到最佳状态。 这么可行的办法,五条老师为什么没带他去除这个弱点呢? 九方阵冷笑:“你一大早上来就是说这些废话?呵,眼镜?眼镜对我可没有用。” 他越说还越愤怒,怼完虎杖悠仁还不够,又把枪口对准伏黑惠:“我不用你对我施展你那无处安放的好心,昨天是我误会了,把你当咒灵打了一顿,今天你就以为自己能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为我考虑了吗?呵,昨天再继续打下去究竟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喂!你这家伙!”虎杖悠仁气愤地打断他。 一大早上他们俩好心好意在这叫他吃饭认路,本来还想顺带逛逛高专,或者叫上钉崎趁着难得没有课也没有任务的机会出去玩,谁知道没说两句就被骂得难听。 如果是自己关于眼睛的问题冒犯了他也就罢了,可明明伏黑惠什么都没说,还好意来主动帮助他,凭什么也要被骂? 就算是盲人也太过分了! 虎杖悠仁忿忿地想。 “我知道。”伏黑惠突然说道。 虎杖悠仁的愤怒被打断,茫然地“啊”了一声。 “我知道,五条老师跟我说了,再打下去你会赢。” “伏黑?!”虎杖悠仁惊叫,“这家伙这么强的吗?连你也打不过!” 虎杖悠仁刚刚吞下两根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手指,只比九方阵早三天入学,甚至之前从没听说过咒术界的事。 在他看来,伏黑惠已经很强了,当然,五条老师更强。 反正都比他厉害!可是这么厉害的伏黑惠说他打不过九方阵,虎杖悠仁惊叹,“看来我还要更加努力才行啊。” 被这么一打岔,刚刚积攒起来的怒意也消散了。 “说起来我只比你早三天入学哦,不过已经出过两次任务了,勉强可以说有些熟悉这里了,你应该早就是咒术师了吧?话说伏黑和钉崎都有术式,我是因为意外吞下两面宿傩手指才拥有咒力,你的术式是什么啊……” 在九方阵眼里,这两个人一大早就跑掉他这儿来,吵醒他不说,还磨磨唧唧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好烦,好烦好烦好烦…… 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好烦…… 什么时候能走啊…… 有完没完啊…… 在别人门口说这些会更有意思吗…… 虎杖悠仁从他愈发阴沉的表情里敏锐察觉不对劲,在九方阵爆发前及时住了嘴。 不过没绷住多一会,又提议道:“要不你先换个衣服,然后跟我们去吃饭?” 又嘟嘟囔囔小声说:“现在已经是早午饭了。” 伏黑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九方阵“啪”的关上门,也没说同意不同意。 不过他俩默认九方阵同意了。 隔绝了敌视的视线后,伏黑惠怼了虎杖一肘子。 “欸痛痛痛!” 伏黑惠揪住虎杖悠仁校服帽子把他拉得远了点儿。 今天他们都被要求换上了辅助监督新送来的宝蓝色校服,比原先黑蓝色要浅上许多。就连总臭着一张脸的伏黑惠,在这样的穿衣风格下,也有点青少年青葱活力的样子了。顺带一提,虎杖悠仁的校服还是带着五条悟特意设计的帽子,和之前样式差不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换掉校服,不过肯定与九方阵有关。 伏黑惠趁着两人独处的机会把家入硝子的告诉他们的消息给虎杖说了。 这不是什么背后说人坏话,伏黑惠只是希望虎杖不要越过九方阵的警戒线,戳人雷区,再跟新同学打一架。 毕竟,虽然虎杖体术很好,但九方阵不止会用匕首近战,真下起杀手时一发咒力弹命中就能让虎杖胸前多个窟窿。 “哦哦,”虎杖听着伏黑惠的科普机械地点头。 伏黑头上冒出井字号,“喂!你到底听懂没有?我说这些是让你别故意惹他,他身上的气息……”伏黑惠眸色深沉,低声悄语:“应该是杀过人的。” 虎杖悠仁惯性地点头,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停下。 他艰难地说道:“可是……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伏黑惠摇摇头,“等五条老师回来再问问他吧,那个家伙,把人扔在这就走了,什么也没说,真是个失德教师!” 虎杖悠仁突然坚定地对伏黑惠道:“不管怎么样,对现在一无所知的我们来说,九方阵只是我们的同学。我们不能仅凭猜测就疏远他!” “笨蛋!谁说要疏远他了!”伏黑惠头上又多个井号,压低声音低吼。 “决定啦!要和九方打好关系!”蔫嗒嗒的虎杖重新恢复活力。 “喂,声音太大了!” 他们没等多久,十分钟不到九方阵就开门出来了。他没穿伏黑他们身上那样的新制服,仍然穿着自己的私服。 对,就是那种带着遮住半个脑袋的肥大帽子的连帽衫。 和虎杖的帽衫有点像,不过虎杖的帽子是正常大小。 他们结伴向外走。 虎杖靠近了些,问他:“九方,你为什么要戴着这个帽子啊?不影响行动吗?” 得不到回应就绕着他转来转去,没人搭理他,又开始搞怪:“莫西莫西,这里是虎杖悠仁,帽子那头的九方同学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九方受不了了,他很少被人这样当面闹腾不停地烦他,就为了让他开口说话。 “你有毛病吗?我戴不戴帽子要你管我?!” 虎杖委屈道:“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熟悉一下嘛!之后都是同学,说不定以后要一起战斗呢,交付后背之前总得培养点默契嘛!” “我不会对你交付后背。” “诶,为什么?” 九方阵心中烦闷,暗中冷笑:又是那种委屈的语气,好像一腔好意被辜负一样,这种无聊的家伙真是哪里都有,随意对人挥洒着恼人的热情,又在一夜之间抽身而去。 “我不信任你。” “好吧,我们刚认识,你不信任我正常。” “那伏黑呢?他很厉害的,他救过我,很可靠的!你信任他吗?” “不。” “那五条老师呢?他可是‘最强’诶!” “不。” “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是为什么?” “滚!” 12、掌握命运 他们这样打打闹闹的吃完饭,伏黑惠极少插话,一直是虎杖悠仁乐此不疲地想吸引九方阵注意力,倒是弄得他们三个人远远看起来关系很好似的。 然后伏黑惠又收到那个失德教师的短信:“呀!好像得让校长见一见小阵,把他带过去的任务交给小惠啦!” “哇,你就吃这点东西吗?这可是早午饭!早午饭诶!”虎杖悠仁仿佛已经替他感觉到饿了。 “不用你管。” 伏黑惠的目光也转过去,香蕉,鸡蛋,小菜,一碟饺子。其实九方阵的食量属于正常高中生早饭的范围,但在他们这些训练、任务消耗量大,一天恨不得吃五顿饭的高中生来说,这点东西就不够看了。 即使是体型显瘦的伏黑惠,衣服底下也藏着结实的肌肉,要训练增强实力,维持身体营养的供给。即使比不上虎杖悠仁这个大猩猩,食量也是常人的二倍。 他默不作声又往兜里揣两个面包。 眼看那两人又要吵起来,伏黑惠插嘴道:“五条老师说,要带你去见夜蛾校长。” 九方阵还没说话,虎杖悠仁又抢先道:“我知道!是入学测试吗?” 九方阵抿嘴看向他,等他继续说。虎杖难得接受到来自九方阵的正面回应,也没卖关子,很干脆地分享了情报。 “就是夜蛾校长会问你几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做咒术师’什么的,还会让他屋子里的玩偶动起来打你,说是模拟濒临死亡的环境。”他又忿忿起来,“我跟你说,夜蛾校长的咒骸可凶可凶,打人超疼的!” 九方阵讨厌疼痛,不过这不是他想不去就可以不去的。大抵这个夜蛾校长和操控他的那些咒术界高层都是一丘之貉,无法忍受武器有自己的思想,无法忍受他人的反抗。 他为什么要做咒术师? 如果能选的话,他当然不想。如果能把这满身涌动不休的咒力拿去,换回一双能清晰视物的眼睛,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看出九方阵又散发出阴暗的气息,完全不复刚刚和他吵吵闹闹时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活力,虎杖悠仁又想打断他的沉思。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能放任他独自胡思乱想呢…… 想让他产生一些高中生应有的活力,至少不要一直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的。 “放心吧!夜蛾校长的咒骸是有点凶,但校长人很好的!那个……”虎杖悠仁努力思考如何佐证“校长人很好”这个观点。 “嗯……他呃……你敢相信吗?校长他看起来很凶,实际上那些玩偶咒骸都是他自己做的!”说着说着还“噗嗤”笑了出来,“我去入学测试的时候,他还在戳娃娃!很神奇吧哈哈哈哈!”虎杖悠仁勉强找到一点校长的反差萌,主要是他也刚入学,没相处过,他也不了解校长是怎样的人啊! “笨蛋,别乱说了,”伏黑惠无语,这算哪门子夸人啊?他转头对九方阵道:“我们走吧。” 九方阵顺从地跟他离开。 九方阵觉得自己和伏黑惠现在处于想看两相厌的状态,毕竟他们昨天刚大打出手,他单方面下死手那种,再怎么好脾气也不至于一夜之间就不计前嫌地喜欢他。 虎杖悠仁现在的热情来得这么莫名其妙,肯定是他们私底下说了什么。 可能现在的他们的主动帮助只是做面子功夫,私下里他会和同学联合起来,过几天就会联手排挤他。总归他们打不过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已经准备好了! 但他懒得理会别人的风言风语,既然要玩假装友好的游戏,他为什么不配合呢? 放下餐盘,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校长室。 伏黑惠很注意九方阵的状态,特意带他走较为平坦的路线,照顾他不佳的视力。 他在前面带路,把后背留给九方阵。他之前就发现了,九方阵与人同行时不爱并排走,愿意落在其他人后面。一旦有人走在他后面,他就会侧身慢行几步,说一些“没长腿吗?”、“你这么怎么磨叽?”之类的话来催促。 他猜测可能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吧?怕后面有人偷袭什么的。 伏黑惠无所谓,他带路就好。他们走得挺慢的,不过都在山上,本来就不远,也很快就到了。 伏黑惠把人送到之后就走了。九方阵独自进屋。 从接近正午,阳光明媚的室外,突然进入到冷气十足,光线昏暗的室内,九方阵身体绷紧,打起十分精神关注前方的黑暗,严防突然出现偷袭的敌人。 他理智上知道,即使校长不欢迎他这个“疯子”入学,也不会明目张胆伤害他,因为他是高层锋利的尖刀,校长不可能违背那些几百年来牢牢把握核心权利的咒术高层的命令,妄图折断他。 但只要进入这样的陌生的,令他毫无安全感的环境,他就难以抑制地想要挥舞些什么。 无论是拳头,还是匕首也好,他要震慑所有暗中窥伺的敌人! “你来了。” 巨大而空旷的室内略带回响。 夜蛾正道坐在习惯的位置上,周围是分布密集的玩偶,这些都是他的作品。 这个东京高专的校长身材魁梧,带着黑色墨镜,外表的确有几分凶恶。但他的手中拿着长针正在戳制一个手掌大小的娃娃。 九方阵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随时做好准备拔出匕首。 唉——!夜蛾正道看着下方严阵以待的九方阵,心中微微叹气。在他看来,这室内虽然没有明亮的灯光,可是两侧陈列的烛火已经足以让任何一个健全的人看清每一个角落。他往常只会在必要的地方点亮,这次特意提前准备,可是还是没能让九方阵产生安全感——完全是一副浑身带刺的模样,随时准备伤人伤己。 这个新来的学生是个他从没见过却早已耳闻的人。耳闻的无非是些“没有理智的疯子”、“胡乱攻击,连自己人也不放过的武器”之类的恶言恶语。 他还了解一些高层内部情报,据说那个培养出他的家族,靠着将他借给高层们卖命做家族咒术师不愿意接的脏活,已经更上一个阶级,家里有人成为高层管理的阶层了。 至于这个学生,夜蛾正道私心里是不太愿意接收的。 九方阵已经被毁了,从很早开始!不应该出现在幼童身上的庞大咒力,在他儿时就摧毁了他的意志。咒力源自于人类的负面情绪,反过来,过于滂湃的咒力也会影响人类的心情。那些无法疏导的恶意长期影响九方阵的情绪,十六年来他的人格已经定型了。 夜蛾正道不觉得这样一个发怒起来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人,在高专能被教导好。很显然腐朽的咒术高层也这么想。 咒术界的意思无非是将这把武器换个地方存放,能在正常使用他时顺带糟蹋一下五条悟的学生,恶心一下逐渐不受管辖的“最强”。 至于五条悟,最强的脑袋当然也是最强的,他一瞬间就知道了高层们无聊的把戏,不过他和夜蛾不一样,他认为九方阵还小,理念能够被高专的氛围掰正。所以夜蛾正道没有坚持。当然他就算坚持也没有用,他虽然跟五条悟站在同一战线上,但高层直接下达的指令,他也很难拒绝。 而且,万一有可能,他也不希望一个有着天赋的咒术师折损在别人肮脏的权利欲望下。 “放轻松点儿,九方阵。这不是什么测试,我只想想和你聊聊。” 是的,夜蛾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像对待虎杖悠仁那样测试九方阵。事实上也没什么所谓的“入学测试”,那只是五条悟之前对虎杖悠仁恶趣味的危言耸听。 但凡新入学的学生,他总是要尽快了解一下学生的意志品性和能力,咒术师祓除的诅咒的过程总是充满血腥与黑暗,他必须对青少年成长过程的心理状态进行及时的看护。 他曾经为之骄傲的学生就是前车之鉴…… 夜蛾正道按捺下莫名泛起的情绪,努力放柔声音:“我希望你能相信,东京咒术高专中,没有人会伤害你。” 九方阵神色不为所动,但握紧的拳头间接松开些,体内积聚在手心的咒力也慢慢散去——刚刚夜蛾正道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时,他是想直接向前击出咒力的。他虽然没有掌握黑闪的技巧,但他一击之下的咒力量足以无视这些奇技淫巧。 至少,他知道这个校长并不打算现在和他撕破脸。 夜蛾敏锐地察觉到九方阵的松动,看出他的态度有所缓和。看来自己的话他至少能听进去些。 目前来看,他没有传闻中那么没有理智,只会攻击。 从他的观察来看,这只是个棱角过多的少年人。 “五条悟是一年级的班主任,他性格不太靠谱,但是做老师还算用心。他的六眼可以看到你体内的咒力走向,能够让你更精确地使用它们。” “你的咒力虽然比常人多,但利用效率太低了!”夜蛾正道坐直身体,双手交握,即使九方阵看不到,他也摆出认真的姿态,“要想成为特级咒术师,从此掌握自己的命运,咒力的使用技巧你必须领会!” 九方阵冷笑,“成为特级咒术师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了吗?” 只要他的眼睛给他拖后腿,无论他变得多么强大,永远要在生活上为人掣肘! 夜蛾避而不答,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现在学校里只有一年级和二年级,你的同学和前辈都是很好的人,在生活上有什么帮助可以随时找他们。咒术师经常结伴出任务,他们会成为你可靠的战友,你也会从他们身上学会很多。” “别看你的咒术师评级比他们高,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活得最久的不一定是你。”夜蛾正道语重心长地劝说。 “我不信。” …… “……唉!” 13、让你看看 和夜蛾校长的谈话不欢而散——九方阵单方面的不欢而散。在他率先转身离去时,夜蛾正道没有出声阻止,目送他踢门离开。 一出门,明媚的阳光洒在身上,有时候九方阵很喜欢温暖的阳光,眼帘内的光明让他很愉快。有时候他又觉得这样毒辣的阳光晒在皮肤上,实在是让人烦躁,又热又疼! 在没人带领的情况下,九方阵毫无方向感。主要是他不像常人一样可以用手机导航——他的手机按键简单,功能单一,只被他用作接听电话。并且他没有练习过认路能力,本来,没有任务时他一向足不出户。有任务时,也是下人将他送上车,有专车带他去目的地。回来时更是经常没有意识的躺着被带回。 他最熟悉的地点,除了亲手布满陷阱的小屋,就是“家徒四壁”的禁闭室——这是他不听命令时、发狂后常被关入的地方。前者让他安心,后者让他冷静。 所以,没有伏黑惠的带领,即使理论上已经走过一遍寝室——食堂、食堂——校长室的路线,九方阵还是无法找到回去的路。 不过江玖没在怕的! 校长已经承诺过高专的安全性,高专周围的进制不会允许咒灵闯入。九方阵保持着必要的警惕,大胆地随意选了一个方向。 反正天还早着,干站着也没用,回去找校长求助太丢脸了,走一走万一恰好对了呢? * 另一边,狗卷棘他们这些二年级生一大早就被派出去出任务。坐在辅助监督的车里,狗卷棘用饭团语和手机打字跟胖达和禅院真希交流他昨天的遭遇。 “鲑鱼,大芥,明太子……”配合手机上超快的手速。 “所以棘你完全是被误伤啊……”胖达感慨道。 胖达就是校长夜蛾正道多年前亲手制作的熊猫咒骸,意外拥有了灵魂,因此虽然是熊猫外表,因为拥有咒力,也被认定为咒术师。 “鲑鱼。” 禅院真希的关注点则完全不同,“那家伙也是天与咒缚啊……不知道我们比起来谁强谁弱。” 禅院真希天生用咒力换来了强大的身体素质,咒力微薄得只比普通人强一线,不得不带上特制的眼镜才能看到咒灵。咒术界也因此歧视她,认为她算不得真正的咒术师。即使她的战斗力吊打所谓的“真正的咒术师”,他们也只愿意发给她四级咒术师的资格。 她一直努力淬炼自己,总有一天要证明给那些老家伙们看!到时候他们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吧! “腌高菜!” 胖达:“原来如此,棘你是说他很危险,连真希都要小心吗?” “鲑鱼鲑鱼。”奶白头发柔顺垂下的咒言师赞同地点头。他的下半张脸隐藏在高领外套下,本应清脆的说话声音传出来有些闷闷的。 “不管怎样,找时间我一定要与他比一场!”禅院真希扬起头,跃跃欲试道。 “那个……”开车的辅助监督突然插嘴,他迟疑地说道:“请问你们说的‘天与咒缚’是九方大人吗?” “九方大人?” “九方大人?” “蛋黄酱?” 三人惊呼。胖达抢先开口问道:“我们还不知道新来的后辈叫什么,不过棘说他的确是咒力强大的天与咒缚。话说你为什么要叫他大人啊?他地位很高吗?” 辅助监督被连连追问,冒出一头冷汗,他已经后悔刚才好奇的多嘴了。 “我,我也不清楚!据,据说九方阵大人今年入学高专,我觉得应该是你们说的那个人。”辅助监督擦擦额头,镇定下来继续说道:“九方大人是一级咒术师,祓除过许多危险的咒灵,据说他曾经与特级咒灵战斗也不落下风。” “特级?!” “金枪鱼蛋黄酱!” “他一个人单挑吗?” 辅助监督不确定地回道:“好像是的。” “和京都校的东堂葵一样,超能打啊!”熊猫感慨道,“不知道去年那件事里,他有没有参与……应该是没有吧?不然怎么没听说过他的名气呢?明明东堂那家伙就……”熊猫碎碎念。 “那他岂不是很快就能成为特级?”禅院真希心情微妙了起来。 “这,这个具体我也不清楚,毕竟我只是个辅助监督,并没有资格接触九方大人。”辅助监督稳住心态确保能继续平稳开车,然后对着他专门负责服务的二年级同学透露一些只有政府人员才知道的内幕:“不过,大家都说九方大人永远不会成为特级咒术师。” 他上扶一下眼镜,没有人能从镜片反射的白光中看到他的神情,“因为,他无法……” …… 将特级咒灵干脆利落地轰碎,五条悟散漫地站在废墟上,没有在乎自己又搞出多大动静,咒术界要如何对普通群众们掩饰。 “哦?” 五条悟挂断来自夜蛾校长的电话,丰润的唇微微勾起,神色却并无笑意。 “无法将锋利的自己收敛入刀鞘吗……” * 九方阵如无头苍蝇般在高专里乱窜,很幸运的是碰到了在自主饮料机买可乐的虎杖悠仁。 “哦哦!九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你在夜蛾校长那里有没有……” 有没有被为难? “没有。”九方阵不耐烦地回道。 没有被为难,反而好像被平等地对待了…… “诶,我还没说完呢!”虎杖悠仁故作不满道:“我想问的是,你在夜蛾校长那里有没有一个绿色的矮矮的,声音很奇怪的暴力咒骸?” “我当时被它打得好惨!你有没有帮我教训回去?”说着还气呼呼地挥了挥拳。 “没有!”九方阵脑瓜子嗡嗡疼,这家伙的脑子是被问号填满了吗?为什么一刻也不停地问问题?完全忽视他敷衍冷淡的回应,永远能喋喋不休地烦他! 要不是想跟着他回寝室补觉,他才不会理会这只苍蝇! “那夜蛾校长跟你说些什么了啊?看你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但现在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了。 “你再问就给我滚!” “我也没说什么吧?” 虎杖委屈:“总那么凶干嘛!我就是想跟你交朋友嘛!你不主动,我就只好主动一下了!” 九方阵嗤笑,“跟我交朋友?你不如直白说出自己的目的,倒也省下彼此不少事。” 走在他前方的身影顿住。 呵,被戳中心思生气了吗?你的演技也不过如此。比虚伪的那些人差远了。 九方阵转头就走。他已经不想再和虎杖悠仁待在一起了。大不了寻个草地趁着阳光正好睡一觉。 “呐,”虎杖悠仁总是乐观的声线此时被平静压抑的口吻取代,“我说,” “九方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过朋友啊?” 九方阵脚步停驻。 其实是有的,只不过后来被证实是他单方面把对方当做朋友罢了。他再也懒得和人玩什么交朋友的幼稚游戏,真的想帮他,怎么不把他直接救出咒术界?让他彻底摆脱黑暗的同时,享受和现在一样有下人服侍的奢侈生活? 无聊。 “很重要吗?”他迫不及待地想走,但是这么直接跑掉又太像落荒而逃。 虎杖悠仁自顾自地说道:“那就是有。” “说起来九方的朋友是什么样的呢?” 九方阵强忍着躁动的情绪,勉强不对咄咄逼人的虎杖悠仁挥出饱含咒力的拳头。 “我也不知道。”语气已经在极力的忍耐下走调,很明显情绪已经绷到临界点。 虎杖悠仁做了个奇怪的举动。他绕了大大的半个圆,每一步都距离九方阵两米以上,慢慢踱步到刚刚背对着自己的九方阵面前。 “我可以靠近你一些吗?” 九方阵觉得这个要求实在是莫名其妙。 “不可以。” 虎杖悠仁难得强势地不理会他明确的拒绝,往前坚定地靠近他。 这糟糕的,无法控制的感觉…… 九方阵尖利的喝道:“我说了不可以!” 他想后退,却不愿迈出脚步。如果后退的话,好像就代表他畏惧了,畏惧这个不再谦让他的,露出强势一面的虎杖悠仁。 于是他虚张声势,用高昂的语调宣扬自己的强大,心里却隐隐察觉即将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要发生了。 虎杖悠仁一直缓慢靠近,直到来到他的一步之内。 这也是九方阵最后的底线了,但凡他再前进一寸,他就不会再陷入莫名的情感中,对他手下留情! “不用后退哦,我不会攻击你的。”虎杖将手心摊开举起,示意自己没有拿任何武器。 九方阵不语,但的确缓解了一些被近身的紧张感。 虎杖悠仁站在九方阵一步远的面前,慢慢将腰弯下,将头部这样的要害伸到九方阵眼前。九方阵随意一击上勾拳就可以打碎他的颅骨。 现在,他的生命完全掌控在九方阵手上。 他们脸部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拉近,粉发少年用额头探向兜帽下的阴影。九方阵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有后退远离。 可能是他姑且相信了眼前人的无害性了吧。 最后,一张有颜色的,青春的脸庞清晰地映入他灰暗的世界中。 “——我想,让你看看,朋友的样子。” 14、没有朋友 粉发少年弯下身子,将脸虔诚地凑近兜帽少年。 “给我个机会吧,让我试试进入你的内心。” 被迫听墙角的宿傩大爷:你们咒术师说话怎么怪里怪气的? 九方阵一脸空白地呆愣在原地,长久紧皱的眉头不由自主的松开,瞳孔放大,让视线焦距落在近在咫尺的脸庞上。 “……” 好安静啊,虫鸣声呢?风声呢?为什么他只能听到眼前人的呼吸声? 这是在做什么……让我看看你的脸……? 九方阵僵直呆立,全部心神只在这个粉头发的少年身上。 看到了,粉色尖刺短发,黑色鬓边,浅金色瞳孔,还有……真诚坚定的眼神。 为什么?为什么要试图进入我的内心? 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杀过人吗? 不过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在这里大放厥词罢了! 就和那些同情心泛滥的,站在道德高点妄想“感化”他的家伙没什么两样! 我才不…… “呼哈——呼哈——”九方阵突然剧烈喘息。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屏息了许久。 虎杖悠仁没有躲闪喷洒在他脸庞上的呼吸,反而得寸进尺地仗着身高,将两手搭在少年肩膀,进一步锁住他的退路,阻止他逃跑。 “你可以试着把我当做朋友,好朋友之间是不会互相伤害的。”仍旧是认真的语气。 呼吸声渐渐平缓,九方阵抬手粗鲁挥开压在肩膀上的手,身体顿时一轻。 “你想得美!” 虎杖悠仁心中松了口气,他听出少年的虚张声势,看到了那颗已有松动的心。 嘴上还答道:“诶!怎么这样?” “别废话了。要走快点走,不然带我回宿舍。” “行吧,朋友间要相互帮助。” “我没有求你!” “哦哦!你承认我是你朋……” “我没有朋友。” “我知道啊,我不是正在努力呢吗!” …… 不会有结果的。 * 江玖捂着小心脏切回本丸。 虎杖悠仁这npc太会了!别说没见过世面的十五六岁高中生了,就连毕业工作多年的老社畜也扛不住这样的直球攻击啊! 九方阵回屋倒在床上,任凭内心翻江倒海,时怒时乐。江玖觉得这样青春期的少年心思离自己这个成年人太远了,浅浅感受一下还行,一直浸在这样的青春思绪里,时刻提醒着自己已经老了,对自己这个成熟的大人太不友好了! 溜了溜了! 切回白栖川那边,大阪城活动已经到达尾声,今天就是挖地活动的最后一天。第一出阵部队已经完全由粟田口刀派包圆,各个都热血上头要趁着最后的机会带更多的家人回家。 白栖川很理解他们思念亲人的心思,乐见其成,给第一部队最大的支持。刀装、手入、道具,将资源全都倾向给他们。 粟田口们极为感动,努力深入黑暗中的大阪城,为本丸带回更多装满小判的宝箱,回报审神者的全力支持。 白栖川对阿堵物并不热衷,他现在所吃所用皆已满足,身外之物于他而言都是浮云流水。不过他也知道维持本丸一大帮人手需要不小的开销,因此他将财政大权交给擅长管理的长谷部和擅长投资的博多藤四郎打理,逍遥地做了甩手掌柜。 就是干脆地放权了之后,看着工作量剧增的长谷部,良心有些隐隐作痛…… 他想着要不将照顾他起居的近侍工作交给别人?让长谷部专心做本丸的管理工作,更加游刃有余一些。正好药研藤四郎主动请缨,说自己很擅长文书工作…… 结果他刚一跟长谷部提这件事,压切长谷部就跪在地上留下宽面条泪,嘴里还请罪道:“是长谷部没能照顾好您,主啊,您要是将我辞退,长谷部绝没有怨言……” 这不是很有怨言吗! 白栖川连连安慰颜色都灰暗了的长谷部,再三表示,“你做得很好,我只是忧虑你工作太多,想着让别人帮忙分担一下。”“无论是近侍工作还是本丸诸事的管理,长谷部都做得很完美哦!” 江玖:怕了怕了,这内卷的敬业态度,这争当社畜的奉献行为,每一个资本家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不过长谷部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审神者建议,要给他减轻工作量了。这次更是差点失去近身侍奉主的近侍职位!长谷部反思,他应该明确一点中心思想——成为主身边最信任,最锋利的刀! 既然要围绕中心思想行动,他就不能一味泡在本丸的繁琐事项里,而是注重近侍工作,更加无微不至地照顾主公,满足主的一切需求! 在长谷部坚毅的背影后,信念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本丸现在人数不少,已经足够编出一队出阵,两队远征。内务也可以被付丧神们轮换着完成,不用天天工作了。 除了现在心情激荡天天主动要求出阵的粟田口第一部队,和充满社畜自觉的压切长谷部,其他人还是很悠闲的。每天本丸里都能看到三三两两聚集玩耍喝茶的付丧神。 白栖川的茶友又多了一个。 是古备前刀派的历史古老的太刀,莺丸。 这个茶色头发的成年太刀性格温柔慈祥,大概是锻造年代过于古老,虽然曾贵为御物,但看待其他付丧神就像看年幼的后辈,总是眼含慈祥。 莺丸还极其喜爱品茶,总是在庭院的廊檐下悠闲地喝茶,吃茶点,享受穿堂而过的清风与鸟雀轻快的啼鸣。 白栖川闲来无事时也爱品茶风雅一番,得知莺丸喜爱品茶后,特意将珍藏的茶叶赠予他,而后又获得同样的回赠。一来一往间,慢慢的也会经常坐在一起品茶,乐享悠闲时光。 白栖川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惬意,他本是平和不喜争斗的性格,若能偏安一隅,不理俗事,他能呆到天长地久。 莺丸有些疑惑,“冒然问一下,您的年龄几何?” 白栖川:“二十又五。” 莺丸更加疑惑了,“我出身平安时代永延年间,现已一千年有余。漫长的岁月让我看淡了许多,但审神者如此年轻,为何与我别无二致?” 为啥?江玖心里乐道:因为系统给白栖川设定是古代君子,你知道君子是啥意思不?是人格高尚,修养学识兼备,温和有礼的圣人!而且他和你可不一样,白栖川那怂货可不敢上战场! “只是爱好性情相似,谈不上看淡二字。”白栖川无奈笑道。 莺丸看着审神者周身平和的气息,也微笑回应,不再言语。 人类惯来热衷追名逐利,钱财、权利、身份、地位象征……他们这些名刀中的名刀素来受到众多审神者的追逐,不惜一掷千金也要将它们收集到手中,获得后又备受宠爱,不忍他们劳作,给予他们最好的待遇。这是人之常情,莺丸作为既得利益者,虽然无奈,却也不予置评。 可是这位审神者明明也喜爱刀剑——莺丸能从他偶尔看向他们本体的热切眼神中确认这一点,可是他没有热衷于汲取全部灵力频繁锻刀,而且不在意他们有多么显赫的声名和过去,即使偶尔感兴趣地聊到这些,也不会因此而偏颇对待。 他对所有刀,一视同仁。 能做到这一点的审神者,即使未曾统计,也知道多么难得。 莺丸竟破天荒的对这个年轻的审神者产生了敬佩。即使知道付丧神与生命短暂的审神者年龄心智不可一起匹配,他仍知道,就算是人类的老年阶段,也很少有这样淡然的人生态度。 这是何等的珍贵,能够遇到这样不以物喜的主君! 莺丸的品茶邀请更频繁了。 白栖川也觉得莺丸是个很奇怪的人,不,付丧神。 他看起来很稳重,很风雅,完全是白栖川印象中,久居庙堂之上的文人样子。就连在内番事物上的笨拙,也很像没经过风雨,手脚不协调不会干活,只知吟诗作对的大家公子。 马当番喂马匹饭团,畑当番偷懒一整天……这种操作换做白栖川都做不出来。 他又是从武器中化身的刀剑付丧神,拥有人类难以匹敌的战斗能力,即使暂时战斗经验不多,但也不惧与战场上饱饮鲜血。 与他品茶聊天时,白栖川也是抱着好奇心理去逐渐了解他。 白栖川觉得,这些付丧神们各有各的历史,还大多有着传奇跌宕的经历。在他们第一视角的诉说中,他了解了许多霓虹古代改朝换代的沉重历史。这种厚重之感与新奇之感让他很是沉迷,他也学会在谈话间理解刀剑们复杂性格的演变历程。 每个人独一无二的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让他品味到许多。 压切长谷部:主公总热爱品茶作画,我是不是也得找歌仙进修一下风雅之事? 长谷部日程表喜+1。 昏黄的夕阳下,两个“老人家”慢悠悠地喝茶,静听莺鸟的鸣叫。 加州清光远征归来,穿着出阵服路过。白栖川招呼他,“清光!” 接受到审神者的召唤,加州清光朝他们走来,还有些疲惫,“主人,呼,我回来了!收获好多资源呢!” 白栖川:“辛苦了清光,很能干呢。” “嘿嘿,毕竟我虽然不易操纵,但是性能一流哦!”* 白栖川拍一拍身边的位置,“要不要来坐下歇一会?” 加州清光当然很乐意,不过,“主人,我现在衣服上都是尘土,一点也不可爱了!让我先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 白栖川当然不可能不答应,换做是他浑身脏兮兮,简直一刻也等不及换。 但他似乎又有些话难以启齿,支支吾吾的在加州清光离去前小声说,“清光,能不能借我看一下你的刀?” “呜哇!主人你终于要疼爱我了吗!” “?” 加州清光惊喜。他是本丸的初始刀,没有经过审神者锻造,直接由时之政府送过来。在他的记忆里,他的主人从来没有像现在得到新刀时那样,温柔爱抚过他。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外表没有新来的刀可爱,不然为什么审神者当初没有用喜爱的眼神注视他? 外表没有吸引到主人,有些郁结,工作上又苦于没有机会向审神者自荐。 他自认为很能干啦,还是时之政府认定过的,性格很适合做近侍的五振初始刀之一。可是刚来第二天,近侍的工作就被压切长谷部揽过去,贴身照顾主人的机会就溜走了。关键是长谷部把所有事都做的很好,完全无法昧着良心挑刺顶替啊…… 可恶,还是做不到啊! 谁知主人竟然主动提出要看他的本体! 果然,打扮得漂亮可爱就会被疼爱了吧!嘿嘿! 加州清光利索地解开刀,将本体递了过去。 然后仿佛全身疲惫之感消失得一干二净,快速往自己屋子跑去,“主人我很快回来!要好好对待我哦!” 15、旧日重现 加州清光换下出阵时穿的西式军服,穿上审神者专门为他买的,很舒适的轻装。 心情很愉快,动作颇有些迫不及待,但在系上黄色腰封,换上舒适木屐的时候,加州清光又想到:“嘿嘿,其实我一直被爱着吧?” 毕竟本丸迎来审神者没多久,即使最近大阪城获得了许多小判,本丸的财政还是并不宽裕。可是白栖川特意给他送来一套万屋出品的轻装,是按照加州清光这名付丧神的审美定制的。 每个付丧神每周都会有一些份例,出阵得誉归来的人还会多得一份奖励。其他财产则全部属于审神者。付丧神有合理理由要用钱时,也可以向审神者支取。 很明显白栖川这个审神者很大方——很多本丸可能都不会给付丧神发零用钱。 本丸的付丧神现在也有二十几个了,可是只有他、压切长谷部、烛台切和歌仙有审神者赐予的轻装。 对压切长谷部来说,这是一份值得感恩的荣耀——因为他是第一个拥有轻装的刀!所以经常穿着轻装向同僚们隐晦炫耀。 ——切! 但加州清光曾经认为,自己从没有做到足以匹配这份礼物的事。没有在初见时让审神者喜爱他的外形,没有在出阵时取得耀眼的成就,没有像压切长谷部一样把本丸事物处理得井井有条。甚至一开始,他向审神者主动提出,要帮助他熟悉本丸环境,也在当天照顾审神者失职,让他晕倒在锻刀室,没有帮上半点忙。 这已经成为他小小的心结——不至于像怀念冲田总司那样一想起来心便隐隐作痛,但每当记起倒在烛台切怀里面无血色的审神者,就会对自己的失职自我谴责。 他甚至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无用,才让审神者从不像压切长谷部那样重用他? 江玖附身的白栖川:有能耐你自己去找长谷部提啊!真是一群内卷方向严重偏航的付丧神! 现在,加州清光有了不同的想法。 或许,审神者没有我猜测那样忽视我?他主动提出要看我的本体诶! 据加州清光所知,本丸里许多外形华美的刀,在化形前会被审神者拿在手中细细欣赏,或是摆在刀架上抚摸刀纹。但这些都是化形前,他们没有付丧神躯体的时候! 大家都猜测,是否因为审神者觉得,刀变成人之后就是付丧神的私有物,不能随意出借了? 从来没有任何一振刀,在脱离本体化身为人后,被审神者拿去重新鉴赏本体! 这是最受信赖的压切长谷部也没有得到过的殊荣! 他是第一个! 这是不是说明,主人当初没有欣赏自己,不是因为不喜欢自己的本体,而是另有原因?现在他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可爱之处?! 怀着激动的心,加州清光快步返回庭院。 事实上,白栖川借来加州清光的刀也算是心血来潮。 江玖进入游戏前,白栖川这个躯壳只是空有设定没有灵魂的数据,他还无法像系统学习了江玖版白栖川行为模式后,能够在托管时以假乱真那样,所作所为皆如江玖亲至。 白栖川是有完整的身份背景的,但摸索自身角色的过去,也是“这是你的人生”游戏体验的一部分,所以江玖其实只能模糊猜测出马甲的背景经历,并不能以第三视角或第一视角亲眼看到。 白栖川被时之政府从快意恩仇江湖纵马的武侠世界,孤身聘请到世界之外的时之政府。被创建后没有玩家登录的时光里,他只是依照基本性格按部就班地行动着。即使见到一振好看的刀,对他来说也只是刀剑而已。 更何况以他懦弱的本性,在以武力称侠的原生世界里,也是素来不喜刀光剑影的。 一切心理、观念的转变,都只是江玖登录游戏后带来的变化罢了。 总之,当时他没有兴趣看什么能变成人的变异刀剑,只想快点顺利完成入职流程。现在将收集刀剑作为新爱好的他,想起真正拥有的第一振刀时,居然毫无印象!就惦记着借来看看。 至于有印象的,亲手唤醒的其他刀剑,白栖川就没什么执念了。 然后白栖川发现,付丧神化形后,他就无需顾忌拿在手里时不能彻底拔出这个限制! 现在他可以抽出整个刀刃,还可以握在手中挥舞! 往常他只是对刀鞘刀刃独特又华美的外形心生喜爱,并不追求兵器本身的性能。在亲手挥动加州清光后,他好像理解了为什么那些江湖人将兵器看得那么重,甚至为之大打出手。 好刀用起来真的帅啊! 九方阵挥匕首都能降压力值,他挥武士刀也奇妙地感受到畅快。 白栖川可不会什么刀术剑术。若不是召唤付丧神的必要步骤是彻底将刀拔出鞘,他连拔刀出鞘这一动作都会十分笨拙。 所以他只是像孩子拿到新玩具一样,按照自己想象中的招式胡乱挥舞着,模仿似有若无的记忆中,江湖人士的一招半式,实则任何一个有健身习惯的人都能完美躲开。 莺丸面带笑意地看着兴奋的审神者,一脸看小孩玩耍的慈祥,若是被白栖川看到了,少不得要不满反驳几句。 审神者可没把兴奋外露出来,他还是一副“我只是随便试试刀”的矜持表情,忽略他不成章法的挥刀动作,气势上倒是很像那么回事。 放在外人看来,这副场景可能是白衣刀客,夕阳下舞刀练剑,劈风斩叶,追求着更高的武道境界。身边一茶发男子笑意温柔,饮茶注目,好一个伯牙知己。 加州清光快步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见到白栖川自以为威力巨大实则破绽百出的舞刀动作,全然没有主人不懂如何使用他的失落之感! 他曾说过,自己性能首屈一指,希望能找到经常使用他、打扮他的主人。但早在第一天被召唤现世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新主是和冲田君完全不同的、柔弱无力未经风雨的普通人,甚至还是个风雅俊逸的纤瘦文人。 可能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像从前那样,从无到有的诞生灵智,因对主人的崇拜而慢慢消化新撰组的武士信念,随主人征战一生,折断方休。 无所谓,他如今有了人类的躯体,可以作为家臣侍奉新主,为他做到更多事,比刀剑形态更多! “但是,”加州清光隐隐含泪,幸福地想:“被人握在手心尽情挥舞的感觉……真的好怀念……” 加州清光不是被完好传下一代又一代的名刀。他的名声源于他威名显赫的旧主——他是作为佩刀被冲田总司带到池田屋,陪他战至最后一刻,杀人悍勇最终折断而成名。 他从不离身的红色围巾,就是为了遮住脖颈上被时之政府修复留下的疤痕。 因为被折断,无法被重锻修复,加州清光从此退出历史舞台,被冲田总司无奈地收进箱底弃置不用。即使知道旧主的无可奈何,加州清光也因此患得患失,希望能打扮得更加可爱,被主人疼爱,不再将他放置一旁。 如今被人类再次挥舞,与用付丧神的身体挥舞自己的感觉别无二致,但前者带给他的精神上的满足却完全不是后者可相比的! “主人,你要不要试着和我学一点天然理心流?” “哦?难道我很有天赋吗,清光要教我吗?”白栖川装模作样地用调侃的语气回答他,实则心里很感兴趣。 经历岁月更加悠久的莺丸看出审神者的故作淡然了,加州清光虽然没看出来,但也很积极地主动道:“主人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先给你演示一番哦!” 于是白栖川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茶具,跟随加州清光前往从未踏入过的手合场地。莺丸没有凑这个热闹,留在逐渐昏暗的凉爽庭院,在太阳一日内最后的馈赠中,享受春莺的婉转歌唱。 白栖川从未观看过付丧神间的对练打斗。江玖只要登录白栖川身体,就会变得平和淡然,喜欢和平,不喜争斗。虽然成为了时之政府的审神者,管理一群饱饮鲜血的刀剑,他也从来不去亲眼看有着激烈争斗的战场和训练场。 今日这一趟,也是临时起兴,兴之所至便随性而为,总归清光有分寸,不会让他败兴而归。 加州清光也很兴奋,他先拿木刀给白栖川演示冲田总司所用天然理心流的绝技“三段突刺”,然后让白栖川拿着真刀本体,从侧面手把手给白栖川摆姿势,教他最基础的动作。 加州清光比白栖川矮几厘米,少年模样的打刀付丧神一心一意帮助笨拙的审神者纠正发力姿势,力道走向。 白栖川当然很笨拙,完全没有天赋,手臂也虚软无力。勉强练习几次快速连刺三下的动作后,累得连手臂都举不动。 加州清光没有失落,他早就认清事实,不会抱有多余的期待。现在这样,能够与审神者毫无顾虑,坦然地谈论旧主,确定自己在新主心中拥有一定地位,已经很好了。 已经很好啦。这样的生活,安定在的话也会很喜欢吧…… 加州清光对自己说。 白栖川将刀还给加州清光,揉着运动过度酸痛的手臂,同时扭动拉伸一下脖子。加州清光则将演示的木刀放回刀架原处。 审神者自我调侃了一句:“真是太久不活动了,稍微动一动就浑身酸痛可不行啊!” 背对着他的加州清光没有安慰,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是啊,您必须要锻炼一下身体,不然身体会不健康的!可以从慢跑开始……” “唉好吧,我的确……” “哇!”一声震耳欲聋的叫声贴着白栖川背后传来。伴随着后颈处呼啸的风声,近在咫尺,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哈啊!”白栖川吓得往前狼狈地趔趄两步。 本该只有两人的训练室,冷不丁冒出第三个人的声音,这声音还大得出奇,近得出奇,不信神鬼但保持尊敬的白栖川受到了惊吓。 #在时之政府就职三天,我的嗓门儿大了三倍!# 加州清光闻声回头,果然是鹤丸国永! 这个家伙,平时总是突然出现看人吓一跳取乐也就罢了,大家知道他的性格没有恶意,惊吓也都无伤大雅,可他居然敢对主人大人恶作剧! 居然让那么好的主人受到了惊吓! 还让没有提前察觉,保护好主人的我再次失职! 不可饶恕!! 16、落花逢君 加州清光.气急,抄起本体就扑过去向鹤丸追打。 鹤丸国永穿着内番服,本体不在身边,只能狼狈逃窜。好在加州清光穿着不适合大步跑动的和服轻装,不然几步上去就能追上他。 “抱歉抱……喂,用本体过分了啊!加州你来真的啊?”鹤丸国永连惊吓后惯有的道歉都来不及说完,就被机动远超太刀的打刀付丧神撵到手合室的角落,还被一刀削掉了脑袋后面绑着的小辫子。 “喂喂,太狠了吧!”这是要把他往重伤里打啊! 他连忙拿起放在一边的、付丧神们手合用的木刀,反击应对。 木刀没开刃,显然撑不住铁器几下攻击,不过在极化前,太刀付丧神可以仗着体型优势天然比打刀付丧神战力强一线,鹤丸国永适应手感后逐渐应对得游刃有余起来——就是得多换几把刀。 “哎呀呀,抱歉抱歉,看到主公在这里的时候就想打个招呼,谁知你们太认真了都没看到我,惊吓到了主公真是抱歉抱歉!” 加州清光:可恶——!! 手合室里的情况转瞬即变,白栖川才从受惊状态缓过来,清光已经和罪魁祸首打得有来有往了。 白栖川劝架:“呃,清光,放轻松,我无事,鹤丸并未将我吓到。” 停下来吧,木刀已经被你砍烂两把了!这都要花小判的啊! 为了长谷部浓密的头发着想,白栖川继续道:“我真的没事,鹤丸得到教训已经够了,既然他已道歉,那么这次我原谅他。你若实在替我气不过,不如我们再罚他马当番!” “是啊,而且主公又没有心脏问题,适当惊吓还有助于血液循环!看,主公你是不是胳膊也不酸了,脚也不麻了?” 江玖无语,这刃怎么还蹬鼻子上脸呢?连解围都不知道领情。打死他算了! 白栖川看在每晚上抱着的白软团子的份上,好说歹说把愤怒的清光劝下来了,不过鹤丸喜提马当番两周。 唉,这次有别人在,主公都不好意思放过他了!鹤丸叹气。 是的,让鹤丸得寸进尺的是,他发现,即使是三番五次的被他惊吓,这个好脾气的审神者都没有真正想过用权利严惩他。 明明只要审神者狠下心,在他出阵重伤后不允许他手入,或是在刚刚他与加州清光缠斗时,下达命令让他放弃抵抗,即使是皇室御物鹤丸国永,也会听从命令束手就擒。这才是真正的“让他得到教训”啊。 白栖川也觉得,总是被鹤丸国永吓到有点丢脸。他倒是不觉得鹤丸有什么坏心思,就是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有点难为情,就像这次这样。 被清光看到,这群护主的付丧神可是会出离愤怒的。他也更加认识到,他作为众刀剑的主公,被冒犯后家臣们会愤而拔刀,维护他的尊严。即使开玩笑的是他们的同伴。 行吧,总喜欢惊吓他这回事是该早点解决了。 白栖川劝走清光,留下了鹤丸陪他走一走。 他之前已经有点了解这振姿容纯洁清贵的付丧神性格了,但没和他仔细聊过天,还不知道他的经历如何,怎么养成这种调皮性格的? 按理说,鹤丸国永这振刀和莺丸的年代差不多啊,千年老刀不是应该看破世事成熟稳重些吗? 看看莺丸,已经是个喜好喝茶的老爷爷心态了,干活能偷懒就偷懒那种! 他已经对鹤丸产生好奇了。 “嗯?问我的经历?”鹤丸国永走在白栖川身边,听到他突然问起,有些惊讶。 “嗯……无非就是辗转过许多人之手,在哪里都呆不长久吧。” “要说有什么深刻记忆的话,嗯……总是在墓穴里陪葬或在神社供奉,很无聊的,没什么很新奇的让我印象深刻的事发生呢。” “哦对!在伊达家被和小伽罗存放在一起,小伽罗逗起来挺有意思的。我能认出小光也是那段时间从小伽罗那里听到许多他的事才熟悉的。话说我和小光还是在这里才真正意义上见面呢!” 白栖川认真倾听,原来是讨厌无聊吗? “说起来,我应该能在这里待上很久吧,总算是稳定下来了。呼,可不能死气沉沉的啊,惊吓要素可是生活必备品呀!” 白栖川苦恼:“鹤丸你惊吓别人之后,不会被讨厌吗?” 真的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好脾气纵容他的恶作剧吗? 鹤丸故作惊恐:“主公,您讨厌我了吗?!” 白栖川无语,“那倒是没有。” 以为鹤丸国永会继续插科打诨下去,没想到他突然正色了起来。 收起嬉皮笑脸之后,鹤丸国永外表的庄重高洁感突然加重了许多,白栖川身高和鹤丸平齐,从侧面能观察到,这位拥有灿金瞳孔、纯白睫毛与发色的太刀付丧神,即使穿着畑当番后变得灰扑扑的内番服,也无法掩饰太刀庄严神性。 “每天的生活都一成不变的重复的话,即使是生命短暂的人类也会无法在消逝前留下足够的回忆的。” …… 白栖川和鹤丸国永慢慢并肩走着,正是樱花凋谢的时日,枝丫上的花朵已经十不存一,但零星飘落的花瓣被春风卷动,夜幕之下,竟美得震撼。这是一种悲剧性的残缺感,嫩绿的春草上铺满一层浅粉色的樱花。 春来春去。人在落花流水处。 花满前蹊,藏尽神仙人不知。* 一片花瓣落在鹤丸发梢,被付丧神冷白的指尖拂落。 “哦呀,是樱花带来的惊喜呢。”鹤丸捏着短了一截的小辫子惊讶又开心地道。 然后又有点可惜地把玩着被刀削出的碎发,略带委屈地跟审神者抱怨,“绑不上了。” 白栖川沉默。他抬起仍有些沉重的手臂拂过鹤丸的后脑,意随心动,被加州清光削去的碎发恢复化形时的长度。 他至今不知自己是怎么使用灵力的。除了清晰可视的体力条,他连专属的灵力条都没有。锻刀、手入、刀装这些事,只要做出特定行为就会自动消耗体力。 可是他指尖温柔扫过之处,断发还春。 鹤丸国永这才真正的惊讶了,“哇!原来这才是樱花带来的真正的惊喜吗?!” 白栖川见体力条缩短了一点点,加上之前在手合室的运动,现在到了危险的六分之一处。 “全都归功于樱花吗?” “哈哈走吧,今天小光厨当番,他们应该已经在等我们了。” * 江玖切出一缕精神去九方阵那边看一眼。九方阵刚创建不久,性格和行为习惯都没完全被系统掌握,所以江玖不敢放任系统长期托管。他也是趁着那边天黑,在白栖川这边闲玩几天。 他刚不放心地看了一会,那边就有突发情况发生,他连忙把精神切到高专卧室。 是辅助监督半夜敲门叫他出任务。 辅助监督是个穿着铅灰色西装,衣着笔挺的中间人。他并不像同事伊地知洁高那样隶属于高专,严格来说,他隶属于咒术界。或者说,他是高层们特意挑选的,专门服务于九方阵的人。 九方阵听到熟悉的声音,烦躁地爬起来。被人从深度睡眠中强行叫起,即使是正常心态的人都难免不爽,更何况本就少有平静的九方阵? 九方阵下午回屋就睡了一觉,一直到现在凌晨一点钟,倒不至于因为突如其来的任务而打不起精神,就是被迫清醒后头脑有些嗡鸣。 他难受地揉了揉脑袋。衣服还是昨天那身,根本没换,正好现在穿出门。 “烦死了!” 江玖不记得这个辅助监督具体叫什么名字,但他大概知道怎么与他相处。 辅助监督低垂下头,谦恭地对他说,“抱歉九方大人,事态紧急,大人让您尽快解决。” 西园寺正我是普通人家中诞生的咒术师,因为有微弱的咒术天赋,被京都高校录取。毕业后勉勉强强升为三级咒术师,开展祓除咒灵的工作。 但咒力实在太过低微,再无晋升可能。且脱离正常生活太久,无法回到普通人的世界生活工作。于是他将自己卖给咒术界高层的大人物,三年前被委派成为九方阵的专属辅助监督。 因为他虽然咒力低微,但意外的拥有一种不常见的术式——他能够消除生物针对自己的杀意,限时30秒。虽然他的咒力只够每天施展一次,但应对九方阵来说,这30秒已经够他冷静下来了。 可能也正是因为能获得半分钟的平静,九方阵没有像以往那样烦躁失控地将通知他做任务的辅助监督打飞,而是在赶走众多苍蝇后默认留下了一个安静一些的蛾子。 西园寺正我这次也理所当然地提前使用上咒术。 他得到任务后,第一时间和东京高专校长夜蛾正道联系,表示这是高层下达的,不可违背的指令,他要进入高专接出九方阵。 夜蛾正道沉默了许久,还是妥协了。挂断前强硬地只问清了一点——这不是面对诅咒师或其他人类的任务吧? 得到否定回答后,勉强松了一口气。 主要是这个特殊的学生精神状态实在太让人放心不下了…… 唉,这届新生怎么都这么难搞! 一到夜晚,九方阵的视觉完全失灵,除非有光亮,否则无论哪里都是漆黑一片。 辅助监督习惯性地打开大流明的手电筒,照顾着九方阵的不便之处。 九方阵实在是个很难搞的服务对象,愤怒起来会对身边人大吼大叫,甚至干脆大打出手。尤其他实力高强,几乎没有人能在他的拳头下全身而退。西园寺正我三年前接到这个长期委派时,也觉得自己肯定凶多吉少,会像前辈一样没几天就被送往医院或去接受反转术式治疗。 他自认不是天生好脾气的人,只是被多年的工作磋磨成一副圆滑模样,在被喝骂的时候谦卑认错,在感觉自身受到威胁时果断施放咒术,竟也在九方阵这里熬过了三年。 看他从十三岁长到现在十六岁,虽然仍旧惧怕这个心思莫测的小疯子,但也生出了一些难言的感情,愿意在各个方面更加周到地照顾一下这个,被人避之不及的,孤独的小疯子。 在强光下,九方阵像白日一样被西园寺正我领着走出咒术高专。高专建在山上,车辆无法开进来,所以他不能像在家那样出门就上车,而是要亲自走下山。 这也是当下最令他烦躁的地方,控制他的人可不会因为他行动不便而放过压榨他。这样的任务在这三年上学生活中肯定不会少见,没见他刚被安置到高专,那群垃圾就迫不及待给他找事做了吗? 是在确认他即使到五条悟身边也没有叛变吗? 是在暗示他不要以为自己能摆脱他们吧? 呵,多余的试探! 拍死被夜间强光吸引过来,飞到身上吸血的蚊虫,九方阵脚步踉跄一下,被辅助监督灵敏地扶住。推开他继续自己下台阶,心里冷笑:“何必把我从垃圾场换到垃圾桶里?反正早晚要聚一起去,谁也没比谁香!” 脑海中好像闪过一张灿烂的笑脸,九方阵还没来得及细想,昏沉的脑袋抽搐钝疼了一下,什么都忘了。 17、特殊待遇 九方阵熬了一晚上,将咒灵击碎。 这只咒灵是御三家某个大人物私自豢养的私人物品,没有胆量通报给家族让家族咒术师出动。 当然也有可能是不舍得珍贵的家系咒术师折损,就联系了方便快捷的九方阵。 因为这种私自圈养咒灵,还致使它失控伤人的消息一旦传出,对爱惜羽毛的老人家可是很要命的事情。 这次任务也正好可以作为随意支使他的借口,让他知道自己仍然被紧紧掌控。 区区一个一级咒灵,九方阵没费多大劲就干掉了。就是来回路远,耽误了不少时间。 回到寝室,天已经亮了。舟车劳顿,他强撑着收拾自己,倒在床上只想一睡不起。 睡一觉的时间在本丸能度过三天多,所以江玖已经习惯两边跑了。 江玖切马甲前习惯性看一眼九方阵的面板,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刷出了解锁任务! 九方阵开启第三个人物角色的条件是:遵照本人物设定,彻底【疯狂】一次。 江玖分析,这个“彻底”的意思,是要让九方阵压力值接近100满值吗? 可是九方阵这两天在高专生活的挺轻松的,高专的人居然莫名其妙都挺照顾他。九方阵要是没有理由地突然暴躁发火,好像太…… 诶好像也说得过去! 暴躁人设嘛!胡思乱想莫名其妙发火,或者突然【被害妄想】觉得有人要害他,好像都很符合人设。 呃……算了,估计普通生气到不了【疯狂】阈值。而且会给同学们留下奇奇怪怪的印象。 那就只剩下出任务祓除咒灵了。 可是九方阵平a的攻击力好像就很强了,虽然被五条悟说过咒力利用太过粗糙浪费,但像昨晚的一级咒灵,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干掉了它。难缠程度甚至没有伏黑惠的式神大! 唉!没想到太强了也是种烦恼!一级咒灵都没能给他造成压力!昨天提升的一点压力值还多半是被辅助监督敲门吵醒造成的,睡一觉估计就降下去了。 看来想要短期高效地让压力值增长,在休息降低压力值之前触发【疯狂】特质,只能去碰瓷特级咒灵了! * 西园寺正我将他一路送回门口,深深鞠躬目送他进屋。 伏黑惠听见门口的动静,出门看一眼,正好遇到还没离开的中年男人。 “你们刚回来吗?” 西园寺正我看见不认识的少年咒术师,猜到这大概是东京高专某个学生,不知道是一年级还是二年级生。 他恭敬地回到:“是的,九方大人昨晚接到临时任务,我们祓除完咒灵刚刚才回来。” 伏黑惠皱眉,“据我所知,学校一年级学生的任务由伊地知先生负责?” 西园寺正我犹豫,“九方大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伏黑惠察觉不对,直截了当地追问。 动静把伏黑惠另一侧隔壁的虎杖悠仁惊动,也出来掺和一下,一胳膊搂住伏黑惠肩膀,被拂落下去也不生气:“什么什么?你们在聊什么?” 西园寺面对两位气势强大的咒术师的逼问,嗫嚅地回道:“九方大人的脾气……不太能接受其他辅助监督,所以我被派来专门负责他的任务。” 他朝着两位深深低头,“请两位大人相信我,我已经与九方大人对接磨合了三年,我会妥善办好九方大人的出行事宜。” 伏黑惠还是觉得有些违和:单独配备的辅助监督,半夜紧急叫起一个少年咒术师出任务,隔壁还有好几个高专的咒术师可以帮忙却完全没惊动…… 而且,那个咒术师是情况特殊的九方阵。 一切都让他感觉很违和。 虎杖悠仁很少这么敬重地对待过,尤其是被一把年纪了看起来很沧桑的成熟中年人,又是敬语又是低头的恭敬回话。朴素的仙台少年有点不适应,又不好对别人的行为习惯指手画脚。 如果是平时,他会想赶快结束对话,但事关他最近很在意的“新朋友”九方阵,虎杖也想把事情搞明白。 “那个,”虎杖悠仁豆豆眼,“昨天高专有任务了吗?怎么就叫了九方一个人?” 是了!伏黑惠恍然大悟。 这个任务是委托给高专学生的,还是指明给九方一个人的?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西园寺正我额头冒出冷汗:“是、是的,这个任务单独指名给了九方大人。” 伏黑惠脸色阴沉下去,眼神锐利。绝对有蹊跷! 但辅助监督已经打算溜了,他道歉道:“不好意思,在下要先离开了。”又是一通疯狂鞠躬。 两人没有理由阻止,即使还有一堆问题,他们也知道问他是问不出来的。 人走了,虎杖悠仁挠头,和伏黑惠对视。然后他们默契地走远了一些,开始交流情报。 “你也觉得不对劲吗?”虎杖悠仁沉着声音,故意压低用磁性的嗓音说话,动作也鬼鬼祟祟,仿佛在扮演电影里帅气的男主。 伏黑惠拍了把他的后脑勺,“给我好好说话!” “啊疼,疼!” 黑发少年不理会同伴旺盛的表演欲,自顾自说道:“高专有专门的辅助监督在高层和学生间对接。伊地知先生和五条老师联系很紧密,五条老师有时候会从他那里获得学生的表现情况。” 说完又忍不住添加一句,“那个无良教师!总把自己的任务故意交给我们,自己去逍遥快活!” “诶,可是这也是五条老师对我们的锻炼吧?”虎杖没有因此气愤。 “给我抓住重点啊笨蛋!九方阵有自己的辅助监督,可以越过五条老师甚至学校给他单独派任务,怎么想都有问题啊!” “所以九方被特殊化了。”虎杖正色起来。 “而且,”伏黑惠还有额外的担心,“我和他打过一架,起初我们还能势均力敌,但后来他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好……” “不如说好像要发狂了……”伏黑惠陷入回忆。 “九方的心情不是一直都不太好?”虎杖悠仁打断。 “不,我说的是……陷入彻底的【疯狂】。好在那天五条老师突然回来,打断了他,否则五条老师也说他的咒力暴涨,能够瞬间杀死我和狗卷前辈。” 虎杖悠仁还没见过高专的前辈,不过他打算一会再问狗卷前辈是谁。他静静地听伏黑惠分析。 “那种疯狂的样子,完全失去了理智,像是要撕碎眼前的一切。而且,要不是五条老师打晕了他,我很难想象他要怎么靠自己摆脱这种状态……” “呃……”虎杖悠仁觉得伏黑有点危言耸听,“你是不是把他想得太可怕了?”他回忆自己与九方阵的相处模式,“我觉得他就是封闭了一点,没你说的那么……” 伏黑惠严肃地打断他:“不,你没亲眼见过,你不知道真正的情况!我担心他真的……” “哟,小伙子们,聊什么悄悄话呢?”钉崎野蔷薇路过,看到俩人在楼下草地交头接耳。 “哦对!钉崎你还没见过新同学呢吧!”虎杖悠仁发现,这两天他们没一起行动,理论上钉崎野蔷薇还没和九方阵碰过面。 其实钉崎早就听说这号人物了。天气早就热起来,美少女一直期待高专的夏装,结果先送来的却是宝蓝色的长袖校服。 ——这是什么辣眼睛的审美啊!这么鲜亮的冷色调真的不怕太显眼吗?完全起不到隐蔽效果诶! 而且这也太丑了!选衣服颜色的绝对是个直男!永远找不到女朋友那种! 的确一大把年纪还单身带孩的五条悟:“……” 五条悟审美在线,只不过想让九方阵接受这样鲜亮的颜色,放下对同学们的警惕,别再怀疑学校里全是人形咒灵了。 总之钉崎野蔷薇早早就把校服这笔账记在故作神秘的新同学身上,早晚要好好讨伐他! 其实严格算起来虎杖悠仁和伏黑、钉崎相识也没多久,毕竟他才刚刚踏入咒术界,连任务都没接到过几个。 但可能是因为与二人都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而且性格也“臭味相投”,吵吵闹闹的很快熟悉了起来。 九方阵不同,他是那种很难与他打好关系的,难搞的一类人。除非坚持不懈日复一日地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可能直到毕业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任务以外的交集。更别说现在他得知九方阵的任务来源很可能与他们不同了。 虎杖悠仁与钉崎简略讲了一下九方阵的眼睛和性格情况,又把他和伏黑的猜测告诉她。他们三人迅速达成共识统一战线,要先将辅助监督的事告诉五条悟,问问五条悟知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他们要尽量快速与九方阵成为伙伴,让他融入他们的小群体中。 “切,幼稚的男生。”明明很积极热心,又故作高冷的钉崎野蔷薇嘲笑他们简陋的计划。明明这个计划的讨论也有她的一份。 打电话给五条悟,结果五条悟说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要他们专心锻炼,别胡思乱想,正常对待九方阵就好。 行吧,这个失德教师是靠不上了,一点消息都不透露给他们,这不是让他们更好奇嘛! “说起来,虎杖你说九方阵视力不好,那戴眼镜也矫正不了吗?看不清东西真的能祓除咒灵吗?” 虎杖悠仁也一知半解。他第一次见九方阵时也想到过眼镜问题来着,没说两句对方就发怒了,话题也不了了之。所以他其实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个弱视法。 这个问题交给对咒术界更了解的伏黑惠回答:“是天与咒缚。” 钉崎恍然,“哦,是天与咒缚啊。” 徒留虎杖摸不清头脑,“什么?是什么?” 伏黑简单解释:“拿九方举例,他天生拥有远超常人的咒力水平,还不知道具体术式是什么。这份天赋是拿他的眼睛换的。既然视力被换成了天赋,那无论如何咒缚也不可能让他有机会弥补矫正。” 见虎杖悠仁还是懵懵懂懂,钉崎也帮着解释:“简而言之,如果眼镜的发明可以让光影投射到视网膜正中央,那么天与咒缚可能直接使他的视网膜、晶状体睫状体扭曲变形,什么外科医疗手段、反转术式,都治不好。” “完全没办法吗?”不死心道。 “没有。” “没有。” 虎杖悠仁想:那为什么老天不干脆完全剥夺他的视力呢? 执着地依赖残缺的视觉,因此不肯将锻炼方向放在其他正常的五感上…… 永远有一点点光明吊在他眼前,却永远没有见到看清世界的希望,这不是比失明更残忍吗? 虎杖此时还不知道,其实老天对他更残忍。 2018年7月,西东京市集英少年院,特级假想咒灵咒胎任务,一名学生死亡。* 18、顺水推舟 虎杖三人是在高专训练场地上被人突然接走的。 本来虎杖很热心地提出带九方阵锻炼体术。九方阵想着,既然虎杖悠仁跟他没有过直接的冲突,至少没有像伏黑惠那样你死我活地打过一场,那么应该不会暗中给他使绊子。 所以他被虎杖强硬塞下于他而言过量的午饭,然后被领到了陌生的操场。当然,除了寝室和食堂,他对高专任何一处都陌生。 他还认识了钉崎野蔷薇,一个嗓门贼大的女咒术师。认识过程挺不愉快的,钉崎可没对他客气,一上来就说:“你这小身板也太薄弱了!真的是一级咒术师吗?” 九方阵不无恶意地想:如果你惹怒我,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一级咒术师! 因为九方阵的肌肉全无锻炼痕迹,软趴趴的连钉崎的肌肉都不如,所以虎杖悠仁建议他除了学习基础的体术以外,还要将身体强度锻炼起来!当然,一日三餐也要严格遵守! 虎杖悠仁还拿自己举例子,说自己从来没系统学过什么体术,完全是身体素质太好,所以各种动作很轻松地就能按照大脑中的想法实行。 其实,九方阵的条件现阶段最适合的,是练习“匕首”这样的武器。而且“匕首”其实也不完全适合他,他的近身战斗能力太差劲,面对没有智商的咒灵还行,如果是人类或者有理智的咒灵,匕首很容易脱手而出。到时候他就只能用拳头战斗了——就像与伏黑战斗那次。 远程的弓箭就不要想了,能不能瞄准都两说。 而九方阵咒力充足,可以给咒具注入庞大咒力,理想的武器是长.枪、长棍之类的,攻击范围稍远一些。 可惜九方阵胳膊瘦弱,这种需要力气挥舞的武器都不是他能撑得起来的。 所以虎杖悠仁建议他注重身体素质的锻炼,并且提出要亲自监督他正常进食! 可惜他的“郑重承诺”连午饭都来不及实行,三个人就被伊地知洁高带走了。 他们走的时候,九方阵还松了一口气,终于摆脱虎杖这个麻烦精了!稍微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连自己的生活作息都要管!真是蹬鼻子上脸! “啊啊啊大热天打架出汗真是不爽!一定要快点祓除赶紧回来洗个澡!” 走之前,钉崎还不乐意地指着蔫嗒嗒慢跑的九方阵:“为什么那个家伙不用去啊!” 伊地知扶眼镜,跟钉崎解释:“九方同学刚出过一级任务,上面让他这次休息一下。但这次事态紧急,东京实在没有多余的人手,所以委托了高专一年级你们三个人前往救援。” “切——知道了,赶紧的吧!” 九方阵在太阳底下绕操场跑步,虎杖悠仁之前说让他先跑五圈。 五圈到底是多远?九方阵不知道。 有没有跑出跑道?九方阵也看不着。 虎杖悠仁大咧咧说:没关系你先跑,等五圈够了我叫你! 九方阵的体力条还行,主要是没有“灵力”这种东西耗费,锻炼一下.体能也不会让他像白栖川那样废物似的晕倒。 他疲惫得只会机械抬步前进时,远远听到操场另一头的虎杖朝他喊:“九方我们先去出任务啦!你留在高专记得好好吃饭!” 喂——!先别走!至少先来个人把我带回食堂啊! 没人监督,九方阵脚步停下来,躬着身子抹了把汗。 江玖看一眼体力条,还剩二分之一,挺高的,不用吃饭,睡一觉应该就能补充满。 压力条呢?可恶!居然减到六分之一了!看来跑步能释放压力的说法诚不我欺! 刚刚操场上还热热闹闹的,伏黑和钉崎对练体术,虎杖时不时插手,再吆喝九方阵几句鼓励的话。 现在那三个人走了,他一时又不知从哪边离开才能回屋休息,真是突然讨厌起这样的寂静呢…… 九方阵沿着偌大操场慢慢摸索着绕圈,约莫半小时后,终于在熟悉的大树底下踢到了自己的包! 先拿出水瓶咕嘟嘟猛喝几口水,九方阵掏出包里的手机给西园寺正我打电话,目的只有一个:他在东京高专迷路了,快来送他回寝室! 其实西园寺正我是有编制的辅助监督,不是他的个人保姆。但是九方阵离开家族后,身边再没有照顾他起居的下人,行动来回都特别不方便。上次被西园寺正我带去出任务,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可以供他支使! 他毫不客气地命令辅助监督为他做超出职责的,佣人的工作。当然,在他心里这很理所应当,不会有丝毫愧疚。 西园寺正我很想拒绝,进入高专结界还要打报告,很麻烦的!更别提是因为这种小事!但又怕九方阵记恨到下次出任务,自己来不及施放咒术,只好委婉地说:“您可以开口问问您的同学能不能送您回去。” “他们都去出任务了,别废话,快给我滚过来!” 像这种没有求人办事还没有礼貌的话,西园寺已经习惯了,他没有生气,只继续好脾气地说:“没有任务的话,高专外部的辅助监督很难进入学校内的。” 九方阵发怒了:“混蛋!那你就想办法啊!废物!” 明明是自己的原因,无法找到正确的路,却将情绪倾泻给旁人,理所当然地颐气指使,命令别人帮他做一些小事…… 九方阵就是这种没礼貌的人,这是他的家族惯出来的,西园寺正我没有立场指摘。 正想着要是完全无法回绝,要不然这次答应下来?可是这次妥协了,以后会不会又被提好多这样的要求……西园寺正我冷不丁听到电话那头九方阵的声音:“他们三个今天出的是什么任务?” “啊?”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里?西园寺茫然。 九方阵不耐烦地重复一遍:“我说,另外三个一年级今天去祓除几级咒灵?” 西园寺正我没有关注过这种事,毕竟他只负责九方阵一个人。不过他还是很有手段的。让九方阵稍等一下,他联系了几个同僚,很快就搞清楚“容器”那三人的去向。 西园寺很有办事能力,他除了咒术师天赋有限,没有普通社会学历以外,做辅助监督还是很能干的。否则高层也不会派他来“辅助”并且“监督”九方阵。 他很敏锐地从“特级咒胎”、“救援幸存者”几个字察觉到了什么。但他选择什么也没多说,将是否要管闲事的决定权完全交给判断能力堪忧的九方阵。 “是‘窗’观测到的出现在西东京少年院上空的特级咒胎,您的同期们前往营救幸存者,不会正面与其战斗。” 江玖捕捉到“特级”二字。 他早就想依靠与特级战斗,增长压力值,解锁新身份了!特级咒胎虽然是咒胎,但也算是个特级,而且……也没人说过咒胎不能孵化吧! 搞事的心顿时蠢蠢欲动! “带我去!”九方阵冷声命令道。 “什么?”西园寺以为自己幻听了,“小疯子”居然主动要求出任务?! “你今天耳朵聋了吗?!我说!”九方阵朝电话那头怒吼:“带我去!!” 若是其他普通的任务,西园寺可能就轻易地答应了,大不了之后打个报告,说明一下自己是被逼无奈。 但是今天这个“特级咒胎”任务,一看就是有蹊跷,很可能是咒术界高层大人们针对两面宿傩“容器”设置的圈套,一石二鸟重挫五条悟派! 西园寺正我私心里不太想让九方阵蹚这趟浑水——九方阵身上的枷锁已经够沉重了,何必再加深自身的嫌疑,在高层那里刷存在感? 但很明显九方阵已经被他的连连违抗激怒,再拒绝下去,说不定下次见面他就要被咒力轰碎了! 西园寺暗暗叫苦,早知道一开始麻烦就麻烦点,直接答应送他一路,总好过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请您耐心稍等,我向上级询问一下具体位置和任务详情。” 暂时挂断电话,西园寺正我毫不犹豫拨通与他对接的上层的上层——拥有支配九方阵这柄锋利武器绝对权力的咒术界掌权者。 他甚至没有先询问他的上级,因为他知道,上级也只是听从更高层的吩咐,指派他去做具体的任务。真正有话语权的,是咒术界权力中心的几位老人家。 拨通后,西园寺正我快速转述了九方阵的要求,并且提出担忧:“不知‘容器’他们做了什么,九方大人一听到他们面对的是特级,呼吸就急促了起来。现在正大吵大闹着坚持要去给他们提供帮助。”他十分焦急,却故作贴心道:“在下担心这样下去九方大人破坏了大人您的计划……” 电话那头苍老的声音笑了起来:“哦嚯嚯嚯,小阵这孩子!年轻人真是活泼啊……” “是,是啊!”西园寺流下冷汗,赔笑道。 “既然这样,让他等一个小时再过去,到那时……嚯嚯!特级还是需要有人去处理的啊……” 西园寺瞪大眼睛,果然如此!这次的任务就是个阴谋!那根本不是什么特级咒胎!信息有误,咒胎估计早已经孵化!高层根本没想让那三个一年级活下去! 正好九方阵嚷嚷着要去,高层就顺水推舟让他去扫尾,祓除特级咒灵。 一个小时……连一级咒术师都没有,“容器”他们真的能在特级咒灵手下坚持一个小时吗?! 只希望九方大人的内心还和从前一样冷淡,不要因他们的死而震怒啊…… 19、竟是卧底 九方阵在树荫底下坐着等了又等,才终于接到辅助监督打回的电话。他说他已经知道任务地点,这就前来接他,只是路途较远,还需要等一会。 行吧。正好东京现在天气阴沉,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晒。在大树下面吹一会凉风也不错。 九方阵眯起眼睛,回忆起虎杖悠仁和他傻里傻气的对话。 “——我想,让你看看,朋友的样子。” 那样一副没心没肺的傻样,也许他真的除了友谊别无所求呢……? 还有坚持不懈地烦他,跟老妈子似的管天管地,挨骂也不还嘴……真的有这种傻子存在吗? 不想了! 九方阵掏出匕首,做挥刀练习。 江玖发现,【匕首】技能只要坚持不懈地用各种姿势、各种力道挥刀,即使没有人教导,经验值也会缓慢提升。现在已经升级到lv7了! 还有更加频繁使用的【拳术】,虽然五条悟什么高级技巧也没有教给他,但他那天靠乱拳祓除咒灵后,这个技能也到了lv2。没有匕首高,可能是因为这个技能有快速提升的小技巧,他还没触发学习的剧情。 如果要和特级咒灵战斗,技能条能升一点是一点,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不小心翻车撕卡了就不好了,他对现在的游戏进度还挺满意的! 半小时之后,九方阵终于等到来接他的辅助监督。 他懒得说些责备的话了,反正西园寺正我脸皮练得很厚,他的恶语根本破不了他的防,只能起到宣泄情绪的作用。而且被顺着话道歉,仿佛像大人在迁就无理取闹的孩子,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更难受! 其实西园寺已经暗中提前了一会,高层所说的“一小时”可能是一小时之后再接他去,也可能是“一小时”内送达。西园寺觉得九方阵应该是很希望能早一些的。 特级可不好打,万一拖到天黑,在室外战斗时没有光亮的话,九方阵的战斗力会下降许多。 九方阵上车后,西园寺往车后座递去一个豆沙面包。应该是知道他没吃午饭,特意给他准备的。九方阵没客气,在车上就撕开包装啃了起来。 刚啃两口,九方阵的私人手机响了。他的号码应该只有辅助监督和那些老家伙们有,哦对,前几天还给了五条悟。其他人,就连他的三个同期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号码是谁的,九方阵一眼都没看。他不太情愿地接通,电话敬语都懒得说,直接问:“谁啊?” “九方大人,我是东京高专的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一年级三个人在少年院的任务信息有误,现在虎杖同学独自留在特级的生得领域里,钉崎同学已经失去战斗力正送往医院,伏黑同学还在现场……” 伊地知洁高一边开车送钉崎离开,一边焦急地汇报着任务情况,“东京现在没有能够出战的其他一级咒术师,抱歉,我自作主张请您帮帮他们!” 九方阵僵硬地嚼着口中还没咽下去的面包,很想顺嘴说出一些冷淡的拒绝的风凉话,不知为什么,真正出口的只有简单的“哦”字。 伊地知听着电话那端的咀嚼声,心知那个随心所欲喜怒无常的“疯子”答应的概率不大,想着生死未卜的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心急如焚地再次恳求:“请九方大人出手救一救虎杖他们!” “诶呀!烦死啦!你是在命令我吗?” 正开往事发地点的西园寺从后视镜看到面无表情却用暴躁口吻说话的九方阵,觉得这样的少年可真难得一见。 居然有些认真了呢,九方大人。西园寺莫名有些欣慰。 希望事情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吧…… …… 九方阵紧赶慢赶地到达少年院,天色已经暗沉了,大朵大朵黄色的乌云遮住全部阳光,好像随时要来场雨烘托一下氛围。 特级的领域消失,伏黑惠却没等到虎杖悠仁的安全回归,反而等到了控制了虎杖身体的两面宿傩。 被逼到绝境了啊…… 伏黑惠努力眨了眨眼,将流入眼中的血混着生理眼泪眨出去,保持着视线清晰。 他的式神们死的死,伤的伤,除了那个,再没有能战胜诅咒之王的办法了…… 呼…… 伏黑惠屏蔽掉诅咒之王的垃圾话,让思绪沉入影子深处。 不能再犹豫了!虎杖那家伙,这是最后的机会……诶? “九方?!” * 九方阵看不到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在哪里,他的主要目的也不是去救他们。他只想单刷特级咒灵,顺便刷个压力值。 他在辅助监督的提醒后下车,眯眼感知了一番却只能看到诅咒浓郁的黑色气息,连成一片,无法分辨哪边更黑暗。倒是伏黑惠特有的咒力残骸零星分布在地上。 九方阵问西园寺:“诅咒呢?” 西园寺也曾经是咒术师,能看到咒灵的,九方阵让他给指个大致方向。 西园寺正我看着少年院“遗址”,只能感觉到此地十分危险,应该经历过一场大战,但没有刚刚伊地知洁高说的“领域”。 “会不会是被虎杖同学他们成功祓除了?”所以领域才消失。 江玖觉得有可能。 已知,九方阵是有潜力打败特级咒灵的一级咒术师,但是伏黑惠这个二级咒术师第一天见面就能用式神制住他。虎杖的身体素质和近身战斗能力都是人类佼佼者,钉崎没介绍过自己的术式,他不了解。 他们三个配合还是有可能合作干掉特级咒灵的。 江玖凭借多年网游战力估测经验,给出高度评价。 唉——!居然有可能白来一趟!还是先碰碰运气沿着伏黑的咒力看一眼吧。万一能遇上抢个人头呢? 西园寺正我没在此处久留。遇到特级咒灵,他是绝无存活可能性的,九方阵也不可能专门保护他,不误伤他都算幸运的。只能躲远一点不给九方阵添乱。 九方阵紧眯眼睛,盯着黑色的,混着血迹的咒力残骸前进,时不时有破碎砖瓦钢筋挡路,也被他艰难地翻越过去。 越往前走,诅咒的气息越浓烈,这样恶心诡异的味道…… 九方阵确定,特级咒灵绝对还活着!而且这是个极其强大的咒灵! 九方阵扶着墙摸索着前进,在确认咒灵很强大后,未免打草惊蛇,他都刻意放轻了脚步,用稀薄咒力包裹住人类的气息。如果这个特级没生出神志的话,这是个很好的隐藏踪迹的办法。 可惜两面宿傩不仅拥有神志,还十分敏锐。 “哦呀!又来了一个!”两面宿傩愉悦,“是你呀,小鬼!” 今天见到伏黑惠的术式和意志让他十分满意,又来了一个咒术师,还是那个小鬼成天惦记的家伙,不知道能给他什么新鲜感呢? “你也要救他吗?”两面宿傩以为九方阵的敌意,来自对他抢夺虎杖悠仁身体的愤怒。“真是情深义重啊!” 九方阵的隐藏手段在高手们的眼中简直像小孩子过家家。不止两面宿傩,连伏黑惠都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嗯,天赋还不错,可惜实在是弱了点。”两面宿傩只看了一眼他的咒力流动,就知道这个年少咒术师的优点和缺点。气势和咒力像模像样的,可惜战斗意志实在不够看,疲惫堕落的灵魂远比不过伏黑惠这样的天才耀眼。 以为诅咒说的“救他”指的是救伏黑惠,江玖摇了摇头。救人是顺便,要是真死了也是剧情杀,救不了的。 九方阵不知道眼前这个自说自话的咒灵使用的是虎杖悠仁的身体,也不知道他将面对的是地图boss之一的“诅咒之王”。毕竟,就算毛孔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压迫感,毕竟也没有使用视觉直观强烈。 否则江玖不会拿刚进咒高这个新手村没几天的低等级角色硬碰大boss,削弱版本的boss也不行! 江玖只知道自己被咒灵发现了,旁边倒在墙角的人形应该是伏黑惠,估计已经快挂掉了。看来这波是地图给玩家提供的重要剧情,正所谓队友祭天法力无边! 而且这样气势强大的特级,只要战斗打响,就铁定能完成解锁任务! 江玖:还等什么?干他丫的! 九方阵先朝咒灵方向挥出一道极强的咒力拳,拳风带起呼啸而过的黑紫色咒力,将那个方向的地面都铲出一道深坑!建筑物倒塌的响声震耳欲聋。 强撑起身子,还没来得及提醒九方阵情况的伏黑惠震惊。 这就是九方阵真正的实力吗!宿舍楼那次他果然手下留情了! 但是,还不够! 烟尘散去,诅咒之王毫发无伤,当然除了心口自己掏出的洞。 他百无聊赖地站到九方阵的身后,向后拉扯住他的兜帽,嘲讽道:“这种程度可战胜不了我啊。” 接着,随手接住九方阵挥过来的匕首,拉着兜帽把瘦弱的少年抛到空中,跳起来噼里啪啦将毫无抵抗能力的他踹远。 两面宿傩对这种小儿科的打斗完全提不起兴致。这种空有天赋带来的咒力,完全没有锻炼痕迹,只会野蛮挥霍的垃圾,完全不配做他的对手。 让他连活动身体的兴致都没有。 还不如伏黑惠给他的惊喜感强烈。 九方阵被两面宿傩施加的强大的冲力,撞穿了好几面墙壁才堪堪停住。 他的反应能力远不及伏黑惠,被踢到时,他的意识根本无法让他将咒力凝聚在腹部保护躯体。甚至撞穿的第一面墙的,完全是他的肉.体凡胎! 只这一次短兵相接,他便溃不成军。 别说站起来继续打了,保持清醒的意识都无法做到! 甚至有那么几十秒时间,江玖被迫退出了九方阵的身体,切入意识清醒正常的白栖川那边,游戏里俗称断线。 江玖在白栖川角色里,受性格影响,看待第二个角色的惨剧,同情之余颇有些事不关己的心态。 断线结束后,江玖试着回九方阵体内看看人还有救没?没待两秒,又立马嗷嗷嗷地切回本丸。 ——痛死了! 江玖怕痛,所以他决定在九方阵的伤完全治好之前,他都不会切回去了!战斗让系统托管吧,就算被撕卡他也认了!谁叫他错误操作,不自量力地以为一级咒灵那么简单,自己能干掉特级了呢! 两者是有壁吗?战力差距这么大!他连拳头都来不及挥! 啊啊啊可恶!撕卡还是好心疼! 江玖在白栖川身体里暂且定下心,用玩家视角观察那边惨不忍睹的情况。 他震惊地发现,这个人形的咒灵,怎么长了一张虎杖悠仁的脸?! 对战事不敏感,见多了江湖和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刀光剑影、阴谋阳谋的白栖川: 虎杖悠仁是卧底?! 20、黑色浪潮 “哈啊……哈……”九方阵倒在残砖碎瓦上,有一搭无一搭地喘息。 这次遇到的咒灵与以往的都不同,它的速度太快了!快过了他的思维! 躲避、反击、咒力碾压……这些他惯常使用的战斗手段都没有发挥的余地! 人形诅咒那几脚踢过去,他没来得及用咒力防护,内脏当场就破碎出血。随后又用肉.体没有缓冲地砸在墙上,二次伤害下,他一点气力都提不起来了。甚至呼吸也困难起来,肺部一定伤得严重。 “——九方!!!”伏黑惠眼睁睁看着九方阵被打飞,一动不动倒在地上,半晌没有爬起来,仿佛又经历了一遍亲眼看着两面宿傩掏出虎杖心脏的惨像。 他知道九方阵的身体有多脆弱单薄,没有结实的肌肉群保护内脏,失去咒力阻隔,任何咒术师用力的一击就能使他生命垂危! 十几秒过去,倒下的少年没有再站起来。 …… 他好像又失去一个同伴了。 夏日的昏黄的晚间,骤雨突然而至。 伏黑惠低头倚在墙边,勉强站立。失血过多影响的,不仅是他的身手和思维能力,还让他的体征虚弱无力,浑身发冷。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只能亲眼见证“理应获得幸福的‘善人’”被杀害! 是他太弱小了!面对两面宿傩毫无招架之力…… 如果刚刚早点召唤魔虚罗就好了……那样,九方至少不会…… 冰冷的雨水落在伏黑惠发顶,又混着他头上伤口的血,流了他满眼满脸。 眼中的血不再是血,是他心里的鲜红。 耳边的雨打石板声不再清晰,清晰的是寂静中大脑的嗡鸣。 哈哈,非常可笑,甚至就在来之前,他都认为九方阵这样手染过无辜咒术师鲜血的人,是应当受到制裁的‘恶人’! 即使答应了虎杖和钉崎,要努力让九方阵放下防备,融入高专生活……他却仍然反过来暗中防备随时可能翻脸出手的九方。 原来……他也被“小疯子”的名声洗脑了啊,居然仅听他人风言风语就将一个人定义。 这样的他…… 呃啊——!啊——! 伏黑惠的心在哭喊!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要九方以命相救! “布榴部——”为什么是他们? 伏黑惠攥紧拳头,后撤一步半蹲下,摆出召唤式神的手势。 脑中伏黑津美纪的笑貌一闪而过…… 然后是被咒灵握在手中不得不吞下手指的虎杖悠仁,得救后一脸庆幸地喊他:“太好啦伏黑!” 最后,是倒在血泊中的,生死不明的,他纠结防备的……九方阵。 “哦?”两面宿傩注意到伏黑惠身上燃起冲天的咒力,感兴趣了起来。 “很好,很好!终于有意思起来了。”他兴味盎然地说。 “由良由良——”为什么不是他? 伏黑惠每一个字都吐字清晰,声声透入心扉。 姐姐因未知原因昏迷不醒,他坐在病床旁,束手无策…… 面对特级咒灵,虎杖悠仁先他一步回神反击,在他眼前被咒灵断去手臂,他却只能逃跑求生。 还有,从未好言好语说过话,却撑着模糊颠倒的视线,从东京另一端赶来,毫不犹豫向强大的敌人进攻,只为营救同期的……九方阵。 “八握……啊!!!” 伏黑惠被身后方一道咒力击飞,被力道冲击得飞跃五六米,狠狠撞墙才停下,伤情再次加重。 九方阵用手臂勉强支撑身体,半跪着坐起来。听到传来惨叫声的是耳熟的声音,他意识到自己命中的好像是伏黑惠。 哎呀,抱歉抱歉。九方阵毫无愧疚地想。 咒力颜色突然又陌生又难看!他还以为是那只特级咒灵。 “小子,挺顽强的嘛,勉强有值得玩弄的价值。”两面宿傩倍感期待的伏黑惠虽然被打断施法,但是他对心灵弱小的九方阵突然爆发的信念也很感兴趣。 那双他曾经被迫以小鬼视角,近距离看过的,死气沉沉的眼睛,现在居然闪着光亮呢。 那个白痴小鬼看到肯定会很高兴吧。 不知道他是为谁,为了什么而坚持战斗的呢? 明明刚刚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同他打斗,对胜负如何没有一丝执着。这种千篇一律的灰败灵魂毫无玩弄价值,连让他提起战斗兴致都不配。 明明那小鬼对他那么上心,他却连拯救那家伙的心思都没有起过,真是少了一场好戏! 现在虽然还是这么弱,但是,让我看看吧!你的恐惧,你的眼泪,你的怒火! 江玖不知道两面宿傩的想法,否则会回答:可能一开始是因为玩家抱着别的目的,角色九方阵本身没有十分强烈的,打架的欲望吧。 九方阵聚满咒力的拳头重新朝那个方向挥去。 “轰——” 破坏力惊人的拳风轨迹上,全无人影! 连残影都没有,两面宿傩瞬间移动到九方阵身边,抬脚将他拼命抬起的头狠狠踩到地下。 “呜呜呜——!!!”九方阵的鼻梁狠狠撞击地面,鼻骨被碾压变形。地面与脸部之间的空隙被全数挤压,空气无法到达他的鼻端,他无法呼吸了…… 这次,再没有什么带着光亮的眼睛注视着世间了。 * 九方阵安静地昏死在地上,和任何一具尸体没什么两样。 静止间,他的脑海中汹涌着黑色的巨浪。 ——压力值百分之八十六,百分之八十七,八十八…… 痛……好痛呀!可恶可恶可恶!可恶的咒灵!恶心的咒灵!去死去死去死! 血液的流逝本该伴随身体的冷却,九方阵却觉得心脏都要灼烧起来! ——百分之八十九…… 失血过多也是死,拼死一搏也是死,但是,不孤注一掷的话,就什么机会也没有了! 快起来!快坐起来!干掉它!废物,九方阵你这个废物!动起来啊啊啊!! 然而, 人类潜力的爆发是需要现实条件支撑的,纵然精神力和意志力能够让人在绝境中依靠强大的求生欲望坚持下去,甚至诞生奇迹。可是,腿骨碎了,人就没办法站起来;胳膊断了,人就没办法抬手臂;气管破裂,血液灌流,人就无法呼吸…… 纵使九方阵此时愿忍万般疼痛,也无法在重伤之下忽视现状地爬起来以弱胜强。 啊啊啊——!完全动不了!失血太多了,下雨天好冷…… 快要死了。 我快要死了? 有人会来救我吗?五条悟会来吗?咒术界有人来帮忙吗? 啊……没有人会拼死救一个“疯子”。 好想毁灭!所有人都该死该死该死!!! 咒灵该死! 这种除不尽的恶心生物为什么要存在?! …… 伏黑惠该死!虎杖悠仁该死!钉崎野蔷薇该死! 太弱了太弱了太弱了! …… 五条悟该死! 为什么放任这一切发生?你不是最强吗?! …… 腐朽的咒术界该死!一无所知的普通人该死!心理阴暗产生咒灵的垃圾该死! 去死去死去死都去死! 没有眼睛的废物也该死…… 我……也该死! ——压力值百分之九十。 #####触发【疯狂】###### #如果所有人都失明,我将是唯一能看到世界的人。# #如果所有人都疯狂,我将是唯一拥有理智的人。# 潮水般汹涌的咒力从九方阵身体下方流淌向四周。第一时间笼罩的,就是踩着他头颅不闪不避的两面宿傩。 黑暗的,刺目的,安静的,喧闹的,柔和的,暴烈的…… 疼痛,舒适,躁怒,愉悦,兴奋,无聊,困倦,清醒…… 人性,兽性…… 理智…… 癫狂…… 不必再苦苦压抑自己,九方阵【疯狂】了。 两面宿傩颇感兴趣地感受着黑暗带给他的各种情绪,没有直接捏死脚下的蚂蚁,而是好整以暇地观赏着弱者的反抗。 恨意,爱意…… 寻死,求生…… 这些矛盾的心情在他胸腔内诡异地共生,这是即使他千年前身为人类时,都从没产生过的,激烈的情绪。在千年后,他还是头一次被迫品尝到了独属于人类的,渺小的爱恨情愁。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两面宿傩胸腔充斥着忧愁悲伤的心绪,寻到有趣玩具的愉悦却从灵魂深处升起。虚假的,真实的……他分不清,也没有必要。 “很好,很好!九方阵,这真是个不得了的惊喜啊!” 然后是来得莫名其妙的喜悦,没有牵连什么快乐的回忆,完全是毫无来由的,要将身心淹没的喜悦。 没有抵抗,两面宿傩选择顺从这一瞬间的想法,运转反转术式将身体胸前的缺口补全。让喜悦愉快的暖流流遍四肢,汇集心脏。 空虚感,满足感……心脏的存在必不可少呢! 倒在地上强撑着睁眼关注这九方阵那边的伏黑惠目瞪口呆,在他的视角里,奄奄一息的九方阵咒力扩散出去后,两面宿傩表情奇怪,动作也疯疯癫癫,然后还莫名其妙把自己刚掏出的心脏治愈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这真是太好了,他的目的达成了! 虎杖悠仁!赶紧给我醒过来! 把两面宿傩重新压制回去,快点结束这一切! 九方阵的咒力包裹范围还在继续蔓延扩大,咒力源头仿佛无穷无尽一样,无休止地从九方阵腹部流出一排又一排黑色巨浪。咒力不仅沿着地面流动,还会爬上砖墙,向上伸展,将天空也遮蔽住! 天与咒缚的咒力就不怕被榨干吗? 不妙的是,伏黑惠无法挪动重伤的身体躲开,只能躺在原地被漆黑的咒力纳入其中。 咒力之内,无光无风。连天上落下的雨滴也不见了踪影。 没有半分光亮之下,伏黑惠依靠影子施展的十种影法术完全无计可施——没有光,何来阴影? 这是……领域? 九方阵的领域?! 诅咒之王两面宿傩被他在领域里击败了吗? 为什么将他也纳入攻击范围? 九方他…… 失控了吗? 21、心神剧震 “哈哈哈哈!”两面宿傩张狂地大笑着,脸上的四只眼睛却齐齐留下泪水。 他兴奋地捧着脸,额头和脸颊上的黑色纹路妖邪又诡异。 长长的指甲没有收到丝毫阻力一般,在他自己的脸上挠出十道血痕。两面宿傩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神经质地蜷缩手指,动作像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双手捧着脸微微侧头,似在观赏美丽的鲜花。 他的泪水像是永远流不干,眼睛里泛着鲜明的悲伤,他的胸腔却停不下喜悦的振动,残暴邪恶的笑声不绝。 真是太有意思了!太新奇了,这种感觉! 再多一点,更多一点吧! 指腹拂过,擦去脸庞上横流的泪水,发现根本擦不尽后,两面宿傩轻描淡写地将手指插入下方的两只眼中。 “噗嗤——” 捅碎眼球,向眼眶深处抠挖…… 鲜血混着黄色的组织液,从脸颊滑落…… 下意识运用的反转术式被手指阻隔住,异物的入侵妨碍了血肉的快速生长。 啊…… 真是的! 都有点舍不得还给那个小鬼了呢! * “为何虎杖悠仁所化咒灵突然癫狂?”白栖川疑惑。 江玖一整个晚上都在用白栖川的视角关注九方阵那边。虽然全部精神力都从那边抽离,但江玖脑海中会有一个系统投射的光屏,直播其他身份角色的情况,江玖暂时只能用白栖川这个身份观看。 因为时间流速原因,光屏上的影像像是放慢了七倍,若不是江玖一直惦记着伏黑惠那边,白栖川都要熬不过困意睡着了。 现在白栖川就是靠在床头,将毛球垫在脑后保护颈椎,熬夜点灯假装翻书,实则心不在焉。 好在付丧神们都已就寝,没有人看到灯光来催他睡觉。 正因为影像放慢,所以那个像是虎杖悠仁化了“暗黑妆”的咒灵的行为就愈发显得诡异。 一会笑,一会怒的,还自残!好奇怪,这是中了什么邪恶debuff了? 唉,不能以第一视角看现场,就是容易一头雾水。 江玖没能亲身感受九方阵的【疯狂】到底是怎么个疯狂法,有点遗憾。压力值破九十是什么感觉呢? 江玖还是挺感兴趣的,毕竟玩游戏就是为了体验各种人生嘛,不然为什么要设置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设? 但他又真的怕疼!就九方阵那个致命伤,搁在现实里,光是疼就能把人疼死!没经过抗痛训练的普通人神经没那么粗壮的! 江玖实在好奇,待不住了,暂停游戏在论坛上查找攻略。 “【咒与爱】资料片中如何镇痛?”或者,“游戏里能不能屏蔽痛觉?” 搜到游戏官方的回答:为了真实体验,痛觉无法屏蔽或削弱。 有点沮丧,但想想还是别遭那份罪了。 结果没想到,水一会儿论坛后,柳暗花明又一村,有个玩【咒与爱】的大神在帖子里分享他的经验: “咒骸是通过咒力驱动的玩偶,是否算作生命要看是否拥有核心和灵魂。那么人是否能成为咒骸呢?毕竟人有心脏作为核心,也拥有灵魂。” “玩【咒与爱】资料片的都知道,东京高专二年级的胖达是夜蛾校长制作的咒骸,被破坏后能自动修复,即使缺少一部分.身体也不会死,就是咒力消耗很大。” “如果战斗中身体严重受损,来不及回高专治疗点,又不想撕卡,要么立即学会反转术式自愈,要么,可以试着将自身永久转化为咒骸,或者只在战斗中短暂转化。本人的成功经验分享给大家,详见下方……” 江玖狂喜,胖达是谁他不认识,但是咒骸是什么虎杖悠仁跟他讲过。短暂转化成咒骸,提高打击和防御能力,还能自动修复肢体……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为什么不干? 不就是咒骸吗!人外也是一种难得的游戏体验! 我不做人了! 江玖把前辈分享的步骤按照1、2、3详细记住,然后回到游戏里,直接切到九方阵身上。 嘶!痛死我……诶?怎么不疼? * 伏黑惠被漆黑的咒力卷入领域,本以为会像两面宿傩那样被控制了似的时喜时悲,没想到只是被黑暗剥夺了视力,没有其他术式的攻击。 现在他看不到两面宿傩,也看不到九方阵在哪,连玉犬都召唤不了。 这个领域十分克制他的术式! 必须要想一下战术! 不能让两面宿傩在虎杖醒过来前脱离领域控制! 伏黑惠冷静!快!想办法做点什么! 突然,伏黑惠听到远处九方阵的动静。因为黑暗中太安静了,人类的一举一动会被无限的放大,九方阵的每一个动作在伏黑惠清醒的脑海中都能像建模一样清晰。 把头从地面的坑里拔起来——双手撑起身体——后腿蹬住地面蹲起来——双手离开地面——踉跄站立住。 “九方……”伏黑惠不敢置信。 如果说,领域展开说明九方阵的咒力仍然十分充足,仅凭咒力他尚有一战之力。 那么,他的肉.体就是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换成常人,大概会瞬间毙命! 按照刚刚九方阵的那副身体,维持呼吸都成为困难,他居然能靠自己站起来?! 虽然很希望他没事,但这不可能! 难道他领悟了反转术式? 不!呼吸还是断断续续的,并没有! 江玖已经不想描述自己现在的情绪状态了,总之就是很不对劲。 九方阵现在的压力值是百分之九十一,已经触发了【疯狂】,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暴怒失去理智一样大喊大叫,胡乱砍杀,无差别地攻击周围的事物。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像是剥离成两部分,一半叫嚣着毁灭,一半懒洋洋地听天由命? 而且刚刚被迫掉线前的那几秒,明明疼得要死,为什么现在反而感觉不到疼?一点也感觉不到! 九方阵爬起来,用半眯起的眼睛“看”立在身边的“咒灵”。 这个咒灵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那些嘲讽的毒液也没有继续喷出了,若不是黑暗领域中,唯有他还能“正常”使用双眼,他根本不会发现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伏黑惠虽然无法召唤式神,但他有过黑暗中作战的经验,看不到隐藏的咒力,他可以用其他五感去探索,因此他第一时间发现了两面宿傩的变化。 这种感觉是? ——虎杖悠仁清醒了! 太好了! “九方!”伏黑惠激动地大喊, “两面宿傩被压制了,你身边的是虎杖悠仁,可以把领域解除了!” …… “九方!九方?” 四周的黑暗没有变化,九方阵没有任何反应。 不好! “虎杖?虎杖!”两面宿傩霸道邪恶的咒力消失,现在呼吸着的很明显是清醒过来的虎杖悠仁,可是虎杖的状态……和刚刚没有反抗的两面宿傩一样! 糟糕!伏黑惠深觉不妙! 他发现九方阵可能从一开始就完全不知道虎杖悠仁是两面宿傩受肉的事!没有人跟他解释过虎杖如何进入咒术界的! 因为看不到对方的脸,今天他从一开始就把战斗的对象当做危险的咒灵! 他在祓除! 九方他现在还能思考吗?他能发觉被领域命中的人变成虎杖了吗? 该死!要想办法不让活过来的虎杖被九方阵杀死! 伏黑惠闹心,这实在太离谱了! 这边九方阵精神中,两种交战的情绪里,战斗欲与毁灭欲逐渐占了上风,他终于想要主动发动攻击,而不是想着:这么垃圾的自己,早点被人杀死好像也不错。 破坏一切的念头刚刚升起,他想驱动身体去实行,身体却不听从大脑的指令,总是慢上一拍。 没关系,慢上一拍也可以,旁边站着不动的是个活靶子。 “轰——” 虎杖悠仁的腰间被焦灼的咒力擦过,凭借本能,狼狈地躲过这一拳。 九方阵:可惜,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迟钝了,即使是用力挥出的一拳,也被“咒灵”轻巧躲过去了。 果然呢……他就是个废物! 唉,算了不用体术了,他明明浸泡在如海般广阔的咒力中,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用不擅长的攻击手段呢? 于是他操控周身如臂指使的咒力,在黑暗中化作一柄柄刀剑、一簇簇箭矢,急速飞向虎杖悠仁。 被大量矛盾又疯狂的念头充斥脑海,虎杖悠仁刚刚艰难地躲过身边的拳脚攻击,又在大量飞刀箭矢的扫射下依靠听觉远远地逃开。 虎杖悠仁快失去理智了。潜意识里,他觉得一开始在拳头上加咒力的操作有些熟悉,但记忆里,他刚刚还在少年院里面对特级咒灵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将身体操作权交换给两面宿傩。 他现在,还在和咒灵战斗吗?两面宿傩把特级咒灵打败了吗? 混乱的情绪引发杂乱的回忆。 一会儿响起病房里爷爷的声音——这是怀念与温暖,却被扭曲成憎恨与喜悦; 一会是五条老师宣布他被处以死刑——愤怒与不解,被人为扭曲成释怀与冷漠; 然后是伏黑、钉崎在少年院面临巨大威胁——明明是担忧与祝福,脑子一转却变成幸灾乐祸与诅咒。 还有天生缺憾的九方——他一直很心疼又敬佩,此时却只剩下嫉妒与厌恶…… 这样凝滞的黑暗中,他像是被操控了一样,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大脑中管控情绪的部分仿佛被随意碾压,被无形的手塑形成乱七八糟的样子。 完全无法用理智判断啊……自己还活着吗? 即使处于混乱疯狂状态下的虎杖悠仁,仍然凭借野兽一样的直觉躲开所有暗箭,逃到离危险源远远的地方。 啊,看不到了……九方阵被狂乱占据的思维一角,悲伤地哀叹。 咒灵逃走了,他这双玻璃一样浑浊的眼睛找不到那只敌人了…… 九方阵的大脑告诉他:我很生气! 他的身体告诉他:这算什么,你不是早就遇到过这种情况,已经有应对措施了吗? 大脑:什么?我怎么想不起来?算了算了交给你了。 ##### 于是这次,他的身体先于他的大脑行动了。 * 领域中的咒力突然变得凝滞又黏腻,裹挟住里面的三个人,让他们的行动速度一降再降。 九方阵双手各擎起一个浑圆的咒力球,选一个他认定咒灵所在的方向砸去。丢出去后的瞬间,又觉得咒灵不一定在那个方向,手中再次聚起新的黑色球体,遥遥地朝另一边扔出去。 “轰——轰——” 扔出的咒力球混杂着乱矢,在偌大的领域中肆意破坏。领域囊括的建筑物早就破烂倒塌,被咒力球砸中,还会击飞许多碎砖瓦块,造成二次攻击。 被锁定的虎杖悠仁行动迟缓,理智本就在悬崖边缘,对战局的判断能力大幅度下降。面对黑暗中四处飞散的咒力球,也难以用耳朵判断什么时候应该躲开,什么时候可以休息一下。恢复完整的身体此时又被箭矢和碎石块命中,擦出一条条血痕。 东躲西藏之间,一旦触碰到领域边缘,就会立刻被不明的咒力弹回领域中心,迎来咒力弹最猛烈的痛击。 本就头痛欲裂的虎杖悠仁更加难以思考,只能狼狈地移动和逃窜。 而且,他有非常非常强烈的冲动!躁动的情绪驱使他做些无法理解、没有理由的荒唐事。 “啪——” 他毫无缘由地掰断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 那一瞬间,他突然对自己的手指很不满,连“思考”这一过程都没有出现在大脑里,他的行动已经结束了。 没被恶意锁定的伏黑惠虽然理智尚存,但重伤的身体无法支撑他灵活躲开流矢的攻击,现在也被折腾得十分狼狈。 不过,他依靠被真希前辈训练出的强大听力,敏锐察觉,九方阵的咒力球只会朝着远处投掷,大概是因为他下意识认为敌人会向远处逃跑。 他的攻击模式非常单一!如果是体积庞大行动迟缓的咒灵,这种无差别攻击的确很有效果。但要是身手矫健的人类,在正常状态下还是很容易逃跑和闪躲的。 ——怪不得硝子老师回忆时说,被误伤的那些人是逃脱不及时,被“疯子”用咒力单纯轰击,没有留下术式痕迹。 因为九方阵根本没有攻击型术式!无法锁定目标时,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投掷石头”来大范围远程攻击! 若是虎杖和自己都处于全盛状态下……可恶!不要再假设了! 该怎么办?怎么办?快想办法! 虽然没有表现出激烈的情绪,但九方阵明显陷入狂乱中! 误伤别人也无所谓。失手杀人也没关系。 杀人,杀咒灵,只要是妨碍他的,对他来说都一样。都要被他杀死! 伏黑惠心神剧震。 这是货真价实的“小疯子”! 他疯了! …… 他,该如何阻止他……? 22-30 第22章 仿佛意志和肉.体分离, 脑海中狂暴的精神力让九方阵疲惫不堪,身体就像本能一样机械重复相同的动作,好似能永不停歇地直到生命结束。 此时, 他已放弃用理智思考,不去想这样持续下去是否能祓除咒灵,不去想现在有没有人会暗中偷袭,不去想现在是不是在做无用功…… 不听,不看,不想。 他什么也不理会。 只要做下去就好了。 在做什么?啊,不知道。 算了,继续做。 如果领域中能透过一丝光亮,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就会看到:九方阵往日阴沉又略带婴儿肥的脸上, 面部肌肉不受意志控制地扭曲飞舞, 就像恐怖电影中的夸张颜艺, 十分诡异疯狂。 九方阵胳膊上的肌肉在频繁的挥舞中,早就发出控诉。换做平常,九方阵绝对早已抬不起酸痛的双臂,可是现在他就像智商归零的白痴一样,拼命挥霍着生命力。 他的双腿也不听使唤,没有规律地摆动行走。向左?向右?仿佛喝晕头的醉汉, 被绊倒也无动于衷。 幸好江玖现在没在白栖川那里用第三视角看这种掉san场面,否则不敢看恐怖片的他以后估计要对九方阵这个角色产生心理阴影。 他处在九方阵立场上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有点不符合他对【疯狂】就是大吼大叫、乱砍乱杀的幻想,但是也挺新奇的。是种很虚幻飘然、很放纵醉狂的感觉。 伏黑惠咬着牙靠近九方阵——在没有式神帮助的情况下,他打算用自己吸引九方阵的注意力,唤回他的神志。 因为不清楚九方阵在自己的领域里能不能拥有视力,伏黑惠停在距离九方阵五米左右的地方,这是他依靠往日相处估算出的, 九方阵能模糊看到光影的范围。 “九方?”他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没有特别的反应,没有看向他。果然,九方阵现在这种状态连声音都听不进去。 伏黑惠用咒力包裹住一块小石子,从斜后方砸到九方阵的膝窝。九方阵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刚刚自己就被地上的障碍物绊倒了好几次,膝盖已经血肉模糊,不过他像没有痛觉一样撑着地就要爬起来。 伏黑惠趁着他的咒力球还没凝聚,躲过飞来飞去的流矢,飞快跑过去,压住九方阵的脖子和后背不让他起身。 必须先将威力巨大的咒力弹停下!虎杖悠仁要撑不住了! 这个做法的效果很好。被伏黑惠的手肘按住后颈,九方阵下意识抬起胳膊向后反击,两只手又被对方一手握住,按在地上。 双腿不听使唤,又被封锁住双手无法借力,他被迫跪趴在废墟上,头高高仰起,用力撞击同样单膝跪地的,伏黑惠的胸膛。 “咳……嗯……”伏黑惠闷哼。他本受了不轻的伤,甚至比九方阵还严重。若非他身体结实,早就挺不到现在。九方阵毫不留情的头槌,让他死死咬牙,才没有松开控制。 这样不成章法的反抗也多亏与九方阵没有学过:在近身战斗时如何掀翻压在背后的敌人。或者说,伏黑惠猜测:难道那些利用他的高层就是想到了会有这样特殊的情况,才一直不肯教导他体术? 幸好领域里密密麻麻的飞刀乱箭,一开始还能遵照九方阵的意志往特定方向攻击,现在早就混乱失控,没有齐齐转头飞向他们,否则伏黑惠真的没法在压制九方阵的前提下,躲开这些锋利得能够穿透咒力防御的利器了。 即使离得如此之近,伏黑惠仍旧看不到九方阵的伤口。他只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这种味道他自己身上也有。伏黑惠不知道九方阵受伤最严重的地方是哪里,但他胸前的校服衣襟已经快被九方阵额头上的血浸透! 是了,两面宿傩曾把他的头踩下地面。原来他又没来得及用咒力防御啊,怪不得流了这么多血…… 在兵荒马乱看不到前路的混乱里,在九方阵喉咙发出惊怒的嘶哑声中,伏黑惠突然天马行空,像个局外人一样冷静地回想。 现在仅仅是被控制住行动,他也会像被踩住威胁生命时那样拼命挣扎呢…… 九方阵挣扎的幅度很剧烈,好像不顾一切似的,用尽全身力气扭动身体,想要摆脱控制。 没有料到他突然间的破釜沉舟,伏黑惠无法控制住力道,错手将他的手腕拧断! 就算这样,被禁锢的人也没有停下。他不在乎身体受多重的伤,只想逃离,摧毁! 一直呜呜咽咽的嘴里也终于发出精神不正常的叫喊声。 “呃呃啊啊——!!” “啊呃啊——!!” “放开——放开我——!!!” 这是他自【疯狂】以来,说出口的唯一一句,有明确意义的话。 #他讨厌被控制,可惜,无论是身体上的锁链,还是精神上的枷锁,他一个也挣不脱…… # 江玖被迫随着九方阵回忆的江河漂流着,与身体自带的一片片破碎的记忆片段相撞。 尚年幼时,不听命令,不愿面对危险咒灵的九方阵,被强拉着出门。他用咒力反抗,却被更多人、更多咒具压制。 他不明白,明明周围有那么多大人有空闲来教训他一个小孩子,为什么非要让他一个半瞎去做任务? 为什么他只是稍微反驳几句,就要被克扣饭食,扔进禁闭室? 为什么他拥有常人惧怕的强大实力,却连最高只有二级咒术师的家族施加在身上的控制都无法反抗? 天与咒缚,老天都要给他施加束缚吗? 后来他听闻了“最强”的名声。 “最强”咒术师五条悟,是咒术界百年难遇的天才。出身于高贵的五条家,继承家族最强的无下限术式,且生来拥有【六眼】。早在高专上学时期就成为了特级咒术师。如今已经熟练掌握领域与无下限,从此再无人能及……因此经常反抗高层的命令,性格十分叛逆。 九方阵一度以为,【六眼】的意思是面部畸形,比常人多出两双眼睛。 他摸着自己的脸想象了一下,这多出的两双眼睛,如果长在头顶,或者长在脸颊两侧,好像都很奇怪很难看。不会长在后脑勺吧? !唉,好惨哦…… 他甚至对那个天才生出些同病相怜之感:我天生弱视,换来了一身充沛咒力。你生来畸形丑陋,换得常人难以匹敌的咒术天赋。你我二人皆为命运捉弄,被神祇玩弄于股掌之间。 好在你出生于贵为御三家的五条家,他们会保护你这个天才,虽然可能拼命压榨你,但不会为了利益出卖你换取高层的权利。 道听途说了“最强”的一些事迹后,九方阵甚至对比他年长十二岁的五条悟产生憧憬与敬佩:我也能拥有这样的实力吗?视线模糊的我也能随心所欲地活着吗? 真好啊,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觉…… 可惜,没多久,他就知道了【六眼】是一双能看穿他人术式,能追踪精细咒力流动的,特殊的眼睛。而五条悟本人身材高挑,面容俊美,实力强大,无一处不完美。 那双得到上天偏爱的眼眸,苍蓝颜色,美得像天空,像湖水,像一切美好又珍贵的事物。 唯独不像他,玻璃体浑浊,眸色灰暗,眼皮因长时间皱眉眯眼而有些许下垂松弛。 囚困于狭窄黑暗的禁闭室,压制于古老符咒之间的九方阵,被家族长老充满恶意地拿五条悟对比嘲笑,笑他自以为是,竟妄图与六眼神子比较,还自作多情地觉得与他同病相怜。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 九方阵低垂着头,被锁链牢牢绞紧的四肢微微颤抖。他想砸东西,他想怒吼,他想把正在大笑的恶心家伙撕咬得皮开肉绽,扯断他的四肢,划瞎他的眼睛,捏爆他的舌头,拧断他的脖子…… 他还想喋喋不休的长老赶紧离开,留他一个人在黑暗的小房间里独自蹲一会,安抚一下受伤的自尊,温暖一下虚弱疲惫的灵魂…… 他恨五条悟。 嫉妒嫉妒嫉妒! 他凭什么这么强大,却一点代价都不用付出? 他凭什么家世一流,身体健康,活得顺风顺水,生下来就注定成为“最强”?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我要在家中被锁链束缚?为什么我离开人照顾就活不下去?为什么我没有健全的身体? 身边的一切都在束缚我!老天给了我咒缚,视力束缚了我的生活,家族束缚了我的自由,咒术界束缚了我的精神…… 我讨厌被束缚! ——压力值百分之九十五。 九方阵挣扎得太厉害了,仿佛体力无穷无尽一样!掰正他的手腕后,伏黑惠一开始还能比较轻松地压制他,后来已经不得不用上身体的重力来抗衡了。 “喂——九方!清醒过来!” “没有敌人了,我不会伤害你!”伏黑惠不厌其烦地在他耳边喊。 他心里十分焦急。九方阵被缠住后暴躁挣扎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几天前和九方的战斗。大蛇当时控制住了九方,他就像这样拼了命地挣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逃脱。明明战局看起来,他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五条悟随后赶到,却说九方即将把他和狗卷前辈打败、杀死! 是不是当被压制的时候,九方就会突然爆发更强大的力量? 他的压制……好像适得其反了? 特级咒灵的领域被破坏后,虎杖悠仁化身两面宿傩,完全没有给他打电话求助的机会,战斗一瞬间就爆发了。 伊地知先生如果能打通五条老师的电话,刚才来支援的人就不会是九方阵,而是瞬移赶来的五条悟。人现在还没来,那就说明这次完全不能再靠五条老师解决。 伏黑惠想过直接将九方阵物理打晕的方法,但他很快否决。 不是因为舍不得对同学下手,而是因为九方阵的额头撞击地面后,性命垂危都能再次站起来,还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他不觉得他的手刀或者咒力能够把现在这种状态的九方阵彻底打晕,而不遭到反扑。 “你的领域命中的是虎杖悠仁,不是少年院的咒胎!特级咒灵已经被祓除,你想要误杀虎杖吗?!虎杖快被你杀死了!” 快停手吧,你也快被自己杀死了……伏黑惠疲惫地想。 “……虎杖?”九方阵喃喃地说,又像无意识地重复伏黑惠的话,艰难地动用理智去思考。 对虎杖的名字有反应! 伏黑惠狂喜,捉住九方阵双手的手掌不由松开些钳制,狠狠喘了几口气后重复:“领域命中了虎杖悠仁!他现在情况很不好!” 他极力劝道:“你也是!浑身上下都是伤,解开领域,我们回高专找硝子老师治疗!” 看到了希望,情绪激动下,只是稍微的松懈,伏黑惠就被九方阵狠狠掀翻在地,亲眼看到九方阵向后逃开。 该说幸好吗?九方阵没有补刀的意识,否则……伏黑惠猝然倒地后一时半会根本没力气爬起来。 九方阵一团浆糊的大脑似乎被伏黑的话搅动得更加混乱,他只记住了最开始的一句。 “刚刚的,咒灵,是虎杖?” 伏黑惠误会,以为九方阵理解了他的意思,摊在地上深呼一口气,用沙哑疲惫的声音回答道:“没错。” 你不慎误伤的是虎杖悠仁。 话音刚落,他就睚眦欲裂地看着九方阵受到巨大打击一般倒退几步! 九方阵看不清那个人形的样子,看不清狠狠伤害他的,是邪恶又强大的咒灵,还是友善又开朗的虎杖悠仁。 思考的齿轮实在是太过滞涩,他用了很久才推动它转动一点点,最先回忆起的,还是那个粉色头发,认真神色,近在咫尺的笑脸。 这是唯一一个凑到他面前,专门让他看看自己的脸的……“朋友。” 然后…… 然后将这张被定义为“朋友的脸”的画面,复制在踢飞他又踩他脑袋的恶魔身上。 #……# ——压力值百分之百。 * 扭曲的漩涡裹挟着碎片化的记忆,如同进行不规则运动的“混沌摆”,将九方阵的思维捣碎,拧烂。 不稳定的、无秩序的、随机出现的画面与声音,在漩涡的混乱搅动下,渐渐扭曲成另一幅样子。 “——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熟悉一下嘛!之后都是同学,说不定以后要一起战斗呢,交付后背之前总得培养点默契嘛!”活泼的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嗡地响。 骗人! 你突然闪到背后,拽住我的帽子把我抡到天上一脚踢飞。 “——总那么凶干嘛!我就是想跟你交朋友嘛!你不主动,我就只好主动一下了!”这么肉麻又恶心的话居然能用委屈的语气讲出来! 骗人! 你只想玩弄我,还嘲笑我没有玩弄的价值。 “——不用后退哦,我不会攻击你的。”手心摊开放在他眼前,空空如也,的确没有武器。 ……骗人! 你用拳头和体术就足够秒杀我。你这个踩住我脑袋的恶魔…… 等等,踩住我的,是你吗? “——我想,让你看看,朋友的样子。” ……是在骗我吗?你明明是咒灵吧?伪装成人类的样子欺骗我、轻松打败我、嘲讽我,怎么会真心想和我做朋友呢? 骗子! 虎杖悠仁已经是个麻烦精,话痨,肌肉白痴,讨厌鬼了!居然还是个咒灵伪装的骗子! 混沌的思维随着回忆慢慢停摆。 但是,真的好希望,是我听错了呢……? 是吗? 是&吗? 是#&)吗……? * 九方阵清醒了。 【疯狂】带给他的混乱与绝望感没有消失,但覆盖灵台,使他不再清明的云雾已经全然消散。 虽然有些缺氧一般的晕眩,还有能量消耗过大、头脑供血不足的虚弱感,但他仍然没有感到疼痛。耳鸣声也减弱许多,这就足够了。 回首,他朝着伏黑惠的方向询问:“虎杖?咒%刚刚打%# ?” 声音和蚊子掠过的翅膀震动声相比也没大多少。 伏黑惠不敢轻举妄动。 九方阵的话颠三倒四,还吐字不清。看着倒像是恢复了正常,但伏黑还是很警惕。在他的设想中,九方阵一旦恢复正常,应当立马断线一样晕过去! 因为——正常情况下的九方阵绝对无法忍耐这样的疼痛! 早在送他入学测试之前他就从细枝末节处发现了,九方阵很畏惧伤痛,甚至可能用晕倒的手段逃避痛苦——这是个被刻意娇惯出的弱点,专门针对九方阵这个经常失控的咒术师。 伏黑惠生怕什么敏感的话语触动他的神经,他斟酌道:“咒灵已经被虎杖祓除。现在这里非常安全,你可以放松下来,解除领域了。” “打&我#虎杖?” “刚刚是咒灵控制了虎杖,现在咒灵已被祓除。”伏黑惠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力求将对话内容传到九方阵潜意识中。 为了简单明了,他缩减语句,暂时隐瞒复杂的真相。同样的内容,他用类似的说法使九方阵加深印象,争取让他解除误会。 虎杖悠仁还缩在废墟之间抱着脑袋蜷缩,应当是仍然没有摆脱九方阵的领域。周围仍是一片漆黑不见天日,但杂乱飞舞的暗器消失了。 九方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他的方向。 伏黑惠猜测:领域里飞来飞去的刀枪剑戟是他内心情绪的具现化吗?九方是不是终于平静下来了? 面对着九方阵的方向,伏黑试探性地向前探了一步。九方阵没动。 伏黑不敢实施之前暴力镇压的对策,他决定从正面坦荡地靠近,用温柔的动作将九方阵安抚控制住。 “不要忧虑,稳住呼吸,现在你是最安全的,没有咒灵有机会伤害你。人类也不会,”抿着嘴,顿了一下,又加一句:“我也不会伤害你了。” 伏黑惠冷淡的声音在空旷又安静的黑暗中响起,安抚的内容和平淡的语气配合,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请相信我。” “很感谢你特意来救我们,”伏黑惠开始真诚地表扬呆立的九方阵,“幸好你来了,来得很及时,你很强大,我和虎杖都因你得救了。”伏黑惠距九方阵只剩下三步之遥。 他站住鞠了一躬。 借着鞠躬结束起身的机会,他不着痕迹地靠近了两步,九方阵果然没有反应。 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让九方阵看到,人影逐渐放大的,朝天炸起的发丝。 这是……伏黑惠? 他想起来了,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这奇特的发型,他和伏黑惠打了一架。被大蛇缠住很痛很痛,感觉内脏都要变形了。 那场架完全是出于他的误会。 那么虎杖变作咒灵的事……是不是也是误会呢? 来得很及时? 自己才不是特意来救他们的,而是另有目的,现在也达到了。可是,当初那个讨人厌的,一身漆黑的伏黑惠在感谢我诶…… 他说:“真的很感谢。” “不%#……谢。” 黑暗的阴影笼罩住灰暗的视野,冰凉的温度贴在身上,明明并不舒适,却意外地安心。 就像用冬日厚厚的的棉被裹在身上,偏低的体温无法温暖冰凉的被窝,入睡前甚至会冷得瑟瑟发抖。 但只要躲在软软的被窝,把自己暴露在外的皮肤严严盖住,他就拥有最安全最放松的宁静时光。 九方阵阖上眼睛放任自己睡过去,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好了…… #压力值百分之八十九# 伏黑惠倾身拥抱他,很轻很轻地搂住他的腰背,低头将脑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一些自己从来羞于说出口的话:“真的很感谢,九方,我们都活着。” …… 两个同样伤痕累累的少年在雨幕中相拥,分享着彼此冰凉的体温。太阳隐在云层中,碎落砖瓦扬起的灰尘被雨水砸中,混在深红血迹上。一片片,一滩滩血渍,在颜色发旧的楼墙边,被雨水冲淡,渐渐失去了存在感。 被兜头落下的大雨浇得措手不及的虎杖悠仁迷茫间睁开眼睛。 天亮了。 ##CG【冰凉拥抱】已收入【咒与爱】资料片## * 纪藤肆也突然晕倒在实验室,实验中的师兄师姐慌乱无措,来不及安抚本科更加慌张的学弟学妹,连夜将他送往医院。 不多时,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东大校园。惊动了课题组的导师,惊动了几位管理学术成果的领导,甚至校长也发短信过去表示问候。 东大校园男神,研究生一年级,有钱有才又很帅的纪藤肆也再次登顶校园论坛话题榜。 一群人在论坛围观好事者偷拍到的图片:穿着白色厚重防护服的人被几个人横着抬到推车上,被救护车带走。 大部分人一开始都不信,直到有与他同课题组的学弟证实那的确是纪藤肆也。 迷弟迷妹们纷纷讨论纪藤大佬究竟生了什么病,怎么会发展到“突然晕倒”这个地步? 论坛每次刷新都会多出一大片祝福大佬平安的帖子,管理员不得不单独开一层楼,否则用来交流学术、讨论校园生活的论坛就要被一群刷屏纪藤肆也的帖子淹没了! 纪藤肆也为什么拥有这样的热度? 其实他不仅在东京大学有大批粉丝,在社会面上也有许多歌迷嘶喊着“我们永远等肆也回归!” 是的,纪藤肆也才华横溢,在高中时就出道成为小有名气的创作型歌手,后来更是因为擅长自弹自唱,实力超强,还有外在条件加持,在歌坛拥有不小的地位。 他的才华不仅限于音乐,高中毕业,他顺利就读于东京大学物理系,本科期间就发表了数篇文章。论文影响因子不一定都很高,但他能在兼顾歌手事业的情况下在学业上取得如此成就,让歌迷和同学都十分敬佩。 可惜的是,这位在现实中活成小说男主角的大佬在升入研究生之后,就宣布从此放弃音乐事业,专心读书科研。 这让偶像经济发达的霓虹粉丝心痛欲绝:你明明可以兼顾得很好,为什么要放弃我们? 可惜纪藤肆也心意已决,任凭歌迷劝告威胁,也不曾回心转意。 这样雷厉风行,行事果断的风格很受另一批人的喜爱,更何况他在学术上表现优异,经常被作为新生入学的榜样。 如果说,仅仅是这样,还谈不上攻略天才辈出的东大,毕竟这所老牌名校拥有数不尽优秀的生源,和众多与他类似的,前程似锦的优等生。那么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那身从容严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气质。 无论是科研实验,还是生活作息,他都将“严谨”二字贯彻始终。在他专注做事的时候,很少有人去在意他英俊的外表,他们更多会被他身上沉稳与睿智的气息折服。 众多高学历高智商的东大天才们,无论是颜性恋还是智性恋,都能在纪藤肆也身上找到憧憬的闪光点。 这样的纪藤肆也,这样优秀的人……一定不要有事啊! * 江玖从纪藤肆也身上苏醒,颇为不自在地动了动插着针管的手背。 九方阵那边【疯狂】状态带来的后劲太大,等终于找到理由结束这种不受控的疯狂感时,江玖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放任九方阵睡过去,让人物失去意识。 就是没想到在伏黑惠怀里睡着,九方阵居然会像在寝室床上睡觉一样,自动随时间降低压力值! 江玖震惊:这居然也是个缓解心理压力的治疗点吗? 绝了绝了! 江玖结束这个副本剧情,立马脱离了游戏狠狠睡了一觉。这游戏模拟的情绪太夸张太真实了!他扮演的时候真的就像个“疯子”一样!毫无理智,连行为动机都模糊起来。 好在睡了一觉后,江玖完全恢复了精神。他先登录游戏查看解锁新角色的奖励。 这回他没怎么纠结,很快就选好心仪的名字,但又在优秀特质和缺陷特质的选择上犯了难。 这次他想扮演一个社会精英。可能是江玖现实中是个卑微的社畜——给老板干活打工到天明,绩效扣光无奖金,只能拿死工资的原因,他想在游戏里实现一下自己没能达到的梦想。 可惜游戏系统不能自定义人物背景,只能通过性别、名字、特质、外貌四个自变量来生成独一无二的角色。 江玖直接把早就设计好的人性弱点【控制狂】、【善妒】勾选上去,这能确保和九方阵的背景设定完全相反。然后精挑细选了几个优秀特质,比如【能力卓绝】、【才华横溢】、【自律】、【善于运动】等等。 幻想着这是个有钱有地位的社会精英,江玖不断给纪藤肆也叠buff ,这个特质好,那个特质也好,那就两个都选上! 他丰富完纪藤肆也这个人设,看了一下被勾选的黑框,突然发现,优秀特质比缺陷特质多了两个! 这不符合他玩游戏的初衷!他追求着真实又平衡的人生!如果这个人物是个完美人设,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成年后顺理成章成为一方大佬,这固然很爽,就像爽文男主! 但他玩游戏可不只是为了在虚假的数据中享乐!这样完美的角色完全无法让人代入好吗? !开局100级送屠龙宝刀哪有自己奋斗成人生赢家有意思? ! 江玖暗暗鄙视那些疯狂叠buff,全都勾选优秀特质的玩家:真是连美梦都不会做! 但是面对每一个都精挑细选十分满意的优秀特质,江玖含泪将【自律】去掉。紧接着他又怕角色空有天赋,却被背景设定成懒惰或者没有奋斗动力的人,他就在弱点上添加了【强迫症】。 【强迫症】体现在生活上,应该也算【自律】的一种吧,而且还能涉及到方方面面呢! 江玖对自己的灵机一动很满意。 一转眼他又觉得,【能力卓绝】和【才华横溢】好像有点重复,【善于运动】这个特质好像有点多余…… 哎呀算了算了,就这些吧,不改了! 这可能就像老丈人挑女婿,越看越不顺眼吧…… 江玖直接在模型库里搜索“社会精英”,选择了免费模型里最好看,也是被选次数最多的那个。拔了一下身高,配了一副眼镜,看着衣服下薄薄的一层肌肉,觉得:很好!是一个成熟的斯文败类了! 江玖知道这次应该会被投放到【黑与红】片场,可惜看资料片背景设定已经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那时也只是粗略看一看,现在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隐约记得好像是个包含探案元素的警匪片? 啊!说不定纪藤肆也这个模型,套个西装拿把枪,就能完美演绎人面兽心的西装暴徒呢! 哈哈想想也挺带感! 结果“西装暴徒”纪藤肆也醒来时躺在医院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 江玖顿时生出一种不受控制的烦躁感。虽然使用的形容词很相似,但这种烦躁和在九方阵身体里的烦躁并不相同。这种难受得想要挠胳膊的焦虑感让他迫不及待想要做些什么。 纪藤肆也看向插着针头输液的手背,只看了一眼就像火烧灼一样把视线移开——上面的两条医用胶带不平行。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病房里? 因为江玖暂时没有角色具体记忆,只有扮演人物必备的生活习惯和思考方式。他不知道他刚刚在做的事情是什么。但他有这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源于对自己的要求没有完成,或者设定的日程没有做到的空虚感。 他等不及要找人问问了。 纪藤肆也按下床头的按铃,很快有护士来问他有什么需求。 纪藤肆也挺直腰背靠坐在床头,笑容温柔又矜贵:“您好,请问我生了什么病吗?抱歉我好像昏倒后就不记得了。” 护士小姐很温柔地安抚他:“没有什么大问题,先生您好像低血糖晕倒了,是您的同学将您送过来的。要注意三餐规律,饮食均衡哦。” “谢谢,我会的。”完美的社交辞令与表情管理。 不对劲! 他的三餐向来很规律,他也很注重自己的身体健康,绝对不会发生低血糖晕倒这种低级失误。 纪藤肆也将视线移到吊瓶中滴答滴答向下落的液滴,这种规律性的机械运动让他感到舒服。他盯着透明的液滴陷入思考。 低血糖一般会伴随出汗、心慌、饥饿等表现情况,晕倒时就算眼前一黑也只会是短暂几分钟,绝对不会很久都清醒不过来。 可是他直到被送到医院都没有清醒,而且他并不觉得腹中空空。 所以这是意外还是人为? 有人想要他晕倒,却又不想伤害他,所以使出这种无害的手段? 从校园到医院,短暂的时间里,有什么能够图谋的呢? 啊……纪藤肆也叹息。信息不足,还需要从别人那里了解更多。 知道了吊瓶里输入的是葡萄糖,虽然没什么作用,而且针尖上的绑带十分歪斜丑陋,不过还是有始有终吧。纪藤肆也耐心地等待液体滴完。 江玖在这段等待时间里,翻找出所有随身物品。 纪藤肆也宽大的白色实验服被脱下叠好,放在病床边的小柜子上。他现在穿的是轻薄又修身的牛仔裤和长袖衬衣。在室外炎热的天气里久待,可能会觉得很热。但处于有空调的室内,这个衣着刚刚好。 牛仔裤兜里揣着一张学生证和一张银行卡,另一个裤兜里是一小串钥匙。 学生证上没什么内容。东京大学研究生,入学年份是今年。按照霓虹的入学时间,他大概才读了两个月的研究生。 实验服有一个大衣兜,他总里面掏到了手机。 江玖又解锁手机,屏幕亮起。他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右上角,直到电量数值降到百分之90这个能被十整除的数字,才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框输入自己的名字。 网页上有专门的百科介绍纪藤肆也,用词十分夸张中二。霓虹人习惯给所有稍有名气的人物起一些浮夸玄幻的外号。例如纪藤肆也的人物介绍里就有:他是歌坛璀璨又短暂的流星,俊美优雅、才华无双的弹唱王子。他的嗓音磁性醇厚,冷淡又迷人;他的双手修长又灵活,拂过钢琴的黑白键,让灵魂都为他臣服…… 纪藤肆也跳过天花乱坠的吹捧,在其中梳理有意义的内容。 首先,他现在已经退出歌坛了,但之前演唱的歌曲还能源源不断给他带来一些收益,所以他应该暂时不缺钱。 然后,他当初宣布退圈十分突然,许多歌迷以为只是玩笑,后来才发现他退得干干净净十分坚定。 那么为什么在歌手事业如日中天时退出呢? 很好分析,看自己现在将时间分配在什么地方就知道了。鉴于昏迷地点是学校,大概猜测是学业上出了问题,让自己不甘心,所以一心一意扑在学习上。也有可能是生活上有什么变故,信息不足暂且无法推断。 电量剩余百分之85。 接下来确定一下这个东京是否是九方阵所在的那个东京?时间点、世界线是否相同? 搜索“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词条显示出来是一所宗教性质的学校,显然是面对普通人的伪装,看来是同一个世界观,这个身份所在的世界也存在咒灵。 那么他们在同一条世界线呢?这个世界有九方阵吗? 鉴于白栖川的本丸超脱于时间线和世界线,江玖也要把这种可能性考虑进去。说不定之后的玩法不仅有穿越时间,还有穿越世界。 扮演九方阵时,江玖没有自己出过门,也不记得什么显眼独特的地标——路过了也看不到。而且在九方阵身体里,他就容易变得混混僵僵的,也没特意注意过年份和时间点。 记得从九方阵那边脱离时好像下了场大雨,但是纪藤肆也查看天气预报,昨天东京局部阵雨。具体是哪里下雨、几点下雨他也不清楚。 再搜索“东京少年院”字眼,网络上没有关于少年院坍塌、爆炸之类的新闻。有可能事件还没发生,也有可能被咒术界掩盖。 就算纪藤肆也亲自去少年院看看,他也不能完全确认九方阵的存在。 没记错的话,九方阵到现场的时候,少年院的建筑已经毁得差不多了。只要现在的世界线存在虎杖悠仁他们,纪藤肆也就无法从少年院现场获得明确信息。 那之后找个时间,操纵九方阵和纪藤肆也同时出现在同一地点,看看彼此能不能见到对方吧。 以纪藤肆也的思维方式,看待九方阵人生的角度完全不同。他明明有强大的咒力,有进取改革意图的老师同学,虽然出生在垃圾堆里,但现在天然处在咒术界最强的庇护之下,完全可以趁机导向更强更有利的一派。 手握这样一把好牌,偏偏要自怨自艾自甘堕落,纪藤肆也可看不惯另一个“自己”这样放纵下去。 若能见到九方阵,他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他一把。 至少让他不要排斥老师和同学吸纳他加入改革派的行为。 电量剩余百分之82,纪藤肆也又刷了会儿手机,翻了翻通讯录和短信通知,给所有发短信问候的人群发了感谢的消息,最后卡在百分之80处按灭手机。 正好吊瓶里的液体见底了,他正要呼唤护士拔针,一个自称是他学长的男生与护士一前一后走进病房。 “纪藤,你终于醒了!真是吓死我们了!”学长是个很热心的性格,一大群人把纪藤肆也送到医院后,学长主动提出留下来照顾他,让其他人都快点散去,不要扰乱医院秩序。 刚才下楼抽了根烟,受到学弟苏醒过来发的短信,知道他醒了,赶紧上楼陪伴纪藤肆也。 “让大家担心了,真的十分抱歉。”纪藤肆也乖乖伸出手臂让护士拔针,一边对学长回道。 学长说:“你不用跟我们道歉,我们照顾学弟是应该的。你可得在学校论坛上好好说明情况,好多人都不明真相,甚至还有传你早就得了重病,撞见你偷偷吐血的谣言。要不是我来了医院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说得我都要信了!” 纪藤肆也讨厌网络上这种没有根据的言论。他在舆论传播上,向来扮演引导角色。纵然有黑子活蹦乱跳,也是因为他觉得全篇赞同不太真实,故而放任。 他人对他的言论,必须要掌握着他自己的手里! “你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要好好休息,别总是熬夜做实验。”学长也像护士一样数落他,“在仪器旁边突然倒下多吓人啊!幸好冲矢学弟及时扶住了你,不然砸坏装置事小,脑袋砸到金属实验台上可就要开花了!” 纪藤肆也连连应是。看来这个学长和自己关系十分亲厚,说话的口吻都很亲近。 “话说回来,这回你得好好感谢一下冲矢学弟!要不是他及时镇定下来,安排我们联系车辆、给医学院老师打电话,你不一定有啥事,我们可能就要挨网友骂了。” “好的,我会送上谢礼的。” 学长听到他的回答震惊了起来:“你居然没反驳?!我以为……你终于领情了吗!” 江玖疑惑。道谢再送谢礼有问题吗? “冲矢学弟是个好人啊,同学之间可要和睦相处。你可别再单方面针对他了!” 怎么回事? “冲矢”这个姓氏为什么会引发他天然的厌恶感? 好像已经开始讨厌起他口中冲矢同学了。 第23章 护士已经端着托盘离开了,纪藤肆也拖着学长东扯西唠,直到病房里的时钟分针指向30整。他几句话快速结束话题,和学长离开病房回学校。 江玖从学长那里大致搞清楚昏倒前发生什么了。 作为东大物理系高材生, 纪藤肆也在没有课的时间准时来到实验室,辅助学长学姐做课题。当时他穿上特制的高能粒子防护服,独自调试仪器,好久都没有调整到合适的参数。 学长们都在忙别的,冲矢昴主动过去帮忙。然而纪藤肆也因为不明原因十分讨厌他,似乎语气很生硬地拒绝了。有人看到冲矢昂露出尴尬微笑的脸色,还有些不明所以。然后没多久他就倒下来不省人事了。 ……从别人的角度看,他貌似很不讲理, 明明对其他人都很友善, 却偏偏喜欢针对冲矢昴。 可是以自己的立场看, 这个冲矢昴很可疑啊! 很可能是为了报复总是针对自己的纪藤肆也, 说不定他“低血糖”是冲矢昴搞的鬼呢! 记在小本本上.jpg 江玖随学长坐电车回到学校。 纪藤肆也具有非常强烈的强迫思维。比如坐电车的时候, 他会不受控制地数清每一站上车、下车的人数,并且对每一站上下车的差值是奇数还是偶数有不同的情绪。 在创建人物短短两小时内,江玖被迫体会到强迫症是一种怎样的精神压迫。 首先是非常想要将数字凑整,如果见到整数就会很满意。 然后是对一些动作有习惯的顺序。比如右腿先迈上车、右手开门、手里的东西用左手拿十分钟再换右手十分钟…… 还有一些追求完美,畏惧失误导致的重复行为。比如他离开病房后,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在医院,特意又和学长找借口回去检查了一遍。实际上什么东西也没落下。 大部分强迫意向江玖都能控制, 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念头他就选择了放任。 纪藤肆也应该已经习惯向强迫症妥协,学会与这种念头共生。否则周围人应该早就知道他的问题了。 学长虽然觉得纪藤肆也有点神经质,总是考虑太多、担心太多,但也没往神经精神疾病上想。 毕竟这个学弟十分能干,有他在, 导师领导的整个课题小组进度都快了许多。而且他很有名气,却十分谦逊,除了莫名其妙看不惯冲矢昴以外,和所有人相处都很融洽。 这么想的话,神经质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学长把他送回寝室,强硬地命令他今天好好休息,不准去实验室,不准读文献,给自己放个假!有空在论坛上和网友们澄清一下,顺便公开感谢一下学长我就更好了。 被按在椅子上,无奈地看着寝室门被学长狠狠关上,纪藤肆也听到脚步声远去,起身再次把寝室门拉开。 拉开——关上——上锁——扭一扭把手检查——再次拉开——上锁…… 重复三遍,终于放下心,确认门真的彻底关严。 在这个过程中,纪藤肆也的面板上有个黄色进度条,当这种神经质的强迫行为结束,进度条才满值变绿,然后消失。 江玖操控纪藤肆也整理自己的寝室。 这是个二人寝,但纪藤肆也知道自己有太多毛病,没法忍受与另一个陌生人朝夕相处,甚至连寝室这种私人空间都要分享!所以他开学前就以身份特殊、怕私生粉丝闯入影响室友为由,申请了独自住宿。 之所以没有在学校附近租房或者买房,是因为经过缜密计算,在学校住宿能够更加精准地控制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假如从校外进入校园,他对时间的掌控度将大大降低,因为可能会有各种意外发生,各项误差太大了。 纪藤肆也的书桌和床铺很整齐,书本物品分布简单,一目了然。江玖搜寻了一番,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无非是些普通物件。 只有一个地方让他有些难受:他蓝色条纹的枕巾边缘与床单上一道白色的花纹没有平行。 他把枕头摆正,然后坐在书桌上打开电脑读文献——按照他摆在桌上的的日程表,现在是科研时间。既然被勒令不许去实验室,那就用来读文献吧! 进度条前进…… * 江玖让系统挂机学习,自己点开纪藤肆也的面板。 这是个新身份,技能一栏里还是空白。理论上他应该有音乐方面的技能,不过可能需要触发唤醒。希望挂机后学到的知识能让他解锁一些学识上的技能。而且这个身体有【善于运动】的特质,运动方面的技能应该很好解锁。 纪藤肆也是三个身份里唯一一个没有特殊力量的普通人。不过他的面板里比另外两个人物多了一个进度条。 江玖从进度条出现的时机推测,因为纪藤肆也有难以抑制的【强迫症】倾向,当对某件事不满意时,想方设法也要把它改正。 ——所以觉得门没关严,那就多关几次,直到绝对关严为止。他给自己设定的次数是“三”,所以重复三次后,进度条消失。 而且他对自己有很强烈的控制行为,非常“自律”,专注某件事的时候,心里会预设一个目标,并且将进程量化成进度条,达成才肯结束。 ——比如读文献,进度条的推进可能是阅读文献的篇幅,也可能是阅读时长。 黄色进度条没有消失时,江玖在纪藤肆也心里,会感受到不同程度的焦虑感和抓狂感。 总之,达成目标后,他才能放过自己。 纪藤肆也的人物档案暂时平平无奇,只有一句话:“他是一个对人对事要求严格的人,似乎有些音乐天赋。” 音乐天赋可能是【才华横溢】特质的衍生属性吧。 倒是九方阵的人物档案刷新了许多,现在已经是一大长段话了。 “——他是以视力为交换的不完全体天与咒缚,敏感又暴躁,常常处于被危险包围的妄想中,难以释放压力。 ——当情绪崩溃,他就会疯狂。 ”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九方阵睡着后发生了什么。江玖切到九方阵身上。 像躺尸一样,肢体沉重得一点儿也动不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新手村有个能治愈一切的强力奶妈吗? 九方阵的身体还无法操纵,江玖戳系统,系统提示:人物处于昏睡状态,是否强行扮演? 强行扮演的意思是让我本人的意识也一起沉睡吗?离谱!算了算了。 江玖顺便检查一下白栖川的人物档案。 “——他是一个善良温和的人,喜欢与人为善。” ——他对刀剑这一事物产生了喜爱,可惜能力有限,无法快速收集。 ——在他看似一视同仁的表面下,内心深处难以避免地衍生了独有的偏爱。 ——他好像很胆小。 ” 诶?是他太久没关注白栖川了吗?人物档案上怎么多了好多他不清楚缘由的内容?明明他一直分出一缕精神留在白栖川身上,最近一直风平浪静没发生什么大事啊? 产生偏爱?对谁?对某把刀吗?他印象里白栖川对谁都很亲和啊,没表现出特别喜爱谁啊?顶多因为长谷部能干,比较重用他。 难道发生了什么他忽视的细节,导致白栖川虽然面上不显,实际上心里更偏向某个人? 好家伙,这就是“我做的面子功夫连我自己都能骗过去”吗? 还有“胆小”! 江玖记得自己给白栖川选择的是【懦弱】、【轻信】、【能力平庸】三个缺陷,没选胆小啊!这也是白栖川在本丸日常挂机里自己演变出来的? 怪不得人物状态栏里时不时刷出【惊吓】状态! 江玖一直以为,【惊吓】状态的出现是因为鹤丸国永恶作剧太频繁了。毕竟只有他总爱把“惊吓”二字挂在嘴边,但是当江玖上线白栖川的时候,鹤丸开的玩笑明明都无伤大雅,算不上多恐怖的惊吓!顶多让人数落几句,不至于拔刀见血。 至今为止,本丸的氛围都很和睦,没有人真刀真枪地在他面前打起来。暗地里的暗潮汹涌他也见不到。 这要是都能让白栖川草木皆兵变得胆小,那他也太废物了! 本来就“能力平庸”了,又有了“胆小”性格,还总是被臣下恶作剧惊吓……这么废柴的白栖川真的能服众吗? 江玖反思:看来是他太忽视老大了!导致老大在挂机时间里自由自在地发展,发展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形象。半点“懦弱”、“轻信”都没体现出来! 看看人家九方阵,人物档案非常符合初始的人物特质,一点儿都没长歪! 纪藤肆也给自己制定了十分严谨的日程表,如果不完成的话,他就会浑身难受。今天是系统背景自带、符合人物初始设定而制作的日程表。等江玖正式开始扮演,就可以自行设置日程了。 纪藤这边的条条框框很无聊,九方阵也操纵不了,正好纪藤肆也和本丸的时间比例也是1:7,江玖让纪藤肆也乖乖待在东大挂机学习按时睡觉,回本丸做生活玩家了。 这三个人里,只有老大白栖川还算个正常人,另外两个精神上都不太正常。还是在本丸养老院多休闲几天,再去纪藤肆也那边搞事业吧。 严格来说,以本丸的时间流速,江玖上次在白栖川这边观看“九方阵在线发疯”的实时转播,是在七天前。 再上线后直接去九方阵身上了,然后陷入疯狂混乱,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关注本丸。 很有可能就是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让白栖川的人物档案发生变化。 江玖对“偏爱”二字很感兴趣,因为这代表白栖川这个人物对某个人产生了情感波动,有可能触发新剧情。 本丸这边一直都很日常,白栖川挂机也能做得很好,江玖没什么发挥余地。新事件如果能让白栖川的生活丰富起来,打破水面的平静,他还是很期待的! * 短刀付丧神们有了新的烦恼。 他们的主君虽然一如既往地喜爱他们,给他们甜甜的零嘴,送他们好看的话本和图册,但是…… 真的好羡慕啊! 乱藤四郎和包丁藤四郎躲在万叶樱粗壮的树干后,偷偷往小亭子那边瞧。 乱藤四郎是个有橘色头发、绿色大眼睛和娇美脸蛋的短刀,喜欢穿着黑色长袜,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性格也甜美有女子力。 因为迷惑性的外表,身为本丸唯一的“女孩子”,自从来到白栖川的本丸,白栖川就对他多有照顾,并且特意嘱咐了其他付丧神与他玩闹时要注意分寸。 白栖川是以自己古代人的价值观和有限的认知水平,认为乱藤四郎虽然是由刀剑付丧神所化,但就像愚昧顽固的大家族里姬妾们争权夺利,为了各种目的将女孩当做男孩养大,或者反之。 如此男扮女装或者男扮女装长大的儿童,对自己的性别认知大多十分模糊,面对心怀不轨之徒很容易吃亏。 他觉得乱既然作女儿家打扮,性格和声音也都像女孩靠拢,应当是想要作为女子生活的。 白栖川倒是不担心本丸里付丧神们的道德水平,他相信不会有人做出欺男霸女的行径。但是他担心乱藤四郎在和人玩闹的时候被不经意间占了便宜,毕竟一把刀再怎么像人,再怎么懂礼数,也不一定能像理想中那样从小被礼义廉耻熏陶,举止作风样样规范得体。 小孩子心性,玩耍间难免多有磕碰。即使付丧神之间少有嫁娶之事,白栖川认为,他还是有必要多照顾一下以防万一。 因此乱藤四郎一来到本丸,就受到了白栖川的特殊关照。乱心里大概清楚审神者对他的误会,不过他乐见其成! 拥有主公的喜 爱,难道不是每一个刀剑付丧神梦寐以求的事情吗?打扮成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受到审神者的爱重,这可是他乱藤四郎独有的争宠技巧!兄弟们都羡慕死啦! 乱藤四郎也的确拥有让人喜欢的能力,经常贴在白栖川身边,时不时讨杯茶水喝,再撒个娇卖个萌。有时候拉着兄弟一起找审神者玩,注意到白栖川喜欢五虎退的小老虎,就经常叫上五虎退一起。 白栖川对孩子形态的短刀们一向多有纵容,导致胆子比较大的今剑和小老虎们甚至敢爬到他的怀里撒娇! (乱藤四郎也想,但白栖川不让。) 像加州清光这样的,也喜欢亲近审神者跟审神者撒娇的刀,嫉妒得口水从眼角留下。 至于压切长谷部? 哦,鹤丸曾经挑事般问压切长谷部的感想,长谷部坚定回答:他才不要依靠这种撒娇卖萌来争宠!他可是要成为主人最锋利、最能干、最倚重的刀! 鹤丸之后悄悄和伊达组的小光、小伽罗吐槽:毕竟长谷部也没有撒娇卖萌的外在条件……幸好听他吐槽的人一个不是多嘴的,另一个不想跟任何人打好关系,否则长谷部又要拿刀把鹤丸追到馬廄里了。 对乱来说,一切都很好,在本丸和兄弟们团聚、拥有主公的喜爱,所有的一切都很棒!但是,从两天前开始,乱藤四郎不开心了! 他发现自己好像不是主公最喜欢的刀!呜呜! 自从“名物中的名物”、“天下最美之刃”三日月宗近来了之后,主公就经常捧着他的本体刀,还把它挂在腰上佩戴了一整天! 主公那么柔弱的人类身体,又不像他们大多身强体壮久经沙场的前主,腰上挂着那么沉重的一把太刀,若是把腰腹累到怎么办! 明明短刀更适合主公,又轻又小,可以贴身放到怀里的! 可恶可恶! 第24章 包丁藤四郎被兄弟乱藤四郎拉着去偷窥审神者,审神者大人正和三日月宗近、莺丸、歌仙兼定在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喝茶。 他不明白乱为什么这么焦虑,明明审神者爱好风雅、喜欢喝茶的事大家都知道,甚至兄弟们还一起出钱去万屋买了昂贵的茶叶送给审神者。现在只是他们惯常的聚会,即使多了风姿卓绝的三日月殿下,也不必如临大敌吧? 包丁藤四郎本体形似菜刀,因为旧主的缘故,喜欢可以温柔抚摸他的头、给他好吃小点心的人.妻。审神者除了性别不对以外,都很符合他的理想中的人.妻形象,所以他也超级喜欢主公的! 他一开始被乱的危言耸听唬住了,也开始担心“万一主公和其他审神者一样只喜爱稀有的名刀了怎么办?”、“呜呜呜三日月殿下真的好美好好看,被比下去了可恶!” 但是答应和乱一起躲在树后面就有点后悔,就像在做坏事一样,让他有些心虚。而且观察到白栖川并没有更多偏爱的举动,和三日月殿的相处与莺丸殿、歌仙殿没有什么区别,包丁就更想离开了。 他坐立不安地对乱说:“要不我们回去吧,或者直接过去和主公他们打声招呼?”他说着也有点期待:“说不定主公还会把茶点分给我们吃!” 乱藤四郎恨铁不成钢地对包丁说:“分享茶点对主公来说才不是喜爱的体现!他总是温柔又擅长照顾小孩子的。但是……这和对三日月殿下的喜爱是不同的!” 橙色发丝的乱藤四郎握紧小拳头,将额头抵在树干上,落寞地说:“在见识到真正的喜爱之前,我也可以骗自己说,我是主公最疼爱的刀 ,连长谷部都羡慕我。” “可是,真正的喜爱不是这种流于表面的疼爱吧?他只是将我们当做小孩子。主公他可以温柔抚摸我们所有人的头发,可以送给所有人好吃的点心,还可以把扑到怀里的兄弟们轻柔地搂住。” “但是,他只会佩戴心爱的三日月宗近,只会将华美珍贵的太刀装饰在身上,只会忍耐不住喜悦的心情,随时随地将三日月拿在手中观赏……” 包丁听着乱哀怨的抱怨,不由黑线:“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吧?主公大人除了佩戴了一天三日月殿的本体,也没做什么呀?而且据说加州先生也被主公大人使用过呢!乱你若是实在羡慕,要不要主动提出让主公也佩戴你的本体?” 乱藤四郎直起身,原地跺了跺脚,清脆的声音染上些忧虑,“我还是觉得不一样……” 包丁放弃了。这个兄弟就是之前太受宠,太得意忘形啦!审神者是所有人的主公,喜爱之情分散在每一个人身上都是正常的。怎么能要求人类只偏爱自己呢?这不是太恃宠而骄了吗? 他从树后面跑出来,无视乱在身后小声的呼喊:“喂!暴露了!”他冲下山坡,用短刀的超高机动值,飞奔向亭子。 然后稍稍放慢速度,刻意装作刹不住车,扑倒在白衣审神者温暖的怀里。 乱就是容易想太多!这样不好吗?环住审神者脖颈躺在他身上不起来的包丁一边撒娇一边心情愉悦地想。 拥有主公大人的疼爱,我已经是最最快乐的刃啦! 出阵服华丽复杂,绮丽优雅,内番服就是一副老爷爷打扮的三日月宗近看着被小孩子亲密搂住的白栖川,不由以老年人的口吻感慨:“哈哈哈,年轻人真是活泼呀!” 活泼的年轻人白栖川:…… 有什么好笑的吗?这么爽朗的笑声太有槽点了! 明明是姿容俊美的年轻人外表,表现出来的却像个智商不高的迷糊老爷爷。绀色的轻薄内番服里面居然贴身穿着白色保暖内衣!私服搭配完全一团糟! 若是再用明黄色头巾将头发包起来,脖子上搭一条皱巴巴的毛巾,那这振“天下五剑之一”的名刀就算下一秒迷路到现世,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歌仙兼定努力把包丁从审神者怀里拔.出来,“喂,这太不风雅了!快起来!” “不嘛!想要主公大人喂包丁小点心!主公喂我嘛!” 包丁藤四郎仰起脖子用期待的眼神看白栖川。 莺丸端起茶杯缓缓送了口茶水,对白栖川温柔笑道:“包丁很喜欢您呢。” 白栖川对这两个看热闹围观的付丧神无奈,他推了推身上的小孩,示意他起来,“好啊,让我起身拿一下茶点。” 明明最开始,本丸的付丧神对他都是尊敬礼待,恪守界限。相处间分寸有余而亲近不足。就连性格活泼的小孩子模样短刀,在他面前也很安静温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付丧神们渐渐在他面前放开了许多,肢体接触越来越频繁。小孩子总是喜欢待在他身边,蹭进他怀里。就连羞涩内向的五虎退都会抱着小老虎捏他的衣角。 他能怎么办?难道直言拒绝他们的亲近吗?只能放任了。 今剑远远看到粟田口的短刀又去找主公撒娇,缠住主公摸摸头、喂点心。旁边的三日月只会一脸慈祥的傻笑,不由摇头鄙视起这个同为三条家的弟弟。 “真是的!三日月这家伙,这么好的机会都不会把握,浪费了这张得天独厚的脸!粟田口的大家都那么会扮可爱争宠,我们可不能认输啊!” 这位源义经的护身刀,年龄比三日月宗近还大,由于被打磨成短刀,所以一副小孩子模样。 性格活泼的今剑无奈叹气:三条家除了我,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今剑误会了,三日月宗近哪是浪费了他那张美丽清贵的脸啊?他那是幸好靠着那张脸才没被打死! 回到小亭子视角。 白栖川一边捏着烛台切特意奉送的茶点,与包丁分吃,一边和另外三振刀继续刚才的话题。 “不知近日,我能否有幸邀几位前往万屋,短暂出游,置物赠礼,聊表心意呢?”白栖川想出门逛一逛,假借买礼物实则想溜达。他刚刚就是装作不经意间提起这件事,好似随口一提。 他自从上任起,没有离开过本丸,连万屋的采买都是摆脱长谷部安排人手。许多付丧神都去过的万屋是什么样子,他都不清楚,只猜测大概如“市”、“坊”之地,热闹繁华。 甚至他本身对品茶一事没有这么热衷,不过是因为长期不出门,又不想处理工作,给自己找点事情打发时间罢了。 他被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劝告:审神者非刀剑灵体之身,不能直接使用时空转换器。审神者离开本丸时通过的专有的传送阵对人类的躯体会有一定负担。为了保护自己,身躯会自动消耗他本身的灵力。 如今他的灵力泽被着整个本丸的一草一木,本就是不小的开支。更别说压切长谷部经历过审神者没有节制挥洒灵力导致晕倒一事,更加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恨不得把白栖川保护得密不透风。 他们虽然没有强行禁止他出行,但也是不赞同的。所以白栖川也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提起,总觉得自己的任性会给他们添麻烦。 不过现在白栖川的算盘打得很好:自己和茶友关系这么亲近,大家应该会支持他的想法吧?都是实力高超的付丧神,长谷部完全不用担心他们无法保护他。而且三日月他们也不清楚他灵力过度使用的黑历史。 尤其是很多后来才到的付丧神,他都没来得及购买相应的轻装,他们自己又没有足够的小判给自己买。正好从审神者私库里支出,给每个刃买一套。 他早就看三日月糟糕的内番服审美不顺眼了! 审神者想亲手给本丸的大家挑选礼物有什么不对?理由十分充分! “哈哈哈,您的意愿我们自然遵从。”这是初来乍到不懂情况的三日月宗近。 已经在本丸待过很久,被压切长谷部郑重科普过白栖川过往劣迹的歌仙兼定,不赞同地数道:“您离开本丸需要从长计议,当日不可锻造新刀,不可制作刀装。最好完全不做耗费灵力的事。” 他又开始越想越深入,“最好当天不要安排队伍出阵和远征,以免有人受伤需要手入,这也是灵力的开支,不能不重视……不止我们几个,还得叫上更多人来保护审神者。万一您再次晕倒,我们还要制定至少三个措施……” 白栖川听着风雅的歌仙兼定一点也不风雅的碎碎念,头上的黑线都快挂不住了,冷汗呼啦啦的冒:怎么回事,?难道我提出了一个很麻烦的要求?怎么搞得像是受压迫的家臣们一边烦恼,一边硬着头皮想方设法满足不讲道理的主公呢? “呃……也不至于……” “歌仙殿也是担忧主人呢,毕竟长谷部会提醒每一振新来的刀剑,看护审神者不要过度动用灵力呢。”莺丸笑呵呵解释道。 “什……?!”白栖川心虚。 这样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觉得他“身娇体弱”,需要人贴身保护吗! 长谷部你的贴心不要用到这种地方啊! “哈哈哈,老爷爷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个原因包丁藤四郎知道。 这振最美太刀锻造当日,审神者没有按照正常流程,唤醒付丧神并让本丸其他人带领熟悉住所。 而是在三日月宗近化形后,借过他的本体拿到手入室,借着灯光亲手擦拭保养了一番,才将本体刀归还。三日月自然也一直跟随着陪伴审神者。 第二日审神者更是直接借用了一天的刀,甚至试着佩戴了一会。能够轻松数出刀刃身上的新月型刀纹,完全不吝惜表达对三日月华美外形的喜爱。 压切长谷部最初是没找到机会与三日月接触,后来就是嫉妒得红了眼,光顾着在主公面前刷存在感,忙前忙后端茶倒水,把这些不紧急的事全忘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没听说过才正常。”白栖川心虚地敷衍过去。 他自己先把话咽回去:“那就先暂且搁置哈哈哈,反正也没什么一定要出本丸的理由,不必兴师动众。”做足了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他的茶友们应当都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悻悻然,话题很快揭过去,他们又很愉快地在亭子下的阴凉处,享受悠闲安稳的时光。 没人注意到亭子上方投下一个巨大的、长条形状的阴影,安静地、极缓慢地动了动。 白栖川继续往口中送茶点,可能是心里惦记着事,固然表现得天衣无缝,也无法真正开怀。他忘了包丁藤四郎还在等他的投喂,假装认真地听三日月宗近分享他的烦恼。 “衣服太复杂了呢,系在背后的绳结很难自己绑好,而且到底是先穿护颈还是先套护肩呢?哈哈哈真让人搞不懂啊。” 莺丸听着三日月独有的烦恼,轻柔取笑道:“我记得三日月殿下上次出阵的出阵服是加州殿帮忙穿上的?” “哈哈哈,毕竟再不整理好的话,就要贻误出阵时机了,只能麻烦路过的加州了。” 歌仙兼定吐槽:不,有没有可能,加州他不是路过,他是在时空转换器那里等了太久不见人影,特意来找这个拖延症老爷爷呢? 包丁被白栖川冷落了,但很乖巧地坐在他旁边,只是额头时不时蹭蹭白栖川隐在绣有红梅的袍袖间的纤细手臂,试图透过轻薄的织物感受人类的体温。 刚刚还在烦恼地自我调侃的太刀付丧神,看着撒娇动作行云流水的藤四郎短刀,再看看毫不拒绝任他动作的审神者若有所思,笑声更加像个迷迷糊糊的老人家。 “说起来这就是skinship吗?哈哈哈,老爷爷也想试试呢。” 四双眼睛看了过来。 亭中陷入沉默。 莺丸、歌仙、包丁:等等,我们好像听错了,你说想试试什么? 唯有白栖川茫然偏头。 “怎么了?”十分无辜。 第25章 “三日月殿下请您再说一遍,您想要试试什么?”歌仙兼定的语气逐渐危险了起来。 如果这位盛名在外的尊贵付丧神对年轻的审神者说出些为老不尊的话,他就要有负于文系打刀之名,与三日月殿下相邀手合场了! “哦?老爷爷我莫非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凝滞的气氛被三日月的疑问打破。 也不知道三日月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反正大家就当做他是真的无辜,刚刚的词汇没什么隐藏含义理解了。 其他几人都觉得白栖川听不懂这个英语单词(也不知道三日月是从哪里学来的),江玖能听懂,也假装听不懂。所以他作为硝烟的中心却全程没有发言权。 “哈哈,的确没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呢。”莺丸打圆场揭过。 白栖川今天没有重要的公务,琐碎的杂事也不需要他亲自去做。另外几位付丧神也没有内番和出阵任务。他们一直在亭子里消磨了好几个小时,才收拾茶具,各自离去。 他刚将茶具捧在怀里,包丁就自告奋勇全部接过,说是要给最温柔的主公帮忙,蹭蹭蹭就跑向天守阁。 白栖川怀里一轻,再抬眼只能看到小短刀远远的背影了,不由无奈低笑,独自往天守阁而去。 忽听身后一声巨响。 “啪——”重物摔落的声音。 白栖川猛然回头! 只见鹤丸国永后仰着头蜷缩着倒在亭子边的台阶下,一手捂着后背一手捂着头,痛得打滚乱叫。 白色的内番服灰扑扑的,随主人从台阶滚落沾了不少尘土,上面还缓缓渗出了红色的血迹,蹭在了台阶上,看着非常凄惨。 鹤丸国永,重伤!? ! 白栖川吓了一跳! “鹤丸——” 举止向来温润有度的俊美青年几个大步冲上前去,撸起痛得脸色发白的白发付丧神的袖子,五指紧扣住他的手腕,毫不犹豫地使用灵力冲击付丧神的身体。 本体太刀不在身边, 无法通过用灵力疏导本体的方法来手入,只能从付丧神身上治疗了! 用双手拂过伤处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治疗方法,只要白栖川心随意动,灵力就会按照他的意志流动和输出。虽然他本人并不能具体感受到灵力的存在,平日也不懂得如何在生活中使用,但关键时刻,它总是会出现。 鹤丸的情况实在危急,来不及取来本体刀手入,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且人形不便于挪动,伤口又多为骨折的内伤,而非皮肉伤,隐没在层层衣物间。白栖川便毫不吝惜灵力,直接大量灌输向身体接触的冷白色手腕上。 眼睁睁看着体力条下降,精神和肉.体双重疲惫的白栖川只觉得,这真是飞来横祸,无妄之灾啊…… 几个小时前,鹤丸国永路过粟田口派门前,遇到一群愁眉苦脸的小短刀。询问得知,五虎退的小老虎不知怎么爬到前院的亭子顶上,任凭他们如何劝说,也不敢跳下来。 他们的长兄一期一振还没在本丸现身过,于是鹤丸很热心地帮忙,利用身高攀上屋檐,脚踩住柱子,蹭蹭几步爬上屋顶,把顽皮的小老虎安全地送下来。 收获一堆小豆丁的感谢之后,他觉得屋顶的坡度很舒缓,瓦片暖融融的,是个晒太阳的好地方,所以又爬了上去。 没多一会,白栖川就和几个付丧神相邀聚众喝茶了。谁都没发现头顶上的他。 鹤丸本想突然跳下去吓他们一跳,说不定还能看到三日月惊吓的样子,那一定非常有趣! 他就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等待最好的时机。 在高处,他还看到远处的乱藤四郎和包丁藤四郎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然后其中一个兴奋地跑过来。即使距离拉近,侦查能力极佳的小短刀也没有发现头顶上有一个体型巨大的人形物体。 天时,地利,人和,是个惊吓的好机会! 咦?听到了底下在聊有趣的话题?先不要打断他们了,听听他们成天喝茶都聊些什么有意思的? 鹤丸拿出上战场时的隐蔽技巧,和自己较劲一般,将存在感隐藏得越来越深。 保持同一个动作,不要翻身,不要乱动…… 呼吸,要平缓,要轻柔…… 然后鹤丸躺在被太阳照射得暖暖的瓦片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所以你是被我们离开的动作吵醒,恍惚中忘了自己身在屋顶,一翻身就摔下来了?” 白栖川一边坐在台阶上给鹤丸用灵力处理外露的伤口,一边面无表情地听他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 鹤丸这么一摔,直接摔成重伤,就剩点血皮那种。白栖川也顾不得维持君子风度了,只能蹲坐在台阶上给他疗伤,任凭身后墨发垂落,迤逦了一地。 现在最要命的内伤已经被大量灵力冲刷治愈,余下的都是些皮肉伤,再低效率地耗费灵力十分不划算。 左右环顾无人经过,鹤丸干脆站起来,将内番服下摆掀开,露出不见光的雪白的小腿,上面有几处青青紫紫的磕碰伤。这是滚下台阶时磕到的。 “如果你是想吓我一跳的话,那这次可真是太成功了。”白栖川用带着灵力的手掌摸上去,语气平淡,听不出来生没生气。 鹤丸国永疼得龇牙咧嘴,嘴里还不正经道,“哎呀,对我来说也是个相当不得了的惊吓呢!” 他甚至还有心情顾及他的衣服,捏着被血液浸湿的衣摆,给蹲坐在他面前的白栖川展示:“染上红色了呢,有没有更像鹤一点?” 白栖川抬头看了一眼拉到眼前的白衣。 鹤丸国永的内番服很繁复,衣摆有好几层,看起来很厚。最内侧的衣角点缀着几点红梅,再往上一些是撞在台阶边缘,磕断腿骨流出来的大片红色湿痕。 “……” 不想回答,他伸手拂过浸染红色的白衣,手掌撤去后,衣物洁白如新。 “喔!还是白色的鹤更好看!”没有得到审神者回应,鹤丸国永自己只能接话。 白栖川很讨厌争端,讨厌战争,讨厌暴力。虽然成为引领刀剑付丧神、为保护历史而战斗的审神者,但他从来没有亲临过战场,没有直面过杀戮与血腥。 他的本丸很和平,大家即使都喜欢往他身边凑近,期待他的喜爱,争夺他的关注,但是并没有大家族人多常见的勾心斗角。大家都是坦荡单纯的付丧神“新生儿”,表达喜欢与善意的方式直白得可爱。 他们知道审神者淡泊的性子,甚至察觉到他内心的软弱,从来不在他面前讨论战斗的危险,也从来不向他抱怨战场上的艰苦。 因此,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在他眼皮底子下身受重伤。 往常战场上受伤的刀剑,他大多是从队长手中接过队员们破烂有豁口的本体,这已经让他心痛不已。付丧神们若是受了重伤,衣衫破烂,形态血腥狰狞,一般不会来到他的面前,生怕惊吓到与世无争的他。 然而他间接手入时便已心惊胆战,觉得这实乃残酷之事,无法避免的战争着实可怖。 所以他只会派遣战斗力最强的队伍征伐真实战场,其余经验不足的付丧神在虚拟合战场练习。 而如今在安全的本丸,鹤丸这番伤痛完全因顽皮而起,是可以避免的流血受伤。 如此狰狞的伤痕,这么直观地摆在他面前…… 白栖川面无表情,不想回答嬉皮笑脸的鹤丸国永。 他维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被突如其来的手入事件打破了,不仅为耗费的灵力心疼,还为血腥有冲击力的画面而恐惧。 像不像鹤什么的…… 暂时提不起兴趣。 白栖川爱答不理地随口附和鹤丸的话头,直到眼前这个付丧神突然把内番服衣襟敞开,向下拉,露出一大片白腻的后背!! ! “你!快穿上!成何体统!” 白栖川大惊,连忙站起身把他的衣服拉上去,遮住那坦露的肌肤。 鹤丸还想脱,被他死死揪住衣领不放。 “后背还有好多地方疼嘛!不治疗的话就要变成好大一片淤青了……”鹤丸委屈道。 “那也不可光天化日之下……”他焦急反驳,却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词语形容。他还处在被鹤丸突兀举动的震惊之中。 “唔,出阵受伤之后难免会衣衫不整嘛,露出一点后背而已,没什么啦!” 鹤丸把这些看得很开,毕竟出阵时若是敌人很强,回来时一整个小队的人几乎都快坦诚相对了。浑身血和土什么的,哪有心思想那么多? 不过看审神者惊慌的样子,他的恶趣味又上来了! 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因为真的很有趣嘛! “唉,我的肩膀和腰都好疼,动一动就疼,完全走不了路啊……”他用手捂着嘴上说的那两处地方,表示这里太严重了,他疼得受不了哇! 明明刚刚他身体各处断骨重接、内伤严重,也没像这样悲叹喊疼,还能有余力说些“白衣染血更像鹤了”这种话。 现在突然做作地哭嚎,嘴角向下咧,假装出一副倔强、坚强的样子,眼角甚至都憋出一点点红。 这么明显又劣质的演技,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在做戏。 白栖川信了。 他慌了! “那,那怎么办?”他被鹤丸凄惨的样子唬住了,顾不得生气,只觉得身经百战、内心坚强的刀剑付丧神若不是真的疼得狠了,绝不会跟他娇弱地诉苦哭疼。 没看这个白发付丧神金色眸子里都泛出水光了吗! 鹤丸一看有戏,继续施展他的“演技”:“呜,不是什么大事,主公您别再为我耗费灵力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去,之后把本体泡在修复液几天就好了。”又可怜,又体贴,表现得十分坚强了,非常符合白栖川对付丧神们傲骨的幻想。 什么?这么严重的伤还要忍耐好几天? ! 这怎么行! 即使是这种嬉笑打闹出的,毫无意义的伤口,也没必要留下来折磨付丧神好几天啊! 必须得赶紧治好!不能放他回去自己一个人挺着! 已经被幻想中鹤丸国永孤零零俯卧在床上,不敢随意动弹,也没人照料,连桌上的水也喝不到的悲惨模样心疼到了。 “那,你还能走几步吗?我们找个屋子,我再细致为你手入一番。” 白栖川小心翼翼地询问,生怕挫伤太刀付丧神骄傲的心。 他已经被鹤丸的装模作样带偏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可以直接给刀剑本体手入,而不是非要与付丧神肌肤相亲。 “不用了主公,我慢慢走也能靠自己回到居室,您先回去休息吧,已经为我耗费了这么多灵力了……”说着,一边用龟速,小步小步地往前磨蹭,同时脸上也狠狠皱着眉,时不时小声“嘶”一下,像是拉扯到了伤处,强行压抑自己的痛呼。 每一步也就十公分吧,真这么走回去得走到天亮。 白栖川自然不会放任他就这么一点点蹭回去,但他也实在没办法就在这个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亭子下面任由鹤丸袒胸露背——他实在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以鹤丸的步速,走到最近的屋子手入都要好久,还要平白忍受好久伤口的折磨。 怎么办?难道真的…… 白栖川下定决心。 他拉扯住“龟速爬行”中的鹤丸国永,指了指亭子附近的假山,“我们去那里吧,比部屋的距离进很多,我在那里为你手入。千万别逞强,别独自忍着。” 鹤丸朝假山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凹”字形的假山,只有一面开口。一般情况下也的确不会想到有人会藏在那里。的确算不得“光天化日之下”。 他看向手臂直直伸展的,面带焦急心疼之色的审神者,长长的白色睫毛颤了颤。 ……怎么回事?这种心情…… 是良心在痛吗? 钢铁烧制的良心只痛了一瞬间,鹤丸就欣然地继续飙戏,颤巍巍地走向假山。白栖川的心也跟着他不稳的步伐颤巍巍的,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就如同扶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生怕他一个支撑不住倒下。 等终于到假山的那个避风口,心累身也累的两个人都偷偷松了口气。 见鹤丸还不动作,白栖川有些羞怯,指了指他的衣领。 鹤丸国永装作不解,歪头问:“这里怎么了?我是腰和肩膀疼,脖子没有受伤的。” “……” 啊!好羞耻!一定要说出来吗? 白栖川在心里疯狂自我调节:想通点!这不是什么银糜之事,这是十分正经的疗伤!脱衣服当然很正常,不要放任思维向低俗的深渊滑落! 君子之道,无忧无惧,无所愧疚,不能拘泥于自身礼道,要兼济天下! 难道你要为了固守心中的礼节,而无视他人的求援之手吗? “鹤丸你可以像刚刚那样把衣服敞开,我直接用灵力把你的伤口抚平。”终于还是说出口了,白栖川故作淡然,声音都没有颤抖。但是他脸上的红色已经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不平静的心理活动。 鹤丸国永眼看白栖川已经被逗得狠了,再逗下去就要急眼了,就从善如流地拉开衣襟。 他的后背十分光滑白皙,就像他整个人一样,白得闪闪发光。即使天色已经不早,他远比寻常人白的肤色也非常明显,在灰扑扑黑黢黢的山石之间,突兀得像是误入了一只展翅的白鹤。 衣襟一敞,就顺滑地滑落到腰间。顿时,整个上半身坦露在外,一览无余。 白栖川偷偷吸了口气。 这种画面,太超过了! 尤其对他这种思想保守,没见识过现代社会开放风气的人来说,这种大面积体肤的裸露,不亚于“兜头一棒”。 但他也只是感慨了一下鹤丸到底不是凡俗之人,一身仙人之气非俗常之人能比。再次提醒了他:这是他心爱的刀剑所化之灵。 震撼了一下,就定下心去看他的伤势。 的确很严重。肩膀处的淤青已经泛紫,放任下去说不定要紫上好多天。 腰间的伤更是可怕,青了一大片,应该是和地面狠狠撞出来的,说不定还有肌肉拉伤。 他没再胡思乱想,神色也正了正,用手掌轻柔地按上伤处。 没心思去回忆什么道德伦理,也顾不得去思考掌下肌肤的细腻触感,他只想把眼前青青紫紫的磕碰伤消除,让付丧神恢复如初。 被温热的手掌轻柔抚摸,就像羽毛从肌肤上划过。 ……有些痒。鹤丸想。 鹤丸国永安分下来,没有再继续搞事。 直到视线中一切不和谐都已消失,白栖川沉默地拉上鹤丸的衣襟,累得不想说话。 太耗神了,而且灵力的减少让他精神不济昏昏欲睡。很想就此倒下一睡了之。 鹤丸恢复了活力,但他发现审神者好像不太高兴,面色沉闷。 将重伤的鹤丸修复得完好无损后,拖着灵力耗 尽的疲惫身躯,白栖川挪步回了天守阁。 鹤丸也自知不慎闯祸,惹得审神者耗费灵力心情不佳,没再试图说些“染红”“骇人地登场”之类的话来调节气氛,颇有些沮丧地送白栖川回去。 审神者一向好脾气,沉默不语肯定是生闷气了! 虽然审神者说没有生气,也不会惩罚他,但是很明显板着脸不高兴了啊! 微笑都不见了!一直嘟着嘴了诶!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让审神者开心起来! * 白栖川体力值大幅降低,在休息恢复之前,基本没什么行动力了。所以江玖就想切换身份。 在白栖川这边也没待多久,九方阵那边过去的时间就更短暂了。江玖先试了九方阵能否操控,发现人物仍在昏睡中,不能登入。所以他还是切到了纪藤肆也身上。 纪藤肆也这边的时间还处于刚出院的当晚,江玖有幸体会了一下自律到极点的强者生活。 没有干扰的情况下,他是完全遵照每日早上记在备忘录里的日程表生活,只在表格中预留出几个时间段,匀出来灵活使用,用来处理各种意外事件。 江玖决定,他明天即使ooc,也要给自己的日程安排得人性化一些。不能再让纪藤肆也一边喝咖啡一边吃雪糕了! 自律大佬的睡前当然不会无穷无尽地刷手机。即使江玖想要尝试用手机这种毒药诱惑自己,到了规定的十一点半,他握着手机的手仿佛有自己的意志——熄灭——扔到床下。 江玖羡慕,如果现实里他有这样“不畏手机强权”的行动力,按时早睡早起自我提升,他早就干翻老板,事业有成,登上人生巅峰了! 可惜,别说网瘾戒不掉了,游戏瘾也染上了呢。 ——来自一个为游戏皮肤氪金的穷狗。 这边江玖兴致勃勃地体验强者的睡眠质量,还好奇地拜托系统记录纪藤肆也的睡眠状态。是不是一整个晚上都不用变换姿势,或者每次换睡姿都要在固定的时间点? 另一边九方阵躺在家入硝子设在高专的病房里,身边迎来送走了好几批人。 九方阵是和伏黑惠、虎杖悠仁一起,被伊地知洁高送回高专的。三个人里面,伏黑惠伤情最重,晚一步都要失血过多,不治而亡的那种。其次是九方阵,颅骨骨折,多处严重的撞击伤,甚至还有内脏被断裂的骨头穿透。 受伤最轻的反而是当时情况最危险的虎杖悠仁。 被特级咒灵砍断的手臂、被掏出的心脏,都被两面宿傩阴差阳错间治好。除了被九方阵领域中乱矢碎石擦过,留下的血痕破了相,还有发狂时自虐掰断的一根手指,身体健康得一塌糊涂。 相比之下,反而是精神上的创伤更严重。 虎杖悠仁直面了与两面宿傩同一个待遇的精神攻击,被九方阵的领域折磨得神志不清。 当天他强撑着给伊地知洁高打了电话,刚来得及报个平安,就头一歪昏死过去。 回高专身体被治好后,又狠狠睡了一天一夜才恢复精神百倍的状态。 伏黑惠是受伤三人组里最先恢复一新的。他当时几乎和九方阵同时陷入昏厥,失去意识倒下前,只记得护住怀里的九方阵,让他不至于受到二次伤害。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据说伊地知洁高那天废了好大功夫才把挺尸的三个人搬到车里送回高专。 不过咒术界有反转术式这个神级疗伤技能,无论多要命的伤,只要还留一口气,都能以最快速度痊愈。 第二天,伏黑惠和虎杖悠仁都已恢复了正常训练,为层出不穷的危险任务做准备。 只是,接下来两天里,他们一旦有了闲暇时间,就会跑到家入硝子的医务室,撵都撵不走。 就连礼貌听话的伏黑惠,这次也难得固执,做一些并没有什么作用的,多余之事。 身体痊愈的九方阵,因不明原因,至今没有醒过来。 第26章 回到两天前。 五条悟是事发第二天凌晨才接通伊地知洁高的电话的。 得知一年级全员重伤,他二话不说消失在原地。二十分钟内,就从远在日本最北部的北海道,抵达了将近千里之遥的东京。 他在伊地知惶惶恐恐的目光里踏入家入硝子的医务室。 并排躺着的三个人只有一个清醒着。 伏黑惠被从死亡边缘拉回人间, 大大小小的内伤外伤皆已痊愈。只是体力耗尽,肌肉酸痛,凝聚不出半点力气。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地顶着满脸血迹,穿着战损的衣服,灰头土脸地瘫倒在病床上,完全没有往日把一切都收拾整齐的强迫症,懒散地躺着想事情。 他的闭目养神被五条悟突然之间的推门而入打破,见到一身整洁利落的高个子白发男人, 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丝委屈。 就像被欺负的孩子找到了靠山, 就像迷路的老人遇到了好心人指路, 就像离家出走的叛逆小孩被家长千辛万苦领回家…… 这是一种回到信赖之人身边的, 无法替代、无法言说的安全感。 即使嘴上再怎么嫌弃这个失德教师,也无法否认,“最强”的存在,能带给他们的安心之感。 伏黑惠缓缓眨了眨湿润起来的眼, 咽了咽口水维持正常的嗓音。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却不知为何, 带了些埋怨的意味: “你来了。”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五条悟一开门就看到三个凄凄惨惨的病号,没有眼罩遮掩的冰蓝色六眼一秒钟都不到, 就确认了三个人的情况。 小阵有点难搞啊……付出了代价什么的。 不过都救回来了。 稍稍安了心,五条悟恢复了往日不正经的姿态。 “呦,惠,挺精神的嘛!” 伏黑惠听到这种轻浮的语气,刚刚升起的感动瞬间消失殆尽。 什么安全感?安全感哪是这个没长眼睛的人给的? 伏黑惠习以为常地忽视手机快门的声音, 心累地向身高近两米的三岁小孩汇报这次任务的情况。 “……九方阵像失去理智了一样,两面宿傩消失后也没有关闭领域。之后的情况非常混乱,黑暗里,我们的情绪都不太对劲,我也不清楚他最后是怎么清醒过来的。总之……”他的声音逐渐低下去,但五条悟仍然能捕捉到他微若蚊蝇的声音。 “总之,我对他说了很多话,没多久,他就安静下来了。” 伏黑惠回忆起九方阵沉睡的样子。领域撤去后,黑暗褪去,天光乍现。借着透过云层的日光,隔着厚重的雨幕,他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鼻青脸肿的脸。 那张脸实在是不怎么好看。鼻子撞歪了,两管血直挺挺地往下流。额头和脸颊青青紫紫,上面还沾着地面的碎土和沙石。眼皮被石头划破,一道血口已经止血,但斑斑驳驳的血痕留在了他的脸上。 没有兜帽遮掩的一头黑色乱发也慢慢被雨水打湿,细软的头发毛绒绒,垂落在耳际和脖颈间,时不时扎一下伏黑惠贴近的脸,然后被雨水黏在他脸上。 。 靠得极近的情况下,即使不刻意去听,九方阵细弱的呼吸声也能传入耳中。 狂暴中的九方阵没有任何人能安然无恙地靠近,就像守护领地与尊严的雄狮,要撕碎一切冒犯他的敌人。 但安静睡着的九方阵,就是一个瘦骨嶙峋、毛发被泥水打湿的落汤小动物,躺在一个勉强避风的安身之处,疲惫地打着呼噜,仿佛下一秒呼吸就要断掉。 这次惊心动魄的经历,没有让伏黑惠对九方阵生出更多警惕,反而好像让他发现了与九方阵正确的相处之道。 五条悟绕着虎杖悠仁的病床转了一圈。虎杖悠仁在他来之前醒过一次,很快又睡了过去,睡眠质量好得连五条悟来了都不知道。 “真厉害啊,小阵,”五条悟捏着下巴故作深沉地说:“领域已经成型了呢。” 虎杖悠仁身上的咒力残秽很多都是九方阵的领域留下来的,而且咒力作用点集中在脑部。五条悟没在九方阵身上看到术式,说明九方阵和悠仁一样,空有一身咒力充当“电力”,没有术式作为“电器”。 理论上来说,九方阵应该是没办法领域展开的。 从伏黑惠的形容中,也可以发现,被九方阵的领域精神攻击的,自始至终只有虎杖悠仁一个个体,没有波及到伏黑惠。其他咒力模拟出的乱石穿空,只是他心灵情绪的象征。 按照九方阵当时失去理智的状态来看,他是无法控制领域内精神攻击的对象的。否则,在被伏黑惠压制的时候,领域命中的就应该是伏黑惠了。 这不符合领域内术式必命中的原则。 那么,使悠仁陷入混乱与疯狂的,是九方阵的“仇恨”吗? “仇恨”带来的“诅咒”,诅咒对方陷入疯狂、失衡、心智反转状态。这的确不需要具体的术式,是不是仇恨消失,领域就解开了? 五条悟内心思考得很快,各种猜测一闪而过。 还有,为了供应领域的消耗,小阵身上的咒力又增加了,这对天与咒缚可不是什么好事! 领域可不是那么好开的,否则咒术界早就遍地特级了。 九方阵没有术式,想要领域展开,就全靠挥霍他的咒力。 就像毛巾里的水,用力拧的确能拧出更多,但拧到极致后,再想挤出水,就要让毛巾蘸取别处的水源。 天与咒缚的“水源”是什么?很显然。 好在“拧毛巾”时造成的器官衰竭可以用反转术式救回来。 但“从别处蘸来的水”就不是那么好还回去的了。 五条悟心情复杂。 不过他作为一个优秀教师,时刻不忘教育鞭策学生:“惠要加油哦,被新同学反超了呢!要快快学会领域哦,否则就打不过小阵了。” 伏黑惠:…… 你是来说风凉话的吗?快滚吧! 五条悟这人烦死了!伏黑惠把人撵走,翻个身也陷入沉睡。 临睡前思考五条悟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虽然咒术师是要疯一些才好,但是惠和悠仁最好看着点儿小阵,别让他再随意开领域了哦……” 又是这种没头没尾的话,这个垃圾教师总是不说清楚他的六眼究竟看到了什么! 无论是他,还是最强的五条悟,都没想到九方阵居然两天都没有醒过来。 下午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后,伏黑惠和虎杖悠仁聚集在医务室,进行今天的第三次看望。 钉崎野蔷薇也过来看过两次,不过没有伏黑和虎杖这么频繁。甚至上午二年级的前辈和他们在操场上对练后,也跟他们一起来看望了这个,传说中浑身是刺的“天与咒缚”后辈。 家入硝子也说,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没有醒过来可能是因为精神问题不愿醒来。五条悟也捏着鼻子咨询过曾经“护理武器”的家族,说这是九方阵施展领域后的正常现象,叫他们不要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毕竟他落到这个地步也是因为他们的弱小。 而且长期昏迷中的人可不怎么体面,需要人细致的照顾。 他无法正常进食,暂时可以输液补充,食用易于进嘴的流食。若时间再长一些,家入硝子就要把人送到医院专门护理了。 下午在操场上,禅院真希看不惯一年级对练时动不动就走神的态度,嘲讽他们: “你们不认真练习,是在迁就九方阵吗?也对,你们这个惨兮兮的同期本来体术就差,又缺席了现在的锻炼,等醒过来再追赶你们的进度,肯定要吃好多苦头。所以你们就放慢脚步了吗?” 他们当然不可能就此放慢角度,就算九方阵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他们也只会更加充满斗志,背负着更重的责任前行。 世事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两人的第三次探望当然也无济于事。他们只能给九方阵擦一下汗渍,翻一翻身体,做一些最基础的护理工作。 至于自己刚才在操场上随意摔打出的青紫?反正习惯了,放着不管也没什么。 * 拿到系统的截图数据,江玖放心了,纪藤肆也还是个人类,控制欲再强也管不到没有意识时候的事,睡觉也会不自觉翻身的。 他拿过手机先设置今天的日程。 江玖有意设置得宽松一些,给探索新地图留下足够大的自由度。 收拾好自己,纪藤肆也先绕着东大校园逛了一圈,路线选择的是校园内最常用的主干道。 校道上人来人往,有几个同学跟他打招呼,应该是认识但不熟,没聊什么就分别了。 纪藤肆也穿着熨帖妥当的白衬衫、黑色长裤,在一众不在意打扮、穿着短裤背心就能出门的男生里,看上去气质十分出众。 是一种介于社会人的成熟稳重与少年人的干净纯洁之间的气质。既像提着公文包脚步匆匆上班的社会精英,也像手捧书本满身书卷气息的青春学生。 纪藤肆也敏感地注意到很多人朝他偷偷瞄一眼,确定论坛上的风言风语今天过后就会消失,就不再慢吞吞地散步,按照正常步伐来到实验室。 “实验室”——纪藤肆也往日日程里最频繁出现的字眼。 介于人物没有写日记或者手账的习惯,日程记录就是让江玖熟悉背景身份的关键信息。 两个月以前,纪藤肆也本科的时候,他对学业没有现在这么看重。他将事业重心放在乐坛上,用最短的时间做到声名鹊起,然后爆火全国。 成千上万的人喜爱他,赞美他创作的旋律,称赞他翩飞的十指,模仿他独特的情感…… 无数正向反馈,让纪藤肆也投入到“经营歌手身份”的时间越来越多,。 然而当可以称得上享誉无数后,他突然将日程表上“练琴”、“作曲”、“上综艺”这样的字眼全部划掉,没多久后就在网上宣布了退圈的消息。 取而代之的是“图书馆”、“读文献”、“实验室”。 仿佛突然有什么一定要在短期内达成的目标,驱使他将生活重心转移。 本科期间虽然跟随导师发表了几篇学术论文,半只脚踏入了物理学的神秘殿堂。能看出来他很感兴趣,但他并没有热衷于此。 若是说他升入研究生后,决定了今后走科研学者的道路,虽然说得过去,网络上也是这么猜测的,但是这不能解释他这么迫不及待的态度。 学习不能一蹴而就,他这样安排,一定是想尽快达成什么。 联想到纪藤肆也有【善妒】的特质,江玖猜测,是不是实验室里有更优秀的同学,让他受刺激了? 第27章 纪藤肆也的平安回归受到了学长学姐们的热情欢迎。 他在这个课题组的人气非常高, 不只是因为他的优秀外表和名声,还因为他调配人手、整合资源的能力过强,被导师倚重, 在短短时日内就成了项目的主心骨。 他不是组内学识最高的——好几个博士生专业能力比他硬。也不是组内最懂做人的——他无心经营人际关系。但是他收获了所有人的尊敬,因为他的努力与谦逊、勤奋和认真。 实际上,纪藤肆也是最傲慢的人。 他才不谦逊!他嫉妒所有比他优秀的人。向上追赶,这是他生活的动力所在。 术业有专攻,所以他只要求自己在所选择的领域成为顶尖。 闻道有先后,所以他允许自己暂时的落后,只要在同等条件下,做到这个阶段里的最强就好。 纪藤肆也回到自己的工位。 组里负责另一个项目的学姐过来, 替纪藤肆也打抱不平:“又是只有你一个人过来, 明明是两个人的工作, 冲矢同学总是缺席, 把所有任务都扔给你。昨天也就来了一小会, 你一出事,他就不见人影了。” 纪藤肆也竖起耳朵,又是这个讨厌的名字,短短两天听到了好多次。冲矢昴在他生活中出现的频率是不是过高了? “就算是导师特意请来的隔壁工科学院的外援,本科履历再强悍,也不能这么懈怠吧?而且到课题组之后,也没见他给咱们带来什么帮助,那些需要他帮忙的内容还不是要你全都自学一遍!” 纪藤肆也抓住一个词,他不着痕迹地试探:“他不是我们院的,工科生学习理科肯定很费劲。” 学姐惊讶:“没想到你居然替他说好话?” 她疑惑:“你不是最看不惯他的吗?还跟导师要求把他踢出去。要不是导师不同意,说是招生文件已经落成,不方便修改, 你就要成功了。” 江玖嘀咕:这么势不两立的吗? “不过他本人倒是挺好说话的,每次来都笑呵呵,赔礼道歉也很爽快,还会带些零食特产分给大家。”而且长得很帅,头发颜色也很少见。 刚刚还批判冲矢昴的学姐,又善变地念叨起他的好话,然后低声叹了一下:“唉,除了太懒惰,好几次叫他干活都找理由不来,那个人哪里都挺好。” 哪里都好的人,为什么会让他深深忌惮?光是听到名字就会厌恶反胃。 学姐走后,纪藤肆也没深入去想,很快专注自己的事情。 江玖看着一堆仪器有些脑大,纪藤肆也的实验室日常充斥着学术氛围,数据、图表、代码……这些都不是江玖擅长的。 好在把身体交给系统挂机,他只要看着一个又一个进度条刷出又满值消失,就知道纪藤肆也的实验进展。 为了符合学霸人设,在他设置的日程里,实验直到下午四点才结束,现在还有五个小时。 低于这个时长,纪藤肆也这个人物可能会陷入焦虑。 江玖决定以后这种无聊的“沉迷学习”人设一定要慢慢改掉! 除非触发“成为物理学家”或者“拿诺贝尔奖”这种硬性任务,他坚决不要在秃头的道路上一头走到黑! 他要利用纪藤肆也这个大好的优秀青年背景去做更多有意思的事!才不要像现在这样被物理的海洋淹没! 正被实验数据折磨着,精神力另一端提醒他,白栖川那边刷出了重要剧情。 来的正好!江玖立马切换。 一来就陷入凝重的气氛,尴尬,沉默,焦灼。 他面前的压切长谷部正深深鞠躬,一言不发。? 刚刚江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没太关注白栖川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他的情绪十分激动,波动很大,应该正在进行比较重要的游戏节点。 一切换过来,他只能感受到不平稳的心绪,有愤怒,有不甘,还有无奈。 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别是来晚了,错过了吧? “你这是做什么?”白栖川看不过去长谷部谦卑的鞠躬,也感受到对方坚定郑重的态度。 他上前拖住长谷部的肩膀想要扶起他,却受到巨大阻力。 压切长谷部仍然深深低头,一副不达目的不起身的样子。 白栖川行动受挫,难得冷硬下声音:“长谷部你这是在逼迫于我吗?” 身穿全套出阵服,刀装佩戴齐全的严肃付丧神双膝一弯,狠狠跪在他面前。 肩甲与胸甲因为他突然的大动作磕碰出清亮的声音,付丧神突然跪伏在脚边,让白栖川惊得后退了几步,撞上了身后的办公桌。 “主!我绝无此意!只是这任务实在蹊跷,您贵为本丸所有刀剑的主公,我实在无法赞同您的决定。”压切长谷部的声音有些慌张,不愿让主公从此厌恶他。 最最忠诚于主的刀剑怎么可能心甘情愿领下这等“犯上”大罪?忠心的臣子怎么可能逼迫主人只为一己私欲? ! 但此事事关重大,此行危机四伏,他决不能后退一步! 决不能让审神者以身犯险! “请让我亲自率领第一部队前往平成年代的东京,修正被溯行军篡改的历史!” 白栖川已经看到了办公桌上的红字文件。 这是时之政府派送过来的紧急文件,意味着发生了突发事件,需要审神者优先处理。 因为时之政府工作失误,本丸初始时期没有狐之助。而白栖川又没有打报告申请,时之政府发现这个失误后有来信询问是否需要补派一只,被白栖川拒绝了。因为他觉得本丸诸事已经步入正轨,不需要再浪费珍贵的式神。 与时之政府来往的文件都是由专门的信箱传递。收到的指令大多由能干的压切长谷部处理,只有极个别的重要决策由长谷部传达,白栖川决定。 这次就是一个红色标题的紧急文件,时之政府观测到了一个新的被改变的时间节点。这个时间点与以往的古老年代不同,距离本丸所在的未来十分接近! 这是被时之政府称作“多灾多难的近代”的时代,人类的作战武器早已不是冷兵器,而是威力比江户后期枪支弹药更强的热武器! 压切长谷部并没有自信,能以刀剑身躯,在这样极有威胁力的时代保护好柔弱的主公,即使他时刻做好准备为主人而死! 说起来,这还是时之政府给白栖川的馈赠。 政府体恤白栖川独自一人离家万里,穿过千百年时空,与曾经的家乡横贯一条无法逾越的世界线。他们特意给白栖川安排这趟能去近代“旅游”的机会,也算是对他无私行为的嘉奖与补偿。 毕竟近代虽然比不上政府所在的“现代”繁华,但是在那个事件发生前,还是十分热闹的。人口也达到了当时的巅峰,大基数下,创造力使得新奇事物层出不穷,足够让白栖川这个“古人”见识见识,体验一下了。 当然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纠正被篡改的节点,以免横生枝节,导致好不容易恢复和平安稳的“现代”文明断流。 江玖懂了,白栖川想抓住这个“公费旅游”的机会,暂时离开本丸到现世开开眼界。但是压切长谷部坚决反对,并拿出各种难以反驳的理由。 “离开本丸去往现世需要耗费远超平日的灵力,对您的身体是极大的损耗!” 压切长谷部再次陈述自己的理由。 “而且近代已经并非刀剑的时代,与溯行军的战斗必定生出许多变数,即使是目前本丸最强的队伍,也难以在无人相熟的陌生时代游刃有余啊!战场变幻莫测,我实在担心您的安危!” 还有,压切长谷部默默在心里补充道:虽然同为人类,但那些狡猾之辈防不胜防。万一自家单纯善良又柔弱的主公被坏人骗走呢? 毕竟主是那样的和善,温柔,从古到今就属这种类型的人最受欢迎,也最容易受到伤害了! 白栖川被压切长谷部有条不紊的陈述噎得哑口无言。在这样诚恳的劝谏下,他那“听从政府的指令”的理由显得格外苍白。 为了逃避这场节节退败的争辩,也为了结束长谷部这令他不适的跪拜,他无奈地同意了长谷部的建议。 “那你带上最早来本丸的几位付丧神出阵吧,资源和御守都要准备充足。”白栖川软化了,放缓语气嘱咐灰发的付丧神。 “记得提前了解一下时代背景,三日后启程,一定要平安归来。” “必不负您的嘱托!” * 了却一件大事,被强留在本丸的白栖川,只能让心思安分下来。 本丸晚上十一点,白栖川正处于睡眠状态。 楼下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了他,没几分钟又很快消失。 白栖川仍然困倦,懒散地枕在毛球上不想动。 本丸的夜晚很安静,春樱尽落,现在正是初夏时节。窗外的树中有三两蝉鸣声,节奏起伏,十分适合入睡。 白栖川搂紧被子,再次阖上眼,眷恋刚刚的美梦。 梦中有星辰闪烁,有湛蓝色的江水涌动着星屑与月华。 有文人雅客吟诗作词,有豪杰英雄把酒言欢…… 有自由飞翔的白鸟,有来往不绝的游人…… “啪啪——啪啪——” 艰难地睁开眼睛,留恋地蹭了蹭枕头。刚睡十分钟都没过,白栖川睡眼惺忪地打开窗户,放大半夜翻窗户扰人清梦的鹤丸国永进来。 现在是夜里,本丸从不安排夜晚出阵任务,身处时间缝隙,也不用担心外敌侵扰。是以无人守夜,付丧神们都在安睡。 鹤丸国永穿着一身洁白华丽,缀有灿金链饰的出阵服,如梦中翅膀划过灿蓝江水的白鹤一般,悄然出现在审神者的天守阁,没有惊动任何人。 黑金腿甲、细链颈饰,黑色护指手套……还有金色刀鞘的华美太刀。 没有烛火,没有灯光。皎洁月光从窗外投入屋内,在鹤丸雪色的头发上反射起一层薄薄的银辉。金色的眸子亮晶晶的,与唇角一起,勾出温柔的笑意。 只要穿戴完整的出阵服,站在那里内敛不语,鹤丸国永就符合人类审美尽头,最纯洁、最神圣的的幻想。 白栖川也被月光下的姿容华美的太刀付丧神惊得呼吸一滞,心脏停跳了一拍。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那个性格跳脱的家伙。 也只有他能做出半夜擅闯主君寝殿,拍窗户吵醒主君让人开窗的荒唐事了。 “哟!我来给你送惊喜了!” 月下自带柔光的付丧神一开口,就打破了梦幻的氛围。 白栖川早就忘了之前在庭院与重伤治愈的鹤丸分别时的不愉快,被从睡梦中吵醒,也没有生气。 “这次不是惊吓了?”白栖川调侃反问。 “哈哈哈,只要是新奇的事,无论是惊喜还是惊吓,都能打破无聊哦!无论是让我出乎意料,还是让别人大吃一惊,都是很有趣的嘛!” “所以,你夜闯天守阁所为何事?为何说,将予我惊喜?” 白栖川身着单薄寝服,夜风从窗外吹过,宽大的衣袖边缘被风卷起,莹白的手腕受凉,微微颤动。 鹤丸国永眼角飞快瞥了眼取代枕头位置的软绒绒白毛球,眼中笑意更盛。 他愉快地催促道:“嘛,晚上的万屋也很热闹,人来人往的,有好多新奇东西!你还没见过吧,快穿上外套,咱们两个偷偷去!” 白栖川被推着后背,被迫站到衣柜前。脑海中还懵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要带他去万屋? 还是大半夜只有他们两个人?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他不是所有付丧神的主公吗?怎么出个门还要偷偷摸摸的?又不是去危险的现世。 直到机械地换好惯常穿的月白色绣梅常服,他还处于恍惚之中,被鹤丸一个指令一个指令地催促着行动。 见今晚的主角已经收拾妥当,鹤丸放下手中一直揉搓蹂.躏的毛球,从主公柔软的床铺上跳下来,拉着白栖川走到刚刚进来的那扇窗户。 “嘘——我带你跳下去,别出声。” 不用像做贼一样吧,从正门走也不会有人发现的。白栖川来不及反驳,就被鹤丸揽住腰,一起翻了出去。 “欸!”白栖川小声惊呼,然后飞快捂住嘴。 幸好天守阁是二层小楼,他的卧室并不高,翻窗的声音也不大。而且天守阁被众多部屋环绕,彼此间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否则他这声惊呼真的可能引来浅眠的付丧神。 他没发现,自己的思维也被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影响,俗称“做贼心虚。” 白栖川从未做过离经叛道之事,更何况偷偷和人离家出走? 虽然不会离开太久,但这种背着所有人,做他们反对的事情本身,就足够让他羞耻惭愧。 而且一旦联想到付丧神们发现后,可能会投来的失望、震惊的眼神,他就心生畏惧,畏惧形象崩塌后,被众人唾弃的后果。 还没走到审神者前往万屋的专属传送阵,白栖川就已萌生退意。 “这太荒唐了……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我们可以白日再去……” 鹤丸拉住白栖川牵扯着他往前走,不给他回头的机会。 “走嘛走嘛,今晚就玩个够!到了白天,你们又顾虑这顾虑那的,最后又不了了之。真是的,哪有那么多意外嘛……” 鹤丸那天在屋顶,听到了白栖川的想法。知道审神者即使再喜欢安稳平静的日常,总是待在一处也要被闷坏了。 一潭死水的日子哪有什么乐趣嘛!就算闲云野鹤的生活,也不能一成不变啊! 这点鹤丸深有体会。 其他人都觉 得审神者在本丸轻松愉快,生活惬意没有负担。审神者想出门“短期旅行”,他们觉得为他身体着想,最好不要做让他疲惫的事。 可是他们没想过,有的快乐,即使要付出一定代价才能获得,那也是快乐! 也许他们想过,只是仍然不舍得主人冒风险,因此选择了将主人想要的一切都带到他眼前,期待能够替代那份快乐。 “亲自逛街挑选物品的满足感,可是收到任何礼物都没法代替的哦!” 白栖川莞尔,说得跟他没见过世面一样。他也是去过行人如织的繁华街市的好吗! “……好吧,那我们快去快回。”再三犹豫后,白栖川应下这份好意。 鹤丸说得没错,他是有些无聊,偶尔也会冒出见识更多、更广阔的世界的想法。 提出去万屋只是他出行的第一步,只不过没想到遭到了忠心耿耿的付丧神们轮番反对。去现世的请求更是被长谷部坚决驳回。 也不是说反对的力度有多强烈,只是面对他们担忧的眼神,感受到他们关心话语的真诚,他就没办法再提出任性的要求,只想顺从妥协,从焦虑的氛围中逃脱、喘息。 任性一次不要紧的吧? 违背君子之道,仅此一次! 同时他又为已经破例的君子之道生出怀疑:此次出行并非我本意,情理之间,我应当一力承担责任。但若最后为人鄙夷,我真的能忍住不将祸水转移给鹤丸吗? 这种事,在没有真的发生时,他永远不知道自己的道德是否有想象中那么坚定。 鹤丸国永把白栖川推到传送阵中,然后替这个学识技能点严重偏科的老古董设置好目的地。 亲眼见到白栖川消失在原地后,也快速调整好付丧神灵体使用的时空转换器。眼睛一眨,下一瞬就到了万屋。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脱力的白栖川,避免他因为腿软摔倒在地上。 鹤丸国永想,说起来审神者好像总是差点倒在他面前,每次都正正好好,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及时扶住主公了呢…… #是不是我的机动值提升了! # 白栖川迈出传送阵,努力压下呕吐的欲望,缓了好一会儿,才摆脱了头晕目眩的感觉。 长谷部他们说的没错,这个传送阵的确要消耗审神者身上的灵力。万屋位置不远,也不需要横跨时空,灵力勉强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也许其他审神者不在意这份灵力的消耗,但白栖川的体力条本就不长,【能力平庸】特性又限制了他灵力的储存上限。 仅这么一趟单方向的传送,他就少了三分之一的体力。 再预留三分之一回程,好在还剩三分之一可以在万屋挥霍。 既然来了,就不要瞻前顾后,胡思乱想了!否则就要辜负鹤丸的一番好意了! 白栖川看向期待已久的万屋,传说(鹤丸说)中繁华到,夜间也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商业街,他此行的目的地—— …… 一条长长的街道,零星两盏路灯,极为勉强才能发现的三两人影…… 黑暗中的万屋,凄凉,荒芜,冷清……? 到底是我没见过世面,还是你没见过世面? 第28章 白栖川误会鹤丸国永了。 鹤丸印象中,夜间也繁华热闹的万屋街道,的确存在。不过那是曾经审神者众多的时候了。 当时付丧神与时间溯行军战况焦灼,任职的审神者大多灵力高强。审神者们不需要上战场,那么就做好后勤工作,为本丸提供充足的战需物资。 既然到商业街了,买一些其他的小玩意自然合情合理。 当时的万屋人来人往,夜间灯火通明。经验丰富、练度高的本丸自然不缺钱,审神者们不缺来往万屋的灵力,花钱如流水。万屋的店家自然也花样百出,打折、赠送、回馈等活动开展频繁,使出浑身解数, 从有钱有闲还疼爱付丧神的审神者那里赚取钱财。 如今, 长久以来发光发热的几批审神者皆已卸任离去, 时之政府新补充的审神者如白栖川, 资历尚浅且能力有限, 万屋当然不复往日荣光。 当然,如今的局势也确实不再需要强大的审神者坐镇了。 白栖川在鹤丸国永的带领下,挨个进入这些其貌不扬的店铺。 虽然没什么人,但是店铺都开着。毕竟老板们可以让式神管理店铺,不需要招聘上夜班的人手。 万屋没有想象中那样繁华, 但也比从外面看上去有趣。 商品有很多种分类,装修也有各种风格。有专门为活泼开朗性格的付丧神设立的零食屋玩具屋, 也有为稳重严肃的付丧神准备的棋具毛笔…… 每一位付丧神都能找到符合心意的商品,万屋甚至有商店会针对所有实装付丧神的性格,进购对应的货物。 白栖川的确没见识过这些新奇玩意儿,他被鹤丸架上一副墨镜,用试用的相机连拍了好几张。鹤丸还明目张胆地仗着他不懂,拿给看店的式神快速洗出了照片。 白栖川看到照片里傻乎乎的自己都要惊呆了! 这!这不是主动留下出门的罪证吗? 你管这叫“悄然无痕迹?” 鹤丸再三保证只有自己收藏,绝对不会给别人分享,他才勉强同意他把照片留下,没有销毁罪证。 白栖川一晚上逛了个够,什么都没有买。 毕竟他很有理智,知道自己无法解释本丸里凭空多出来的东西。 谨慎,小心。他还是很有做坏事的自知之明的。 所以即使鹤丸让他放心只管把喜欢想要的买下来,可以先存放在他那里,白栖川也没有真的照做。 两人走走停停,一时间竟然不觉得疲惫。 鹤丸国永是个很会找乐子的刀,跟他一起出行永远不可能无聊。 他还会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偷偷做一些搞怪的举动,比如试图拿花花绿绿的皮筋绑住白栖川的长发。 被白栖川发现后,还会用很正直的语气辩解或干脆承认下来。 他总有理由,而且很有分寸感。 从不会让人真的讨厌他。 白栖川一晚上将万屋一条街都逛了一遍,许多未曾有过的新奇体验让他心满意足,陪逛的鹤丸也让他将注意力从畏惧愧疚中转移。 他们从街道一端往回走。 万屋的商家虽然夜晚仍然开门,但在街道外,照明设施很少,相隔很远才设置一处路灯。 太刀付丧神在黑暗中视力很差,有经验的审神者都不会安排太刀及更长的刀种在夜间出战,以免无谓的损耗。 鹤丸国永走在白栖川,右手习惯性地搭在刀柄上,谈笑间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即使街道上寂静无人,他仍然保有最基础的警惕。 他选择独自带审神者外出,也是承受着不小的压力了。 这也是他化形以后做出的最出格的事。若是被其他同僚知道,肯定不会像面对往常他开的玩笑那样,轻拿轻放,哭笑不得了。 他们不一定会对审神者加以指责,但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到时候手合场和手入室可能要迎来他这个常客了。长谷部那个超级主控说不定还会以权谋私让他种一个月的地,喂一个月的马! 看着白栖川那张,随灯光远近而影影绰绰的侧脸。惯常温柔端庄、与世无争的仙人都好似染上了人间烟火气,难掩疲惫却眼含笑意。 鹤丸国永满不在意地想:就算是被罚,这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真该让同僚们看看,主公真正开怀的样子。 这可不是深居简出能够获得的快乐。 哪怕再宁静淡泊的人,常年足不出户也会觉得无聊的! 鹤丸:综上,我们的主公,需要惊吓! 从街道一端走到另一端,真是一段不短的距离。白栖川身为人类,被突然打破了生物钟,熬到了后半夜。虽然刚刚一直有层出不穷的新奇感让他不觉疲惫,但兴奋劲散去,困倦就涌了上来。 还没走到传送阵,体力值就接近三分之一。 刷新状态【困倦】。 白栖川再次抬起宽大袖口遮住半张脸,无声无息地打了个哈欠。 昏黄的灯光真的让疲惫的旅人想要立刻回到家里柔软有弹性的大床上,一睡不起。 一直关注白栖川的鹤丸当然注意到审神者的体力不支。 毕竟白栖川打哈欠溢出的生理泪水,还留在泛红的眼角,在灯光的反射下湿润明亮。 鹤丸国永拉住强撑着行走的白栖川,没等迷糊糊的他反应过来,一弯身再后拱就将他背了起来。 “哈哈哈,怎么样,突然被我背起来,是不是大吃一惊?” 白栖川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惊得清醒了不少,惊慌推拒地按了按贴着的肩膀,尴尬又羞涩地说:“两个男人,无伤无病的,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说着,脚尖乱踢挣扎着想下来。 鹤丸国永双手朝后,稳稳地扶住白栖川的大腿,不让他掉落下来。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没有人看到呀,而且你很困啊,说不定一会站着就睡着了呢。不如你先在我背上睡一觉,醒来就在天守阁了。” 鹤丸带有独特起伏的声线在他耳边响起,话语的确很有说服力。 这一路上都没有人经过,确实不会有第三个人看到。而且体力值不一定能支撑灵力的消耗,万一回城的传送阵让体力值变为负数,估计本丸里又要上演“审神者晕倒,付丧神们惊慌失措”的戏码了。 白栖川不再执着——他总是善于习惯他人的安排,尤其是这种出于好意的举动。 他停下挣扎,伸手环住鹤丸国永的脖子稳住身体,将全身重量交给太刀付丧神。 大约是因为走得慢,鹤丸国永脚步很稳,白栖川在他的背上没有感到丝毫颠簸。 起初,他还能倔强地抬头直视前方,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头一点一点的,眼睛也逐渐睁不开了。最后,不知不觉的,他将头搭在鹤丸国永坠有白色发丝的肩膀上,安然不动了。 审神者睡着了。 鹤丸慢悠悠地往前走,每一步都落得很稳。 人类的体温笼罩在刀剑冰冷的神躯上,呼吸间吹拂出的温热气息打在他的脖颈。 这样难得的体验,于鹤丸而言也是前所未有。 不是没有和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不说身为混沌蒙昧的刀剑,本就会被人类把握在手中。化身付丧神后,他和小光、小伽罗也曾勾肩搭背、共泡温泉。 但是付丧神的身体与人类再像,温度再仿真,也是灵力催生的“死物”。 相比甘愿忍受切肤之痛,生生不息地繁衍无数代的人类,他们天然缺少一份真实感,一份生命自带的,易碎的,缺陷美。 白栖川的呼吸时轻时重,显然睡得不沉。 到达传送阵后,鹤丸国永没有惊动白栖川。他背着白栖川一起踏入了人类的传送阵。 这是付丧神没有体验过的时空穿梭,充斥着虚无感和孤寂感。鹤丸国永感觉自己的灵力被抽取,明明是初夏,身体竟有些寒冷。但背后总有一份温度,仿佛能透过厚重的出阵服,驱散他的寂寞。 他们如同走时那样,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熟悉的本丸。 隐秘的灵力连接让鹤丸国永生出强烈的归属感。 传送阵中一闪而过的胡思乱想,斑驳混杂的情绪和念头一扫而空。 太刀付丧神放轻脚步,刻意踏上沾染夜间露水的草地,以免硬质鞋底踏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招惹来敏锐的其他人。 就是有一点小小的烦恼。 鹤丸国永眉头紧皱,五官乱飞,形象颇为搞怪。 审神者的头发太长了! 刚才用那个皮套绑上点儿就好了!风吹起来糊他一脸! 又挡嘴巴又挡眼睛的,本来黑暗里他就看不太清了,现在还要被头发挡住!差点就踩空台阶了! 鹤丸国永不敢摇头晃脑。白栖川趴在他的肩上,枕在他软软的白色兜帽中,如果他的头乱动,熟睡的人一定会被惊醒。 这种时候就不要追求惊吓了吧。鹤丸沉思。 墨色的长发被白栖川打理得很好,柔顺有光泽,泛着草木的香气。 双手被占用,鹤丸国永用力吹了口气,吹去鼻端的痒意。头发短暂的飞离,又被侧面吹来的风带回,重新贴到他的脸上。 …… 鹤丸无奈地眨眨眼,只觉得真是拿他没办法! 他嗷呜张口含住调皮搔过脸颊的发丝,湿润的发丝顿时乖巧听话了起来,乖乖横在鹤丸嘴唇间。 再有清风拂过,鹤丸照例将遮挡视线的发丝抿住,将白栖川垂落在他身前的细碎墨发“逮捕入狱”。 明天跟审神者请罪吧。 或者干脆不说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解决了捣乱的障碍物,鹤丸心情很好地送白栖川回到天守阁。 这次是从正门进的——白栖川猜得没错,就算从正门堂而皇之地进出,也没有人会关注。毕竟真的不会有人料到,三更半夜,一向安分守己的谦谦君子会突兀叛逆,离家出走。 鹤丸把陷入熟睡的审神者放平在床上,还贴心地替他擦拭面部、脱去鞋袜,将深受主人喜爱的出阵服同款白色毛球送到他怀中。 滚入柔软床铺的白栖川翻了个身,满足地搂住毛绒绒,贴脸蹭了蹭,嘴里念念叨叨呓语着。 正待悄悄翻窗离去的鹤丸国永好奇心顿时起来了,收回扒住窗沿的手,凑近过去听。 “……瑶池……流光……” 这是梦到高天原的神明了? 白色的付丧神挑眉,附耳过去仔细分辨。 投入室内的月光下,审神者仍穿着外出时的衣服,安分地睡倒在床。乱发披散,布满白栖川的身前身后。几缕墨色被揉乱在抱枕的洁白绒毛间,色彩对比鲜明夺目。 “……惊身蓬集,矫翅雪飞……”* …… “鹤,我心向往之……” 白色付丧神跳窗离开。 黑暗中,有人心跳漏了一拍。 第29章 第二天, 白栖川早上强行爬起来把当日任务安排下去,然后回天守阁睡个回笼觉。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两点。 完全不符合他健康又规律的生物钟,没吃早饭也没吃午饭。 中途压切长谷部和加州清光都担忧地进来探望。审神者一反常态的精神不济,让他们梦回化形之初的噩梦。 尤其是两天后,他们即将出阵真实历史。这让他们怎么放心得下? 他们两个在审神者卧室门口相遇,彼此一看就知道对方怀着一样的心情。 白栖川被二刃小心地唤醒,坐在床上,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关切的打刀们。 幸好他曾中途醒来,将外衣脱下换成寝衣! “我昨夜噩梦频频,未能安睡,夜半时分读了会儿书,故而就寝稍晚。” 白栖川磕磕绊绊地说一些紧急思考出的话, 来不及细想, 惊慌之中的理由也经不起推敲。 若是付丧神们起疑, 追问噩梦内容, 他能否经受住考验,现场编一些出来,都不一定。 说谎这事他没有经验啊! 白栖川内心紧张心虚, 努力克制住神情,不要露出慌张神色。 表现出来的就是,好脾气的审神者难得板着一张脸,既像是被吵醒后的不愉,又像是被噩梦吓到的后怕。 不敢继续打扰心情不妙的审神者,再三确认白栖川只是昨夜没有睡好而已,并不是发烧生病或者得了不治之症,两个患得患失的付丧神才一脸迷惑地离开。 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头一次见审神者赖床不起。 做噩梦睡不着,起来读书?的确是审神者可能做出的事。但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间做噩梦? 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长谷部和清光对视一眼,决定背着审神者好好调查。 首先调查可能引起审神者做噩梦的缘由! 就从最近和白栖川接触过的付丧神开始! * “哦?问爷爷我主君最近哪里不对劲?”衣着绮丽的太刀付丧神眼含弯月,跪坐在小榻上,不紧不慢地思考压切长谷部提出的问题。 长谷部跪坐在对面,尊敬礼貌地说:“是的,三日月殿下和主人关系亲近,有没有注意到,主人最近身上可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主人昨夜噩梦连连,我担心他受到了什么惊吓。” “不寻常之事?噩梦连连?” “哈哈哈,听起来像是夜间被鬼神附体了呢,不过爷爷我可不擅长这些啊……” “什么?!被鬼神附体!”长谷部惊恐。 “是啊,”三日月宗近正襟危坐,说得很像那么一回事:“据说,被鬼神惊扰的人会无法安睡,一闭眼就会看到深不见底的黑暗,黑暗中是光怪陆离的世界,魑魅魍魉会围绕这梦境嬉闹。” 压切长谷部坐不下去了,他被自己的想象吓得魂不附体,“我这就去找笑面青江斩鬼!” 然后发挥着打刀之中超高的机动能力,一溜烟消失在三日月面前。 长谷部:阿路基,你千万要挺住,不要死啊! ! ! 三日月宗近只来得及抬手,没能来得及开口挽留,护主的打刀付丧神就已夺门而出不见踪影。 “哦呀,忘了说另一种可能性了。” 只剩一人的空荡和室中响起回声,他慢悠悠地说给自己听:“也有可能是白日喝多了茶水,夜间无法入睡呢。” 另一边。 歌仙兼定:“主公失眠做噩梦?” 加州清光点头,“是啊,据说被惊醒后一晚上没睡好,只能半夜起床看书。今天白天一直困倦,早上和中午都没有用膳。” 歌仙兼定皱眉,凝重地捏起下巴。 最近据他了解,本丸里没什么大事儿啊? 况且审神者向来作息规律,夜间看书这种事应当不会发生。毕竟审神者的工作悠闲轻松,白日有大把时间读书,且光线明亮。何必像时间紧迫一样挑在大半夜阅读? “问题会不会出现在那本书上?”歌仙兼定提出一个可能性。 “你有看到主公昨日阅读的是哪部书籍吗?会不会是书上的内容引发了主公的失眠?”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人类的梦境常常会从现实中攫取素材,既然主公本人白日没有什么异常,那么会不会是他的读物中出现了恐怖血腥的场景,让喜爱和平性格良善主公无法忘怀?” 加州清光被歌仙兼定说服,努力回忆道:“主公的床头的确摆着一本书,封面是血红色的,上半部分还有四个黑色的圆圈,像是生物的眼睛……” “血红色”、“眼睛”……这些词听起来就很不妙啊! 歌仙兼定愈发确定自己的推测,他和加州清光决定寻找这本书的源头。 是哪振不懂事的刀,把这种不和谐的书带到审神者面前的? 他们没费多少力气就追本溯源到了鹤丸国永。 这是鹤丸去万屋定制白色绒球的时候,顺便买回来的恐怖小说。讲述平安时代无人制衡的“食人魔”两面宿傩,是如何横行霸道嚣张嗜杀,成为“诅咒之王”杀人无数,达成夜间止啼的声名成就的。 惊吓素材喜+1 。 这么有趣的故事,趁一期一振来本丸之前,赶紧分享给小短刀们吧! 他还拿这本书去骚扰过同为平安时代、有着斩鬼传说的髭切: “你有见过“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吗?” “没见过吧!他有两张脸四只手呢!传说里你砍过茨木童子一条手臂,所以就名叫鬼切了。你当初要是砍的是两面宿傩,说不定就要变成“诅咒切”了哈哈哈!” “说起来,四只手岂不是要多砍好几下……” 浅金发付丧神维持着身为源氏重宝的姿仪,身后的紫色背景里开出无数百合花,温柔又危险地笑道: “真是可惜呢,我并没有遇到鹤丸殿所说的诅咒,否则真的可能多出一个名字呢。说起来,我确实有很多别名呢,友切什么的……” * 鹤丸飞快地溜了。 后来有小短刀找白栖川哭诉,说两面宿傩太恐怖了,自己怕得睡不着觉,总觉得有“诅咒”要来吃刀,要审神者的抱抱才能安心。 白栖川问明缘由后,没收了鹤丸国永的“睡前读物”,并且让鹤丸国永当着小短刀的面,承认现实中并不存在什么“诅咒之王”,恐怖事件都是书籍杜撰的,这才放过他。 现在这些旧事又被歌仙和加州在调查过程中翻出来,拿到鹤丸国永面前质问他:怎么能把这种书给审神者看?果然把主公吓得睡不着了吧! 确实是白栖川没睡好觉的罪魁祸首的鹤丸国永:“……” 没想到会以这种诡异的角度翻车呢! 鹤丸国永的脸皮久经锻炼,刀枪不入,自然不会因同僚的质问而心虚,更何况他们猜测的方向完全错误。 他现在在犹豫,到底是将错就错,干脆认下这个“不懂事”的罪名,还是推脱出去打死也不承认呢? 最后他选择认下来,主动提出亲自到主公那里赔礼道歉,并把那本带来噩梦的小说销毁。 压切长谷部一行人和加州清光一行人在天守阁楼下碰面。 长谷部受到三日月启发后,快速找到传说中斩过幽灵、能够抵御怨灵的胁差笑面青江。然后觉得不够稳妥,又找来昨天刚来到本丸的石切丸。 石切丸是长期供奉在神社的神刀,自称能够实现治愈疾病的愿望、加持加护、驱散不详。 如果审神者真的被脏东西缠住了,我一定想尽办法救出主人! ——陷入狂热的压切长谷部。 现在大约是下午三点,白栖川起床不久,刚刚沐浴梳洗了一遍,感觉昨夜出行的灰尘已尽去,疲惫一扫而空,就打算出门寻些食物果腹。 体力值从接近零的数值,恢复到二分之一了。可以没有异样地正常行动了。 刚到楼下就看到一群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的付丧神。其中最跳跃得最欢的就是他昨晚的共犯——鹤丸国永。 鹤丸国永作为唯一知晓真相的罪魁祸首,完美融入一众为审神者“失眠大事”殚精竭虑出谋划策的付丧神之中。用担忧的语气、心痛的口吻、真诚的忏悔赢来其他人赞许的眼神。 就连对此事最上心的压切长谷部都安慰他,说出了“不要自责了,不一定是你的错,审神者一定还有救”这种话。 白栖川大为震惊:鹤丸你怎么回事?搞这些多余的操作不怕翻车暴露吗? 亏他还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你已经借此给自己找新鲜的惊吓了吗! 江玖:这骚操作溜的,学到了学到了。 白栖川的出现被笑面青江第一个察觉,他一边上前几步,一边说道:“请让我为主人您斩去缠绕您身躯的幽灵!” 白栖川身体一僵。 什么幽灵?缠绕在我身上的?我怎么没感觉? 难道…… 我近些时日总是做出不君子的行为,是被幽灵影响了? 他立刻就信了! 他呼吸一滞,站在原地任由笑面青江绕着他打量几圈。 另一个不太熟悉的人也慢吞吞凑近上来。是昨天白日,他唯一唤醒的新付丧神,大太刀石切丸。 白栖川僵硬在原地,眼神求助一般看向旁边的鹤丸国永。 他惊慌地试图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啊?难道他真的被幽灵附身了?可是他什么也没察觉到啊! 为什么突然检查他?你知道什么,你倒是说句话呀! 鹤丸国永在一旁开心地围观,欣赏审神者假装处变不惊,实则惊慌失措的样子。 主公真的很胆小呢!可爱! 两位有灵异传闻的付丧神观察来观察去,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他们回望压切长谷部:审神者脸上连个黑眼圈都没有,哪像你说得妖邪缠身,命不久矣啊? 压切长谷部得到否定暗示,长长松了口气,打算之后向受惊了的主人土下座请罪。 石切丸道:“既然不是怨灵作祟,那么应当就是另一个原因了。” 白栖川搞不清状况:“你们在研究什么?什么另一个原因的?我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到底是不是穿帮了,给个痛快吧! 他的道德感已经快崩溃了,再让他纠结挣扎下去,他说不定不用逼供,主动就招了! 加州清光挤过笑面青江和石切丸,凑到白栖川附近,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担心主人做噩梦,无法好好休息。正在寻找导致您失眠的源头。” 导致他失眠的源头? 白栖川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回头看鹤丸! 他真的只是随口编出来的借口,为什么要这么较真? ! 啊……好愧疚啊…… 果然说谎就要经受良心的审判。 要不要直说了吧,承认自己的错误,快要被内疚感淹没了…… 但是好怕大家冷漠的眼神,如果大家发现了他是一个失格又不负责任的审神者,一定会…… 鹤丸国永在他绷不住之前,终于良心发现,打算解救主人:“都怪我不好。”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说话的白发青年。 白栖川也震惊地看向他:没想到是你要先招供吗? 原来你虽然经常捣乱恶作剧,却比我还正直啊! 鹤丸国永面上一副自责愧疚的神情:“都怪我不好,是我买回来的书让您做噩梦了。书上那些两面宿傩的描写太真实了,您看这种志怪小说,即使心里知道他是不存在的,也容易被想象中的画面吓到吧。请让鹤拿回那本罪恶的书彻底销毁吧!” 别人脑补出的剧本才是最可信的剧本! 鹤丸国永借用加州清光主动帮他找的理由,详细地给白栖川当面透露剧本的前因后果,示意他可以配合自己,把这个剧本圆下去。 白栖川什么暗示都没接到,因为他被“两面宿傩”四个字狠狠吓了一跳。! ? 什么情况? ! 两面宿傩不是【咒与爱】那边刚暴揍过九方阵的大boss吗? 第30章 太尴尬了! 白栖川和鹤丸国永实在没什么默契。 被“两面宿傩”这个名字打乱了节奏,吓了一跳的白栖川脑子都转不动了。 鹤丸的暗示,白栖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 “啊,是, 是啊,很凶恶,很强大……” 稀里糊涂地接话,前言不搭后语。 白栖川已经快把自己煮熟了! 实在受不了白栖川的磕磕绊绊的应对,毕竟真正体会到窘迫的还有江玖自己!还是把难题留给系统托管吧。江玖留下一缕精神力在本丸,本人切到纪藤肆也那边。 在本丸待了好久,现世才过去一个下午。 纪藤肆也快结束今天的科研任务时,被导师一个电话叫过去。 导师给了一份档案, 要他帮忙转交给他的搭档——那个神神秘秘的冲矢昴。 江玖在纪藤肆也心里疑惑,他都那么明确地表示排斥冲矢昴了,为什么这个任务还是会交到他身上? 纪藤肆也问:“这份档案不能邮寄吗?或者将电子版线上发给他?” 导师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头发已经稀疏发白, 十不存一,非常符合物理学教授的典型形象。 他性格挺和善的,人也很好说话。学术成果和科研履历也很光辉,因此纪藤肆也当初才选择跟随他念研究生。 这是他特意挑选的,需要当面转交的重要资料。 他看出纪藤肆也虽然性格要强, 而且与冲矢昴当方面不对付,但不是阴险下作的人。交到他手上的任务, 无论是否愿意,只要答应下来都会办得很好。 纪藤肆也是他很看好的学生,当初纪藤的课题需要擅长工科的同学帮忙把关,他就联系了本校另一个学院的教授。对方跟他推荐了学院里品学兼优的冲矢昴,于是冲矢昴的学生档案就挂在了他的名下。 没想到这是个烂摊子。 冲矢昴学习积极性不高, 他关注过一段时间,甚至还强制要求过他出席组会。可是他仍然我行我素,虽然礼貌请假了,但毫无疑问是个“问题学生”。 直到某一天,他接到一通电话…… 总之,既然冲矢昴留在他课题组这件事不可避免,那么他也不希望自己抱以厚望的爱徒继续和冲矢昴作对。 所以他想尽办法让他们缓和关系。 “都不行呢,需要可靠的人当面转交。既然你们两个共同做一份课题,就要互帮互助,相互了解关爱。我这边有冲矢的住址,你今天或明天抽空送过去吧。” 还要送到他校外的住址?为什么不是对方过来取?在校园里转交多方便啊,凭什么还要送货上门? 这人搞特殊这么理直气壮的吗?连老师都妥协迁就他了。 “正好你昨天突然晕倒,冲矢同学帮助了你,你也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说 着,导师也怕纪藤肆也觉得委屈,递过去一袋水果,“这个你拿去吃,要好好注意身体,别像我这样,年轻时候不注意,等上了年纪了,什么毛病都多少带了点儿……” 纪藤肆也谢过导师的好意,提着水果捏着文件离开办公室。 他当然不打算立马就送去,今天他可是有着严格日程表的! 明天再说吧。 低头看了眼手表,他加快脚步。 今晚该吃食堂特供的蛋包饭了。 * 纪藤肆也坐在校门口的咖啡馆里,拨通冲矢昴的电话。 是的,他发现自己手机里居然存了这个人的号码。并且在通讯录里没有什么糟糕的备注,简简单单的名字,和其他人没有区别。 盲音响了三下,电话那端的人不紧不慢地开口:“哦呀!” 令人反感的轻浮语气词。 “居然接到了纪藤君的电话,请问纪藤君有什么事吗?” 低沉轻缓的嗓音通过信号传到他的耳中。 这人是在影射自己因为针对他,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吗? 纪藤肆也的声音清冷磁性,他先是感谢了一番冲矢昴的及时相助,并有条不紊地提出了几种回报方式。 这些客套被冲矢昴通通拒绝。 “纪藤君不用感谢我,还请多多注意身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纪藤肆也用客气的语气,礼貌地回答:“冲矢君,高田先生托我将你的学生档案捎给你,请问今天下午两点钟,你方便见面吗?高田先生说文件重要,如有必要,我可以送到住宅门前。” 下午一点到下午三点,是他给自己安排的休息时间。同时若有杂事,可以放在这个时间段处理。 电话那头:“抱歉呢纪藤君,下午两点恐怕不行。改成下午六点可以吗?” ……下午六点钟是“鸡排饭”时间,只有那个时间点的那个服务人员,才会把炸好的鸡排排列整齐,仿佛和他是同道中人。 四点到六点是音乐剧时间。六点半以后是采购日用品时间…… 纪藤肆也脑门上的青筋突突跳,这种被讨厌的琐事打乱计划的感觉…… 明明他的言语中充满暗示,正常懂得社交的人不是应该顺从他的安排,不给帮助自己的人添麻烦吗? 这家伙是读不懂空气吗? 被讨厌了就有点自知之明,别耽误他的安排好吗? 他决定也不让对方好过。 “既然冲矢君下午六点有空闲,不如晚上来实验室,我们一起商讨一下如何更换宇宙线实验设备B里的闪烁体吧。今天测得的输出信号曲线似乎有些偏移呢……”用着温和的声音,却自顾自地对专业知识侃侃而谈。 既然你有空,那为什么不来上学? 课程请假,实验室不泡,校园里根本不见人影。 频繁请假,理由荒唐得可笑! 连“房子被烧了”这种离谱的理由都能编出来! 游手好闲,自甘堕落! 就这种态度不端正的混日子学渣,根本不值得让他放在心上! 说到底,他到底为什么会讨厌这么个人? 赤井秀一听着对面人用舒缓温雅的声音,吐出一大串他并不熟悉的专业词汇,再次为自己的假身份叹了口气。 当初为了让身份背景真实可信,安排了冲矢昴这个假身份入学后,还特意从身份本身的工程类学院跨专业跟随物理系的导师。就是为了有理由不出现在学院同学的面前,降低存在感。 这个方法很有效。两个多月过去,工程学院的研究生同学都不一定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物理学院的当然也不熟悉他这个不常出现的幽灵。 大学生有很多自主时间,只要在必要的时候出现在校园,做出一副符合身份的学生状态,就可以规避掉很多试探和风险。 课程可以申请免修,考试可以凭借头脑考前突击死记硬背应付出中等水平,导师的课题组会可以找借口请假,偶尔出席组会面对提问,也可以现场找到方式应对。 就算有时候会被导师催促修改论文,他也有办法应对,并且“被催促修改论文”偶尔还是个很好的不在场证明。 这没什么难的,一切都很符合他低调的想法。 直到纪藤肆也这个校园风云人物莫名其妙注意到他。 他的“校园生活”顿时多了许多麻烦…… 而且,这个纪藤肆也似乎有些过于关注他了,明明他在学校的存在感很低。 并且纪藤肆也的行为常常透露出些不寻常的动机,仿佛毫无理由,让人无法捉摸。 是他无意间暴露了什么吗? 上次去对方的寝室搜查,也没有发现什么痕迹…… 看来仍不能掉以轻心。 “冲矢君?冲矢同学你在听吗?”纪藤肆也单方面讲了一堆自己独立实验中遇到的问题。 这些问题本来应该由冲矢昴和他一起讨论查资料解决,而且冲矢昴本科学习的工程专业回答这些应该得心应手。但是由于冲矢昴三天两头不见人影,这些疑问只能由他自己找答案。 他说着说着,也上来了些火气。 纪藤肆也端着冷淡礼貌的声线,使用着不那么礼貌的言辞:“请冲矢君合理分配自己的时间。虽然大学生活缺少紧迫感,但是作为学生要完成基本的学习任务。如果做不到自律……” “我知道了,纪藤同学,”赤井秀一打断他带有优越感的说教,“我今晚会准时去实验室更换设备的,到时候请顺便将档案交给我吧。” 赤井秀一被纪藤肆也喋喋不休的说教弄得无奈,“东京大学工科研究生”只是他身份设定的背景板。他作为FBI搜查官,卧底黑衣组织后假死脱身,化名冲矢昴留在霓虹继续调查。 他的日程远比常人想象中排得紧密,且要应对无数突发事件。 他的日常惊险、刺激,充满着暴力、血腥和死亡,他本人也绝不是纪藤肆也想象中那样,懒惰、不自律,成天划水摸鱼的家伙。 没想到“冲矢昴”这个身份在学校里变成了这种形象…… 现在他要在应对新一轮的“突发事件”了:查找什么是“宇宙线实验”…… 今晚顺便弄清楚被针对的原因吧。 推了推伪装用的黑框眼镜,粉头发的男人无奈地想着。 * 纪藤肆也捏着咖啡杯,手指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有两个穿着靓丽的女孩子路过,跟他打招呼,他也十分自然地招了招手。 他面色如常,只有僵硬的手掌才稍微透露出他的愤怒。 冲矢昴,好样的!还要占用他晚上的时间!再次打乱了他的安排! ——纪藤肆也完全忘记一开始是他让对方在六点钟回学校的。 他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搭档”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导师一直迁就他! 纪藤肆也捏着鼻子重新规划了今天剩余的时间。 紧凑、合理、利用充分。 下午五点半,拎着大兜小包的日用品,他在距离学校不远处遇到了曾经负责他歌唱事业的经纪人斋藤木道。 斋藤木道已经在大学门口堵了纪藤肆也好几天了。一开始是抱着质问和挽回的心态,现在已经转变成同情和痛惜了。 当初纪藤肆也突兀退圈的消息,斋藤并不比其他网友早知道。他甚至是在浏览器搜索热点上看到的消息。 纪藤肆也和斋藤所在公司,签约的合同十分灵活。所以即使纪藤肆也突然不干走人,他们也没办法用高额的违约金威胁他。 纪藤肆也短短两年的创作版权和演唱费用给公司创造了极大利益,是斋藤手底下最有前途的艺人。他不声不响的人间蒸发,斋藤当然不甘心。 昨天他意外在东都大学论坛上获得了纪藤肆也的最新消息,他觉得自己得知了真相——这个歌坛的新星患上了不治之症,命不久矣! 因为绝症,他忍痛放弃了钟爱的音乐事业,封闭自己,不再创作,拒绝与粉丝互动…… 这都是为了在离世后,不让大家太过悲伤,可以尽快走出阴影啊! 唉!命途多舛的天才,总是让人惋惜的。 良心未泯的斋藤木道决定放弃挽留纪藤肆也,让这位年轻人多享受最后的安稳时光。 只是他们当初的道别太不体面,他希望能和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妥妥当当地道别,不负相识一场。 若能弥补一二,修复纪藤少年破碎的内心,让他在最后的时光里心怀光明,那么,他这几日的蹲守是否有了意义? ! 纪藤肆也可不知道面前这个中年男人心里想些什么“虽迟但到”、“必不负君”的乱七八糟事。 他被拦下后,面对这个用悲痛惋惜的眼神看着他的,眼熟又陌生的人,下意识面带友好的社交微笑。 脑子里在刷屏:我决不能做迟到的那个人! 30-40 第31章 斋藤木道拦下人后,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门口,咔咔就是一个深深的鞠躬。 “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为我曾经的不理解而道歉。” 这个头发稀疏但剩余的部分用啫喱打理精致,穿着西装一看就是社会人士的中年男人,毫不顾忌身边来来往往的年轻人们,对一个年轻的帅哥鞠躬道歉。 霓虹的社会很冷漠,人们大多不会理会家门外那些事不关己的行为。大家基本上都视若无睹地经过,只有零星几个又闲又无聊的学生向这边投以视线。 然后他们就发现被鞠躬的那个人居然是纪藤肆也! 纪藤肆也很想转身就走。以他在东大校园中的名气,任何不起眼的小事都有可能被放在网络上讨论,并发酵成无法控制的样子。 斋藤木道这种举动,万一被不怀好意的人拍摄下来,在网络上加以歪曲,会产生他不希望看到的后果。 纪藤肆也冷静地停下脚步,反问他:“为什么突然道歉?你说的不理解是什么意思?” 斋藤木道被拖着手臂扶起来,挺直腰板后,总算有些高级经纪人的样子了。就是那种社畜气息有些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纪藤桑,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自从昨日我了解到……” “不好意思,我有些赶时间。如果你的自白非常重要,一定要在现在诉说,那么请和我一起边走边说。” 纪藤肆也拎着两大购物袋继续往宿舍走。他打算快速解决掉这个突发事件,然后按照原计划去实验室会一会那个冲矢昴。 这个莫名其妙堵上来的人既没有提前打电话告知,也没有在一开始见面时自我介绍。是认识他并且对他很熟悉的人,并且知道自己打来的电话很有可能不会被接通,或者已经被拒接无数次。所以才没有提前和他打好招呼约见面。 那就说明这是个身份背景里遗留下来的麻烦。 一般这种情况绝对是触发新剧情的节奏,江玖正常情况下绝对会很有兴趣地详细了解深入。 但现在,纪藤肆也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令他生理性厌恶的人。在目前从未和他相处的情况下,对一个毫不了解的人产生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这明显是背景安排里面,更重要的剧情! 这个冲矢昴,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斋藤木道的自白被打断也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很听话地跟在纪藤肆也身边大步行走,并进入雷厉风行的状态。 在负责纪藤肆也这个艺人的时候,他早就了解这个看起来温润优雅的青年其实十分有个性也十分骄傲。 他表现在外的是才貌双绝、运筹帷幄的形象,实际上私下里,他对自己和身边人要求多到了苛责的程度。 他不仅严格要求自己,而且会把所有出现在他身边的人规划得井井有条。他的绝大多数要求合情合理,并且总是会带来良好的结局,所以周边的人对他都很是信服。 一个团体中,只要有他的存在,不知不觉间,团体的中心就会转移到他的身上,并且不会有任何人反对。 斋藤木道发现自己已经下意识地,按照从前的相处模式与纪藤肆也相处,早就忘记了一开始心中的小心翼翼。 他再次说话时,颇有些公事公办的意思了:“纪藤桑,很抱歉得知了你的身体状况,我为我之前对你说过的重话诚恳道歉。你的情况公司已经了解,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 纪藤肆也猜到他是娱乐公司的人了,大概是曾经的经纪人或者助理什么的。他暂时无心重拾歌手事业,如果公司不会打扰到他,他自然很满意。 但是他没有忽略一个词。 “身体状况?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态度冷淡,全然没有面对同学的好脸色。 纪藤肆也走在树荫下,躲避着一天之中最后的阳光。他没有佩戴常用的金边眼镜,一双黑沉沉的眸子裸露在外,即使是太阳的光芒投射在他脸上,仿佛也照不亮这一汪黑暗的泉水。 “难道你也相信了论坛上的那些风言风语?” “风言风语?难道说……” “我不过是低血糖晕倒,哪有什么不治之症?你不是处理舆论的专家吗,怎么还会信这些鬼话?看来你的业务能力需要重新修炼了啊。”他不客气地嗤笑道。 虽然他的话语十分不客气,并且嘲讽了斋藤木道的专业领域。但是因为他冷淡平缓的声线,配上他斯文干净的脸,听起来像是一个仍有少年感的酷哥在和亲近之人调侃。 “这,这样啊,是我着魔了。”斋藤放下紧张的情绪,苦笑自嘲道。 纪藤肆也仅凭三言两语,就摸清楚二人之间他才是占主导地位的那个,而斋藤木道是想要求他办事的人。 搞清楚他们的社交方式后,他不再压抑自己“被打扰了”的坏心情,很直接了当地说:“斋藤先生,既然误会已经解除,我们就先分别吧,你按原路返回,向前直走就能直接回到校门口。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那个,纪藤桑,既然你的身体没什么大事,不如再考虑一下继续之前的事业?在这么蒸蒸日上的时候,离开实在是太可惜了!而且对期待您的粉丝是不是也有些不负责任……” 斋藤木道再次不甘心了起来,他先是试图用重话道德绑架,然后再循循诱导:“之前您的事业和学业不是平衡得很好吗?我不相信您公告里说的要专心学业这种话。如果是瞒着大家恋爱了,我们公司也不会强行禁止您,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纪藤肆也忍无可忍。他们已经走到宿舍楼下了,只要他把东西放上楼,他就可以去做一直想做的事,而不是呆站在这里听这个所谓的经纪人絮絮叨叨。 “我想您误会了一件事。我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有着绝对的决定权,绝不会因他人而轻易更改。我放弃事业只是因为我的志不在此,不是因为恋爱,也不会因为他人三言两语而变更决定。” 没有眼镜遮挡的双眼流露出冷淡,高挺的鼻梁上少了这一副镜框后,没有笑意时整张脸多了几许疏离。 这是斋藤木道曾经没有见识过的,纪藤肆也脱下几分伪装的样子。他一时间被震慑得说不出话。 “请回吧。” 高挑的青年转身上楼。 五点五十分。 很好,没有耽误太久。 他把笔记本电脑和一些必要物品装进背包,然后掏出眼镜布擦拭盒子里的细框眼镜。 直到上面没有丝毫指纹痕迹,他才一丝不苟地整理自己的仪表。 即使是去见讨厌的人,也不能有失风度。不如说,这种场合更应该表现得毫无瑕疵,在各方面碾压对方。 不过,那个出席率低到惊人的家伙,应该也不值得他拿出什么重视的态度吧,毕竟光是在学业上,他就能做到碾压了。 江玖附身的纪藤肆也还没搞清楚他讨厌冲矢昴的真正原因,所以他现在是以一种看待败者的优越心理,来面对他假想中的敌人。 “吱呀——” 六点整。他推开实验室的大门,一个粉头发的高挑身影出现在眼中。 今天晚上这个时间点,课题组的其他同学出校外聚餐去了,连同他们的导师一起。 在今天上午,他们也邀请过他,但他以有事要忙拒绝了。 因此,摆满仪器的实验室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好,冲矢君。”他的礼仪无可挑剔。 “晚上好,纪藤君。”冲矢昴回头看向门口。 “纪藤君身体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那时脸色苍白的虚弱样子了呢,真是太好了。”眯着眼睛的粉发男人笑得无懈可击。 “谢谢关照,我休息得很不错。” 一边掏出要转交的文件,纪藤肆也一边不着痕迹地用挑剔的眼光打量对方。 一看就经过打理的粉色碎发整齐地垂落,黑色细框眼镜后是眯得紧紧的眼睛,很难从双眼中看到他的情绪。 高领的黑蓝色衬衫一丝不苟地扎进裤腰,西装裤是很显身材的版型,皮鞋也擦得光亮。 衬衫袖口的扣子没有系上,露出一节久经锻炼、结实有力的手腕。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精英”的人,完全不像他一开始以为的,不修边幅的“懒汉”类型。 是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人。 虽然一直眯着眼睛,挂着微笑的表情,但是他的周身有一种很凌厉的气势。 普通人容易被他无害的外表和温和礼貌的行动欺骗,忽略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威胁感。 但纪藤肆也绝不会遗漏这种感觉! 这种遇到同类的,棋逢对手的感觉! 无论是穿衣风格还是身上的气质,他们都是如此相似,让纪藤肆也产生出无与伦比的竞争压力。 不过,虽然不知这个人的深浅,但从学长学姐那里得到的反馈来看,也有可能是徒有其表! 他自我安慰着,缓解心中莫名生出的一丝焦虑感。 这种焦虑感的确很快得到缓解,在他们开始讨论实验方案五分钟之后。 导师是物理系的教授,他手下的研究生负责着许多不同的课题,但都围绕高能粒子这个主题。 纪藤肆也和冲矢昴都是研究生一年级,刚开始接触全新的研究。他们二人被导师分到同一个小组,要他们共同在一个已经基本成熟的领域上,补充其中的几处小分支。 这里面涉及大量的实验,搭建实验平台、设计实验方案又需要扎实的工程学知识。 因为并不是很要紧的项目,这个任务只分到了他们两个人头上。他们更主要的工作还是给高年级的学生打下手。 也正是因为项目并不紧迫,不需要立马得到突飞猛进的进展,冲矢昴有了充分的余地划水摸鱼,徒留纪藤肆也独自努力学习陌生的知识。 纪藤肆也是很反感这样不上进、逃避任务的人的。 这种感觉就像做小组作业,几个人中只有组长一个人将作业分数放在心上,其余人全都只想糊弄过去。甚至分配工作时根本联系不上,人间蒸发一样。 但是纪藤肆也自身的优秀又让他面对这种情况,产生强烈的优越感。 这种优越感来自于他的自律、他的上进心,更重要的是,来自与他人产生巨大对比后的骄傲。 这甚至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担负起“组长”的责任,并放任“组员”划水摸鱼——只要和“老师”说清楚情况,一般情况下大家都能得到公正的“分数”。 所以,即使冲矢昴的消极态度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让他不得不多钻研了许多不必要的琐碎知识,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气愤。 尤其是,在讨论过程中发现冲矢昴对实验项目缺乏最基本的了解,甚至连专业知识的对答都十分笨拙之后! 他的优越感达到巅峰! 纪藤肆也内心中暗暗欣赏着这个粉头发的帅气青年哑口无言的样子,故作体贴地发送几篇相对应的文献和书籍目录,让他“抽时间”阅读一下。 “这几本教材是学科的基础,已经发到你的邮箱,我建议还是重新回顾一下……” 这种单方面“暗中交锋”的胜利截止于冲矢昴的一个举动—— 在纪藤肆也再次提出一个连他自己也一直不明白的问题,来为难对方的时候,这个被为难也没有生气、一直笑眯眯很好脾气的粉发男人,在电脑上搜索出一篇文章。 “太好啦!终于能帮上纪藤君一点点忙了!” 他将笔记本电脑转向纪藤肆也的方向。 “这是我本科时投递的论文,正好能回答这个问题呢!你说的……” 眯眯眼男说的话已经完全进不去他的耳朵了。 纪藤肆也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用手指着的那篇论文。 发表在RI期刊上,影响因子3.0的机电工程文章。 ——该死的,比他发表的任何一篇都要强! 第32章 纪藤肆也有着不错的学术履历。他在本科研究的领域里也发表过两三篇影响力不大不小的文章。 硬要说的话, 他并不比冲矢昴差。 但是他此时不妙的心情源自于一种落差感。 类似于,一个很有上进心的学霸辛苦学习一学期,期末考试接近满分, 已经是非常优异的成绩了。 而他不上进的贪玩同桌,逃课、睡觉、打游戏,从没见对方学习,可是却在同一场考试里考了全班第二。 同桌的成绩可能仍然比不上学霸,在其他同学心中,学霸仍然是最优秀的。但是学霸本人的内心中却会生出严重的不平衡感和割裂感。 ——这种不平衡感在之后的相处中更加深刻。 纪藤肆也的动手能力处于平均线之上。 他更擅长研究理论,分析实验现象背后的背景因素。他的逻辑思维也很优秀,千行代码手到擒来。 但当他和冲矢昴一起拆解实验仪器时, 他痛苦地发现, 在动手能力和对机械的敏锐程度这两方面, 他远远比不上对方! 这个粉头发的青年好像在这方面格外有天赋,无论是发射器的口径,还是设备参数的调整,他都好像早知标准答案一样手到擒来。 安装、测试、捕捉一闪而过的特殊数据、调整最佳的角度…… “要排除环境噪声的本底呀……先标定一下探测器再设置阈值吧!让我试试这个……”粉发高个子的青年低着头,认真地摆弄桌上复杂的仪器,细框眼镜下,仍然是睁不开般的眯眯眼。 撸起袖子,露出紧实的肌肉。小臂搭在桌子上,手里调整着旋钮。 一排灵敏度过高的旋钮, 变量也非常多,在纪藤肆也调整时,两三个小时也达不到最佳的位置,到了他手里却听话极了。 困扰纪藤肆也多日的设备问题被他十几分钟统统解决。 该说导师不愧是导师吗?给他挑了这么一个搭档。 冲矢昴和他的能力的确非常互补。如果他们齐心协力,肯定能在最快时间内, 走最少的弯路攻破这个课题。 纪藤肆也的拳头暗暗握紧了一下又松开。 他凑近冲矢昴观察他的动作,却连半点忙也帮不上。 他现在陷入一种焦虑的状态,头脑有些缺氧。就像失眠患者在深夜的时候,身体明明很疲惫,精神却格外清醒,漂移的思绪完全控制不住。 这是不对的! 完全没必要嫉妒他! 每个人都有长处,他不可能去和所有人比较! 难道实验室的师兄师姐比他强,他就要挨个嫉妒吗?难道他一个理论物理人才,要硬碰硬地和机械工程的人比实验操作能力吗? 可是…… 这个他一向隐隐看不起的人,这个不求上进不学无术的人,居然在他自豪的领域超过了他! 不甘心…… “纪藤君?纪藤君?”呼唤声打断了他的走神。 “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更换的地方吗?” 纪藤肆也清冷的面容下隐藏着恍惚,他将涣散的眼神聚焦。 刚刚弯着腰躬身拆卸机械的粉发青年已经结束工作,站直身体对他微笑。 纪藤肆也这才发现,这个外表无害却一直让他抱有危机感的男人,身材高大匀称,衣着显瘦却能隐隐包裹着结实的肌肉,肩膀要比他宽上一截。 乍看之下好脾气的微笑是如此的深不可测! “……没有,你把仪器的参数都记录下来,之后我就能参照它往下进行了……” 他几乎是飘着声音说:“谢谢冲矢君的帮助,帮了我很大的忙。” 他状态的不对劲简直要溢出表面,黑发青年克制住心中的震撼感,努力用感激和敬佩的语气赞美对方。用力过猛得什至有些虚伪。 “真厉害啊,冲矢君,这么快就上手了,明明刚拿到仪器的设计图。”他话语中的酸溜溜味道被“真诚”的表情掩盖,诚恳地看着对方。 他甚至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结实的肩膀,言语间流露出热情:“有你在,我们的进度一定突飞猛进!请务必要常来,我一个人做不到这么完美的。” 粉发男人神情自然,没有躲开纪藤肆也突然的碰触,也没有正面回应他“常来”的建议,只是谦虚地连连回道:“没有,纪藤君更加优秀,没有你做好的前期准备,我仅凭自己一定想不到要用这样的方法做实验,我可能连仪器是什么作用的不清楚。” 是啊,你是不清楚,因为你从来没将它们放在心上。 一旦你在这方面投入注意力,你比谁学得都快…… 纪藤肆也听着对方谦虚的自贬,和对自己的恭维,心中没有丝毫喜悦。 他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是个很会装模作样的人——和他是同类! 果然,他最讨厌的就是“同类”了。 现在晚上八点多了,身为亲近的同学,他们本应该一起出去吃个晚饭,增进一下对彼此的了解。奈何两个人都无心社交。 对江玖版的纪藤肆也来说,这是初次交锋,他单方面输的一败涂地。 对于披着冲矢昴马甲的赤井秀一来说,这是完善假身份不得不经过的考验,他已经成功完成这项任务,与校园背景的同学有足够的接触。 这个总找他麻烦的“校园男神”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烦他了。 这种一举一动都有人注视的公众人物,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不过,稳妥起见—— 控制自己不要走神的纪藤肆也,突然被冲矢昴友好地回拍了下肩膀。 他是真友好还是假友好?完全不敢轻易揣测! 忍住拂开他的欲望,定了心神,知道今天的交锋已经结束,可以离开了。 如同下午刚见面时一样,他们热情又虚伪地分别,体面又和谐。 * 纪藤肆也回到寝室,还有二十分钟到晚上九点。这是他原定计划中,夜跑锻炼的时间。 他有按时锻炼的习惯,而夜跑是他最常用的方式。 他把包里的笔记本电脑掏出来,并调出刚刚用手机拍摄的照片,上面是冲矢昴的那篇文章标题——虽然已牢记于心,但稳妥起见还是拍下来了。 江玖发现了,虽然纪藤肆也有【能力卓绝】、【才华横溢】这种优秀特质,但是他的记忆能力只是普通人水平。充其量能比一般人更加专注罢了。所以他并不能过目不忘,而是精于总结归纳。 他先将冲矢昴那篇论文仔仔细细地“拜读”一遍。 文章叙述流畅,内容充实,创新点新颖突出,确实当得起它发表的期刊。 …… 没什么好怀疑的了,人家就是这么优秀。 纪藤肆也坐在椅子上放空自己。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拿自己与对方比较,毕竟两人没什么直接竞争关系。对方一看就不在意大学里这点儿成绩,说不定是家里有其他事要忙,就像他之前重视音乐事业一样…… 再这样暗自对比下去就太过小家子气了…… 别再想了! 他合上电脑,换上运动鞋出门跑步。 是一双蓝白条纹的运动鞋,花纹整齐规律,干净清爽,看着很令他舒心。 跑三步——吸气——三步——呼气…… 然而,往日能让他清空大脑的运动此时丝毫不起作用! 一圈,两圈…… 鞋带开了,真是的! 怎么感觉今天好多事不顺利?是没有严格遵照计划执行吗? “纪藤君!”一个同样在夜跑的女生路过,笑着和纪藤肆也打招呼。 “恭喜你新科技竞赛获奖!好厉害啊!” 纪藤肆也冲她点了点头,奉上一个微笑。然后放慢脚步,走下跑道系鞋带,躲避掉这种无谓的社交。 这的确是让他很骄傲的奖项,是他带领几个学弟学妹们一次次练习,努力了几天几夜后才得到的成果。 但这已经不值一提了。 他现在有了新的,更重要的目标。 * 九方阵醒了。 在他昏睡后第三天晚上。 很不巧,他的同期们都在外出任务,高专里只有家入硝子留守,现在也不医务室里。 九方阵已经习惯从【疯狂】中清醒过来后,头昏眼花浑身无力的感觉了,症状和没吃饱饭差不多。很多次,他都是被牢牢束缚在禁闭室中,在周围无数符咒和禁制的压制下醒来。 难得的是,他这次是躺着睁开眼睛,没有锁链的捆绑,体面得就像漫长的一觉醒来,可以正常下床出门一样。 他的肌肉甚至没有过于无力,全然没有过去的虚弱亏空!甚至身体状态达到平日的巅峰——能坚持跑完五圈操场! 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他连连撞上床脚和吊瓶架,让九方阵有些烦恼。 天与咒缚带给他很严重的夜盲症。或许这不算夜盲症,在白天他的视觉也像加上了高斯模糊。 不过可能是由于之前过于“兴奋”,他现在情绪波动十分微弱,大脑和精神都处在疲惫状态。 往常他可能会更加恐慌一些,至于现在,他的头脑难得平静。 懒得提起什么“愤怒”的情绪,他在黑暗中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向前摸索,磕磕绊绊地想找到屋门,开灯。 即使暂时没有恐惧感,没有光亮的环境还是让他不喜——至少让他弄清身边的环境。 他是被送回家族了吗?因为陷入了“那种状态”? 这里不是禁闭室吗?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咒力畅通无阻,没有封印符咒带来的滞涩感? 禁闭室空旷的小屋什么时候多出床和这么多障碍物? 再次被不知名的东西磕了一下膝盖的九方阵疑惑。 他摸索着触到了墙壁,贴着墙根寻找,找到了门。 门没有上锁,很轻易就打开了,外面有草木的清香气息,看来他不在家族。 那他被带回了高专? 那个时候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晰了,他总是很难独立回忆起发狂后的事情,若是想要知道情况,一般都要由他人讲述。 他人的讲述总是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 长老提起他那段状态时,总是伴随着厉喝和咒骂,抱怨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给家族带来了怎样的大麻烦。 若是辅助监督,则会努力掩饰话语中的恐惧,尽量不带有感情倾向地客观陈述他发狂的样子。 但是辅助监督向来不会在现场直面这种恐怖事件,他们也是道听途说,委婉地转达别人的态度。 现在身边没有人,所以他暂时没法确定自己的地点。 九方阵觉得很可悲。 人类获取信息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通过视觉,这也是效率最高的方式。可是他在夜间,就同目盲没什么区别。 他甚至连自己所处的位置都无法确认——也就是说,若趁他昏迷不醒,任何人都可以把他随意转移到某个陌生的环境,而他无力反抗,甚至连发现这一点都十分困难! 这种被迫的“迟钝”总是让他缺乏安全感。九方阵知道,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与怀疑,才能最快察觉周边的不对劲! 他晃了晃头,打起精神。 “啪——” 电灯开关被按亮。 “嗯?你醒了啊!那两个小子可算不用再来烦我了。” 家入硝子看到医务室的灯亮了,就从隔壁的休息室过来。 她疑惑地看向站在门口,紧紧捂住一只眼睛的九方阵。 “怎么了?还有哪里没治好吗?” 这个刚醒来的单薄少年低着头,一手扶着墙,一手死死按着左眼,指尖用力得像是要把眼珠抠出来! 扶着墙的那双手颤抖着蜷缩,扣住墙皮挠出吱嘎嘎吱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噗嗤——” 血花四溅,最远的那朵溅在反转术师的白大褂上。 第33章 被溅了一身血的家入硝子呆怔。 动作太突然了!而且毫无理由!她的大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来得及制止九方阵,也没有来得及躲开飞溅过来的血,开门就这么直面恐怖现场,不耐脏的白衣服还惨遭波及。 家入硝子心想:悟说不定很看好他, 毕竟他们都挺疯的。 不过那家伙疯起来,也没像眼前这小孩这样离谱啊! 家入硝子倒是没慌乱,毕竟再严重的伤她都能治好。别说眼球抠出来,就是脑袋摘下来……呃这还是治不好的。 现在最好先搞清楚这个刚醒过来的病号为什么突然自残。 九方阵捏爆手里的器官,顶着一只血窟窿和一只完好的眼睛抬头“看”向家入硝子。长时间没开口,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反转术师吗?治好我。” 他不知道在旁人眼里,他这副模样有多恐怖渗人。若不是家入硝子身为医生对这些司空见惯,一般人见到这画面说不定扭头就跑。 啊, 是很不客气的命令呢。 家入硝子想。 她已经放松下来,双手抱胸靠着门框,恹恹地说:“我好不容易把你治好,你又自己把自己作践成这样,不给我个解释吗?万一我治好后,你又抠出来怎么办?” 是推脱吗? 是不想治吗? 连咒术学校也看不惯他了吗? “……” 【压力值百分之七十】 九方阵任凭脸上的血涌流,汇聚在领口被衣领吸收。更多的,则是流到他的下颌,随着他的动作滴落。 他的呼吸始终沉重,像是要将怒气与怨愤通过加重的呼吸排解出去,也像是在努力克制发泄的欲望。 他的咒力丰沛如初,甚至比刚入学时的咒力总量还要多!此时正随着他不稳定的心情涌动暴涨,气势惊人。 可是他并不需要这些咒力! 这些,该死的,恶心的力量! 九方阵是在开灯那一刻发现的。 就像越贫穷的人,越珍视自己仅有的财富,将零星的几枚硬币数来数去,每一道花纹都了如指掌。 九方阵就是那个悲惨又可笑的人,他对诸事诸物都不甚在意,却对自己匮乏的视力了如指掌。 开灯那一瞬间,他眼皮下的眼珠像是迟钝了一样,没能第一时间感受到强光。 足足三秒之后,他的大脑神经才“见到”熟悉的光明! 闭眼——睁眼——闭眼—— 啊…… ——他的眼珠丧失了对光线的敏感性! 就像机器需要启动时间一样,他的视神经被安装了“延迟见光”设置,只是眨眼而已,每当他掀开眼皮,瞪着本就无神无聚焦的眼睛三秒后,覆盖的黑暗才会消失! 这是他从以“天与咒缚”之身诞生起,视力状况第一次下降! 这意味着,这已经犹如盲瞎的双眼,更进一步恶化! 这让他如何接受? ! 一直以来,他自怨自艾着,哀伤着这残缺的感官,痛苦于从诞生起便无缘得见世上美丽的风光。另一方面他又苦中作乐,自嘲于下限已定,至少于盲人相比多少能窥见些许光明。 可是难道连看见光明的能力都要剥夺吗? ……多么,可悲呀! 从生命开始前,他便像被玩弄一般,成为亿万人中寥寥无几的“幸运儿”,与“上天”达成咒缚,换取一身令他从此身不由己的“强大”力量。 他向来痛恨这样的命运,痛恨这从不由他决定的,“与上天的交换”。 如今,已不再是无知无觉的胎儿,他竟仍然拿这样的“交换”毫无办法! 公平?等价交换? 自作主张拿他珍视的东西去换对他而言一无是处的“强大”吗? ! 他愿意拿所有的咒力换回一双正常人的眼睛! 老天给他这个机会了吗? 这残忍的上天要将他最后的珍宝剥夺吗? 如果能从第三视角看待,江玖应该就能知道,九方阵视力下降的原因是他把【疯狂】时的压力值刷到了满值。 咒术师的咒力源于自身的负面情绪,九方阵身份的负面情绪能够通过压力条来量化。 江玖操作途中,虽然压力值满值只有一瞬间,但那就像深渊打开了一条裂缝,他的身体自动自发地从“裂缝”中汲取咒力。 九方阵从前也做到过领域展开,但他即使【疯狂】,也从未让压力值登顶,因此他从不知道“天与咒缚”还能向更完全的方向进化。 九方阵身体能够得到的咒力是有上限的,达到阈值后,便自动达成“咒缚”交换,进一步开发“天与咒缚”的身体。而由于他当时全无理智的状态,身体发出的“对自己下咒缚”的请求被他无意识地批准通过了! 这也是他清醒之后无法原谅自己的原因! “我,更看不清了……”九方阵沉默了几息,才回答家入硝子的问题。 让他承认自己的弱点,令他非常难受。 他虽然一怒之下把令他愤怒的罪魁祸首碾碎,看似已经理智全无。但这是因为他知道,东京咒术高专有反转术师,一切伤口都能治愈的前提下对情绪的宣泄。 他还知道,他之前被咒灵打出的致命伤就是这样被治好的。 他只是心有不甘地幻想着,万一,万一换一双新生长的眼睛,能不能回到之前的状态呢? 即使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至少回到以前呀! “哦,那过来吧。”家入硝子有些讪讪。什么也不解释,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她还以为九方阵又发疯了呢。她也不想戳人伤口啊! 家入硝子搞懂了九方阵奇怪的逻辑,但并不能理解。不过好在有了个答案,也不怕他再来这么一遭。 她三两下让九方阵的血窟窿消失,又翻找出一条干净毛巾递给他。 “去那边洗一下吧,满脸是血,怪难看的。” 没有用处。 反转术式毫无作用。 变化是单方向的。 他的视力永远无法恢复了…… 九方阵低着头攥紧毛巾。 【压力值百分之八十】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被看不过去的家入硝子推到水池边洗脸。 * 另一边,收到九方阵苏醒消息的三个一年级正在往回赶。 现在虽然是咒灵诞生的淡季,但是人类的怨憎情感永远不会停止产生,他们刚刚合作祓除了一只一级咒灵。 咒灵在繁华的市区,他们战斗的现场被破坏得很厉害,好在他们没有忘记放“帐”。他们本来打算帮助辅助监督处理后续,接到家入硝子的消息后立马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们还是更急切想见到健康的、清醒的九方阵。 告别忙碌的辅助监督,几个人一起打车回去。 “说起来钉崎,你还没和九方好好相处过吧?”虎杖悠仁坐在后排,拄着脑袋向副驾驶探去。 “喔,是啊,我就那天在操场上和他见了一面,也没说几句话。”钉崎野蔷薇靠着座椅后背,双臂抱胸,有些昏昏欲睡地说道。 “唉,我难得会感觉找不到什么聊天的切入点呢。也不知道九方对什么比较感兴趣。”虎杖悠仁前倾着身体,托着下巴,侧头看向沉默的伏黑惠。 “伏黑,你知道九方有什么爱好吗?看电影应该不行,听音乐?听漫才?” “我也不知道。”伏黑惠低头摆弄手机,很酷地回答。 “上次多亏了九方,才没有让这个家伙做坏事!”粉头发的少年指了指双眼下方的两道闭合的眼睛,“我得想个办法好好感谢一下他才行!” 伏黑这才抬起头,朝他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但是想不到什么方式耶,请客吃饭的话,好像没什么诚意,毕竟他食量那么小。打牌?他会喜欢打牌吗?要不我给他唱个歌吧!或者学一段三味线……”虎杖悠仁越说越离谱,思维疯狂发散。 被钉崎嘲笑了,“切!你是小学生吗?用这么幼稚的手段交朋友。” “那你说怎么办嘛!你有好提议吗?” 完全不了解九方阵的钉崎野蔷薇一噎,虚张声势地说道:“我,我当然知道!只要在网络上一搜,有好多成年人交友的成熟方式呢!你们大城市人应该比我更懂才对!” “对哦!”虎杖悠仁恍然大悟,佩服地赞同道。 听着两人“小学生”式幼稚对话的伏黑惠:“……” * 状态栏多了个【摄光延迟】 debuff的九方阵正在艰难熟悉着新视觉。 外面天色漆黑,家入硝子拒绝为他引路,他没办法独自回到寝室,只能呆在医务室走来走去适应着变化。 他甚至不愿眨眼,不愿一遍遍经历黑暗转化的过程。 眼睛干涩到流泪,九方阵抹手擦掉。 无法回到新手村治疗点,他就算躺在医务室的床上也没办法降低压力值——因为消毒术气味和陌生的床铺触感无法让他产生安全感。 即使他努力克制,也难以抑制逐渐强烈的暴躁情绪。 就像火苗在他心里飞蹿,烧灼他的五脏六腑。 这种灼烫的温度在他一脚踢上铁质床脚之后,达到了巅峰。 【压力值百分之八十五】 不敢放任九方阵独处的操心医生留在医务室陪他,此时也被他晃来晃去的身影弄得看不进去医学书籍。 见九方阵“砰”一声撞到床脚,捂着脚疼得单脚蹦起,她无奈地说:“虽说你现在身体好得很,但是刚清醒还是多休息比较好吧。快三天没正常进食了,不饿吗?虽然面包比较简陋,好歹也吃点哦。” 好心的劝告没有得到回应。 真难搞啊!完全听不进劝嘛! 还是催一催一年级赶紧回来把人领走好了。 九方阵真的感觉不到饥饿,因此完全不想进食。 焦灼感让他迫切地想做点什么。 打架也好,骂人也好,让他发泄一下吧! 即使是疼痛也好啊!至少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找不到宣泄怒火的对象,找不到可以一战的敌人,激昂的情绪无处释放,通通积压在心里。 他快疯了,他想夺门而出,在没人的地方奔跑。 如果能回到柔软的被窝,被带着体温的织物包裹住,那就更好了!他的房间墙壁有荧光,即使黑暗也不会让他感到压迫。 他要回去! 见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拉开门就往外走的家入硝子无语。她放下厚厚的医学教材,跟在他后面出门。 “喂——你往哪走呢?知道在哪个方向嘛?” 没得到回应。 真是的,这小子!连话都听不进去了。 “算了,你跟着我……” “九方——”虎杖悠仁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从几十米远的地方清晰地传来。 九方阵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 “太好啦!你终于醒了!饿不饿?我们去吃夜宵吧!”三秒钟不到,健壮的人影就立在九方阵眼前。 “话说你正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呀!” 少年活泼地在他面前转悠来转悠去,不断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往常这很管用,无论心情是烦躁还是平静,九方阵总会将视线放在他身上,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进行一段对话——无论有没有营养,至少让九方阵多和人交流一下,使用一下声带。 只是这次,九方阵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 ——一个移动的治疗点正在主动靠近,缓慢中带点犹豫,可是又确实在朝他移动! 熟悉的,有温度的,“被子”! ? 他抬步向心理压力治疗点走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他开始奔跑,朝那个方向扑过去。 三步,两步,一步。 将人抱住的一瞬间,如混乱燃烧的湍流火焰般无序的情绪,冻结了下来。 压力值停止增长。 第34章 那个黑头发的暴脾气同学突然气势汹汹地朝他冲过来, 伏黑惠还是挺想躲开的。 毕竟九方阵对他的态度一向不太好,一共也没心平气和地说过几句话。整个高专,可能也只有虎杖悠仁能得到他的好脸色了吧。 考虑到现在是三更半夜, 天色漆黑如墨,九方阵若是冲过来刹不住车,说不定会狠狠地摔一跤。 可能埋怨他躲开,或者生气得更厉害,伏黑惠硬生生止住闪避的下意识动作,直愣愣站在原地,打算看看九方阵打什么主意。 然后被扑了个满怀。 “呃——” 伏黑惠呆滞。 可能因为不健康的饮食习惯,九方阵身体发育迟缓。年龄比虎杖和伏黑都大半岁, 身高却比他们矮半个头。当然, 也有可能是身体锻炼充分的二人发育过佳。 总之, 他们的体型并不一致, 即使伏黑惠不是壮硕类型的少年, 也比九方阵块头大。 九方阵这一抱,把伏黑惠两个胳膊连带着腰团团圈住,就像禁锢一样把他整个人搂住,不让他动弹。 有着细软头发的脑袋也窝在伏黑惠颈窝,依恋地蹭了蹭,还满意地长舒一口气。 诶?什么情况? 虎杖悠仁豆豆眼。 他呆愣地回头看落后他几步的伏黑惠,和黏在伏黑身上的九方阵, 陷入迷茫。 啊这?发生了什么吗? 怎么九方一声不吭突然就跑过去把人抱住了? 好你个伏黑,居然不声不响和九方打好了关系!在车上也不传授下经验,教教他,蔫坏蔫坏的! 虎杖悠仁虽然吐槽,但是心里真心为九方阵高兴。他有了能接纳的人,不再是那种封闭的样子。那孤零零与世隔绝的状态让他都替他感到孤独。 伏黑也是,看起来一直冷个脸,实际上很关心同学嘛! 蔫坏蔫坏的伏黑惠:…… 他才是最迷茫的那个。他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九方阵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见到他就抱上来? 而且还是这种小孩子抱棉花娃娃一样的抱法,紧紧勒着他,像是宣示占有权。 难道是因为前几天领域里九方失控时,他为了唤醒对方,难得主动的拥抱? 伏黑惠感动吗?不敢动。 他怕惊动看上去状态不太对劲的九方阵——只有紧贴着九方阵身体的他能察觉,对方身体的颤抖正在慢慢减轻。 偏偏虎杖悠仁这个笨蛋家伙还来捣乱,嚷嚷着:“感情真好啊!我也要抱!我也要!”张大手臂也朝他们俩扑过来。 喂!他对自己多高多重没点数吗?这么扑过来仨人都要被扑倒吧? ! 伏黑惠顶着脑袋上的黑线,在不移动上半身的情况下,抬腿踹了一脚。 无视虎杖悠仁做作的瘪嘴哭诉,伏黑惠动了动手臂,示意九方阵松一松这个莫名其妙的拥抱。 虽然不被同学讨厌的确很好,但是两个男生这么毫无保留的拥抱太难为情了。 家入老师已经在旁边看了好久热闹了! 该说幸好不是那个家伙在现场吗?不然高专群里都要传遍他们的照片了。 “咔嚓——”钉崎野蔷薇收回手机,若无其事地反问:“看我干什么?问问九方什么情况啊?” …… 唉,唯一靠谱的伏黑惠收回视线长叹一口气。 这群看热闹的家伙! 清冷的俊秀少年偏头看向埋在他肩膀,像抱着母亲的小兽一样依恋的九方阵。 “怎么了?还在难受吗?” 冷淡又克制的声音略带些温柔。 虎杖和钉崎眨眨眼。 家入硝子也饶有兴味地看他们交流。 九方阵用伏黑惠的衣服把眼睛埋住,闻言剧烈地摇摇头。 摇头幅度超大,拥抱的手臂也在晃动,愣是把伏黑惠整个人带得都在摇晃。 ——果然,这家伙即使不对劲,也不可能变得小兽那样温柔温顺,动作还是这么粗暴! 伏黑惠曲起手臂抬掌推了推腰上的胳膊。 “还要抱多久?”冷淡的话语透露出他的羞赧。 江玖估算一下压力值降低的速度,仅仅两分钟,压力值已经从接近九十的危险数字降到了七十二。 起码降到六十吧。 九方阵的声音透过布料传出来,有点闷闷的。 “再抱一分钟。” 没想到对方真的给出一个精确时间的伏黑惠:…… 他在同伴和老师戏谑的眼神中,眼神死地说道:“能解释一下原因吗?” 他本来想再次好好感谢一下九方阵救了他,被这么一打乱,想说的话完全说不出来啊! 完全没有正经的气氛啊。 九方阵烦躁地回他:“不能,闭嘴!” …… 行吧,失去发言权的“当事抱枕”伏黑惠闭嘴。 他已经看到钉崎和虎杖在低头摆弄手机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群闲的发慌的家伙在干什么。他裤兜里的手机已经频繁嗡嗡振动了!连家入老师都掏出手机了喂! 好不容易忍到一分钟,伏黑惠再次推了推九方阵。 九方阵虽然有点不舍压力值,不过动作干脆地松了手。 既然降不了压力值了,他也懒得和别人废话。 他走了几步四处观察了一下,然后伸手准确无误地揪住虎杖悠仁的兜帽。 “带我回寝室。” 虎杖悠仁被揪得后仰,呆呆地眨眨眼,指了指自己:“诶?我吗?”他还以为九方会找伏黑。 九方阵有点烦:“不行拉倒!”松开手。 “行行行啊!我们走吧!”虎杖悠仁抓回九方阵放下的手,把他的手放回自己的红色兜帽上。 “你这么牵着我,就不怕摔倒了。”他背对着九方阵,又扭着头朝他说道。 没什么好戏看了,钉崎野蔷薇很干脆地准备走人。 “拜,我要回去睡美容觉了,熬夜可是女人最大的敌人。” 她又朝九方阵扬了扬头,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到,“不错哦,你小子很强嘛!不过老娘可不会落后你太久,等着被我超过吧!” 九方阵忽略钉崎野蔷薇似赞美似挑衅的话,懒得理她,连回应都欠奉。 他可不怕被超越。 强者有那么多,他不过是最弱小的那个。 没什么好怕的…… 既然见到了目标,虎杖和伏黑也没必要再去医务室。他们三人和家入硝子告别后一起回男生宿舍。 九方阵没再作妖,也没开口喷人,安安分分地牵着虎杖悠仁的帽子亦步亦趋地往前走。 毕竟就算是他也知道,现在得靠虎杖带路,不能轻易得罪人。 黑暗对他太不友好了,尤其是他还没适应弱化视力的现在。 伏黑惠时不时看看走在身侧的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虎杖的搭话。 现在是他们两个,像连体婴儿一样连在一起了。 九方阵刚刚莫名其妙的拥抱就像他虚构出的一样,现在清醒了,现实里还是之前“相看两厌”的相处状态。 虎杖悠仁被瘦巴巴的九方阵牵着,也不敢走得太快,怕身后的九方阵被他拽倒。偶尔小声提醒他注意台阶。 一直没找到机会郑重地感谢啊…… 伏黑惠回想出租车上查找的攻略。要不…… 伏黑惠毫无预兆地召唤出了玉犬黑。 “呜汪!” 黑色半人高巨犬在漆黑的夜晚十分隐蔽,黑暗是它天然的保护色。 不过现在没有敌人,它没有收到主人攻击的命令,于是逗留在主人腿边蹭来蹭去。 九方阵被吓了一跳,他看不清骤然出现的咒力,只能感觉到有一个威胁性很强的巨型生物在旁边大声喘息。 他后退几步拉远距离,手心逐渐凝聚起不详的咒力。 虎杖悠仁也被拽着帽子强拉着退后。 不过他很快被安抚下来。虎杖悠仁兴奋地喊:“是玉犬!好狗狗!” 他没像在少年院里那样兴冲冲地去撸狗,而是高兴得和身后少年分享着:“你之前见过吗?是伏黑的式神,很帅气的大狗狗!在初见时就救了我呢!” 九方阵见过,初见伏黑惠的时候,他就放狗咬过他。 不过,虽然时隔不久,但好像已经恍如昨世了。 他现在对伏黑惠抱有最基本的信任,至少确定对方不会突然在背后给他来一刀。 伏黑惠从影子中取出牵引绳,套在玉犬的脖子上,另一端递到九方阵空闲的那只手里。 “你可以试试牵着玉犬走路。” 九方阵迟疑了一下,语气怀疑地说:“干嘛这么殷勤?” 虎杖悠仁这只导盲犬他用得很顺手,真正的犬类他反而不太信任。 “不是殷勤,是感谢。”伏黑惠抿了下唇,嗓子有些发干,莫名有点拘谨。 “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哦,你可真啰嗦,不需要。” 虽然怎么说,带刺的少年还是不客气地捏住缰绳,放开被揉成一团的兜帽。 伏黑惠拍拍玉犬的头示意,黑色大狗很聪明地跑到九方阵身前不近不远的距离,拉着九方阵向前。 玉犬黑很好用,九方阵肯定了它作为导盲犬的工作。 放松下来之后,他甚至毫无负担地凑上去摸了摸玉犬毛绒绒的头,对它曾经攻击过自己的事实并没有表现出怨恨。 这其实挺难得的,九方阵很记仇,伤害过他的,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别想好过。 不过这只狗很听话,很聪明。 他很希望狗能变成他的。 真可惜,式神使不是他。 思考了一下干掉伏黑惠,杀人夺狗的可行性之后,九方阵愤怒放弃。 伏黑惠看着和谐的一人一狗,心里满意。虎杖悠仁也很高兴,怼了怼面无表情板着脸的酷哥伏黑惠,小小声跟他咬耳朵:“这不是相处得很好嘛。” 是啊,摸清楚九方阵的脾气之后,懂得顺着他的思路去理解,还是比较容易和他相处的。 只要能忍耐对方的暴躁言语,小心不要触及雷点。 伏黑想:可惜玉犬白被破坏了,否则作为浅色的动物,效果会更好吧。 玉犬白…… 伏黑惠思念着被破坏的玉犬,但九方阵如今安然无恙地醒来也算了却他一番心事。毕竟那次任务九死一生,留有遗憾也在所难免。 一年级的四个人,在多灾多难的七月结束后,终于齐全了。 他怎么可能猜得到,一群维护历史的付丧神会以摧拉枯朽之势破坏这份安宁。 第35章 伏黑惠生长与咒术界之外, 若非津美纪因不明原因昏迷入院,他可能不会踏入浑水一般的咒术界。 而虎杖悠仁更是以正常人的生活长大,虽然□□莫名其妙的强悍,但认知和成长经历和普通少年没什么两样,光是突然接触咒灵,重新认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已经让他的世界观天翻地覆了。 总而言之,他们对世界外的力量一无所知。 他们也不可能想到,已经抛在身后的过去竟然还有改变的可能!居然有神秘的力量能够扭转单向前进的时间! 九方阵也许知道点儿什么,也许也什么都不知道…… “这次怎么是你来送我们?” 压切长谷部立在时间转换器前,神情紧张地看着鹤丸国永。 “主呢?” 如果刀剑出阵真实历史, 有受伤碎刀的风险, 主向来会不辞辛劳亲自送行。 但是这次出现在这里的只有鹤丸国永! 难道! 主公出行计划被驳, 不想触景生情? 天啊!主是不是厌弃他了! 前日他居然还毫不知情地妄图守护主公的睡眠! 主是不是并不想看到他?强忍着和他说话? ! “噗——”鹤丸国永看着胡思乱想把自己吓掉色的压切长谷部忍俊不禁。 这刃就是太在乎主人对他的看法了。 因为过去曾被喜爱尊敬的旧主送人, 自信心一落千丈, 总是患得患失,思虑主人是否还喜欢他。 明明已经看清审神者心软的本质了,还以曾经的态度对待新主。 满腔忠诚一心报主, 却只会以自己的方式,他长谷部才是看不清的那个人。 “审神者昨天熬夜看书太晚, 今早还想爬起来给你们送行。我身为今日的近侍当然要替审神者肩负起关照身体的职责!” 鹤丸国永模仿压切长谷部平日慷慨激昂的语气,用“热血上头”的口吻说出这些话。 “你放心出阵吧!你不在的这些天, 我一定担当起近侍的职责,全心全意侍奉阿路基!” 表演过于做作,以至于冲淡了长谷部的担忧,反而生出些拉人手合的冲动。 主到底为什么瞎了眼让鹤丸国永替代他? 任何一振刀难道不比这家伙靠谱? “还请鹤丸殿收敛惊吓的习惯,多帮忙分担一些公务,必要时满足主的一切需求。” 长谷部面色冷硬,略带不善地瞅着搞怪的太刀。 “啊啊!知道啦!”鹤丸国永笑眯眯摆手,目送以长谷部为首的六人小队踏入金色洪流中。 差不多了,他大喊:“顺便说一句,主让我转告你们:武运昌隆!队长长谷部要把所有人平安带回来!” “喂!你不早……”长谷部抓狂的声音混杂在其余五人的应答之中,消失在原地。 其实白栖川早上被鹤丸国永推着肩膀强硬按在床上补觉时,嘱咐鹤丸转达的内容都是迷蒙中胡诌的东西: “既有将心侠骨,分别何须折柳?” 你们走吧,我就不送了。 “古今萦系,唯乞平安。” 别回来的时候缺胳膊少腿就行。 充分表达了他对无法亲自为几人送别的歉意与平安归来的祝福。 然而鹤丸国永直接厚着脸皮回道:“听不懂。” 审神者嘴里总是吐出些文绉绉的词,基本都带有另一个文化的独特意象。要这群没学过汉学的“武系”刀剑理解这些含义实在是太为难他们了。 即使鹤丸经历过平安时代风雅熏陶也理解得颇为艰难。 推己及人,他觉得三日月宗近估计也只会一知半解。 不如说点通俗实际的。 ……可能是文化差异太大。白栖川虚心请教付丧神是如何送别的。 “嗯,一般说些祝君武运昌隆这样的话吧。” ……行吧。 白栖川轻叹,那就这么说吧。 * 压切长谷部率领其余五名付丧神降临在现世。 他们现身在郊区,确保没有人会关注到他们从天而降。 付丧神传送到历史时,天空会随之飘散樱花雨,这是他们灵力具现化的产物,放着不管很快就会消失,但是消失前会被普通人看到。 这也是他们选择降落地点时,总是很小心的原因。 压切长谷部面带严肃地对剩余的五名付丧神转达本次任务的要点: “现在处于2018年的霓虹东京,已经属于科技较为发达的平成年代。我们要面对的不仅是更加狡猾的时间溯行军,还有不知晓内情的普通人类。为了隐蔽,首先要采买些日常衣物……” “好耶!买新衣服!”乱藤四郎兴奋地朝鸣狐笑道。 “不要插话,安静听我说……”压切长谷部试图继续。 “呀呀——狐狸我也不能随便说话了呢。” “是呢。”鸣狐。 “我们还需要买……”压切长谷部努力忽视众人大声的窃窃私语,放大声音接着上句话继续说。 “真好啊,我带了好多小判,应该足够给主公买伴手礼了。”加州清光捏着钱袋陷入思考。 主公临行前送了他几串丸子,他要回送什么呢? 有了!不如带一盆兰花回去吧! “喂!加州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做近代史一千题!现世不能用小判的!” 压切长谷部崩溃!他一天之内辛辛苦苦整理的一千个近代常识题目,钱财方面的问题放在了非常靠前的第三页,难道他连看都没看吗? 明明当初他把原稿交给主的时候,就连不必出阵的审神者都承诺,会认真阅读他的“著作”呢! 长谷部的肩膀被一只手压下去。 “嘛,大家都很兴奋呢,在没去过的时代远征、出阵什么的。即使是我也很感兴趣呢,不知道有没有更好吃的牡丹饼配方。”烛台切光忠安抚长谷部,让他不要动怒,身为队长要稳重一些。 “哈哈哈,大家还是先听听队长的打算吧。”三日月宗近用魔性的笑声打断大家的讨论,终于使情况恢复正轨。 “咳咳——”压切长谷部清清嗓子,跳过本来准备的长篇大论,直接来到重点。 “因为大家都对这个时期很陌生,所以我特意将时间拨到世界线发生错乱的一周前。在这一周里,大家要做好准备,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积极收集情报。” “下面来分配任务。” “乱藤四郎和鸣狐一组,时刻注意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学生们的近况,把一年级的脸和人名对上号,重点放在六天后讨伐恶鬼的任务。” “加州清光你要快速学会使用人类的电脑,在网络上收集信息。争取提前锁定历史转折的具体时间地点,我们好先行探路。” “嗨——嗨——,我知道了,工作量好大!”加州清光嘟嘟囔囔。 “烛台切光忠,你负责管理物资,此次带来的财务交给你打理,还需要你把小判兑换成此世货币。给大家采买些必要用品。空闲时辅助加州。” “这可有点难办了。”烛台切苦笑。 “至于三日月宗近,”压切长谷部颇有些头疼地看向姿容端丽的太刀付丧神。 他这一身出阵服太过华丽,带来的内番服又过于老土。在本丸里穿也就算了,在外面,一个年轻美男在夏天穿保暖内衣出门,会被人送到不妙的地方吧! 总之,和繁华的大城市格格不入。 而且太刀体型不适合做潜入行动,眼力也不适合搜索。成天迷迷糊糊的,也不像是能用明白电子产品的样子。 “嗯?要给老爷爷我安排什么任务呢?哈哈哈!有点好奇呢!” “三日月……算了,你跟我一组,先想办法找到一个临时落脚点吧。” 总觉得这位年代古老实力强大的付丧神殿下,在情报和后勤方面很难起到什么作用呢…… “诶,长谷部好狡猾,给自己留下最轻松的任务。”加州清光吐槽。 “才不是——!”长谷部怒吼! “我压切长谷部,身为被主人交付重任的第一部队队长,要负责重要的统筹规划任务!而且,在这个年代,寻找能容纳我们这些无身份人口的据点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对哦!”乱藤四郎恍然,提问:“我们好像没有人类的证件,不能像以前那样住旅馆了呢!” “诶——温泉旅店计划泡汤了!”加州清光失望。 “啊本来还想试试这个时代温泉蛋的味道呢……说起来,本丸也有温泉,为什么没见过大家在本丸里泡呢?” 对如何转换货币毫无头绪,烛台切光忠决定等一会儿四方没人时,偷偷翻一翻压切长谷部交给他的“一千题”。现在也把烦恼放在一边,颇有兴趣地加入话题。 “当然是因为本丸里的温泉……”乱。 “是由主公灵力打理的!”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瘪瘪嘴,“自从知道主公还要在温泉池用灵力清洁水源,维持温度,我就再也没去过了。” “鸣狐也是呢!”小狐狸不甘示弱,鸣狐也是很体谅主公的人。 “原来如此吗?”烛台切光忠恍然。他决定下次拒绝鹤先生的邀请。 在现世的他不知道,一刻也闲不下来的鹤先生正拉着白栖川体验暖融融的泉水,美名其曰近侍要与主人联络感情。 纵使羊毛出在羊身上,羊也可以享受一下温暖的羊绒衫嘛! “好想和主公、一期哥一起来现世玩啊!”乱藤四郎抱怨,“缺少娱乐的本丸好无聊!” “喂,你们几个,对我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吗?”一直窃窃私语聊不到正题,压切长谷部头顶生出十字,咬牙切齿道。 “没有。”几人齐声说。 “那就各就各位,带好联络器,分头行动。我与三日月找到据点后,会通知大家的。” “好!”多人齐声回道。 “长谷部好严肃……”乱小声抱怨,被鸣狐拉走。 压切长谷部没想到,本以为迷迷糊糊缺乏常识,不会对这些后勤工作有什么帮助的三日月宗近,才是阴差阳错贡献最大的那个。 压切长谷部换上内番时穿的运动服,是“近代”很常见的版型,时尚度刚刚好。放在时之政府所在的未来,已经非常老土,但相对于长谷部活跃的战国时代,又潮流太多了。 三日月宗近也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忍痛放弃头巾包脸的装扮,换上烛台切光忠送过来的高档西装。 他们一路上问了好多旅店和民宿,无论规模大小,全都需要必要的身份证件。 问到第五家的时候,并没有白栖川想象中那么处事圆滑的压切长谷部恼羞成怒,面对嘲讽他们“没见识的乡巴佬”的旅店前台,差点拔刀“压切”! 被三日月宗近好脾气地拖走。 “人类形态要烦恼的东西可真多啊!”三日月宗近在太阳底下晒了好久,还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即使有身为付丧神得天独厚的身体素质,额头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啊,是啊。若是未曾被主赋予身躯,我们可能会在刀架上应付几天吧。” 压切长谷部把高领运动服上衣拉链拉开散热,同样一身是汗。 额头前面垂落的灰发也被汗水粘连在脸上,被他撩起,扒拉到一边。 三日月宗近烦恼地拨了拨头侧发绳的流苏,对长谷部说道:“哈哈,体力不支的老人家需要休息了。” 行吧。长谷部无奈。 也难为这振格调超高的“天下五剑之一”陪他在烈日炎炎下干活了。 要知道轮到三日月宗近畑当番的时候,这个“老人家”可是非常会找借口逃避劳作的! 仗着主公的偏爱,明目张胆地偷懒! 锄头的一百二十种用法,早晚一天会被他开发出来! 虽然倾向于喝茶,但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两个人就近找了一家有空调的咖啡馆,一人点了一杯咖啡。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白栖川给队员们每个人发了不少“零用钱”,还有一大笔出阵经费,坚持节省原则的压切长谷部还是点了店里最便宜的一款。 他们的主要目的也不是喝咖啡,而是蹭空调(删掉),而是借机找个安稳的地方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三日月宗近尝了一口杯子里深颜色的液体,虽然不太喜欢,也还是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之后就放在桌上没再动过。 压切长谷部则是很节俭地把一整杯都喝光,即使他也不怎么喜欢。 从酷暑中缓过来了,他们开始商量正事。 一些不可避免提到的人名,都被他们用代号指代。 比如虎杖悠仁——冷却材; 最要小心的,据说是“最强”的男人——玉钢; 另外两个一年级——砥石; 高专其他人——木炭; 因为周围没有人能听懂他们简要的对话,两个人也没有特意避开人群。 纪藤肆也就是这个时候注意到了他们。 第36章 此时是少年院事变发生的一周前。九方阵已经入学, 而纪藤肆也这个人物身份因为尚未满足条件,理论上仍未被创建。 但因为江玖的身份之一——白栖川,拥有拨弄时空的能力, 他的属下们来到了现世的2018年7月初,遇到了完全由系统自动补充背景的纪藤肆也。 此时的纪藤肆也并非由江玖操纵,思维方式也并没有沾染上江玖属于“人类”的色彩。他的性格严格按照设定,几项特质在他身上表现得更加机械、死板,也让他的行为更加不同寻常。 这是很微妙的缘分,刀剑们跨越几百年的时空遇到了另一个“主人”。 不过,这个“主人”可没那么温柔。 纪藤肆也经常喝咖啡。他对咖啡没什么钟爱,对冲矢昴喜欢的罐装咖啡更是不屑一顾。但这种饮品对他来说是必需品,他的头脑总是被迫思考太多,咖啡有助于让他保持清醒,恢复专注。 这家开在学校门口的咖啡馆今日也迎来了一个常客。 他带着手提电脑,正想去往常习惯的那个隐蔽的拐角座位,却发现那里被两个风姿卓绝的“非人类”霸占。 纪藤肆也的观察能力很强,总是能被迫注意到一些被忽略的细节。只是他更多是因为大脑潜意识的违和感而觉得难受,察觉的很多细节十分多余且并不重要。 同时,将细节线索用逻辑思维连接起来这种能力也没有经过训练,只是优秀成年人的水平。 所以他在破案方面比不上之前天天破案上报纸的“救世主”工藤新一, 却也能媲美小有名气的侦探。 他先是第一眼注意到两人非比寻常的气质,然后视线转向搁在椅子上的, 被布条包裹住的长条形棍状物。 形制、长短…… 手臂姿势、视线习惯…… 亿万条多彩的线条从他脑中呼啸而过,交织着时间、空间、本源、现象、真实、数据…… 哦,是【刀与剑】玩家下属的付丧神。 纪藤肆也在这一刻,想了很多又什么也没想。 玩家创建角色后,不需要从出生开始扮演。一旦创建, 本体就立马可以切入。 在被“使用”之前,角色在游戏时间线里,是拥有自己的人生的。全息游戏的计算系统,能够在0.001秒内,演算出一切事件走向,并补全设定。在“过去”的时间线上,新生成的角色们用玩家设定的性格,经营出丰富的背景故事。 创建之初就知道世界真相的纪藤肆也,对此没什么感觉。 毕竟一串数据不需要感觉,他的人生真实又充满功利性,最高指令是为玩家服务。 虽然他经历的日子是他的“真实”,但事实上只是系统一秒钟不到补全的内容。 只有玩家第一次切换后,他的世界才会“慢下来”。 玩家操作时,角色过去的记忆会模糊不清,只会在关键时刻浮出水面。有时需要玩家深入探索隐藏的背景设定,这也是游戏的一环。 偶遇了玩家操作衍生的产物,那么…… 对非人生物的好奇、对打破常规失去控制的烦躁、想要将生活中一切变量掌握在手中的欲望…… 试探的念头逐渐占了上风。 他一秒钟内就在心里构思出新的计划。 将“自己”交出去之前,这将是他为玩家完成的,最后的铺垫。 ——【“这是你的人生”系统发现时间谬论后对游戏可玩性的合理推演】 * 纪藤肆也挂着社交微笑来到付丧神们的座位旁。 “不好意思,刚刚我只想看看这里是不是有空位,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或许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帮助?” 压切长谷部暗暗警惕地观察这个突然搭话的陌生人。 该死!太放松警惕了! 长谷部刚刚在和三日月讨论此次被改变的历史。他们交流了一下对虎杖悠仁的看法,思考能不能直接从咒术界那边切入。 可是他们身上只有主公的灵力,并没有来源于情绪的咒力。说起来,他们在咒术师眼里,大概和普通人格格不入吧。 而且他们隐约能理解溯行军的想法,若是能够改变这次历史,人类文明至少不会倒退一百年并陷入停滞…… 幸好这个话题没讨论多久,从五分钟前,他们的主题就变回了“寻找据点”。 否则被现世的人听到这些,被误解是疯人的幻想还好。若是听到的人当了真,再发现所有事一一得到验证,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道你说的提供帮助是什么意思?” 三日月宗近只会笑而不语,压切长谷部不得不主动担任起沟通者的职责。 “啊,不小心听到两位好像在烦恼住宿方面的事,我正好有一套闲置的房子,想着能不能借此机会赚得一些外快。”戴着细框眼镜的男人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眼角瞄了一样灰发男人搭在长条棍状物顶端的手。 很真诚,虽然有些突兀,但理由还算合理。 压切长谷部没有完全放心,他不惧怕人类的阴谋,反正他们有足够手段脱身。他怀疑的是,这个看上去一表人才的青年人,真的不是因为听到了他们之前的讨论吗? “你听到多少?” 他只是猜测纪藤肆也好奇他们说的“历史”、“咒术”这些话题。他没想到纪藤肆也已经推测出他们是刀剑化身的付丧神。 “抱歉抱歉,我只听到了这位先生笑了几声,然后说实在没有办法,留宿天桥也是难得的体验呢。我想,二位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既然已经豁达到能够笑着说留宿天桥,不如我们各取所需?” 纪藤肆也指了下西装革履的三日月宗近。 刚刚就是这位,“哈哈哈”的声音差点吸引整个店的视线。若不是他们这个位置实在隐蔽,肯定会有人注意到他们优秀卓越的外表。 到时候来搭讪的就不止是他了。 太刀果然不擅长隐蔽,给打刀拖后腿了! 接到长谷部不善的视线,三日月宗近无辜地举起咖啡杯,像贵族品茶那样,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长谷部用打刀的侦查力发誓,三日月殿下绝对心虚了! 三日月宗近忽略对面灼热的视线,对纪藤肆也和善地回应说:“年轻人不怕我们不怀好意吗?毕竟我们好像是没有身份信息的黑户呢。” “喂——三日月……”你怎么把这个随随便便暴露出来了? ! “啊,我觉得,普世意义上,可能还是主动搭话的我更像不怀好意的人吧。” 的确没什么好意。纪藤肆也心底盘算着。 如果单纯只是好心提供帮助,他大可以用自己的身份证明帮他们开一间酒店房间。但他选择把人领到家。 出于私人好奇,还有微妙的控制欲,他十分想弄清楚这两个付丧神来到现世做什么。 最好把他们放到眼皮底下,时刻关注动向。 甚至,说不定能小小地利用他们…… “哈哈哈,长谷部,我觉得我们可以信任一下这位,这位……呃……”慢吞吞的语速透出些平安贵族的优雅,即使叫不出名字,也不显得窘迫。 “在下纪藤肆也。” “哈哈,我们可以信任这位纪藤君哦。” 压切长谷部与三日月宗近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勉强同意了。 因为心里有烦心事,就连敏锐的打刀付丧神也没发觉,一个金发男人从他们进入咖啡店起,就没有停下过观察的视线。 两个人跟着纪藤肆也来到几公里外的一个公寓楼。 距离有些远,他们是乘坐电车去的。纪藤肆也不喜欢乘电车,加上他最近要避开经纪人和粉丝,所以很少回家。 路上,纪藤肆也摸清楚他们还有四个同伴,都没找到落脚处。他们来东京只是办事,最多在这里住七天。 七天? 七天里发生什么事了?和玩家有关。 看来应该是创建我这个身份的契机。 第一次坐电车的两个付丧神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他们还是懂得不要在人多的地方显露特殊之处的。 与纪藤肆也交换姓名时也有所保留,没有说出他们广为流传的全名,只以“长谷部”、“三日月”代替。 把人带到家,纪藤肆也和他们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重点是:不要将物品弄乱,使用完毕请摆放整齐。 然后故作高兴地拿着一大批金灿灿的黄金(小判)离开了,很干脆地将钥匙交给他们。 “被信任了呢。”三日月宗近观察着这个极简装修、冷淡风格的居室,感慨道。 “啊,是啊,不过这么没有戒心的人,随随便便就领陌生人回家,真的能安全地活下去吗?”压切长谷部打消了怀疑,反倒替没有警惕心的纪藤肆也担心。 “哈哈哈,那就等下次再见面,提醒纪藤君注意一下吧。” 阴差阳错找到落脚点,两位付丧神也没有在空调房里久待。正如压切长谷部所说,队长的任务是统筹规划。 虽然时间很充裕,足足有一周时间收集情报,但是压切长谷部不敢懈怠。他还是想尽快掌握具体情况,找到隐藏在暗处的时间溯行军,修复历史! 即使那个历史走向并不美好。 但这是他们被赋予人生的使命! 并且,任何历史轨道的偏航,都有可能影响到他们主公的存在性! 若是因为忍不下心而导致主公消失,压切长谷部绝不会原谅自己! 交代三日月宗近到附近的超市买些生活用品,压切长谷部亲自去帮助乱和鸣狐,监视高专动向。 虽然是成年体型,但毕竟是打刀,拥有较为高超的侦查能力。 而且这个阶段的历史事件缺乏记录,时之政府只收集到一周后的虎杖悠仁假死的事件被改变。并没有将具体的任务内容、地点流传下来。甚至事件的前因后果也扑朔迷离。 如果说,人类历史是一条向前延伸的直线,时之政府远在这条线的前端,平成年代则在直线的中后端。现在直线上突然出现了凸起,如果未来人类放任不管,这个凸起将会变为扰动和脉冲,一往无前地摧毁之后的时空,搅乱一切已定的发展。 出阵经验丰富的第一小队推测:虎杖悠仁之死不是导致之后那场,险些灭绝人类“大事件”的直接原因,只能算得上导火索。但这是重要的历史节点,不知道改变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后果。 压切长谷部猜测,时间溯行军应该会阻止虎杖悠仁的死亡,或者让他提前死亡。无论是哪种可能性,他都必须阻止! 为了主公,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背负千万人死亡的命运,我压切长谷部也在所不惜! 这几日里,让乱藤四郎在白日回去休息,两位打刀躲在山脚的石阶后时刻保持警惕。 不是没想过更进一步,偷偷潜入校园内部。然而,或许是灵物对危险有着特殊的感知,在距离校门五十米处,战栗的感觉让他们寸步难行。 再往前一步,说不定就会被发现! 高专的学生很忙碌,三个学生一起行动时,他们仔细辨认了好久才确认哪位是虎杖悠仁,哪位是他的同期伏黑惠,毕竟政府的文件没有提供画像。 甚至,有一天夜里,他们还发现了时之政府的记录中,缺乏记载的第四个学生! 那是一个黑头发带兜帽的学生,瘦弱笨拙。应该从未锻炼过肉.体力量。 他和一个憔悴的中年男人一起下山,男人手里拿着很亮的手电筒,差点照到付丧神,幸好他们身手利落躲得快。 那少年也许患有夜盲症,在明亮的台阶上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当成年人被树根绊到踉跄了一下,导致手电的光亮不慎没有对准他脚下时,他还愤怒地朝对方推了一掌,差点把对方推个跟头,再严重点甚至会滚下台阶。 男人没有反驳,反而鞠躬道歉。 “大人,是我的失误。” “我才刚入学,你就敢敷衍我吗?那群老头终于要给你换新主子了是吗?” “没有。请您息怒。” “转告他们别多想,我没心思掺和他们的政治博弈……” “是,我会转达的。” …… 刚入学?说明和虎杖悠仁同一年级。 他们将这个不大不小的变量记录下来,并转告给其他付丧神。 四下无人,付丧神内部的联络,他们就没有使用冷却材、木炭这样的代号。 他们日夜在山脚监视高专学生的动向,获得了许多一手信息。这些信息暂时无法送出,只等长谷部回去之后汇报,再由时之政府归档在案。 压切长谷部不知道,他所以为的,真诚又缺乏戒心的天真人类,远比未经世事的单纯付丧神狡猾。 窃听打刀付丧神对话的纪藤肆也勾起唇角。 第37章 付丧神在科技发达的现世生活地磕磕绊绊。 比如没有纸质地图, 付丧神们看不懂导航,还没有狐之助的引导,在高楼林立的钢铁森林中悲伤迷路。再比如三日月宗近懒得走路, 又不会独自坐电车,一大把年纪了尝试骑自行车,还掌握不好平衡,在马路上凄惨摔伤。 类似的事情发生次数多了,压切长谷部不得不求助他们在现世唯一认识的纪藤肆也。 纪藤肆也欣然提供帮助,例如,把电子版地图打印出来,又把膝盖和胳膊受了剐蹭伤的三日月宗近送到医馆包扎…… 否则领命要将大家平安带回本丸的压切长谷部该悲愤切腹了! 纪藤肆也收到了烛台切送过来的和式点心, 是这位喜好厨艺的付丧神亲手制作的。 为了感谢他对几个人无私的帮助。 付丧神有主动提出回报以钱财,但被纪藤肆也以“这只是小事”为由笑着拒绝了。 大家其乐融融,只有压切长谷部隐隐感觉自己这一方暴露得太多了——缺乏常识、缺少现代社会的生活技能…… 怎么看都不像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这种理由能说得过去的。 但纪藤肆也的表现毫无破绽, 没有鄙夷也没有怀疑, 只有发现他们做傻事后的忍俊不禁和无奈调侃。 除了主公,真的有人会不求回报地帮助刚认识几天的陌生人吗? 长谷部按捺下心中的疑虑,让自己专注于咒术高专的一举一动, 不再去想。 反正完成任务之后,他们将再无交集。无论纪藤肆也有什么打算,都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目的。 而且,如果他真的起了什么坏心思…… 压切长谷部不怕,最多只会烦恼:是将人交给现世的警察好呢?还是利用武力值小小惩罚一下好呢? 即使是最糟糕的情况,他们也有办法应对。 “说起来,你们来东京,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吧?”在一盘子点心中,挑出最完美的那个圆形,纪藤肆也一边拿餐刀切成四等分,一边闲聊一样地随口一问。 他与烛台切和长谷部的关系已经亲近了许多,水到渠成地提问自然不会引起过分的警惕。 “啊,具体原因不方便透露。不过,非常重要。”怕烛台切泄露些什么,压切长谷部抢答。 “是吗,既然是重要的事,就要一往无前地坚定下去啊。”坐在沙发上,背对所有人的纪藤肆也脸上笑容微妙。 “啊,我会的。” 纪藤肆也降低了付丧神警惕心,同时顺手解决了几个小麻烦。 他在为刀剑们提供帮助的时候,也借他们之手,驱除了好几拨探听他个人隐私的“歌迷”。 那些人摸到了他的住址,偶尔会来蹲守。不一定对他心怀不轨,可能只为了看一看他的近况,在网上发布不实言论博人眼球。 纪藤肆也忍受不了别人私自探听他的隐私。这种狂热的“歌迷”,他不想在“私人领域”见到。 这群帮手来得正好! 付丧神们知道他的烦恼后,也很热心地帮他做出假象:多个陌生人频繁出入这间公寓,暗示房主已经换人,不必在此蹲守。 他们甚至劝退了蹲守在门口,想要劝他回心转意的经纪人斋藤木道。 反正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纪藤肆也稍稍流露出苦恼神色,再假装歉意地说“抱歉给你们带来了麻烦”,被青年人正经又真诚的外表迷惑的付丧神们当然一口答应下来。 遇到行为过线的狗仔,他们还会出手教育一下。 发现这群“非人类”这么好用之后,原本只是顺势而为的纪藤肆也生出了些不妙的想法。 对付神神秘秘的家伙,或许正需要这种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 那个家伙不是很警惕吗?连背后的视线都能察觉。 身手好,能打得过刀剑付丧神吗? 对电子器械敏锐,能察觉监视器,他能防得住外表无害的短刀付丧神的监视吗? 如果自己也有这群听话的属下就好了…… 令行禁止、忠诚护主、武力高超…… 真羡慕啊。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另一个“我”可以拥有那么多如臂指使的手下,为什么自己不行? 他只是缺少这份机遇罢了。 想要夺过来…… 【滴! 】 【【黑与红】资料片载入【超现实】设定。 】 【经检测,玩家未选择“特殊能力”、“战斗”特质,载入“灵力”、“咒力”失败】 #时间拨到少年院事件前一天# 加州清光今天第三次向“队长”压切长谷部汇报工作。 他有气无力地说:“西东京市的少年院,有人目睹了天上有不明物体。不是正式的新闻报道,这是在灵异论坛上的小道消息。” 他没抱太大希望,霓虹的离奇古怪事实在是太多了!因不明原因死亡的人数过于庞大,每天都有三五个事件像是咒灵作祟。 许多人类犯下的案件都会推到鬼神身上散布出去。 其中,大部分又会很快被“侦探”这种神秘的职业破解。 但人类总是喜欢相信些稀奇事,把可以用逻辑解释的东西虚构成天花乱坠的模样…… 这给加州清光的工作带来非常大的麻烦。 他想在网络上锁定目标实在是太困难了! “啊啊——总之,你让乱再跑一趟吧!” 压切长谷部的严谨让他不放弃任何可能性。他立马发出指令,让乱藤四郎去加州清光发过来的地址探查。 “唉,消息准不准啊?我今天已经白跑两趟了!这些天都是在白费力气啊!早知道趁这几天放松逛逛街好了!”乱藤四郎抱怨。 压切长谷部忙碌了近一周,也有些身心俱疲。但他打起精神,劝说乱藤四郎:“坚持一下!明天就是被改变的节点!我们只有这一次拨乱反正的机会!为了主公,我们决不能松懈!” “行吧,我知道了啦!”乱藤四郎也没打算松懈,他只是抱怨一下而已,压切长谷部这么严肃干什么! 不过这次,他发现了不同寻常。 漂亮小姑娘模样的短刀付丧神站在少年院附近的居民楼顶,凝视着天空的方向。 有好心人担心小孩子贪玩从房顶掉下去,特意过来劝他不要靠边缘太近。 乱藤四郎自然笑着答应。 很快,他拨通了压切长谷部的联络器,收起了笑容。 “这次好像是真的。” 乱藤四郎拨弄了一下头发,一边从楼梯上往下走,一边说:“虽然我不是神刀,也没有人类的咒力,看不到所谓的咒灵。但是,这里的天空散发着不详,连我都感到危险气息。” “我知道了。决不能发生正面战斗。你先找地方隐蔽,不要理会“咒灵”的动作,只需要寻找溯行军的踪迹。烛台切和三日月随后就过去!”压切长谷部严肃地嘱咐。 他和鸣狐打算跟随在高专杀灭鬼怪的队伍后,避免虎杖悠仁真正接到的任务目标不在少年院。 但他们也要提前在少年院做好部署,随时防备时间溯行军的侵扰! 时之政府给的资料太少了!流传下来的有关这段血腥又充满悲剧的历史记载并不多,刀剑们也都完全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压切长谷部并没有找到相关资料。唯一获得的信息只有时之政府提供的寥寥几页纸。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平安,虎杖悠仁在这次事件中“假死”,实则被掏出心脏真正死亡。只是随后又因为之前偶得的机遇获得第二次生命。 至于那个记录中不存在的第四人,可能是历史上没什么名气,或者早早离世,未被记载。 咒术界的奇妙法则本就神鬼莫测,死而复生之法听起来离奇荒诞,放在妖魔鬼怪俱全的平安时代都闻所未闻。这绝不是老天的眷顾,冥冥之中必有代价! 时之政府观测中,历史修正主义者改变了虎杖悠仁的死亡,让“代价”不复存在,从而一环扣一环阻止之后的一切。 如果他们真的成功了,对现阶段人类文明的延续性来说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对已经发展到几百年后的未来世界来说,世界的存在性将会出现矛盾。未来的人类将身若浮萍,随时迎来时空坍塌的结局。 时之政府明确要求:只要刀剑付丧神们修复被破坏的节点,确认虎杖悠仁在明日身死,拯救岌岌可危的时间线,无论使出什么手段,都将受到支持。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日。 三名付丧神已经在京郊的少年院蹲守了一上午。 灵性最强的三日月宗近要比另外两位感受更深。 他也看不到充斥在空中的所谓“咒力”,但他在某一瞬间,察觉到这股咒力发生了质变。恶意之中加入了一股霸道、强横的气息,张扬放纵如同千年前邪恶肆意的鬼神,以人类为食、以杀人为乐。 三日月宗近不动声色地靠近些,手指扶在刀柄上。 对于这次出阵,他看到的要比长谷部更加长远。 表面上看,他们只是维护虎杖悠仁在历史上的“正确死亡”。就和多年前那些审神者们率领的、他们的同位体一样,甚至哪怕内心纠结挣扎,也要藏住心结维护旧主死亡的历史。 更何况虎杖悠仁这个少年此次能够死而复生。 拦下溯行军的救援代表着他们间接地杀了一个人,甚至可能杀了千万人。 刀剑从铸成之日就注定浸染鲜血,即使成为拥有思想的付丧神,大部分刀剑仍然不会对杀人这件事有抵触。 但他们的主公不同。 很奇怪,他们的主公似乎并不是这个世界本土的人类。他对人类历史毫无所知,甚至只能通过付丧神之口了解一些片面的历史,更多的关注还是在于刀剑本身。 而刀剑的时代过去之后,近代和现代的一切发展,主公都无从得知。 那么,主公知道,人类文明被“咒灵”玩弄,险些断流的事吗? 主公,知道他们此次来到现世的任务目的吗? 三日月的考虑不无道理。 白栖川即使再与世无争,也是人类族群的一员。 血流漂橹,千万人哀嚎挣扎的场景,即便没有发生在眼前,也会让人产生兔死狐悲之感。 到那时,生性善良、坚守古国君子之道的主公,能否守住底线,坚定抵抗时间溯行军呢? …… 三日月宗近注视着散发不详的破旧建筑物,握紧刀柄。 只是零星溯行军的背水一战也就罢了,若是历史修正主义者死灰复燃,揪住这一连串历史事件疯狂进攻…… 或许……他就要把守住队伍的口风,向审神者掩盖真相了啊…… …… “鸣狐!要去了!”压切长谷部和鸣狐奔跑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中。他们要抓紧时间找到车辆,跟随在高专四个人的身后! “嗯。”小狐狸死死扒住鸣狐的肩头避免因为鸣狐的飞驰而掉下去。 “加州,你那边怎么样?” “咒术高专那里完全约不到车啊!太偏僻了!你们早点通知我就好了!” “可恶!都怪我考虑不周!我以为我们带来了小云雀!” “长谷部你忘了,你还在给我们的书里标明虽然叫马路,但是无法骑马了吗!” 脸上毛毛都被风吹乱的小狐狸艰难开口:“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一路跑在车后面吧?” 头疼的压切长谷部掏出了联络器。 求助一下那位万能的朋友吧。 * 一直监听压切长谷部的纪藤肆也摘下耳机。 针对“咒术界”的行动吗? 付丧神所说的,“不存在”的第四人应该就是玩家的另一个身份了吧。 既然搭上了付丧神这条人脉,他对咒术界也产生了兴趣。 即使他的人生和这些超常力量并没有交汇,能够了解更多不为人知的信息也是好的。万一有一天遇到了不可抗的灾难,他至少能有求助的手段。 付丧神单纯好骗,没有警惕感,他能够利用他们的天真达成一些目的。而咒术,完全是他无法掌控的领域。他不敢贸然行动。 不过,在安全范围内,他很乐意掺上一脚,搅乱这池浑水。 果然。 接到压切长谷部电话请求的纪藤肆也满意地呷一口咖啡。 不枉他特意预留出一个下午空闲时间。 * 纪藤肆也叫的车很快把压切长谷部等人接到路上。 他微笑回应压切长谷部的千恩万谢。鸣狐的小狐狸不敢在人前说活,爬到他怀里试图撒娇感谢,被他礼貌拒绝。 压切长谷部提心吊胆了好一会,也没等到纪藤肆也询问原因。 他甚至十分懂事地中途下车离开,一点探究的欲望都没有! 两人一狐感叹:真是个好人啊!不求回报地帮助他们! 天色昏黄阴沉,非常符合时间溯行军的出没规律。他们距离少年院远远的地方下了车,和早已蹲守在暗处的另外三人汇合。 加州清光正在赶来的路上。 在场的五人陷入争执:是否要跟着三个学生进入那栋危险的建筑? 压切长谷部主张紧随其后,万一溯行军埋伏在里面,他们看不见,岂不是陷入被动之地? 乱藤四郎则更加理智一些。他认为高专的学生反侦查能力都很强,被发现后他们将百口莫辩。而且他们看不见咒灵,若是被攻击,恐怕没有还手的力量。 烛台切和鸣狐则是头痛地看着两个人的争执。 最后还是三日月一锤定音:莫要自乱阵脚,静待发展。 老爷爷是对的,他们完全没有等多久。 还没等加州清光抵达,现状就已经发展成他们看不懂的样子了。 两个身穿校服的高专学生互殴,其中一个还撕掉了衣服! 还,还掏出了心脏! 掏出来之后还能动!还活着! 刀剑们没有面临生命威胁,看不到伏黑惠的式神,从他们的视角看,对战的两人在肉搏上完全是单方面的碾压! 昏暗天色下,侦查能力不佳的两位太刀付丧神焦急等待其他人对现场的转述。 两位打刀付丧神则压低身体严阵以待。 眼力最好的乱藤四郎目瞪口呆地看着,身上全是黑色花纹、脸上长了四只眼睛、发出张狂邪恶笑声的虎杖悠仁: “两,两面宿傩?!” 天啊!主公救我!鹤丸国永讲的睡前鬼故事成真了! 第38章 粉头发的“虎杖悠仁”和黑色刺头伏黑惠打起来, 动静惊天动地,波及范围极广。 付丧神们本来躲在远处被疏散后的居民楼里,一个人形物体狠狠撞过来时, 他们不得不现出身形狼狈躲藏。 这是人类该有的战斗力吗?就连平安时代强大的阴阳术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们也不知道虎杖悠仁为什么发疯,自残还攻击同学。但是目前来看,虎杖悠仁心脏都没了,时间一到,必死无疑。 他们剩下的任务也只有消灭溯行军了。 短刀的身法最为灵活,躲避碎石本该游刃有余,但是…… 鸣狐第二次把走神的乱藤四郎从倒塌的柱子下拉开,尽量小声地问他:“怎么了?” 乱藤四郎抱起狼狈奔跑的小狐狸, 紧紧搂在怀里汲取温暖。 他的声音带有畏惧:“那个虎杖悠仁,可能被两面宿傩附身了!” “两面宿傩?是鹤先生那本书里讲的鬼怪吗?”烛台切光忠略有耳闻。毕竟鹤丸国永还因为讲故事吓唬小短刀而被审神者惩罚过。 “是的,四只眼睛,四条手臂,身上黑色咒纹……“诅咒之王”两面宿傩!我不会记错!绝对是他!” 乱藤四郎抓紧时间把故事里半真半假的情报转述给队员,同时带领其他人往他之前找好的另一处观察点跑去。 “如果是真的,那这可就棘手了。”压切长谷部那天从白栖川那里拿走鹤丸的“禁书” , 简单翻阅了前两页就干净利落地销毁。 但只是粗略阅读了寥寥几页,也足够知道这个“诅咒”的强大邪恶之处。 “无论是不是你说的那个诅咒之王, 我们都不需要理会。只要阻止溯行军的靠近,我们就算完成任务!”烛台切光忠还是比较乐观的。 “所以溯行军在哪啊?这么多天了完全没看到啊!是不是放弃这个节点了呀?”加州清光拽住速度较慢的三日月宗近,让他不至于掉队。 “不。”三日月宗近用随意的语气说出了一个大秘密。 即使在危急时刻,这个平安时代的古老太刀说话仍然不急不缓。 “或许历史已经被改变了呢?正因为未来已经漂泊无根,我们才不得不返回来阻止。” “什么?!”压切长谷部吓到破音。 “哈哈哈,你们没发现,政府是第一次告知:此次任务可以不择手段吗?” 伸手拂去落在肩上的尘土, 眼如天上皎月的“天下五剑”之一弯起眉眼,声如玉珠落盘,声声震耳:“因为政府已经背水一战,没有退路了。” 逗弄伏黑惠的两面宿傩注意到墙角的几只小蚂蚁。 他大发慈悲地将视线转移了两秒钟。 没有咒力,是普通人。 血肉就像树枝和石头一样,看着干巴巴的不好吃。 算了放着不管吧,还是听咒术师的绝望嘶吼比较有趣。 此时的九方阵姗姗来迟。 付丧神从远处的良好视角能够看到,九方阵下车的位置离两面宿傩有点距离,黑发少年正摸索着往那个方向走,中途被障碍物绊了一跤。 “是那个!”小狐狸在鸣狐肩膀上蹦来蹦去,“是那天晚上下山的盲人!” “不是盲人,应该能看清一些吧?是不是人类所说的高度近视?或者夜盲症?就像晚上的三日月那样?” “那为什么不戴眼镜?明石和龟甲就有眼镜!” “可能是觉得不美观吧。我如果遮住眼睛就会变得不可爱了。” “喂你们两个!议论别人也要看看场合啊!”压切长谷部恨不得给加州清光和乱藤四郎一人一个铁拳让他们严肃起来。 可是他们再怎么警惕也找不到敌人,找不到需要围剿的溯行军。 反而围观了一场虐杀一样的战斗—— 那个未曾被记载的少年,被两面宿傩狠狠掼在地上,肢体抽搐爬不起来。 还被踩住头肆意碾压,鲜血四溅。 意识好像已经涣散了,还在用肢体本能试图挣扎…… 见惯血腥场面的付丧神们也有些不忍。 也许,他就是在这里陨落的吧…… 一个视力不佳的少年,面对深不可测的强敌,意志惊人拼死战斗至最后…… 性格或许暴躁无常,但顽强战斗拼死一搏的精神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让刀剑们或多或少联想到了那些,曾经挥舞他们,恪守坚贞武士道的辉煌的旧主…… 只是,少年或许身份低微,不若虎杖悠仁对于时局举足轻重,死亡的消息被掩盖在虎杖悠仁的假死之下,没能掀起一丝波澜,连记录都未曾流传…… 这就像枭雄身边万万千千赴死的兵卒一样,不为人所知。 连刚刚还在讨论九方阵的几人沉默了。 无论是重伤反抗的伏黑惠,还是拼死挣扎的九方阵,这样的人类都值得他们尊敬。 他们静候事情发展,严阵以待。 这场人与诅咒宿命般的战斗,他们毫无插手余地。 他们唯一的职责就是不要让世界外的力量随心所欲地破坏这段,人类慷慨赴死的史诗篇章。 并用眼睛与头脑,记忆下这个没能在历史上掀起浪花的少年。 “啊——啊——” 远处绝望凄厉的嘶吼,连千米之外的付丧神都清晰可闻。 多愁善感的小狐狸甚至不忍再看,把脸埋在鸣狐脖颈。 再次抬起头的黑发男生颅骨变形,鼻骨骨折,胸口凹陷下去,惨不忍睹。 …… 然后,他们看到了。 他们看到了咒力。 黑暗的潮水蔓延速度极快,高耸的浪涌扑面而来。 付丧神们紧急又向外逃离了至少五百米。 极为勉强地逃脱了不详的黑色咒力包围。 刚刚的观察点已经被淹没,黑色的潮水像虫茧一样包裹住战斗中的所有人类,将三个人类困在结界内,也阻碍了刀剑们的视线。 里面发生什么,他们无法再知晓。 差点就被卷进去的烛台切光忠后怕地长长喘口气,说道:“幸好逃出来了,也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情况?” “这种程度的力量,是刚刚那个黑头发的人爆发出来的吗?连溯行军也不敢进去吧?总觉得一旦靠近可能就要碎掉了。” “啊,虽然不太礼貌,可是好像能稍稍放心了。虎杖悠仁的心脏应该无法凭空治愈,又进入了这个危险的结界,溯行军来得再多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了。”压切长谷部神色复杂地说。 他们没再说活,安静等待结果。只要确认虎杖悠仁身死,且死法为心脏破损,从而死而复生,便可功成身退。 这一次出阵完全没有遇到溯行军的踪迹,如果尘埃落定后,那些张牙舞爪的丑陋生物仍然没有出现,那么,它们应该是放弃了这一个节点灰溜溜地撤退了。 至于三日月说的“历史已经改变”什么的,没有确凿证据,应该只是推测…… 下雨了。 雨水落在黑色的帐幕上,在漆黑的结界表面打出一圈圈涟漪。 夏日的暴雨浇在身上,打湿华丽的出阵服,铠甲也变得沉重,让付丧神们也难以抑制地感到寒冷和不适。 衣着单薄的乱藤四郎踢了踢小腿,抖落光裸双腿上的水珠。 拧了下披散的头发,他盯着半圆形的茧,丝毫不敢将眼神错开。 以他的侦查能力,即使是一只蝴蝶翩然飞入,也会被他敏锐发现。 等待的时间里,声音被无限放大,呼吸声和雨滴等清晰入耳。 也是他第一个发现变故。 ——黑暗,溶解了。 * 被半圆形罩子遮盖的内部终于呈现在他们眼前。 巨大的圆形区域里,泥质的底面被刀割的痕迹刮得凌乱坑洼。涵盖的两栋建筑物已经全部倒塌,碎石遍布,灰尘漫天。 “看!”乱藤四郎指向废墟的角落。 那两个黑头发的学生紧紧相拥在一起,高个子的人好像在说些安抚的话,拥抱的手臂也轻柔支撑着对方。 伏黑惠本就不该在这个时候死去,现在还能保持站立,看来不会提前死去。 另一个人埋在他怀里,生死不明。 没多久,他们双双跪地,不省人事。 烛台切光忠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在那里!”乱再次惊呼。 粉头发的虎杖悠仁远远倒在领域边缘的废墟上,抱着头蜷缩,竟然还有喘息! 没死! 心脏被治愈了! 怎么会?怎么能! 他不该在这个时候被治愈! 压切长谷部百分百确定,时之政府交给他的文件里清楚说明:虎杖悠仁心脏被人为掏空,转移到高专前不治而亡,尸体接受了解剖。至少一周后,他才重新面世。 让他死而复生的代价就是“那个事件”的导火索! 正因他“百分百真实”的死亡,才瞒过咒术界的耳目。从而在之后的假死时期里自由行动,形成一环扣一环的因果。 压切长谷部十分肯定,今天一整天,甚至这周整整七天,虎杖悠仁身边都没有溯行军的行迹! 长谷部陷入头脑风暴。 是什么改变了历史? 是什么救了他? 虎杖悠仁眼看着就能活着回高专了,本该在他缺席的时间段发生的事件都将被打乱! 我们该怎么办? 要……杀了他吗? 一串串问题突如其来摆在他们面前,即使焦头烂额,也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赤.裸着上身,身上已经没有黑色花纹的虎杖悠仁躺在地上打完电话,便滚到一面墙底避风躲雨,带着一身泥水精疲力尽地睡去。 这个刚刚被诅咒之王附身狂性大发的少年此时睡姿狂放,不复刚刚的痛苦蜷缩,姿态舒展,面带庆幸和疲惫。 劫后余生,应该在做个好梦吧。 一个尘埃落定,所有人平安无事的好梦。 压切长谷部捏紧刀柄,焦灼的汗水混着雨水一起从脸上落下。身体的寒冷沉重加上心理的巨大压力让他手指微微颤抖。 ……他没做过什么错事,是一个普世意义上的好人。即使是时之政府也不得不承认,虎杖悠仁的性格注定了他将成为英雄。 英雄荣光与名誉的背后,从来伴随着苦难与波折。 更何况是生而非凡的咒术师? 可这还是个少年!他还没来得及成长为今后处变不惊力挽狂澜的模样! 今日之前,没有亲眼见证过这段历史也就罢了,不过是时之政府书信里的两句资料。而且这最后几百年时光,他们作为刀剑国宝被珍惜馆藏,也未曾详知过他的事迹,并没有对重要历史人物的滤镜,没什么下不去手的。 压切长谷部可以确信,自己就算回到了本能寺之变,也能在剿灭溯行军后,平静又冷血地见证旧主的死亡。 但是。 没有溯行军捣鬼,这一切改变顺其自然地发生了,毫无外来因素的痕迹! 这可能是宿命的改变,是天意给虎杖悠仁的造化! 就像当初,如果那个男人没有像笑话一样死在大火中,战国时代将会迎来无人想象的局面…… 天下布武,结束烽火狼烟的乱世,假设给他个机会,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完成他的理想吧…… 我要放过他吗?只要不插手,放任任务失败,也许也不会有什么后果。毕竟刀剑付丧神的职责只是同溯行军作战。 他们的认知里能够插手时间改变走向的,只有虫蠹一般灭除不尽的制式溯行军。 要让虎杖悠仁去尝试打破历史的枷锁吗?去开拓更多可能性,或许能挽救一些人,也或许害死更多人…… 若是主公在这里,一定会下令撤退,从长计议,再想别的办法! 主公的性格,就是宁愿完不成任务,也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好人! 主…… ——“说起来,你们来东京,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吧?” ——“啊,具体原因不方便透露。不过,非常重要。” ——“是吗,既然是重要的事,就要一往无前地坚定下去啊。” 并不是个回忆的好时机,然而与纪藤肆也的对话不期然在脑海中响起。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啊,我会的。 】 这不是从前即使出阵败退也没有后果的普通任务。这是政府下达的红字文件,是真真切切要求“不择手段”的军令! 他曾经对“假死”的必要性有过疑虑:反正还会活过来,何必让人遭一番罪演这一出戏? 来到现世的这几天他冥思苦想,想到了很多这次出阵与往日任务的区别。如今又见识到了咒术师的超强战斗力。 那已经不是普通人类、甚至付丧神能够插手的范畴了…… 若虎杖悠仁没有达成“代价”,若他搅乱了之后的发展,让这一百余年的血雨腥风归于平淡,或许时之政府的创立将推迟到更久远的未来,或许他们的主人将无缘来到本丸,或许,好不容易在废墟中搭建的高楼大厦将从根基推倒,灰飞烟灭…… 最最恐怖的后果是:当他们出阵失败回到本丸后,面对的是一个时空错乱、荒败颓唐的陌生庭院! 再也无法看到那个白衣审神者临行前珍重的挥手送别,亭子下再也找不到悠闲品茶交流诗歌的翩翩君子,主公倚重信赖的目光再也不会落到他身上…… 这样的可能性,光是在脑袋里想象一下,已经让他心脏绞痛,头皮发麻,晕眩窒息了! 【——我当然会坚定下去! 】 不能再犹豫了。 虎杖悠仁打电话一定是叫后勤人员处理后续。再耽搁下去,一切就晚了! “我去杀了他!” 金属嗡鸣声打破了沉寂。 压切长谷部突兀拔刀出鞘,发挥他打刀中极优秀的机动冲了出去。 飘然的后衣摆因为他的加速,在风中猎猎作响。 “喂——” 加州清光想阻止,被三日月宗近按住肩膀。 这振从来都处变不惊的太刀再次展现了他的深不可测。 “让他去吧。这是不得已的选择,也可能是我们最后的选择。” “可是……” 加州清光被按在原地,呆愣地看着压切长谷部飞速远去。 刀剑付丧神可以杀人吗? 摇摇欲坠的废墟里,两扇勉强完整的墙壁间躺着的人,没有伤口却浑身浴血。双目紧闭,只有微弱的呼吸证实他还活着。 这一方偶然开辟的小天地中,除了雨滴落地的声音,是那么的寂静。 ——直到被刀剑挥舞的破空声打破。 “噗嗤——” 刀刃扎进心口,带起淋漓的鲜血。 ……? 虎杖悠仁迷茫地睁开眼睛,低头瞅了瞅胸膛上穿过的锋利武器,又看了眼面带坚毅的灰发男人,颤抖着伸手握住刀刃。 调动微弱的力气想要将其拔出,手指攥紧被割出血迹顺着刀刃流淌回胸口,却于事无补。 “哈……谁?为……什么?” 虎杖悠仁艰难地聚焦视线,大雨滂沱中,铁器的寒光模糊了他的双眼,心脏处的贯穿死死将他钉在地上。他没有力气了…… 没想到必死的情形下,这个顽强的少年仍然能清晰地说话,压切长谷部怔楞了下。 衣摆和裤腿染上迸溅的血迹,又被雨水打湿成更深的颜色。 以“压切”为名的刀剑,在被良善的主公赋予第二次生命后,再一次以刀剑身躯饱饮人类鲜血。 他曾经抱怨织田信长用他的本体将食器棚与僧人一同斩下,憎恶着象征旧主粗暴野蛮行径的“压切”之名。 如今他亲手将刀刃送入无辜的人类胸口。 ……理所当然要面对对方的质问。 这没什么。 就算被误解、被仇恨、被折断碎刀,如今的他也心甘情愿。 “……” 永远坚定握刀的忠诚付丧神低下头,用最敬重的态度回应这位,眼眸暂时灰暗下去的、未来的“人类英雄”。 这位几年后真正死去时,为万人簇拥的“英雄”。 “抱歉。为了主命。” 第39章 交错的时间前端处,一条分流撞上无形的巨石,尖锐地更改了已有的流向。润泽之处,给世界的芸芸众生带来了一点点微小的改变。 岁月不居, 时节如流。 端坐在窗前的白栖川似有所感。 他的精神力在发出预警,太阳xue突突地跳,平日里毫无存在感的灵力也开始暴动。 他抬眼向窗外望去,夏花绚烂,阳光正好。 付丧神们三三两两赏花玩闹,内番轮值人员各司其职。 仍然是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的图景。 白栖川低头凝视着手指上的一道划痕。 那是他前天折花时意外刺伤的,不深。但他体质虚弱, 恢复力不佳, 是以伤口并没有消失。 现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加重, 向外渗出血珠。 白栖川将血珠碾碎,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拭去。 嘶, 有点疼。 不!不是加重!是向昨天倒退! 在他身上,时间发生了倒退! 【体力值回满】 【体力值剩余三分之二】 他这些时日没有锻刀,体力值不会无缘无故降低! 白栖川猛然抬头,再次望向岁月静好的付丧神们。 近一个月来,长谷部率领的队伍前往现世,其余付丧神便没再出阵真实历史,时之政府安排的活动都在虚拟空间充作训练,所以没有人在外表上倒退出明显伤口。 没有受伤的前提下,刀剑灵体向来不会随时间发生改变,不老不死,没有寿命之说。放眼望去,与前些时日别无二致。 一时之间竟察觉不出, 究竟是只有他在倒退,还是全世界都在发生变化? ! 怔忪间,冷不丁对上一双金色的眸子。 “哟!要不要一起玩水枪?清凉有趣顺便还能浇花哦!一举三得的好机会!”鹤丸国永招呼屋子里独坐着的审神者。 鹤丸正带领一帮小孩子们玩水,短刀中间还混入一个萤丸。七八个人有的拿着水枪,有的拿着水盆,只有鹤丸国永死死把握住浇花的水管,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 打打闹闹间,各个都浑身湿透,确实十分清凉。 粟田口的短刀都是趁着一期一振不在,审神者对他们也很宽厚,才被鹤丸说动,肆意玩闹。 大太刀萤丸则是和爱染国俊一起,加入玩耍的队列。 白栖川摇头。他心里有数,以他的性格,如果真的参与进去,气氛将不再这么轻松自在。 而且他是即使在炎炎夏日也穿着长袖轻薄衣衫,不愿裸露肢体挥舞臂膀的性格。 “好吧。”鹤丸隐约察觉审神者有些神思不属,悄悄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身为近侍,就是会有些独特的小烦恼呢! 他和长谷部那个工作狂可不一样!诶嘿! 白栖川收回视线。 窗外笑声热闹,没有人发现不对劲。 长谷部那边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回。他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到底算不算好事? 计算一下时间,现世也过了好几天了,无论成功与否,怎么说也该回来了…… 思虑无果,白栖川将视线转回捧着的书卷。干净的纸页与平整的边角透露出主人对它的珍视。 “呜嗷~” 水枪大战中几只小动物闹了个痛快,一只小白虎跳到白栖川窗前讨摸。 见往日很喜欢偷偷摸它的人类一直低头没有理它,小白虎在五虎退的惊呼声中,没忍住本能,狠狠甩了通毛毛。水珠和绒毛乱飞,给白栖川痛快地洗了个毛毛雨。 白栖川狼狈地抹了把脸,来不及清理脖子上粘连的毛毛,也把刚刚不妙的灵感抛在脑后,焦灼地抢救那本珍贵书籍。 是压切长谷部手抄的《近代史一千题》及其答案原稿。 打刀付丧神自矜的神色中透露着骄傲,强装严肃后特意拿给最敬 重的主人的典藏版! 虽然可能用不上,但他答应要好好阅读的! “水枪大战”的发起者,也是书籍润湿的罪魁祸首鹤丸国永宣布停战。 他又要去跟审神者请罪了…… 好像最近需要请罪的事件有点频繁……? 偷偷把晚饭换成芥末大饭团、畑当番把苗淹死、马当番不慎放跑了小云雀又机动不高追不上,导致马匹冲到主公面前…… 嘶!长谷部回来之后,会死的吧? !! 不知道再带主公出去玩一次能不能统统抵消? 白栖川将书稿的水渍擦干,润湿的笔迹用劲挺的毛笔字描好,又找了个最通风的地方阴干。 鹤丸国永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忙忙碌碌地给这个对自己不上心的人类整理头发上的白色绒毛。 兵荒马乱之后,白栖川与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的鹤丸作别,替代不在本丸的长谷部办公。 突突跳的太阳xue已经平静下来,心慌的焦躁感却没有立刻消散。 手上已经消失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白栖川。 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 果然,当天下午他就受到时之政府发来的紧急通知—— “贵本丸六名付丧神因不明原因滞留在平成年代,经测定,因灵力不足,皆已恢复刀剑形态。请审神者尽快前往收复,避免真品散落,在东京引起恐慌。” 白栖川站在军议室主位前,面对七八个跪地不起主动请缨的付丧神,握紧汗湿的手心,神色强作坚定。 “我要亲自去。” 上一次,他面对长谷部的劝解艰难妥协。本以为是失去了一个“行万里路”增长见识的散心机会,没想到却导致了第一部队全军覆没! 若他坚定跟随,想必,即使他灵力再过匮乏,也不会放任付丧神们求助无门绝望之下回归本体。 这一次,他必须坚定! 哪怕他对前路充满迷茫…… 鹤丸国永与其他同僚一样,对这一趟现世之行抱有疑虑,总觉得事情蹊跷恐怕有危险。 不过他和房间里跪着的其他刃不同,那些人对毫无自保能力,却又坚持要亲自带回第一部队的审神者无可奈何。他却不想难得坚定主张的主公再次受挫。 鹤丸大概是本丸唯二知道当初长谷部和审神者交锋的付丧神了。 当初书房里那场争执没有在外面掀起任何风波,还是他在担任近侍时察觉到蛛丝马迹,才知道审神者居然曾经差一点随军出征现世。 作为近侍,他要比长谷部自在许多。有一次和主公闲聊时,他察觉到审神者的向往与埋怨后,不动声色地安抚了对方,没再提及这个话题。 刀剑护主心切,逾越地干涉主人的出行。虽于理不合但情有可原。 只是,他们本应该想尽办法达成主公的意愿,而不是嘴上喊着忠诚,以“为你好”的名义将心情强加给对方。 个人原因,鹤丸觉得只要保护的力量足够到位,出门一趟倒也没什么。 惊吓与意外从来不只是善意的。有好的惊喜,当然也有恐怖的惊吓。 无论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只要去面对就好了,总比一成不变的生活要强得多。 而且审神者出门的提议若再次被驳回,说不定付丧神在主人的心中会变成桎梏他自由的存在。 没有人喜欢手脚上的镣铐! 付丧神应该成为系在手腕上的红绳,抬手可见,又不影响行动。只会在心里多一丝牵挂,让主公知道,身后永远有退路。 “我附议。” 忽视为首的歌仙兼定冒火的眼神,鹤丸国永改变盘腿坐着的姿势,站到白栖川身边。 他刚刚就是待在白栖川旁边,看着一大波人流涌进军议室。和主公争辩之后,惹得好脾气的人类发起脾气,又请罪一样地纷纷跪下。 跪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成年体型的付丧神,有着较成熟的思想和独立抉择的能力。许多少年模样的短刀胁差不愿意参与进主人与付丧神的争执中,这种场面会让他们惶恐不安。 “嘛,别这么严肃嘛!像是在逼迫主公一样。”鹤丸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和所有人作对。 注意到白栖川投过来的视线,鹤丸嬉皮笑脸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刚刚主公您是想独自进入传送阵吧?” 这些天做近侍,也足够他进一步了解审神者了。 审神者虽然面对惊吓胆子很小,但是竟然意外地有担当呢。 这样的人类,放在曾经的时代,应该是危急时刻不会放弃任何一名家臣,被所有人爱戴的好主公吧! 白栖川抿唇不语。 他刚刚的确有这个想法,尤其是在被阻止之后。他甚至想过,如果被阻拦,他是否要在夜半时分悄悄出行。 毕竟鹤丸国永带他摸索过传送阵的用法,他已经学到七七八八了。 当然最后,他自然放弃了这个不自量力地念头。 如果真的悄悄独行,不光本丸会乱作一团,他能不能自保也是个问题。 致使白栖川坚决要亲自前去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时之政府两次紧急任务,遣词造句中都带有“请审神者如何如何……”白栖川认为,是不是这次事件有什么特殊之处?也许这个任务本就需要审神者本人出动,才能达到最好效果。 要不然,第一部队的出阵为何全军覆没?甚至灵力耗尽化为本体? 也许正是需要审神者及时补充灵力吧…… 见白栖川沉默不语,鹤丸也没有揪着不放。 他努力劝说这群脑子拐进了死胡同的同僚:“总要有人去把第一部队带回来吧?就像出阵时候捞刀一样,没办法用联络器通讯,我们要寻找的是他们的本体。” “但是可以派付丧神去,主公没必要……”歌仙兼定是文系的风雅名刀,与人交往惯来温和斯文,爱好也高雅清贵。表现在外的特点,同白栖川十分相像,因此也与他交往甚密。 然而其实,他性格极为固执,不易为人左右。这次也是他思虑颇多,率先反对。 见歌仙兼定不为所动,鹤丸国永继续加码:“这次他们可是分散在人口密集的大城市,不再是荒无人烟的荒郊野岭。而且这可不是和溯行军战斗的出阵任务,没有战斗对象,不会掉落资源与刀剑。茫茫人海中,你们要怎么找到三日月他们?靠寻刀启示吗?” 说着把自己逗得噗嗤笑出来。 其他人没有被他逗笑,纷纷用正经的眼神看着他。鹤丸国永尬笑两下,也不再出声。 鹤丸国永的话给白栖川提供了一个思路,他接上鹤丸的话,说道:“你们身上的灵力本源皆出自我手,或许我去往现世,能够感应到他们的大致方位。进度将会快很多。” “我对战争一窍不通,自我任职以来,在出阵一事上没能为你们带来任何贡献。队伍人员的分配和资源倾斜,也向来由长谷部全权负责。” “我这个审神者做得确实失职。” “不过,虽然我能力平庸,锻刀、刀装之事常常力不从心,可是至少这点忙我还是能帮上的。”白栖川自嘲道。 “主公!”众人惊呼! 审神者竟然说出这种话! “能力平庸”,“力不从心”,“失职”什么的…… 这种悲哀的口吻,自嘲自贬的语气,低垂眉眼自责的神情…… 他们竟然把审神者逼到这种程度了吗? 歌仙兼定回头看身后一齐跪下的众人。 笑面青江,石切丸,膝丸…… 六七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团团围在这里,即使低头沉默不语,即使跪着谦卑恳请,这么多人也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他刚刚只觉得,既然有这么多人共同反对,说明审神者确实需要三思再行。如果审神者坚持一意孤行,就要让他看到大家的诉求与担忧。 可是现在才发现,他们这样,正如鹤丸所言,是在以下犯上“逼迫”对方。仗着人多势众,就觉得自己绝对正确,理所当然地劝说审神者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被这样冒犯,主公是不是心有不甘?是不是觉得力有不逮? 甚至,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公子面对一众身强体壮武力高强的非人灵物,会不会因为无力反抗而生出畏惧感? 表面上看,身为主人的审神者拥有绝对优势,一旦下令,所有付丧神将会蜂拥而上,全力以赴为他达成目标。 可是他们这位审神者向来不会以权势压人。中正平和的他面对下属们,总是心甘情愿地妥协放任,不知不觉就会被他们得寸进尺,就如同现在这般! 就像被野犬逼迫到墙角的年幼虎兽,食物链因强弱地位而模糊,老虎甚至无奈到示弱恳求! 不能这样下去了!不能再冒犯了! 不能让主公觉得,他们有了以下克上的想法! 可是……! 见为首的歌仙兼定态度有所软化,鹤丸国永决定趁热打铁。 不过他也舍不得谦谦君子一样的白栖川再用那种自责的语气贬低自己了。 白发付丧神亲昵地推了推白栖川的后背——这样的动作在近一个月内经常发生,久而久之白栖川也有些习惯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了。 “主公先出去透透气吧!这里人太多了,你放心,我一定把他们说服!” “这……” 有些犹豫。 “嗨呀你放心好了!”鹤丸把主公因为紧张而汗湿的头发拢到一起,帮他别在耳后。然后把人推出门。 白栖川莫名其妙就被转移到了门外。 他还没太搞懂。 刚刚气氛不是还很凝滞吗?怎么突然他这个主角就不在场了? 鹤丸没让他等多久。一盏茶的功夫不到,金眸付丧神就把他迎了回来。 一进屋,歌仙兼定带头道歉,然后站起身深深鞠躬。 “是我逾矩冒犯了,不敢奢求原谅……主公的想法我不会再反对,只是请让我将功折罪,跟随保护您!” 其他人远没有歌仙兼定这么坚定,他们早已渐渐被说服,见带头反对的歌仙兼定放弃,他们自然不愿继续反驳审神者。 “请让我也随您前往吧。”石切丸温吞地说,“比起战事,我还是更擅长清除灾祸啊。” “主人,兄长与我身为源氏重宝,绝对不会堕了您的威名!无论是妖怪还是城市,请放心交给我吧!” “膝丸你的兄长根本不在这里吧?!” …… 于是场面变成众人抢夺第二部队的六个名额,疯狂自荐。 白栖川也不知道局面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沉重的心情还来不及改变,他下意识看着鹤丸迷茫地眨眼——刚刚就是他突然声援支持,才打破凝滞的气氛。 鹤丸国永朝白栖川俏皮地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多想。 他们这些付丧神从来不会对主人生起什么坏心思,心直口快又固执己见,还遇到白栖川这个性格温吞的闷葫芦。什么都憋在心里默默生闷气,不把话说开,达不到振聋发聩的效果,这种事以后说不定还会发生。 鹤丸不想再看到审神者因为长谷部或者歌仙他们的好意而暗自神伤了。 事情决定下来,事不宜迟,他们带上装备御守,半个小时之后便动身了。 随审神者踏入通往现世的传送阵,目标设置为第一部队当初降落的地点。 站在最前面的鹤丸国永对审神者专用的传送阵更有经验,他悄悄贴近审神者,抬手虚扶在白栖川背后,以免落地时白栖川体力不支摔倒。 毕竟连本丸和万屋的传送,都让审神者踉跄了几步。 回想起对方体力不支趴在他背上乖巧安睡的样子…… 还有对方面对一众反对声音时慌张无措却强自镇定,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求助的目光…… 这么脆弱又软乎乎的人类,还是要好好保护才行。 白栖川看了眼伸到他背后的胳膊,抿嘴让自己忽略对方手掌上能够穿透衣物的热意,静静等待未知世界的直通车启程。 金黄色的光点亮起,眨眼之间,一人六刃悉数消失在原地。 本丸恢复了安静。 事情紧急,其他刃只知道审神者要出门,不知道他们走得这么早,所以也无人前来送行。 直到三小时后,打扫庭院的五虎退惊讶地发现了,传送阵中散落横陈的五振刀…… 第40章 鹤丸国永没想到自己会再次以这个视角面对世界。 他躺在草丛里,湿润的空气附着在刀身上,刀刃半出鞘,大咧咧地敞开在地上。 星空下, 月光照在弧度优雅的刀刃上,泛出清冽的寒光。 视线范围是三百六十度,不似人类只能使用双眼直视前方。刀剑之身没有前后,无需扭头就能看到四周。 此时,因为低矮的位置,他只能看到丰茂的野草,听到潺潺的水声。 审神者在哪? 晕过去了吗?其他人呢? 不好!和主公分散了! 鹤丸国永试图动一动,但他此时就像一柄最寻常的武器, 没有化作人形的能力, 也没有移动本体的方法。 啊这下糟糕了啊! 万一审神者落单,没有人保护要怎么在陌生的时代生存? ! 鹤丸虽然常与惊吓为伴,但也不希望遇到出阵一次,把审神者弄丢这种考验心脏的鬼故事! 这种惊吓还是别有才好! 万籁俱寂。 只有水浪拍打河堤的声音。 夜风刮过,挡住他视线的野草纷纷被吹倒,茎叶间隙间, 鹤丸透过摇摆的草木,看到了夜色下近在眼前的, 湍流的河水。 还有昏迷不醒倒在河边的白栖川。 还是那一身宽大的白衣,长长的袍袖, 此时已经浸满溪水,即使在黑夜中也能看到深了些许的颜色。 束发的绳结不知道丢在哪了,凌乱的长发盖住他的半张脸,散落在黑压压的石头上。 白栖川躺倒的位置十分危险! 他的半身泡在河里,衣摆随水流晃动。身体俯卧着,横陈在河道旁的土丘上,只靠双手搭在岸边。时不时有湍急的河水拍打过来,水花打在他背上! 湿润的衣服紧紧贴在他身上,显现出人类单薄的背脊。 夏季带着暖意的晚风吹过,缺少锻炼所以并不健壮的背影微不可觉地抖了抖。 身体起伏……还有呼吸! 风停了,野草再次直起身挡住鹤丸的视线。但太刀好像已经能透过重重障碍,看到危在旦夕的白衣公子! 不说夏季夜间冰凉的河水浇在身上会不会生病,光是那不停冲过来的水流,随时能将白栖川卷进河里! 昏迷的人随时可能淹没窒息! 歌仙呢?膝丸呢? 全都变回本体了吗?还是说,大家在时空中分散了? 金色的太刀开始振动,发出阵阵嗡鸣。 无论如何,必须尽快找到人把昏迷的主公救上来!不能再让他继续陷入危险之地! 这种时候,鹤丸再次感觉到刀剑之身的有心无力。 无论是被带进墓xue中作陪葬品,还是被盗墓、被偷走,刀剑的身躯永远只能被动接受,毫无作为。 只有被人类赋予自由身躯后,他们才得以实践自己的想法,施展那些身为刀剑时无法奢求的抱负。 焦急却毫无办法的太刀,只能孤单地在偏僻的野外竭尽全力的震动,刀鞘上金灿灿的链条和挂穗拍打在金属材质上,沙沙作响。 它毫不懈怠地鸣响了两个小时,终于在月上中天时,等来了一个过路人。 一个穿着袈裟,脑袋后面梳着一个奇怪的揪,看起来十分壮实的过路人。 这个衣着气质,和尚吗? 不,他虽然没见过江雪左文字,但通过小夜左文字,还是知道佛教好像并不是这个风格。 不管了! 无论他是什么信仰,正常人看到落水的受难者都应该救一救吧? 鹤丸震颤地更剧烈了,拼尽全力想要吸引男人的注意。他的刀刃本来插在鞘中只露出一半,现在已经快因为抖动而脱离刀鞘了。 必须赌一把!赌这个男人心存善念,不会见死不救! 被寄予厚望的男人不紧不慢地穿梭在荒郊野岭。刚收到的消息让他很满意,心情愉悦之下,甚至愿意慢悠悠步行回驻地。 不过,他往日也很少使用咒灵代步,毕竟他可不能留下咒力残秽…… 哦?什么东西在响? 披着夏油杰壳子的羂索扭头朝声源地看了一眼。 金属反射着月光。 是一把被扔在野外的武器? 武器在自己动? 有趣!是诞生诅咒了吗? 杀过人见过血的利刃总是带有持有者或被害者的怨恨。上面承载着杀人者的愤怒和被杀者的恐惧,曾经很容易成为咒灵的载体。 不过那是冷兵器时代的事情了。 现在,除了激情杀人,很少有直接用刀作案的凶手了。人类的手法越来越精妙,下药密室钓鱼线,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让羂索大开眼界学到很多。 偶尔有人用低端粗糙的手法亲自发难,也大多使用容易隐藏的匕首。 很少见到这种长度的太刀了,尤其还是见过血,带有煞气的。 羂索拾起掩盖在密集草丛间的太刀。 “唰——”利刃出鞘。 真是把好武器! 锋利尖锐,光可鉴人!握在手心挥舞两下,如臂指使,剑锋可以轻易削去一片柔韧的丰草! 更让他感兴趣的,是这振刀剑生出的灵智。 从被他握在手中起,澄金刀柄就在微微发烫,暗中有一股力量在牵引他的手臂指向旁边的河水。 他当然看到水边上躺着的人。羂索本来不打算救人,他对人类可没什么友善之情。 不过,一振会护主的刀实在是太有趣了! 听说曾经还有能切开药研却切不开主人柔软腹部的护主之刀,他几百年前耳闻的时候还以为是说笑,毕竟诅咒可没有忠诚之说,“刀剑有灵”只是夸大其词以讹传讹罢了。 如今亲眼见识过这样的“刀灵”,实在由不得他不信! 躲在夏油杰脑子里的羂索非常高兴,未知世界的拼图又补充上了一块。本该血腥不祥的杀人武器竟然附上薄薄一层的神性,像是长期供奉在神社的贡品,强大,美丽,诱惑着他这种心存大业的颠覆者去摧毁。 要做成咒具吗?一定会非常趁手吧! ……不!如果是几百年前,他可能会毫不犹豫这样选择。但现在他已经收集到合适的咒具了。 手中的刀仍在发烫,羂索甚至能从中察觉到焦虑不安的情绪。 嗯?羂索再一次细看,发现刀刃上附着了一小层薄薄的咒力? 真好笑!刀灵也能像人类一样产生情感吗?怨妒,悔恨,愤懑…… 这种先天诞生的灵物如果被恶意浸满,悲痛蚀骨后,一定会更强大吧! 犯有杀孽的刀怎么配拥有神性?当然是要浸在泥潭里,无可奈何地堕落成诅咒,为他的千年大业添砖加瓦! 羂索有预感,如果能将这个神秘的东西拉入伙,诅咒的势力绝对能更上一层! 让一柄护主的刀堕落的最好方式,当然是握着它杀死他心爱的主人。 不过,这就不是结盟,而是结仇了。 羂索有了更妙的想法。 * 阳光,沙滩,海浪。 这里是特级咒灵陀艮的领域。诞生于人类对海洋的恐惧,陀艮在咒胎时期便能展开广阔的领域,为他的咒灵家人们提供栖息的住所。 真人躺在沙滩椅上,饶有兴致地翻看一本书。他最近在研究人类的哲学,许多深奥的思想让他很感兴趣。 同一个人的道德水准居然会因为事件的差异而有所不同呢! 情谊深厚的两个人,危急时刻热血上头,大多愿意为对方豁出性命,毫不后悔。 同样的场景下,如果给他们更多的思考时间,深思熟虑后恐惧涌上心头,却会选择更“理智”地独自逃跑呢。 人类对他人的情感,真是难以理解的东西啊! 扛着一个湿漉漉的人,羂索拉开门,进入另一个世界。 “呦!夏油” 见咒灵小团体的合作伙伴夏油杰带着一个陌生人类进来,真人兴致勃勃地摆了摆手。 “是新的诅咒师朋友吗?好像有点弱哦!”夏油杰把人放在沙滩上,真人好奇地凑过去怼了怼对方的脸。 “咒力也只是普通水平,大脑好像也没有咒术师的天赋。什么嘛!完全就是普通人啊!”真人觉得没意思,孩子气地说道。 梳着丸子头的男人笑而不语。 夏油杰解下腰间配着的太刀。 外界正处于深夜,领域中却阳光和煦,温暖舒适。 刀鞘刚从衣袖间露出,便反射出耀眼的光点,炫目华贵。 被反射的光刺了下眼睛,真人不躲不避,弯腰凑近夏油杰的手仔细观察。 还好奇地上手摸了摸。 夏油杰肩膀被人形咒灵的手搭着,鉴于咒灵改变灵魂的咒术,身为人类本该慌乱躲避,不过夏油杰好脾气地任他动作,没有惊慌逃开。 估计又是心血来潮对盟友的试探吧,不需要理会。 “没什么特别的啊?”真人好像很扫兴,“连咒具都不算呢。” 还不确定一刀一人能不能看到诅咒,夏油杰一直没有正面回答真人的疑惑。 夏油杰把刀放在白栖川身边的沙滩上,带着真人避开一人一刀。 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就不适合有灵智的刀听到了。 没有入伙前,任何有可能影响到大业的苗头都要被扼杀! “的确不是咒具。不过我确实有一些想法。” 鹤丸国永本来以为这个捡到他的人要把他据为己有。 毕竟对方看上去也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被抢夺,被盗取了。 在来这里的路上,他甚至已经想好:就算被带走,被对方认作所有物,他也终究要回到审神者身边的。不过好心人再怎么说,也确实救下了审神者,到时候送他些未来时空的特产作为回报吧!还要考虑到惊吓元素…… 没想到对方好像并没有升起贪婪之心,在欣赏之后很干脆地把他放到昏迷之人身边。 明明不问而取也不会有人发现的。谁能想到刀会自己长腿跑掉呢? 他们这种锋利的好刀,即使没有发现刀剑背后的历史意义,单看本体,应该很多人想要卖掉换钱或者收藏吧? 这个叫做“夏油”的人,虽然眼睛很小,头上还有一道狰狞可怕的缝合疤痕,笑眯眯的好像不怀好意的样子…… 而且好像有些特殊能力,打开门就能进入一个神奇的世界。 但是真是个好人啊! * 真人装模作样地认真听完夏油杰的计划,再三表示,你说的很有趣,他非常乐意配合。 不过他还有自己的实验要做,人类灵魂改造工程还没有结束,他要先走一步玩自己的去了! 蓝色头发的人形咒灵哼着歌消失在领域,将沙滩海浪和咒术师留在门后。 这个诞生不久却已经是咒灵小团体首领的咒灵,如果能忽视他满脸的缝合线,面容竟意外的干净单纯。 “嗯哼~” 只有夏油那样没见识的诅咒师才会把平平无奇的刀当个宝贝! 想起被他藏在下水道的那把形制相似,只是稍短一些的咒具…… 猩红色的舌头在唇上扫过一圈。 没想到,咒具居然拥有灵魂呢! 真好玩!嘿! 40-50 第41章 白栖川人事不省, 自然无法得知自己已经一脚踏入了鬼门关。 事实上,江玖在刚踏入传送阵没多久,就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体力被抽取的感觉十分强烈,好像瞬间就变成三天没吃饭的虚弱状态。 腿一软就没了知觉。 闭上眼之前,勉强看到鹤丸国永扑上来扣住他的腰…… 嗯……希望能起到垫背的作用吧。 然后他就回到了初始页面。 行吧,又掉线了! 江玖瞅一眼白栖川的角色面板,体力值果然已经归零。失去行动能力,相当于角色暂时冻结。 要是这时候触发危险事件,估计连操作任务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好在鹤丸拉着他,应该不会落单撕卡。 江玖沉迷游戏,十分期待用审神者的身份去现世, 让没见过世面的白栖川见识一下繁华的都市, 顺便走一走“收集卡牌”的支线剧情。 他从小学生开始就羡慕小樱能收集库洛牌了! 超真实的集卡游戏! 位置随地图而改变! 宝x梦go!是你吗? ! 结果他还是低估了去现世需要耗费的灵力。因为【能力平庸】, 体力条全部耗尽了, 甚至可能还不一定满足传送阵消耗的灵力点数。 他猜测, 传送阵可能会从其他地方补足缺少的部分吧…… 难道是生命力?或者体力上限? 算了不想了。 等白栖川体力值恢复到六分之一就能自己醒来了。到时候再看。 江玖转到九方阵那边。正好九方阵昨天清醒了。他可以试试让老二提升提升武力值,学学老三锻炼身体,别总是自怨自艾了。 士别三日, 当暴打最强。 这美梦不香吗? 刚一登录…… 诶? 【经检测,【人与刀】资料片对【咒与爱】产生了影响,造成角色线路改变】 【是否从拐点重新游戏? 】 【是】/【否】 江玖恍然。 啊对了! 长谷部他们之前来现世是不是就是为了挽救历史来着?就是九方阵这个时间点吗? 这也太巧了吧? ! 白栖川当时只注意到时之政府建议审神者前往现世,没注意到具体的时间点,也没关注究竟是什么历史。 原来和【咒与爱】角色线在这里就产生交汇了啊! “角色线路改变?” 【与角色一相同,身体状态调整回付丧神改变的节点,且世界线同样更改】 江玖记得上次操纵九方阵,还是在他领域展开爆发后昏迷,然后醒来又暴躁, 不得不按住伏黑惠回复心情的时候。 当时还有大狗狗可以撸! 若是换成白栖川,毛绒控狂喜! 至于是否要从拐点重新开始? 这个游戏主打“真实”,一命通关没有存档。 甚至通关也不是普通的通关,而是在走完所有主线剧情后,如果还活着,就能回归日常,偶尔走点平平淡淡的支线剧情,不再进行跌宕起伏的故事。 就像英雄人物解甲归田,平淡而满足,很有返璞归真的意味。 这还是游戏第一次有“重新开始”的选项。江玖不觉得游戏会突然给玩家开放存档功能,一定是有什么没理解的地方! “重新开始是什么意思?拐点在哪里?” 江玖有预感这次的选择涉及一些有意思的内容,决定问清楚之后再慎重选择。 【回到角色二昏迷状态】 【苏醒后的线路与前面发展有别】 啊?不能直接看到长谷部他们啊?他还以为能回到【疯狂】前,改变憋屈的战斗,暴力痛殴咒灵呢! 或者干脆不去少年院,就不需要领域展开!老二的眼睛就不用恶化。 反正老三已经创建出来了。 回到昏迷状态?再醒一次?那有啥意思? 九方阵醒过来之后除了抠眼珠和强抱他人,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啊! 没意思。 【否】 * 前进的洪流裹挟着万物,浪涌涛涛,席卷过四维时空。 时空的意志在这一刻,展现出对特殊者的偏爱。 祂在长河之中玩弄了亿万人的命运,却独独放过了三个幸运儿。 祂收回了价码,允许他们拥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权利。 不过,这个特殊之处还要他们自己去发现…… 九方阵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缩成一团躲进被子里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 被子一定要厚,被单一定要软。舒适放松,又能给他充足的安全感。 在这时候,即使被褥蒙住眼睛漆黑一片,也不会让他感到痛苦…… 最近九方阵又多出一项不大不小的习惯。 可能是天与咒缚再次加重的后遗症,他暂时不想重复“陷入黑暗——获得光明”这一过程。 他不再把脑袋钻到被子底下,而是喜欢用脸颊去磨蹭软软的被角,再把被子团团抱住。一条胳膊压在底下,隔着被子环抱住腰间。 他甚至喜欢把头埋在被角里,享受窒息的感觉。 这让他有种拥抱别人,同时也被拥抱住的错觉。 好像这种动作,能够使他的压力值降低地更为迅速。 体温将无生命的物体熨热,却能反哺回来,带给他更多的满足感…… 真的好喜欢…… “咚——” 什么声音? 九方阵坐起身。 “咚——咚——”啊,心跳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是房间太过寂静了吗?耳膜被擂鼓般的心跳声占领。 黑发少年开始粗喘,头上冒出一层细汗。 “嗬——啊……”他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脏,疼痛地弓起身子。 九方阵知道,现在他的身体大概正向领域展开那天回溯。可是为什么不是伤口复原?为什么没有外伤却会感受到疼痛? 揪痛感就像有人在拉扯着他的心脏,把它揉捏成任意的样子。 空闲的那只手搅住床单,薄薄的一层布料被他捏出一团。 九方阵眩晕之后眼冒黑星。闭上眼睛,还能看到绚丽的各种色彩。 心跳声已经无法让他集中注意力,长久的耳鸣取代了一切感官,让他头痛欲裂。 他忍着爆发咒力大肆破坏的欲望,不想让这个自己很满意的小屋变成废墟。 也许是其他地方的疼痛让他失去对力度的敏感性,攥着床单的指尖过于用力,以至于扣紧掌心,错手劈裂指甲。 太痛了! 痛觉伴随着愤怒,伴随着恐惧,伴随着无助,让他揪住胸口的衣服不住打滚。 咚的一声,九方阵滚落下床,狠狠摔在地上。 胳膊好像扭到了,手指也很疼。 但没有用,疼痛并没有转移,反而从胸口蔓延到大脑! 家入硝子呢?反转术师呢?快来救救他啊! 刚刚在舒适区难得平静,没有外在压力的大脑,此时仿佛不受自己控制!明明身边并无任何对他造成压力的事件发生,身体却好像自行分泌出激素,控制他的情绪,扰乱他的思维,使他焦虑恼怒,使他狂躁不安。 精神状态也回溯了吗? ! 【压力值百分之七十】 绝对不对劲!这种状态!绝对有问题! 穿着连帽衫的单薄少年跪趴在地上,凶狠地以头抢地。脆弱的头部猛地砸在水泥地面上,脑门磕出一片血红。 漆黑的不详的咒力以他为圆心缓缓散开,逐渐填充整个房间。并且有向外蔓延的趋势。 该死!连他唯一拥有的咒力都不受操纵了吗? 是老天看不惯他这么废物,要收回指缝间的“恩赐”了吗? 求求了!不要让我体会这种感觉!不要让我再次失控! 我不要再展开领域了! 不如让我死! 剧烈的磕碰,好像能带动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上下震荡。皮肉之苦终于能将疼痛稍稍转移。! 少年好像尝到了甜头一样,砰砰砰又狠狠磕了几次头,挣扎着,扭动着身躯,直到最后把自己撞晕不省人事。 陷入【昏厥】 【压力值百分之百】 陷入【狂躁】 …… 【压力值百分之八十九】 …… 一系列数值和状态的变动,在九方阵个人面板上频繁刷新。 九方阵房间里的动静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沉浸在三天前失去同伴的痛苦中,化悲愤为动力,拼命和二年级的前辈们训练。 五条悟自从两天前出现在高专露了一面之后,也再次不见人影。 九方阵昨天晚上醒过来,受到大家的体谅,今天可以休息一整天不必训练。 因此,按理来说整栋高专男生宿舍楼只有九方阵一个人。 空荡的大楼,毫无节奏的撞击声逐渐停息,被风扫过树木枝叶的沙沙声掩盖。 只有偶然回寝室楼下,帮禅院真希跑腿的狗卷棘,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向楼上。 有咒力的气息…… 是后辈出问题了吗? 咒言师放下饮料拉住领子往楼上跑去。 …… 高专的大家还不知道九方阵的身体状况回溯到了三天前少年院之变。 昏迷过去的九方阵目前也不知道,昨晚还悠闲送他回寝室的虎杖悠仁,如今已经变成“死亡”状态。 * 眼看着九方阵自己把自己搞成【昏厥】状态,江玖人都傻了! 短短几分钟,他再次回到冷冰冰的系统空间。 太离谱了! 他用九方阵混混僵僵的脑子思考时,完全不觉得以痛止痛这种方法有什么不对劲! 清醒过来用自己的逻辑回想时,就恨不得掐住刚刚哐哐撞地的自己使劲摇晃! 你没事吧? 但凡给同期打个电话,也不至于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自生自灭! 但凡把宿舍楼轰塌,也不至于一个来查看的都没有! 江玖也没想到所谓的“身体状态调整回付丧神改变的节点”是这个意思。 居然连压力值都能改! 该说幸好没把外伤也倒回去再来一遍吗? 还好系统只把“领域展开”时的情绪复原了,否则和咒灵对战那天受的伤再现,还真没办法和家入硝子解释。 江玖认为,九方阵感觉到疼痛只是精神紧张之下的幻痛罢了。 自己把自己搞得鼻青脸肿什么的…… 不愧是你! 江玖懒得继续吐槽,他爬出全息仓处理了一会儿工作——毕竟社畜能有玩游戏的时间已经很奢侈了! 再次回到游戏,老大的体力条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现在可以选择【苏醒】或者【继续沉睡】选项。 江玖毫不犹豫地点了【苏醒】。 * 躺椅上的青年悠悠转醒。 刚睁开的迷蒙的眼睛对上了一双笑眯眯的丹凤眼。 “你醒啦?喝点水吧。” 一双大手递过来一只杯子。 白栖川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应该是他灵力不支,昏倒在某个地方,被这位仗义之士救助了吧。 “多谢侠士相救。”他伸腿迈下躺椅,撑着虚软的身体行了个躬身礼。 “嘛嘛,举手之劳罢了。”穿着五条袈裟的青年人摆摆手示意不必在意。 “白某失礼了。”白栖川接过对方递来的水,斯文地润了润口。 “我观你礼数好像与隔海的那个国家同出一源?是否非霓虹中人?” 夏油杰觉得白栖川行礼的姿势很眼熟,和他很久之前遣唐时看到的动作相似,自有一派风流古韵。 白栖川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居然能发现这一点! “确如此。在下故国实为遥远,久久未闻家乡之事,所思所行大多已入乡随俗。阁下好眼力!” “哈哈哈,我也去那里旅游过,对种花文化颇有向往,尤其是唐宋明三朝,我对此研究颇深。”说着,夏油杰竟然把语言转化为中文! 白栖川更加惊喜! 自背井离乡起,他已做好不再归乡的心理准备。魂牵梦绕的家乡已不是曾经的模样,时代的发展终究把记忆变得陌生。未免触景生情,他从未升起过越洋回家的念头。 没想到能在陌生的时代,陌生的环境,遇到会说母语的霓虹人!而且对方似乎还是个精通古代文化的学者! 白栖川深有“他乡遇故知”之感! 只寥寥几句话,他便和夏油杰一见如故,甚至有称兄道弟的想法! 夏油杰自称是被咒术界排挤的咒术师,隐姓埋名躲在城市里,幸好偶然得到了这样一方安然和平的净土,拥有了栖身之所。 他还嘱咐白栖川不要在外把他的名字泄露出去。 初见便能得如此信任,白栖川自然郑重允诺。 竖立在躺椅边缘的鹤丸见到审神者平安醒过来,当然非常高兴。 可是审神者睁开眼就没看过他一眼!一直在和那个姓夏油的咒术师聊天! 之后还把语言换成他听不懂的中文! 嘀嘀咕咕地,也不知道聊了什么?这么开心! 鹤丸国永有点吃醋。 不过是会说几句中文罢了?审神者至于这么激动吗?是太久没听到家乡话寂寞了吗?有本丸一大家子人陪着还不够吗? 哼!他也要悄悄学中文,然后惊艳所有人! 心中默默记笔记:加入惊吓计划。 不甘被忽视,鹤丸国永再次开启振动模式。 “嗡——嗡——啪——” 成功把躺椅震翻。 …… 鹤丸:虽然是意料之外,但至少吸引注意力的目标达到了。 白栖川把视线投向鹤丸国永。 他掂量一下自己剩余的体力值,应该不够唤醒一振太刀付丧神。所以他只是把太刀拿在手中,并未贸然抽刀而出。 触及审神者的体温,鹤丸不再作妖,重新安静下来。 见青年的注意力转移到刀剑上,夏油杰很自然地提起:“说起来,我还是因为注意到这振神奇的刀,才发现倒在河岸边的你。这把刀算得上救了你一条命。” 白栖川意识到鹤丸国永的特殊之处已经暴露给黑发青年,便不再掩饰。 “是啊。刀剑有灵,这次也谢谢你了。鹤。”白栖川的手指拂过华美刀鞘,就像温柔的春风擦过脸颊,舒适惬意,令付丧神感到对方的珍视。 白栖川有注意没暴露鹤丸国永的全名,毕竟时之政府要求尽量保密,不要引起骚动。 “你为什么会晕倒在东京郊呢?若不是被及时捞起来,你说不定会被河水冲走。”黑发男人关心道。 “啊……具体原因不方便说”,白栖川很耿直地回道。 可能是因为无法解答对方的疑惑,他又主动透露出自己此行的目的:“不过我正在寻找和它相似的刀剑,经朋友调查,怀疑它们散落在东京,大概率流落到咒术界。夏油兄刚刚说,对咒术界十分熟悉,不知近日可有听说过类似的刀剑?” 这样的刀还有好几个吗?夏油杰暗忖。 “未曾。”他遗憾摇头。 “不过在下拥有一门独特咒术,只要稍加布置,再借用一下你手中这振刀,便可通过气息搜寻类似的存在。只是可能会在刀刃上布置一些你们所说的阵法,如果白君信得过我,我随时可以准备。” 黑发男人的语气十分诚恳,主动提出帮忙也没有要求什么报答,很明显是真心实意为朋友着想,还担忧朋友信不过他。 白栖川有些心动。 他能够察觉现世中一共存在七振和他有关联的刀剑。大概就是第一部队的六人再加上鹤丸一人。第二部队其他人可能因为传送时被他抽取了灵力,都没能一起来到现世。 而他无法直接准确地找到那六把刀的具体位置,如果真如夏油杰所说,通过神秘的咒术,就能轻而易举地回收刀剑。 不过他没有立刻答应。 他已经完全相信了夏油杰,不过这种要在刀剑本体上做文章的事,最好还是由付丧神本人来做决定。 他虽然是本丸全体付丧神的主公,对所有家臣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但白栖川平等地尊重所有人,从不会越过他们做这些重要决定。 白栖川故作淡然地说谎:“实不相瞒,这振太刀为我一位友人所有,我不能擅自决定。过几天友人便会来寻我、助我,是否要如你所说使用此咒术,便交由对方决定。不知可否稍等些时日?” 他决定,等体力值再恢复一些,就把鹤丸国永召唤出来,扮演这位无中生有的“友人”。 翩翩君子很少说谎,能在短时间内编出这么个有理有据的借口,连他自己也很震惊。 不过他当然发现不了,自己的耳尖和脸颊,因为主人内心的愧疚而透露出微红。 “这样吗?当然可以。能帮上朋友的忙,我高兴都来不及。” 白栖川的话,夏油杰一个字也不信。不过他并不会戳穿,并且他再次获取了一个重要信息。 这把刀很明显认白栖川为主,白栖川却说刀另有主人。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振有灵性的太刀已经可以化作人形了呢? 真是个惊喜啊! 同样的刀有好几个,刀还能伪装成人! 如果能收集所有类似的灵物,打上标记,无论最终转化为诅咒还是咒术师,都能给他的计划添砖加瓦吧! 这个时代,真是天助我也! 第42章 白栖川没让夏油杰等太久, 很快就找个僻静的地方唤醒了这位“朋友”。 刀剑的重量在手上消失的瞬间,孱弱青年身体晃了晃,被白发付丧神扶住。 鹤丸不建议白栖川这么早让他化形,但又怕他遇到危险时没人保护。看到审神者苍白的脸色有些心疼。 体力被抽空的感觉白栖川已经习惯,但还是很不舒服。他有点困,想快点回去休息一下。 他现在住在夏油杰在“领域”里单独搭建的一间小别墅里。这位热情帮助他的好心人很大方地开辟了沙滩空间的进出权,他可以随时进入。 不过多出来的鹤丸最好还是和夏油报备一下。 白栖川没有意识到,金眸付丧神的样貌气质一看就非寻常人所有,发色、瞳色、衣着自有一派灵性神妙,像供奉在神台的宝物,又像高天原下凡的仙人,非人感有多么明显。 当初在锻刀室初见对方,他也曾惊艳过这般灵物,只是本丸付丧神各个有副好相貌,这份惊艳感便少了几分稀奇。如今大咧咧穿着华美出阵服,不作掩饰地暴露在“不知刀剑身份”的“凡人”夏油杰面前,完全没想到给现世的人会带来怎样的震撼。 夏油杰赞叹地看着鹤丸国永——很显然他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只是按捺着兴奋不要过于贸然。 黑发男人恰到好处地表露出对鹤丸外表的惊艳, 主动打招呼:“夏油杰,请多指教。” “哈哈, 你可以叫我鹤,我和这位可是很要好的朋友哦!”鹤丸把手搭在白栖川肩膀上, 展现出“哥俩好”的氛围佐证。 他不知道审神者名讳,无法用名字称呼对方。又不能在外人面前用“主公”、“审神者”指代。为了表现亲近,圆上审神者撒的“朋友”的谎,特意用肢体动作展示亲昵。 被压住头发,白栖川侧头瞥了对方一眼, 没有反驳,也没有挣脱。 不仅头皮被扯到,鹤丸国永腰上的刀也不小心随着他靠过来的动作贴上来,刀柄硌到他的后腰,硬邦邦的让他想后仰躲开。 夏油杰看到两个人的互动,若有所思。 他把话题引到另一个方向。 “鹤先生风姿俊逸,这把锋利的刀莫非是以您的称呼命名?主人非池中物,宝刀金鳞闪烁,果真十分相配!” 和白栖川交谈多了,夏油杰的话语也沾染上文艺气氛,夸赞都变成咬文嚼字的中文意译了。 “不知鹤先生从何处打造这样一把神兵,实不相瞒,可能从外表上看不出来,实际上我对这种冷兵器也有些独特的精神寄托……” 他当然注意到那把刀配在“鹤”的身上,“鹤”的衣装也带了点旧时代武士装甲的影子。这让他联想到一个早已灭绝的物种——付丧神。 这种从物体中诞生的精怪,理应早就和咒术全盛的平安盛世一样,存在感淡化,消失在历史长河了,没想到能再次见到! 这可能同样是活了无数岁月的老家伙,见证了那个繁华的世界,说不定和他一样惋惜曾经盛世的褪去。 付丧神和诅咒拥有行动能力的原理有些相似,一定可以相互转化! 羂索看待这位人如其名像鹤一样飘逸的白发青年眼神愈发灼热了。 鹤丸身为刀剑时,从较低的视角看夏油杰时还没什么感觉。化成人之后,第一印象的滤镜逐渐褪去,他反而觉得对方的视线让他有些不舒服,并不是他仅凭声音想象中那样,是个舒朗亲切的人。 从刚踏上沙滩自我介绍起,他就不太喜欢对方看他时黏腻的眼神,让他觉得笑眯眯的男人在打什么坏主意。 可是鹤丸又想,对方是天生长了一双小眼睛,偏偏又爱笑,眯缝起来顺理成章,没什么可以指摘的。 可是夏油杰对他从外貌到刀剑统统吹捧一番,打量他的眼神也殷切灼热,相比对审神者,似乎对他更有好感。 鹤丸国永摆手应付过去这一大堆赞美,暗地里却有些头疼。 对他外表有好感的人很常见,偏偏这个夏油杰热心地想和他攀谈,还主动向他介绍些咒术界的事情,丝毫不吝啬于情报。 然而审神者为了召唤他,体力耗尽,面色疲乏,正在强撑着睁开眼,很明显需要休息。青年身体状态的不对劲是如此明显,夏油杰却不知是故意忽略还是激动之下忽视了,一直没有眼色地揪着鹤丸滔滔不绝。 审神者也不懂拒绝。面皮薄的人类不好意思打断朋友与臣下友好的交谈,甚至可能反而会因为臣下如此受欢迎而替他高兴! 鹤丸应答间透露些许不耐,却被对方置之不顾频频搭话。 没想到刀剑本体没有引起对方的贪婪,付丧神之身却引来疑似“狂热”的追逐者。习惯了白栖川的平和相处,太久没遇到过这种态度,一时竟有些不适应。 诶呀呀,现在他们不过是一面之缘,谈“一见钟情”什么的太早啦!夏油可能只是被视觉迷惑了,他身为贴心的臣下,兼唯一的近侍,还是不要随意揣测主公的友人了! 可是太过生硬地结束对话,又会被守礼的审神者教育…… 有了! 鹤丸国永状似认真听新朋友主动提供的情报,时不时点头感谢。 突然,他像是无意间扭头发现了什么,轻柔地搂住昏昏欲睡,频频偷偷打哈欠的白衣青年,在白栖川迷茫懵懂的眼神中小声询问:“是不是困了?要不要去睡一会?” 谈话对象注意力偏移,夏油杰像是突然有眼色了一样停下了交谈,面带关切地也看向白栖川。 突然变成话题中心的白栖川有些困惑,聊得好好的怎么都看他? 还有,鹤丸国永干嘛突然楼上来?手臂还像是为了扶住支撑他站立一样横在他腰后?明明他只是困了,又没到站着就能睡着的地步! “我还好,你们是不是在聊些正事?不用在意我。”端方的青年耿直地回答,似乎还为自己刚刚状态不佳而走神感到羞愧。 ……鹤丸内心狠狠叹气!太正直了!他们真是一点默契也没有啊! 太刀付丧神的语气中带了点诱哄:“正事什么时候都可以聊,而且很多情报还需要你参与分析。先回去养好精神,休息一下再说吧。” 很少听到鹤丸这样轻柔的语气,而且对方还是贴着他耳朵说话,莫名沾染上热气。白栖川没有感到不适,反而在这样低沉催眠的哄劝声中,更加困倦了。 白栖川不好意思地朝黑发男人点点头:“我确实有些神思不属,要先一步告退,十分抱歉。” “没什么,都怪我没有提早注意到。”夏油杰笑着回答,语气中说不上有没有歉意。 甚至他接下来又转向鹤丸:“太抱歉了,没有来得及准备鹤先生的住所,我这就去安排……” “不用了,不用了!”鹤丸笑眯眯地把白栖川往自己怀里一抱,整个人像大熊一样缠在白栖川身后:“不用再麻烦啦!我和他住一起就行!” 第43章 成功将过于热情的东道主关在门外,鹤丸国永转过身,背靠着门,当着白栖川的面长舒一口气。 “唉——”配合着前后摇头晃脑,十分浮夸,要多做作有多做作。 白栖川没傻到看不出来鹤丸国永是在刻意叹气,但是他并不知道鹤丸叹气的理由。 “有什么值得感叹的吗?”白栖川疑惑道。 “终于摆脱那个怪刘海了!”鹤丸国永耍宝一样手舞足蹈,“你不知道,我刚刚若是不打断,他能说上一个小时!他那温吞的语速,还有语焉不详又像是充满玄机的内容,真是要折磨死刃了!” 说着,又模仿夏油杰的腔调:“当今咒术界至强者六眼,咒术水平无出其右,是连我也觉得棘手的大人物呢……” 白栖川没有威力地轻声喝止, 连说教也慢条斯理:“不要无理!鹤丸!夏油兄处事自有风格, 本丸中诸多付丧神不也无一相似?背后妄议是为不尊重!” 不过话虽如此,他无法避免地联想到夏油杰头顶的刘海。他的刘海很怪吗? 他初见时还以为,夏油杰是在模仿他曾经的家乡里, 风里来雨里去无暇打理头顶的侠客们,久而久之在束发后专门留出的龙须刘海。只不过对称的另一边不慎一起束在后面了, 没能飘逸在额前。 原来,这竟是夏油兄独特的发型设计吗? 鹤丸国永拿这么开不起玩笑的主公没辙。 审神者是正人君子这点好也不好, 当他把人当朋友时,是真的掏心掏肺,听不得半句坏话。但是一旦付出信任,他就会一条路走到黑,看不到人类的两面性, 不撞南墙不回头。 鹤丸国永心想:不过,有他保护,他不会让审神者撞到南墙的! 鹤丸不想认下“背后非议他人”、“不尊重”的罪名。他刚刚本想顺理成章地说“你的朋友有可能对我心怀不轨”,然后跟审神者解释他突然之间的亲昵。可是白栖川好像并不在意这点? 审神者好像并没有觉得,他刚刚搂腰、拥抱行为十分突兀?还是说意识到了却不在乎这点? 见白栖川训完话,有条不紊地脱下鞋袜,躺在小木屋唯一的一张床榻上,马上就要用被子把自己埋起来了,完全没有质问他刚才在夏油面前的逾越举动!鹤丸国永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出声打扰了白栖川休息。 “主公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不觉得夏油杰在初见就对“朋友的朋友”,比对“朋友”本人更上心有什么不对吗? 不觉得被人从后面搂住零距离接触有什么不对劲吗?就算对象是绝对信任的臣下,也给我长点防备心啊! 啊?白栖川双手乖巧捏住被子边缘,正打算拉到脖子下方,闻言茫然地眨了眨眼。 怎么突然说这个? 什么不对劲? 他环顾了一下“家徒四壁”的简陋木屋,连把椅子都没有,更别说付丧神栖身的刀架了。 …… 哦!鹤丸没地方休息了! 白栖川恍然大悟。 他大方地拉开被子,往左侧蹭了蹭,拍拍另外半边枕头:“抱歉我方才下意识以为你还是一振无感无觉的刀剑,忘了付丧神也要休息!” 白栖川半撑着手臂懒散地靠在枕头上,神色自然地邀请道:“自我及冠,卧榻已久未同他人分享,还请鹤丸你莫要嫌弃,同我抵足而眠吧。” 鹤丸惊吓。? 他,他在说什么啊? ! 抵,抵足而眠? 邀请他一起睡?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不不不不!肯定不是!审神者这么正直,话里的意思绝对不是要开寝当番! 可恶!这个时候一向克己复礼的端方君子,怎么在这方面就不记得端庄了呢? ! 鹤丸国永你不要想得这么龌龊!主公性格纯然,此番话有理有据,半点暗示都不含!你快收收歪到天际的脑补!不要在心里冒犯主公了! 鹤丸国永暂时忘了刚刚想说的一系列解释,也忘了要和主公分析夏油杰的种种离奇态度,提醒他不要太早放下心。 刚刚为了做戏,回绝了夏油杰导致没地方睡? 审神者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哇! 白发付丧神麻溜地卸下冷硬的铠甲,三下五除二脱下繁琐累赘的出阵服,只穿着里衣钻进审神者给他留下的被窝。 有床干嘛不占?他晚上也是要睡觉的好吗! 鹤丸的内衣轻薄,平日穿这套只为配合厚重的白色出阵服,单穿便有些单薄。而小木屋本来是在辐射强度高的海边沙滩上,遮挡阳光之用。简而言之,这领域内温暖潮湿,并不会让人觉得寒冷。 鹤丸一钻进被窝,后背上就感受到了白栖川留在床上的浅淡体温。这是白栖川刚躺下的地方,床单上还有他压出的凹陷。 说是“抵足而眠”,实际上这张床并不算小,睡下两个人绰绰有余,中间甚至还能面前留出十几厘米的距离! 鹤丸觉得大热天盖被子有点热,可是几分钟过后,他满头细汗了也没有把被子拉开。 放轻呼吸干等了几分钟后,鹤丸才动作轻轻地扭头,把视线投在白栖川脸上。 人类已经乖巧地阖上眼睛,呼吸渐渐规律有序起来,显然已经放任自己沉入梦乡。 刚唤醒他时苍白的脸色已经因为睡眠红润了许多,没有那种不健康的易碎感了。 嗯,夏油杰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不会轻易打扰他们。领域里目前来看很安全,他也可以趁这功夫睡一会了。 人躺下了,脑子开始复盘。 复盘的东西当然不是什么正经事! 鹤丸觉得自己并不紧张,刚刚也没有小题大做,很正常很自然地同意了审神者的建议,从善如流地躺在他身边。 甚至自欺欺人地夸自己:脱衣的动作也不显急迫,充分展示了“这只是小事,不用太在意”的思想精髓。 本来就是小事一桩嘛!付丧神出阵远征在外,和人同塌而眠,甚至累极了互相在肩头睡着都是常有的事!就算换成主公,两个人也都没多想,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他完美遗忘刚刚自己的“多想”,也完美忽视此时此刻被子里僵硬的躯体,保持一个姿势不变,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等待入睡。 话说,海边的晚上是不是很冷来着……? 身体一动不动,鹤丸国永思维却发散到到曾经偶然听说的小知识。 很冷的话,人类是不是需要取暖?糟糕!刀剑就算化成人,也没有人类37度的体温! 如果审神者怕冷抱上来,他是不是没法让主公感到温暖啊! 鹤丸选择性地忽视白栖川因为闷热而露在被子外的腿,也忽视自己在被窝里热得满头大汗的状态,更忽视了他以刀剑之身守护白栖川身边时,领域里并无日夜之分的事实…… 自顾自地沉浸在不妙的幻想中,淹没在担忧里了呢…… 不知会让鹤丸松一口气还是暗暗遗憾,他严阵以待的寒冷夜晚没有到来。 而且白栖川的睡相很好,不会乱滚,也不会踢人。 总之,鹤丸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不敢起身惊动同一被窝的审神者,整整三个时辰内,他想象中的事都没有发生。 床上维持着楚河汉界的局面,没有人逾矩,相安无事直到白栖川睡饱了醒过来。 白栖川睁开眼时的动作和闭上眼时没什么两样,甚至连头发都没乱,只是安安稳稳地披散在脑后,等待有人用发绳将墨发束起来。 他没有随意乱动,因为他发现鹤丸国永在他身边睡得很熟,白色的睫毛温柔地垂下,覆盖住那双灵动神性的金眸。脑后两缕较长的发丝绕过脖子扎在他腮边,随着主人轻缓的呼吸,发端微微颤动。 鹤丸:可恶!头发戳脸好痒! 白栖川静静看了一会,放轻动作起身,竭力不去打扰到对方。 鹤丸也累了吧,从他昏迷时就精神紧张,让他多睡一会吧。 他体贴的温柔没有被鹤丸错过。 付丧神本打算在审神者动作时佯装警惕伺机清醒。见审神者努力想要在不吵醒他的前提下起床,他当然也要体贴审神者,不让对方愧疚。 所以他错过了给主公束发的机会——做近侍时,这可是他主动申请到的工作! 直到白栖川自力更生地把头发打理好,鹤丸国永才装模作样地揉眼睛坐起来。 “该吃饭了,主公。” 鹤丸提醒肉体凡胎的纯正人类不要忘记进食。除了睡眠,摄食也是人类补充体力的重要方式。 白栖川颔首。 他们出领域时正好碰上黑发男人,于是三人一起去夏油推荐的餐馆进食。 这次没有诅咒跟随,夏油选择的餐厅没有迎来烧毁一切的大火。 鹤丸没忘了照旧在夏油杰面前上演“我们关系非比寻常,请不要轻易插足”的戏码,一边给主公夹菜,一边和他商量要如何寻找其余刀剑。 这件事他们没有瞒着夏油杰,而是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商讨。毕竟对方已经提出可以帮他们制作寻刀咒式了,还对与此事牵连甚广的咒术界如数家珍,算是半个自己人,没必要躲躲藏藏。 夏油杰也确实在此时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还提出了言之有物的建议。 白栖川只在最初瞄了眼夏油杰只有单边的刘海,到后来就埋没在臣下汹涌的爱意中,安静地听另外两个人的讨论,专心致志消灭碗里的食物。 一顿饭的商讨结束,一主一刀决定,一起去虎杖悠仁曾经待过的高专看一看,问问有没有人在任务中遇到遗落的刀剑。 ——之所以“一起”,是鹤丸不放心审神者单独出行,坚决要随身保护对方,寸步不离! 此话一出,连夏油杰都多看了他一眼。 不过事情总算这样商定下来。他们再次感谢夏油杰的无私帮助。 对方正在躲避咒术界的追捕,有自己的事要做,比较忙碌,不能奢求他与他们一起行动。 能抽空和他们一起吃顿饭详细聊聊情报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承诺会寻找其他办法帮助他们,这样的好人简直是佛祖派来普度众生的菩萨! 鹤丸:如果不是视线总是瞥向他这边,疑似对“名草有主”的他暗生情愫,希望破灭后仍然不死心默默关注他的一举一动……那他可真就是个圣人了! 这顿饭要不是见审神者吃得开心,看起来对菜色很满意的样子,他早就想找机会早早带主公溜走了! 三人在餐厅门口分别,夏油杰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低头看了眼手机上最新的新闻推送,含笑不语。 — —铃木财团不日将在晴空酒店举办最新展会。展会将重点展出铃木次郎吉先生的最新收藏品…… 第44章 见老大这边的工作暂时安排明白了, 见到高专学生前,没有进展的过程可以交给系统挂机。江玖把关注点转换向颇受冷落的老三身上。 最近他给老三安排了长期任务——赚钱。 他之前意外发现,纪藤肆也在创建身份的前一天, 银行卡里有一大笔支出。江玖仔细研究了自己的银行流水,发现这笔支出几乎是纪藤肆也歌手收入的全部! 也就是说,他现在虽然吃喝不愁,但并没有曾经那么富有! 江玖内心复杂:老三你看着人模人样的,好像多有钱的社会精英一样,实际上兜里空荡荡的,和普通白领差不多啊! 手表胸针什么的还专挑贵的买!还把歌手的工作辞了! 这么败家,早晚有一天入不敷出啊! 江玖没让纪藤肆也打工什么的,有点太降低格调了!而且角色本人很明显要往科研的道路上狂奔而去,应该也没什么心思做枯燥乏味的普通工作。 斋藤木道的请求,江玖当初回绝得很干脆。因为他觉得纪藤肆也既然离开了,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可能会触发什么角色背景剧情什么的…… 既然如此, 最好还是在纪藤肆也喜欢的领域给他找活! 理论物理太没钱途了!把知识化成生产力才是正道! 为了不饿死! (删去)为了社会科技进步,给世界做些实事,利用业余时间搞发明创造去吧! 江玖还很好奇纪藤肆也拿一大笔钱去做了什么? 这也是游戏给玩家留下的悬念吗? 找到答案后会触发新剧情什么的。 江玖做梦:说不定搞明白之后, 这笔钱就会回到纪藤肆也卡里。 在系统初始空间用精神力感受了一下,“大学霸”又在计算些他不懂的东西,粘滞力、应力什么的…… emm…… 不太想去思考这些烧脑的事——这也是他不爱登录纪藤肆也身份的主要原因。 好不容易等老三结束科研工作,收拾收拾回寝室了,江玖将精神力切入,一瞬间就深感焦虑。 * 纪藤肆也同样需要【身体回溯】。 不同于白栖川的手指流血,也不同于九方阵的神经幻痛。 三个人中只有纪藤肆也身体没有收到任何伤害。 他对自己保护得很好,从不做危险的活动。所以他对身上发生的变化要比另外两人迟钝一些。 然而他还是察觉到自身的改变。 按照他每日的食量,他对自己体重的推测数值呈下降趋势。随着他每日坚持不懈地锻炼增肌,体脂率降低,总重平稳减轻才是理想状态。 然而当他站上体重秤后,愉快的心情低沉了下来。 脑海中快速将一个月以来的体重变化列出表格,绘制出曲线。 抿起唇角,纪藤肆也再三确定自己现在和昨天测量时是一样的衣着。 排除衣服重量这个变量,对自己饮水进食严格控制的纪藤肆也不信邪。 他连续五次站上体重秤,每次间隔二十秒以上。取平均值后,不得不承认: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是不够了解! 预测失败实在是太打击他的自信心了! 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他要怎么运筹帷幄,掌控更多变量? ! 简直不能忍受! 他又翻出皮尺测量腰围臀围,确认自己并没有因为体重的增加而身材浮肿——良好的身材管理是公众人物的基本素养,即使他已经隐退。 纪藤肆也重新计算每日摄入的能量,修改了今晚和明天的食谱,并且决定从今天起加大每日运动强度。 他还要增加每日测量体重次数,详细记录每次的变化,绝对不要再发生这种事! 一刻也不能耽搁!新计划即日起执行! …… 新计划第一天执行便出行不利…… 纪藤肆也内心的小人默默抓狂。 他在今早给一位很厉害的博士发了邮件。那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天才发明家,在发明界和博士界有很大名气。没在社会上广为人知的原因大概是他不慕名利,不屑于涉及热门的项目吧…… 总之,当他向导师请教,有没有快速将科研成果转化为实际产品的渠道时,导师第一时间向他推荐了这位博士。 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位“学界大拿”,居然如此平易近人,当天就回复了邮件。并提出当天晚上七点,博士家中见面。他要带他参观实验室,并考量一下这个年轻人。 纪藤肆也看着下午新鲜出炉的日程表中,六点到六点四十,夜跑时间。 嗯……计划打乱,浑身不得劲! 如果一项计划在第一次执行时,便借口外因随意更改……那么,根据纪藤肆也的经验,今后计划中的时间段就会变成可以轻易更替的内容了! …… 四十分钟的夜跑,锻炼完毕浑身是汗的纪藤肆也,把背包拿到身前,掏出一条手帕。 经过认真的思考,他下午决定,将夜跑地址从学校操场改到博士住址附近的公园里。 运动之后衣冠不整地见人不太礼貌,他本打算生死时速去酒店更衣,节省下路途的时间。 不过他在电话中向博士说明情况之后,对方表示理解,还主动提出不用去酒店,可以在博士家更衣。 “优秀的天才总是有些特殊的小习惯的。我懂,我非常懂。” …… 他是个讲究人,即使不在健身房,无法立刻冲澡,至少也要把汗擦干,以免被风吹得头疼。 时间还早,还来得及去附近的咖啡厅借用洗手间洗一下脸。 他一边查看手表上的血氧和心率,一边吞了几口温水平复气息。没戴眼镜,有轻微近视的纪藤肆也把手抬起来,凑近了些去看手腕上的数字。 血氧饱和度:95%。 心率:…… “纪藤君,好巧啊,你来附近运动吗?” ……熟悉的,讨人厌的,被他深深刻在心里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纪藤肆也保持着抬手的动作转身,果然看见了那个粉毛!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冲矢昴的问好,而是低头又看了一眼心率。 187次/分。 超过了以他这个年龄,高强度运动后的正常心率范围。 很好,他心跳过速了。 第45章 “冲矢君, 又见面了。” “啊,没想到会在校外见到忙碌的纪藤君。真是太巧了,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冲矢昴拎着菜篮子,很友善地邀请他。 从纪藤肆也角度,粉毛男人的眼睛仍然像被胶水粘上一样睁不开,让他无法透过心灵的窗户,看清这个人的邀请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真的这么友好吗?还是只是客套两句? “谢谢冲矢君,不过还是算了。我接下来还有其他事要做。”纪藤肆也也友善回应。 无论心理活动到底怎样,先给对方个面子。 “啊,这样啊。”高挑男人感叹道。他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反光的眼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那我只好自己喝一杯了。” 纪藤肆也点头。 他往此行的目的地走去。 那是他早早查阅资料找到的一家评价很好的咖啡厅, 据说售卖的三明治很好吃。 他有看过网友分享的图片。面包和菜叶、培根切口整齐, 摆放位置也很得他心意。他决定今天先去店内探探情况, 日后抽时间再去。 只是没想到那个讨厌的家伙阴魂不散地跟在他后面。 可能是顺路吧…… 同路而不搭话,和认识的人尴尬地一起走不是他的风格。不过讨厌的粉毛另当别论。 纪藤肆也忍了又忍。 …… 忍不了了! 这个人!就这么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他加速对方也加速,他减慢对方也减慢! 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 赤井秀一只是想回到工藤新一家,跟在纪藤肆也身后纯属巧合。他的步速本来会更快一点,但是纪藤君好像不是很想和他交谈的样子, 所以他特意缀在他身后,不去打扰对方。 窃听的结果是:一切正常。 纪藤肆也就是个普通人,爱好是(令人敬佩的)学习,不做歌手后,活动范围很窄,和组织没什么交集。 组织的科研重点放在生物医药上,很少招揽物理方面的人才。 基本能排除纪藤察觉他身份的可能性。 所以他近日被针对,应该只是单纯的看不惯吧…… …… 正有理有据地猜测时……? 赤井秀一看到穿着运动鞋走在前面健步如飞的人突然停下,回头朝他走来。 “冲矢君, 我想了下,你今晚清闲的话,不如读一下这两篇论文。” 纪藤肆也三步并成两步,很有气势地挡住他的前路,把手机亮到冲矢昴身前。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去,他们站的地方没有路灯。 然而赤井秀一震惊地发现,纪藤肆也脸上的眼镜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神奇地反光! 只有“漫散射光”的室外,这科学吗? ! 因为他也常常让眼镜遮挡住眼镜,防止别人窥探。一般是在光线充足的室内,或是阳光正好的时候。 没有光源的时候,这是他也做不到的事! 不,粉发男人推了一下眼镜。还有一个小孩,可能也能做到…… 纪藤肆也展示的,正是有关他们攻克的项目的前沿,国外最新发表的实验性文章。如果对这方面有天赋的冲矢昴能够看懂,帮助他在实验室复刻出来,他们的进度将大大提升。 有空悠闲地喝一杯,不如花时间在学习上! 纪藤肆也内心复杂。他今天将会去发明界很有名的“大拿”家做客,那位博士虽然声名褒贬不一,但纪藤认为对方确实很有真才实干,是个“天才发明家”,早晚会制造出震惊社会的发明。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今后所有空余时间都会跟随这位厉害的“第二导师”进修,补足实验方面的苦手。 四舍五入就是在给未来的爱因斯坦打工啊! 纪藤肆也,因为优秀而被导师推荐,已经远远走在大学同学前面了。 面对只在本科发表过论文的冲矢昴,他嫉妒的心思也淡了很多。 甚至替对方惋惜:同样有才能,明明你也能和我一样有更好的前途,可谁让你自己不争气! (摇头) 不学无术,就指望着以前的成果活着吗? 纪藤肆也对冲矢昴的厌恶,在两相比较后,被心中升起的优越感短暂压过。 他语重心长地和粉头发的同学说:“少喝点酒,你多来几次实验室,我们争取尽快取得新成果,再发一篇RI 。” 啊?赤井秀一莫名其妙。 这个高傲的同学脑补了什么?话题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不过他很清楚如何摆脱这种局面。随便扯了几句,就脱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被对方顾左右而言他地敷衍了,纪藤肆也也难得没有生气。 能够不懈提高自己,超越曾经领先他的人,将一个个优秀的人才变成他的手下败将……这个过程向来能带给他非比寻常的满足感。 而且马上就要见向往的前辈了,他心情还不错。 就连在咖啡馆里被一个金发的侍应生撞了一下,差点被热咖啡浇到手,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 他甚至还好脾气地回应了对方的道歉,拒绝了“免费品尝特色三明治”的邀请。 不过他没忘了观察一下托盘中的三明治——确实是令他满意的模样。 借用洗手间洗脸简单整理衣着之后,纪藤肆也敲响阿笠博士家的大门。 阿笠博士是个眉毛、头发、胡子都灰白了的慈祥老爷爷。带着圆框眼镜,眼睛也是圆圆的。 给纪藤肆也的第一印象是:同样带眼镜,对方就很面善,眼镜也不会反光,完全不像冲矢昴那家伙一看就不像好人! 研究的方向也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说不上有用还是没用。 这大概就是天才的爱好吧!大部分的发明都是破铜烂铁,但只要有那么几件为数不多的精华,便能改变世界。 他很喜欢这个好说话的老人家,他很希望能够留下来。 不过…… …… 阿笠博士叹了口气。这已经是纪藤肆也磨坏的第三块光学平板了…… 这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履历确实不错,再过几年,在物理学方面说不定能成为冉冉升起的新星。 不过动手能力实在不太行。 他好像对“平直”、“光滑”这种概念有什么执念,任何微小的残缺都容忍不了,很容易过犹不及。 做实验在大部分时候,确实需要这种“强迫症”一样的严谨态度,可是事物不能一概而论。 阿笠博士好像已经预见到收下这位“实习生”后会面临的苦恼了…… 纪藤肆也头上出了一层细汗。他隐约猜测,这是博士对他的考验,而他完成地并不好。 也许,可能,他还搞砸了! 不能容许! “博士!博士!你又做了什么好玩的吗?” “我们来找你玩啦!” 正焦躁着,一团巨大的噪音源靠近了过来。 五个小学生挤挤挨挨地闯了进来,嘈杂的声音惹得他脑袋痛。 吉田步美进门后,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个帅气高大的大哥哥。黑头发,戴眼镜,温柔矜持的笑意…… 好眼熟啊……是不是在电视上见过? “啊!是肆也先生!” “什么什么?是斋藤肆也吗?我妈妈可喜欢他了!” “不是啦元太!肆也先生姓氏是纪藤!”步美纠正道。 哦?认识他? 是他的小粉丝吗? 纪藤肆也对噪音的不满减轻了许多。 他对可爱的小粉丝总是多一些宽容的。 “肆也先生,”一个带着红色领结,穿着蓝色小西装的小孩拉着他的裤腿问道,“我们是少年侦探团的成员,我叫柯南,请问你来博士家做什么呀?” 纪藤肆也放下手中破碎的第三块光学镜片,将视线凝聚在这个带给他少许违和感的小孩身上。 “你们好呀!今天我是一个参与阿笠博士实习生面试的大学生。”纪藤肆也不忘露出营业性微笑——能够冲淡他面部的冷淡感,最快打消他人戒心。 “哦!哦!这样啊!”柯南用可爱又高昂的童音回应道。 ……总觉得这小孩在装可爱。 纪藤肆也对类似的伪装最敏感了,因为他就常年保持着违背本性的伪装。所以即使无法发现确凿的证据,他仍能凭借感觉察觉不对劲。 “肆也先生,您真的再也不唱歌了吗?”步美也挤到他小腿旁边,眼睛大大地睁着,似乎期待得到否定的回答。 “啊,也许会吧。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纪藤肆也没有打破一个孩子的幻想,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那就是会!”圆谷光彦高兴地举起手。 阿笠博士看到一群小豆丁围着新来的青年人叽叽喳喳,有些疑惑地问身旁安静的灰原哀:“这年轻人什么来头?怎么大家好像都认识?” “……” 怎么没动静?博士转头。 灰原哀和博士并排坐在高脚椅上,目光灼灼地盯着被小孩子团团围住的高个子青年,忘了回应一头雾水的博士。 柯南从几人中脱身,凑到阿笠博士身边解释道:“啊,是近几年很有名气的歌手,不过今年退圈了。顺带一提,灰原她是那家伙的粉丝,知道纪藤肆也停止创作后伤心了好久。” “哦哦,这样啊。”阿笠博士挠挠光秃秃的头顶,决定重新考虑是否要留下这个学生。 他本来想委婉拒绝的,但是既然小哀喜欢,留下一个助手其实也没什么。 可能今天阿笠博士的家里注定会非常热闹。一个同样经常上门做客的人也前来拜访。 “不好意思,土豆牛肉又做多了,请问能不能帮忙分担一些呢?” “是冲矢先生!”步美惊呼。? 这个姓氏?这个声音! 应小粉丝要求,轻轻抚摸小姑娘头顶的纪藤肆也猛地抬头!! 怎么又是他? !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 粉头发的男人看到屋里的情况,似乎也有些讶异。然后很自然地向他打招呼:“好巧啊纪藤君,原来你说的还有事是要来博士这里啊!” 阿笠博士亲切地从冲矢昴手里接过炖锅,热情地请他进来坐。 还招呼纪藤肆也一起去沙发那里尝尝对方的手艺。 “你们认识啊?哦对!都是东都大学的高材生!真是缘分啊!” 纪藤肆也不想呆愣地站在原地,可是他确实没太反应过来。 这家伙认识阿笠博士?还表现得这么熟悉,连菜做多了都会互相分享! 难道…… 一生要强的纪藤肆也心里一梗。 难道冲矢昴一直在博士这里做助手?所以才不屑于去学校和他做课题? 也是!他的动手能力那么强,一定非常满足博士的要求。 是自己又一次自以为是,以为走在了对方的前面,却不知道真正的优胜者早已默默领先。 说不定还会暗中嘲笑他的多管闲事…… 他渴望的机会,可能只是对方习以为常的日常。 他想“高攀”的导师,对方却近水楼台! 纪藤肆也脸上不动声色,手指也没有握紧,只是不得不屏住呼吸,避免愤懑不甘的情绪从紊乱的呼吸中泄露出来。 那个叫柯南的小孩看过来了,怎么这么敏锐? 别露馅,保持微笑! 纪藤肆也的考验被一连串不速之客一遍遍打断,就连博士本人都想不起来他们一开始是在进行小测试了。 博士拿来许多碗筷,把冲矢昴带来的菜每个人分了一小点。 孩子们注意力转移得快,吃饭的时候当然不会太安静,吵吵闹闹地研究着手机上的大新闻,时不时发出惊呼。 纪藤肆也无心理会,却总是被叫进来参与话题,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园子姐姐家又要开办新的展会了!” “是啊是啊!这次居然不是宝石展览!铃木先生又有新爱好了吗?” “哦哦!看这里!”元太激动地指着一段文字: “是镰仓时期的文物。据说织田信长也使用过!还有冲田总司的佩刀!噢噢噢还有平安时期的古董!好帅的刀啊!我也想拿着它上阵杀敌!”元太幻想自己挥舞着闪闪发光的武器,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把敌人杀得片甲不留! 灰原哀端着碗从沙发后路过,瞅了一眼围在中心的电子屏幕,泼冷水说:“你可能要失望了。几百年过去,就算是金属煅烧出的刀剑也不可能保存得这么完整。这三把刀很明显是仿制精美的重现刀,不是历史原物哦!” “哈哈,别这么打击大家嘛。”冲矢昴插入对话,安慰沮丧的三个真小孩:“如果真是信长公他们使用过的刀,一定已经磨损严重,表面坑坑洼洼的了。正因为是重现刀,所以才具有如此高的观赏性,而且也很有历史价值哦!” 纪藤肆也本来还在自怨自艾,但当话题聊到刀剑,便多留了一份心神。听到“织田信长”、“冲田总司”、“平安时期”,就联想到和他关系密切的另一个身份。 那个混迹在刀剑付丧神中的人类审神者。 他在自己手机上翻找出铃木次郎吉的最新消息,果然在网页图片上,看到了熟悉的制式! 白栖川曾用手触摸过每一振刀剑,对刀身细节不说了如指掌,也算如数家珍。纪藤肆也拥有江玖的记忆,自然觉得眼熟。 随着视线凝聚的时间加长,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也浮现了上来…… 咖啡厅见到那两个人、圆形的糕点、布条包裹的柱状物体、贪婪的收藏家…… 还有陈列在家中的两振名刀! 一个小小身影贴到他身边,无意间看到纪藤肆也手机上的画面。 “肆也先生也喜欢刀剑吗?”柯南好奇地问。 浑身散发着理工科严谨态度的男人居然还有历史情怀吗……还是说只是喜欢武士暴力的浪漫? 他早就发现,纪藤肆也拥有锻炼充分的□□,和赤井先生藏在衣服下的肌肉也差不了多少了。胳膊上的肌肉似乎只有薄薄一层,却充满爆发力! 可是又身材匀称,面部柔和,第一印象毫无攻击感!难道又是个不可貌相的练家子? 观察力也敏锐地可怕,能够轻松注意到别人的视线,还能及时调整自己的微表情微动作。 歌手/学者,需要这么多技能吗? “啊,是呀,我很喜……” “铃——”纪藤肆也的声音被电话铃声打断。 他歉意地朝柯南点点头,“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他朝阳台走了几步,接通这个陌生来电。 “您好纪藤先生,我是铃木财团的顾问——铃木次郎吉先生的助理。”电话那端的女声很有礼貌。 “近日铃木先生将开办一个古代刀剑展览,从文物收藏家那里获知,几天前,您从平野先生那里收购了两振刀剑真品,用于私人收藏。不知您是否有意向割爱?铃木先生愿意花大价钱与您交易,能否请先生考虑一下?” 第46章 客厅里热热闹闹,几个小孩子的注意力已经转移,现在正兴致勃勃地讨论假面超人的周边。 柯南悄悄蹭到粉发青年身边,小声问:“他有什么特别吗?你好像挺关注他?” 赤井先生一个FBI探员,和纪藤肆也一个土生土长的霓虹人怎么认识的?难道说和组织有关? 赤井秀一安抚柯南,“他应该和组织没关系。我的假身份和他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导师手下,是私交。” 柯南死鱼眼:“私交?交恶吗?” 纪藤先生对赤井先生的厌恶还不够明显吗?小孩子和阿笠博士可能看不出来,在他眼里,纪藤肆也就差在衣服上标明“别跟我说话,我和粉毛合不来”了好吗! 赤井秀一内心复杂:这么快就看出来了啊!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啊! 不过对柯南的吐槽,他还是在面上表现出无辜,回复的语气也很委屈:“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少交流,我却好像单方面被讨厌了呢!” 柯南恨铁不成钢:“那你就好好回忆到底对纪藤先生做了什么啊!” 冲矢昴:疑惑沉思.jpg 哗啦——阳台门被拉开,拿着手机的纪藤肆也回到客厅。 他刚刚明确拒绝了铃木财团助理的请求, 对方也没有纠缠, 只说之后如果有意向,请务必联系他们。 纪藤肆也有点想回家了。 他今天的日程本来没有“回家”这一项,但是在他脑中的迷雾散去的瞬间, 两振刀剑的影像出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知道,这一把短刀,一把打刀,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转化成刀剑付丧神。那涉及了另一个玄妙诡秘的领域,引诱着他去探索。 可能人类永远向往着未知的世界,妖怪神灵的传说如此诱人!甚至连立志献身物理学的人类也无法不被吸引。理性思维中的感性冲动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的日常生活明明充实丰富,却不甘心于此,在触碰到另一个世界的边缘后, 便妄想探究妄想掌控。 这可能是学者的通病吧……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这次“面试”,阿笠博士还没有明确告诉他是否合格…… 心里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纪藤肆也端着博士分给他的碗,心不在焉地吃着碗里的牛肉。 他的想法是:博士给的东西最好吃完,尽量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即使是冲矢同学做的,也要捏着鼻子吃掉! 因为看不过去碗里不规则形状的土豆块,他眼不见心为净,干脆连视线都没给手里的碗,只是一口接一口机械地吞咽。 引得柯南又偷偷瞄了他一眼又一眼。 甜味的牛肉居然都能吃得下去吗!赤井先生肯定是把盐放多了,就拿大量糖补救,没看大家都只吃一口意思意思就放下碗了吗! 这种黑暗料理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真是个“强者”啊! “强者”一边思考刀剑的事,又一边思考冲矢昴和阿笠博士的事,忙碌的脑子乱糟糟的,像考场上明明心里充满紧迫感,脑海里却忍不住哼歌的,无可救药的考生。 一向强迫症又龟毛的他难得没有挑剔送进口的东西。人也很沉默,在冲矢昴和阿笠博士相谈甚欢的时候,连个眼神都没有分过去。 不时关注他的灰原哀和柯南早就看出他的神思不属魂飞天外。 赤井先生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直在跟博士说话,也不和纪藤先生搭话,几个大人把客人冷落在一边,让小孩子来接待,真的好吗? 灰原哀拽拽阿笠博士的衣角,示意博士看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哦哦!差点忘了!”胖乎乎的博士叫住纪藤肆也,把人唤回神,“有空就多过来吧,我正好缺你这个助手!” 然后就见纪藤肆也抬头,俊秀的脸上带了些笑意,显然喜形于色。 阿笠博士:哈哈哈青年人啊!没想到我也是个受人尊敬的老前辈了啊! “喜形于色”的纪藤肆也,正好看到冲矢昴站在阿笠博士身边,端着饮料,向他投来恭喜的目光。 本来有点波澜的心绪突然堵得慌。 ……是在看笑话吗?真晦气。 * 从博士家离开,纪藤肆也今日没有别的安排了,就临时回了趟家——不是宿舍,是他曾借给付丧神居住的公寓。 另一边。 五条悟坐在伊地知洁高的黑色小汽车后排,心情愉快地哼着歌,一边高强度刷手机。 也不知道看到什么有趣的了,伊地知洁高听到后座的男人饶有兴味地“哼~”了一声。 五条悟点开一条推送,里面有一个短短三分钟的视频。 这是铃木财团为自家顾问举办展会的宣传,从今天凌晨起,这条新闻就在网络上铺天盖地地传播,势要搞个大场面。 铃木次郎吉联系了多家博物馆,又加上自己的三振私人收藏刀剑,给霓虹武士刀文化池水里投入一块巨石。 五条悟把视频最开始的那十秒钟来来回回倒放好几遍,最后撩起半边眼罩又看了一遍。 那是三振崭新崭新,和别的文物格格不入的日本刀,没有锈蚀,没有缺口,干净完整得就像刚被打造出来的仿品一样。 但五条悟知道,没有比它们更“真”的仿品了。 一层奇怪的,淡粉色的“气”,包裹住这三把刀。 “气”的流动规律和诅咒身上的咒力相似,不过更加清正,与咒力不详的气息完全不同。 从人类情感中诞生的力量源源不断得加入这团气流,细水长流中,饱含人们对历史人物的敬畏和喜爱。 就算是六眼,他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力量。最强的五条老师花了两秒钟给这种“祥和的气”取了个名字:“就叫灵力吧。” 五条悟懒得去想如果这三把刀是真的,那博物馆里收藏的那些同名同姓的刀剑又是不是真品。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三振刀剑是流落在外的咒具,被普通人当做宝物收藏,咒具上不详的咒力可能会伤害正常人的身体,需要咒术界派人及时回收。 现在他仍然觉得,它们简直是制成咒具的绝佳材料。锻造凝实,相比普通的刀更加不易损坏,而且若是在注入咒力后,保存原本的灵力,说不定能给诅咒带来附加伤害! 嗯……很好! 任性的白毛教师打了个响指! 真希的屠坐魔弄坏了,赔她一个更好看的吧! 还有小阵!细胳膊细腿估计拿不动太刀,把那个冲田总司的打刀给他吧! 还剩一个,究竟该给小惠还是悠仁呢? 嗯……伊达政宗的烛台切……? 听起来很会做饭的样子!给小惠吧!男孩子不会做饭可不行! 兢兢业业开车的伊地知洁高,从五条悟发出那声“哼~”的鼻音起,就有种不妙的预感。 别找我,别找我,别找我…… “伊地知!” “嗨!” 习惯性应声之后,西装男人身体一僵。 “有个重要的事交给你了!”五条悟伸长胳膊从后方揽住司机的肩。 恶魔一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到的对吧?” “……嗯,嗯。是!” * 随着江玖视角的转换,白栖川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两振刀剑的下落。 乱藤四郎和鸣狐,两振粟田口被好好地存放在纪藤肆也家里。 白栖川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来到现世,总算有些进展了。 同为一个人,只要去找纪藤肆也说清情况,对方应该就会送还吧,毕竟看起来是那么讲道理的一个人。到时候可要好好准备些谢礼,加上“赎买”刀剑的金钱,一并奉上。 这两个暂时不着急去取,白栖川还获得了另外几振刀剑的信息。 他借口突然想起来可以试试长谷部《一千题》上所说的现代互联网,引导鹤丸在手机上联网查信息,果然看到了相关宣传。 烛台切,三日月,清光都被现世一个财团顾问铃木次郎吉收藏,三日后将面向有邀请函的人群展出。要想从他那里回收刀剑,可能需要更废些力气。 好在总算不是下落不明了。 只是…… 白栖川没有忘记,第一部队还有一个人不知所踪——第一队队长,本丸大总管,压切长谷部。 “知道下落之后就好办了吧!总比无头苍蝇四处寻找要强。” 鹤丸国永轻松地笑道:“好!寻找失落的刀剑计划,进度百分之五十!” 不,非六之三也,实六之五矣。白栖川默默补充道。 既然还有刀剑下落不明,已经知道地点的又急不来,鹤丸提议,按照原计划,去咒术高专打听消息。 白栖川颔首。 事实上,他们已经到达高专山脚了。 送他们过来的车辆无法把他们带上山,他们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爬上去。 现在是早上,还不是最晒最热的时候,白栖川额头上却渗出点点汗珠。 这条山路有许多台阶,还算整齐,只是山太高了,路太长了,对体力值有上限的孱弱审神者来说,爬到半路便已经吃力。 本丸虽是世外之地,但也奇妙地建在山间的平坦之处。如果不走传送阵,推开大门,便能看到长到一望无际的古朴台阶和两边郁郁葱葱的青绿树木。 白栖川没有走过本丸外那段台阶,疼惜他的付丧神们自然也不会容许他走。 事实上,在他想要看看本丸畑当番进展的时候,若不是白栖川坚决不同意,那群小题大做的付丧神们恨不得连从天守阁到农田的距离都背着他过去! 鹤丸国永现在就想背他代步。 太刀付丧神体力到底不是普通人类能比的。 同样爬台阶好久,鹤丸瓷白的脸上连运动的红晕都没有,显然没把这点运动量当回事。若不是照顾审神者的步速,他估计早就到山顶了。 审神者倔强,并且坚称自己并非不良于行,无需求助于他人。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同意让他背上山。 没办法,鹤丸迁就执着自力更生的主公。 他一开始还努力找话题,想要转移白栖川的注意力,让他不要专注于沉重的双腿,然后被白栖川委婉劝说,不要再影响他走路。 行吧,鹤丸不再张嘴。 但他的金澄澄的眼睛可没停下过。 山林里有不少小动物,他的视线不时追逐一闪而过的白兔,再略过没见过的树种,只要是外出看没见过的风景,都不会让他无聊。 最让他关注的,还是并肩而行的审神者。 青年略微疲惫的喘息声仿佛就响在他耳朵边,不用去看,他就能想象到不擅运动的青年满脸汗水,面带健康红晕的样子。 难得出趟门,顺便锻炼一下身体也挺好的,但是过犹不及,超过上限就不好了。 他数着审神者的呼吸节奏,判断对方是否需要休息。如果体力真的到了危险的程度,他就要梅开二度,强行把他背起来了。 上一次…… 他联想起上次万屋之行,同样是两人独处,同样是白栖川体力不支,睡着的审神者枕在他软软的兜帽上,轻缓的呼吸喷洒在他脖子里。 手臂松松垮垮地环绕着他的脖子,手指不知有意无意,总是蹭到他衣饰自带的毛球。 人类温热的体温轻而易举透过衣物传到他身上,让恒温的付丧神感到灼热。从发绳间逃脱的发丝被晚风扬到他的脸上,鹤丸仿佛又能感受到当时的瘙痒…… 鹤丸国永不自觉地又将视线转向青年的脸。 自从他们来到现世,这已经是第无数次,眼睛不听使唤一样投向对方。 青年当然是很好看的。 这个有特殊文化背景的人类,酷爱交领宽袖锦袍,丝织云纹反射流光,偶尔会引得鹤丸视线追逐。 端方君子面若冠玉,一举一动行云流水,写意风流。眉目如画,像是几百年前盛世中世家养出的大家公子,温良、纯善。 即使现在的举止并不算从容,也没有露出一般人类高强度运动后的丑态,只是半张着口小声呼吸着。 姿仪不亚于风姿独特的付丧神。 鹤丸国永总是想,如果主公是付丧神,那他的本体会是什么样的呢? 君子剑?唐横刀? 不,如果是主公的话,一定不是有杀伤力的武器,而是配在腰间的美玉,种在庄园的绛草,是一切无害又秀美的风景…… 这样的审神者,需要下人精心照顾,需要臣子贴身保护,需要家人、朋友、爱人乃至所有人的爱,无论是敬爱、疼爱、宠爱…… 所有关注的目光要片刻不离地集于他一身,才能密不透风地护住他,给纯净无暇的心灵留下一片拥有暖阳的栖息地。 “呼——哈……” 听闻人类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算算距离,再走下去,今晚主公该腿痛了。 鹤丸再次提出要背他上山。一阵拉扯之后,白栖川随了他的愿。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两个人看到了咒术高专的建筑。 刚又踏出一步,鹤丸顿觉陷入了什么柔软的壁障之中。一种黏腻感如跗骨之俎涌了上来。 鹤丸带着白栖川猛地后跳了几下,离让他感到不妙的位置远远地。 白栖川的手搭在鹤丸的肩上,“放我下来吧。” 鹤丸道:“我刚刚不小心碰到的这个,可能是主人家设置的结界,防止外来者闯入。旁边的小动物可以自在穿行,可能只有付丧神不可以。主公你去试试看。” 白栖川凑近过去,将手掌伸向前,也感觉到一丝微妙的阻力。 这股力量没有强硬地阻止他前进,却让他感觉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入侵者,贸然前进会遇到威胁。 “看来没办法前进了。”鹤丸国永制止想要继续前进的审神者。如果白栖川进去而他无法跟随,遇到危险主公将没有人保护。他决不允许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白栖川转头对鹤丸安抚道:“没关系,刚刚我们的触碰也算是和学校的主人家打声招呼了。我们在这里等等看,也许会有人来接待客人。” 只能这样了。鹤丸点头。 他们没在大门外等多久,很快,一个庞大的身形慢慢清晰,白色和黑色的色彩冲突抓人眼球。 …… 白栖川难得失礼地目不转睛盯着别人看。 身体的疲惫,和体力不支被人背着行走的羞涩一扫而空。 上午阳光正好,他站在树叶的阴影下,看着阳光打在白亮的色块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斑。 直视甚至会让眼睛有些干涩,泌出些许泪液,可是他不在乎! 一切内在外在的干扰都被他屏蔽在外,就连鹤丸国永兴奋的惊呼也被他滤在耳后。 苍天在上,他看到了什么? ! ! 一个,巨大的,比人还高的,直立行走的,胖乎乎毛绒绒的,竹熊! ! 第47章 随着巨大的竹熊慢慢靠近,两米高一米宽的庞大身形让白栖川发热的大脑冷却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些微畏惧感。 这种山林中的稀缺生物他只在书籍旧本中见到过,从未亲身接触过。 黑白色的巨物径直朝他们走来, 白栖川看清了对方尖利的爪子和巨大的手掌。 ……对了,竹熊别称“食铁兽”! 皮毛黑如漆,食铁如饮水,钢筋铁骨,凡民间犁锄刀斧之类,见则涎流,食之如腐。城门上所包铁皮,尽为所啖……* 联想到书中所写,眼前的竹熊在他眼中不再是憨态可掬的模样,而是可以轻易按倒他的凶残猛兽! 白栖川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身旁的鹤丸便凸显出来。 鹤丸根本没在怕的!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神奇生物! 霓虹竟然还有这种动物存在吗? !这可是他活了一千年都没听说过的东西! 他激动地拽住审神者的手, 一双金眸因为兴奋而瞪得溜圆, “哇!主公你看到了吗!你认识这是什么吗?!颜色好酷!” “旧籍记载,许是竹熊。” “竹熊!” 鹤丸甚至往前迎了几步,眼睛里冒出小花花, 在胖达踏出结界后,凑到跟前:“你好啊竹熊先生, 我可以摸摸你吗?” 胖达眨眨豆豆眼,面对一上来就提出“过分”要求的人类也没有生气。很友善地伸出胳膊, 憨厚低沉的声音说:“可以哟!” “喔!”鹤丸毫不见外地伸手摸上胖达的胳膊,沉迷地从上往下顺毛,还招呼止步不前的审神者:“不要怕哦,竹熊先生不会伤害我们的!” “不是竹熊,是熊猫!”胖达反驳。 白栖川对动物能够开口说人话这种事十分震惊。就算已经接受刀能变成人, 但动物说话还是如同志怪小说一样神奇。 见白栖川还是有些踌躇,清楚这个人类在刚刚曾对自己露出十分向往的表情,胖达附和这个白头发的人:“是的,胖达不伤人的。” 胖达是被夜蛾正道通知,去高专门前看看,究竟哪位客人不请自来。 没想到见到的是两个普通人。 或者也不是那么普通。这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咒力,而按照常理,任何人类都无法避免会产生负面情绪。 应该把他们留下来让悟看一看呢。 不过,喜欢熊猫的,绝对不是什么坏人! 白栖川被说服,相信这只竹熊,不,熊猫会伤害自己。但他不想像鹤丸一样冒失地上前,失了礼仪。而且他们此番前来还有要事。 靠谱的审神者有礼节地介绍了自己和鹤丸,并把好奇心浓重的鹤丸国永拉回身边。 “所以你们来高专要做什么啊?”胖达问。 “我们的同伴失踪了,失踪前有牵扯到咒术界。所以来这里找相关的同学询问一下。” “哦,你们要找谁啊?”咒术界很少牵扯到外人,这两个明显不是咒术师,高专里有什么人和他们有牵连吗? “我们找九方阵。”白栖川。 “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鹤丸异口同声。 啊?同行的两个人,答案不一样?熊猫震惊。 鹤丸国永茫然地看了眼审神者。 他阅读过时之政府下发的任务资料,咒术高专一年级里,虎杖悠仁这个时期是假死,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应该就是死亡时的见证人。 要想问问有没有人在现场见过刀剑付丧神,不是应该找这两个人吗? 九方阵是谁?有记载过吗? 不过惊讶过后,他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审神者知道更多内幕。 鹤丸:“没错没错,我们找这几位同学。” 熊猫挠挠头,为难地说:“钉崎和惠都不在,九方倒是在高专,不过我要先问问他想不想见你们。” 他随后给狗卷棘发了条短信,让狗卷问一下当事人。 说起来,他居然到现在还没有这个后辈的联系方式!这种时候也只能让棘转达。 后辈的性格可真是酷啊! 熊猫发完短信,在门口和他们一起等回信,如果九方阵同意,他就把人暂时领进来。 刚从日常训练中离开,熊猫坐在校门外的石阶上,晃悠着小腿,悠闲地晒太阳。 暖融融的太阳可以让他的毛发更加蓬松,阳光照在身上也很舒适。 忽然,熊猫见到那个黑色长头发的人类好像在用可疑的眼神偷偷瞄他!目光对上后,脸还红了! 脸红了? 熊猫毫不吃惊。很少有人类能不拜倒在熊猫的颜值下! 其他动物算什么!斑马有什么好看的?熊猫才是王道! 是个有眼光的人类,他喜欢! 熊猫拍拍身边的位置:“要来一起坐吗?他们应该还在训练,没这么快看到消息。” 白栖川确实有些累,看了眼鹤丸,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中鼓起勇气,挨着熊猫坐下。 大型动物的粗声呼吸就在耳边响起,余光一瞟就能看到充满肌肉的结实腿部,还有收敛在掌中的白色利爪。 白栖川正坐,双手乖巧地放在腿上,两眼直视前方,不敢用视线冒犯。 就连初次见面普通的聊天,都回答得一板一眼,正经极了! 两分钟之后…… 白绒绒的肚皮就在身边,随着呼吸一鼓一鼓。黑色的小短腿也悠闲地晃动,脚背甚至会来回转圈…… 白栖川把视线投向排排坐在一旁憨态可掬的熊猫脸上,一眨一眨的无辜豆豆眼,漆黑的黑眼圈,轻轻扇动的黑色耳朵…… 偷偷吸一口气,有股草木的气息呢…… 胖达察觉身边人类越来越痴汉的眼神,心里爽得要命! 这个一本正经的高质量人类,还不是臣服在熊猫的威力之下! “可以摸肚皮哦。” 白栖川:? 白栖川:! ! ! 鹤丸国永也很喜欢这个新奇又和善的动物,尤其对方是个大型毛绒绒,还完全没有恶意,能够满足审神者对这种柔软事物的喜爱。 很难说他刚刚一上来就贸然提出摸熊猫胳膊,也没有为审神者提前打探对方性情的原因。 ——如果对方熊很好,主公就可以放心撸毛毛了嘛! 但是。 鹤丸国永看着整张脸羞怯地靠在熊猫肩膀,手心轻轻揉弄对方肚皮,好像已经放下矜持的审神者,心理活动微妙了起来。 主公,你还记得自己的人设吗? 你是个端庄优雅的大家公子啊!不要像未出阁的姬君一样,动作大胆又满脸红晕啊! 让审神者亲近地贴在身上,这种待遇就连本丸里的刀剑都没有过! 本丸有谁和主公关系亲近到这种地步了吗? 压切长谷部?不,那个一脸严肃的狂热主控,只会尽全力打理正事,绝对不会主动和审神者贴贴。 光坊?嘶!完全无法想象审神者靠在小光肩膀的场景! 三日月?那个老头子坏得很!再过段时间很有可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鹤丸眼神复杂地看着和谐的一人一熊,目光中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嫉妒。 明明鹤也有毛毛的! 哦……付丧神身上没有绒毛。 可是!他有毛球!审神者很喜欢他衣服上的白色绒球的!而且他还送了对方一个那么大,那么圆的毛球!在本丸里审神者天天都抱着睡觉的! 怎么看都应该更喜欢他吧! 怎么能被熊猫抢走呢!人类不能这么喜新厌旧! 跟这个有眼光的人类聊了一会,胖达发现这是个心思很单纯的人。教养很好,谈吐温和,几乎是有问必答。 就连喜欢熊猫溢于言表的情况下,也能克制住力道,抚摸他肚皮的手轻柔和缓,让熊猫舒服极了! 在人类好听的声音和柔软的触碰下昏昏欲睡的熊猫终于收到狗卷的短信。 “鲑鱼。” 棘,有没有可能,就是说,在短信里可以不用饭团语呢? * 九方阵在操场上挥汗如雨。 在那次突如其来的揪心昏迷之后,他再次在家入硝子手下痊愈。 这几天他天天被带去操场上,和同期、前辈一起训练体术。 在少年院事件前,他曾经被虎杖悠仁教导过一次。不过领域展开后,漫长的昏迷中醒来,虎杖悠仁除了第一天晚上露了个人影,后来便不再出现。和他一起训练的同期便只有伏黑惠。 伏黑惠也很忙,他和钉崎野蔷薇经常要结伴出任务,所以他就被托付给二年级的前辈。 九方阵也疑惑过为什么虎杖悠仁好几天都不出现? 周围人好像都默认了,没有人主动和他说,虎杖本人也没有跟他道过别。 ……不,果然,他们之间没有值得道别的交情吧。 九方阵懒得问出口。 不过是个认识没多久的同学,之前很友好的人突然冷淡下来,这种事又不是没经历过…… 总归是有哪里看不惯他了吧。 走就走吧,无所谓。 不熟悉的人和九方阵相处,总是需要一些磨合。 禅院真希第一次见到健康状态良好的他,心痒痒,想和同为天与咒缚的九方阵比划两下。被毫无理由地粗暴拒绝后,没有恶意地刺了两句,从此被九方阵排斥到连对练都不肯。 (真希:切!) 熊猫的体术也很好,但教学方法不太适合九方阵这个脆皮人类,也被九方阵排除。 不过九方并不讨厌熊猫,毕竟这只是个熊猫形状的咒骸,心思要比人性复杂的人类简单点儿。虽然身上永远充斥着令他讨厌的深色咒力,不过切身接触时,感受到的柔软是恶心的咒灵无法比较的。 这个时候,就连被无情甩飞,似乎也可以稍稍原谅了呢。 于是,伏黑惠缺席的情况下,教导后辈的压力给到了饭团语咒言师这边。 九方阵意外地对狗卷棘适应良好。 他还记得这是刚入学那天,用言语控制住他的咒术师。清楚误会一场后,他对对方的恶感减轻了一些。 而且他发现,这个不会说人话的前辈虽然不熟,但正因为不熟,也正因为不会说人话,教学期间大多很安静。不会因为他手脚笨拙而口出恶语,也不会在他稍有进步却还差得远的时候出言鼓励,从而让他觉得微妙地讽刺。 唯一的问题是,对方只能说出饭团语,他看不见狗卷棘的演示动作,也无法听到对方和伏黑惠一样细致的讲解。 好在狗卷棘很耐心,一招一式引导他,给他摆动作纠正。必要的对话也可以打字在手机上语音播放。 两人相处得还算融洽。 狗卷棘事实上对这个后辈有点小心翼翼。 最初是在宿舍楼目睹他和伏黑惠战斗后发狂,那种不要命也要撕咬敌人的战斗方式令他短暂震撼了一下。不过咒术师总是不乏疯狂之辈,最震撼他的是,自己用咒言只能控制极为短暂的时间,之后还被严重反噬。从而得知了对方惊人的咒力储备,还听说了对方的性格和传言。 总之,他因为微妙的心情,一开始是有点不想面对这个人的。 后来再见到他,就是在家入硝子的医务室。后辈完成了顶尖咒术师才能触碰的顶点:“领域展开”。 以后辈的这个年纪,以后辈这个情绪状态,强势赶超了绝大多数咒术师,甚至绝地反击,用实力战胜了代表“绝对恐怖”的诅咒之王,即使对方不是全盛姿态!此等壮举让狗卷心神震动。 但随后九方便昏迷了好几天,人也瘦了几圈,显然领域展开让他付出了巨大代价,这种代价即使是心硬如铁的咒术师也为之叹惋的。 再后来,偶然间,他察觉宿舍楼咒力暴动,阴差阳错闯入九方阵的房间,一推门又看到后辈满脸血地跪在地上…… 这个后辈,总是用一身刺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武装到牙齿,又只会伤人伤己。 旁观的狗卷棘以局外人的视角,觉得后辈可怜吧唧的。 让他想要多照顾一二。 至少别再这么锋利下去了。 一往无前的兵刃才最易折断卷刃。 体术初学者九方阵正有模有样地和狗卷棘对打。他这几天是真的进步了很多,属于伏黑惠看到都会震惊一下的程度。但要媲美狗卷棘还是远远不够。 白发咒言师一边游刃有余地放水,一边掏出手机看消息。 然后看到胖达十分钟前的短信。 他第一时间在手机上编辑好文字,随即点开语音播放询问九方阵的意见。 看到后辈皱眉,他才想起来。 啊! 忘了他是在偷偷玩手机了! 九方阵腿上动作不变,表情却更加凶狠。 可惜失去理智控制的体术终究不得章法,反倒杀伤力减弱,只能起到发泄情绪的作用。 他捏紧拳头:可恶,明明正在被攻击,却还有余力打字吗!少看不起人了! 九方阵对即将见面的白栖川兴趣不大。他知道白栖川与他不过是同源同根的人罢了。他隐约知道对方要问他些什么,具体内容懒得去猜测。 所以他把“专门找他的客人”抛在脑后,继续竭尽全力攻击狗卷棘,势要把他逼出真本事! 狗卷棘装出不再游刃有余的模样,躲避的步伐放慢了些许。 战况单方面焦灼起来。 直到他们听到熊猫有穿透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狗卷棘停手,九方阵“切”了一声也停下拳头。 他下意识朝声音方向转了下头。 这个距离,以他的眼力,是完全不辩人影的。远处的景象只有暗沉和漆黑,就像布满黏滞恶心的咒灵,色块的移动总是象征着危险,让他严阵以待。 只是,明明没有抱“想要看到什么”的念头,一直睁开着避免摄光延迟的眼睛也干涩疼痛,视野的背景里也还是老样子…… 在代表熊猫的黑色移动色块旁边,却有两个亮着温白暖光的光源同步靠近…… 九方阵死死盯着更亮的那一个光源,就连眼睛分泌的泪水流到下巴了,都没有抬手擦一擦。 天与地交汇之处,地平线模糊昏暗。稀疏平常的眩晕斑斓,依旧覆盖着前方的每一个角落。 唯有一方明亮的光源随着迈开的步伐轻微颤动,在黑暗中晕开一抹亮色。 这个人,在发光…… 第48章 这是白栖川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九方阵,而不是隔着数据组成的屏幕。 他曾在一个普通的晚上,躺在本丸舒适柔软的床上,看着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从自信到愤怒,从不甘到绝望,一点点被强大的敌人打压到崩溃的全过程。 不可战胜的敌人,破碎的五脏六腑,被践踏的脊梁…… 一点又一点雪花般的压力堆积成山,最后造就如怒海狂澜般的【疯狂】。 身为同一个人,他们最表层的记忆有时会互通。他们能够大概感知到对方的近况。但白栖川确实很久没有直接地见到这个少年了。 九方阵真的很瘦,即使这几天被同学们压着吃饭,身上还是缺乏应有的脂肪。比已经是个成年人的白栖川矮半个头,明明已经到发育的年龄,却不像同期一样个头猛涨。 身上完全没有锻炼的痕迹, 细弱的胳膊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营养不良。 随着他和熊猫、鹤丸的走近,他能够更加看清九方阵的脸。 虽然身体瘦弱,但九方阵现在因运动静电炸起的头发,让他像一头暴躁的狮子。眉头凶恶地皱着,直勾勾盯着别人的眼神像是不耐烦到极点,仿佛随时会忍耐不住,暴起伤人。 明明因为太阳下运动而满头是汗,他却任由汗水滴入眼眶,没有焦距的瞳孔此时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白栖川,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震惊。 身为主公的白栖川率先和高专的同学们表达来意,态度亲切友善,来高专的目的也有理有据,很快打消了几个人大部分怀疑。 禅院真希注意到以护卫的姿势站在白栖川身后的鹤丸国永。腰间配着一把不俗的刀,人站在那里也十分有气场,看上去就是个武力值不弱的高手。 想切磋体术的念头浮了上来。 “就是这样,不知诸位近日可有见过在下描述的朋友?或是朋友随身所携的武器?刀鞘风格与这振相近。”白栖川指向鹤丸那振刀。 在场的除了九方阵都是没有经历少年院事件的二年级,不是长谷部他们调查的对象,认识的概率不大。他们此行的重点还是九方阵和伏黑惠。 果然,三个二年级生纷纷摇头。 没摇头的—— 熊猫看向九方阵,帮它新认识的人类朋友问道:“九方你见呃,遇到过吗?” 从白栖川出现,后辈好像就有点失神,虽然看起来还是满脸烦躁不甘,像是生气刚刚体术练习时的不顺,但在场几个眼力超绝的咒术师都能看出来,九方阵对白栖川的态度有些特别。 “你,和我去别处谈。”九方阵一出口就要求单独相处。 “木鱼花!”“诶?别呀!” 好歹是刚见面的外人,不太好让刚痊愈又视力不好的瘦弱后辈独自面对。万一对方心怀不轨怎么办? 鹤丸的眸光也投向这个黑发柔顺,但表情不善的少年。 一上来就要和主公单独相处,有什么目的吗? “烦死了!我要做什么用你们管?”九方阵抬手往发出反对声音的方向划去——这是他抗拒的动作。 狗卷棘后退一步。 他站得比较近,差点被打到。这个速度,若是手背直接落在他的胳膊上,一片红印是少不了的。 这个后辈还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啊。该说幸好没带上咒力吗? 鹤丸按住白栖川肩膀,“嘛!我们很坦诚的,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九方你知道什么可以放心直说,能有线索就千恩万谢了,我们不怕被熊猫和大家听到,哈哈!” 鹤丸也不太同意,这个从外表看就攻击性很高的青少年,万一没个轻重,伤到主公怎么办?少年人脾气上来了,做出什么可怕的事都不为过!可主公只有一个!伤到半点都不行! “你算老几?滚!” 一把主人手下的刀罢了,也配在这里插嘴? 听到九方阵出言不逊,白栖川唇边温和的笑容微微收敛。没有人希望属下在自己面前被贬低,即使说话的人是“自己”。 被出言侮辱的鹤丸国永,听到这样仿佛是宣战的内容,也轻轻把左手搭在刀柄上。 本来因为白栖川的友善和鹤丸的打趣营造的其乐融融的氛围,被九方阵三言两语打破,开始变得剑拔弩张。 熊猫打圆场:“九方,九方,别这么咳!”别这么没礼貌。 它也觉得,这两人态度这么友好,还是为寻找失踪的朋友而来,九方阵这么不客气有点太过了。不过他还是向着自家后辈的,九方坚持要单独谈话,那就尽量帮帮他。 “你要是有线索,两位肯定是很迫切想知道的。一切都好商量嘛!” 白栖川点头。 “我同意了。” “我们去那边吧。”他指了不远处操场尽头一方树荫下的水池。僻静清幽,不会有人来打扰。还能确保高专的几人还有鹤丸能够随时看到他们的动作。 把鹤丸国永留下,白栖川就带着亦步亦趋的九方阵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禅院真希不甘寂寞,主动邀请看上去很会用刀的鹤丸国永手合一局。 鹤丸想目不转睛地关注审神者,一有不对立马上前,所以摆手拒绝了。 熊猫见真希今天两次邀战吃瘪,独自耍刀的气势都变得可怕了,担心一会练习时被真希血虐的是自己。 他拍拍鹤丸的肩膀:“你放心吧!你朋友和九方就交给我和棘盯着。绝对不会让他们打起来的!” “鲑鱼鲑鱼!” 鹤丸看着熊猫真诚的豆豆眼,点头同意了。 他也想试试咒术师的功夫。万一将来机缘巧合面对的敌人是咒术师,至少能先探一探底。 * 事实上,白栖川和九方阵的相处完全不像其他人想象那样带有火药味,反而称得上温馨。 他们也算是神交已久,白栖川包容的性格能够容忍九方阵的垃圾话,从而让沟通变得顺畅许多。 九方阵也知道,白栖川是审神者,他口中的朋友不过是刀剑罢了。他没见过什么刀,甚至没见过第三个像他这样灵魂都发出暖光的人。 因为是同一个人,他们之间有微妙的心有灵犀,只需要简略的对话就能分享情报。江玖让九方阵带白栖川单独谈话,就是因为外人面前,他们无法解释信息来源。 没能从抱有厚望的九方阵这里得到长谷部的下落,白栖川分析,可能是九方阵只拥有被时间溯行军篡改之后的记忆。 长谷部他们纠正历史后,游戏时间线从纠正节点扭转回正确的轨道,其他人的记忆都被覆盖了,只有他、九方、纪藤三人还保留着。 既然如此,或许他应该问问另外一个,有“正确”记忆的当事人——伏黑惠。 至于虎杖悠仁,这个少年还处于假死中,他不觉得自己和鹤丸能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到他。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先回去了。”九方阵耷拉着眼睛,烦躁地挠挠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突然莫名其妙间,就想和这个人单独安静相处一会。也许是白栖川平静柔和的声音让他放松,也可能是想近距离端详一下难得一见的光源。 可能是直觉,他下意识觉得,这个人永远不会伤害他,甚至很乐于帮助他。这种甚少体会的安心感,让他别扭又有些排斥。所以他迫不及待想要逃避这种暖融融的氛围。 “先别走,小阵。”白栖川已经亲近地用“小阵”来称呼少年了。 他来高专找九方阵还有一个目的。 以旁观者视角,他看待九方阵在咒术界所处的局面时,与深陷其中的九方阵不同,头脑会更加清醒。 即使他不善权谋,可是他知道,只要身处高专,就能躲在学校和老师的庇佑下,更何况夏油还说,咒术界最强就在高专执教。 这是他脱离家族泥潭的机会,只要抓住这根稻草,总会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把他拖上岸! “……所以,遇到不想执行的任务,尤其是那些涉及大家族隐秘的肮脏内幕,或许可以转告你的老师。” 九方阵更想逃离了。 这个人在做什么啊?怎么突然开始说这些?像个慈祥的长辈一样啰里啰嗦,句句都从他的立场出发,仿佛对他很了解一样…… “很抱歉我无法长期留在这里,当日还只能远隔时空无力地看着你战斗。冷眼旁观虽实属无奈之举,却着实心中有愧。只要我身处此地一日,你若有需求,我必竭尽全力。” 什么嘛!你在自说自话什么啊! 九方阵逃避一样蹭到水池边上,背过身扭开水龙头冲脸。飞溅的水花遮住了他不愿让人看到的表情。粗暴地往脸上拍水,头发、衣领逐渐被打湿。 “总之,请至少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 和禅院真希畅快淋漓地战斗了一场,鹤丸国永接过熊猫递过来的水,痛快地喝掉大半瓶。 起初他还有几分余力,这个女咒术师身体素质绝佳,不弱于灵力淬炼而成的付丧神。她的刀法可能稍逊于鹤丸,可是却有极佳的战斗素养,对时机的把握足以弥补刀法的不足。 两人没打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却也都拿出了真本事,战了个五五开,最后在激烈的碰撞后,以真希手中的咒具出现豁口告终。 在知道真希并不专精于刀法,而是精通各种武器之后,鹤丸国永惊叹道:“哇!咒术师真的好厉害啊!这么年轻就达到一般人无法想象的程度!” “真希比较特殊啦!鹤先生也很厉害!我第一次见能在体术上和真希媲美的人类!悟那家伙先排除掉。”熊猫对鹤丸这种敢于直面天与咒缚大魔王的勇士感到敬佩。 “鲑鱼鲑鱼!” 鹤丸深喘了几口气,把疲惫的感觉压下去,抬头看向主公。! 主公!你在干什么呀主公? ! 在思维还没有联结成具体想法时,鹤丸的双腿已率先冲过去。 以付丧神绝佳的视力,能够看到九方阵大概是刚洗完脸,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水珠滴滴答答地向下滚落,打在衣领和鞋面上。 在他身前,白栖川正一手捧着对方的脸,一手用手帕替他温柔地擦拭。 擦拭之后,他还用手掌插入少年的短发之中,以手作齿,替他捋顺炸起的发丝。 从鹤丸的角度,两人身高相差半个头,白衣审神者宽大的袍袖足以覆盖单薄的少年,简直是在将对方拥入怀中!成年人温柔的神情,低垂的眉目,还有桀骜的少年人难得乖巧的仰头,两人是那么契合亲密! 鹤丸也不知道这一幕映入眼帘后,他为什么突然开始奔跑? “噗通——噗通——”在这短短几百米的距离里,他被风声填满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别的声音。 审神者虽然很亲和,但从不会和初见的人这么没有分寸地相处。他连被人背起来都会害羞,一开始更是不适应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这个看似柔软的青年绝不会没有距离感地碰触别人的脸,他要赶紧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这振阅历充足的古老太刀拒绝思考,为什么这双见证千年跌宕,早已看淡世事的眼,却见不得审神者和他人亲近…… 奔跑间飘飞的白色袖袍在风中展开,俊美的付丧神此时像一只飞翔的白鹤,翩然飞向栖息的岛屿。 高专的其他人也目瞪口呆。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酷boy吗? ! 连近身都不让的,一碰就到处乱滚的疯狂扎人的刺猬,居然乖巧安静地和人贴在一起!而不是像南北磁极一样,稍微凑近一点就要把人排斥开! 狗卷棘眼疾手快地找好角度拍了张照片,配上文字发到群里,并艾特“晚安玉犬”:快看图片!点击就看刺猬变猫咪! 伏黑惠:? 五条悟:哇!快重新传一张原图,我要下载保存! 鹤丸发现,这样的亲近……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天生亲和的审神者对待青少年的体贴罢了。 难道要质问他的孟浪吗?任何人都不会这么想吧! 鹤丸自然没什么立场分开“一见如故”的两个人,他也不懂自己酸涩的心情从何而来,只能下意识用插科打诨的方式吸引白栖川的注意力。 伏黑惠回消息说,要晚上才能赶回高专。他们决定留到晚上等伏黑惠回来再走。 …… “大家真努力啊,感觉像在旁观同僚们手合呢!根据我的经验,这个时候惊吓效果极佳!” 曾在手合室被鹤丸国永惊吓的受害者本人:…… 禅院真希看不惯鹤丸国永悠闲的模样,毫不客气地征用了这个陪练,用上天赐予的强大体能把付丧神累得够呛。 说起来,鹤丸和胖达、狗卷棘意外地相性极好! 虽然有点嫉妒白栖川过于痴迷熊猫的外表,但熊猫真的是个性格很棒的生物!抛梗接梗手到擒来,奇思妙想一点就通! 鹤丸很少能遇到在这方面这么懂他的“人”了! 至于咒言师,鹤丸国永直言:饭团语超酷的好不好! 他没花多少工夫就从熊猫那里获得每个饭团的大致含义,然后就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抓着狗卷棘玩起了“你说我猜”。 看似沉默稳重的咒言师实则乐在其中,由浅入深勾引喜欢新奇的鹤不停猜下去,然后在对方以为入门之后,拿高难度组合词语“为难”他。是和鹤丸如出一辙的恶趣味! 时间不知不觉消磨,晚上六点多了。这一下午时间已经足够少年少女们和两位好相处的客人熟络起来。 九方阵没再对白栖川表现出特殊,甚至根本没怎么搭理他,只埋头训练,连运动量达标了也没有离开——这已经是最大的特殊了。 伏黑还得再晚一点到,熊猫几人邀请白栖川和鹤丸一起去附近吃寿喜烧——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聚餐,犒劳训练一整天的大家。 考虑到伏黑惠很快就来,而且会直接到寿喜烧店里和他们汇合,不用再爬一遍那条直上云霄的台阶。并且,他们也不会放心把两个刚认识的人单独留在高专。白栖川欣然同意。 就连熊猫本来没抱希望能邀请到的,总是因出行不便独来独往,向来拒绝聚餐的九方阵,都跟着他们一起下山了! 这顿饭吃得很热闹。有鹤丸这个不甘平静到处扑腾的付丧神在,气氛怎么也不可能冷淡下来。 不知是特意安排还是凑巧,九方阵坐在白栖川身侧,没有喷洒刺人的毒液,也很少出言怼人,让总是站在被怼第一线的熊猫真希松了口气,他们真的不想闹到最后不欢而散。 九方阵另一边是刚好留出的空位。没多久,这个位置就被伏黑惠补上。 没什么不可告人需要遮遮掩掩的东西,鹤丸国永直接借着热闹的氛围边吃边问了:那天或那天之后,有没有见过他的同僚或是佩刀? 伏黑惠在当日和九方阵一前一后晕过去,再醒来,就在高专听闻了巨大的噩耗,占据了他全部心神。伏黑惠丝毫不带敷衍地搜遍所有记忆,确认自己确实没有这方面印象,很抱歉地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嗷……好吧,多谢了!不过认识你们几个,这一趟来得不亏!”鹤丸国永有些失望,他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没过两秒,他又很快又高兴起来,软踏踏地靠在熊猫胳膊上恢复体力,夹住一块牛肉嗷呜叼进嘴里。 为什么靠在熊猫身上?因为他另一边是审神者,正在有条不紊地专注吃菜,注意力被没见过的“寿喜锅”吸引。 不枉他特意把审神者和熊猫隔开。 九方阵半天也捞不到的牛肉被伏黑惠偷偷夹起来放在他碗里。伏黑惠很高兴九方阵能少一些封闭感,参与前辈们的聚餐。要不是钉崎还在出任务,这次应该就是一二年级全员到齐了! “是啊,因为长谷部的失踪牵扯咒术界,而我们调查的信息里,只有那次任务事有蹊跷,恐被牵连。除了这里,我们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了。幸好得诸位相助,若是之后有下落,还请不吝告知。” 白栖川还想站起来作揖,被鹤丸按住。这么轻松愉快的晚饭时间,就不要搞这些正经的虚礼了。 听了一耳朵感谢的话的九方阵撇撇嘴,扔掉莫名其妙出现在碗里,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块状物。 这个发光体又在说些无聊的话了。 他颇有些不耐烦,又疑惑其他人为什么对另一个当事人避开不谈。 嘴上说会全力帮助,实际上最后一个有可能知道线索的人名却完全不提。 真是看不惯咒术师的虚伪! 九方阵重新夹了一块牛肉放进锅里,手臂撑着下巴,插嘴问道: “你们为什么不问问虎杖悠仁?” 话一出口,愉快谈笑的餐桌上顿时凝滞。 唯有热烫的锅子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第49章 “棘, 帮我捞下那个丸子!” “金枪鱼。” “这个比前天那家好吃,再点一盘丸子吧……” “鲑鱼。” 熊猫率先打破尴尬的沉默,胡乱瞎说些什么,让空气流动起来。 狗卷棘也配合地转移话题。 仗着九方阵看不到他们,几个人挤眉弄眼,用眼色和口型互相询问。 “你没告诉他吗?”熊猫朝伏黑惠使劲眨眼,小眼睛里传达了大大的疑惑。 伏黑惠摇头。他以为九方已经知道了。 熊猫恨铁不成钢:“后辈醒过来,他没问,你就不知道说吗?” “喂,所以现在是不是该跟他说一下?一直瞒着也不太好吧!”真希加入悄悄话大军。后辈有权利知道同伴的死讯。 “明太子。”这下难办了。 “确实,是要有人跟他说明白。”熊猫点头。 “还有, 棘, 做口型不需要用饭团语的。”熊猫的脸充满人性化的表情, 不仅疯狂开合又不出声的嘴巴很忙, 就连扭曲的黑眼圈仿佛都能传达主人的意思。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真希用手肘怼了一下熊猫的腰。 “真希你说话轻点!别漏出气声!” “我们为什么非要这么说话?直接告诉他就行了吧!”真希拧上熊猫耳朵。 “但是后辈会爆发的吧!疼!疼!” 伏黑惠看着一群不靠谱的前辈演哑剧,又看到两个表情懵懂的局外人脸上写有:“发生了什么?你们好奇怪!”的文字…… 唯一靠谱的未成年人:…… 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绝望了。 听到一耳无效消息的九方阵还语气不耐烦地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别讨论丸子了!虎……” 话没说完,胳膊就被坐在右手边的伏黑惠按住。 围坐一团的饭桌上又安静下来,大家保持刚刚的姿势, 纷纷看向阻止九方阵说话的“勇士”。 九方阵看不到大家的瞩目,唯一对成为视线焦点这件事感到不适的伏黑惠, 忽略前辈们看热闹的眼神,牵住九方阵的胳膊向外拉了拉。 “九方, 我有话想对你说。” 啊?有什么话非要避开别人出门说吗? 九方阵被伏黑惠拉起来,因为伏黑好像要说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就没有挣扎。 伏黑惠把前辈们和鹤丸“别走啊,让我看看”的渴望目光抛在脑后,“啪”一下把包间的门关上,拉着九方阵来到走廊尽头。 周围的人少了,寿喜锅的香气也淡了许多。人们推杯至盏开怀大笑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包厢门,只有零星的声音能传到走廊。 安静无人的过道里,被隔出一个适合谈话的角落。 “到底要谈什么?是有关虎杖悠仁的?他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今天真的很奇怪。”九方阵扯了扯袖子,甩开伏黑惠的手。 “九方,前辈们无法直言,是因为在回避这个话题。” 刚出完任务,还穿着亮色高专校服的黑发少年咬着牙,艰难地开口: “虎杖死了。” “啊?”紧皱的眉头因为茫然而松开,眯起的眼也逐渐瞪大,漆黑无光的瞳孔倒映着伏黑惠低垂的头颅,镜面一样清凌凌地将世界纳入眸中。 “死……了?”大脑好像没能正常运转,无法快速听懂这句话。只能缓慢地重复这两个字。 * 包厢的门被拉开一条缝,从上到下依次是真希、狗卷、鹤丸、熊猫,扒住门缝伸头悄悄偷窥。 鹤丸是因为和狗卷、熊猫臭味相投,有热闹的地方就有他。 真希是被熊猫拉过来,脸上写着不耐烦,嘴里也嘀咕“这有什么好看的”?眼睛倒是没移开过。 一时之间,安稳坐在原位的只有“真·淡泊君子”白栖川。 “啊,九方呆住了!” “鲑鱼。” 熊猫再次恨铁不成钢:“惠太直接了,都不懂得迂回吗!就不能委婉地说出同伴的死讯吗?九方要是接受不了怎么办!” “那你刚才倒是主动点啊!还不是顾左右而言他,把烂摊子留给惠。”真希看不惯熊猫的马后炮。 “我这不是……没什么立场嘛!毕竟我也没见过虎杖悠仁,无法感同身受啊!”熊猫狡辩。 “金枪鱼。” “棘!我不逊!你才逊呢!” “木鱼花。” 鹤丸毫不见外地趴在熊猫身上,跟着活泼的高专少年少女一起偷看他们的同伴。 他才是这里面最无法感同身受的那个人,毕竟别说他不是咒术师,不认识虎杖悠仁。就光是他早就知道虎杖这次是假死,他们完全没必要伤心难过这件事,就无法让他有什么触动了。 倒不如说,这些生死之间舔血的咒术师意外地照顾同伴的情绪,因为害怕死讯触到朋友敏感的神经而畏首畏尾,让鹤丸更感动一些。 所以这份热闹,鹤丸看得毫无负担。 眼看着叠在他上面的两个人快要和下面的熊猫吵起来了,鹤丸发出一声怪叫。 “啊!他们抱在一起了!” “什么?!”“昆布!” 九方阵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无法接受。 他醒过来之后,明明虎杖悠仁还好端端地给他带路,在漆黑的夜晚用兜帽给他导盲…… 一见到他就像撵不走的流浪狗一样围着他乱转,还会佯装抱怨地说些“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啊!不要把我排除嘛!”这种垃圾话。 什么时候? 为什么? 怎么突然? 就死了? 九方阵克制不住暴涨的压力值,漆黑的咒力快速流淌,不详的“气”让地板都震动起来。 “喂!九方!不要激动!”伏黑惠担心九方阵在这种人来人往的饭店里爆发,顶着九方阵周身强大的气势靠近,按住他的肩膀。 为什么这么愤怒?为什么一个无聊之人的死讯会让他想要大肆破坏? 明明从来没把他放在心上! 一个好用的导盲犬而已!就算不打声招呼就悄悄死在外面,又哪里值得他愤怒! 不能在这里失控! 不!不能再失控了! 失控……眼睛! 九方阵为了抑制暴涨的压力值,再次抱紧“治疗点”。 而对“治疗点”本人来说,失去世界重启前的记忆,这是他第一次被九方阵用身体禁锢住,被迫与同期亲密拥抱。 不知所措.jpg 伏黑惠不得不再次经历“震惊——疑惑——放弃——躺平”这个过程,睁着双死鱼眼,看着高专不靠谱的前辈们躲在大得夸张的门缝后,明目张胆地“窃窃私语”。 狗卷前辈,快门的声音用手是捂不住的! 还有禅院前辈,熊猫前辈的耳朵快被你揪掉了,还要麻烦夜蛾校长熬夜缝补的! 震惊中的禅院真希完全没发现自己下意识揪住的顺手的东西,是熊猫的耳朵。 她陷入怀疑人生状态:“好端端的,九方和惠怎么抱在一起了?难道他们是那种关系?!” 熊猫摇头晃脑试图解救耳朵:“完全无法想象啊!那可是九方阵!一刻不消停的小疯子和人亲密相处这种事……” “哦,原来九方同学和人在一起这么难以接受吗?”鹤丸吐槽:“他在你们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熊猫解释:“不是不是,我们不是讨厌他,就是很难以置信九方会主动和别人拥抱。而且在一起什么的,我觉得大概率不是真的啦!与其说九方和惠在一起了,不如说鹤先生和白先生更像一对。” “鲑鱼。”狗卷棘附和。 下午的时候,一出场鹤先生就是以护卫的姿态站在白先生身后,看似是家臣或者保镖的角色。 后来九方和白先生去一边单独谈话,鹤先生恨不得一直盯着对方,把人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尤其是看到对方和九方阵稍稍亲密些,那更是不对劲了!恨不得三千米冲刺飞奔到身边! 当时的眼神根本不像看主公或者朋友。 白先生也是,处处依赖鹤先生,就连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要先听对方的意见,眼神落点也总是下意识经过对方。 以狗卷和熊猫的八卦雷达,他们早就觉得俩人不太对劲了! “……与其说九方和惠在一起了,不如说鹤先生和白先生更像一对!” 听到这句话,鹤丸国永心脏一跳,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低头安静吃饭的审神者,发现对方对他们的八卦不感兴趣,根本没有注意门口这边的对话,完全沉入自己的世界。 鹤丸不知道是悄悄松了一口气,还是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反应过来后立马想反驳澄清,却发现和他一起扒门的小伙伴已经回到刚才的话题了。 耳朵里听着少年少女们继续八卦九方阵,氛围比之刚才轻松了不知多少倍,鹤丸放任自己一遍遍回想熊猫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话。 “……鹤先生和白先生更像一对。” 像一对情侣吗? 有吗? 鹤丸回忆自己在高专有做过什么让人误会的事吗? 守护,陪伴,聊天,递水…… 完全是很日常的事情啊!在本丸里,任何一个付丧神如果有充当近侍的机会,都会这样做吧?更别提在本丸,审神者有更加熟悉的茶友了!三日月不就和审神者意外地亲近吗? 如果这些微不足道的日常小事都能让熊猫他们误会的话,那主公手下好几十号付丧神岂不是都和审神者不清不楚了! 倒是在在高专前,他们似乎有一些比较容易惹人误会的举动…… 夜色下无人知晓的奔逃,两次体力不支时的脊背相贴,夏油面前故作亲昵地搂抱,海边木屋毫不设防的同床共枕…… 相处的点点滴滴,如细水长流……不,波涛汹涌的回忆冲击了付丧神的脑海,狂乱霸道地搅乱了他的思绪。 狗卷他们并不知道曾经发生在他们身上的这些事,却仅凭鹤丸觉得很普通的日常小事中产生误会。 虽然只是随意提了一句,是朋友间的调侃,没有人把它当真。 可如果说,这不是误会呢? 第50章 鹤丸脑中仿佛被千万颗陨石砸中, 在毁灭与重构间挣扎求生。 他艰难地捋着无数记忆的彩色线条,清醒又迷离地剖析自己的情感。 千年时光,漫长岁月中, 有太多值得深刻记忆的人和事。刀匠,旧主,辗转,供奉…… 人类手心的温度,擦拭刀刃的湿痕,剑影刀光的战场,死寂空旷的墓xue…… 再清晰的记忆也会随着时间褪去,那些热血、悲伤、无聊的过去已恍若隔世。 自他以付丧神之身被审神者召唤, 第二次“人生”, 他全部情绪全部爱重交汇于一人身上。 ——起初是无关风月的好奇。 优雅亲和却充满谜团的人类主公,仿佛天生没有脾气,不懂拒绝,不懂惩罚,固执地守着旧时代独特韵味的礼仪。 鹤丸只想如万千同位体一样,在无伤大雅的惊吓中找乐子,遵从付丧神的本心,与审神者亲近再亲近。 ——然后是被默许的得寸进尺。 背后突然出现的惊吓,切合心意的礼物,借伤口讨来的肢体接触,夜间天知地知的私会…… 任何一环,只要审神者硬下心拒绝,他便鸣金收兵,遵守主公的底线,再不逾矩。 可是人类审神者懵懂的回应着,如同无害的草食动物,放纵付丧神内心的野兽,不知者无畏地开放了自己的领域,欢迎掠食者的入侵。 本丸近一个月安宁平和毫无波澜的日子里,在白日,鹤丸常常随行贴身陪伴主公。他是比长谷部更“贴心”,更懂得刷存在感的好近侍。 夜里,主动提出守夜的鹤丸,躺在天守阁外室的小榻上,睁着眼睛回忆的,不是能把人逼疯的孤寂过去,而是如今有同僚、有主公,无挑战心跳的大惊吓,却可以随时制造雀跃的安稳当下。 侧耳倾听审神者有序的呼吸声,辗转反侧间总是联想起部屋里,存放在床头柜下层的,那张许诺审神者永远不给别人看的照片。万屋黑黢黢的街道上,昏黄的路灯下,白衣君子羞涩摆手,偏头逃避镜头的画面,被不时翻看,印在脑海里。 每一个伴着呼吸声入睡的夜晚,是否就是情思萦系的土壤?黑夜纵容他放肆轻狂的梦境,又在白日到来时悄悄收回这些念头。 只是那段生活太过平淡无奇,对本丸的一切都很满意的鹤丸当时没有多想。 直到被熊猫无意间点醒,他才如拨云见日般明悟。 ——是喜欢吧?这种心情。 不想永远站在他身后,想与他并肩,想牵着他的手向前走。 想满足他的一切愿望,想在众多同僚中成为与众不同的那个。 看到他清瘦的背影,想凑上去从后面拥抱。 看到他高洁的侧脸,想伸出手指触碰。 会嫉妒与他亲近的长谷部、三日月,会好奇他掩埋在岁月中不为人知的过去。 总是想起月色下,一起做坏事时他恐慌的小表情。被诸多付丧神围住阻止出行时的无助却让他倍感焦虑。 想起带有灵力的纤白手指拂过疼痛的伤口带来血肉重生的痒意。 还有背在身后的重量,搭在后颈的头颅,喷洒在脸颊的呼吸,交结在胸前的热度。 ——是喜欢。 因为生活太过平淡,没有波澜起伏的事件,只有细水流长的相处。喜欢的感觉被众多类同的情绪掩盖,被懒惰的大脑抛在角落。 不只是臣子对主公的敬爱,不只是付丧神对审神者天然的亲近。这份感情带有刀剑杀戮掠夺般你死我活的排他性,他无法忍受别人——即使是小光,和审神者如他这般交缠亲昵! 鹤丸意识到,自己的喜欢,是和歌中吟唱的风雅之事,迷幻又浪漫,优雅又醉狂。 细究之下,露水与风霜凝结在寒光凛凛的铁器上,时间与寿命的距离横亘在他们的感情之间,让鹤丸国永不敢细想。 他唯一明确的只有一件事。 此时此刻,今时今日,抛开一切顾虑。 在他明悟自己心情的当下。 他想…… * 因为九方阵在伏黑惠怀里睡着,这场随性而起的聚会很快就散场了。 白栖川带着鹤丸回夏油杰的据点。铃木集团的刀剑展览需要邀请函,他和鹤丸都没有渠道获得,所以他们要求助可靠的人类伙伴。 因为高专之行并无突破性收获,鹤丸同意夏油杰使用他的本体构筑“阵法”,寻找长谷部的下落。 只要找到最后一把刀的位置,他们现世之行就基本安定下来,接下来只要逐个回收就好了。 “奇怪?这把刀现在好像无法使用呢?”夏油杰苦恼道。 “何如?” “万物皆有灵,我绘制的咒文是利用灵性与牵绊,还有物中滋生的情绪牵引咒力,从而获知与它相关物体的位置。可是这振刀的灵现在好像不知所踪了。” 黑发男人尽量用通俗的语言给非咒术师的两人讲明白关键。 白栖川和鹤丸对视一眼。 夏油的意思是,他的印记要想发挥作用,本体和付丧神缺一不可。 已经瞒了这么久,他们自然不会前功尽弃。 鹤丸扯了个谎,谎称他刚刚给刀换了刀镡,也许打破了已经诞生的灵。他明天就把刀镡换回来,到那时再开始吧。 夏油自然无不可。 他多看了两眼鹤丸身上的波动。 之前只是浅浅一层咒力,相比于真正的人类,负面情绪可以说少得可怜。现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从他咒力起伏的奇特浪涌来看,似乎心情很飘然? 像不懂控制的普通人喝醉酒回忆过去大喜大悲的样子,又像面临什么艰难抉择或者人生大事时的踌躇。 曾经能够轻易察觉他观察的视线,现在却迟钝到连明目张胆的注视都无暇顾及。 白栖川往出口走,不慎踩到之前砸出的沙坑,脚尖绊了一下,被鹤丸紧张地扶住。 虽然鹤先生一直很关注“朋友”,但细小的苗头端倪还是被他察觉。 啊,是爱啊。 夏油杰感叹。 死物生灵,灵又择主。 主从之别放在人类之间是阶级落差,放在灵物之间就是一生唯一的羁绊。 权掌臣属生死,却不曾苛待。这是最容易让无力反抗饱经风霜的灵魂心中动容的了。 只是,即使有百年记忆打底,不通世事的付丧神真的能克制住突如其来汹涌澎湃的爱意吗? 他们真的能分清“与人类亲近的欲求”和“发自内心的爱意”吗? 当“更进一步”的渴望压制住尊崇和敬爱,无慈悲之心的武器真的能甘心如往日吗? 夏油杰目送两人离开,眼中含笑。 * 街道人来人往,红彤彤的灯笼挂在店门前,各色小吃和游乐活动迷花人眼。 鹤丸国永拉着白栖川,以“难得出来一趟,碰巧遇到夏日祭,当然不能错过”的理由,劝审神者暂时抛下正事,和他一起享受一番人间的玩乐。 鹤丸沉思,总觉得审神者比他更像无欲无求非人类呢。 等明天他回到本体中,拜托夏油找到长谷部,失去目标的艰难的道路就走完了。正好趁现在放松庆祝一下,让总是宅家的主公感受一下热闹! 他还有私心。 等三日月、乱他们渐渐回到主公身边,到那时“争宠”的机会就越来越少,回到本丸长谷部肯定要接任近侍,能和主公朝夕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了。 鹤丸自觉,他的心并非冷硬如钢铁,在明晰自己的心情后,他渴求得到主公的回应。 细算下来,最有可能有进展的时机就是这几天了!朝夕相对,同去同归。 等回到本丸,如果他再整日缠着审神者,不说长谷部给不给他这个机会,说不定他就要被诸多对审神者有滤镜的同僚们,以“打扰主公清静”的名义相约手合场了! 白栖川过去见惯了游人如织的坊间之景。 未出阁的姑娘们手帕遮面,羞怯含笑。身穿锦缎的公子折扇潇洒,人间风流。飞檐走壁的侠客也掀开斗笠,敞开肚皮吃一碗街角的小馄饨。 叫卖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他走在青石板路上,和同行的朋友高谈阔论,年轻的双眼,饱览盛世太平之景。 如今在异国他乡,异域文化裹挟着他的思绪,冲刷他的记忆。 站在热闹的人群中,白栖川惊恐地发现,他回忆不起故乡街边的灯火,回忆不起闺秀们擦肩时的香味,回忆不起街边馄饨带有市坊烟火气的味道,回忆不起曾把酒同游的朋友傲气醉狂的脸…… 吾心不能安,此处是他乡…… “哟!想什么呢?来尝尝这个!”鹤丸突然袭击白栖川的肩膀,把呆愣愣的青年叫回神。 他递过去一串糖葫芦,晶莹的糖衣在灯笼的暖光下闪闪发光。 白栖川机械地举着有三颗山楂的糖葫芦,像是不知道这东西这么突然间到他手上的。 “快吃啊,据说这家店的糖葫芦很有名,之前只给消费很多的大客户赠送。现在趁着夏日祭热闹,才摆摊出来赚一笔。” 鹤丸手里是三颗草莓,此时已经被白发付丧神咬掉一颗。吃甜食的付丧神腮帮子鼓鼓,嘎吱嘎吱地咬碎糖衣,不忘劝他赶紧尝尝。 白栖川为难地看着手里的山楂,他不爱吃酸的。 山楂这种食物,即使裹着厚厚的糖衣,含在口中也无法中和酸涩的味道吧? “……不,我还是不吃了,你喜欢吗?”白栖川伸手想把糖葫芦递回去。 嚼嚼嚼的动作停了下来,鹤丸鼓着没完全瘪下去的腮帮子,吐字不清地说:“不喜欢山楂吗?试试这个!店家没骗人,味道真的很不错。” 白栖川迟疑地结果只剩最后一颗的草莓,试探性地咬下一小口。 ——! !太硬咬不动! 使劲咬! ……粘牙了! 鹤丸举着完好无损的山楂糖葫芦,对白栖川僵硬的动作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糖葫芦要一口一个吃起来才最舒服!小口小口太矜持,反而容易狼狈哈哈哈!” 白栖川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学着鹤丸的动作,啊呜一大口吞下一整颗草莓。 嘎吱—— 咬破外壳,里面软软的草莓爆开汁水,确实十分香甜。 只是有想象中那般甘美吗? 甜滋滋的糖衣下,即使是甜度很高的水果,也难免在对比中略显酸涩吧…… 总体还是很好吃,他甚少品尝这类吃食,偶尔尝一尝特别的味道也不错。 白栖川想回答鹤丸:确实很好吃。 却见灯火通明的祭典上,金眸付丧神举着另一样新奇的事物,冲他笑弯了眼睛。 鹤丸总是捧着喜欢的东西展示给他看呢。白栖川心想。 像个得到新玩具积极和朋友分享的开朗小孩,也像…… 哈哈,也像那曾经捧着鲜花美食博美人一笑的笨蛋好友——一遇到感情的事,就再无往日上流公子的精明算计,变成傻乎乎深陷情网的笨蛋了。 真是的,送心上人烧鸡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应该是玉石珍宝,诗词歌赋?再不济也应当是绫罗绸缎,珠钗美饰吧? “主公,你猜猜我手里是什么?” 白栖川刚刚被拜托站在附近多等一会。 鹤丸又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非要过去买,还不让他跟过来,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也不知道真是惊喜还是新的惊吓? “是什么?”白栖川脱离回忆,笑着问道。 他刚刚有点触景生情了。此次有他人同行,他不好再冷落鹤丸。 “你猜嘛!” 鹤丸两手背在身后,非要让青年猜猜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么大体格还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更像个小孩了。 白栖川无奈配合,胡乱瞎猜:“章鱼烧?苹果糖?” “不是哦!不过原来主公对这个感兴趣吗?” “没有,非也!”他继续猜:“不是吃的,那,墨镜?口罩?整蛊玩具?” “都不是哦!话说鹤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啊!”鹤丸抱怨。 什么形象自己心里没数吗? 白栖川实在猜不到了,“江郎才尽,请直接告诉我吧。” 不知不觉,二人已走到河边。 这里摊贩稀疏,人群少了一些,灯光也有些暗淡。 乍一脱离吵闹的环境,听到树木间的夏日蝉鸣,明明几十米外就是人来人往的祭典,白栖川竟觉得此处过于寂静了。 鹤丸终于停住脚步,保持着背手的姿势正面面对他。 白栖川心不在焉地想,终于玩够了要揭晓答案了吗? “咻——啪!” 烟花从河对岸升起,一朵一朵璀璨在天际。精心设计的图案,是现代娱乐发展后的成果,非古时爆竹烟花可比。 白栖川的视线一时被天际的绚丽色彩吸引,抬头仰望炸在头顶的晶莹。 “啊……算错时间了。”鹤丸懊恼地垂着头,沮丧间打不起精神抬头看美丽的烟火。 白栖川被身边人沮丧的嘟囔唤回神志,关切地说:“算错什么时间了?不要紧,一切都来得及。” 话音未落,按住鹤丸肩膀的白栖川,突然与一双近在咫尺的璀璨金眸对视。 那双澄澈的,从召唤之初第一眼就吸引他视线的炫金眼眸,倒映着河水,倒映着烟火,倒映着另一双专注凝视的眼眸。 白栖川不知不觉被非人之眼、天人之姿所惑,忘记按照礼节,应当尽快移开视线。 还是鹤丸率先开口,他才恍然惊觉,退开一步。 鹤丸已经恢复了活力满满的模样,“最后一次猜测机会用光!现在是揭晓悬念的时刻!” 白栖川配合地鼓掌,“请问是什么呢?” 伸到眼前的两只手摊开,只一眼,白栖川便颤抖地别过头,对方却直接将手捧在他眼前,不给他躲避的机会。 双珠玳瑁发簪,玉骨梳,结穗玉玦。 时人情爱浮躁,除了钻石戒指,少有定情信物。 这三样却完全契合白栖川的文化内涵,单拎出任何一样,他都能说服自己这只是误会! 霓虹古时另有结缘之物,鹤丸此举确实饱含深意。 发簪珍重,意欲结发。赠梳私定终身,白头偕老。佩玉结坠罗缨,心意昭昭…… 烟花在头顶炸响,河岸边的两人映在水面上影影绰绰。鹤丸的面容在光影的流转中,定格成温柔的微笑。 眯起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神色躲闪的白栖川,随风飘动的白色发丝柔软清逸。 “主公,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二件礼物。” …… 白栖川慌乱朝水面偏头。粼粼波光中,树影之上,漫天光彩,琉璃夺目。树影之下,二人咫尺相对,密影重重。 50-60 第51章 可能今夜的一切太过美好, 美食、美景、佳人,人间妙事俱全,白栖川竟一时心跳如擂鼓, 张口无言。 是玩笑吗?是认真吗? 分不清了…… 烟花还在耳边炸响,光影变换间,头脑被眩晕之感充斥,头重脚轻恍然要晕倒,他扶住身后的树干支撑。 “这是……何意?” “是鹤的一片心意哦。” “一片,心意?”白栖川喃喃重复,大脑艰难运转。 “是呢!主公,”鹤丸收起嬉皮笑脸的神色, 逼近一步, 认真向心上人吐露心声。 “可能在政府眼里是大逆不道吧,身为刀剑男士却率先对审神者生起爱慕之心,希望成为主公手中唯一的那把刀,占有欲什么的。” 鹤丸偏头看了眼烟花,又转过头继续说:“但是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便再也无法沉默下去, 所有心神都在向往,痛苦, 快乐系于一人之身。我很确定这不是对审神者单纯的敬爱之情,我心慕与你, 只此一点上,我便与本丸其他付丧神不同,与万万千千其他鹤丸国永不同,拥有了独一无二的的感情。” “有些难开口,真是的,这么正经真是不像鹤了呢!”鹤丸国永把定情信物挪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抱到脑后,再次弯起眉眼笑道:“嘛!总之,刚刚头脑一热就买了这些,然后顺理成章地说出来了。” “……” 白栖川想逃了。 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人类没见过这场面。 信赖依靠的友人、臣子,毫无预兆地,突然对自己表白什么的…… 鹤丸,是把他当做女子了吗? 白栖川生活的环境,男子之间的恋情不为众人祝福,纵使有意,也躲躲藏藏不敢宣之于口。 至于自由随性的江湖人,也许不会太过在乎这些礼法纲常,可终究有所束缚。白栖川认识的江湖人不多,仅零星三两好友,就听说曾有一人痴恋另一男子,本因断袖而痛苦,艰难地说服自己放弃,最后歪打正着发现对方是女扮男装…… 其间纠缠挣扎数年,多有遗憾。可鹤丸却能毫无顾虑地把这些难言之事明说出来,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他怎么能,怎么敢……! 说这些毫不含蓄的话时,他有害羞吗?有顾虑过他们同为男子的事实吗? 这就是付丧神吗…… 非人之物,到底不懂伦常! 如此,自己怎能轻率允诺? ! “哈哈,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啊?不要因此困扰嘛,我没有逼迫的意思哦,只是没忍住吐露心情而已!唉本来想出其不意的,效果好像适得其反了呢……主公不要害怕嘛,优秀美好的人,被喜欢是很正常的事啦,追逐新奇的鹤被闪闪发光的人类吸引,是理所应当的吧?” 吐露心意的付丧神靠的很近,灼热的目光仿佛要透过侧脸看到他的灵魂,真挚的话语不断进攻他的防线。 白栖川不敢回视对方的眼神,干脆背过身去。 “……这礼我不收。” “那这……” “此事有违礼法纲常,决不可能!我并无此意,休要再提。” 说完,他没管对方什么态度,就迈开步子落荒而逃。 三秒钟之后,白栖川还没走远,身后传来鹤丸的大笑声。 “啊哈哈哈哈吓到了吧?!你现在的表情真有趣!哈哈哈!” 鹤丸一手捂住嘴,笑得直不起腰,笑声夸张引得路人纷纷扭头。 “这次稍微有点过火了呢,抱歉抱歉,主公的反应实在太有趣了,一时没忍住!啊啊鹤一定会赔罪的!” 白栖川不可置信地回头。 “……这是最新形式的惊吓吗?” “是哟!” 白栖川不知该恼怒还是松口气。 鹤丸心中接了一句:这是惊吓形式的告白! “……” “这次的惊吓文案怎么样?带有鹤丸特色,绝对难得一见,终身难忘!哈哈哈效果果然很不错嘛,主公的耳朵尖都红了!我能不能用相机照……啊抱歉抱歉,我错了我错了!噗哈……啊对不起我绝对不会再笑了!” 白栖川用震惊的目光看着他,音调都比平时高:“怎可拿此事开玩笑?!荒唐!” “再怎么不谙世事,也不能这般顽劣,我本以为你有分寸的,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袖袍一甩,抛下鹤丸国永大步向前走。 他觉得两个人都要冷静冷静。 热闹的祭典像爱染国俊描述过那样灯火通明,烟花璀璨。只是一人一刀无心去逛,脚步匆匆地穿行而过。 鹤丸落在审神者三步外,远远地跟随着。 ……太冲动了。应该徐徐图之,再委婉些的! 他刚刚仔细观察审神者的神色,在发现事情不妙时,头脑一空,满脑子都是挽回局面的念头,没有细思,就将真心实意的告白变成了惹人生气的过火恶作剧。 鹤丸当然没有相关经验,猛然陷入爱河之后,联想到审神者喜欢逃避的性格,只觉得必须尽快直接点明,否则有再多的示好,对方也永远无法察觉。 审神者天然在这方面缺根弦,从未想过男子欢好之事。鹤丸觉得,即使自己引诱对方做一些奇怪的事,纯良的人类可能也不会懂吧? 而且,他本以为自己成功概率很大了! 距离的贴近,习惯性的触碰,似真似假的话语,审神者都能毫无芥蒂地接受。 他们甚至亲近到可以共享一张床,一张被! 二人朝夕相处的时机很快就会溜走,他必须抓住机会! 于是鹤丸选择像战斗一样果断进攻,而不是逐渐瓦解防线。 他特地带审神者参加祭典,就是为了借着气氛开口。从一开始,他就在寻找时机,礼物不过是恰巧看到合适的罢了,毕竟他清楚,审神者不会立刻答应。 他想要采取快攻战术,先把审神者的心灵壁障撕开一个裂口,再大举入侵。 现在,他大概,似乎,可能弄巧成拙了? 毕竟按照他的设想,审神者应该害羞到脸颊通红,支支吾吾地拒绝,即使逃避也不会说些伤人的话,永远留有余地。 他没想到对方直接说出“礼法纲常”、“休要再提”这种字眼,杜绝一切进展的可能性,浇熄鹤丸的热血,让他头脑空空使出昏招! 发表完“惊吓言论”,就连他也觉得,这次彻底搞砸了! 谎言虚虚实实,连告白都能拿来“惊吓”,在审神者那里的信誉一定又降低了唉…… 果然,惹得好脾气的审神者发火批评了。 连“顽劣”,“失望”都说出口了,一定是生气的不得了了吧…… 鹤丸没有沮丧,沮丧不是他的性格。所以他在想,该怎么打破审神者给自己设置的壁垒,飞进柔软的心脏。 当然,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道歉挽回! 看着脚步急匆匆走在前面的人类,鹤丸又怯懦退缩了。 真的骗过去了吗?还是只是审神者假装被骗过去,实则是为了尽快掀开此事的借口? ……先等等吧,让心思细腻的人类缓一缓,他也再观察一下。 鹤丸隐去自己的存在感,让审神者安心思考。 十分钟过后,听不到对方说话声和脚步声,略感不适应的白栖川忍不住回头寻找那个白色的身影——鹤丸还在吗?是不是人太多被冲散了? ……刚刚他是不是走得太绝情了?可是,鹤丸怎么能,怎么能旁若无人地说出那些难为情的话?还拿恶作剧作幌子! 白栖川本来也相信鹤丸不懂事,拿“那种事”开玩笑。刚刚一气之下背身而走的愤怒心情也是真实的。 只是,江玖查看面板时,发现上面的提示,点醒了差点被鹤丸不正经样子骗过去的白栖川。 两分钟前,江玖沉浸在震惊中,没看到刷新的消息。 【角色【白栖川】是否接受刀剑【鹤丸国永】的示爱? 】 在距离河岸几百米距离后,气恼的心情冷静下来,他才看到面板上文字。 【您已拒绝刀剑【鹤丸国永】的示爱】 江玖确认了一遍:“鹤丸的恶作剧也能被判定为示爱吗?” 【经检测,含有百分之九十真心成分,感情线判定成功】 …… 确实被轻易骗过去了的白栖川陷入新一轮羞恼之中。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心思! 还借用顽劣的形象掩饰过去! 自己就不该,就不该……! 白栖川呼吸急促,他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毫无防备地在夏油杰面前,被鹤丸又搂又抱,还说些惹人误会的话。 如果那时鹤丸就已经抱有这种心思…… 白栖川羞恼,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了吗!旁人会怎么想他们? ! 白栖川气恼地回头,走散就走散吧!反正他们都知道据点在哪,早晚能找回去。他又不是没人保护就会被拐走的小孩子! 几分钟后,白栖川又没忍住,快速回头扫了一眼。 还是没有人。 坚持贴身保护的鹤丸居然真的会跟丢吗?还是刚才根本就没跟上来? 不会因为打击太大,还待在河边吧? 刚刚的话确实有些重了。 白栖川想象了一下乐观跳脱的白发付丧神失魂落魄凝视水面的场景,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回想起付丧神每一句话的语气。 ——“……再也无法沉默下去,所有心神都在向往,痛苦,快乐系于一人之身。” 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笑意温柔,眼里的真挚做不了假。该死!他怎么会被之后的拙劣谎言随随便便骗过去! 如果告白是真的,那这句话也是真的。 痛苦,快乐系于一身吗?糟了,他临走前脱口而出的“失望”之言一定伤人至深…… ——“这是最新形式的惊吓吗?” ——“是哟!” 究竟怎样的心情,才能面带笑容地否定自己的真心?回答的时候,内心是否已经千疮百孔? 鹤丸国永,这真是个不得了的大惊吓啊。 白栖川斥责自己,惊慌失措间忽视他人真挚的心意,还因掩饰痛苦的谎言而误解对方,失礼地率先独自离开!他才是荒唐的那个! 明明也曾有贵女向他诉情,他当时能够委婉回绝,体面分别。为何这次对待忠诚贴心的付丧神,却出口成刀毫不留情。 是因为鹤丸是男子,他感到厌恶吗? 不,没有厌恶。否则刚刚他说的就不是“休要再提”这种,意味着此事立马揭过去,我不会追究的话语,而是更加直接的警告、严正拒绝。 是因为鹤丸是亲近之人吧…… 人类对待亲近的人总是要求更加严格,稍有不顺,语气就变得不客气,伤人而不自知。 鹤丸连护卫的职责都顾不上了,是不是怕自己从此受到冷待,不敢面对了? 毕竟自己连句抱歉都没说,只留给他一片背影。 若是怀着真心和期待吐露心意,受到这种冷遇应该会很难过吧? 白栖川脚步一转,向来的方向走去。 他不放心,还是先回原地看看吧! 一路跟随的鹤丸心情起起伏伏,明灭的金眸中定格成笑意盎然。 走在前面的人逃离的身影,像被吓到的小动物,僵硬着背脊,颤抖着软乎乎的绒毛,奔行在起伏不平的山地间,躲避天空飞来的鹰隼。 可是小动物却从心底信赖前来摄食的猎食者,躲避的动作迟疑又颠簸,回头时表情可怜,像是在哀求对方放过自己,却没发现,他的眼神分明在诉说:“能不能保持这个距离,不要飞远,也不要贴上来?” 鹤丸被脑补萌得心肝乱颤,恨不得张开双臂把小动物扑住,又怕吓到胆小的人类,毕竟他的最终目的是让小动物放下戒心主动扑过来。 冷静下来后,他脑子转得很快。见审神者目的明确地朝来时的路走去,一定是误以为他还在原地! 他决定以退为进,引导对方发现“惊吓”的违和,推翻刚刚的“过火恶作剧”,借机把告白再变成“真相”,哄一哄心软的审神者。 即使被认真拒绝,也好过误以为他是个轻浮的刃! 鹤丸用太刀的机动先一步回到河边,靠在刚刚的树干处,摆好落魄失意的姿势,凝望水中的烟花。 十分钟后,没等到人。 鹤丸:? 不是来找他的吗?审神者呢? 第52章 灯火软暖, 到处都是成双成对说笑打闹的声音。 白栖川快步独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想尽快找到不知所踪的鹤丸。 此世此时,亲朋好友不再, 只有鹤丸才是他最重要的陪伴者。 他打算先道歉,整理心情认真面对鹤丸的心意,即使拒绝,也不要让他们的关系产生裂痕。 “啊——” 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路过眼熟的摊贩,前方却传来惊恐的尖叫。 白栖川心中一震,停住脚步,预感不妙地朝远方看去。 声音凄厉高昂,能穿透几十米的人群,像是遭遇了什么生命危险。 走在白栖川身边的人和他一样好奇地张望, 只是大多是凑热闹, 看两眼就继续自己的事, 还有几个胆大的故意往哪边走。 命案?抢劫?东京的人都习惯了,报纸和电视上天天这点事,没多久就会有侦探来破案的, 放心好了。 只有白栖川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止有人类的犯罪, 还有反时空观的溯行军和不以人力能敌的恐怖的诅咒。 白栖川无法往前迈开一步,莫名其妙的恐惧感笼罩心神。他发现,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他能独自应付的! 没有鹤丸在身边,他必须自己保护自己! 白栖川扭头就走,还劝下了一个想去围观的老爷爷。 尖叫声再次响起,这次不是一个人发出的了。 恐慌感传播得很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没几秒,人流如潮水般涌过来,很快淹没整条街道! “怪物——快跑啊!!” 绝大多数人还是很惜命的,恐惧感会传染。他们觉得,那边可能出现恐怖分子,或者有疯子像怪物一样无差别杀人,大家才疯狂逃命。 混乱萌发在一瞬间。 秩序破碎,逃跑在第一线的人满脸惊恐,大力推搡着人群,把很多正常走路的人推得向一边倒去。 咒骂和埋怨取代了笑声,充斥白栖川的耳际。 他大惊回首,却没有在人潮尽头看到任何令人不适的事物。 倒是之前鹤丸买糖葫芦的地方被清空了,篷车翻倒在地一片狼藉。 是他看不见的诅咒吗? 那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在跑?他们都因为濒死才看到了吗? 白栖川没有胆量上前查看,不如说,毫无武力值的他最应该做的,是赶紧随着人流逃跑。 一个老人家似乎还在状况外,拉住面善的他询问情况。 白栖川一边劝说,一边搀着他走。 白栖川心中充满惶恐不安,他觉得身后有一双非人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街道很快清出一片真空。 真人坐在真空街道巷口的矮墙上,手里握着两个改造人,晃着腿看白栖川从他身边路过。 连诅咒都看不见啊? 和昏迷时探测的一样,完完全全的普通人嘛! 胆子还小,连上前看看都不敢,还不如顺平有趣! 这么平平无奇的人类也能被付丧神认主? 还是说,他有什么底牌没有掏出来? 真人从夏油杰那里获得了有关付丧神的情报。这个满脸不安的青年就是多振刀剑的主人,拥有将刀灵唤醒的能力。 夏油杰想从他手中夺取太刀付丧神的所有权,转化成咒灵再实施操控。他还贪心地盯上了另外几把刀,正想办法拿到手,转移所有权。 然而就连夏油杰都不知道,真人从少年院遗址,辅助监督眼皮底下,藏起来一振红柄金鞘的打刀…… 捡到时打刀上还沾着血,真人玩了好几天,直到拿它捅了几个人类,淋上新血黏糊糊的,才把旧血迹洗干净。 没想到几天的功夫,打刀自动变成了咒具,因为好奇拿它划破手指,竟伤到了他的灵魂! 只要保有灵魂的形状,□□无论怎么破坏,都能轻易恢复原样!然而这道血口深达灵魂,真人用了好久才修复! 真人对这把刀顿时产生了忌惮。 他试图对里面的“刀灵”发动无为转变,但是刀刃形状没有发生改变,刀也没有变成人形付丧神。 无为转变似乎失败了。 想来想去,他还是没有震碎刀刃,他要先见识一下它的主人! 真人像风一样掠到白栖川身边,拍了拍青年搀扶的老人家,老头双腿哆哆嗦嗦,整个人都被白栖川支撑着,裤兜里却鼓鼓囊囊。 “老人家,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不如我帮你治治。” 他的“好意”没有被人类听到,在白栖川惊骇的眼神中,搭在他胳膊上借力的白发苍苍的老人,皮发逐渐干枯碎裂,嘴窝深陷,变成了四肢如树干粗壮的,怪物! “啊——!”周围人惊恐地奔逃。 靠得最近的白栖川第一时间被改造人击飞出去。 只随意一拍,白栖川撞在树干上,滑落在地无力起身。 柔软无防护的躯体在猛烈撞击中重伤! “咦?居然真的这么弱啊!” 白衣青年抬眼,看到了脸上布满缝合线的蓝发咒灵,异色的瞳孔中是恶劣的嗤笑。 “能看到我了啊?还能起来吗?我扶你一下吧!”说着,不怀好意地伸出右手。 人类审神者瞳孔微缩。 见白栖川没有回应,真人一把抓住白栖川的胳膊,狠狠一甩,体弱的人类便撞断身后的树木落到河里。 “咳咳!救……!” 白栖川会游水,但他伤得太重了,只要呼吸,口中就会吐出血沫,沉重的四肢也不听使唤,在水面上没挣扎两下就快沉下去了。 “唉,连游泳也不会啊!真废!救救你吧,只是该怎么感谢我呢?” 真人改变形状,把胳膊拉到几米长,远远地从河中央把人捞出来,在空中甩了甩,丢到地上。 “咳咳!” 白栖川俯趴在河边,脸上沾染了湿润的泥土,头发和衣服狼狈地贴在身上,痛苦地呻吟着。 唇角溢出鲜血,混杂着河水流淌到泥里。 真人蹲在他右手边,亲昵地替他扒开粘在右脸的头发,爱怜地摸了摸他湿漉漉的肌肤,“真是可怜啊,我都舍不得了。” 白栖川颤抖着眉睫,勉强半睁开眼,失血的感觉让他提不起半分力气躲避,嘴唇冷得发抖。 脆弱的神情,满是畏惧与茫然,像在乞求施暴者的垂怜。 蓝发咒灵的手指轻轻抹开人类眼角晕开的泪珠,“呜,你平时都是这副表情吗?好像能理解了呢。” 这个人类被打成这样都不还手,没有死前的爆发,没有隐藏强大力量反扑,看来是真的毫无反抗能力呢。 所以,关键点是“血”吗? 真人温柔地抬起白栖川的头,让虚弱的人类靠坐在自己怀里,用手掌蒙住他的眼。 “不要动哦——” 拔刀出鞘,用切腹的姿势狠狠贯穿他的腹部! “呃啊!!” 白栖川痛苦呼喊。双手覆盖上真人持刀的手,身体似乎迸发出最后的力气拼命挣扎扭动。 真人从背后控制住他,无趣地把头搭在人类肩膀,眉眼沮丧地耷拉下来。 刀没变成人啊…… * 鹤丸和尖叫声响起的位置足有五百米距离,中间还要穿过一座狭窄的桥。 他满怀期待地等心软的审神者回到身边,却怎么也等不到。 直到第一个逃难的人惊慌失措地经过。 然后是几十上百的人争先恐后拥挤登桥。 落水声,求救声不绝于耳。 美好的烟花仍在炸响,拥挤的人潮却将地狱带来人间。 ——从人群乱起来,到鹤丸动身,只隔了两秒钟。 白发付丧神目的明确地朝记忆中审神者的方向飞奔而去,路过那座拥堵不堪的古桥时,飞身而起,如翩然白鹤般掠出一道影。 没有,还是没有! 鹤丸逆着人流,努力在夜晚用太刀的视力寻找主公。 他跑过每一处曾经过的路口,每一个身穿白衣的人都被他扫过,却怎么也找不到心中的那个人! 该死!不该和主公分开的! 他试图向着人群逃避的方向奔跑,但街上太乱了,大家慌不择路,早就失去了方向! 忽然,他看到一个提着短砍刀的金发男人和他一样逆着人流前进! 严肃谨慎的表情,严阵以待的持刀姿势,让他想起和他交战的咒术师。 是诅咒作乱吗? 鹤丸想起真希曾抱怨过不戴眼镜看不清“咒力残秽”,这个戴眼镜的成年咒术师应该能从残秽里找到诅咒源头吧? 鹤丸决定跟上! 既然暂时找不到人,只要他先一步斩去作恶的咒灵,就能确保主公的暂时安全! 七海建人很快发现鹤丸的跟随,他拦在鹤丸身前:“请不要再前进了,前方有持枪犯人,请尽快离开避难。” 这人根本没有掩饰跟踪的意图吧!白头发,俊美童颜,让他想到那个令人牙疼的家伙…… “你是咒术师吧?这附近有诅咒是吗?你帮我引路!”鹤丸焦急。 自说自话的性格也很像…… 七海建人仔细看了眼鹤丸,没在他周身看到属于咒术师的咒力浮动,还想再劝说:“既然你知道咒灵,那就该知道普通人……” “我不是普通人!你认识熊猫和狗卷吗?他们可以作证,现在来不及了,快去祓除咒灵吧!” 的确在理,现在来不及打电话求证了,总归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没什么恶意。 鹤丸国永跟在金发咒术师身后,以最大机动急速狂奔,丝毫没有落后用咒力强化身体的七海,引得咒术师多看他一眼。 尽责的咒术师不忘向临时加入的同伴说明情况。 “这是个特级咒灵,我追踪它好几天了,要小心它的术式是……” 追过一个街角,这片区域已经无人,嗡嗡的声音逐渐清晰,七海建人话音消失。 两人直面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昏迷的审神者胸口以下被粗糙的树枝缠住,一个干枯树皮一样的咒灵操控着树枝像钓鱼一样摆动伸缩! 血液洇湿干枯的枝条,滴滴答答从人类腹部的地方流淌。随着树枝的上下摆动,在空中弥散一团血雾! 视网膜接收到信息的那一秒,付丧神的心跳都停了。 “主公——!!!” 鹤丸双目血红,暴怒之中拔刀而起,在七海建人动身之前,已飞身而上和咒灵动起手来! 刀光凌厉,几瞬之间便逼得咒灵节节后退! 即使双眼被怒火点燃,想立刻将伤害主公的家伙首落,鹤丸还保有几分理智。 他没有咒力,无法彻底祓除诅咒。 所以鹤丸的目标主要在砍断连接审神者的枝条上,要尽快把审神者解救出来,时间一长恐失血过多! 七海建人也加入战斗,但很快他就不得不去应付另一只改造人。 沉浸在愤怒中,鹤丸的眼里含着杀意和恨意,恨不得撕烂扭动的那团烂肉。 但不行! 利刃入雨点般淅淅沥沥,刀影都无法分辨! 无数攻击落到实处,让咒灵痛得哀嚎! 鹤丸很快将枝条砍断,解救下昏迷的人类! “主公!坚持住!” 他抱着审神者向反方向奔去,克制战斗复仇的欲望,牙齿快被他咬碎,却仍在试图甩开紧追不舍的咒灵——没时间战斗了!当务之急是去人类的医院,让主公尽快急救! “喂——”七海建人见鹤丸把人救下后立马就走,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一边战斗一边喊:“伤者身上的咒力无法靠医疗手段除去,减少移动,先止血!” 鹤丸一边奔跑一边低头检查白栖川的身体,腹部一个大洞,洇湿了一大片白色的衣物,没有枝条紧紧包裹施加的压力后,现在正不断向外渗出血! 血水染红了鹤丸胸前的链饰,将鹤丸国永的神情衬得更加狰狞。 没能保护好审神者,是他失职! 眼睁睁看着心上人濒死,他恨不得以身代之! 无力感和自责感让鹤丸攥紧握在手中柔软的织物,审神者喉中每一声痛苦的呻吟,都让他心脏揪痛! 对!不要移动了!先止血! 他拿刀三两下,将衣摆划成布条,正想要裹在白栖川腹部,追上来的咒灵却甩来长长的树枝手臂,让他不得不举刀抵挡。 可恶! ……要先战斗吗?被拖住了! 七海建人祓除,不,杀死对战的改造人后,很快追上他们,缓解了鹤丸对战的压力。 这个枝条擅长远战的改造人确实比刚刚那个要难缠许多,七三分的攻击也很难打到本体上。 满脸疲惫的咒术师正想说:“这里交给我”,白发付丧神却在战斗中找到空隙,拦在他身前郑重托付: “主公伤口止血就交给你了! 七海眉头紧皱,比起没学过急救的人,常年受伤的咒术师确实对这些熟练一些。只是他更倾向于尽快杀死改造人,在安全的地方实施急救。 这个突然出现的可疑人物虽然武力高强,刀法灵活堪比专注□□的天与咒缚,但是却没有咒力。改造人拥有实体,不是纯粹的咒灵,才能够被人类看到,想要靠普通刀剑杀死却是不可能的。 皱眉的咒术师想再次上前,前方那个人挥舞的密集刀光却让他再难寸进! 眼神也阴翳无光,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发泄意味。 七海建人欲言又止,他想说这是被特级咒灵改造过的人类,也许并不是罪魁祸首。 但鹤丸国永疯狂的状态好像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狡辩”了。 无法,七海建人只好先去给伤者止血。 看到同伴重伤,这个第一印象让他联想到五条悟的人,好像要失控了。 让他宣泄一下吧…… 鹤丸化身成付丧神后,除了从亭檐摔落那次外,没有受过重伤,没有急救经验。所以—— 还是让刀做更擅长的事吧! 白发付丧神形容狼狈,出阵服上是被自己划开的零碎布条,前胸深红的颜色来自重伤的审神者。 他持刀护在白栖川身前,外层的羽织被他“咣当”丢在地上,金链压住红彤彤的毛球,又被织物覆盖。 鹤丸国永的神色晦暗,金眸也不再闪亮,确认白栖川有咒术师保护后,他像是彻底放下心,横刀在身前。 他的声音低沉又暗含疯狂,不再压抑暴虐的欲望。 “看见染上红与白的我……一会儿死了也能瞑目吧。”* 七海建人蹲下身,利落地将白栖川腹部伤口缠紧,压迫感至少会减少血液的流动。但是这种伤情想要治好,也许不得不求助于家入硝子了。 珍贵的反转术师,真的能轻易暴露给咒术师以外的人吗? 不,这个人知道诅咒的事,还认识高专的学生,暂且可以信任。 七海建人的脑子转过这些思绪只花了几秒钟,集中最大精神清理白栖川腹部的残秽。 残秽埋得很深,影响普通人的凝血功能。 只是伤口形状让他有些在意。 刀伤?附近出现改造人,伤人的却不是那个人形咒灵吗?难道说用刀的诅咒师? 手上动作结束,七海扭头看向战局。 …… 时间好像凝固了。 浮光掠影间,世界在他脑海中如同放慢了速度,只看到漆黑色的污血如雨一样漫天飘洒,月光清冽的冷色反射在孤高的长刀上,幻化出飘浮的白色羽毛,清高又冷冽。 飞虹如电,在大脑还没消化这样的画面时,凛冽寒光已敛散。 那个白发刀客站在血雨中,任凭真实的血肉落在身上,染脏白发。 漆黑街道中,身着奇特白色服饰的人,持精贵长刀,月光好像只投射在他一人身上,背靠黑暗,金眸熠熠,神性露出端倪。 噼里啪啦砸在地上的声音唤醒了极短暂恍惚了半秒钟的七海建人。 视线再次聚焦。 那无法被非咒术师用凡铁祓除的狰狞怪物,已碎成千百块,零落在地。 “……” 握着短砍刀的成熟咒术师花了几秒钟时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祓除一个改造人没什么,但发现无法造成致命伤害后,将其剁成碎块,就太残暴了,尤其是七海心知改造人曾经是人类的前提下。 什么条件下,人类会将另一个类人生物剁成肉块呢? 咒灵不值得同情,但这种程度的虐杀在视觉上已经足够震撼了! 好在改造人在被改造的瞬间就已死亡,残余的精神不会感觉到疼痛。 鹤丸的举动让他莫名感到复杂,尤其他是以复仇泄愤的心情对战,明明是残暴的杀戮,却让人察觉到蕴藏的高贵信念。 还有隐约的非人感,金眸中的漠然神性。 一时竟让七海建人不想贸然上前。 是因为脸吗? 像那个白毛前辈一样,外表带来的气质无论做出什么举动,都让不熟悉的人不自觉往好的方向想。 总之……他还是暂时不要透露怪物的真实身份了。 “我联系了辅助监督,既然你知道高专,那可以请求高专的反转术师治疗。我还要继续跟踪另一个咒灵,就先……” 他的话被第三方打断。 “哦哦!!是娜娜米!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了好久!”一个活泼的声音在血腥的现场响起。 第53章 “娜娜米,挺精神的嘛!悠仁是不是超贴心?要不要我再给你介绍另一个省心的学生啊?我保证他也很好带的!只要牵着手就会乖乖跟你走哦!” 一个高个子眼罩男突然出现,仿佛感受不到严肃的气氛一样,忽略场外因素, 自说自话般对七海建人输出。 “怎么样?当老师的感觉怎么样?我的学生都好棒的!诶呀呀,娜娜米体会一下就知道了,新同学也很尊敬师长的!” 身穿西装的七海建人被烦人的前辈口水轰炸,额头青筋蹦了蹦:“请五条前辈不要再给我增加麻烦了。我现在追查一个人形特级咒灵,危险程度极高,能力是将人类改造成任意形状的怪物。这种任务已经不是学生层面能参与的了,虎杖同学也不能,更别说你口中的那位了。” “诶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啊?不愧是娜娜米!”五条悟咧开一口大白牙,给七海建人比个大拇指。 靠谱的社畜心累地说:“请前辈看看场合吧, 不要再开玩笑了。” 这里可是刚刚经过一场恶斗,不,一场虐杀。满地的肉块和污秽,空气中还有人类浓郁的血腥气,这个人是怎么做到随随便便忽略的? “你说的场合是指这个?是挺感人的。”五条悟隔空点点跪坐在白栖川身边的鹤丸国永。 七海建人扫眼恐怖的街道上,还在蠕动没有完全被祓除的肉块…… 不, 他指的不是这个…… 算了。 系着咒纹领结的咒术师正思考该如何对地上这些没死透的咒物实施祓除——不知是为了减轻改造人战斗力,还是为了泄愤,那个白发青年没办法彻底祓除,就剁成碎块。这些活着的碎块还需要真正的咒术师补刀,因为不是咒灵,尸体也需要清理…… 一个个的,真是给人添麻烦! ……算了,反正没有战斗力了,交给辅助监督吧。 七海建人正要离去,却听鹤丸恐慌的惊呼:“胳膊!还有手腕!咒术师,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救他!” 刚刚煞神一样的青年捏着昏迷的人的手臂,惊慌茫然地看向他,求助的眼神满是哀求。 七海建人停下脚步,顺着他的手指看到,白栖川手臂上像被毒蛇缠绕一样的黑色纹路,还有腰腹伤口附近巴掌大的黑色团块。 面对鹤丸像被揪住心脏一样焦虑不安的神情,七海做不到置之不理转身离去。 真是的,刚刚不是还很冷静吗?又提学生套近乎,又谈条件的。还以为这个人对咒术界有多了解! 他不得不和绮丽的青年好好解释一番:没有咒力抵御的普通人和诅咒接触后,会被残秽侵染出现异变。这些都能通过反转术式治好,诅咒也会被祓除。辅助监督已经开车在路上了,大概十分钟不到,很快就能送他去治疗。 五条悟就静静地待在一边,看七海建人对那个陌生人耐心安慰。不由感慨道:“娜娜米真可靠啊!” 七海建人失礼地翻了个白眼,只是被眼镜挡住没人看见。 “我先走一步。”他抢先离开,留下五条悟在原地。他还要继续追那个人形咒灵,没空和这个貌似很闲的前辈拌嘴。 此时,荒凉的街上只剩三个人。 “啪——”五条悟一声响指,缓慢蠕动的肉块和满地不详的血迹就如同燃烧一样,散发着黑气,变成飞灰消散在风中。 背对着他的鹤丸国永专注地看着怀里的人,一遍遍检查他的伤口是否在恶化,即使结果心知肚明,也像神经质一样逼着自己看。 没有理会身后的咒术师。 五条悟掀开眼罩,饶有兴趣地观察鹤丸国永和白栖川。 光在背后看还不够,他甚至学鹤丸一样,蹲在两人身边,凑得极近去观察。 有趣!太有趣了! 这个“人”身上的“气”,和他之前在视频里看到的那三把刀身上涌动的“气”一模一样!就是他命名为“灵力”的,那种和咒力相反的能量! 他身上也有一振类似的太刀,气息是完全一致的!这可不是咒术师将自己的咒力灌注在咒具中这么简单!准确说的话,这个人和腰上的刀是一体的!是凭依的关系! 再仔细看,无论是人还是刀,他们灵力的源头都是那个躺在地上的普通人提供的呢! 来自白栖川身上的清正气息,随着除六眼以外任何人都看不到的细小连接,源源不断地流淌向那把金色刀鞘的太刀上,即使昏迷也没有断过。 五条悟用手撑住下巴。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这让他想到另一位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和他的咒灵小女友祈本里香。 里香解咒前,也是凭依在寄托儿时情感的戒指上! 眼前这个,外貌和人类一模一样的家伙,实际上和里香一样,是咒灵形态不折不扣的“灵体”,依托太刀存在,从属于白衣青年,心甘情愿听候对方差遣。 若不是构成身体的气息绝大部分都是无害温润的“灵力”,只有少部分汹涌暴烈的咒力,说不定五条悟就把他们当做第二对忧太和里香了。 五条悟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嘛,真的好想知道啊!” “你不是人类吧?虽然有人类的血肉骨骼,但全是由你怀里的人提供的能量构成?可是看着也不像咒灵啊?是刀?” 鹤丸国永早就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贴近围观,一开始还暗中戒备,随时发力守护审神者。后来发现对方只是跟五虎退好奇的小老虎一样,围着感兴趣的东西东看西看,到处嗅嗅,没有威胁。若是平日,鹤丸还会说些俏皮话聊聊天,现在实在提不起往日的兴致,就放任对方了。 可当无害的“巨型”小老虎张口就戳穿他身为付丧神的最大秘密时,鹤丸揽住白栖川,猛地后跳很远,戒备地看着五条悟。 “惊吓要讲究轻重缓急哦!你这个玩笑吓到我了。” * 鹤丸终于正视这个咒术师。这个新来的人居然能看出他的灵力来源,就连刚刚那个一起战斗的咒术师都没看出来! 他这个时候点明有什么目的? 鹤丸有些草木皆兵,现在他无论看谁,都像是要伤害审神者。 他绝对不能再让主公受到威胁了! 他再次把手按在刀柄上。只要对方一有异动,他就拔刀。即使这个戴眼罩的男人看起来再无害,他也要严阵以待! “啊,炸毛了。” 几米之外那个穿着宝石蓝制服,大长腿像筷子一样的男人,幼稚地晃动着双手:“我没有恶意哦!无论是刀,还是什么别的,在没做出不可饶恕的事之前,五条老师不会轻易祓除的哦!毕竟你不属于我的任务嘛!” “哦对了!下面是自我介绍时间!” “这里是全世界最厉害、最受人信赖的,连任东京咒术高专最佳教师三年的最强,五条悟先生~ !该你了,该你了!” 可能是相性太好,鹤丸觉得自己好像遇到了性格极为合拍的家伙。虽然不合时宜,可是他的身体已先于大脑放松下来,相信了对方“不会动手”的话。 可能五条悟只是个自来熟的家伙吧。 鹤丸就很自来熟,和狗卷、熊猫混得也很好。要不是场合不对,他应该会和这个咒术师好好交流一下。 鹤丸努力从沮丧中打起精神来。虽然还是戒备地扶着刀,但得到了五条悟的真名,算是一张底牌,他稍稍安心了一些。 辅助监督还要五分钟才到,急也急不来。 鹤丸学着五条悟的语气自我介绍:“我是主公唤醒的付丧神鹤丸,不是诅咒,不会术式,本体是这把刀。目标是成为主公最喜爱的刃!我们跟你们咒术界没什么牵扯,用种花俗语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哦!” 既然身份在五条悟眼中已经透明,不如主动承认,坦诚些获取信任。主公还需要高专反转术师的救助,这个人还是咒术高专的老师,打好关系是必要的! 至于政府再三要求的低调隐蔽,鹤丸已经顾不得了。不过他还是打了个补丁:“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别说出去!” 轻松察觉鹤丸态度的软化,五条悟得寸进尺:“哇你叫他主公诶!好古老的称呼!既然互相自我介绍了,那我们就是熟人了!要解答好朋友的疑问哦!我早就想问了!” “你看他的眼神很妙啊!你们也是纯爱吗?你们小时候约定过结婚吗?定情信物不会是……嘶!这么猛的吗!” “哈?!” 纯爱? 结婚? 这个叫五条悟的咒术师在说什么啊? ! 感情问题是鹤丸现在心烦意乱的另一主要因素。痛苦和内疚被他压抑在心里,强迫自己自虐一样只去想审神者的伤情,不要回忆今晚那场失败的告白。 都怪他今晚没能抑制的心意,轻易地把心情说出口,看到对方感情的苗头后狂喜振奋,大意与主公分离才让主公落单受伤! 这个时候五条悟提这个,显然是触雷。 金眸付丧神神情再次晦暗下去:“纯爱?那是什么?我们可是最正宗的主臣关系哦!” 偏偏五条悟还在继续骚扰,“这个架势早晚要变得不正宗吧!哪有臣子用狼看兔子一样的眼神看主家的?” 说着还捏捏下巴,小声喃喃道:“居然看走眼了!果然成年人之间没有纯爱,是肉食系吗?” 鹤丸感到心烦意乱。若是平日,他可能会用打趣的口吻回应,但现在主公还没脱离生命危险,这个人却置身事外说风凉话一样和他讨论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一种被冒犯的感觉油然而生,一出现就扰乱他的情绪。 付丧神明知道这只是对方嘴碎,又没什么侮辱性质,说的东西在某方面也确实是实话,但他好像被愤怒冲昏头脑,恨不得拔刀而上,教训一下这个看热闹的咒术师! 在五条悟眼里,鹤丸和白栖川关联密切,他身体构成的能量全部由白栖川供给。 此时白栖川灵力被诅咒污染,传递的气息不纯,六眼能分辨出清灵的灵力中夹杂些来自诅咒的黑气,染成浑浊的颜色后,杂质混杂在鹤丸的体内,到大脑的位置盘旋。 黑气的比例还在加大。 几句话激得对方发怒,五条悟也获得了不少情报。 这个“付丧神”现在的性格应该会和平常有很大反差吧…… 相由心生,外貌那么神圣纯洁,杀戮的时候却偏向血腥的做法,估计是被影响出暴烈情绪,倾向于战斗发泄了。 他还在鹤丸身上看到了情绪引起的咒力——灵力构成的付丧神本不应该拥有咒力的! 按理说即使同样拥有负面情绪也不会像人类一样凝聚成咒灵,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咒灵形态! 咒力应该也是来源于“主公”吧…… 不知道当咒力供给大于灵力之后,付丧神会不会堕落成情感极端的咒灵呢? 与此同时。 独立于世外,遥远的时空中,白栖川的本丸。 不动行光打了个酒嗝,睁开一双醉眼,却看见粉发异瞳的打刀付丧神睁着忧郁的眼神看他。 宗三左文字这混蛋,是在嘲讽他的无用吗? 没有经过大脑,身体已自发地行动起来——“咣”一声,手中的酒壶就掷向几步外的打刀。 差点被打到,长期自怜自哀的宗三左文字升起暴脾气:“你在发什么疯?” 现世。 铃木家为刀剑展会而设置的库房。 几十振名刀、古刀陈列在刀架上,用玻璃柜好好地保存起来。 看守库房的保安搓搓胳膊,向同伴抱怨:“这地方可真阴森,像是刀剑杀过的人显灵了似的。” 辅助监督的车终于到了。 被鹤丸毫不客气地怼了一阵的五条悟感慨:还是赶紧找硝子治疗吧,有人类之心的诅咒……他可不希望将来增加工作量啊! * 白栖川再醒来,已经躺在高专病房里了。 江玖作为九方阵时,好像也是在这张床呢。现在终于看清病房样子了。 只是这些并不重要。 还没睁开眼,意识刚刚清醒,他便回忆起昨晚恐怖的一夜。 昏迷中,被刮去腹部洞穿的伤口处腐烂的血肉时,他曾被生生痛醒过。他看到戴眼镜的成年男性皱着眉,手里拿着熟悉的布料。 挣扎着偏过头,正好看到鹤丸背靠一轮圆月,漫天血雨落在衣不蔽体的身上,肉块噼里啪啦落在他脚边,付丧神却金眸晦暗神色压抑的样子。 那一眼,印象中纯白的鹤身后,仿佛有冲天的黑气,张牙舞爪笼罩着他。再一眨眼,刚刚的画面好像只是幻觉,白发付丧神肩膀上和头发上仿佛披上了月华,清冷光明,流动着浅色的灵力。 ——白栖川很确定那是自己的灵力,即使他第一次用肉眼看见它。 ……让鹤丸担心了。 可别钻牛角尖什么的…… 白栖川带着莫名的担忧和愧疚再次陷入昏迷。 而现在,白栖川已经痊愈,睁开眼就看到鹤丸还穿着那身染血的出阵服,占据病床边的一角,背对着他。华美的太刀横放在腿上,鹤丸正拿绢布擦拭光亮的刀刃。 白栖川撑着身体坐起来。 “鹤……” 坐直的那一瞬间,就被鹤丸转身抱在怀里。 付丧神的力气很大,但拥抱的力气却很轻。环住他的腰,将头搭在他肩上,明明是禁锢的动作,却没有带来逼迫感,反而依恋地蹭他的头发。 白栖川:这是被吓到了? 确实需要好好安慰安慰。 白栖川收手,也笼住鹤丸的后背。 “我没事,已经痊愈了。你不用……” “哇!真是个不得了的惊吓啊!鹤差点以为又要重复刀剑的宿命,在人类中辗转了呢。我可是想在主公你的本丸一直待下去的。” 付丧神将“审神者差点死去”这种话用另一种柔软的表述带过,“重伤濒死”被他用“惊吓”指代,仿佛回到了静好的本丸,经历的都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鹤丸的声音十分正常,但白栖川无法忽略与对方靠得极近的耳朵里接收的,话语间气息的轻颤。 白栖川刚想安慰,并保证自己不会再乱跑,你可以在我的本丸生活很久……却没来得及插话。 鹤丸还在说:“啊,真不该开那个玩笑的,把主公气走了,和主公分离,让主公受到伤害,真是近侍的失职。糟糕!一定会被压切长谷部骂死吧!可能还会手合一番?理由太充分了,完全没道理还手啊可恶!被其他人知道是我的失职,估计也不会拦他,甚至会加入吧!啊啊啊救命!主公你之后一定要给我手入啊!” 声音甚至活泼起来,简直可以想象到藏在他耳后,鹤丸崩溃皱成一团的脸。 白栖川听着鹤丸国永喋喋不休的吐槽,不由失笑。 担心这种还没发生的事,果然是思维跳跃的鹤啊。不过没有痛苦自责就好,他受伤不是鹤丸的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拂袖离去,离开付丧神安全的领域。 若是鹤丸将过错一味揽在自己身上,患得患失,他反而要烦恼怎么劝解鹤丸了。 实际上,拥抱着审神者,盯着白色墙壁的鹤丸面无表情,远没有话语间那么灵动,那么耍宝。 白栖川被鹤丸轻松的情绪骗过去,昏迷前看到鹤丸可怕的表情,想要安抚劝解的想法淡了下去,很快抛在脑后。 他觉得鹤丸已经成功走出“主公受伤”的阴影,自我调节完毕了。 白栖川拜拜贴近的脊背,偏头躲过付丧神毛绒绒的碎发,顺着鹤丸调笑:“啊,修复还要耗费资源,看在冷却材的份上,长谷部会手下留情的。” “诶,主公连亲自手入都不愿意吗?我不想泡冷冰冰的修复池诶!” “泡的时候带个暖水袋?” “我申请带主公一起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让我把修复池变成温泉是吧?!竟是些歪点子!” “嘿呀嘿呀,我哪有!” 耍宝得差不多了,四下无人,白栖川搭上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轻轻推了推。 “别想那么远了,关于昨天晚上礼物的事,我有话想对你说。” …… 鹤丸松开怀抱。 * 鹤丸和白栖川口中,性格严肃,极度忠诚,知道鹤丸擅离职守后一定会把刃打进手入室的压切长谷部,此时被握在真人手中。 忙活一通,刀还是没变成人,真人有点失望,不过他有留下吸引咒术师的残秽,不至于白跑一趟。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能触碰到藏在刀里的灵魂了! 真人走在无人的下水道里,心情愉悦地仔细抚摸。 找到诀窍后,他仿佛用灵魂看到一片干净茂盛的春草,阳光和煦,樱花灿烂。 真人感叹:“好神奇!” 他第一次触碰物体的灵魂,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以场景形式表现出来的灵魂世界。 随着意识靠近灵魂深处,阳光不再暖融融,春草化作衰草,树木枝叶不再轻柔摆动。 明明是一样的画面,却完全是死寂的感觉了呢。 真人抚摸着刀拵,细致地拂过刀拵的刻,终于看到了灵魂的本体。 一个穿着牧师装,配有漆黑肩甲的灰发男子,以失意的姿态,沉默地跪在这片精神世界最黑暗的地方。 头颅紧紧地贴在地上,像是赎罪,也像是等待神明的审判。 居然是人类的形状!不愧是付丧神!有趣! ! ! 真人玩弄了那么多人类的灵魂,真心相信,先有灵魂再有肉.体这个理念。只要保持灵魂的形状,无论肉.体如何被破坏,他都能轻易恢复原状——他的术式就是基于这一点。 但这个付丧神的灵魂是对他理念的绝对质疑! 明明刀才是本体,相当于人类的肉.体。可是诞生的灵魂却是人形——不是化身成人形,而是灵魂都以人身存在!太奇妙了! 真人不知道在这个特殊的灵魂世界里,自己的存在方式是怎样的。 是等比例缩小的小人?是拉长的触手?还是单纯的手掌。 总之,在他靠近的时候,这把刀的灵魂仍然无动于衷,像是无知无觉一样任凭他接近。 看不清青年低头的神情,只知道他一动不动像个雕像一样,似乎要跪到天荒地老,跪到灵魂枯萎。 是心如死灰了吗? 怪不得现在刀刃上浸满了咒力,都要溢出来了!咒术师肯定很羡慕,嘻嘻!他们一定没见过不需要灌注咒力,自己就能生产咒力的咒具! 是个很棒的实验材料!你能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意随心动,真人的灵魂,触碰了这个保持沉默,将心灵封闭的灰发青年。 像不谙世事的孩子因为好奇而捏死翩跹的蝴蝶,脸上有交错缝合线的咒灵咧开天真又残忍的微笑——“【无为转变】!” …… 青年仍然是那副姿态跪在那里,没有发生巨大的变化。 好像成功了,又好像没成功? 真人疑惑偏头。 他能感觉到确实有什么东西被他改变了,但是无论是打刀本体,还是他触碰的灵魂,都没有按照他的想象去塑形。 他还以为打刀会被他拉长,放大,就像其他被他揉捏的灵魂一样,随便改变形状呢! 有难度!真好玩! “怎么不变呢?明明其他人有效果的呀?”天真的声音自言自语。 控制变量,反复试验…… 再研究研究…… “刚刚留下残秽的,就是你吧?” 第二个人的声音在空旷的下水道中反射出回声。 七海建人提着标志性的砍刀,喊住了前面的“人”。 蓝色中长发的咒灵带着笑意回头。 “呀,咒术师,你终于找过来了!不过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我现在非常感兴趣的实验,要用自己作样本赔给我哦!” 第54章 安静的灵魂世界深处。 这是最真诚的地方, 因为灵魂不会说谎。 此地曾是长谷部又爱又恨的织田家,如今是心灵的栖息地——心爱的主居住的本丸。 身为造物主最眷恋之地的折射,这个世界也曾鸟语花香。可是现在, 草木是静止的,盛开的花朵像塑料制品般毫无香气。 风景没有变化,是【心】变了。 阳光直直地射在付丧神所在的一角,却没有带来任何热量。 阴冷,安静,连风声都不存在,一切都是停滞的。 ——付丧神的灵魂伴随本丸的生机一起枯萎了…… 【主啊,就当长谷部碎了吧……】 不再以刀剑视角观察现世,古老的打刀将这个世界封闭,连时间的概念也被抛弃。 自诩忠诚之刃,却化作噬主之刃,即使灵魂再怎么骚动、怒骂、哀嚎、痛哭,仍然在他人意志下,刺穿了最珍视之人的小腹! 从那时起,压切长谷部已决定, 找到机会便自裁赎罪。 【就这样吧…… 不要唤醒我了…… 请让我在永久的折磨中消逝吧……】 向咒灵报仇的念头连存在都不曾有过,这名存在几百年的付丧神脆弱的内心已经被绝望填满, 完全被自残和死亡占据,留在这里的只是心灵空荡的躯壳。 【请不要找我了, 我无法做主公的刀。 犯下这种大错的我,怎么能若无其事地回到您身边? 碎刀是我唯一的归宿! 】 抱着这样的想法,灰发付丧神自弃于此,流干眼泪等待终结。 至此,这片灵魂世界本该尊崇灵魂本人心意,从此将自我封存。 忽然,外界伸出一只手,以摧拉枯朽之势侵入,打破了凝固的世界,让这座幻想中的本丸活了过来。 “活”了过来。 朽木生花,嫣红的花瓣咧开了笑容。 培育花草的泥土里浮现出殷殷血迹,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为死寂的庭院带来暴.乱。 张狂邪恶的笑声混杂在风声里,昭示着霸道和恶劣—— 若是髭切和石切丸在此,就能第一时间意识到——有什么邪崇在这里苏醒了! 庭院变得诡异黑暗,随着浑身黑纹的“压切长谷部”迈开脚步,荒芜的本丸堆起骨山,流淌血海。 【……】 跪伏在地的男人倒在地上痛苦地阖上眼,蜷缩起身体,麻木地将脸埋了起来…… * 七海建人躲避这个特级咒灵的触碰,完全不给对方发动术式的机会。只是对方身体形状过于变幻莫测,修复能力也极强。想要一举祓除,实非易事。 不过好在,对方也许是刚刚诞生,经验不足。一级咒术师应付这种战斗,还算公平。 “术式公开吗?没有用哦。” 真人再次释放储存的改造人扰乱对手,异形的肉块不成人形,颠三倒四地嚷嚷些死前的执念,被七海建人果断祓除。 “真是残忍啊,他们是你的同类吧?” 冷漠的七海建人置之不理。 又一次差点被真人近身,咒术师高高地跳起来躲开带刺的球状肢体,找到平衡,落到一个三米宽,长着人脸的肉桥上。这是个人类小姑娘,死后还在喃喃喊妈妈。 ……抛开那些不合时宜的心情,成熟的,见惯世界不公的咒术师挥手利落地斩下。 肉桥断裂,他随着重力下落。 他以为自己的心已足够冷硬如铁,不允许自己有片刻动摇。 只是……! 双脚落到实处时,咒术师呼吸变了一下,但很快就不得不翻身躲避袭来的真人。 裤脚,被刺破了。小腿到脚腕划出一道伤口! 埋伏? 中招了吗? 不,接触时间很短,脚部也没有任何不适。 如果中招了,这个咒灵一定会出于恶趣味出言嘲讽。 是刚刚那个改造人动的手吗? 他自认为自己没有丝毫手软,受伤时已经祓除了那个肉桥。 来不及细看,被紧追不舍的真人逼到离刚刚很远的地方,七海建人只瞥到那里有一道金属的反光。 很熟悉,今天好像看到过。 ……似乎是刀刃? 战斗的紧迫感没有给他细思的时间,战斗直觉很快判断:这不重要。 从来没见过咒灵使用咒具作为攻击手段,更何况这个人形咒灵的术式显然靠肉.体发动,即使只是依靠本能战斗,也不可能舍近求远! 可能看错了吧,也许只是那个改造人生前佩戴的东西。 战斗很快结束,在下水道塌陷前,七海建人将微不足道的小事抛在身后,飞快撤离。 过了很久,墙壁和地面的缝隙中,缩小身体从碎石块中钻出来的真人长舒一口气。 “呼!终于挤出来了!咒术师真难搞啊,居然把我逼到这种程度。” 酣畅的战斗让他很满意,自言自语:“嘛,术式熟练了很多,不算白来一趟。” 赤露的身体疲惫地在地上滚两圈,“好像忘了什么。衣服等下找夏油要吧,到底忘了什么呢?” 突然坐起身:“啊!我的刀!” 真人回头看这足有千斤重的墙壁碎石堆,放弃地摊在地上。 “算了算了,懒得去找了。大不了等人类把这里清理干净再来找一圈吧!” * 插在肉块上的长谷部本体,在承重墙倒下后,被死死压在下面。 如无意外,清理现场的人类终究会搬开这些石块,发现藏在地下的名刀“压切”。到那时,人们也许会就“究竟哪一振压切长谷部才是真品”进行无数讨论吧…… 黑暗中,战斗痕迹被掩埋,一级咒术师和特级咒灵留下的残秽让这里成为低级咒灵的禁地。 地上负责后勤的辅助监督也拉开黄线阻止路人靠近。 直到…… 暗淡的刀刃溢出丝丝缕缕黑气,不详的红光泛上刀柄。 “咕咕——” 一只鸟形的三级咒灵,凭借低级诅咒穿墙而过的能力,率先将刀刃吞吃! 膨胀,挤压……强大的诅咒诞生了。 …… 压切长谷部在执行“纠正虎杖悠仁假死历史”任务时,曾用本体捅穿对方心脏。 就在他和队员即将返回本丸时,空间混乱,时间转换器失调,他们不受控制地回到本体,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 很快,他就发现周围有扭曲恶心的咒灵,身上也出现了不属于主公的灵力。 他能看到了! 能看到诅咒是好事,他拥有了新技能,能更周全地保护主公!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正因为身负咒力,一个邪恶的人形咒灵从众多刀剑中带走了他。从此,“压切长谷部”这振刀,便与同僚分别,走上了另一条崎岖的道路…… 这一切,同僚不知道,时之政府不知道。 被他献与满心忠诚的那个人,理所当然的,也无从知晓。 * “关于昨天晚上礼物的事,我有话想对你说。”白栖川羞赧地推了推鹤丸的手臂,垂着眼道。 “鹤丸,先松开我吧。” “稍稍……有点难为情。” 盯着白栖川身后白花花的墙面,鹤丸感到眩晕,甚至出现短暂的耳鸣。 在那一瞬间,他想更紧地拥抱,想埋首于近在咫尺的玉白脖颈,想亲吻审神者披散墨发下的耳垂…… 想做些冒犯的事。 但是不可以。 至少不是现在。 鹤丸松开拥着白栖川的手。 拉开距离,揉了揉脑袋,调整好表情。 审神者重伤恢复,清醒过来时,他的确难以自制地激动拥了上去,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之后的拥抱,只是贪恋人类的体温罢了。 情难自禁的理由估计无法再用。审神者即使被“惊吓”的借口骗过去,从今以后也很可能对这些亲密接触多有防备,不会像之前那样懵懵懂懂了。 他早有心理准备:早早向迟钝的审神者诉说心意,就是因为他知道,这个胆小的人类即使动情,碍于各方顾虑,也会不可避免地经历一番内心挣扎。 即使无法快速成功,至少他们能够保留最初的相处模式。在主公接收到这方面暗示之后,他可以在细水长流间找到打动对方的机会。 但是昨天他犯下大错,让白栖川深陷险境,鹤丸一时竟生出不敢面对的心思…… 像是接受审判前的最后挣扎,鹤丸插科打诨,装模作样摸下衣兜。 “昨晚的礼物?好像战斗的时候掉出去了?呀呀,主公你现在就算想要也没有了。因为只是惊吓道具,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天太黑了鹤看不太清,发现东西不见了也没有在意呢。” 白栖川偏头可惜地说:“找不到了吗?” ……其实在袖子里。 鹤丸摊手,叹气。 “真可惜,玉佩最贵了,把我远征捞回来的小判花光了大半!那么多钱啊!居然只用了一次,还想跟光坊和三日月炫耀呢!真是浪费,嘶!不好了!心在滴血!”夸张地捂住胸口。 白栖川张口欲说些什么,却还是把话咽下去。 鹤丸嘴里叭叭个不停:梳子多么有用啊!等小狐丸来本丸了,还可以送给他二次利用。发簪也好看,你的头发散了,要是没丢,现在正好用上…… 每当白栖川想开口,就被鹤丸抢话抢到哑口无言。见付丧神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温柔的主公只能坐在床上顺从地安静倾听,干净的黑眸漾起细碎的笑意。 很快,白栖川就被鹤丸国永的碎碎念逗得无奈失笑。 迟钝的人类看不到鹤丸流连他发顶的眷恋目光。 白栖川安慰:“找不到就罢了。” 他将此事划伤句号:“既然只是精心设计的惊吓,我便不与你多言,只是此事实在惹人羞恼,今后莫再提,你我如常相处,此番调戏下不为例。” “喔,下不为例吗?鹤现在就有点忍不住本性了呢~最喜欢主公这种话可不掺半点假哦!” “鹤丸!” “我整个刀都是你的,我的心当然也是你的啊~” “哈哈哈,主公你真可爱!耳朵红了哦!” “不改也就罢了,怎能变本加厉!” “哈哈!抱歉抱歉!” 看做调戏啊…… 鹤丸忍耐心中的酸涩。这已经比他幻想的最坏结果好多了…… 幸好,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他还有很长很长时间,圈紧他迟钝的小主公。 * 江玖用白栖川视角仔细看鹤丸的神色,似乎完全和往日一样,表情生动,甚至有些轻浮,大大方方地露出白色睫毛下干净的眸子,还能看浸润着笑意。完全看不到任何神伤。 调笑间神情自然,心怀坦荡,仿佛误会的人才是心里有鬼的那个。 其实,说来惭愧,江玖还挺想试试恋爱线的。 毕竟,这可是他玩游戏这么久,第一次刷出【告白事件】! 江玖昨天晚上才意识到,他玩游戏的目的明明是体验多样人生,到目前为止,经营重点好像全都放在事业上了! 搞基建,招募属下,战斗,提升实力,赚钱,搞科研,发展人脉…… 嘶!社畜竟是我自己! 这样下去不行啊!模拟人生,就要连爱情也一起模拟!怎么能在游戏里光顾着搞事业呢? ! 鹤丸国永长得也不错,性格也合适。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莫名其妙完成了自我攻略,主动展开爱情分支! 这居然是我能达成的成就吗!目瞪口呆震惊脸。 可惜当时江玖没抓住机会,被白栖川的震惊懵逼的情绪影响,呆愣了好一会!又因为游戏时间正常流动,主打“真实”的选择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玩家错过了选项倒计时也没办法读档。 江玖:大龄母单男社畜悲伤流泪.jpg 所以他决定,再刷出粉色事件,他一定要把握时机,好好体验一下【爱情】这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小妖精! 只是江玖玩白栖川马甲的时候,受人物经历影响,对分桃断袖之事避之不及,又因懦弱的性格,下意识想要和稀泥。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开口挑明,认真和鹤丸谈谈,一旦被转移话题,那点勇气又烟消云散,就只会想着得过且过,拖一拖再说。 ……确实,让【懦弱】的古代正人君子将违背伦常的感情摆在台面上,实在是强人所难。 现代社会早就不在乎这一套,只有固执的古人会在意这些吧。 啊啊!游戏官方居然能在这种方面故意加难度! 光是刚才犹豫的功夫,江玖惊愕地发现,白栖川体力值居然会因为主动开口耗费了心神而下降! ……啊这! “脑力劳动”属于“劳动”的一种,马克x诚不欺我! 系统再没提示过,江玖合理怀疑,【鹤丸国永】这个npc想要再刷出表白事件,不会这么容易。 果然,明明是个挑明心意的好机会,又被他用恶作剧糊弄过去。 每当脱离角色的江玖想操控白栖川主动点儿,一进入角色就变得踌躇不前…… 好家伙,陷入僵局了! 江玖:可恶,游戏里都谈不成恋爱,难道永远摆脱不了爱情黑洞的称号了吗? ! 难道上天在预示我趁早认命? …… “高专病房大夏天居然不安空调!这还是现代社会吗?!我身上都汗淋淋的,被汗水染湿的鹤可不是什么好称呼啊。” “对了主公你快先洗漱!五条先生借给我们两套衣服,让我们休息好去找他。洗完澡正好换上,总见你穿相似的袍子,是时候换换风格了!” “等,五条先生是?” 鹤丸一边催促,一边站起来从白栖川身后推他的背,想把睡得懒洋洋的他推起来。 “一会再说!我已经迫不及待收集主公的轻装立绘了!快去快去!” 被一双手触碰到肩脊,明明隔着衣服,连手心的热度都没有传进来,白栖川却像被烫到一样颤抖了一下。 似乎意识到什么,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人,只看到被划得伤痕累累的衣摆。 鹤丸极为自然地放下手,改拽他的衣袖。 语气动作,还是如常。 白栖川浑身无力,穿好鞋起身时腿软了一下,坚强地靠自己站了起来。 艰难地走了几步,总感觉头发隐隐传来牵扯的力度。一回头,发现鹤丸像手欠的猫咪一样撩起他脑后的头发,绕着指尖转圈,被发现了还用无辜的眼神偏头看他。 不是一直在催他吗? 这是要干嘛? 说起来,鹤丸好像经常关注他的头发?做近侍的时候天天早上主动打理,白天也动不动就找机会上手摸。一起泡温泉的时候,还举着洗发水嚷嚷着要给他洗头。 刚睁眼的时候,他抱过来是不是还蹭了两下? 被白栖川眼神询问,鹤丸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医务室没有浴室哦,五条悟给我们开放了一间学生寝室,离这里很远。你现在没什么力气吧,来来来,鹤丸号重出江湖的时间到了!还是主公你想要换种姿势?” 白栖川很想拒绝。在心如明镜的时候,他有意避开这些容易引起误会的行为。 他总想:鹤丸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些懵懂间的亲昵举动,才产生了情爱方面的错觉? 鹤丸他们作为付丧神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却已经在人世浮沉了二十余年,身为审神者,他要慢慢引导懵懂的初生灵魂,不能言语过激,要懂得原谅,也要当心无意间做出伤人之举。 “我无碍,只是几步路罢了,怎能娇气至此?” 白栖川已经很委婉了,但说完还是偷瞄付丧神的表情。 “脚都是软的,还逞强。”小声嘟囔着。 “之前都可以的……好吧。”鹤丸松开手。 “那主公,我扶你?”夺目的金眸对上人类的视线,白栖川竟在其中察觉到了一丝小心翼翼的意味。 在白栖川耳中,付丧神的话音里隐含颤意,被拒绝后努力不让自己泄露出沮丧,试图展现出无所谓的样子。 但这已经是最大的异常了! 若是之前,这个顽劣的家伙可是会死缠烂打,一定不放过为他减少体力值消耗的机会的! 这个鹤丸啊…… 将真情流露用借口掩饰,努力克己守礼,又被本能驱使着靠近,心灵受伤了都不自知。 像是鼓起勇气踏出一步,却被言语伤害,又舍不得离开伤害他、又给过他糖果的坏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踩在独木桥上,不敢直白宣泄心意……都不像那个肆意妄为的鹤了。 心软的人类难免心生酸涩,发丝牵扯的力道消失,他却感到头皮酥麻。 “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 身着染血白衣的人披散着凌乱的头发,回过身面对白发付丧神,放弃抵抗一样,闭着眼睛张开手。 难以启齿一样嗫嚅着,羞赧得脸都涨红。 “来吧。” “和之前一样就好。” 他没看到鹤丸暗笑的目光,阖着眼任凭熟悉的身躯靠近。 手臂被拉开,腿部被不属于自己的手触碰,胸膛再次与另一个人紧密相贴,不留缝隙。环在鹤丸身前的双手偷偷捏紧,莫名吞咽了一下口水。 双脚还未离地,人类难以自控地轻轻颤抖,害羞到脚尖蜷缩。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为何这次会这般难捱? 呜,手指,太上面了…… 鹤丸看到羞答答的主公怕他伤心,顺从他的心意,却一脸视死如归,玉白的手指都被自己掐红了,可爱得要刃命。 主公现在心里一定很挣扎吧?虽然误解了他的告白,但阴差阳错达成了他的最初目的——变得不再迟钝! 千年老刀压抑勾起嘴角的欲望,故意逗弄一般,恍若无意,将手指按得更紧。 “手臂在往前一点,扶稳了,我要起身了哦。” 白栖川将头埋在鹤丸颈侧,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哈哈哈主公你蹭得我好痒!” “快走吧,别说了呜……”闷闷的声音从衣服之间传出来,把自己蒸红的人类又把脸埋在软软兜帽里了。 鹤丸慢吞吞地动作着,还没走到门口,大门就被重重拍响。 “鹤先生,白先生,你们还在这里吗?五条老师让我给你们带路。”熊猫憨憨的声音传来。?! 白栖川飞快拍打鹤丸的肩膀。 这副样子太难为情了!快放我下来! 鹤丸:这有什么不好见人的?又没在干坏事! 忽略人类的挣扎,鹤丸紧紧扶住白栖川的大腿,不让他下来。 “为什么熊猫来了,你就不愿意了?你这么喜欢熊猫吗?” “你在乱说什么啊?!”害怕被人撞见失礼的一幕,白栖川极力压低的气音中略带崩溃。 偏偏门外的人还在刷存在感。 “奇怪,凭硝子的医术不至于这么久都没醒吧?”室内的两人甚至能想象出胖达的疑惑表情。 “哗啦——” “吵死了!居然打断我的纯爱连续剧!” 医务室里突然拉开一扇屏风,家入硝子忽略白栖川的目瞪口呆淡定路过,一把将门拉开。 “不要质疑我的医术啊!” 第55章 白栖川将这段不堪回首的社死经历压箱底,决定再也不要去回忆了。 …… 当时门一开,熊猫好奇地看着他们俩奇怪的姿势:“你们在演偶像剧吗?” 在白栖川捂脸的时候,鹤丸代他解释:他刚醒过来气血不足, 有点走不动。 熊猫热心肠地做出撸袖子的动作:“哦哦!我力气很大,你坐我肩膀上吧!” “这怎么好意思……”鹤丸推脱。 他可是好不容易把人哄到身上的!被天然占优势的熊猫截胡怎么能行! 熊猫毛绒绒的熊脸凑近满脸写着“我没脸见人了”的白栖川,用闷闷的声音诱哄:“熊猫坐骑,超绝体验,免费试坐,真的不来感受一下吗?” 白栖川缓缓将脸抬起来,弱弱地与黑色豆豆眼对视。 ……心动了。 在家入硝子冒火的眼神中,因为体型小,躲在熊猫身后的狗卷棘顾不得本来要恶作剧的想法,连忙怼了怼熊猫的后腰。 “明太子!”你忘了他俩有苗头了吗? ! 啊?一道闪电在他脑海划过。 嘶!熊猫内心惊恐:他居然不小心打扰到人家搞纯爱了吗! 胖胖的咒骸在家入硝子杀人的目光中流下冷汗, 后退到门外。 “呃, 我开玩笑的, 不打扰你们俩亲亲蜜蜜了。” 呜……白栖川痛苦地捂住脸:不是这样啊! 当然最后,是熊猫把人扛到寝室的。 坚决拒绝鹤丸的“好心”帮忙,等白栖川换好陌生的现代服饰, 鹤丸已经整理完毕等在门外。 白栖川一开门,熊猫“哇”了一声。 “和惠完全两个风格呢!” 狗卷棘连连点头:“鲑鱼鲑鱼!” 即使穿蓝色短袖衬衫, 搭配黑色夏季长裤,白栖川也像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人呢, 身姿修长,站立姿势也很独特,一身气质就不像现代人。 五条悟给鹤丸和白栖川的衣服,是伏黑惠“友情提供”(并不)的私服——毕竟五条悟本人一米九以上,大长腿穿的裤子, 两个不到一米八的人穿上也不合适。 白栖川有点不确定衬衫衣摆需不需要掖进裤子里?他换衣服的时候犹豫着掖进去了,出门时还有些迟疑,是不是不够得体呢? 被熊猫不知是好是坏的评价后,白栖川求助般征求鹤丸的意见:“很奇怪吗?有哪里不对劲吗?” “哈哈哈没有哦!主公很好看!” 熊猫也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狗卷棘凑上前指了指手机,摆了个拍照的姿势,征得同意后,将照片发到高专一二年级的小群里。 【白叁角我的最爱】:“看大帅哥。” 然后咒言师少年手指疯狂在手机上点点点,把伏黑惠穿这套衣服的照片和白栖川的照片拼成一张图,做成对比图。 这个时候,活跃的群成员已经欢乐地摸鱼水群了。 【刀枪剑戟】:“不是昨天才一起吃饭吗?怎么又来了?哼哼来的正好!让鹤先生再陪我打一局!” 【带刺美少女】:“啊啊啊这是谁?东京的影视明星吗!是剧组来高专采风吗?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带刺美少女】:“真希姐你认识他!快把他line号推给我!” 【带刺美少女】:“三秒钟之内我要知道这个男人的一切信息!(表情包:霸总邪魅一笑.jpg)” 【刀枪剑戟】:“啊?这种东西别问我。” 【白叁角我的最爱】:图片“同衣不同命.jpg” @晚安玉犬 【晚安玉犬】:“……?可恶!一定是五条老师又私自翻我的衣柜!” 【带刺美少女】:“什么!居然是伏黑的衣服吗!为什么穿在别人身上就这么好看,臭脸男你不反思一下?” 【晚安玉犬】:“无所谓,别@我了。” 酷哥伏黑惠下线。 狗卷棘的对比图里,左边是臭着一张脸的少年伏黑惠抱胸站在操场台阶上,翘发朝天,年轻却俊美的脸上写满了“不好惹”,被钉崎评价为笨蛋高中生装酷耍帅。 右边是纯良气质温和微笑的青年,姿态伸展,亲和又无害,让人心生亲近。 同样的衣服,在伏黑惠身上就凸显出宽肩窄腰的优势,穿在温柔长发的白栖川身上,也许是脸部轮廓过于柔和,未经锻炼的身体毫无气势,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这个人很不能打的样子。 “明明应该是邻家哥哥的类型,留了长头发,好像就变成需要密不透风的周全保护的名贵花朵,被古代大名们争相抢夺的权利象征了。总而言之是个娇贵大美人!是老娘的菜!”——钉崎语。 默默窥屏的熊猫滴汗:钉崎太夸张了! 狗卷棘则按照后辈的要求,从各个角度拍摄“大美人”的盛世美颜。鹤丸国永跟在咒言师身边提供拍摄建议,不时抢镜头。 五条悟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十分钟才到,一进门就看到精神奕奕的鹤丸和白栖川。 “呦很热闹嘛!” “在拍照啊,来跟老师合个影~” 然后他把凑热闹的学生们毫不客气地赶走:“接下来是大人的时间了哦~!” 白栖川是第一次见到五条悟。鹤丸口中“和他长得很像”的人,其实差别还挺大的,至少五条悟的黑色眼罩就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说起来,上一次见到带黑色眼罩的,还是烛台切呢。 应该也是个性格沉稳追求帅气的人吧! 他很快被打破固有印象。 虽然五条悟的性格让白栖川有些不适应,总觉得是第二个鹤丸,而且态度更加强势,让人觉得自己处于被动。但五条悟给他们开了后门,允许他来高专接受治疗,还给他们提供了修整的东西,于情于理,白栖川都需要郑重道谢。 “多谢五条君,我……”感谢的话才刚出口,白栖川就被五条悟打断。 超级高挑的白发男性一手揽住鹤丸国永的肩膀,另一手五指并拢,摆出拒绝的姿态。 “ stop !长篇大论的感谢还是免了哦!这都不算什么,毕竟我和鹤先生可是一见如故哇!”两条笔直的大长腿岔开,在原地左右晃来晃去。 鹤丸国永笑眯眯地任对方搂着,明明身高也不矮,愣是被高半头的五条悟压在胳膊底下,随他一起摇摆。 “哈哈哈,五条君确实十分有趣,鹤也超级欣赏你哦!” “是呢,说不定按祖辈关系算,我们俩还是一家人呢!” 白栖川下意识否认:“不会的,鹤丸……鹤应该不会有亲人才对?” 五条悟装傻:“诶,那究竟怎么回事呢?” 鹤丸熠熠的金眸和五条悟(的眼罩)对视,突然心领神会了。 “这么一说,确实有可能有点渊源……” “哦哦哦你猜到了!” “哈哈毕竟很巧合呢……” 白栖川更加迷茫了: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两个白毛怎么莫名其妙心有灵犀了? 五条悟还想继续逗人玩,鹤丸国永率先提示:“主公,给你个提示,他知道我付丧神的身份了。”! 白栖川猛地看向唇角微勾的五条悟,刚刚还觉得轻浮的笑容在他眼中顿时变得深不可测。 “嗯哼,”五条悟放下胳膊直起身,高大的身体向他靠近。一根手指撩起半边眼罩,露出一只冰蓝色、如湖水泛着虹光般的眼睛,意味不明地说:“所以,鹤丸国永,霓虹的国宝,为什么会在你手上呢?” 犀利的言语,贴近的高大身体,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触发【胆小】状态,长发公子如坠冰窖。 “你为什么知道……鹤丸?”艰难地张口,白栖川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六神无主地看向鹤丸。 五条悟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他还知道多少?如果咒术师要强行夺走刀剑,鹤丸能应付得过来吗? 现世的警方也会追查吧?遗落民间的国宝什么的…… 怎么办?要逃跑吗? 好可怕,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最强吗! “虽然是不错的惊吓,但是,不要欺负我的主公啊!”鹤丸给了五条悟一个头槌——被无下限挡住。 “哈哈哈,毕竟真的很有趣嘛!居然真的有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会相信的人诶!说起来,你一定被电信诈骗过吧?” 压迫感顿时消失,白栖川没反应过来地“诶”了一声。 电信诈骗? “刚刚是骗你的哦~陌生人说什么你都信,被人搭讪是不是轻而易举就跟人走了?如果有人在困难的时候主动帮忙会不会立马感恩引为挚友?这样下去不行的啊!”夸张的担忧语气。 五条悟解开无下限,一手牵一个,把白栖川的手放到鹤丸手心,像在演托孤剧本一样郑重地说:“一定要保护好你的主公,他实在是太好骗了!” “嗯,我会的!”爱搞事的付丧神很完美地接住戏。 白栖川弱弱地反驳:“呃,也没有吧?” 鹤丸国永回忆,主公确实很容易对别人产生好感,总是把别人往好处想,对救过他的夏油杰更是信任非常。 最神奇的是,和五条悟见面之前,白栖川对“咒术界最强”有一层很厚的滤镜,仅凭时之政府基本资料里语焉不详的形容,就认为这是个稳重如朝廷命官,威严武将一样的沉稳男子,威震四海,坐镇高专守护咒术界的未来…… ……怎么办!越来越觉得五条悟说得对了! “咳!”被人当面议论,即使是不在意他人冒犯的白栖川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五条君说的情况,通通没有发生过哦!” 在五条悟怀疑的眼神中,白栖川努力自然地转移话题:“白某最想知道,一家人这种形容,五条君何出此言?” 五条悟瞬间化身卡通人物,背景幻化出超多小花花,像花滑运动员一样在室内转起圈圈:“鹤丸国永是五条国永的名作哦~平安时代,我祖祖祖祖祖辈已经建立五条家啦!我们发色还相同,四舍五入,我们可是跨越千年的兄弟啊!” “没错没错!怎么样主公?是不是超级大的惊吓?”在人类无奈扶额的背景中,鹤丸国永毫无违和感地融入了活泼咒术师的“滑冰运动”,围着唯一静止的人类进行圆周运动…… …… 闹了半天,终于言归正传。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五条悟是有正事要说的。 已经熟络了,五条悟直截了当的问:“铃木家要展出的刀剑里也有你们要找的付丧神吧?” 虽然听到这话,被揭穿目的的白栖川本该心生警惕,但可能是刚才笑闹过于无厘头,他提不起半点防备之心。 时之政府的事不能轻易暴露给“历史人物”,白栖川沉默以对。 五条悟也不是非要从他那里获得肯定答案,毕竟他已经确定了。 最强咒术师很快抛出真实目的:“伊地知已经和铃木那边谈妥啦,只要展览结束,他们愿意将刀卖给咒术界。”不等鹤丸和白栖川给出反应,他靠在椅背上用胳膊撑着脸,摇晃一根手指继续说:“你们到时候可以直接从我这里拿哦,报酬是灵力 ~怎么样,是不是非常划算呢?” “灵力?” 简而言之,五条悟想收集白栖川的灵力,再转移到高专的咒具上,相当于叠一层buff,给学生们加强战斗力,祓除诅咒能事半功倍。 “可是,我昨晚还是被诅咒伤到了啊?”白栖川不解。灵力真的对诅咒有用吗? 五条悟解释,就像有钱人家喜欢收藏名刀镇宅辟邪一样,他的灵力和反转术式原理类似,可以让低级的诅咒主动避开,甚至仅仅扫过就能祓除。昨晚遇到的是特级咒灵,白栖川身上的灵力储备又不多,影响才几乎不可见。 他本想买下那三振带有灵力的刀剑做成咒具,但是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名刀有主,他就不和他们抢付丧神了,但是他得留下足够浸染三振刀的灵力来交换。 五条悟没说出口的是:这种能够驱散低级诅咒的东西,对真希他们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但是对饱受低级诅咒折磨,精神敏感到连黑色东西都接受不了的九方阵来说,应该会缓解很多压力吧。 保持战斗心态很重要,但时刻活在紧张中就不必了。有了灵刀,至少他有余力分辨旁物是人是鬼了。 不用拜托夏油杰寻找展会入场券,轻而易举收回流落在外的刀剑,白栖川在鹤丸不赞同的目光里,没有多考虑就答应下来。 白栖川接过五条悟递过来的咒具,是一枚银色钥匙,随后在五条悟的引导下懵懵懂懂地将灵力灌入其中。 在成功向“咒具”输入灵力后,系统提示:【灵力操控lv1】 灵力操控居然是技能吗!他一直以为是靠本能! 自从昨日重伤濒死,中途醒来看到鹤丸国永大开杀戒,他就能隐约看到身上浮动的白色灵力了。江玖之前有试图控制,灵力却还是和之前一样不听指挥。 江玖还以为,只有在本丸做那些规定好的日课,例如锻刀、手入什么的,才能自主控制灵力,没想到五条悟三言两语就教会了他。不愧是最强!不知道九方阵以后能不能超越他。 白栖川尝试加大和缩小灵力流,都成功了,面板里技能熟练度也在稳步增长。只是鹤丸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因为【能力平庸】,他并不能存下足够的咒力,一旦消耗过多,身体就会像被抽干了一样疲惫麻木。白栖川一时不察,只堪堪在体力值见底之前收回手。 “抱歉,离开本丸后,灵力自然恢复的速度也慢下来了。现在大概有唤醒三分之一振刀的量,我可能要恢复些时日才能继续了。”白栖川充满歉意地说。 五条悟并没有生气,反而突兀地讲了个笑话。 “你们昨天和学生们一起吃饭了吧?见过小惠了吗?” 白栖川对话题的转变总是适应不良,但鹤丸国永很捧场:“哦!是不是头发翘翘,脸色臭臭的那个?” “YES!你们不知道吧,小惠虽然看起来很酷,但是私下里养了好多只小白兔,还有狗狗哦!” 兔子,狗狗?虽然很心动,但是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白栖川迷茫。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惠小时候会用兔子玩过家家哦!兔子妈妈、兔子爸爸、兔子姐姐什么的,到现在他还这么称呼那几只陪他玩耍的兔子哦!是不是很好笑哈哈哈哈!” “哈哈哈真没看出来!伏黑惠居然是这样的人吗哈哈哈!”鹤丸和五条悟同步笑得前仰后合。 又留白栖川仿佛被排斥在外,一脸问号。有什么好笑的吗? “切!什么吗,小惠的糗事居然没用吗?”高个子男性摊在椅子上,撒娇一样拖长音。 “什么没用?” “讲笑话刺激正面情感啊。你灵力恢复得太慢了,就没想过自主锻炼一下吗?或者找找诀窍?啊啊虽然你不是我的学生,但是最强老师总是忍不住传道受业呢!” “既然你暂时学不会自己产生,那你试试回收鹤丸身上多余的灵力?现在他维持人形身体的灵力还有剩余吧?” 于是白栖川和鹤丸国永开始了实验。 白栖川意念控制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用,也许需要必要的身体接触。 他们先是牵手——这个动作很寻常,更亲密的举动他们都做过,白栖川紧盯着握住的地方,试图找到灵力逆向流动的证据。 鹤丸:“有效果吗?” 白栖川迟疑道:“没有。” “这样呢?”鹤丸与他十指交叉。 “……好像还是没有。” 兴致勃勃的大龄男青年:“不!有一点点哦!有进步了,再接再厉!” 牵手有一点效果,还需要正面情绪,那…… 鹤丸保持牵手姿势不变,另一只手发动偷袭,袭击青年的腋窝。 “主公!看招!挠痒痒攻击!” 白栖川羞耻躲避,手却被鹤丸攥紧,躲避无能,气喘的笑声夹杂无力的呻.吟,被袭击得直不起腰。 “有点效果了!继续继续!”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摇旗呐喊。 从来没被人挠痒痒过,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对他人的触碰这么敏感。白栖川感到头皮发麻,笑到虚软无力,加之刚刚灵力消耗过大,腿部一软,差点坐到地上,被鹤丸国永卡住肘窝扶住。 瘫倒在鹤丸国永身上,白栖川仍带着身体敏感地带被触碰后的余韵,腿部发颤直不起身。 不过,可能他确实从这种玩闹一样的行动中感受到了愉悦,清楚地看到体力值的微微上涨,不知道是来自鹤丸还是自主产生的。 白栖川急促地喘息着,脸颊上染着剧烈运动后才有的红晕。 “哗啦”一声椅子拖地的声音,不知何时规规整整戴好眼罩的五条悟潇洒地朝他们打个招呼:“你们等晚上没人的时候回房间里搞,我先回避了。” 鹤丸/白栖川:? 五条悟示意鹤丸国永单独跟过来,于是白栖川看到两个“一见如故”的白发青年悄悄耳语了一番。 凭他的耳力,当然听不到俩人在说什么,只能挂上翩翩公子常用的微笑,心里更加觉得他们俩莫名其妙。 专门来找鹤丸的禅院真希扛着长刀经过,却听了一耳朵“身体反应”、“羞耻”、“愉悦”、“肌肤接触”之类的词汇…… 额头冒出井号:这是两个混蛋在交流怎么勾搭小姑娘吗? 这两个心术不正的垃圾人! * 晚上,不在高专,在他们目前的落脚地。 鹤丸带着一脑子五条悟传授的秘籍,进入白栖川的房间。 原计划是今日带着【鹤丸国永】去找夏油杰描绘阵法,但是鉴于他们找到了将灵力逆向传输的方法,正好付丧神也要变回本体,不用主动驱散维持人身的灵力了,省下这笔力量还能减少浪费。 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地鸽了夏油杰。 白栖川为了防止再腿软,提前坐在床上。 仅着寝衣的人类青年伸开手臂,低垂的眼眸掩饰内心的不平静,故作淡定实则视死如归:“来吧,我不怕痒了。” 嘴里说着勇敢的话,睫毛却害怕得颤抖,真是可爱! 鹤丸:“不,悟教了我更有效率的选择。” 在审神者平静的沉默中,鹤丸国永替白栖川脱下鞋,把人半塞进被子里,让白栖川坐靠在床头。 空气好像变得粘稠又潮湿,半个身体埋在被子下的白栖川突然感觉有点热。 因为不知道究竟什么是“更有效率的方法”,白栖川全程顺从鹤丸国永的举动。 空调房冷气很足,鹤丸国永怕他着凉,又把一双玉足也塞进柔软的被子里。 审神者乖乖巧巧地坐在床上,刚洗完澡散发着水汽的发丝沾连在青色血管鲜明的脖颈上,安静听话,纯洁无辜,像极了待宰的羔羊。 “所以,究竟要怎么做?” 鹤丸不答,做好准备工作后…… 面容纯洁,优雅高贵的鹤双手手心朝上,虔诚地捧起审神者右手手掌,在审神者惊异的目光中,含住玉白的手指,轻轻啄吻。 在羞涩的人类惊慌欲退却时,付丧神改捧为抓,冷白色的手抓握住审神者的手腕,将那只冰凉的手掌禁锢在面前,继续轻咬。 “主公你看一看这样有没有效果。” 白栖川能摸到对方卷着手指的舌头,感受到口腔的濡湿和温热。 纯白如纸的青年没见过这种架势,被过火的亲近弄得愣愣的,头皮发麻,大脑充血,心跳剧烈得像要死掉。 体力值确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着,这是进度条第一次不是因睡眠和进食而恢复,这说明,鹤丸的灵力确实在往他身上流动。 “呃,嗯,有效果。” 拒绝的理由也没有了,象征性地抽回手,没成功,白栖川也不再挣扎。 随着心情的平复,用带有功利性的心态去看这种事,白栖川成功说服了自己,那一丝波澜也平静下来。但进度条的增长也逐渐停下。 付丧神认真地吻过每一根手指,润湿了每一个指尖,抬眼看了下审神者蒸得发红的脸蛋,改变了动作。 鹤丸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掌缓慢而黏糊地顺着胳膊向上,手指有意无意间,在人类略带湿气的肌肤上打转。 白栖川穿的是新买的现代丝绸寝衣,布料特别柔软顺滑,随着抬手的动作,很轻松地就划到了肩膀。不知何时同样爬到床上的白发付丧神垂眼,隔着薄薄的布料,在青年肩膀处留下纯洁的轻轻一吻。 呼……哈……耳膜被自己的呼吸声占满,每一次鼻腔的震颤都仿佛耗费极大的力气。 轻柔而缓慢的手指,还有靠得极近的、来自另一个人身上的热度,带来难以言喻的痒意和不可言说的微妙感。 白栖川另一只手无力地推着鹤丸胸膛,麻痒的感觉顺着大脑流遍全身,推拒的手掌毫无力道,如同欲拒还迎。 鹤丸的轻吻很快不满足于隔着肩膀上带有褶皱的布料,偏头转移到了松垮寝衣露出的漂亮锁骨。 “嗯……” 即使是传导灵力,也太超过了! 白栖川双腿无力地变动姿势,陌生感觉让他无意识间磨蹭起柔软的被子。鹤丸之前好好塞进被褥的脚也渐渐挣脱出来,宽大的裤管在磨蹭间抬高,撸到膝盖处,露出莹白的小腿,因为过于不安分,被鹤丸一掌握住。 发出奇怪的声音了…… 白栖川难耐地扯过被角盖住羞红的脸,其他地方却敞露在外,任凭鹤丸动作。 埋首在他脖颈间的付丧神发丝柔软,摩擦着敏感的下颚,瘙痒感让他头皮发麻,浑身轻颤。 青年眸中含泪,被盖在脸上的布料悉数吸去。 “不,不用做到,这,这种程度吧?” 反正也看不到审神者羞红的脸和可爱的表情,鹤丸连头都没有抬起,说话间气息全都喷洒在青年的胸膛。 “可是我身上还有好多灵力没有还给你呢!我们只有这一个晚上,必须要提高效率……”声音埋没在啄吻间。 人类似乎还有疑虑,然而已经被亲到脚趾蜷缩,说不出连贯的话。迷迷糊糊中,只能听见付丧神在耳边低声诱哄:“放松点,主公,想点高兴的事情……” 第56章 棕色的窗帘隔档住东京的万家灯火, 安静的室内,昏黄的灯光打在床上,让仰面躺倒的青年不适地眯起眼睛。 头部被大手揽住无法后退, 为了避开刺目的灯光,青年微微偏头,殷红眼角便滚落一滴泪珠,沾湿长长的睫毛,惹得他连连眨眼。 那滴水珠顺着脸颊流淌到耳后,白发付丧神握着青年的手,指引对方用食指拭去,然后将濡湿的指甲抹在唇角,用唇缝轻轻摩挲…… “主公, ”鹤丸声音低哑,语气却一本正经:“我这么努力,你有没有接收到我的灵力啊?” “……啊, 嗯……” 处于被动的人类已经陷入迷糊状态,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懵懵地胡乱应答。 鹤丸无奈,一开始审神者还能有意识地控制灵力,心态渐入佳境后反而顾不上这些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哦!我的灵力好像没有在减少呢,主公不努努力的话, 变回刀剑就要更久了呢!主公也想早点睡觉吧……” “再不认真下去,今晚就没办法睡觉了哦……”低声诱哄中玩笑似的带有警告意味,鹤丸抬起紧扣在一起的手指示意性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白栖川被抓住的手腕被动地摇了摇,眼神艰难聚焦,最先看到的不是自己饱受玩弄的手指, 而是付丧神近在咫尺的脸颊。 人类的皮肤再如何白皙,也比不得以鹤之名化身的付丧神纯白无暇。永远最吸引人的眉眼此时温柔似水,灯光下暗金色的眸子似乎要将人摄入其中。 “你在听吗?主公?”鹤丸低头咬了一口喉结,惩罚神游天外的人。 “我们今天可是有正事要做的啊!你喜欢这样的话,以后我再教你更多怎么样?”像安抚小孩子一样,鹤丸附在他脑后的手轻轻揉弄。 “嗯……嗯。” 脑子化成一团浆糊的人类听话得很,鹤丸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罪魁祸首合理怀疑审神者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真可爱!明明什么也没做,已经混乱得不成样子了,像醉醺醺的小动物,摊平任凭摆弄,怎么能这么可爱! 被提醒了灵力连接不要中断,青年努力从乱麻中找到之前的感觉,才看到付丧神满意地点点头。 “好棒啊主公!我们继续努力吧!”付丧神欢喜地搂住喜爱的人类,难以抑制感情地,埋首在青年胸前蹭了蹭,像粘人的小短刀一样拱来拱去。 白栖川赤.裸的双足在床单上蹭来蹭去,他总是想蜷起腿——这是哺乳动物遭遇危险后,环抱自己保护柔软肚子的天性——却因为床单光滑脚腕无力,而频频滑落。 嫌弃它们碍事的付丧神不得不伸出一条腿压住。 五条悟说,他有试验过(讲笑话),单纯的快乐无法让审神者产生灵力,虐待性质强行让人笑出来的挠痒痒却成功了。也许带有痛苦的愉悦却会刺激他的大脑皮层,让灵力活跃起来。 羞耻,快意,身体接触……这就是他们想出的办法。 当然,五条悟的话是经过鹤丸脑内自动加工的,仅代表他个人理解。 “鹤丸,鹤……丸,轻点……” 靠坐在柔软床头的青年蹬了蹬腿,似乎想挣扎,却被对方用银白色的头顶在胸前,逃避不得。 白栖川寝衣虽然微微凌乱,但还是好好地穿在身上。鹤丸近在咫尺的呼吸打在薄薄的布料上,热意透过丝织传到皮肤上。 太过火了…… 青年双腿无助地来回搅动,在鹤丸的压制下踢来踢去。 难耐地仰起头,长至腰间的墨发向后垂落,几缕发丝逃脱大部队,和鹤丸肩膀上金色的饰品钩缠,牵扯出些许痛意。 白栖川一只手按住鹤丸乱动的头,想让他不要再闹,让他先把头发解开。 白发付丧神却偏头啊呜一口,将如墨的发丝纳入口中。 “啊!头发!别咬……” 白栖川按住头部的那只手颤抖着去解绕在饰品上的结,却不小心触到鹤丸的脸。 平日,即使是夏季也仍然冰凉的手指被暖得透红,不是惯用手的左手现在更加不听使唤,不慎划过付丧神俊美的眉眼,在一瞬间拂过贪吃的嘴角。 …… 鹤丸三两下解开头发,突然远离了他。 白栖川被胸前小老虎撒娇般的磨蹭撞得清醒了几秒钟,还没来得及交代鹤丸留有分寸,眼前就被黑暗覆盖,两秒钟后,发顶感受到了轻柔的亲吻。 被完全盖住的白栖川:……? 不像刚刚那样陌生又猛烈的攻击,而是柔和而充满克制的小心翼翼。明明没有更多肌肤相亲,白栖川却像被细碎的吻含化了一样,在软和的被子底下软成一团,不想动弹。 呜……好像没那么可怕了,好舒服。 鹤丸拿被子将主公整个人遮住,将那张被羞耻感蒸得通红的脸埋在下面。 若不是这样,他不保证之后会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衣衫还算完好的鹤丸跪坐在床边,狠狠地喘了口气。很好,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没有人能看清他此时不妙的表情了……只有这时,他才敢放肆地露出心底的渴求。 说到底,都怪审神者吧! 只要义正言辞地要求,这样轻信好骗的审神者,无论什么不合理要求都会答应的吧? 稍稍用些力,压制住人类想要掀开被子却因脱力而力道不足的手臂,鹤丸神色晦暗,剧烈喘息,明明是被子外的人,却好像他才是被困住的那个囚徒,不敢将这副被欲求沾染的世俗模样暴露在心悦之人面前…… 他可以越过那条线吗? 很接近了吧…… 就像刚刚,只要说是为了创造身体反应,通过羞耻感产生愉悦,从而恢复灵力和传导灵力……一向尊礼,羞于身体接触,甚至在外人面前连拥抱牵手都会害羞的审神者就变成高温熔化的玉钢,任凭他人塑形。 用有理有据的说法哄他,再过分的举动也会被顺从吧…… 只要诱.骗他亲口答应下来,等他清醒过来,即使没有被询问过的印象,只要鹤一口咬定经过他同意了,羞涩的人类一定也只是短时间不敢面对,把责任揽在他自己身上,觉得鹤只是迫切想要帮忙,虽然方法不太对,是自己没有拒绝的错…… 鹤丸压在被子鼓起的包上,爱怜地亲吻唯一露出的头顶。 但是不行! 即使他再怎么渴望也不能越过那条界线! 啊……太渴望了!无时无刻不在想!想把拥有的全部奉献给他,想更进一步,也想索求更多爱意! 别说将一身本就来自审神者的灵力交还回去,他渴望与主公融为一体,却不只是像从前那样作为刀剑被握在手中使用! 自从明悟自己的心意,他便再难将视线从这个人类身上移开。搂抱,亲吻,这些人类陷入爱情后特有的互动,他实际上并不热衷。玉钢砥石之身哪有那么旺盛的欲求呢?说到底,只是刀剑付丧神本能作祟,恋心加持,一刻也不想分离罢了! 在气氛黏滞的室内,身下就是被爱意浇灌到瑟缩颤抖的爱人,鹤丸国永却不合时宜地清醒又理智。 付丧神的爱恨本就丰沛极端。它们漫长的一生中,几百上千年间,即使再怎么被人使用,拥有主人的时光也仅占据一小部分,让他们印象深刻的记忆就更是如雪花纸屑般琐碎。 其中,能在付丧神海量记忆中打上特殊标记,心甘情愿一遍遍回忆的,唯有那些惊才绝艳的旧主,或悲或喜的旧事。 可笑又可悲的是,这种“灵物”从诞生起,身心牵系于他人,从懵懂初生到染上人性,一切一切全看造化命运,而无自主意愿。 鹤丸久经世故,也算走过波折的路途,看过纯白又污浊的俗世。旧主里,品行高尚者有之,低劣狡诈之辈有之,不想那些沉湎于过去的同僚们,这些在他心里只留下浅浅刮痕,他很少去回忆。 只有这个人,身处他目之所及之处,便心生欣喜。若即若离的触碰,也能让他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地悄悄靠近,被默许后会心满意足。放肆拥抱亲吻时,却会贪婪如鬣狗,内心更为空旷…… 要克制,要体贴…… 惊吓要适度,惊喜要切合心意…… ——当自由自在不染颜色的鹤,心甘情愿去考虑这些,考虑他的心情,潜移默化改变自己的行为模式时,它便不再飞翔,收起翅膀栖息于灵魂归处。 鹤丸每一下温柔的轻吻,都像是在告诫自己: 【慢慢来……他们还有时间…… 克制一下…… 不要吓到他。 】 松开压制的力道,他像等待胆小的兔子一样,等着审神者从被褥里冒头。 白栖川不适地动了动手指,浑身酥麻的状态下,自由的那只手无力抗拒,三根手指捏紧被罩边缘,随着主人的心情碾压揪紧,卷动剐蹭。 没有被鹤丸继续进攻,他在黑暗中冷静了一些,虽然还是手软脚软,好歹能用大脑思考了。 清醒过来的白栖川有些不知所措,他刚刚被卷入陌生的愉悦之中,随着鹤丸的给予而浮沉。现在重新掌控自己的呼吸,大脑缺氧的感觉缓解了很多,终于回忆起刚刚那番疾风骤雨。 感受了一下,灵力确实增长了许多,也许不只是来自鹤丸的传输,也有情绪起伏剧烈产生的影响。 在重回光明之前,他要先好好想想该怎么面对身边的人。 付丧神这般先斩后奏,白栖川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发怒警告一下? 不知什么触动了他的回忆,他突然再次屏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他,他居然啃他那里! 想起被吮吸的锁骨,白栖川脸色再次爆红,没被抓住的那只手痛苦地按住脸,连蒙在眼睛上的遮蔽物都挡不住呼吸间的热意。 于是鹤丸听到,自己把自己藏起来的审神者隔着厚厚的被子传出来一声羞耻的呜咽。 付丧神笑得更欢了。 ——事实上,能产生“是否要发怒”的想法,白栖川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愤怒。 在还不知道鹤丸心意的时候,在本丸里,他就不反感他的靠近。在二人有更多相处空间的现世,鹤丸更是经常搂搂抱抱,他也没有在意过这些,只以为是霓虹文化里朋友间的正常相处。 现在想来,他是不是从内心到身体,都对鹤丸敞开了呢? “没意识到”,真的是没意识到吗? 如果别的亲近友人这样做,他仍然不会在意吗? 那天的告白,如果是三日月,莺丸,歌仙…… 如果是他们,他会狼狈地失礼逃走吗? 他会在惊讶后妥善处理,然后真诚抱歉吧…… 说起来,他到现在都欠鹤丸一句道歉…… “君子坦荡”,不仅是对他人他物,也是对自己的内心。 是的,白栖川承认了自己也许也有那样违反世俗的想法。鹤丸很好,懂他,爱他。他们之间没有误会,没有分歧,甚至连吵架都没有。偶尔为之的惊吓,即使短暂恼火,也会被他三言两语化解,变得哭笑不得。 一切都很好,唯有他过不去那个坎。 没错,白栖川对自己坦诚了对鹤丸的喜爱,却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他。 人伦五常,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越过?不提恩师的教导,便是江湖友人深陷不伦之爱泥潭的前车之鉴,就足够让他畏首畏尾,裹足不前。 爱如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 总是贪图一时片刻的享乐,他们真的能长久走下去吗?平庸守礼遵循礼法了一辈子,他真的有勇气面对他人的眼光吗? “鹤丸,我想和你谈谈。” 白栖川散乱着头发坐起身,手心是微凉的触感。 “鹤丸?” 身边没有人。 * “杰需要多久呢?” 白栖川将贵重的刀剑双手递过去,黑发丸子头男人笑得眉不见眼,轻快地接过。 “很快。” 白栖川不放心,毕竟是在刀剑本体上做文章,即使动手的人是再信任不过的好人,他也怕出什么意外。 只是他连自己的灵力理论都没搞明白,对夏油杰使用的咒力更是一窍不通,即使对方很耐心地给他讲原理,他也只听个一知半解。 所以现在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后面,亲眼看着他一笔一划地,用红色颜料绘制一个巨大又复杂的图案,然后缩小再缩小,印刻在鹤丸国永刀柄末端。 想象中玄乎其玄的光效、声效统统没有,空气里也没有浮动什么指引方向的文字。志怪奇谈里,妖鬼施法的描写更是完全不符。 白栖川轻轻皱眉,夏油杰说他只是用这把刀作为媒介,以此寻人寻物,纵使上天入地也能找到踪迹。 只是他看着仍然留在对方手里的鹤丸,仍然锋利如电,光可鉴人。外表看上去毫无变化,可是他总觉得灵气暗淡了许多。 也许是被消耗了吧。 没关系,据说这个图案三日后就会淡去,他这几日可以时常用灵力温养,总会恢复的。 “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大笑着转头。 白栖川不解:“结束了吗?”被突然响起的笑声弄得有些警惕,青年伸出手要拿回刀剑。 被人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男人没有生气,很痛快地还给了他。 “结束了,我知道了哦。” 重新握上鹤丸国永的刀柄,即使丝毫不通剑术,白栖川也像重新找回了底气。再加上夏油杰自信的话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殆尽。 “感激不尽!请问它们在哪里?” 笑得眼睛都眯没了的男人没有卖关子:“你之前说过有五振刀剑已经清楚下落,所以我这次着重寻找的是落单的那振。” “它在东京一个治安不错的行政区里,也许被人随身携带着也说不定,好像还在移动哦。” 白栖川傻眼:“那我该怎么找?” 他之前和鹤丸约定好,得知长谷部下落后,他们立刻去将他带回来唤醒询问当日的任务情况。然后从纪藤肆也那里回收乱和鸣狐,最后,他们就可以在高专安安稳稳地等五条悟收购三日月他们了。 但是谁能想到长谷部的位置还在移动啊? ! 夏油杰让他别担心:“这个阵法会维持三天,这三天,只要你随身携带它,我随时都能通过这把刀感受到你的位置和想找的刀剑位置。你可以先去那附近看看,我们电话联系。” 所以不能立刻召唤鹤丸是吗?白栖川迟疑了一下,很快就做出决定。 上次他和鹤丸分别,不幸遭遇特级咒灵,只是小概率事件。他独自一人也能做好这件事! 而且现在他身配鹤丸,遇到危险,随时能拔刀召唤付丧神,可以说是将危险性降到最小! 所以,根据夏油杰的指引,站在人来人往的米花町,茫然地巡视着经过的人。白栖川晕乎乎地看花了眼。 不是说已经靠得很近了吗?长谷部究竟在哪啊? ! 他已经呆站了很久,就算刚刚持有长谷部的人经过,可能也已经错过了。 正准备再给夏油杰打个电话,一个清亮好听的声音叫住了他。 “请问,你手里拿的,是仿真太刀吗?” 第57章 安室透很早就注意到站在街头的白栖川了。 这个留着少见长头发的男性二十分钟前就规规矩矩地站在人行路附近,似乎在观察路边的行人。 一般情况下,即使是作为公安化名潜入黑衣组织、怀疑心颇重的他,也不会对路人投以过多关注,但是非同寻常的是,这个人手里握着一把七十多厘米长的刀! 根据长度和重量来看,不是霓虹风靡的宅文化道具,而是一振真刀! 要是以往,他不会多管闲事。但是最近警视厅正在调查一起离奇的杀人案。 死者特殊的伤口形状不是常见的匕首、水果刀的造成的,而是现代已经很少被使用,只作收藏用途的日本刀造成,而作案工具至今下落不明。 事发隔日,毛利小五郎又接到另一起委托。委托人声称家里突然出现一柄刀,给他阴沉的感觉,所以他没敢靠近,当晚就做噩梦梦到了吃人的怪物。本想带着证物去警视厅报警,没想到第二天,那把刀就如同来时那样离奇消失。 警视厅不接受这样的报警理由,没办法了, 只能委托给私家侦探调查。 委托人怀疑牵扯到了灵异神怪,否则无法解释没有任何仇家的普通人为何遭遇这种“疑似恐吓”。 安室透和柯南都坚信这一定是人为, 做噩梦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可能是犯人使用了致幻性药物。 消息更灵通的公安更是把“神出鬼没的刀”和那起杀人案联系起来。再联想到铃木家即将举办的展览…… 这种敏感的时候, 看到被列为危险品的刀剑,安室透免不了要调查一番。 “请问,你手里拿的,是仿真太刀吗?” 白栖川回头,看到一个金发的帅气侍应生,穿着旁边咖啡店的图案的围裙,微笑朝他走来。 虽然有些惊讶被陌生人搭讪,但是白栖川很温和地点点头:“是的。” 他有模仿鹤丸,在刀剑本体上缠厚厚的布条,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 金发男人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你好,我叫安室透,是这家波洛咖啡店的店员,同时也是一名古代刀剑爱好者。刚刚透过玻璃窗看到你手里拿的很像日本刀,真是抱歉!一时难耐冒昧打扰了!” 白栖川笑着摇头:“怎么会呢?看到喜欢的事物激动是人之常情,何况我并没有被打扰。” “那真是太好了!实话讲,我刚入行不久,正是最痴迷的时候。没能得到铃木集团刀剑会展的邀请函,我还失落了好久!能被理解真是太好了!”金发男人松了一口气。 白栖川对有礼貌的人很有好感。这个深肤色的帅气侍应生情商很高,对刀剑的喜爱也不似作假,而且并没有问他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白栖川很快就和他熟悉了起来,甚至还跟随他踏入店里,答应了他近距离鉴赏的请求。 君子成人之美,虽然没有什么回报,但是满足一个普普通通的店员小小的梦想,白栖川还是很乐意的。 长谷部一时半会遇不到,只能稍后再给夏油杰打电话。 而且,他一会还要在这里见一个人…… 为了防止在人前召唤付丧神,白栖川并没有贸然触碰鹤丸,而是由安室透自己鉴赏。 “啊!果然是开刃的刀!好锋利啊!”安室透眼睛亮亮地赞叹道。 “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名刀鹤丸国永的仿品吧!真品只剩下茎身流传下来了,没想到这把刀连精致的刀柄也能根据历史记载还原下来!” 像是有什么惊喜的发现,金发男人掏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放在桌子上对比:“连刀纹都一模一样!真是了不起!” 白栖川面带微笑地听安室透夸赞鹤丸的锋利和精美,每夸一句便笑意越深,仿佛与有荣焉。至于安室透看出了鹤丸国永的真身,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没人会想到鹤丸国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本体。一切都可以推脱为是仿制品,就暂时委屈一下鹤丸了。 像是觉得不好再霸占这柄十分珍贵的刀,即使是依依不舍,十分有风度的男人也妥帖地缠好布条将刀归还。作为回报,他提出自掏腰包请白栖川尝尝他的手艺。 正直的青年不想占别人便宜,更何况他还有事要做,所以提出离开。 只是在白栖川临走前,金发蓬松的店员站在门口,有些向往又有些迟疑地说:“请问您这振刀是从哪里获得的呢?” 见白栖川愣住,他像是想开了一样,摸着后脑大大方方地说道:“虽然我大概是买不起这样一振工艺精湛的刀哈哈,但是如果有刀剑市场的话,我很想去见识一下饱饱眼福。” 警视厅在调查凶器的来源。他们找不到凶手,就想从管制刀具的买卖来源下手,追查流通链条。经过刚刚的相处,安室透能基本排除这个来自种花的外国人杀人的可能性——除非他和自己一样,拥有卧底级别的演技,能够这么完美地伪装出纯良的眼神。 既然不是凶手,如果能从白栖川身上获得些刀剑的信息,或许能有更多发现。 “呃嗯……是我一位友人亲手锻造的。” 安室透讶异地睁大眼睛:“您朋友!” 白栖川不太想进行这个话题,他好像感觉到什么危险处境,脚步悄悄后退,向咖啡店门口靠近。 安室透眼光一利:有问题! 这把刀来路蹊跷! “真是一位刀匠大师啊!能引荐……”刚刚所有话题都完美避开关键点的男人似乎突然看不懂对方的眼色了,开始问些让人为难的问题。 不远处的卡座上。 “安室先生?安室先生。”戴眼镜的青年克制地抿起唇角,很好地将被忽视的不悦感隐藏下来。 “请给我一份招牌三明治和冰美式。”——请专注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缠着我另一个马甲了。 可惜他的呼唤没有被当事人听到。 另一个美女店员榎本梓替同事道歉,她不希望喜欢的歌手对波洛咖啡店产生不好的印象:“不好意思纪藤先生久等了,我这就去准备咖啡,安室先生马上就好。” 男人客气地点点头。 他知道安室透的名字,另一个女店员拿手菜并不出彩,所以他并没有记下名字。客观上被拖延了上菜速度,他只是礼貌地稍加催促,态度还算友好。 内心怎么想的不论,至少偶像包袱让他没法做出有失风度的事。 好在他今日的剩余日程比较弹性,被耽误几分钟也只是心理上难受罢了。 他是来找白栖川的。 纪藤肆也从阿笠博士家里离开,按照计划,他本该在五分钟之前带走打包好的安室招牌三明治,可是厨师却迟迟没有行动。 这没什么。 趁这个机会,江玖以纪藤肆也的视角观察白栖川。 用一个角色身份去看另一个角色,果然心情十分奇妙。 这个游戏的特殊之处在于,虽然是同一个人,知道对方的经历,但是立场影响态度,他们并不是天然站在同一立场的。对别人的经历和遭遇有截然不同的看法,身体性格也对思维方式有着很大影响,沉浸在角色中时,考虑的东西更偏向自己的利益。 不过总体游戏进程由江玖把控,再怎么“沉浸式”,也会受到玩家的游戏风格倾向。 当初九方阵和白栖川相遇,江玖居然在长期处于混沌躁郁中的九方阵心里感受到了难得的平静!这可是极为难得的体验! 那一刻的平静在暴烈扭曲的心灵世界里是那样的珍贵!所以九方阵对白栖川的初始好感很高,江玖在九方阵身体里时,心态上很愿意和白栖川靠近——虽然没有行动。 而白栖川看九方阵也像看一个惹人心疼的小辈,怜爱地主动提出愿意随时提供帮助。 非高峰期人流稀少的咖啡店里,江玖坐在卡座间,看着留下冷汗的白栖川,数着手表上迟到的分针,脑海里转过很多思绪。 白栖川从五条悟那里得到灵力产生的方式时,他就让纪藤肆也同步尝试了,但是纪藤肆也丝毫没有白栖川那样灵力流动的感觉。 大概是创建人物时没有设置超能力相关的特质,纪藤肆也既没有咒力天赋也没有灵力天赋。 于是,即使再怎么不服输,纪藤肆也也知道自己无法占有那三把令人眼馋的刀剑了——虽然他本来也不打算强行占有。 那么…… 无法在肉.体上追赶,便在脑力上超越! 九方阵和白栖川各有过人之处,他决不能落后! 江玖操控纪藤肆也上前打断安室透他们的谈话:“白,你存放在我那里的两振刀什么时候取走?” 安室透很惊讶这个常客居然认识白栖川:“好巧啊!二位是熟人!等等!难道您就是那位锻造刀剑的大师?!” 没有玩家控制的白栖川似乎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纪藤肆也搭话,眼睛微微睁大:“啊,纪藤,你来了。” 不好打扰两人的私人谈话,安室透似乎在榎本梓的提醒下,惊觉怠慢,虽然很感兴趣,但还是回后厨准备三明治去了。 * “白,我愿意用从收藏家那里购得的价格和你交易乱藤四郎和鸣狐。但是我有一项请求。”一上来就掌握话语主动权,对面的人开门见山地说。 此时江玖又回到白栖川身上,被纪藤肆也带到他习惯的位置上坐好。 俊美的男人食指扶了下眼镜,旁边被擦得透亮的玻璃窗反射着阳光。 “我对人类究竟能将物理学发展到什么程度感到好奇。如果你能将手里的时空转换器借给我,你可以不必再收集那样一大笔钱。”因为刀剑现在在法律上属于他的私有财产,所以他并不心虚。 白栖川对纪藤肆也这样强势的精英风格有些适应不良,主要是他很少和这类人打交道。 “这……抱歉,你应该无法使用的。而且政府的东西应该是机密吧……”好心的公子连拒绝别人都会感到抱歉。 “那算了。”反正他也觉得白栖川不会答应。纪藤肆也接着放宽条件,请求白栖川回到本丸后收集一下时之政府时空转换的原理,如果无法将资料递交给他,至少印在脑子里。 是的,在放弃付丧神这个感兴趣的项目后,他对白栖川拥有的另一项能力产生了想法。 “时间,空间,竟然能通过一个小小的齿轮随意拨弄,近现代物理学被未来科学家玩弄股掌之间,广义相对论是否从此被推翻……我真的非常想知道。” 纪藤肆也这个人功利性非常强,他想将目之所及的一切控制在手中。不知为何,从身份创建之初,他的心中就伴随着空虚,他把这种感觉理解为“没能掌控足够的力量。” 解开困扰现代物理学家的时空谜团是一个很好的名利双收的机会。 ——这是江玖早就决定好的,暂时给纪藤肆也规划出的长远路线,当然,随着游戏主线剧情的推动,路线随时更改,毕竟可玩性才是最重要的。 他要试试看,成为游戏里的爱因斯坦! 早就知道谈话的目的,只是在白栖川视角看这个东大高材生,他才发现,系统挂机出的纪藤肆也是多么的强势果决,有坚定理想、有明确目标的人是多么闪闪发光。 “我会的,纪藤要先等等,你先寄到这个地址,我马上就会找齐所有……” 安室透端着盘子靠近,白栖川的声音渐渐隐没于唇齿中。 安室透只听到“尽快找齐”这几个字。找齐什么?筹集钱款? 说起来之前他有说那把鹤丸国永的仿刀是朋友锻造,纪藤肆也刚刚也说“什么时候取另外两振”,那么难道纪藤先生就是刀剑流入市场的源头? 那为什么白栖川要支支吾吾? 将怀疑和疑惑敛入心中,金发服务生笑容阳光,语气真诚:“两份三明治和咖啡,白先生的餐品由我请客,请务必尝尝我的拿手菜。”白栖川本就对他没有什么恶感,现在更是对他好感度up ! 白栖川正要道谢,却在金发男人眼中看到倒映的寒光—— 破碎的玻璃碎片在空中反射耀眼的阳光,细碎的闪光让时间都慢下来。 这种突发事件,无论是白栖川还是纪藤肆也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退后——!” 危难之间被反应神速的男人护在怀里的白栖川只看到一道利刃劈空而来。 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面目狰狞动作僵硬,眼鼻耳流血不止,印堂发黑,衣衫破烂,却持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刀疯狂劈砍! 门外已经有路人被砍伤,街道上快速出现一片真空。于是犯人的进攻目标转向和平的咖啡店。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被临危不惧的服务业护在身后,腿软得发抖仿佛怕到站不起身,所以没能像纪藤肆也那样利索地逃走。 安室透一边紧盯着像是嗑错东西发狂了一样的罪犯,一边护着白栖川后退——他不想在普通民众身边暴露武力值,又不能放着不管,毕竟凶手持刀当街杀人,激情犯罪最难处理。 等等,那把刀! 卧底黑暗组织的安室透偏头,白栖川握着太刀的手指紧到发颤,血液不流通导致手指发白,是很明显的惊吓状态,不似作假。 他也有类似的刀! 还有刚刚和其他客人一起逃走的纪藤肆也!他也自称家里有刀! 而且他们还都巧合地在同一时间出现! 这一连环事件过于巧合,很像某种大型犯罪事件的开端,预示着暴动和混乱。侦探的怀疑心理让安室透嗅到些不寻常。 而这一切的源头,很有可能是疑似仿古刀剑制造者,曾经是风靡霓虹的火爆歌手,网络上消失已久的纪藤肆也! 不知自己已经被难缠的公安头头盯上了的纪藤肆也跑了很远,回想起因为懦弱而不敢逃跑的白栖川,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发生了计划外的事件,真是扫兴! 而呆愣地躲在柜台后,看着拥有温暖笑容的金发男人艰难地和歹徒搏斗的白栖川,此时陷入无与伦比的惊愕之中。太过震惊以至于大脑空白,思维无法控制身体,脚步无法移动分毫。 好看的眉眼被玻璃碎片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渗出鲜红色的血珠,像是垂落在眼角的血泪,摇摇欲坠即将凋零。 手指用力到青筋凸显,细瘦的手腕更显纤弱。 颤抖的嘴唇难以吐出完整的话,细弱的声音像是喃喃自语,也像是在跟无知无觉的死物对话,在噩梦中寻求一丝丝支持。 “黑色的,红色的,我的灵力……不……” 压抑又压抑,那声呼唤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压切长谷部!” 第58章 白栖川坐在一片狼藉的咖啡店里,看着及时出现的警察押送挣扎不止的犯人上警车,那把危险的武器被作为罪证装入证物袋中带走。 英勇搏斗,险而又险制服反社会暴徒的优秀市民关切地弯腰询问:“白先生, 眼睛,还请尽快消毒吧。” “还有,您刚刚太莽撞了,见义勇为可要量力而行。您一看就不常锻炼身体,遇到持刀抢劫的罪犯及时报警就好,别像这次这样贸然冲上来了!” 白栖川抬眼看向安室透,虽然什么也没说,眼神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地表达出来了。 金发男人弯起眉眼,紫灰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亮光:“我?别看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咖啡店店员,我也是向毛利老师学习的见习侦探啊。总是出没在犯罪地点,为了保护自己,我姑且也练了些散打。某种意义上讲,我可是很厉害的哦!” 安室透顽皮地侧过头,浅色的发丝轻轻摇摆,小小的自傲让他鲜活起来, 和刚刚面部严肃勇敢牵制犯人的冷酷模样截然不同。 当然,白栖川无暇思考这些反差。 毕竟要说反差, 他才是反差巨大到让人无法忽视的那个人吧…… 疲惫如潮水,让白栖川提不起兴致。精神的倦意, 身体的虚弱,让修养极佳的大家公子不愿进行更多社交。 他朝还想问他些什么的安室透点点头,抱歉地拱手,握着不离手的太刀离去。 安室透目送这个奇怪的人离开,转身收拾一片狼藉的小店。 “桌椅都倒了, 地上全是玻璃渣,真是给人添麻烦啊……” 白栖川如游魂般走在大街上,四肢的酸痛感让他苦恼不已。但即使身体不适,他仍然腰背板直,步伐稳健——忽略他极慢的动作。 “果然太莽撞了吗?”白栖川反思道。 “真没想到我也会做有失斯文的举动呢。” 思维混乱之中,连“思考”痕迹都漂浮在空中,虚幻的想法游离在物质外,如同鬼神降临般占据他的肉.体,让他做出冲动的事。 现在想来,大概这就是俗说的“热血上头”吧! 比起刚刚,他已经冷静了太多。 * 几分钟前。 刚拥有目视灵力的能力,尚未熟练掌控,白栖川并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长谷部的本体。 他和付丧神之间有一种特殊的感应——这也是他当初强烈要求亲自来现世的原因。 某种意义上,算是“心灵相通”? 说到底,他是本丸一切付丧神化身的灵力提供者,这种牵连在契约成立的瞬间便已形成,总能在巧妙而意外的地方体现存在感。 在被玻璃碎片划伤眼部的那几秒无措与慌乱后,一些陌生又危险的感觉袭击而来。 被野兽盯上,被妖邪凝视。 人类对危险的感知来自进化的原始特性,永远是最好的保护手段。 仿佛被恶劣的存在盯上,如果是小动物,大概会被吓到皮毛战栗了吧。 但到底是没经过战斗训练的文弱人类,对此缺乏敏感,一瞬间的寒意划过大脑,没能让他动起虚软无力的双腿,反而让他在惊恐呆滞中看到了更在意的东西。 ——被神色狰狞的恶人所持的、涌动稠密泥泞的黑色诅咒的、神光熹微灵力暗淡的,压切长谷部! 金霰鲛青漆打刀拵,刀刃淬火后独一无二的皆烧纹。 他不会认错! 霓虹的国宝,黑田家世代保存的“压切御刀”,他曾在入职本丸第二天灵力耗尽后无聊心情的驱使下,翻来覆去反复把玩。即使过了很久,那令人沉迷神往的感觉仍然无法忘掉。 无论持有者是谁,那把刀就是“压切长谷部”! 为什么没有出现本该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感应? 因为在灵力与诅咒的交战中,长谷部的灵力被全面压制了! 咒力太浓厚了,红色与黑色翻涌,灵力的些许亮光甚至肉眼不可视! 更甚之,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身上,还在源源不断汇聚着黑气,流入刀柄附着而上! 为什么会这样? ! 那付丧神呢? 里面的付丧神还好吗? ——长谷部,还是长谷部吗? 那个一本正经的付丧神穿着出阵神父服,器宇轩昂地离开,满怀完成审神者任务的决心,昂着头来到相对冷兵器时代而言危机四伏的现世…… 难道要落得如此下场吗……! ——他会变成咒术师讨伐的,没有丝毫美德的,混混僵僵的咒灵吗? 时之政府审神者间流传的暗堕传说,因为白栖川久不出门,和其他人缺乏沟通,而没能传入他耳中。故而此时此刻,他只联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否则,在这个情况不明的时候,这个最容易自己吓自己的胆小人类,还会更加惊慌。 …… 白栖川在意识到压切长谷部的不对劲时,忘记了自己处于怎样的危险境地。 他对战斗一窍不通,衙门办案、快意恩仇、江湖的刀光剑影他从来远远避开。他不会分析战局,看不出安室透留有余力,牵制歹徒的纠缠看似危机四伏实则游刃有余。 在他眼里,要阻止长谷部继续恶化,截断来自暴徒汇入的诅咒,刻不容缓! 灵力被诅咒压制,那就给他更多灵力! 所以,明明连吐息都浸染着笔墨的书卷气息,一张锋利的纸张都能轻而易举划破他的手指,这个柔弱的书生却莽撞又愚蠢地,妄想突破安室透划定的保护圈,从近乎失控的歹徒手中将刀夺走。 【懦弱】、【胆小】、【能力平庸】…… 人物或基础或衍生的特质,由于玩家拥有最高级别的控制权,在强烈的主观意愿下,能够短暂地突破白栖川的角色设定,做出了系统待机时无法完成的举动。 他在安室透不赞同的眼神中冲上来,像个热血上头的小年轻一样,不自量力地“见义勇为”。 这可不是普通民众应该参与的事! 安室透不得不敞开了打,三两下缴获打刀扔在一旁。 为了让白栖川远离,他还大喊:“先把刀拿远一点!” 白栖川听话地快劫匪一步,抢过刀跑远,将男人间血腥肉搏的场面抛在身后。 手心刀柄发烫,也许是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他一触碰,黑色浊气就像发现了持有者更改了一样,暴烈地涌动,给他的感觉很像是那天遭遇咒灵时的被邪气入侵的灼痛。 “普通人和诅咒接触,会被咒力侵蚀哦。你当时手腕上长出好多只密密麻麻的眼睛呢,很可怕的!所以,别仗着有点点微弱的灵力就胆大妄为地随便靠近哦。”五条悟当初好像危言耸听的话突然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脑海。 白栖川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压切长谷部”变成对他有危害的咒物的可能性,而是:被恶意侵染的长谷部是否也如他当初那样,灼痛难忍欲死不得呢? 只是想想,情绪丰沛的人类便感同身受,几步间已泪眼朦胧。 粗鲁地蹭干软弱无用的眼泪。 刀鞘还没找到! 不能召唤付丧神!即使他确认长谷部的安危。 不能将状态定格!至少要做点什么!他能做什么? 大量灵力以普通人不可见的速度灌入,蒙灰的刀刃仿佛被干净的布匹擦过,逐渐泛出光亮的色泽。 但是还不够! 没有想过为什么长谷部会被诅咒,白栖川只知道黑气还在,诅咒还没有被祓除! 他躲在柜台后放肆地输出,低血糖的症状开始出现,体力不支眼冒金星的眩晕感袭来。直到鹤丸国永看不下去,在他身上抖动不止,震感强烈到仿佛要挣脱本体束缚,白栖川差点将其脱手而出。 “请先生将证物交给我,警方要将它带回警局。” “……” “您之后方便做个笔录吗?” “……” “先生?先生?您需要毛毯和热水吗?”检查现场的警察小姐因为好奇,穿过柜台靠近那个人,才发现,这个倒霉市民面色惨白跪坐在地上,头无力地靠在柜台底部,唇色苍白仿佛失血过多。 “啊!您受伤了吗!救护车!” 男人这才像大梦初醒,恍若隔世。 最后当然解除了误会,救护车也不需要来现场了。只是压切长谷部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带走了。 白栖川走在回驻地的路上絮絮叨叨地和鹤丸讲话。 “长谷部还不知道怎么样,不过至少有下落了,安室说它会被带去东京警视厅鉴定,牵扯人事众多,一般身份的人找不到合理理由见到重要证物。” “拜托夏油杰吧……咒术师总有些神鬼手段将它带走,急事从权……长谷部那个样子,太让人担心了,放下去不管总觉得会出什么事,这个时代的法律我也不了解,只好求助些非常手段了……” “正好让杰帮忙处理一下长谷部本体上的诅咒,咒术界的事,还是让咒术师来做比较好吧。” “乱和鸣狐也拜托纪藤肆也寄到杰那边了,我本来以为我们要找长谷部找好久,把名贵的刀剑放在空无一人的暂住地有点不安全,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好累啊,腿有点痛,可能是刚刚蹲久了。” “五条那边也快结束了吧?啊,还有灵力形式欠下的债款……” “最近的事好多啊,真想快点回到本丸啊……” 心灵累到极致的人总是容易产生逃避的想法。 就像交代后事一样,文弱的公子将之后的一二三步骤啰嗦唠叨地交代给刀剑之身的臣子,便撒手不管了。 米花町偏僻的拐角,白光一闪,鹤丸国永接过软软倒下的人,心疼地搂在怀里。 “真是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啊……” 第59章 审神者任性地抛下他舒舒服服睡大觉去了,鹤丸国永不得不一个人把对方交代的事全办妥。 长谷部本体的奇怪之处他也看在眼里。鹤丸虽然看不到灵力,但是病灶体现在付丧神本体上,那灰暗的刀刃和褪色的刀鞘,他可不会忽视! 打电话请求夏油将警局里的“国宝”带出来,免得夜长梦多。被这个时代的人类发现正身可就糟糕了! 但在另一件事上,鹤丸没有遵照主公的嘱托,而是第一时间把乱藤四郎和鸣狐接了回来! 压切长谷部很有可能就是中了咒术界的莫名其妙的招式,审神者居然还能放心把完好无损的刀剑们放在他人之手? ! 既然审神者已经改变计划提前唤醒了他,就不必麻烦那个“好朋友”了! ……该怎么说呢?鹤丸总觉得夏油杰这个人奇奇怪怪的,让他无法完全信任。 究竟做出什么事,才会让咒术界通缉呢? 即使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站在五条悟代表的正统咒术师对立面, 是坏人的概率比较大吧? 隐姓埋名在繁华又混乱的东京,连名字都再三拜托要保密,这些难道还不可疑吗? 在最初救下审神者的好人滤镜褪去后, 鹤丸国永警惕心上线, 就觉得对方似乎有所图谋——当然,他起初以为这个咒术师对自己有那方面想法——后来一直相安无事,对方也确实在客观上帮了他们许多, 警惕的想法便淡了许多。 只是夏油杰总是一副清正端庄无欲无求的神佛表情,哄得审神者像是灌了什么迷魂药似的全然相信他,惹得满心恋心的付丧神大为不爽! 将无意识的嫉妒归类为理智怀疑,鹤丸抢在夏油杰收货前,截下来那两振刀。 马上就要结束这一切返回本丸了,还是不要低估人类的贪婪之心,招致更多风险了! ——义正言辞的鹤丸。 * 江玖从白栖川那边下线,退出游戏后想了想,又登上去挂机——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 让鹤丸自己行动吧。 他在线下刷了会儿论坛,发现好多人在吐槽【咒与爱】资料片一个叫“真人”的咒灵。想着既然能被单独提出来吐槽,应该是个比较重要的npc ,提前了解一下也好。所以他没想太多就点进去。 楼主【失眠到天亮】:真人尼玛太丧病了吧!我明明是咒灵友好派,天天去他面前刷好感,给他的理想打call!就是听说他能变形,想体验一把触手的乐趣!结果惨遭咒灵团体分尸,还给了我一个人类叛徒,恶血之花的CG! 1L 【失眠到天亮】我看他腆着那张天真的脸,抱着我只剩一个头的身体笑得深情的画面,富江恐惧症犯了!越想越睡不好觉,神经都要衰弱了! 2L 【静静看你打脸】:虽然但是,楼上你不是真人单推吗?天天在【咒与爱】分区里亲昵地喊他“真人酱”,还到处叫嚣说:“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这群看脸的肤浅人类!一天天就知道围着五条悟转!发现不了“真人酱”的美……”怎么样,被打脸了吧! 3L【六眼神子yyds】:我代表肤浅的人类回复这个帖子:没有人注意到楼主的xp吗?尊重,理解,远离,快跑.jpg 4L 【失眠到天亮】:回2L 、 3L :我的xp就是与众不同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据说所有【咒与爱】片场的玩家都绕不开这个特级咒灵嘛!只要走剧情,早晚要被他虐,那我为什么不去躺平享受?总之我不会放弃的! …… 然后楼下莫名其妙地吵起来了,吵架的点是:那个特级咒灵“真人”给无数玩家造成心理阴影,甚至因此退游。绝大部分人恨不得官方站出来把这个npc掐死,少数人觉得这个咒灵像蟑螂一样打不死确实很烦。 而最先掀起讨论的楼主,以一敌百舌战群儒,在自己开的吐槽贴里维护吐槽对象…… 江玖看得目瞪狗呆,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这么多人栽在这个特级咒灵身上! 体验派玩家江玖心中暗笑:没想到吧! 【咒与爱】片场里,我家九方阵是个“宅男”,根本没遇到过什么“真人酱”! 这波,是我赢了! 111L 【三开马甲伤不起】:真人的存在感这么高吗?感觉大家都很愤怒的样子……为什么我从来没遇到过啊?呜呜,好好奇啊~ ! 112L【六眼神子yyds】:合理怀疑楼上凡而自知。 …… * 正好聊到【咒与爱】,在论坛里爽够了,江玖直接切到九方阵身上。 穿着浅蓝色短袖的黑发少年一脸不愉地走在校道上。 半小时前,五条悟甩给他一把钥匙,让他去忌库选一把用的顺手的武器,说要给他定制一个惊喜。 提前告知的惊喜也算是惊喜? 还没等问明白,人又不见了! 被扔过来的钥匙磕到锁骨,九方阵对着人影消失的地方踹了一脚。 这个垃圾没考虑过他的视力,难道他要像盲人一样挨个摸索过去吗! ?咒具种类那么多,万一他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危险物品,岂不是要成为第二个虎杖! 听说高专忌库从来不整理,甚至连两面宿傩手指也和普通咒具混着放在一起的!五条悟就不怕他的学生再死一个吗! 想到这,他又想骂一声有病! 差劲的老师有病,面积大到离谱的高专有病,总是往虎杖悠仁身上联想的他也有病! 凭什么总让他想起来! 那个该死的笨蛋,明明悲惨到吞下诅咒之王手指早晚要死刑,还能对他傻乎乎笑得没心没肺! 总是晃来晃去让他熟悉了粉色的色块,他不得不费尽心思想出来不做朋友也能勉强相处的办法,那个家伙却在稍微起了点导盲犬作用之后擅自死掉! 真是烦透了这种人!没有活下去的实力就别来招惹他啊!招惹了又死掉,和以前那些畏惧“疯子”名声远离的货色没什么两样! 越想越气,连五条悟撂下一句话就跑的愤怒,也被不讲道理地归结于虎杖悠仁身上! 黑发少年抿着嘴一脸怒容地往伏黑惠所在的训练场走去,一边告诫自己: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不就是领路吗!伏黑的狗比他做得好一万倍! 他去找伏黑一起,或者让伏黑惠把狗给他! …… “很努力嘛惠!”五条悟闪现在伏黑惠身后。 伏黑:“!” 有符咒加持的训练场地被破坏得破破烂烂,伏黑惠一个人在这里钻研影子的用法,被突然出现的白毛教师吓了一跳。 “汪汪!!”同样被吓了一跳的黑玉犬扑上去咬到一嘴空气。 “你来干什么?”伏黑惠召回玉犬黑,表扬似的摸摸头。 五条悟嘿嘿嘿笑:“我来关爱一下我可爱的学生们啊~” “那你去找九方和钉崎吧,别打扰我训练。” 大白猫委屈:“欸,好绝情啊!”然后又贼兮兮地挂在面无表情的海胆头少年身上:“怎么不去和大家一起?自己偷偷加训,是怕被小阵赶超吗?” 伏黑惠斜睨了一眼仗着身高挂在他肩膀上不正经的老师。 “……不,是我太弱了,我还没有足够实力去保护别人……” “哦哦,原来是被同伴的死激励了啊!不愧是惠!”五条悟高高举起大拇指。 伏黑惠额头青筋蹦了蹦,声线压沉忍无可忍:“……若无其事谈论这种事的五条老师才是奇怪的那个吧!” “嗯?是这样吗?”疑惑地偏头。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这个失德教师! 不过既然赶不走,干脆就先别走了。 伏黑惠把搭在肩膀上的手扒拉下去,五条悟就像爪子犯贱的大猫猫一样再次搭上去。 强行按下额头的井号,伏黑惠开口:“我有疑问……虎杖的死因真的是被两面宿傩掏出心脏吗?我印象里,他明明在领域里被……” “被治好了是吧?” 站在少年身后的五条悟唇角勾起,伏黑惠果然问出口了,他还在想小惠什么时候忍不住呢! “是……两面宿傩失去身体主动权后,虎杖接管身体,维持存活状态至少五分钟。在我失去意识前,应该还有行动能力 。 ” “嗯哼~所以呢?” “伊地知先生也说当天是接到虎杖的电话才能及时赶来,据说到场后……他的胸膛已经空了一大块。所以,虎杖他……两面宿傩之后又出现了吗?为什么没继续杀了我?” “嗯,为什么呢?” 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敷衍啊!式神使召唤玉犬的手指蠢蠢欲动。 “不想回答就直说!” 五条悟松开炸毛的小惠,朝门口打招呼:“啊,小阵来了啊!是来找惠的吗?关系真好啊!老师真是欣慰!” 伏黑惠朝他视线方向看去,瘦兮兮的九方阵远远地站在门外,手指撑着大门,背对阳光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唯有漆黑的气场不安涌动。 “……” 伏黑惠惊讶:九方阵没有反驳? ! “小阵,进来呀,五条老师带你和小惠一起挑礼物啊~” “……” 十种影法术持有者,天才咒术师被沉默不语的态度吓得发毛。 气氛严肃了起来,五条悟也不再插科打诨,就只是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显然是靠不住了。 伏黑惠心里一沉。 九方又陷入那种状态了吗? ! 他是亲眼见过九方阵领域里癫狂状态的人,他不会像五条悟那样乐观。 啊糟糕!那天在校外,他好不容易把得知虎杖死讯后暴躁的九方阵安抚下来,如果刚刚不小心让九方听到了和五条老师的对话,再次受到刺激,情绪激动的话,他的【躁郁症】是不是又要发作了? 不好!要赶紧安抚! 伏黑惠在五条悟戏谑的眼神中慢慢靠进门口的黑发同期。 是的,他和前辈们一直认为,九方可能患有比较严重的【躁郁症】。 “发病”症状就是:起初沉默不语(可能在自我控制,也可能是情绪酝酿发酵),然后咒力翻涌溢出,像触须一样逼迫“敌人”后退,最后很可能狂暴地用咒力轰炸,无差别攻击! 除了少年院那次,伏黑“有幸”再次见过九方阵发火的样子。 那是在操场上,被学长学姐血虐了体术,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及了少年的敏感神经,也有可能是前辈们习惯将练习当做实战,在指点中不小心露出了杀气…… 总之,当时在十几米开外和熊猫前辈对战的伏黑惠只听到狗卷前辈大喊“快跑——!” 身体不受控地跑开,三秒后,之前站着的草皮就被咒力掀开,露出焦黑的泥土。 ——“太易炸了!又菜又敏感!乙骨忧太那个豆芽菜都没想他那样!和他相处必须小心翼翼,我可习惯不了!”禅院前辈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和九方对练了。 伏黑惠倒是比较能理解九方的心情,说是共情也不尽然。 生长在和禅院家没什么区别的垃圾堆里,因为缺陷而被歧视孤立,被称作“小疯子”,被惧怕也被利用。对杀意敏感、畏惧可能存在的危险,所以先下手为强提前扫清所有尖锐的武器…… 不是每个人都像禅院学姐那样心理素质强大的,在这种环境里活下去,患有心理疾病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九方阵就是这样一个人,既然暂时无法让他放松下来,那就只能先适应。至少减轻他的症状,不要让他陷得更深。 他和狗卷前辈就适应得很好,现在他们两个是唯二能正常和他交流体术而不被咒力弹突然袭击的。 不过要说适应得好……果然还是那个家伙吧! 不,与其说适应,不如说只有他最先看出九方的心理疾病,他在试图“治疗”…… 真是的!和那家伙的自来熟相比,他的“适应理论”就好像是逃避和放弃,输掉了一样啊! 说不定还浪费了虎杖的“治疗”效果,让进度倒退到更糟糕的地步!该死!虎杖那家伙如果知道,说不定到坟墓里也无法瞑目啊! 伏黑惠一边胡乱地想东想西,一边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每一步都发出清楚的脚步声,确保九方阵能够听到有人在靠近。 呼吸声都放柔了。 他轻缓地揽住少年,像是哄劝哭闹的孩童,冷峻的表情却拥有温柔的绿眼睛,因为不想让无良教师看笑话,他的声音很小,只有近在咫尺的九方阵能听到:“不要难过,振作精神,我们还要继续向前走的。” 穿着私服的少年没有抗拒,这是接受的信号吗? 伏黑惠忽视来自身后的灼热目光,牵住九方阵的手带他跨过门槛远离五条悟。 九方阵迷迷糊糊地跟在走了几步后,清醒过来甩开他的手。 那番安慰的话这才缓缓被大脑接收消化。 什么吗!以为他在为虎杖悠仁而痛苦吗? ! 九方阵心里冷笑。 你这家伙,呵!完全误会了啊! 他不会再失控了!不如说,他现在情绪好得很! ——九方阵把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信息被隐藏,江玖对一些不重要的内幕一知半解,即使转换视角也没能让记忆被有效利用。导致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 那个白色的审神者对他下属的付丧神如何执行任务真是半点也不了解啊! 历史!维护历史! 九方阵从刚刚巧合之下听到的对话中知道了:伏黑惠也记得,虎杖悠仁在最初是没有死的! 他第一次醒过来,虎杖悠仁还活着,还优哉游哉地给他带路。后来所有人都告诉他,虎杖悠仁在少年院就死了。在他反驳的时候,还用那种语气小心翼翼地劝说他。 “接受现实吧,别沉湎于过去了。实在难过,我的肚皮给你贴贴!” “你个豆芽菜二号,说什么胡话呢?现在可没时间给你……”“明太子!”“喂!真希!别说了!”被其他人打压拉走。 哈!真是的!以为他伤心到疯癫了吗? 为什么他在痛晕过去第二天,顷刻之间一切都变了? ——因为来到这里的“外来者”、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白栖川和刀剑付丧神穿越时空来“维护历史”了! 他之前没有在意,混混僵僵地接受了生活的变动,反正在这样糟糕的现实里,这毫无趣味的人生中,光是活下去已经拼尽全力了,如果思考太多,他早就没有走下去的勇气了。 但是他现在看到了改变的希望! ——因为白栖川! 白栖川很可能是杀死虎杖悠仁的帮凶,他现在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白栖川的付丧神回到“过去”,在过去的时间线杀死了虎杖。 但这不是重点!这一刻,虎杖悠仁已经不再重要!无论刚刚他来之前,陷入回忆时心情多么复杂,在灵魂战栗的此时此刻,虎杖悠仁的死亡再也无法带来任何触动! ——如果时间能被玩弄,如果掌控了回到过去的方法! ——他能拨动时间改变命运!他能让过去覆盖!这是神迹! 九方阵不奢求其他,不贪求更多,他只想让时间倒流回少年院之前,无论是白栖川也好,他的付丧神也好,拜托了!阻止那个一头脑热,随随便便放任自己沉沦于压力之中,莽撞地挑战不可战胜的诅咒之王的傻子! 管它有什么代价?管他虎杖悠仁是死是活? 他要逆转时空,改变历史,让老天把从他身上剥夺的视力还回来! 对了…… “喂,伏黑,给我狗。” “啊?” * 然而,脱离九方阵视角,站在白栖川的立场上,这种事情他无法轻易答应。 江玖主观上是想试一试的,九方阵确实有点惨,刚开局没多久就加上了【摄光延迟】的debuff 。这个负面状态一时半会消除不掉,很有可能影响接下来的游戏进程。 视野里乌漆嘛黑一片,跟盲人也没什么区别了,很可怜。估计现在虎杖悠仁再凑近,九方阵也无法看清了。 但是一用白栖川的脑子思考,又觉得这太冒险了!白栖川做过最冒险的事就是来到现世,而这种违法乱纪的私人行动他必须瞒着时之政府进行,改变历史后,现有的这条时间线还会被废弃,一切因果又要重置,时空的复杂性至今没有定论。 缺乏这个胆量,他不敢冒这个险! 不过现在暂时还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无论要不要帮忙,白栖川都必须在当前的时间线将刀剑收集齐全,否则时间线重启,还不知道这些流落本丸外的刀会掉到哪里去,甚至连存在性都无法保证! 想通这一点,江玖还是决定将重心放在白栖川身上。 当然,他不会承认,最近他有点沉迷这个角色。 比如…… “主公你醒啦!” 鹤丸国永穿着本丸那套内番服,像小动物一样蹲在床边,眼睛皮卡皮卡地闪。白栖川竟觉得他有点可爱。 “当当当!看这是什么!”鹤丸邀功一样闪到一边,露出藏在身后的刀剑。 白栖川迷茫的眼睛努力眨了眨,聚焦后十分惊喜:“乱!还有鸣狐!” 两振好久不见的刀与鹤丸国永的本体和谐地摆放在一起,干净而有光泽,能看出这段时间被照顾地很好。 ——是和长谷部截然不同的好。 白栖川既欣慰又难过。 见审神者又低落下去,看不惯他这副表情的鹤丸国永快速转移话题。 等白栖川安稳坐在餐桌上吃鹤丸瞎捣鼓出来“营养餐”:尖椒厚蛋烧,配酸奶味增汤时,该来的躲不掉,他遭到了付丧神的强烈控诉。 “主公你这次真是太任性了!透支太多灵力,睡了整整两天!” 活泼的付丧神言之凿凿地控诉:“你抛下我一个人忙东忙西,自己舒舒服服地睡大觉,就没有什么补偿吗!?” 白栖川艰难咽下烧嘴的厚蛋烧,觉得自己口腔感应能力好像要失灵了。 但他确实做得不对,鹤丸的指控没问题。 当时心情很复杂,逃避的想法占了上风,长谷部的不幸给他打击很大,他很怕其他刀回到手上时也状态不妙…… 这种可能性,即使是想象一下,也会有种“不配为审神者”,自责得想要冲动卸任的欲望。 混乱中,他下意识想抛开乱七八糟的事…… 说到底,“耗空灵力把鹤丸唤醒”,这种事也只是自我感动吧?把自己折腾到晕过去,就可以推卸责任地说“自己尽力了”。 这样的伪君子行径,他居然在潜意识里从来没觉得不对! 直到鹤丸点醒,他才意识到,抛下鹤丸独自面对陌生的世界,独木难支,最亲近的人昏睡不醒,不得不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他的确很过分! 看着鹤丸故作愤怒实则眼含笑意的表情,白栖川没有顺着他的隐含意思反驳,而是承认下来:“抱歉,是我太自私了,擅自改变计划,用昏睡来逃避责任,确实十分卑劣……” 鹤丸快速上前,夹起一块尖椒塞进审神者嘴里:“呃主公你还是快别说了!” “咳咳——”白栖川回头背对鹤丸,捂住嘴,将被辣到失去体面的表情盖住,嗓音沙哑,却坚强地说:“那你想要什么补偿?” 白发付丧神立马坐直身体,丝毫没有害羞地大声说:“我想要帮您补充灵力!”! 白栖川惊愕地站起身,椅子被他的动作拖出长长的嘶声。 乱和鸣狐都在场!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他掩耳盗铃地回头看了一眼,刀架上的两振刀没有抗议地振动,说到底,他们也没法像人形一样提出意见。 偏偏鹤丸国永还无辜地偏头:“主公,怎么了?被辣到了吗?喝点我自制的酸奶味增汤,超解辣的哦!” 白栖川没有理会他的恶趣味,反而认真地观察对方的表情,企图看出些什么。 他当然什么也看不出。 鹤丸的表情无懈可击,完全是恶作剧兴起时的快乐样子,仿佛刚刚没有说什么隐晦的、让人难为情的话,胡思乱想的人只有他一个罢了! 白栖川再次从全心全意顺从他的臣属身上感到了危险——身体、灵魂,被觊觎的危险。 这让他意识到,这是一个男人,一个拥有轻而易举制服他的武力,却克制到如触蝶翼的力度的男人。 只是危险的预感转瞬即逝,他再次被自己说服:武力高强却不以武犯禁,刀剑锋利却不染霜雪。心笼能关住欲望的老虎,鹤丸对他来说,从来不危险…… 更何况,他也似乎在本丸那日复一日的温水中软化,回忆相交相识的过程,心灵都会肿胀起来…… 那道坎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坎吗? 世俗看法,人心难测…… 他们一个是审神者,一个是付丧神,世外之地世外之人,与常世相交只此旦夕,他人看法无足轻重。唯一难以跨越的,不过是他自己的君子之道罢了。 儒法,家规……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他向往大德大善,竭力效仿先贤,如今不伦不类,将“小人行径”习以为常,更别提诚于己、诚于心。 用道德和大道理麻痹自己,假借君子之名,用飘浮虚幻的推诿敷衍过去,忽略自己的心,也轻视对方的情。 这样的他,何能得此爱重? 既得之,岂能轻率辜负? 白栖川重新坐到椅子上,目光镇定,直视鹤丸:“这就是你想要的补偿吗?” 鹤丸国永装傻:“你是指喝酸奶味增汤吗?”他还表情失落地说:“从刚刚起你就连一口都没尝过,难道喝我的鹤丸特制饮品是什么惩罚吗?唉!实在勉强的话就算了!” 这话假得可以,付丧神恨不得用咏叹调的语气说出来,任谁都能看出他在认真地耍宝。 “不是,”人类公子难得勇敢,却被玩笑打断气势,再想衔接上感觉,就有点艰难了。所以明明是很正常的话,被他磕磕绊绊地说出口,变成仿佛是难以启齿的私密之事:“是、是,你刚才说的那个,灵力……” “……”付丧神张口,却一时失语。 鹤丸似乎意识到什么,惊喜和不可置信在他眼中浮现。他的筷子没能握住,咣当一声摔进盘子里,两人却无暇他顾。 狠狠地喘上几口气,鹤丸竭力稳住呼吸,笑意凛然、喜形于色。 “如果这不是审神者专门为我带来的惊吓的话,”他难得怯生生地靠近,靠近被放任了。所以他大胆地抱起长发人类,手掌虚握在对方腰间,留出足够挣扎的余地,却没有遇到反抗,于是他抱着从此于他而言意义不同了的审神者向卧室走去。 当然,不忘把刀架推到门外。 啪的一声,门被关上。只觉得鹤丸国永笑得莫名其妙的乱藤四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主公,主,我的主啊,无论是灵力还是别的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第60章 白栖川被箍住腰抱进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放在床上,懵懂地看着鹤丸把两把刀拿出门,只余本体留在寝室里。 虽然他确定了要面对自己的心意,但他刚刚明明说得很含蓄吧?就只是补充灵力而已,鹤丸为什么好像激动得要从十几楼跳下去一样? 回过头,付丧神深邃的目光直直打在他身上,白栖川不自在地缩了缩脚。 鹤丸的眼神让他感到有点危险,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但是鹤丸国永是不可能伤害他的,更何况他刚刚还隐晦地暗示了他的真实情感。 可能是答应了补充灵力?潜意识里有点害怕? 所以……接下来是要像上次一样,胡乱摸摸亲亲了吧? 呜,上次太羞耻了, 希望这次可以快点结束, 早点凑够给五条悟的灵力。 白栖川往床头靠了靠, 给鹤丸国永腾地方。 但是鹤丸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凑过来。 白栖川偏头瞧他:? 刚刚还激动得不能自已的付丧神却只是站在门口。 正觉得奇怪, 听到特殊的声响, 他忽然愣住。 【刀剑【鹤丸国永】请求进行【亲密互动】】 【告:未达成【灵魂契合】条件(亲密互动效果增幅百分之十)】 【请选择是否同意【鹤丸国永】的【亲密互动】请求】 【是】/【否】 诶?这次的灵力交换被判定成【亲密互动】了? 刚想选择【是】,突然看到提示的上一条。 ……江玖抽离情绪,想仔细思考思考。 突然弹出来的“灵魂契合”是什么?还能给灵力产生效率增幅? 之前都没提示过,也没主动去探索,系统在这时候出现,就说明根据游戏算法,这是个应该达成或即将达成的游戏内容。 那必须得点亮啊! 为了不让游戏时间继续流动, 错过特殊剧情,江玖暂停游戏,回系统空间查看条件说明。 【灵魂契合】: ——亿万人中,上天选择了你,而我也选择了你。 ——你我有如镜映, 心神如一。 ——相逢恨晚,合则圆融一体,分则支离破碎。故而彼此钦慕,矢志不渝。 【条件】 【 ——“高山流水,相逢恨晚。” 角色双方好感值(不显示)均达标准线,拥有基础【信任】、【理解】。 ——“我要以这样的身份吐露爱语。” 建立【恋人】关系或缔结【婚姻】,解锁【爱侣】板块。 ——“此情此景,永生难忘。” 进行至少一次浪漫互动。 ——“我因你而存在。” 一方为另一方灵魂伴生,存在“支配关系”或“力量牵连”。 】 【效果】 【 ——身心交融,灵肉合一。 与伴侣“亲密互动”体验感增幅+10%。 “支配关系”或“力量牵连”联系加深。 ——“是灵魂的指引,茫茫人海中,我只看到你。” 视野范围内npc数量大于等于2时,优先注视自己的伴侣。 ——“月有圆缺,人有离合。” 和伴侣长久分离,将导致心情值下降百分之五十。 和伴侣分手/离婚,将陷入【抑郁】状态。 】 【下一阶段可解锁【灵魂伴侣】称号】 是陌生的成就! 玩家狂喜! 这种没有武力、智力加成的爱情成就对纪藤肆也这样热衷于搞事业的奋斗逼来说没什么用,但是对白栖川这种触及“爱情线”的人来说,可真是妙不可言啊! 老大可是唯一踏上“伟大又神秘的爱情之路”的人啊! 江玖牡丹花开了二十多年,他还从来没体验过爱情的酸涩和甜蜜呢! 这模拟人生做得这么真实,那他在游戏里体验最完美最炙热的爱情,积累经验,在现实里是不是就能找着对象了? ! 想明白了! 感谢“这是你的人生”策划组! 我先冲为敬! 至于负面影响:不能长时间分离,还有分手后会抑郁? 那简单!小情侣最黏糊了,而且谁谈恋爱是为了分手啊? ! 江玖研究了下条件,第四条应该是天然满足的。鹤丸国永是白栖川的刀剑付丧神,灵力联结,天然是审神者的附庸。 “支配关系”和“力量牵连”应该都符合。 前三条里,他觉得可能只有第二条还没达成,因为上次刷出告白事件,白栖川默认拒绝了。迄今为止没再刷出第二次。 不过也不一定。也许是“浪漫互动”这个条件没判定成功。 不管怎么样,首先缔结【恋人】关系再说。 …… 房间里很安静,两个人都不说话,却酝酿出一种奇怪的气氛。 白栖川睫毛轻颤,手指无意识地抠挠着枕套,偏头躲过如有实质的视线。 鹤丸又用这种让他不自在的眼神看他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鹤丸还是不开口。白栖川另一手攥着收集灵力的咒具,脸色被憋红了几度。 “怎,怎么了吗?”突然深沉起来的鹤丸还是那个鹤丸吗? “没什么,只是有些……嗯……怀疑?” 白栖川把头偏回来,鹤丸捋了下柔软的头发,终于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哈哈,美梦成真的时候反倒怀疑起来,我是不是理解错了?、您刚刚是不是我猜的那个意思什么的……嘛,不敢置信的时候,名刀御物也会踌躇不前的哦!” 白栖川喉咙滚动吞咽了一下,果然,他刚刚太含蓄了,让过于在乎这些的付丧神患得患失了。 是他的错。 青年抿唇,起身拉过鹤丸国永一起正坐在床上。抬手将委弃于床榻的泽润发丝归拢在脑后,然后双手妥帖地放在膝上。 他的眼神不再闪躲,侧头面对列坐在身侧的付丧神。虽然脸颊的红晕越来越浓,但好像有上天给予的强大勇气,让他珍而重之地说出万般动人的话。 “你没有错,我想说……” 文采斐然的高门公子,就连吐露情语都那般动听。即使在努力传达心意,他也没有直白地说出口,含蓄内敛,意味逐步加深,如作锦绣文章,如吟浪漫诗篇。 鹤丸国永刚刚因自我怀疑而短暂冷却下来的大脑再次空白,沉重又轻乎的心绪满溢得要从双眼、从双耳、从一切连通大脑的的器官中冲泄而出。 耳中是什么在轰鸣? 心跳,啊,快停下来!心脏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审神者好看的嘴唇在一张一合,讲了些羞耻的心里话后,害羞又忍耐地抿唇,将红润的地方润湿……那有条有理咬文嚼字地剖析自己的人是多么可爱! 他,他何德何能,被这样的,这样的,每一处都让他喜爱到发疯发狂的审神者说出这些话? ! 啊……拥有这般惊吓,今天他死而无憾了…… 【角色【白栖川】向刀剑【鹤丸国永】示爱】 【刀剑【鹤丸国永】回应示爱】 白发付丧神再也难以自制,他搂住近在咫尺的恋人,凑上去吻住那张会说出让他失控的话的唇。 “唔唔……” 耳鬓厮磨,付丧神只在最初动作暴烈,随后便柔软下来,让这个吻变得温柔又深情。 白栖川的小作文还没说完,就被禁锢住腰,脸颊也被一只手轻轻磨蹭,嘴唇也被另一个人啃咬,下意识想推拒。 但很快他就沉沦在这样陌生又舒服的感官体验中,狂潮裹挟理智,将想说的话卷入深海中,搅烂脑海中的丝线。慢慢的,人类的手掌只能无力地攀附在鹤丸肩膀,眼角洇出湿痕,喉咙中发出细弱的哼唧声。 一吻过后,黑发青年已无法端坐,软软地斜靠在鹤丸国永怀中。 “呼……哈……” 像刚做完有氧运动,青年疲惫地喘气,无法吐出完整地句子。 付丧神充满占有欲地将人完整地搂在怀中,贴着人类耳边,让呼吸喷洒在他耳后,莫名低沉的声音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反差。 “主公,教你一个很重要的事哦!” 总是嬉皮笑脸的付丧神眷恋地蹭着怀里人类的发丝,金色的眼眸拂开阴翳,里面浓重的情感让人联想到捕食的野兽。好在唯一有机会看到的人类忙着喘息,无暇顾及。 “您真是突然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啊!过于惊喜,以至于差点变成惊吓呢!” 付丧神叼住一缕在刚刚的揉弄中凌乱的墨色发丝。 “而惊吓,是要面对后果的……” 话语隐没在第二个吻中。 【角色【白栖川】已和【鹤丸国永】结成【恋人】,解锁【爱侣】板块】 【角色【白栖川】已点亮【灵魂契合】成就】 人类被放倒在柔软的被子上,鹤丸把刚刚不小心掉落在地的咒具重新送回白栖川手中,十指相扣间,冰冷金属也被体温焐热,刮弄两人的掌心。 白栖川不再具有理智思考的能力,眉眼脆弱地皱着,被动地接受来自鹤丸的吻。身体被肆意拥紧,却又好像被怜惜地对待。一紧一松间,白栖川只觉得自己像是海中浮木、悬空明月、无根飘萍…… 【刀剑【鹤丸国永】请求进行【亲密互动】】 【请选择是否同意【鹤丸国永】的【亲密互动】请求】 【是】 …… 直到最后,白栖川都满心以为,【亲密互动】只是要攫取灵力。 60-70 第61章 【请选择是否同意【鹤丸国永】的【亲密互动】请求】 【是】 ——太荒唐了! 俯卧在枕头上,柔软的棉芯因为压力而塌陷出完美的弧度。青年的腰部被一双手箍住,逃离不能。 白栖川小口小口地喘息着,目光迷离,鼻头被棉质枕套蹭得微红。混混沌沌的脑袋努力思考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开始还只是轻缓的抚摸,伴随着柔情的亲吻。虽然羞耻,但已经答应了那种关系,亲吻这种事还是要尽快适应才好吧…… 于是放任自流了。 亲吻很舒服,拥抱很舒服,所以刚系好不久的腰带被扯开,也没有太过反抗。 但是最后好像演变成不得了的事了呢…… 如醉后复醒,不知天上人间。 舌尖被温柔的含吮, 大脑也迷迷糊糊的, 起初还能有意识地控制灵力, 后来不知不觉就忘记了, 还要付丧神频繁提醒, 才能弄一点出来“交差”。 手里的钥匙也总是攥不住,掉在枕头上,掉在被单上……最后被付丧神威胁, 再掉下来就一直叼在嘴里,被欺负的青年才呜呜咽咽地答应下来…… 迤逦的锦缎般的长发披垂在白皙的肩背,色彩醒目,撞击一双金色瞳孔中,搅乱风云。 【经检测,刀剑【鹤丸国永】的心情值已达上限,持续30s可触发[特殊事件]】 什……么……? 恍恍惚惚,好像听到了什么? 鹤丸捻起落在白栖川肩头的一片粉色花瓣,举到白栖川眼前。 “主公, 鹤的心意您有看到吗?” “呃哈……”不明的喘息声零零碎碎。 越来越多的樱花瓣飘飘洒洒落在他们肩发上,樱吹雪如雨,边缘散发淡淡的灵力光芒,唯美浪漫。 “那您呢?您的心情如何呢?” 【[触发事件]:您的伴侣想要感受您的心情,身为优秀的审神者,建议适当满足对方合理需求】 【有以下几种方法可供选择】 【灵视】[大阴阳师专属][暂不可解锁] 【心灵感应】[超能力者适配][20金币可购买] 【哀乐与共】[审神者灵力衍生][共感半成品][可解锁] …… “最后一个。” [乐其乐,忧其忧,喜你所爱,憎你所恶……] 【已解锁【哀乐与共】[大喜大悲时双方共感]】 [技能【灵力】lv5] …… 夏夜里,细雨飘飘洒洒,被风斜吹着,叮叮当当地敲打卧室的玻璃。 静谧的房间,影子亲密地触碰交叠,暗色的室内,萤火般的灵力闪动星星点点的浮光。 “主公……是我的错觉吗?我好像也感受到了……”鹤丸再次吻吻他的发顶。 “您温柔的爱意……” 【刀剑【鹤丸国永】请求进行【亲密互动】】 …… [技能【灵力】lv6] 【刀剑【鹤丸国永】请求进行【亲密互动】】 …… [技能【灵力】lv7] 【刀剑【鹤丸国永】请求进行【亲密互动】】 【否】 窗外沙沙作响的枝叶停下了,风也慢慢止步,被骤雨肆意浇打的花瓣在夏季晚风的吹拂下颤颤巍巍地抖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馥郁的芬芳。 【亲密互动】十分耗费体力,但效果喜人。一晚过后,白栖川手里咒具的灵力已经集得不能再满。 所以第二天一早,白栖川拒绝了鹤丸国永再来一次的提议。 鹤丸黏黏糊糊地在青年颈窝里蹭来蹭去,“不够嘛!不够嘛!咒术师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是不是要多回馈一些呢?就算咒具充满了,剩下的自己留着,灵力也是多多益善的吧?” 白栖川不得不仰头躲避,和活泼的鹤丸相比,年岁更小的他反而更像宠溺包容的那个。 他低垂目光看向近在咫尺的爱人。付丧神眼睛亮亮的,身后幻化出大量樱吹雪——这是灵力饱和溢出才可能出现的“特效”,据说时之政府麾下每一位付丧神都会在心情极佳时触发。但他之前长期灵力不足,刀剑男士们基本没有樱吹雪过,或许有,也为了替他节省灵力而特意抑制住了。 “而且您也很喜欢嘛!不然灵力怎么会这么多?看!这些花瓣就是证据!” “咳……”白栖川被鹤丸国永压着不让起身,为了坐起来不得不用手去推鹤丸乱蹭的头,“我看你只是热衷此事罢了,怎么这么会找借口?” 一大早上的,他们还捂着一层被,虽然开着空调,但两个人汗津津的,贴在一起也热乎乎的不舒服。 况且刀剑男士不应该是钢铁之身吗?应该冰冰凉凉的才对!为什么昨晚鹤丸这么炙热,手掌碰到的地方,滚烫似火焰在灼烧? 这个男人,明明是冷淡风格的白发,出阵服也是高贵洁白、金饰庄严的风格,性格却意外的热烈呢! 入职前,时之政府说过付丧神都是些物欲低,生理需求微弱的灵性存在,严格讲并不是欲望蓬勃的人类。 但是鹤丸国永昨天展现出太多灵物不该有的欲望,真的很奇怪! 话说,审神者和付丧神做这种事,会不会违反时之政府的条例呢? 本丸里缺一只狐之助,也没办法私下里问一问啊,给时之政府工作人员写信询问是不是太难为情了啊…… 白栖川视线空茫起来,陷入思考。 鹤丸国永惩罚走神的审神者,在他裸露的脖子处啃了一口。 “嘶——” 白栖川立马回神,注意到身上随意披上的衣物再次敞开,无甚筋肉的胸膛不慎坦露,还有鹤丸已经摸到不妙地方的手。 再不制止,今天就别出门了! “好了该起床了,你不是说五条君今天就能将三日月他们带回来吗?而且我们还要尽快搞清楚长谷部的情况。” 要做正事了,鹤丸国永很有分寸地起身,起身前依依不舍地猛嘬了一口人类青年的脸蛋,把脸上的软肉都叼了起来,留下一大片红印。 正经人·白栖川失语,这鹤丸,怎么这么像垂髫之年的稚龄小儿?表达喜爱的方式就是上嘴啃! 寻常伴侣也是这般黏糊吗? 没有感情经历,好吃又好骗的白栖川不解。 红着脸,叫鹤丸起身去拿件没被揉搓到皱巴巴的里衣。身上这一件已经穿不得了,洗过也穿不得了! 回想起昨晚的荒唐,白栖川赶紧驱使自己想些别的。 目光扫到床脚慢慢消散的樱花瓣,白栖川手指拂过细碎的萤光。 萤光没有被吸收到身体里,反而消失在指尖。有点可惜,还以为能把这部分灵力也回收回来……咦? 白栖川感受了一下,身上的灵力丰沛又充盈,定睛去瞧,代表力量的白光强盛到刺目! 江玖特意召出面板看了一眼。 灵力熟练度Lv7? 他操控白栖川握了握拳,试图像咒术师那样将灵力释放出来。 然而除了不再感到干涸,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对灵力的掌握有了什么新进展。 囿于文系的思维模式,白栖川缺乏控制变量或量变质变的概念,一时想不通。江玖也没有新思路。 想不通就算了,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换好衣服,鹤丸去买早饭了,他在家里唤醒了鸣狐。 打刀的重量消失在手中,白栖川难得在召唤时稳稳地站在原地。 “呀呀!阿路基!您终于找到鸣狐啦!”好久没有听到,小狐狸特有的声线还是那么有穿透力。 “好久不见,辛苦鸣狐了。” “没。”来着黑色半脸面具的打刀付丧神低声回应。 “鸣狐的意思是不辛苦!阿路基才是最辛苦的那个!” 这小狐狸还挺会翻译! 青年审神者失笑,红润的脸色动人,弯起的眉眼温柔亲切,黑亮亮的瞳孔灿若繁星。 面色不再苍白,便能叫旁人窥到那副翩翩公子冠绝京华的风度。非人类但拥有人类审美的小狐狸被审神者的好颜值震撼:主公好温柔哦!好想贴贴! 于是毛绒绒的黄色狐狸跳到温润的青年肩上,找了个合适的姿势盘了下来。 感受脖颈上来自小动物较高的体温,白栖川一边和少年模样的付丧神交谈,一边把乱藤四郎收回怀里——短刀暂且防身,再落到独身一人的情境时,至少可以反抗一二。 白栖川的计划里,本来没有召唤其他付丧神的一项,毕竟他的体力值众所周知——非常平庸。但鹤丸和他最近掌握了“诀窍”,暂时不缺灵力,体力值因此非常够用,所以他提前把鸣狐叫出来询问当日情况。 “鸣狐和在下最后的印象是,冲过去的压切长谷部殿溅了一身血,虎杖悠仁的血颜色是不寻常的暗红,还冒着黑气,然后我们……”小狐狸语焉不详,似乎有意避开什么,但…… “等等!”白栖川捕捉到什么重点,仓皇又不可置信地道:“是长谷部杀死了虎杖悠仁?” 小狐狸和鸣狐陷入沉默。 他们不愿意让善良的审神者知道刀剑男士为了维护历史,在特殊情况下可能采取特殊手段。 虽然他们没有亲手杀人,但杀人也不会带来什么负担。在政府已经明确下达最高级别任务可“不择手段”命令时,唯一让他们犹豫的只有纯善如白纸的主公。 长谷部的做法确实冲动,但当时也别无他法。旁观的他们没有阻止,已经是他们的原罪。如果审神者责备,他们不会辩解。 青年沉默了良久,然后跳过了这个问题。他揉了揉僵硬的小狐狸,话语中听不出什么情绪:“然后呢?大家是如何失散的?” “三日月殿说那些黑气不洁,恐是污秽缠身,建议长谷部殿尽快回本丸换身衣服,找石切丸祓除。但长谷部殿坚持要看到辅助监督确认虎杖悠仁死亡。并且将心脏处的刀痕伪装成两面宿傩出手的样子。没多久,一个黑衣服的人开车过来,把三个学生都搬走了。” 终于把不可避免的任务讲完,偷松了一口气的狐狸扫了扫尾巴。 “再然后,我们启动时间转换器想要回本丸,长谷部殿身上的黑气突然溢出,污染了装置。空间不稳定,三日月殿、加州殿、烛台切殿一瞬间就被卷了出去,鸣狐和乱想去抓稳长谷部殿,但被黑气扫开失去意识。再醒来已经是本体状态了。” 白栖川挺了挺被尾巴扫过有些痒的后背,看向有些自责的鸣狐和小狐狸,安抚道:“你们没有身体不适就好,长谷部的问题我会寻人解决。” “我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咒术师朋友,有关你们说的黑气,他应该有办法解决。” …… 有了鸣狐这个新增的战力,鹤丸总算不用担心白栖川和他分开时身边没人保护。 他们决定,让鹤丸带着储存灵力的咒具独自前往东京咒术高专,将三振刀剑带回来。白栖川去找夏油杰,鸣狐保护。 刚刚夏油杰打电话说他已经将压切长谷部从警视厅带回来了,用的是一些非常手段,并不合法,所以电话里不便公开。 白栖川表示理解,能将刀带回来已经很不错了,法律程序繁琐,夏油杰这个要隐瞒身份的咒术师顾不到这些很正常。 况且杰如此仗义相助,他怎能要求更多? 杰平静低沉的声音带有一丝电流音,传到因为生疏,不习惯使用手机所以下意识贴得很近的白栖川耳朵里,惹得耳膜麻痒,让他稍稍拿远了一些。 “这把刀被咒物污染了,最近用它砍过二级以上的咒物吗?” “呃,也许是的。”虎杖悠仁算咒物吗? “稍稍有些好奇,是什么咒物呢?看着残秽有些眼熟,说不定我见过呢。” 白栖川歉意地说:“不清楚。杰有办法恢复原样吗?” 夏油杰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声,似乎是嘲笑?白栖川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果然,再一听,手机里明明是成年男人性感有魅力的轻笑声,“我想想办法哦,成功率有五成吧。” 只有五成吗? 那也比他们一筹莫展要好。 挂断电话,白栖川决定再去亲眼看看压切长谷部,争取用身上残余的灵力将付丧神一举召唤出来! 什么人能比刀剑本人更了解刀剑呢? 能从守卫森严的警视厅带走长谷部,还答应想办法祓除“黑气”,白栖川再次真诚感激无私帮助他们的夏油杰! 如此大恩,古代教育良好的君子只愿涌泉相报! 他让鹤丸在高专问一问有没有闲置的打刀或太刀,普通的就好。他打定主意要给夏油杰也贡献一把含有灵力的“新式”咒具! 连咒术界最强——五条悟都觊觎他的灵力,想要将其灌输进咒具中增强学生的战斗力,实力未知但隐姓埋名估计战力不高的夏油杰应当更加需要吧?而且他好像很喜欢鹤丸的本体,应该对“刀”这种礼物接受良好? 鹤丸不知道鸣狐从本体里出来了,但他预先买了很多食物,也算够吃。 在鸣狐的面无表情(本就如此)和狐狸震惊的目光中,鹤丸自然而然地亲了下白栖川的额头,搂着他的腰去餐桌。 “饿坏了吧?多喝点粥。” 青年一下子从高洁的白衣公子变成了热恋中的普通人,脸上飞上两抹红霞,推推凑近的胸膛,不敢偏头看鸣狐的表情。 “主公!您和鹤丸殿?” 白栖川羞红了脸,抿唇羞涩地点头,发丝垂下出好看的弧度。 鹤丸更是在小狐狸冒火的眼神中把头搭在青年肩膀——枕在狐狸的肚子上,笑眯眯地对回头看他的狐狸说:“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哦! ~怎么样?是不是一个超大的惊吓?” 鸣狐和乱藤四郎昨晚在客厅里听到了卧室的动静,但一直不太敢相信。现在一看,已经不得不相信了。 狐狸震怒——鹤丸国永这个阴险的老刀欺骗纯洁的审神者感情!大龄单身老人诱哄心软好说话的贵公子在床上滚来滚去!臭不要脸! 轻松躲过“家养狐狸”的利爪挠脸,鹤丸拎起小动物的后脖颈,扔到鸣狐怀里。 “审神者昨晚好累的,你贴一会就得了,别把他脖子累到。” 狐狸:…… 鸣狐:…… 待在白栖川怀里的乱藤四郎:…… 如果他们能跟上时代,就会用一句话来形容现在的心理活动。 鹤丸国永,你可真狗啊! 虽然新出炉的情侣——尤其还是一确认关系就有大进展的情侣很想继续贴贴,但事不宜迟。 与鹤丸分别后,白栖川和鸣狐坐上出租车,小狐狸则默不作声假装一只毛绒布偶趴在审神者怀里。 没有小狐狸这个气氛调节器,白栖川和鸣狐基本没有对话。 不是因为白栖川不懂如何和鸣狐本人交谈,而是他知道,这位粟田口的打刀很习惯这样的相处,并不会觉得沉默会造成尴尬。他的伴生狐狸总能即使表达他的心情,也说明了这个人只是不善表达,并不如外表那样高冷。 相处久了甚至会发现,这个看起来十分正经的付丧神也有几分恶趣味呢! 白栖川把目光投向窗外。 昨晚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现在天气凉爽,地面还有些湿润,空气也很清新。马路上车辆不多,但可能是附近有所高中的缘故,有很多背着书包穿校服的学生经过。 出租车在路口等一个红灯,三三两两的少年少女结伴而行,他还看到一个男孩子站在一家礼品店外,满脸羞红地把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袋递给一个女孩子。 白栖川眸中笑意轻软,他想起那日鹤丸国永也是这样,满怀期待地把“定情信物”摊在手心给他看。 可惜,后来发生不太好的事,东西不小心被丢掉了…… 青年垂眸,无意识地拨弄小狐狸的毛发。 正出神的时候,鸣狐突然拉了拉他的胳膊。 “看!” 声音清澈,但白栖川无暇去品味。 顺着他的手指,白栖川看到马路另一边一个粉头发的男生正睁大一双眼跟身边的成年男性斗嘴。 那个男性他好像在哪见过,是谁呢?白栖川努力回忆。 他在现世除了夏油杰,只见过咒术师了吧? 哦对了!是不是遇到特级咒灵那次,这个人给他包扎来着! 似乎是叫……七海建人? 鸣狐握紧他的胳膊,凑到他耳边,为了防止底细未知的司机听到,低声说:“是假死的虎杖悠仁。” 白栖川敛眸。 今早从得知是长谷部为了达成任务起,对一个年轻的少年下杀手后产生的愧疚终于减轻了些许。这份杀孽他本已留在心底,时刻拷问自己的内心,见到虎杖悠仁如历史般恢复健康活蹦乱跳,他也稍稍松了口气。 他对不起高专那些人。 无论是五条悟,还是一二年级的学生,他曾经可以毫无负担地和他们吃饭说笑,但在知道是自己的付丧神“杀死”了他们的同学后……他已经无颜面对给予他信任的朋友了。 白栖川手指蜷缩,不小心揪到了狐狸毛毛,惹得狐狸悄悄挣扎了一下。 “主!不对劲,你先低头不要看他!” 鸣狐低喊。 然而迟钝的人类哪能有那么快的反应力?在鸣狐出声的同时,青年已经与隔着一条马路的少年对视! 那粉头发活力满满的少年人,斗嘴时轻松活泼的神情已经消失,目光灼灼地朝这个方向看来。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尚且稚嫩,已然能窥见完全长开时的英俊。刚刚笑意充盈时,给人的感觉是个天然热情的邻家小弟弟,此时笑意收敛神色严肃时,锋利的眉眼自带的凶意便显露出来。 白栖川被吓了一跳,连忙低头。 好像感到了敌意? 白栖川心中乞求这个红灯快点过去,避开这个牵扯付丧神任务秘密的少年。 但已经晚了! 两秒钟都不到,出租车后车窗被一只手扒住!! 狐狸毛毛被揪掉几根,吃痛地翻滚了一下。 在白栖川吓得朝座椅另一个方向仰的动作中,一颗粉头发的头,连带着半个红色兜帽从车窗探了进来! 虎杖悠仁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白栖川身后的鸣狐。 “你好像,有点眼熟啊?” 第62章 一双手扒住他们所在的玻璃, 让毫无防备的白栖川心头震了一下。 “你好像,有点眼熟啊?”虎杖悠仁的视线如有实质,让三个心虚的家伙惴惴不安。 狐狸僵直在审神者腿上, 瑟瑟发抖。 这是人类能有的速度吗?比短刀跑得还快吧? 虎杖悠仁站在背光的方向,少年人锻炼良好的身体在车后座投射出好大一片阴影,在不知是敌是友的情况下颇有震慑力。 咦——! ! 一张脸突然出现在车窗外,吓死狐了! 狐狸留下宽面条泪。 呜,两面宿傩笑起来好恐怖,不笑也好恐怖! 在鹤丸殿的睡前故事里,这种活了无数年的鬼怪一口一只小狐狸,吃骨头都不用嚼!好可怕! 鸣狐, 主公, 快逃呃呜! 白栖川瞳孔因惊愕而缩小, 他没想到虎杖悠仁会注意到理应素不相识的他们, 尤其是他刚得知刀剑们确实做了对不起虎杖悠仁的亏心事。 微微侧身挡住背后的鸣狐, 白栖川谨慎地说:“很抱歉,但我们应当未曾谋面。” 他要先想办法混过这一关,在回本丸之前, 决不能暴露付丧神们此前的行为,招惹咒术方的敌人, 节外生枝! 尤其他还和实力莫测的咒术最强者五条悟有合作,若是他知道他的学生正是被他们所杀…… 鹤丸正在去高专的路上, 至少保证先把交易完成! “在下对你的相貌十分眼生,并无印象。” 鸣狐被白栖川背到后面的手牵住,安静地当个透明人。他不擅长和人交际,除了表达情绪,平日都由狐狸代言。现在交涉的工作交给主公。 但如果需要战斗, 他不会后退! 两个人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密切关注虎杖悠仁的神情。 紧张不安的两秒钟之后。 在白栖川严阵以待的视线里,虎杖悠仁眨眨大眼睛,后退了半步,身后阳光从他身后射入,照亮了他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呼……抱歉抱歉,你们是不是有点紧张?我不是坏人啦!” 虎杖苦恼地揉揉脑袋,表情生动起来后,那股面无表情时的威胁感顿时消失,又恢复成活力青春的少年人样子。 “有点眼熟呃……好像确实很像搭讪哈哈!不过是真的哦!就是,就是一种感觉,唔,我也说不好,可能是上辈子见过?” 虎杖悠仁内心的小人乱挠,额角流着虚汗,左看右看就是不往前看,尴尬地讪笑。 “啊哈哈,我也感觉我好莫名其妙啊!突然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什么的……” 为什么看到那个白头发戴口罩的人就突然冲过来啊!太突然了吧!要被当成怪人了! 而且近看也没有很熟悉嘛,这两个人虽然都很好看,像电视上的大明星,但是根本没有印象啊!倒是穿衣风格有点熟悉,气质也很特别…… 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特殊感。 咦?难道说—— 上辈子真的见过? 白栖川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突兀的搭话,一时没想好说些什么,索性沉默,不过脸色确实不再紧绷,眉眼舒展开,整个人缓和下来之后,周身的亲和感一下子占据上风。 他有些疑惑:是时代不同了吗?无论是故国故乡的家中子弟,还是加州清光这样的人形付丧神,都没有这样咋咋呼呼莽上来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时候。 虎杖悠仁偷偷瞄被挡在白栖川身后的鸣狐。 按理来说,他不是会对陌生人产生恶意的坏蛋,而且那个和五条老师一样白头发的人虽然遮住半张脸,但是气质清正,是让他很有好感的类型啊!可是看到他的脸,为什么会涌动出不甘?为什么会有种拳头挥向了虚空的感觉?为什么,被治好的心脏开始隐隐作痛? 他本来不擅长过多思考这种东西,就更难以厘清心里那莫名其妙的感觉。 太奇怪了!果然都是两面宿傩的错! (理直气壮.jpg ) 想搞清楚对那个人的态度,偏偏白头发的人一直没有说话。感觉好像气氛有些微妙,虎杖悠仁打哈哈道:“话说您的口罩好奇特啊,像黑色的甲胄诶,是cosplay吗?” “……” “就是,装扮成动漫角色什么的,你们看起来很像少年武士和主公啊,秋叶原又有活动了吗?所以是在cos织田信长吗?” “……” 悠仁嘴边的笑僵硬了两秒。 沉……沉默? 啊啊好尴尬啊!搞砸了! 白栖川不知道话题怎么跳跃到长谷部的旧主上,张张嘴却接话失败。鸣狐不愿意开口,为了不失礼,他只好诚实地说:“抱歉,我没听懂。” “啊你不用道歉的哇!” 粉头发的高中生更沮丧了,他耷拉着眼,小心翼翼地瞧有些紧张的白栖川和鸣狐:“那个,我不是故意要搭讪的,不,也不是,就是呃……” 像做错了什么事,粉发少年退后一步鞠躬:“抱歉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身形一低,投射的一片阴影顿时远去,阳光重新洒在车后座上,白栖川稍稍挡了下眼睛。 他这才开清阳光下虎杖悠仁俊朗的面孔,还有仿若做错事般的委屈表情。 两人一狐松了口气,鸣狐偷偷松开藏在身后的刀柄。 感觉危机解除,白栖川回归自然的态度,语气温和地说:“你没有给我们添麻烦,不过你的同伴好像在叫你。” “诶?” 少年直起身,回头看。 马路另一半车来车往,早就把七海建人的身影盖过去。成熟男性为了盖过汽车鸣笛声,特意用比往日更高的音量喊他的名字。然后可能是觉得丢人,喊两声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不知什么时候,绿灯已经亮起。他们所在的出租车停在马路两方向车道交界处,后方要转弯的车辆不耐烦地按喇叭,出租车司机先生也为了靠得极近的虎杖悠仁的安全一直没有前行,此时正满脸无奈地看着他。 少年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后退几步贴着马路中央的护栏,给车辆让出位置。 出租车司机把车开走,白栖川点头道别后,从后车窗看到虎杖悠仁活力地朝他们摆手。 “啊对!我叫虎杖悠仁——” 真是有活力! 白栖川做不出在车来车往的路上高喊的举动,只得更加用力地挥手。 * 虎杖悠仁等信号灯亮起,车辆再次变少才跑回人行路和七海建人汇合。 “虎杖同学。” 穿着西装的稳重咒术师推了推眼镜,梳得整齐的头发每一根都代表着严肃。 “虽然我并不是你的老师,但我身为年长者还是要在青少年冲动莽撞的时候负起训诫责任。” “十分难以置信,幼稚园老师会教导的请不要在马路上打闹、不要在车来车往时穿行这种常识我居然要和高中生再重复一遍。” “你让我联想到另一个一眼没看住就撒手没的笨蛋。据我所知,你刚进入咒术界不久,介于未成年人遭逢巨变可能产生心理转变,我不得不提醒你,即使是咒术师,也要遵守普通人的交通规则的。”声音缺乏起伏,每一句话都扎在虎杖悠仁身上,饱满的少年人逐渐被扎漏气。 “……” 在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念叨声中,虎杖·纸片人·悠仁双手合十,深深鞠躬,颜色都灰白了,“抱歉娜娜明,我再也不会了!” 唉…… 七海建人叹气,表情复杂地看着反复鞠躬的虎杖。 他不单是因为虎杖违反交通规则而闹心,更是因为他讨厌麻烦! 他刚刚也看到出租车里的那两个人了,一个不认识,另一个靠车窗的,确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想起一手抱着昏死的白栖川,干净的手逐渐变得鲜血淋漓,另一手提着太刀,金色刀光划破长夜的鹤先生…… 七海建人心情复杂。 这是个和咒术界有微妙牵扯的人,鹤先生看不到咒灵却拥有祓除它们的能力。不是咒术师却和咒术高专学生有私交,作为普通人身体素质又强的过分了。 五条悟之前还主动和他们结交,让他们身份更扑朔迷离了。 今天车里的那个白发戴面具的人也不是简单角色。 ……放这么可疑的人进来,五条悟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还有,虎杖为什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被靠谱的成年人暗暗担心的虎杖悠仁跟在他身边,嘴里还在碎碎念:“我刚才为什么突然那么冲动啊!好丢人!明明完全没印象啊!还说眼熟什么的……” “虎杖同学既然知道丢人就不要再莽撞……” “嗯呐——啊!”粉发高中生的应答突然转了个调,变成了小声的惊叫! 在七海建人警惕的视线里,他的眼睛下方突然咧开一张嘴,在他们猝不及防的时候,用华丽的低音插嘴:“想知道为什么眼熟吗?” “啪!” 虎杖悠仁抱歉地对严阵以待的七海建人说:“不好意思,这家伙有时候会突然跑出来吓人一跳,不过他出不来的放心吧。” 然后他有些愤怒地对身体里的两面宿傩说:“不要随随便便在我脸上开嘴啊!这可是在大街上啊!” 太有趣了!太有趣了! 被虎杖悠仁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拍下去,心情极好的两面宿傩也没在意,只是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猩红的眼睛里满是不怀好意的恶趣味:“我可是难得好心提醒你哦。” “不用你假好心!”虎杖悠仁再次一掌拍上。 两面宿傩转移到他的手心:“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呢?” “因为,”虎杖悠仁还在手忙脚乱,七海建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他的话吸引,那张嘴咧出的笑容愈发邪虐。 血海在他脚下流动,雪白的头骨铺散其间,在生得领域中央聚起一座高高的骨山。 坐在千万骨骸堆积的王座之上,两面宿傩尽情释放诅咒之王玩弄人类的恶趣味。 “——你被杀死的那天,这只虫子可是从头看到尾哦!” 第63章 白栖川挂断鹤丸打过来的电话。 几分钟前,新晋的恋人向他抱怨:他受到了不知名的惊吓,鹤的羽毛都炸开了! 羽毛炸开是比喻——鹤丸国永可不像小狐丸,天天把顺滑的头发比作皮毛, 找借口要主人帮忙梳理! 白发的付丧神没说的是,在某一时刻,他突兀地感到无来由的,强烈的不安。烈日当头,恐慌却如绳索扼住他的脖颈,短短十几秒内冷汗直冒。 鹤丸国永没想作主人的连体婴来着,有鸣狐跟着,他还是很信任同僚的能力的。 只是高专的五条悟捏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像是没看到他头上的冷汗,表情促狭地建议他给白栖川打个电话。 于是付丧神在伏黑惠贴心地回避下——少年还拽走了想听墙角的五条悟, 一边走在高专绿化完善的校道上, 一边跟早上才刚分别的主人腻歪了几分钟, 用清爽的语气说嬉皮笑脸的撒娇话。 白栖川猜测是【哀乐与共】触发了? 当一方发生强烈情绪波动,另一方也恰巧思念着伴侣时,就有概率触发共感。 是不是他刚才被虎杖悠仁吓到了,鹤丸也体会到了惊吓? 白栖川在电话里安抚了几句,只希望以后自己不要一惊一乍, 让别人担心。 他领着鸣狐在巷子里左拐右拐,往夏油杰的据点走。他这个据点确实十分偏僻,人烟稀少,能很好地起到躲避咒术界的效果。 鸣狐跟在审神者身后,面对阴森森还有昨夜下雨积水的巷子不做评论,小狐狸也浑身不自在地团在他脖子上,喉咙里发出咕呜声。 即使是审神者承认的朋友, 谨慎的付丧神也不会放弃怀疑! 白栖川摸了摸怀里的短刀,指腹在乱藤四郎刀鞘的纹路上抚了一下。 往常走这条路时有鹤丸插科打诨,一来一往嘴就没停过,也不觉得脏兮兮的小巷阴冷。现在跟鸣狐一起走这条路…… 他侧头看了眼身高到他肩膀的打刀付丧神,还有眯着眼警惕的狐狸,选择沉默。 “无需紧张,我们到了。” 连太阳都照不进的高墙尽头,白栖川示意鸣狐跟上,随即轻车熟路地拉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穿过一片涟漪,进入了另一个领域。 鸣狐紧随其后步入未知的世界,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存在感奇高的黑头发男人! 这个叫夏油杰的主公的朋友,惬意地躺在海边的摇椅上,侧对着门口,脸上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见到陌生的身影后,眯缝的眼睛挑起一丝不怀好意的弧度又转瞬即逝。 鸣狐注意到他手里把玩着熟悉的打刀——那是他们严谨又敏感的同僚,压切长谷部。 白栖川忍住每次穿梭后都会涌上来的呕吐欲,站稳脚跟后面色如常地想和夏油杰打招呼,“杰,呃……” 一团活物像一道闪电般从他身后蹿出去!一眨眼就到了夏油杰身边! 狐狸叼住长谷部的本体的刀柄,努力往外拽,却被夏油杰眼疾手快地按住,没让它把刀抢走。 狐狸在男人手里挣扎,佯装没开灵智的野狐狸,发出嘤嘤的叫声。 “诶,杰,别伤害它!它是我同伴的爱宠!” 夏油杰配合地松了力道,却还是没完全放开。 白栖川上前几步,想从他手里接过小动物,却被鸣狐拦住。 即使再迟钝,白栖川也察觉到鸣狐对夏油杰怀有敌意。 比起认识不久的夏油杰,他自然更信任身边的付丧神,所以他止步了。 但他也不愿与朋友发生没必要的误会,所以…… 夏油杰接收到了他天真的“友人”抱歉的目光,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手上彻底松了捏住狐狸脖颈的力度,任凭这只黄狐狸杀个回马枪,叼走“压切长谷部”。 拖曳着相比身体长长的打刀,狐狸颠颠地跑回鸣狐身边,也被夏油杰这个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 它一进门就看到压切殿身上盈满着黑泥一样的诅咒,这可能就是主公大人说的压切长谷部被侵蚀后的变异? 但是相比人间材料打造的刀剑付丧神还有食五谷为生的人类,全部构造皆为灵力的伴生狐狸还能看到鸣狐看不到的东西:压切长谷部身上的有黑红交杂的不详气息在翻涌,这个眯眯眼男人也没好到哪去! 它和刀剑付丧神一样看不见咒灵,却能看见,此时的压切长谷部本体和这个叫夏油杰的家伙,都像是邪崇附身,不是好东西! 他们本丸的压切殿生病了,这个不知根知底的家伙要好好防备才行! 夏油杰哈哈了几声,即使被明目张胆地防备也没有生气,面对白栖川愧疚又疑惑的目光,打圆场地说:“嘛,真是一只有灵性的狐狸!” 他手掌一翻,示意一般露出手心中的东西。白栖川努力去看,也只能看到空无一物的手掌。可是脚边的狐狸却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嗷呜嗷呜地不安地叫。 “哦?这小家伙能看到?真是神奇!”夏油杰感慨道。 白栖川惊奇道:“那里有什么吗?” “还没介绍过,每个咒术师都有天生的术式,我的术式就是吞噬收服的咒灵,化为己用,驱使它们战斗。即使我只有一个人,也随时能召唤出许多强大的战力,以前也作为咒术师祓除过不少咒灵。 不过好像,吃多了咒灵玉,身体也开始咒灵化了? ” 夏油杰收回手里的蝇头,摊摊手,情难自禁又故作轻松地说道:“大概也是因此被咒术界忌惮,一旦我产生自己的想法,背离了咒术界的要求,高层的掌权者就觉得这个强大的打手不受掌控,公开宣布叛逃缉拿,逼得我只能逃离那里…… 啊我没想抱怨的,咒术师祓除咒灵的初心是好的,我只是有了全新的看法罢了…… 哈哈你这小狐狸估计是看到我身体里的诅咒了,以为我是被咒灵附身,吓坏了吧?通灵性了,真不错,咒术界也只有咒骸能相比了吧? ” 这些话说得情真意切,配上慈眉善目的面孔,无害的举动,好一个落魄强者被逼无奈背井离乡又坚强乐观的小白花人设! 一番话说下来,再抬头,果然看到涉世不深又擅长共情的“主公”疼惜又小心翼翼的表情,即使牙酸得要命,夏油杰仍然坚强地把戏演下去:“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可不是什么弱者,我有我的大业!我还有同伴,可不是孤身一人啊!可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即使是朋友我也会下手揍的哦!” 白栖川咽下想说的话。 他其实不止是因为夏油杰的自述产生同情,还因为他的话联想到了他的半身九方阵。 “被忌惮”、“高层的控制”、“想要逃离”……还有为了换取强大的力量而无可奈何地咒灵化…… 九方阵岂不是活生生的夏油杰翻版! 白栖川甚至想得更多:难道说……他就是咒术界吸取教训后,培养的第二个听话的夏油杰? 因为天与咒缚这四个字而被忌惮,被作为武器而利用,等到觉得难以控制了,就像丢掉什么大.麻烦一样丢到高专,又不允许他脱离掌控因而不停试探…… 和被逼叛逃的夏油杰一样,九方也早已厌倦这样的生活了吧? 白栖川回忆那个少年的姿态:所以挣扎着,像囚牢中的困兽;同时试探地,在牢牢护住柔软肚皮的自我保护里,伸出带着森森利爪的掌心,等着有勇气接近的家伙冒着被挠出血痕的危险捏捏他温热的爪子,把他带出牢笼。 同为江玖意志的延展,他们总能以奇妙的视角互相看待。和纪藤肆也兴致所致时随便掺和一脚不同,白栖川是秉持同为一人,在不损己身时能帮就帮的态度,加上曾亲眼见过他受苦,就对这个命运多舛的少年更为疼惜。 所以此时,说不上是因为既视感还是同情心泛滥,他情感上确实不愿怀疑帮助他良多的夏油杰。 鸣狐放下抓握打刀的手臂,白栖川真诚地道歉,夏油杰很大度地接受,还揉了揉主动凑近蹭他裤脚的狐狸。 回归正事,夏油杰直言,这把打刀不是被普通的诅咒污染,而是触碰到了咒术界最恐怖的诅咒——千年之前恶名昭著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你知道现在咒术界已经有吞下两面宿傩手指的容器虎杖悠仁了吧?”夏油杰担忧地说:“两面宿傩的手指有剧毒,虎杖悠仁却能吞下而不死,咒术界的老顽固们畏惧诅咒之王受肉复活,早已判处他死刑。我理解你爱刀之情,但一旦被发现,无论什么样的名刀宝剑,都逃不过折断碎刀的命运,还会给你们招致灾祸!” 他悲悯的目光投向桌案上暗金色的刀剑:“净化诅咒之王的咒力何其困难!若是其他情况我还有五成把握,变成与两面宿傩有关的咒物,常用之法怕是一成把握也无!” 他不忍地建议道:“这刀现在就如剧毒的咒物,惑人心智、吸引咒灵争抢吞噬,将其封印也总有松动之日,或许趁现在危害尚微时毁坏,才是最好的方法。” “不可!”白栖川脱口而出,“万万不可!” 他听到“虎杖悠仁死刑”那里,已然紧了手心,听到夏油杰说压切长谷部已经变成剧毒的咒物,只会带来不幸时,眼尾已经红了一片。当夏油杰说最好尽早碎刀时,他彻底绷不住,喊了出来。 鸣狐沉默地站在白栖川身边,无声地给他安慰和支持。小狐狸围着他两只脚转,怕主公真的伤心到哭出来,急得耳朵都往后背! 夏油杰还想再劝,却被白栖川打断。 “很抱歉,但我有决不能碎刀的理由!” 白栖川挣扎犹豫了很久,决定说出实情。他看向鸣狐,寡言的打刀付丧神仿佛理解了什么,点了点头。 青年于是不再犹豫,他将手掌放在压切长谷部的刀柄上。 夏油杰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心里哼笑了几声,面上却摆出疑惑神色,没有制止。 多么惹人怜爱的蠢人啊!能驱使付丧神,却弱小又无能的“主公”啊,你终于要放弃掩饰了吗? 白栖川闭上眼,想象灵力从四肢百骸中流动,然后输入到手掌心的兵器中——这当然没能做到——他至今无法随心所欲地使用灵力,连控制灵力走向也无法精准做到,那天在咖啡店躲在柜台后面输入灵力的能力仿佛昙花一现,无法复制。 不再做无用功,他干脆利落地抽刀出鞘,熟悉的抽取感如约而至。只是这次消耗的,远比以往唤醒一振打刀所需灵力多得多,几乎赶得上两振大太刀的量!若不是……灵力还算充裕,估计这一次他要狠狠吃个教训! 饶是如此,白光暗下去之后,白栖川的身形也晃了晃,被鸣狐早有准备地扶住。 没有樱吹雪,没有“自我介绍”,甚至没有想象中,或满脸激动、或惭愧抱歉、或深深鞠躬说“请随意吩咐”的身影…… 心沉下了深渊。 无暇向露出了然神色的夏油杰解释更多,随着视线下移,触到那往日打理的一丝不苟,此时却杂乱散碎的灰发,白栖川眼眶中的泪终于没能含住。 护甲森然,衣物齐整,鹤丸吓唬他时描绘编造的“暗堕”付丧神会有的骨刺异变通通没有。 双膝跪在地上的,是乍看一切如常的付丧神。 只是他垂落的眼睫下方,两道与虎杖悠仁别无二致的痕迹赫然在上…… 第64章 白栖川撩下衣摆蹲下试图把压切长谷部扶起来,随后他就发现长谷部并不是在土下座请罪,而是以这个姿态昏迷不醒。 他双目紧闭,表情晦暗,眉头紧皱,双手死死按着膝盖上,骨节僵硬。脖颈弯折发丝垂落,像悲悯的神父,也像请罪的信徒。 小狐狸在审神者的允许下暴露了开口说话的能力,在不涉及时之政府和本丸的前提下,和夏油杰科普了付丧神的存在。 白栖川本就决定赠与夏油杰两振灌输过灵力的刀剑,如今只是提前讲明罢了。 “不用客气, 即使你不开这个口, 我也会主动帮忙的。”夏油杰拍拍白栖川的肩膀。 跪着的人扶不起来,一直让长谷部垂头跪在原地也不是办法,可是现在长谷部昏迷不醒,鸣狐把人平躺放在地上,好歹是个没那么折磨的姿势。 “我对付丧神不怎么了解,你刚才用的灵力 ,咒术界恐怕只有一个人能完全解析。恕我直言,连他都没能将虎杖悠仁和两面宿傩分离,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做到了。”不,其实还有别的方法。 特级咒具天逆鉾,对人类受肉没什么作用。五条悟总不能拿它捅自己的学生,而且它能否让诅咒之王的术式无效化还未可知。但是如果用在付丧神这种非人类身上……让咒具大师将天逆鉾和这把打刀重锻,变成一种新的器具,也许能让它获得无效化的能力,将外物成功剥离。毕竟这把刀并没有直接吞噬诅咒之王的手指。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说了。 “但我有暂时不让两面宿傩清醒的方法。” 夏油杰向白栖川解释,两面宿傩一旦在外苏醒,高专必定会派人前来回收,压切长谷部的异样就再也保不住,老头子们不讲道理,他们不愿意上交,说不定会被咒术界通缉。 压切长谷部现在的状态似乎不是单纯的不愿醒来,而是在用尽全力克制诅咒之王的占领。 两面宿傩本来不会附身在咒具上,但付丧神的灵体实在是得天独厚的受肉原材料,理所当然就被盯上了。 “这也是刚才看到你拔刀时联想到的。你每隔六小时像刚才那样给他输一次灵力,争取让他像虎杖悠仁一样保持自我意识,或许能短期内防止两面宿傩附身。” * 压切长谷部已经很坚定强大了。 他本来因伤害了主公而万念俱灰,当意识到自己被外来的邪性诅咒入侵后,更是怀疑自己! [——是否是因为他心性软弱能力低微,才让诅咒有了可乘之机? ] 为了不让自己再被操控伤害主公,他用本体封闭了陌生的诅咒,既不给对方清醒的机会,也断送了自己主动醒来的后路。 [这样就够了。 嗯…… 至少他除了那个男人带来的痛苦外,在永远黑暗之前,还在一个温暖的本丸留下了一段美好的回忆。可惜之前一直想着为主分忧成天工作,和主公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可恶!现在一想,为什么寥寥无几的相处时光也总是夹着不该存在的人!鹤丸国永那家伙,天天没羞没臊地缠着主公,逃内番不说,闯了祸之后还跟条泥鳅似的溜滑抓不住! 回想到主公天守阁的床上,一个碍眼的大白球占了好大一片位置,严重侵占主公睡眠面积!真想把它和那只鹤一起压切! ] 压切长谷部睡梦中都要咬牙切齿! [如果有下次,如果有下次,他一定……] …… [啊,一定要做什么来着? 上次想到哪了? 等等,我还能思考? ] 压切长谷部记得他在之前的某个时刻已经痛到没有知觉了。 没有思考能力,没有视觉,回归最初状态,成为人世间最普通的一把凡铁。 ——这本会是他最引以为耻的事,他锋利而手感一流,是最值得使用或收藏的神兵! ……但在极度懊悔和痛苦中,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自我惩罚方式了。 可是显然他并没有变成凡铁,他还“活着”。 他能感受到阴冷稠密的诅咒像沾水的绸布一样裹在他身上,没有嗅觉,却仿佛闻到了人血的腥味和尸体腐烂的臭味。 [这没什么,忍一忍就好,战场上这并不少见,连药研藤四郎都能习以为常。 就是,如果要忍这种感觉无数年的话,还是让他尽早消散吧……] …… [好像清醒了许多? 还……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 ] “主公大人,鸣狐带着几位大人的本体一起回本丸,您真的不一起回去吗?” [这个声音……是鸣狐的那只狐狸? 主公……主公在这里吗? ! 主公在他身边! ] “你们先走,长谷部的本体被时空转换器排斥,只能留在现世。我需得不时注入灵力,要一并留在这里。不过放心,我已在信中写明情况,你回去把信件交给时之政府,他们应该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成了主公的拖累了吗? 主公是因为他才不能回本丸休息吗? 他果然……] “嗨呀你们放心!不时还有我陪着嘛!之前也是只有我,不同样把主公照顾得很好嘛!” 压切长谷部还没恢复视觉所以看不到,他“心心念念”要手合一场的鹤丸国永把他敬爱的主公搂在怀里,躲在白栖川背后,朝不放心的小狐狸耀武扬威地龇牙咧嘴。 “呀咧呀咧,鹤丸殿请不要太得意,在下和鸣狐回本丸后会叫上石切丸殿这样的神刀回来看看,说不定很快就能治好长谷部殿!您就不要妄想和主公大人过二人世界了!” “咳……快走吧,走吧。”白栖川羞恼地咳了一声打断。 压切长谷部还待再听,房间里却很快安静下来。 [看来鸣狐已经走了。 他安静地感受被诅咒侵蚀的刺痛感,惩罚自己不许去想近在咫尺的主公——思念在啃食他的灵魂,这是自我折磨,也是他应得的! ]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很久之后才隐隐约约传来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动静。 即使是自我惩罚,若是能控制住不去关注主公,压切长谷部就不是众审神者认识的那个压切长谷部了! [如果是主的话,再小的动向也要关注!虽然我可能不配……] “不配做什么”这种问题还没来得及自我讨伐完,以忠诚著称的打刀付丧神就被接下来的动静震惊到失神。 ——他从没有这样痛恨过自己的听力。 鹤丸国永从恋人唇边离开,放下垫在白栖川后脑与墙壁中间的手,改为拉住他的手指。 他瞥了眼搁置在餐桌上的打刀,转头又狠狠在人类嘴巴上亲了一口,这一次他发出很大的咂嘴声,像是故意惹羞他! “又在拿我打趣!”白栖川偏着头推搡了一下。 “啊呀呀,”鹤丸国永乐呵呵地对面带红晕的青年审神者说:“走吧走吧,进屋进屋,现在这情况,灵力怎么弄都不嫌多!” 第65章 没必要想太多的。 哪怕不是鹤丸,主公早晚也会拥有伴侣,很多审神者组成家庭后仍然尽职尽责。更不如说,主公和某位刀剑男士结为伴侣,对于本丸的大家来说,是与最心爱的主人更为亲密的象征——这代表着审神者的牵绊在这里,松手丢弃他们回归现世的可能性更加微乎其微。 压切长谷部一直清楚这一点。 他没必要难受的,明明对他有利不是吗? 如果不是知道了某个秘密的话。 如果他现在真的像死掉的尸体一样无知无觉就好了…… 都是为了他,主公才…… * 躺着“装死”的人的心声,其他人是听不到的。如果江玖知道压切长谷部的心理活动,一定会告诉他:“没必要,你想多了。” 压切长谷部以为的秘密, 事实上只是被人发现得晚, 还没有广为人知而已。 实际上鹤丸国永根本没有掩饰不是吗? 拿“为长谷部补充灵力”为借口, 为了防止灵力干涸, 借此和他做亲近的事……心软又不忍拒绝伴侣的白栖川每次都同意了。 灵力灵力灵力…… 每次鹤丸都拿灵力的事作为求欢借口!要不然就先从背后突击, 把人亲迷糊之后可怜巴巴地说“出其不意更管用,他也是为了主公好嘛!” 江玖算是看明白了,招式不在于老套, 好用就行! 至于鹤丸国永极近距离下仍然毫无瑕疵的颜值…… 呵!一切都是男人的圈套罢了! 江玖没有反思过,自己嘴上说着都是套路能不能整点新花样,实际上沉浸在甜滋滋的恋爱里无法自拔,乐不思蜀。导致明明白栖川并没有触发什么新剧情,他却一直泡在温柔乡里,不舍得离开游戏,就连切换主视角的次数都少。 渣玩家摊手:没办法,当他切换后…… 视线一下子黑掉,滴眼药水也无法缓解眼睛干涩,心态立马苦大仇深,看谁都不顺眼。血液里的愤怒就像爬行的虫蠹,瘙痒逼迫他怒吼发泄,却无处释放。江玖乍一切换,脑海里还在回味上一秒的快乐,下一秒,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落差都让他无所适从。 另一个即使日程表精确到分秒,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仍然觉得空虚和无聊。缺乏挑战性和攀比的环境腐蚀他的觉悟,相比其他更为枯燥的科研生活不仅需要兴趣支撑,也需要自己找乐趣去调剂。实验室里的师兄师姐们是普世意味上的优秀,然而只需要顺其自然,他有十成十的把握做最顶尖那个。只有在阿笠博士家打下手,忍耐挑战人神经的叽叽喳喳的孩子声,和慈祥又活泼的老人进行天才之间的头脑互动,再在极偶尔的时候和神出鬼没的粉毛男人暗自比较一番,才有种充实的快感。 所以很自然的,江玖决定暂时搁置……呵!怎么可能!那和抛弃难得的游戏体验有什么区别?这可是他精挑细选创造出来的人物,怎么可能抛弃! 不过确实要反思自己自从触发鹤丸表白之后就很少登录其他人了。 他决定努力找到缓解九方阵痛苦的办法,并且给纪藤肆也多多找事做,优化游戏体验。嗯…… 好吧,承认深陷温柔乡有什么难的?社畜被老板伤透了心,还不允许在游戏里爱一次吗? 而且,对!而且,压切长谷部他的确需要灵力啊! (大声) 其实白栖川也没能和鹤丸国永拥有多久的二人世界。 鸣狐不久前带着其他收集完毕的刀剑回到本丸,飞快召集组成了第二部队,准备再次穿越到主公所在的时间点,保护柔弱的主公和一直没有醒过来的打刀同僚。 然而这个时空并不是时之政府曾经开拓的可长期出阵的时空,在时间溯行军毫无踪迹的情况下,频繁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间点的刀剑付丧神成为检非违使的首要目标。 除了第一批和第二批前来这个时空的压切长谷部和鹤丸国永,包括返回过本丸的鸣狐在内,都无法安稳地在现世逗留。 付丧神传送到“历史”的场景十分符合人们对“神仙降世”的想象。他们从天而降,天空还会展开巨大的金色漩涡,樱花雨中姿容俊美的刀剑男士们身手流畅地安稳落地。放在地广人稀的更古老的历史时期,付丧神们不需要在乎太多,即使是被发现了也可以飞快溜走,让人误以为是一场梦。但这个时代已经有发达的电子眼和稠密的人口,他们的降落地点顶多选择最靠近城区的郊外,也就是当初压切长谷部研究多日在最开始设定的地点。 然而只要他们在这里落脚,无论多谨慎小心,检非违使都会想嗅到味的恶犬,不分场合地和他们开战。他们不科学的冷兵器战斗险些惊扰到附近的居民,差点引起群众恐慌。 为此,付丧神们试过分散潜入东京市区,降低被追踪的可能性。但一旦落单的刀剑男士与检非违使进行遭遇战,重伤逃跑是必然的结果。这导致他们反而为审神者加重了手入负担,甚至将危险引到审神者附近。 之前和白栖川一起进入传送阵的一批刀剑,现在仍然是本体状态,白栖川没有多余的灵力唤醒他们。本丸剩余练度较高的战力不多,白栖川也不舍得他们冒着重伤风险,像一批批不畏死的死士前赴后继赶往他身边。 尤其是看到总是一脸羞涩的秋田藤四郎捏着破破烂烂的蓝色御守,浑身是血的,被赶去接应的鹤丸国永抱回来,埋在成年人怀里小声哭着说“抱歉,我太弱了,给主公添麻烦了”的时候,这个惯常随遇而安,给家臣们极大随意行动权利的青年主公,难得板着脸,严令留守本丸的付丧神们不要无谓的损耗! 他换了个和郊外传送地点更近的房子,只允许前来的刀剑男士们短暂停留避免被检非违使追踪到。这既缓解了惦记主公安危的忠诚臣子们守卫他的紧迫感,又降低了危险,十分两全其美。 事实上白栖川觉得,守护安全还在其次,让这群离开主公就变成嗷嗷待哺渴望亲近的付丧神们心安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这天来“履行守护者”职责的是随身携带五只老虎的五虎退,还有讲话走路都慢吞吞的太郎太刀。 这位曾长期供奉于神宫的神刀先生是江玖不死心特地安排过来,尝试驱散压切长谷部身上负面效果的帮手——他知道咒与爱资料片里boss之一的两面宿傩的附身不是什么“负面效应”,但是万一呢! 之所以没有把同样是神刀的石切丸从本体中唤醒,是因为之前据他自己所说,他更常做的还是驱除肿包和病魔。 太郎太刀心性淡泊,从不争抢前往现世见审神者的机会。突然被主公特地从本丸叫过来,尤其是传话的秋田藤四郎用羡慕的眼神直勾勾地看他,不免心生不解。 这份不解直到现在才了然,太郎太刀听到白栖川的请求,沉默了良久,挤出来几个字:“压切殿沾染尘世的东西了吗?就让我来洗净不祥之物吧。” 在白栖川期待的眼神中,身材高大的大太刀从洗手间接了一盆水,拿起打刀就要放进去。 白栖川张了张嘴,然后保持沉默。 打刀相比大太刀来说再短,到底也比一个水盆的直径要长,即使盆里水装得很满,仍有一部分露在水面外。太郎太刀就这么泡了一会,然后把刀调个方向,泡另一半。 白栖川知道不应该质疑,只是这“洗净不祥之物”的过程未免过于朴素,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他每日四次雷打不动地给长谷部输入灵力,时至今日,长谷部身上的黑气相比重逢时已经安静了许多,如果遇到普通的咒术师,只要不是六眼,乍一看,应该都会以为这只是一把邪恶的咒具,而不是什么被诅咒的东西。 一切都在好转呢,长谷部也有在努力啊…… 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太刀已经有条不紊地把打刀里里外外擦干组装好,平稳地放在桌面上。 凝神去看,朴素的仪式后,效果也十分朴素,白栖川并没有看到任何变化。 太郎太刀似乎也发现了,他沉吟了一会,解释道:“这水或许同样不洁,我去打些热水来。” 几分钟后,他又给压切长谷部的本体洗了个热水澡。 …… 压切长谷部恢复视觉时,白栖川正在给他喂水。 虚弱的付丧神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喝水,但躺在沙发上睡了很多天的男人就像熬了好多天没睡觉一样,眼底有了青黑,嘴唇干燥起皮,一看就是精神状态很不好。 成年人的身体仰卧在沙发上,紧绷的脸和皱起的眉头,很轻易就让人联想到早出晚归的社畜,为钱奔波忧思过重,疲惫到一回家什么也不想干,随便在哪里躺下就能草率地度过一个晚上。 白栖川不知道长谷部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但不妨碍他心疼。尤其是太郎太刀刚才一系列操作,本体泡水后,男人并没有像喝饱水的花朵那样滋润起来,反而被热得出了一身汗,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其实白栖川也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只会推己及人努力体贴罢了。这些天白栖川还是头一次见到压切长谷部流汗,擦完面部,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他的衣领,给他擦擦脖子和耳后。 这期间他注意到男人脸上的红晕,摸着是有点热,所以他把毛巾叠好留在男人脑门儿上。 压切长谷部只觉得温凉的手指擦过发丝,托起他的脑后,然后他好像靠在什么软软的东西上。硬邦邦的容器贴靠在下唇,送入温热的液体。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他刚刚仿佛经历了冰火两重天,一开始冷得要命,后来又像泡在热腾腾的温泉里,把浑身的毛孔蒸开了。 这时候他还是迷迷糊糊的,直到他感受到主公在触碰他。 也许因为没有视觉,他的其他感官前所未有的清晰,主公的温度,主公轻柔的力道,主公凑近时的香气…… [啊该死的压切长谷部,你在被人握着伤害了主公之后,还要在心里偷偷亵渎主公吗? ] [已经失格的你有什么资格享受主公的爱护? ] [就连下定决心的自我惩罚都无法贯彻,你的决心这么容易动摇吗! ] …… [可是那是主公啊……] [我是罪人,我无法抵抗内心对主公的渴望……] [主公主公主公……] 坚定的心灵被温柔腐蚀,那个人的手指,那个人的声音,那个人的视线…… 早已无法稳定之前心如死灰的心绪,乱七八糟的思维自从被主公从本体中唤醒时就逐渐活泛起来。灵魂深处,压切长谷部稍稍改变了跪姿,一边自我谴责,一边睁开眼,用自己也没发现的、贪婪又渴望的眼神描摹着不远处毫无警惕的青年。 他现在只恢复了本体视角,灵力汇成的肉.体并没有苏醒的迹象。打刀被搁置在茶几上,他只能看到身着家居服的青年的背影。 长长的头发被一根丝带随随便便的束起来,纤瘦的腰部撑不起宽大的家居服,让本该合身的衣服掐出不少褶皱。 压切长谷部迫于现实,只能静静地看着他忙碌。不知何时,慢慢的,他的思维末端再次生出了一个冒犯的念头,放在以前,只要这个感想稍稍冒头就会被灰发付丧神狠狠掐死,只是虚弱的付丧神此时太疲惫了,心也变得软弱,给邪恶的诅咒以可乘之机,他现在还没意识到。 [主公原来也很有烟火气吗? ] 吃茶饮露,养尊处优,从莹润的指尖都能看出高门风雅,每一处都完美无暇的主公,明明是神仙公子的样子,却意外有了生活气息…… [是……鹤丸国永改变了他吗? ] 长谷部当然看不见,缠绕在他身上的黑气少了一大截,就在付丧神心灵松懈防备露出破绽的时候。 被潜移默化改变的是他。 ——他一向视主公为神明,这一刻的他眼中,神明变成了凡人。 * 白栖川被压在茶几边的地毯上。 不是被鹤丸,或者说,不止是。 鹤丸不乐意伴侣光顾着和五虎退的几只小老虎玩,他当然不是豁不下脸的刃,所以很不要脸地卖萌和毛绒绒的白老虎们争宠,学它们的撒娇劲,也把头拱到白栖川怀里胡乱蹭来蹭去,同时用暴风翻滚的脑袋把其他生物挤到一边。 要脸的小少年五虎退羡慕得眼圈都红了! 呜鹤丸先生怎么这样!一个成年刃居然和小老虎们抢地盘! 太、太不要、要脸了呜…… 小老虎们张牙舞爪地推搡着鹤丸国永的脑袋,顾着都是自己人所以没伸爪子,于是不要脸的成年人更加有恃无恐,把白栖川的前襟蹭开好大一片,露出一小片胸膛的肌肤,逼得羞涩的五虎退别过头捂住眼睛。 白栖川脖子和锁骨被一只顽皮的小老虎占领,这也是唯一没被鹤丸国永蹭下去的“幸存虎”。它双掌扒住白栖川的脑袋,尾巴低低顺着脖颈垂下,一双黑豆豆的眼睛鄙视地看着臭不要脸卖萌争宠的鹤丸国永,殊不知它给亲近的青年带来怎样的麻烦。 白栖川要喘不上了气了! 坐在地毯上被小老虎围住,不仅是视觉带来心灵上的快乐,还有欲罢不能的毛绒绒触感! 手心是温热的绒毛,室内鞋与裤腿掀起露出的一小圈脚踝也被软乎乎的生物蹭来蹭去,小老虎们的白色皮毛像温开水一样把白栖川整个人泡得松松软软,他向后倚靠在沙发边缘,完全放弃体态管理和表情管理,精神处于极为放松的状态。 就连其中一只小老虎跳到沙发扶手处,差点踩到横躺的长谷部的头,白栖川也没有出言教训,而是把它往自己这边推推,谁料它干脆扒住他的头顶不走了! 于是他连头部都“被迫”枕在温热柔软的动物腹部,头皮都被熨帖得舒舒服服。 他揉弄着怀里的小白虎,就连贪玩混进来的一只鹤丸也没有拒绝,一视同仁地揉了揉鹤头顶的的“白色皮毛”,谁曾想坏心眼的鹤故意捣蛋,比老虎还会撒娇,甚至还有动物“钻洞”本能!恨不得把整个脸埋进他今天穿的开襟衫里! 怎么埋得下嘛! 你看!扣子崩掉了吧! 白栖川无奈推了推鹤丸肩膀,想把衣襟拉上,至少不要在小孩子面前坦露胸膛。 头顶的小老虎这时候却冒出了存在感——它的尾巴摆来摆去,不经意一下,溜进了青年想要阖上的地方,干净细软的绒毛蹭到了不该被碰到的位置。 青年无声地颤了一下,似痛苦似难耐地偏过头,腿部条件反射般想要屈起,却发现鹤丸国永为了“模仿”方便,跪趴在他岔开的腿中间,挡住他的动作。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这幅画面似乎有些不堪入目了! 于是他用力去推白发青年的肩膀,脚边的小老虎却顽皮地伸出爪子从他裤腿那里往上探! 腿肚突然被触碰,惊得他脚底一滑,踩在地毯上的脚没用上力气,鹤丸的肩膀没推动,反倒上半身从沙发边缘滑下不少。 头顶的老虎没有支撑点站不稳了,尾巴不安地在人类胸前扫过两下,跳走了。白栖川却再次受了刺激,抬起一条胳膊无助地捂住眼睛,似乎在挡住眼里难为情的泪水…… 鹤丸国永金色的眼睛凝视了他几秒,白色的睫毛震颤,抬手像撸猫一样从人类后脑顺到他的发尾,他悟了什么…… 审神者顺着力度后仰,用力吸了下鼻子。 白发青年在五虎退没看到的地方亲了亲人类的脖子,然后主动离开他的怀抱,捏起白栖川脚边讨摸的小老虎后颈扔到一边,抱起捂脸自闭的审神者进屋。 在接下来的一分钟内,太刀付丧神利落干脆地把五虎退连同五只老虎打包放到门外,没过两分钟,门外的五虎退与太郎太刀集合,房间里又只剩两个清醒的人。 “太郎先生,我们要现在回本丸吗?”五虎退疑惑地注视身材高大的神刀。 “是……吧?”神刀疑惑地说。毕竟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已经尽自己所能为长谷部洗涤尘世不净之物了,主公和鹤丸先生应该就是觉得他们没必要留下了才让他们赶紧回去的吧……? “嗯、嗯!”五虎退抱住不停暴躁抓门的小老虎们,“该走啦小虎,不要再打扰主公了。” 好半天,老虎才放弃破门咬死鹤丸国永的想法,不甘心地跟在五虎退身边准备离去。 刚走没几米,身后的房门开了个小缝。 “拜托个事,让下次来的人把主公天守阁床上那个抱枕捎过来呗!” 第66章 阴暗的下水道里, 真人刚从两个咒术师的围攻下逃出来,从一团方便移动的肉块重新变作人形,虚弱地瘫坐在地上。 “那就是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啊!真是的,灵魂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嘛!” 真人被两面宿傩的威压震慑得差点维持不住人形,极勉强才从虎杖悠仁手里逃脱成功,不过他并不急着复仇,也并不怨恨诅咒之王,反而对如此强大的存在心悦诚服。 “只要他能复活,即使没有我们,诅咒的时代也会如愿到来的吧……” 回想起在两面宿傩的生得领域感受到的,随心所欲唯我独尊的信念,真人不免一阵战栗。 “刚刚可真疼啊!不过……”真人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它曾经触碰到的, 熟悉的, 强大的…… 特级咒灵对咒力的敏锐度恐怕比任何咒术师都要强,毕竟是构成它们存在的力量。 从刚和虎杖悠仁交手,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这样的咒力, 这样肆意的……” 虎杖悠仁的咒力来源于两面宿傩,他只是刚诞生不久的诅咒,却见过两面宿傩的咒力…… 刚转变出来的手掌皮肤细嫩,唯独一条狰狞的缝合线横在手腕一圈, 真人兴奋地一拳握紧,脸上绽开天真又血腥的笑容:“我想起来了!” 我的,玩具! …… 白栖川把装着关东煮的小纸碗还给鹤丸国永,他刚被吸满汁水的萝卜烫了一口,现在不想吃别的东西。 鹤丸国永悠闲地走在身边,手腕上挂着一袋子黄柿子,大夏天的仗着身为付丧神出汗少,从碗边嘬了一口热汤,跟白栖川兴致勃勃地说:“小光还没在本丸做过关东煮,好想尝尝看啊!” 他脑子里净想美事儿:“现在不差灵力了,回去后可以把本丸的景趣换成雪景,厚厚的白白的大雪,悄悄把底下挖空,路上用好茶引诱,三日月绝对掉坑!” 想得兴奋了,手里比比划划的,恨不得现在就把计划实施! 白栖川从他手里接过柿子,避免鹤丸国永动作太大,塑料袋摇摇晃晃把纸碗碰翻。 夏天很少见到柿子这种秋冬季的水果,鹤丸国永觉得新奇,无论是本丸还是这个时代,他一直过的是夏天,化身人形后,确实有很多没尝试过的新鲜东西。 只是这人,明明是想尝尝鲜,偏要借口买下来带回去给小夜作伴手礼!白栖川看得明明白白,就等着回家后看鹤丸国永找什么借口偷吃! 他们搬家后,现在的位置还挺偏僻的,离市中心很远,距离传送阵倒是很近。 晚上大约七八点钟,逛完附近热闹的夜市,溜溜达达走到楼下,关东煮的汤也凉的差不多了。白栖川和鹤丸站在路灯下,随便说些日常的话,把最后一点食物分吃掉。 夏夜的小风实在太舒适,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又继续散步。等回过神时,白栖川才发现,他们的手自然地牵在一起,和任何如胶似漆的爱人一样。 和任何可以被祝福羡艳的伴侣一样。 ——刚刚有人经过吗? 这个念头在白栖川脑海中闪现了两秒就被淡忘了。 他没有留意过刚刚有没有路人经过了,毕竟这地方虽然偏僻,但仍有零散居民居住。 好像有位高个子姑娘跑过去吧?但无所谓。 心脏上有几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在安静夜晚,轻轻的扑扇声便如擂鼓清晰可闻。 两个男子如同伴侣一般牵着手走在外面,曾经是他所接受教育中不受祝福的。 他曾以为放任这份爱意滋生会让他活得很煎熬,但他发现,现在的他,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在意陌生人的眼光! 要为不相干的人抛下鹤丸国永?这个可能性从拿到那振不似凡物的太刀时就注定被掐灭! 所有物、家臣、朋友、爱人,无论他的身份是什么,白栖川都不会放手! * 虽然最近在鹤丸的“无私相助”下灵力很充裕,但体弱的审神者体力数值着实有限!毫无剧烈运动的情况下,青年光是走路,也把体力条耗到三分之一了。 再不回去休息,今晚给长谷部补充灵力后,人物就要瘫倒了! 被迫下线也许会吓到付丧神。刚开局不咋熟悉的时候,体力值清零过一次,把清光烛台切他们吓个半死。 唉,也不知道【胆小】的是谁? 体力条这玩意也没什么升级余地,【能力平庸】上限摆在这,都是人物设定罢了! 江玖心想:至少当初没选【病弱】特质——毕竟有的人就好吐血这一口儿! 他觉得很多玩家认为“吐血” buff听起来很凄美,让人我见犹怜,类似效果还有“绝症”什么的。 然而江玖人间清醒:真要有小年轻选了这个,必定被游戏教做人! 但凡去医院见见真正的吐血,就不会被影视剧蒙蔽!单凭游戏这主打真实的高端操作,痛觉模拟不说,连心理波动都能一比一还原!才不管玩家们的游戏体验! ……或者这就是游戏体验的一种? 毕竟,刷时髦值的设定搞得自己痛不欲生就不好了哇! 痛不欲生·暴躁老哥本人·九方阵:…… 进门后,江玖先查看了长谷部的状况。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太郎太刀字面意义上为他“洗去不洁之物”之后,长谷部的神态好像轻松了一些。 ……要不然下次自己亲手试试? 没有那个效果的话,就只能推说神刀nb了! 看距离上一次的六小时还剩些时间,白栖川决定先回屋小憩一会。他让一回家就跑到厨房不知道干些什么的鹤丸国永半小时之后叫醒他,然后就放松身体睡过去了。 他自然不知道,从人类对人类的憎恶中诞生的特级咒灵在他睡着后,大摇大摆地从鹤丸国永身前经过,径直走到长谷部身边摆弄他! 真人第一次用视觉看到压切长谷部的付丧神。 之前他拿打刀捅了它的主人,意外发现打刀从那时起能够自己产生咒力了! 他本就好奇寄居在刀里的灵魂,曾经深入进去探查过,甚至用无为转变反反复复试验过,那个心如死灰的灵魂就是不变形! 没等他再控制变量多试几次,就被金头发的咒术师打断了。那场战斗中他遗失了这把刀,要不是今天的战斗,他还真想不起来这个有趣的玩具! 和虎杖悠仁的战斗中他领悟了领域展开,却不小心惊扰了两面宿傩,被教训得很惨,但也让他有了意外的发现—— 他的玩具,咒力从无到有,和吞食手指变成咒术师的虎杖悠仁多么相像啊!甚至连咒力都…… 没错! !甚至连咒力都一模一样! 还有这能伤及灵魂的能力! 缝合脸男人兴奋地揉捏压切长谷部裸露在外的脸,手指按压在他眼下闭合的两条缝上面。 “上次见你可不是这个表情啊,明明悲伤的表情更适合你。上次也没有这多出来的一双眼睛,是我的无为转变造成的吗?”他语气怜惜,眼神却残忍。 他的手指顺着压切长谷部的下颌线下滑,如同爱怜地抚摸有趣的宠物。 ——再次发动无为转变理所当然的失效了。 而且和虎杖悠仁不同,他这次触摸对方的灵魂,沉睡的灰发男人并没有摇身一变或消失不见,也没有唯我独尊的诅咒之王将他拉入生得领域像杀死一只虫子一样将他碾死。 付丧神的表情甚至更加轻松,好像困扰他许久的难题得到解决,真人想看到的痛苦模样一丝一毫都没有出现! 真人沮丧地撅了噘嘴,玩具坏了,连他喜欢的反应都不给他看!他打算把长谷部带回去修。 手刚触到桌子上刀剑的本体,一道亮眼的刀光划过,人形的身体被砍成两半! 蓝灰色头发的特级诅咒被人从背后斩断,从右肩到左腰上下分离,断口整齐。 在尸块掉落前,特级咒灵转动头颅,透过蓝灰色的披肩的头发,看到另一振眼熟的刀! 连同半个上身在内的头颅在地上反弹了一下,真人想起来他在哪里见过它了! 在陀艮的生得领域里! 之前有一天夏油杰把一个人类和一把刀带了进来,人类就是普通的人类,真人能够从他身上获得极少量却的确存在的咒力,证明这个人类并不是咒术师。 刀也是普通的刀,连咒具都不是,真人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而且当时他刚捡到心爱的玩具,完全看不起没见过世面把平平无奇的东西当宝贝的夏油杰! 原来是自己看走眼了吗? ! 那把刀居然和玩具一样也有灵魂吗? ! 呃对了,夏油杰当初说的计划是什么来着……? 鹤丸国永挥刀后并没有入鞘,他反而握紧刀柄,肌肉紧张,更加戒备。 屋子里除了他们,还进来了一个看不见的东西! 在哪里? 在压切长谷部左边! 是什么? 看不见……是咒灵! 鹤丸国永眯起金色的眼睛,他不能确定刚刚那一刀有没有斩到?就算斩到了,又有没有斩杀? 无形的敌人太恐怖了,防不胜防的感觉让他很不好。 而且,审神者还在屋子里! 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类遇到看不见摸不着的恐怖咒灵简直毫无抵抗能力! 刚刚他拔刀挥斩的动作在旁人眼里就像在砍空气,他的刀刃并没有碰到任何实体,所以也没弄出太大动静,至少没有大到惊醒主公的地步。 鹤丸思考,如果他在客厅弄出打斗的声音,审神者会不会贸然打开门呢? 视线谨慎地扫过每一个细节,鹤丸国永努力捕捉任何可疑之处。他相信白栖川懂得信赖付丧神,并且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要赌吗?赌这个咒灵不知道主公在屋里,赌主公醒后不会打草惊蛇。 赌吧! 那么……放开手脚也没关系吧! 抱歉啦主公,半小时不到就得叫您起床啦! 真人刚才一时不察,以为鹤丸国永看不到他才大摇大摆地站在原地,却没想到对方不仅走路悄无声息,就连拔刀斩开空气的速度都快到无法躲开。 他躺在地上,夸张地大舒一口气:“啊咧,幸好这把刀伤不到灵魂呢~” “嗯呃啊……差点以为要死了呢!该说幸好用的不是玩具吗?” 他傍晚时分本就经历一场恶战,无论是咒力量还是灵魂损伤程度都是前所未有的不妙,不过他本就不是畏首畏尾的性格,在下水道里躺了一会就出来找乐子了。 真人装模作样地粗喘两声,然后只花了一秒钟不到,以他的上半身为素材,断口处疯长出狰狞的肉瘤,飞快恢复成成人模样。 “既然伤不到我,”猩红色的舌头在唇上扫过一圈,“那就让我为所欲为吧!” * 咚、咚、咚、咚…… 白栖川睡梦中感觉身体很热,心脏跳得很快,无端生起战斗般的紧张感。 血液流速加快,眼睛发涨,膝盖骨发痒,很想踹些什么…… 他喘着粗气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便听到屋外叮叮当当的响声。 未及细想,他刚想起身开门看看是不是鹤丸弄出来的动静,一块重物却砸在门上,震出极响的声音! 白栖川的身体一僵,下唇惊恐地振动,恨不得退到离门口最远的地方! 鹤丸在战斗吗? 白栖川听不到鹤丸和敌人也没有说话,他努力去听,也只能听到刀刃切开家具的声音,还有身体扑腾翻滚打翻东西的声音。 他,他能帮上什么忙吗? 对!打电话求助! 打给谁? 和鹤丸战斗的是什么?溯行军? 等等,鹤丸需要帮助吗? 不不不,不管需不需要,有其他人在都会更稳妥吧? 没点亮武力树的弱小人类手指颤抖地按亮手机,哆哆嗦嗦地操控僵硬得不受控制的手指给信任的人发送短信。 然后他就呆站在屋里,什么也做不了。 听,他只能听…… 听得久了,他的耳朵也适应去捕捉更细微的声音,比如…… 痛苦咳嗽的声音…… 最亲近的人用最熟悉的声线说“染上红与白的我……” 还有,还有…… 还有,唤醒他最深重恐惧的,扭曲变态的笑声…… 这一刻,无论是【懦弱】还是【胆小】,都凸显出来找存在感。 被告白那一晚,其实甜蜜的记忆并不如希冀般那样清晰,无论再怎么回想,都会蒙上一片血色。 因为那是他最痛的一次,也是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咚咚咚咚…… 这是他此时的心跳声…… 被轮到树上,丢进河里,揪着脑袋捞出来扔在地上的时候,眼睛都黑压压一片看不清东西,窒息后再咳嗽,连牙齿上都能舔出血沫…… 他没有精力,也听不清蓝发咒灵在他耳边黏腻地说些什么,好像被整个人抱在怀里,那个怀抱却一点温度也没有,就像刚泡过的河水一样冷…… 然后就是腹部剧痛,痛得他要死掉,不只是物理意义上要死掉,他真心实意地期望自己可以尽快去死,而不用忍受这样的折磨! 那个咒灵……那个蓝头发的咒灵……他的噩梦! 它来了!它就在门外! 呼哈,呼哈! 白栖川想平静呼吸,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他张大嘴想汲取更多氧气,却无法顺其自然地呼出来! ——极度紧张惊恐之下,他出现了过呼吸症状! 无助地捂着胸口的青年瘫坐在床上,面无血色! 他不敢出门,他除了等待鹤丸解决一切或者援军出现,什么都做不了! 更甚者,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在思绪中停留! 他曾以为自己面对危险能临危不乱,他曾深刻地以为! 然而恐惧轻而易举地俘获了他,战胜了他,把他掼在地上肆意地踩! 懦夫。 这个在众多付丧神眼里光风霁月的主公、鹤丸国永心中无论哪里都是那么完美的审神者、一向以君子品质要求自己的端方君子,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楚地意识到—— 自己这难以克服甚至无法克服的,彰显卑劣人性的,丑陋的性格缺陷! 第67章 鹤丸国永和无形的东西对峙着。 说是对峙, “被逗弄”可能更符合他在这场战斗的角色。 看不到,无论如何都看不到! 单就这一点,已经是最要命的因素了。 付丧神的战斗本能让鹤丸国永察觉不速之客的到来, 却无法让他精准地规避每一道攻击,更何况他怀疑这个诅咒有瞬间移动或者变形的能力,每当他判断对方的位置后,下一道攻击总是来自意想不到的位置! 好在大多数情况下,他能通过近处的破空声和一点点战斗直觉避开或挡住。 难以还击,但至少能避开致命危险! 即使这样,鹤丸国永也已经伤痕累累,很多时候直到攻击近在咫尺了他才能发现, 导致他不得不翻滚躲开, 衣服沾染地面的灰尘变得灰扑扑的十分狼狈。 “不错呢……让我很惊讶……!”* 啧!比溯行军难搞多了! 这种能再生的敌人…… 五条悟曾说灵力也会对诅咒造成伤害, 对低级诅咒有驱散作用。鹤丸国永思考:但达到它这种强度, 可能需要整个小队的刀剑付丧神围剿才能消灭! ……或许还不止! 刚刚的战斗中他曾感觉胳膊被一只手抓握,撸起袖子却没看到掌印或伤口。 触碰了会有什么效果吗?鹤丸在战斗中分析。他没有受影响,是不是咒灵的术式只对人类有效呢? 很好,那么对他有威胁的就只有物理攻击,防不胜防的术式就不用担心了! 虽然如此,鹤丸国永保守估计一下, 五分钟都没过,身为本丸中练度最高梯队的他已经中伤了! 这是他一个人解决不了的敌人! 鹤丸国永很快转变策略,不再将目标放在斩杀诅咒上,而是争取将战场引到室外,至少离审神者所在的房间远一些! 无论主公选择留在屋里还是从窗口逃离,他必须杜绝诅咒见到它的可能性! 鹤丸闪避的动作有了倾向,他险险躲开向它伸出的巨手,挥动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命中的武器,他试着在建筑物中散开自己的灵力,企图让灵力发挥“驱赶”作用。 然而,危险的感知却告诉他,对方迟迟没有离开!即使他已经退到门口做出最适合被“乘胜追击”的姿态,那个难搞的诅咒也没有动摇。 房子里有什么呢? 主公?咒灵看到主公了吗?这么久过去,一个人在房间里的主公是不是已经遇到危险了?他要不要回去看看? …… 不对! 这场战斗发生前,令人作呕的气息在哪里驻足来着? 鹤丸国永意识到自己有些关心则乱了!他想起最初发现诅咒时的位置! 这么说……对方的目的好像一直都是……? “藏头露尾的把戏可太老套了,原来只是私闯民宅的小偷,让我来终结你无趣的生活吧!” 室内战并不是太刀的强项,鹤丸国永身法在太刀中算是灵活的,毕竟是能够辗转翩飞的鹤,更何况他在家里甚至没有穿厚重肩甲和沉重的出阵服,轻便的内番服更方便他快速移动! 夜战更无法发挥太刀的战斗力,好在刚才并没有把房顶打塌,顶灯还坚强地工作着。鹤丸国永在跑动中检视了整个屋子。 小桌早已在战斗中四分五裂,连带着精致的茶杯和洗好放在盘子里的水果,被踩的稀巴烂。 打刀呢?瓷杯碎片里没有,地面上没有,沙发上没有…… 鹤丸国永的心沉到底,最重要的本体已经被拿到手了吗? 沙发早就被踢翻到墙边,压切长谷部的身体像一具死尸一样被压在底下,换成正常人免不了淤青一片,更甚至断个骨头! 但放在付丧神身上,鹤丸国永想:顶多是轻伤,暂时死不了。 这沙发甚至某种程度给压切长谷部充当了胸口的盾牌,避免被误伤。 目的不是付丧神?那么这个诅咒为什么要拿一把刀呢?鹤丸来不及细想,冲着他认定的敌人位置砍下去! 真人再一次遇到他无法改变灵魂的“人”了! 他观赏着对方的身姿,鹤丸国永的扑腾刚好介于“无聊”和“有点意思”的分界线上,让他耐下心逗弄的,正是对方坚硬稳固的灵魂! 享受战斗的乐趣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和与虎杖悠仁战斗的憋闷不同,这个“人”…… 超弱的~ 如果不是灵魂稳定如山,那即使刀用的再好,在他面前也只是一个随便揉捏的普通人类罢了! 比虎杖悠仁弱无数倍! 没有咒力,甚至不如遇到诅咒的普通人,战斗到死也看不到咒灵。攻击乏味,光用体术伤不到灵魂,连心爱的玩具小打刀都比不上! 如果遇到其他诅咒,至少刀上附着的奇怪力量能驱赶没有灵智的家伙。 至于他?即使他现在并非全盛状态,就这种程度,奇怪力量带来的额外伤害就像美工刀割肉,放一会就痊愈了,简直难以对他造成任何威胁嘛! 不过……真人变幻手臂长度,用白天开发出来的新招式,出其不意地长出尖刺,在鹤丸国永身上戳出一些不大不小但是很痛的小口子。 这个人,和他半死不活的玩具比起来,更有活力呢!应该,能承受更多吧! 让他好好观察一下“刀的灵魂”战斗的样子吧! 啊,流出的血和人类一样,也是红色的。记下来记下来,这也是研究新事物的素材呢! 心血来潮的咒灵想到什么做什么,他心思转几个来回,就有好多恶劣的念头想在对方身上一一实验。 狡诈的特级咒灵甚至早就知道对方的打算。 拼死保护另一个人。 他记得这把刀是属于一个人类的,这么努力想把他引出去,为此还不惜多受几道伤,真是护主的好狗啊! 他们的战斗早已波及所在的建筑,其他几面墙已经破破烂烂,偏偏隔断卧室的墙壁还面前保持站立。真人看到恰巧横在那面墙底下的沙发,还有压在沙发底下的人影。 把真实的心思层层掩盖,如果不是早知道这里还有个人类,还真是容易忽略这些细节呢! 在完全被动的情况下拼尽全力谋划的样子真可爱啊! 只是……真人咬牙切齿。 不属于虚伪可怜的人类的一员,又何必把自己奉献给丑陋的人类呢? 这样的种族,明明光是内部的倾轧,就足以诞生像他这样强大的生灵了!强大的存在,为什么会发自内心地珍爱保护弱小的东西呢? 恶意中诞生的真人不明白,战斗到遍体鳞伤的鹤丸国永是这样,手里这把打刀也是这样。尤其是这把刀,他用它杀了好几个咒术师都没变化,只是捅了一下他主人的肚子,甚至都没杀死,就变成了另一幅形态。 啧啧啧,人类真是训狗大师,把狗狗们一个个调.教得忠诚无比,恨不得以死殉道! 真是看不惯! 恶趣味的特级咒灵厌倦了不温不火的战斗,迫不及待想看到“玩具备选”露出更多负面的表情。 “我有我的计划……”夏油杰舒缓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真人回忆起诅咒师同伴拦下他后什么也不解释,眯着眼笑容神秘的样子。 切!这么久了也没见他的计划对大业有什么帮助!故弄玄虚! 他决定暂时忽视夏油杰的警告,让白栖川参与他的“游戏”! 狗狗受伤,主人不来安慰一下吗? * 白栖川发出去的求救里,最先回复的是五条悟。 五条悟的短信上说,他在外地出差,负责这个咒灵的一级咒术师没联系上,已经叫高专的学生们往这边赶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白栖川自然没办法强求,只希望五条悟的学生们能尽快到来。 他还有一层担忧。 那个蓝头发的咒灵给他的感觉很恐怖,肉眼可见的实力极强!随着时间的推移,墙外面的激烈程度不减反增,鹤丸国永显然应对得极为吃力!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诅咒恶意的挑逗声了! 五条悟的学生们还是十几岁的高中生,他们真的能打得过那个可怕的东西吗?想起之前在高专见过的那几个活力的身影,还有身患目疾的少年…… 青年捏紧手指,被幻想中的场景吓到,牙齿止不住打颤。 刚刚唾弃自己“卑劣”的青年没有意识到,即使自己的爱人正陷入苦战,即使他本人可能正处于生死危机,他也没办法不去忧虑半大的孩子们的安危…… 比起上学的少年少女们,已经是个成年人且一贯靠谱的夏油杰,显而易见能给人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夏油杰收到信息先打了个电话过来,白栖川没敢接,快速挂断了。随即收到一个短信说自己已经在路上了,让他不要怕。 一个可靠的帮手在赶来的路上,白栖川的颤抖减轻了不少。 他不仅不能接电话,也不敢点灯。 他之前为了恢复体力,进屋时没开灯直接进入睡眠状态。现在房间内漆黑一片,只有手中的手机带来暗淡的亮光。伴着耳边的战斗声,白栖川从没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过! 其实他还用时之政府专用的通讯器向本丸的大家求助,但直到现在还没收到回信。 攥紧手机,本就容易陷入惊吓的人,在一分一秒软刀子磨肉的等待中理所当然地忽视了自身的变化。 他已经在最开始的短信里告知已知的诅咒信息了…… 他已经做了能做的所有事了…… 他剩下的只有等待…… 等鹤丸战胜敌人,等咒术师祓除诅咒,等强大的人将胜利的结果送给他…… 或者,等一个毫无预兆的,又早有预料的命运,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晚上降临在他身上…… 【能力平庸】 ——他身为审神者的原罪。 白栖川早就有这样一种想法,只是从未表现出来。他埋在心底,指望它自己消失,或者干脆烂在土里。 他文墨精通,饱览诗书,也曾口吐圣贤句,提笔照山河。而今,没有他施展抱负的江山社稷,本以为安居一隅也算寄情山水,却恍然意识到,新的人生背负着新的责任。 在这里,他灵力低微,无法随心所欲控制不说,甚至连给付丧神们受伤手入的余量都要精打细算! 毫无战斗力,只能被密不透风地保护,而无法去保护他珍视的人…… 这样的他,处处有上限的他……即使本丸的大家毫无怨言,在客观事实上,也是长期拖后腿的存在吧…… 不甘心。 白栖川深知仅凭自己一个人逃出去希望渺茫,不如说他只要闹出点动静就会打草惊蛇变成攻击的目标,反倒给鹤丸国永添麻烦。 他留在这里或许还能及时给刃手入。 啊,是个拖油瓶呢…… …… 江玖受不了了!这个剧情也太邪门了!连点预兆也没有,也没给准备工作的时间,打团战还要带装备带药带队友呢, boss直接闯进家里这怎么打? 他哪里操作失误了吗?也没干啥就总引来特级诅咒凭什么呀! 咒术界不是九方阵的主场吗?干嘛总盯着老大打?招你惹你了呀! 江玖感受到白栖川心情值下降剧烈,唯恐状态栏刷出来【心魔】、【抑郁】之类的文字。 已经有【胆小】了,别再叠buff了求求了! 他甚至已经联想到,审神者心情极度低落,导致鹤丸因为大喜大悲共感而在战斗中失误导致碎刀的悲剧场面! 他可不敢小瞧情绪的作用!毕竟无数动漫作品已经强调过,战斗中心境不同起到的影响可大了! 白栖川已经够弱了,别再削弱队友了! 太憋屈了! 本来没觉得老大武力值弱点儿有什么问题的,他对老大的期望就不是大杀四方那种!老大玩经营游戏发展家族,老二“身残志坚”武力值担当身世逆袭,老三头脑高光凭自身努力和优秀享受成功人生,这规划不好吗?不好吗! 老大他已经有俊美无俦的强大刀剑付丧神为他披荆斩棘了,这游戏剧情是逼他崛起吗!何必呢! 我就不! 虽然多了个胆小如鼠的属性,但是有缺陷的角色恰好是江玖追求的真实!在这种情况下玩游戏反倒更能刺激出他的紧张感与幸福感! 就是这真人太碍眼了,灰蓝的头发配上黏糊糊的声音一出现,是让人做噩梦的恐怖程度! ——突然出现破坏别人幸福生活的恐怖分子。 上次挨打就是真人突然出现,和表白事件凑到一起破坏游戏体验。这次又是这个鬼东西!就没有能治一治它的吗! 江玖暂停游戏退回到系统空间。 他在白栖川身体里时,思考的是联系其他咒术师帮忙祓除咒灵,潜意识里,他已经认定自己帮不上忙了。这或许是弱小的人类面对危险时,下意识求助于强者的反应。 已知的“最强”五条悟已经拒绝了请求。拒绝了但没完全拒绝,把九方阵在内的高专空闲的全部学生拍过去了。另一个被通缉的名不见经传的咒术师估计也打不过这种论坛里盖高楼讨伐的有名有姓的“特级咒灵”。 脱离角色后,江玖除了思考其他npc是否能帮忙以外,更多还是思考能不能靠自己破局? “自己”的定义包括老二和老三。 老三在这种异能力的战斗场面目前真派不上用场,以后或许能研制出神奇的机器,但那也是【科研水平】等技能升级之后的事情了。升级到后期,他的能力可以突破【黑与红】资料片的限制,加入波澜诡异的更广阔的世界,现在还在刷经验值和金钱的纪藤肆也暂时不考虑。 那老二目前的实力能打得过特级咒灵吗? 江玖很怀疑。 上次他信心满满地以为系统照着他选出来的特质生成的老二,是个开局战力王者——“天与咒缚”、“疯狂后攻击力更强”,没看咒术界忌惮他的武力到把他扔到“最强”手底下管着吗?明显是觉得九方阵一旦爆发起来他们自己管不住嘛! 江玖一上来就开始浪,没几天就去挑战诅咒之王,结果惨不忍睹,获得的负面效果现在还没消除! 他有点后怕,也没那么自信了。况且同行的伏黑惠、钉崎野蔷薇,二年级的胖达狗卷棘禅院真希,加起来能不能打得过先不说,能不能即使赶到还不一定呢! 他必须做好两手准备,降低撕卡的概率! 江玖身为游戏体验派,一般不查攻略。游戏自由度这么高,每一个选择都会导致不同的事件,全网不一定能有第二个人遇到他这种情况。 他查的是另一件事。 之前九方阵受重伤时,他曾痛到意识模糊被弹出人物。当时他曾在论坛看到这样一个帖子: 【【咒与爱】世界转化成咒骸的成功经验分享】 他还记得里面有段话,大意是:当身体严重受损,又来不及去找高专特有的反转术师治疗时,用这种方法可以永久或短暂转变为咒骸。像胖达一样不会痛不会死,只会消耗咒力。 江玖印象很深刻,因为他当时差点就一气之下把九方阵变成咒骸了! 他看中的就是“咒骸只要不破坏核心就不会死”这个设定,一旦转变成功,他在这次剧情杀里撕卡的可能性将大大降低,而且只要短暂转变就好,之后还可以变回人类! 这就是他的自保方法!转变成功,鹤丸也不用为了保护他所在的房间畏首畏尾地战斗了! 江玖翻出来当初收藏的帖子,仔细研读一遍,觉得很可行。唯一有疏漏的就是,这是变成“咒骸”的办法。 顾名思义,“咒骸”的驱动力是“咒力”,无论是转变过程中,还是变成咒骸后的行动中,都是需要消耗咒力的。 而白栖川是个除了身负有限灵力外,最最标准的普通人类,不是咒术师,提供不了咒骸所需的能量。 江玖在帖子里询问:“用【人与刀】里审神者的灵力作动力,能不能成功呢?” 帖子已经是很久之前发的了,他的回复把帖子顶到首页,楼主好半天没回复,只有几个之前试验成功的玩家进来感恩楼主。 江玖又问了一遍,才有看热闹的人怂恿地回复他:“你可以试试嘛,玩法都是探索出来的,说不定你能变成灵骸呢!” 江玖心想确实啊! 他一秒都没再犹豫,直接登入游戏。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一个东西,决定把它做成“咒核”,哦不,“灵核”! 没有夜蛾正道生来就有的傀儡操术,江玖是照着帖子里的图片一笔一划用灵力描的咒文——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他在危机时刻终于能够精准地操控灵力走向了…… 等下! 他这个对咒术和灵力理解水平都是半吊子的人,做事前是不是该先问一问行家?免得自己把自己作死! 江玖同时发短信给认识的两位咒术师,问这个方法换汤不换药,用灵力操作是否可行? 先回复的还是五条悟,他明明在霓虹的极南端祓除咒灵,却能够第一时间回复消息。不过江玖相信五条悟确有要事,因为不然的话,他的短信不可能这么短! “建议相信我的学生们。” 江玖心里一沉,他的学生即使值得相信,他和鹤丸也不一定能撑到那时候。 好在夏油杰给出和五条悟不同的建议,他发短信说:他正乘坐咒灵飞速赶来,还需要三分钟赶到,如果在此期间情况到了生死一线,尝试一下总比悔恨地死亡好。 “没看到你说的咒文我无法得出结论,不过对面是特级咒灵的话,可以冒险试一试。” 这个从相遇起就体贴帮助他的男人此时也熨帖地安慰着白栖川,就连文字都体现了他的温柔:“我会尽快,你先躲好,相信你的付丧神们。” 白栖川来不及告诉他,自己身边只有鹤丸和长谷部,其他付丧神都无法及时赶到了。 其实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不过短短八分钟。甚至白栖川从睡梦中醒来,也只有四分钟而已。抛去惊恐焦虑茫然无措的一两分钟,强作镇定打起精神来寻找办法的时间,也只有两三分钟罢了。 这一切在白栖川眼里却是那么漫长,漫长到身边的一堵墙被暴力撞开时,客厅的灯光就像画笔涂色一样,一笔一笔照亮漆黑的房间。 亮色像一道利刃闯入他的瞳孔,视网膜还未将映像传入大脑,乍然出现的灯光已经把眼睛刺激出软弱的眼泪。 当面对企图摆脱却无能为力的危险困境时,人类陷入恐惧。 恐惧是一种情绪反应,随之而来的,往往还有心理、生理功能的紊乱。恐怖片中,人们惊叫,闭眼,伸手推拒,慌乱逃跑,甚至对情景失去理智分析能力跳楼求生。无论何种反应的组合,导演们总是不吝于展现人类陷入恐惧后挣扎求生的丑态。 白栖川呢? 他的恐惧丑吗? 真人打破鹤丸国永一直暗暗保护的“墙”时,没有去第一时间欣赏他的表情,而是漫不经心地,顺着砖块倒塌的方向看去。 青年似乎在墙塌倒时没站住,跌坐在床边。手里攥着什么东西,脸茫然地抬起,视线空茫。 他显而易见是害怕的,怕得要死。普通人在极度压抑中该有的生理变化他都有。呼吸急促,面色苍白,嘴唇发干,额角还有冷汗。 他又是矜贵的,和死亡面对面时仍然腰背挺直,像童话里永不低头的小王子,或是历史书里惊鸿一现的,死不投降只愿死在王座之上的娇贵的君王。不知是被光晃的还是被吓出来的眼泪欲掉不掉地垂在他眼睫上,在扬起大量灰尘的房间里,那滴水渍像珍珠一样格格不入。 啧,他在想什么?只是个身子软、骨头硬的人类罢了,顶多比以往被他转化的人涕泗横流崩溃尖叫的模样强点儿! 灰蓝发的初生咒灵指腹忍不住摩挲起来,他开始觉得手掌心空荡荡的,迫不及待想捏捏什么软软的东西。他的改造人储备已经耗尽了,真可惜! 似乎被扬起的灰尘呛到,单薄的青年捂着嘴咳嗽起来,这像是一个讯号,鹤丸如疾电般掠向他的方向,与他同为一体的太刀唰唰挥舞着,在白栖川身前护出一片天地。 真人一边伸长胳膊保持着从正面攻击的触手,一边恶趣味地绕着鹤丸从侧边向白栖川靠近,果不其然看到人类的脑袋往他的方向偏移。 你果然能看见我!他咧嘴冲他笑。 真人一直没动真格,他把控着这场战斗的节奏,随时可以认真起来结束战斗或抽身离去。他虽然元气大伤,但在对手甚至没有咒力的情况下,处理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只要在其他咒术师赶来之前离开就好。 他本来想看到鹤丸国永因为主人变成丑陋的怪物后崩溃的表情,再轻而易举地摧毁他的心灵,看看他的灵魂会不会因此而变得脆弱,从而被无为转变改造。 这种玩法多有趣呀! 他仍然没有改变想法。 只是,他现在真的好想要,好想要啊! 好想要看到这个人类流血的样子,最好像上次一样,柔软的腹部被刀刃剖开,温热的鲜血流满地,画出一朵好看的花。好看的头颅软软地垂在怀里,眼里流出的水痕把白皙的脸蛋也画的斑驳…… 特级咒灵的记忆力很好,他连顺平君都没有放过,唯一放过的人类就是这个人,现在想来,除了夏油的请求,他讨咒灵怜爱的脸也是原因之一吧! 鹤丸国永疲于应付突然猛烈数倍的攻击,很多时候他已经无法用战斗直觉去抵挡了,他拦在主公身前,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个罩子,把主公安然无恙地罩在怀里! 他时不时拽着人类前往更空旷的方向,他们逐渐离开一片废墟的房子。 他背对着人类,但他很快发现主公的视线! “主公你能看到!” 白栖川嗯了一声,瑟瑟然随着付丧神的步伐移动,含糊不清地唤它“鹤丸……”好多好多情绪仿佛也浓缩在这一声呼唤中了。 鹤丸国永从几分钟前起,就能感受到一股恐惧,像是精疲力尽的鸟儿飞在大海上无处落地,紧绷感和濒死感如影随形。他起初以为是对自己没能把心上人放在眼皮底下保护而产生的恐慌,总归不可能是他身为刀剑付丧神却畏惧战斗吧? 他早就做好觉悟,无论是在此碎刀,还是…… 直到他和审神者之间那堵墙消失,他见到崩溃中独自坚强的主公,他才想起来,曾经他也这样莫名其妙地产生过不属于自己的情绪,那个时候,主公是不是也遇到过他不知道的危险? 鹤丸国永不好奇为什么他会和自己的审神者情绪相连,至少现在他没有时间去好奇。唯有闪现的一个念头在战斗中飞逝—— 等回本丸了,一定要缠着主公告诉他! 那一定是个,了不得的惊吓吧! “鹤丸,”白栖川意识到鹤丸国永一直在和他不可视的东西战斗到现在,许多地方已经血流如注,眼看着已然重伤! 他把自己能看到的一切用语言和身体动作描述出来,可能磕磕绊绊的,但实际上只用了两三秒钟。 他妄想靠言语辅助付丧神战斗,却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因为—— “就是它?!” 鹤丸国永怒到极点! 这正是上次伤害主公的家伙!这个该死的,可恶的,呃啊啊啊! 他恨自己看不到,恨自己祓除不了这个家伙!恨呐! 又一次真剑必杀后,鹤丸国永被白栖川抓住机会触碰手指,这一次手入,白栖川把自己身体里剩余的灵力全压榨干净了! “它在哪?” “在右前方,不不,小心左边!等等!先别、别过去!” 真人笑嘻嘻地容他们交流,仿佛没看出他们现在的目的是拖延时间。他扭了扭脖子,然后在白栖川惊怒的视线中,举起一把刀摇了摇。 “这是你的吗?” “长谷部!”白栖川惊道。 “哦呀,原来它叫长谷部呀!”真人故意在白栖川面前掰了掰刀面,似乎在检查它的硬度。 那夸张的弯折度,让白栖川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这个实力恐怖的咒灵把刀掰断! 鹤丸:“抱歉主公,是我的疏忽,让他拿走了……” 白栖川怎么可能怪鹤丸,他已经尽全力了! 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真人却像是朋友聊天找乐子时,想到了好点子的社交达人,垂掌恍然大悟地说:“我想到了!” 本该白净的脸上,缝合线因为狰狞的笑容而扭曲,特级咒灵的眼睛却像天真的孩童亮起了光芒! “你们这种刀人,自己的刀能杀死自己吗?” “让我来试试!” 他本想直接把刀投射向不远处墙根底下的压切长谷部,一回头想起来对方身上有个沙发压着,只露出双腿。 没关系,把人抓过来再捅也一样! 眼看着咒灵伸长手臂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连刚刚不曾间断过的攻击都停下来了。白栖川混混僵僵的脑袋终于理解了咒灵的话,他朝鹤丸大喊: “他要杀长谷部!快回去——!!!” 掷地有声的命令传入脑海,更何况内容同他之前隐隐推测出的东西有重合。鹤丸国永根本没有思考,顺着青年指出来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被审神者粗暴的灵力基本治愈的身体除了疲惫已经没有太严重的伤口,他跑动的速度很快,非常快!一秒钟就冲回打刀付丧神身边,而沙发上肉眼可见捏出了一个巨大的指印。 赶上了!太好了! …… 等下!不对劲! 上当了! 来自主人的指挥还在继续:“砍断你左边!小心!有——呃”刺…… 鹤丸国永修复好的身体再次被刺扎穿左臂,他后退几步,茫然地挡在压切长谷部身前,看白栖川痛苦地捂着脖子,窒息般向后倾靠在空气中。 咒灵在哪?在!哪? ! …… 两秒钟后,迟钝的大脑才接受不愿相信的事实! 他想去解救,一步还未迈出,就像在警告他一样,白栖川窒息的表情更加难受。夜晚的太刀视力很差,他却能清晰看到审神者白皙的脖子上属于异生物的宽大的指节印! 付丧神睚眦欲裂! 这不怪鹤丸国永疏忽大意,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显示出他战斗意识超群了。 只是人类的精神承受能力终究是有限的,一根弦拉近到极致就容易崩断或松懈,精神百倍的同时难保不是巨大的疲惫。 白栖川的□□可以说毫发无伤,可他的精神太压抑了!被鹤丸护的周全,给予对方全部的信任,却深知危险不曾离去,甚至近在咫尺地不停给他压力,加深他的恐惧。面对将身体搓扁捏圆随意幻化的人形诅咒,猎奇的画面也让岁月静好的纯善青年强忍呕吐不适…… 情绪的作用是巨大的,它或许不会在言语上表达出来,就像白栖川直到现在也没发出过半声尖叫,也没有向爱人诉说他有多么害怕。他甚至认为自己很冷静,殊不知自己已经在崩溃边缘! 鹤丸国永正是被情感相连的爱人影响,给彼此全部的信任,潜移默化的放任情绪失控,无知无觉间纵容了自己麻木听从命令,以至于在最关键的时候做出错误判断! 太刀付丧神呼吸都停了,他面带冷霜,金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白栖川的脖子,不再是高洁的神明,而是失去锁链的,要将眼前一切撕碎吞咽下的野兽! 心脏像缺了一块的疼,偏又血液逆流,脑子鼓胀发烫。 “放下主公!”他听见自己说。 “嗡————” 嗡鸣声好像从远处响起,又好像是从脑子里发出的! 声音不大,却让他的耳朵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嗡————” 迟顿感席卷所有感官,大脑仿佛蒙上一层雾,和醉酒后有点像,惶惶然不知所云。 他还说了什么吗?鹤丸国永有些晕眩。 啊,这个咒灵听话地松开了主公的脖子,太好了,主公快跑吧,我来断后…… 眼睛好像产生了重影,看不清东西。视线中唯一清晰的人影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却没有见到血! 这是真的吗?发生了什么?他还没有来得及去救…… 主公,没事!太好了! 他要,他要赶紧跑过去! 狠狠地眨眼,他要把重影给眨成一个。否则,这样的身体该如何保护主公? 咒灵离开了吗?有咒术师救下主公了吗? 夏油杰来了?五条悟?胖达? …… 他看不见,不仅看不见咒灵。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这双眼睛怎么揉怎么按也看不清其他,耳朵也听不清其他。如果咒灵还在附近的话,轻而易举就能把他碎刀吧? 所以一定是咒术师来了! 杀了它!打不过也没关系,只要牵制住就好,他会、他之后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不!他再也不要离开审神者半步! 鹤丸国永大步向前,却不知自己的脚步摇摇晃晃。这几十米距离他没走几步就到了,一路上没有任何袭来的攻击阻挡。 安安静静的,鹤丸国永靠得更近了,他能看到白栖川急促喘息的样子,耳朵里却仍然被尖锐的嗡鸣声占据! 他还活着!主公没事,太好了他没事! 一切都是那么荒诞! 鹤丸国永噗通一下跪在人类身边,握着刀的手松开,任凭太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如愿以偿地扶住了心爱的人类。 都是那么荒诞! 他们都安全下来了!他们会快乐地回到本丸去过令其他刃羡艳的生活! 荒诞! 巨大的喜悦感和强烈的后怕仿佛驱散了莫名其妙的症状,他干涩的眼睛也逐渐运作起来。 眨巴眨巴眼,一团暗淡的光晕杵在他们身边,黑黢黢的,却带给他熟悉的感觉,让人放松的感觉,同类的感觉…… 竟然是本丸的同僚们最先赶过来吗? 真能干啊!大家!可惜太刀夜视能力太差了,实在看不清你是哪个刀…… 鹤丸国永幸福地倒在地上,脸上布满荒诞离奇的笑容,疯疯癫癫的痴人呓语着,双目充血,完全破坏掉“鹤丸国永”这振太刀一贯以来纯然高洁的美感…… 这个夜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 白栖川在布满肉块的狰狞触手伸向压切长谷部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自身如何,直到身边给他带来持续安全感的身影离开,他才恍然意识到危险! 那根触手确实冲着长谷部去的,可触手的主人却意不在此! 人形咒力闲庭信步般靠近他,亲昵地搂过他的脖子,脸也贴在他颈侧嗅着。白栖川一动不敢动,他能感受到脖子上冰冰凉凉的触感,不是来自人类,而是杀人如麻的咒灵! 白栖川喉咙紧张地吞咽,他预感到什么。 果然,那只手暴起,卡住他的喉咙不让他呼吸! 白栖川痛得睁不开眼睛,余光里,他看到鹤丸国永的身影在压切长谷部身边缓缓倒下,很快,氧气支持不住他想更多了…… 三分钟…… ……还没到吗? 承诺过三分钟的夏油杰一开始确实想帮他一把,不过不是亲自去,而是派个一级咒灵给真人传信,让他别闹过火。 直到他收到白栖川发过去的“灵骸”的办法! 想出这种令人头皮发麻却可行性很高的操作的咒术师,绝对是个不为人知的天才! 如果是真正的夏油杰,肯定会非常想结识一下。 不过,被羂索占据的夏油杰,只想畅快地大笑! 他觊觎许久的付丧神,在其主人解除契约时,曾经借口打下的标记便会立刻发挥作用,将这种强大美丽的生灵变为半付丧神半诅咒形态! 不仅如此,诅咒还会在契约重新缔结后逐渐传染给主人,再从而传染给主人拥有的所有刀剑付丧神! 到时候,只要悄无声息地杀掉白栖川,正邪难辨的付丧神们被所在在组织排斥,将顺理成章地倒戈向诅咒的一方! 他的计划,终于看到曙光了! 白栖川咽下从被灰尘呛到起就一直含在嘴里的“灵核”,那是鹤丸国永谎称弄丢了的“定情信物”中,发簪的一粒珠子,被他临时附上咒文。他早就发现东西没丢,但鹤丸那天战斗中发珠串弄断了,不好意思再送给他,就一直瞒着。他偶然找到鹤丸藏起来的小秘密,出于乐趣偷偷拿走了一颗,等着过些时候掏出来笑话他。 转化的第一步、第二步完成了,第三步—— “真实的死亡”! 不是假死,而是在撕卡过程中,抛弃□□,抛弃感官,让五脏六腑雾化,让全身细胞瞬间死亡,再用无生命的虚假的细胞填充。死前是什么模样,变成咒骸后就保持什么模样。 这个过程中,玩家没有痛觉,摒弃三维感,如同电脑游戏加载一样,进度条结束就相当于完成转化。那一瞬间相当于满血复活,还会拥有无痛易恢复的特性,因此这个方法在论坛里相当受追捧!毕竟学会了用好了能给角色创造第二条命啊! 唯一的后遗症是,若要转化回人类,就要等死去的细胞重新更新一遍,这个过程相当漫长! 白栖川此时已经有了很强烈的濒死感,他不知道夏油杰什么时候来,他觉得,或许自己马上就要接受无法抗拒的死亡了…… 欣赏够了人类痛不欲生的表情,真人确信自己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求死”的信号。 他咂咂嘴,遗憾自己又把一个感兴趣的人类玩坏了。 真可惜! 把你做成改造人永远留在身边吧! 他会珍惜他,在最万不得已的时候才把它使用掉的! “——无为转变。” 白栖川的眼球爆开,脑袋像气球一样胀大,四肢却像大象的鼻子一样变得粗糙并缩短成三公分,且还在持续缩短,肚皮凹陷下去,被无形的力量挤压,缩小……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作为一个怪物死去…… 江玖本来安安稳稳地等着被掐死,谁曾想下一秒自己变成了怪物,脑袋变形,颅压改变,以这种姿态死掉了! 不不不不不!他渴望的不是这种畸形的咒骸形态啊啊啊啊! 江玖抓狂崩溃,他眼睁睁地在小黑屋里等待进度条结束,再醒过来…… 还不如不醒! 这一定是个噩梦!嗯,噩梦。 他如愿以偿变成“灵骸”,不仅没死,还有了一身充沛的灵力! 可惜这畸形的身体实在无法正常行动,更无法完成反杀。他动弹的时候还引起特级咒灵的惊讶:“哇你还没死呐!好棒好棒!” 三分钟早就过了,他知道夏油杰不会来了。 不仅如此,全本丸所有刀剑付丧神和审神者之间的契约也断了。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留在本丸的大家本来快快乐乐地生活着,满怀期待地等待审神者找到办法带着压切长谷部回去,却骤然被解除契约的恐慌惊怒。 会乱成一团吧?他猜。 死亡,从来不是可以轻而易举拿得起放得下的东西。 江玖后悔了。 他不想体验做一个怪物是什么感觉!他要变回人类! 就算是死,也要作为一个人类死去! * 辅助监督的车飙到一百八十迈,伏黑惠接到五条悟的电话。 “你们不要去了,娜娜米会带着另外两个一级咒术师过去。” “为什么?鹤先生和白先生他们……” 手机里传来五条悟的声音,明明和往常别无两样的音色,却被电流镀上一层成年人的平静。 “这个特级咒灵的咒术,不是那么现在能应付的。”至于伏黑惠提起的那两个人,五条悟却避开不谈。 “可是……”救人要紧啊! 电话被挂断,伏黑惠捏紧拳头。他心中冒出种种不妙的猜想,他看向同伴。 同伴们都在沉默。 同样听到伏黑惠手机免提的辅助监督按着方向盘问:“阿诺,我们,呃,要不要回去呢?” 九方阵从五条悟挂断起,就捏紧了拳头,他阴着脸,手指已经握上车把手,仿佛一旦有人说要掉头回去,他立马跳车自己去! “啧!你这小子!”钉崎野蔷薇最先发难,她愤怒地对九方阵喊道:“难道在你眼里我们都是一群孬种吗?” “我们可不回去!继续往前开,正好会一会难得一见的特级!老娘手里的咒具可还没痛快打过一架呢!” 九方阵有点分不清钉崎野蔷薇和禅院真希的声音谁是谁的,不过不妨碍他理解这几句话的含义。 他低垂下眼,松开手,撇过头不理人。 “混蛋你小子!学伏黑那家伙的臭脸算什么!” 九方阵就当是耳旁风。 他心里挂念着白栖川,那人现在的处境可不好过。 白栖川,不,江玖——江玖不想承认这个面目全非的改造人是他温润端方的老大! 他因为变成了咒骸,真人的无为转变无法继续进行下去。真人把他变成手指大小吞进肚子里储存的愿望破灭了。他被留在原地,听到真人调皮地感慨道:“又多了一个同伴呢!真好,还是个特级!他的计划原来真的有在实施哦!” 他在说谁?多的一个特级……是谁? 江玖失去了对方向的感知,他没有眼球,更找不到之前鹤丸和长谷部倒下的方向。他只能听到特级咒灵蔫嗒嗒的声音。 真人惋惜地抚摸着江玖的的身体:“真可惜,你还不够小,我只能把你留在这里了。呜!你到现在还活着,真想把你带走好好研究研究啊!” 他眺望远处一辆黑色汽车停下,几个穿着校服的咒术师朝这边奔来。 “呜呜呜,可爱的人类君,再……”见咯~ ……? ! 特级咒灵的脚腕被一只手死死抓住!真人感受到力度,疑惑地抬脚,足以踩死巨象的力道却没能挣脱!下一瞬间,一股不妙的力量向他的身体里大量注入!嘶—— 这力量他在鹤丸国永身上见过,却只是薄薄一层! 这个人,这个人身上却像有着海量的储备,和鹤丸国永不痛不痒的美工刀割肉式伤害完全不同! 不是两面宿傩那样直击灵魂,而是消磨!消磨他的咒力!消磨他的构成! 咒术师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他不能用接连两场战斗的身体去迎接第三场战斗!他必须离开! 松开我! 真人变换出刀刃切断握着他的那条手臂,紧接着却有另一条手臂拽住了他的“刀刃”,同样让他逃脱不能! 这或许是他今天收到的最严重的损害!这甚至不能依靠时间自然恢复!只能靠日积月累人类的恶意才能修补! 可恶!可恶! 怕被再次拽住,他掏出怀里的压切长谷部利落地一划! 锋利的打刀轻而易举斩断改造人的身体,就如每一次切入人体一样。 真人来不及甩干刀上的血,为了节约短短几秒钟大量损耗的咒力,他变成小孩子模样,两条腿倒腾得飞快,朝着咒术师反方向跑去。 他不知道,自己再次犯了个错误。 目睹主之难,无能为力的“罪臣”,压切长谷部。 再次饮主之血,怀揣万劫不复的恨意,从地狱中重生,拦住罪恶多端的他的逃生之路。 第68章 少年少女们跑过来时, 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正拼死拦住那个人形咒灵。 他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头发乱得蓬起来,阴郁的黑气比咒灵还像个咒灵。不要命的打法看起来要把自己燃烧殆尽! “停下来!” 狗卷棘还未接近,咒言已随着大喇叭传入缝合线咒灵耳朵里。被压切长谷部烦得要命的真人动作不自然地一顿,付丧神抓住这个机会从咒灵手中夺回自己的本体刀。 这下他的攻击更加得心应手,也更加狠厉!这让他不像一个正派人物,反而像杀人如麻的冷酷无情的杀手! 跑动中的胖达:“希望是敌非友呢。” 提着长枪的禅院真希身体灵活,体术超绝的她比胖达还要快一个身位。 她想得比胖达更多:“这个用刀战斗的人,路数有点像那天来高专找九方的那个。” 她指的是鹤丸国永。 他们曾在操场上比试过一场。她清楚鹤丸国永不是咒术师,所以一招一式间干净明晰不含咒力。而这个人,他的刀上明明附着着不俗的咒力,却不像有经验的咒术师一样使用咒力辅助 战斗,而是像个刚刚得到咒力的普通人,还用着曾经习惯的打法,完全没有“黑闪”锻炼的痕迹。 思维快速转过, 转眼间,熊猫、真希、狗卷、钉崎野蔷薇就贴近了这个“特级咒灵”。 他们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作战方案散开,团团锁住特级咒灵离开的去路! 在此之前, 谨慎的伏黑惠习惯做好万全准备,他在大家确定要继续营救计划之后, 就询问了七海建人是否有更多诅咒的信息。 所以此时,真希用着长柄武器避免直接和诅咒有肢体接触,身为咒骸的胖达无所畏惧,抓住同伴们制造的缺口就是一拳痛打!狗卷棘站在不远处辅助,偶尔的情况下用咒言控制一下。 虽然比计划中多了一个陌生的咒术师,对方还完全不听人讲话,也完全不懂配合……但是, 有总比没有好。钉崎野蔷薇想。 她在等同伴们给她创造一个机会,好将钉子打入咒灵体内! 她看着被围攻的“特级咒灵”,心里保持谨慎,却冒出一个想法:“这个特级咒灵,这么弱的吗?” 九方阵在夜间的行动总是要比白天更不方便些。 他带着五条老师给他量身定做的超大流明的手电筒,远远地放在停下来的车子旁边,一下子,前路光明坦途。 即使如此,他也跑不了太快,迈步时总是带着迟疑。 钉崎野蔷薇战斗中不小心直面手电筒的方向,被狠狠晃了一下眼睛,气得朝他大喊:“快把灯关掉,老娘眼睛要被晃瞎了!” 九方阵充耳不闻。 他没有第一时间靠近“围剿”真人的战场,而是靠近了倒塌的房屋。 一起跑下车的伏黑惠也没有折回去关掉手电筒。他们两个此次的任务是救人。 其实大家也只是商量出一部分人去拖住特级,一部分人把幸存者带走而已。 快速张望四周的咒术师独自确认现场的状况。这里居民楼分布分散,令咒术界闻风丧胆的特级咒灵居然没有在这里造成多大破坏! 伏黑惠最先看到生死不明的鹤丸国永。 总是充满活力的白发男人是个和七海建人截然不同的成年人,脑子里好像从来不缺新鲜的整人的点子,整个人身上写着“不稳重”几个字。只和他接触过两回,伏黑惠已经在他和五条悟的联手下遭到不少毒手了。 而此时的他,带着深重的疲惫和虚假的幸福,沉沦在睡梦中。还是年轻俊美的模样,却散发着暮气。 伏黑惠目带不忍地看向九方阵正在靠近的地方。 那里的……那里的改造人,就是……了吧? 再次目睹没能救下的遇难者,尤其那个人还是有过一面之缘,印象很好的“善人”,伏黑惠只觉得一股愤怒梗在心里,挥之不去! 留守在车上的辅助监督见九方阵已经靠近战场,就按照伏黑惠提前偷偷嘱咐他的要求,把手电筒拿开。然后打开车门,让驮着人类的犬形式神把男人送进来。 手电筒拿开或不拿开,这点暗淡的光芒对距离很远的九方阵来说也可有可无。 刚才也是九方阵响应救援最积极,夜晚实力砍半的一年级生本想参与战斗,但高专见识过他打架的这群人使尽浑身解数让他打消了念头。 开玩笑!就他这准头? 有足够的磨合之前,还是让他先单打独斗吧! 被嫌弃的九方阵有足够的理由发怒,但还没等他爆发,目的地就到了。憋了一肚子气的九方阵抬脚踢踢改造不完全的改造人,闹心自己来晚一步。 在战斗中惶然一瞥,压切长谷部视角中,就是一个带着兜帽的可疑家伙站在白栖川旁边,握着匕首似乎就要下手! 还有人要伤害主! 狂犬立刻脱离刚刚走向正轨的团战,奔赴主人而来! “压切——” 白刃扫出的刀光带起肥大的帽檐,在少年的视网膜留下一道亮痕。 九方阵往后急退几步,被扫开让他很不悦! 好家伙鹤丸国永!给你脸了是不? 被逼退令他烦躁,他可不是白栖川,惯着手底下一群以下犯上还护不了一个人的废柴! 匕首向上一划,付丧神习惯用冷兵器的长度判断攻击范围,骤然遇到黑闪相似的二次伤害,被九方阵冷不丁从匕首中释放的咒力在脸颊上划了一道口子! “你怎么没保护好他?” 九方阵质问的是留在白栖川身边的鹤丸国永。 他不知道眼前这人是压切长谷部。付丧神在他眼里都长一个样,这只可能是太愤怒了,连灵力该有的白光都变成黑黢黢了。他从刚刚就把这个不分青红皂白攻过来的付丧神当做鹤丸国永,因为在江玖的认知里,压切长谷部还没清醒,是鹤丸国永在坚持战斗。 反正不管是谁,现在惹到他了,都要被他揍! 少了白栖川的滤镜,他看这位保护主人失利的付丧神就没那么亲切了! 他很喜欢令人亲切的白栖川,对他的付丧神却实在难以爱屋及乌。 “你要是刚才有现在这么能耐,他就不会变成这副丑样了!”九方阵最擅长戳心窝子。 压切长谷部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哀嚎,能听出来他没什么理智,只想将妄图害主人的狂徒斩杀! 如果辅助监督在附近,就会发现,这副逞凶斗狠的模样和躁郁症犯了一言不合撕咬旁人的“小疯子”像极了! 两个人的咒力开始暴动,九方阵尤甚! 他们快速地过起招,近身战短兵相接对练习体术不久的九方阵来说还是比较吃力的,要不是咒力取之不尽,一直没能成功和对手拉开距离的九方阵说不定要狠狠摔个跟头!他们打得热闹,反倒把正主忘记了! “喂!你的对手在这边!快给我回来咒灵要跑!”真希崩溃地喊。 他们早就发现了,其他人的攻击对缝合脸造成不了伤害,只有钉崎野蔷薇的“簪”能伤害到所谓的“灵魂”。可是咒灵太狡猾,吃过一次亏后再也没让她找到过机会!他们急需每一刀都能砍出伤害的奇怪咒术师加入战斗! 不然这鬼东西就要跑掉了! 钉崎野蔷薇躲开伸向她的手,急速跑动拦住能随意变形的咒灵,自信地举起锤子:“真希姐放心吧!它跑不掉的!我们马上就要合力祓除特级了!”虽然它好像已经弱到算不得特级,只是凭借普通咒术师伤不到灵魂的特性苟延残喘到现在。但是!祓除特级的荣耀和奖励金,她一定要拿到! 伏黑惠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九方阵被攻击,他也不想让这个满脸写着“痛失所爱”的咒术师错过真正的敌人。他让玉犬干扰压切长谷部,然后强硬地把九方阵拉开。 狗卷棘也适时地说了一句“冷静”。 咒言师没敢对天与咒缚的同伴施展,只针对眼睛猩红不分敌我的陌生男人。 男人持刀的手顿了顿,火热滚烫的大脑像被一桶冰水洗礼,一瞬间无比镇静。他棕色的甲胄碰撞出的叮当响也暂停了,悲伤的双眸泛起涟漪,可惜理智回笼仅仅两三秒,血红再次漫上他的眼底,无休止的战斗欲催促他,挥刀!挥刀! 不过这次他找准了攻击对象,目的明确地直奔仇恨浓稠到凝固的万恶咒灵! 真人觉得自己这次有点玩脱了! 他本来就不在全盛时期,虎杖悠仁和两面宿傩叠加给他带来的伤害本就需要许久才能痊愈,他只是想在静养前拿回玩具免得呆着无聊罢了!谁想险些栽在这里? 他故技重施,像吹起的气球一样鼓胀到三层楼高,实则本体变形缩小,准备溜到密集的绿化带里逃走。 在虎杖悠仁和七三分咒术师那里成功的策略却因为这次围堵的人太多而失败!他的本体被可恶的咒言师发现了,还因此又挨了一刀! 必须要遁走! ! 用钉子的女咒术师也凑过来了! 遁走! ! 呃啊!再次被刍灵咒法命中,灵魂被钉子爆开虚弱无比后…… “死”这个概念再次浮现在真人的脑海中。 他是无人能伤害的高等生物,偏偏在今天连连遇到三个克制他的天敌! 不,是四个! “我有我的计划,暂时别去招惹他……”不让他去动那个人类,夏油杰,你早就预料到了吗? 真人看到变成诅咒的鹤丸国永就理解了大半,可惜还是败给了自傲,行事自在惯了,棋差一着! 计划本来会顺利进行的…… 都怪那个有奇怪力量的人类! 想起被抓住脚腕阻了他离去脚步的改造人,真人越是咬牙切齿,就越是笑得夸张。 头一次遇到无为转变到一半失效的例子,人好像还活着?啊,真想再试一次啊! 想起自己和同伴们的大业,为了理想中,无比美好无比光辉的未来…… 他不甘心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消失! 他不能放任这群咒术师继续成长下去! 人类咒术师一茬接一茬,强大的特级咒灵却要成百上千年才能诞生一个新人!无数代的积累凝聚出的珍宝,奇迹般在这个时代集结!海洋,森林,火山……还有亟待复活的诅咒之王…… 他这样诞生于人类亘古不变情绪的咒灵不存在真正的死亡,顶多是元气大伤,失去实体!只要人类还在互相怨恨恐惧,他就随时可以复活! 眼看大业就要在它们这一代开创,如果能扫清同伴们前路的障碍,他的消亡,也是有意义的吧! 百年之后,让我们齐聚于荒原之上,天地共享吧! 他的身体腐烂,每一寸皮肤逐渐腐蚀塌陷,甚至咕嘟咕嘟冒泡,一股焦臭味涌了上来。 “领域展开——” 熊猫凑得最近,看到那手势就觉得不好,他朝同伴高喊:“快退!” 比声音传播速度更快的,是湮灭的星光。 太快了! 特级咒灵用最后的咒力和灵魂进行的诅咒,怎么会让十五六岁的咒术师有逃离的机会? 一朵朵霸王花一样邪性的巨手从咒灵腐烂的尸体张开,铺天盖地掠夺他们的生机,转瞬间就扩大到几十米直径,在战斗中躲闪不及的咒术师们纷纷被笼罩进去! 狗卷棘眼尖地看到压切长谷部逆流而上,刀尖直至中心,想要在领域闭合之前干掉罪魁祸首。 可惜,在他砍下去之前,那一坨烂泥一样看不出原形的肉块已经彻底焦烂,失去生机化作黑烟消散! 它放弃了□□,它化作了领域本身。 那缕黑烟化作眼球形状的咒文,刻印在幽暗昏黄的“天空”之上,端看人类扭曲的死相! 自此,三个二年级咒术师、一个一年级,还有一个刀剑付丧神,被困在特级咒灵临死前耗尽全部力量反扑的强大领域中,生还希望渺茫。 …… 留在领域外的,只有没有参与战局的九方阵和伏黑惠。 其他人战斗时,伏黑惠本想把看不出本来面貌的白栖川也挪到玉犬上带走,却被九方阵拦下来。 七海先生已经说过,被改造过的人类已经无法被复原了,即使家入老师也做不到。在他们被改造的那一刻,他们已经死了。 伏黑惠不知道九方阵和白先生之间有过什么羁绊,但他还是第二次见到他这样沉默的悲伤。 第一次是在走廊里,弱视的咒术师偶然得知虎杖死去,空气都在无声中凝固,唯有安静相拥能给他些许支撑的力量。 ……不让玉犬带走,非要留在原地。他以为九方阵是看不下去白栖川痛苦的样子,想给他个痛快,结束他非人类的折磨,结果等半天九方阵也没动手。除了跟压切长谷部过两招之外,就守在改造人身边不挪地方。 也行吧。 目前形势不错,应当也不需要他。 伏黑惠的式神脱兔守在附近所有下水道和墙壁缝隙处,防备泥鳅一样的咒灵钻缝逃脱。 他远远关注着那边,鵺在天空上飞翔。 他信赖着同伴们,正如他信赖五条老师。 战局已经明朗,他沉默着等待。 直到咒灵领域的颜色映入他陡然惊愕的碧眸!! ! ! * 领域展开,作为必杀奥义,耗空咒力的必中术式,再强大的特级咒灵一天之内也无法两次施展。 鱼死网破的咒灵用自身为代价,在湮灭前构筑了一个更为坚硬更为牢固的半圆形领域,他吸取了教训,这个领域,远比之前更难从外部打破! 然而,失去智慧的控制,领域内部的攻击也趋向于死板。纵然如此,也没有人能轻易逃脱。 压切长谷部失去目标,蓬勃的战斗欲让他躁狂如嗜血的凶兽。 他的敌人呢?举目茫然。 他的主公呢?无处可寻。 战斗,战斗,守护,守护…… 他该把刀朝向旁边这几个陌生人的,他该用刀守护重要的人类的…… 咒力与灵力纠缠,引诱的细语与理智撕扯。可彻骨的伤心与悲痛,却在潜意识中,将他拉向“人”的一方。 在场的咒术师们不懂压切长谷部的挣扎,他们比旁人更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咒灵的术式依靠手来触碰,领域,囹圄,这是一座监牢,必死的监牢!这下他们彻底被困在股掌之间,逃脱不得。 一低头,他们甚至站在一只巨手之上,避无可避! 这就是领域吗? 咒术师的终极,特级的世界,五条老师的世界…… 真希和钉崎当机立断跳上熊猫胳膊,狗卷棘也果断勇敢地扒住压切长谷部! 黑暗中的微秒希望,死局里的一线生机——咒骸和付丧神免疫它的术式。 能多活一秒是一秒! 狼狈躲避抓过来的大手小手,熊猫扛着两位女士只能用两条腿跑,还不忘用眼神敬佩狗卷棘的勇敢。 那位老兄的肩膀都敢爬,不愧是你,棘! 真希知道熊猫没有表现的那么乐观,领域内的世界不是那么简单的! “必中”可不是开玩笑,她不觉得光靠双脚离地,他们就能幸存! 他们能依靠自己打破领域吗? 或者说,他们能等到其他咒术师成功救援吗? 戴眼镜的少女用枪杆将飞过来的小手挑开,帮躲闪的钉崎野蔷薇坐稳,心情却沉重下去。 玩脱了,救人把自己搭进去了…… 纵使大家都颇为紧张,但…… “你们有没有谁背着大家偷偷升职成特级了?别瞒着了,有领域的领域展开,没领域的现场学一学。”熊猫说。 “明太子!木鱼花!” “哈?!那是说学就能学会的吗?老娘要是特级早就去禅院家大闹一场了!不过就算不是特级,揍一只熊猫还是绰绰有余的!” “啊啊啊笨蛋前辈们别唠了!动起来!别放弃抵抗啊!你们是不是忘了臭脸男和阴沉怪呢?” 钉崎野蔷薇提醒说外面还有伏黑惠和九方阵两个同伴,但她更多指的是九方阵。 那暴躁怪连脸都不敢露,成天也不好好说话,每一句都怼得人肝疼,但是愣是闷声不吭领悟了领域展开,不是特级却有了特级的实力,啧! 只有领域展开能抵抗领域展开……他们只要再坚持一下,等九方阵对波就好了。这么想的钉崎野蔷薇用咒力护体,防止被猝不及防暗算。 希望能撑到那时候啊…… 不甘心,束手无策等待被救的感觉烂透了!回去一定要加训!加训! “话说,”熊猫抬头看,那缓缓靠近,却势不可挡的手掌,“咒灵的手掌有指缝吗?” 领域之外,伏黑惠对领域边缘构成的黑球拳打脚踢,满象喷出强力水流后,狠狠地撞在上面,黑色的外壳却丝毫没有动摇。 【只有领域展开能对抗领域】 他也想到了九方阵。 “九方!” 他第一时间喊道。 喊出口后,喉咙里的尾音还未落,他却喊不出第二声。 他同时想到五条老师和他说过的话。 五条悟离开病房前没头没尾地说:“虽然咒术师是要疯一点才好,但是惠和悠仁最好看着点儿小阵,别让他再随意开领域了哦……” 当时房间里只有他醒着,另一个超级笨蛋睡得像头死猪…… 等等……记错了,当时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五条老师也是对他一个人做出的嘱咐。 笨蛋已经把自己笨死了。 对于伏黑惠来说,这一句嘱咐,已经可以作为加在他肩上的责任。九方阵救了他,他理当回报。 他从那时起就有刻意观察过九方阵,自他醒来,似乎变得比起之前更加依赖外物,还多了个动不动就管他借狗的习惯。有时候九方会刻意不去眨眼,即使生理性眼泪已经盈满眼眶,他也倔强地凝望明亮的地方。更多时候,那双总是低垂的眼会被埋在兜帽之下,伏黑惠能看到的,只有流到下巴处的,被苍白手指抹掉前短暂存在的泪水。 他早就怀疑上次领域让他的视力受损,只是他毕竟没有过这种体验,无法感同身受。 他会愿意再一次用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领域展开吗? 如果是他自己,如果付出代价的人是他,他一定毫不犹豫那样选择。但是如果是九方阵呢? 如果是,还没来得及和大家缔结深厚同伴羁绊的,孤狼一样的“小疯子”九方阵呢? * 九方阵不愿意。 在他看来,领域里只有三个不那么熟悉的前辈,只在锻炼体术时有过交流。钉崎野蔷薇更是嘴上看不惯他,他也烦死了和话不投机的女生打交道! 唯一有点在意的,伏黑惠和白栖川,现在很安全。 如果没有其他后果,他当然不吝惜去做。但是…… 他没必要牺牲眼睛去救他们!更何况,领域展开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压力值百分之七十# 九方阵这几天心情还算平稳,也就今晚因为黑暗中出行很不爽,白栖川又变得半死不活,从百分之六十涨到了七十。 【疯狂】是领域展开的先决条件,而进入【疯狂】需要百分之九十的压力值。 同学们的生死不知暂时还无法调动起足够的痛苦,或许亲眼看到尸体后能吧,但现在确实不能。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冷淡地“看”他一眼,“做不到。” 他终于抛下守着的改造人,跟在伏黑惠身后靠近领域,用他最拿手的咒力球朝着半球形的“靶子”一道一道轰击。 他的咒力量确实磅礴得很,光是一道咒力弹,便和满象全力冲刺后的撞击相当,阵势惊人!更何况这种攻击简直接连不断,不需要瞄准的普攻对他而言再适合不过! 他不愿意,看懂潜台词的伏黑惠心一沉。他没办法怪他。 他早就知道,这世上舍己为人的从来是少数,他人是无法强求的。 伏黑惠捏紧拳头,从影子里掏出刀具灌满咒力徒然地劈砍同一个地方。 他早已召唤出尽可能多的式神,甚至刚调服不久的,极耗费咒力的满象,已经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伏黑惠也硬下心没有停下。 他实在没办法狠下心逼自己再催促九方阵,但他又没办法放弃其他人。 领域展开,领域展开…… 我的领域是什么呢?极尽想象,更深入地利用影子,我的影子还能做什么?召唤?容纳?构建? 九方的领域依仗几近无穷无尽的咒力,那他也把咒力一股脑释放出来,结合上影子,倾倒…… 领域展开—— 地面上,深色的影子躁动不安地涌动着,高浓度的咒力几乎液化! 展开——! ! 啊啊! ! 伏黑惠鼻腔和耳朵流出鲜血,他强迫自己去构想,属于他自己的领域。 但是失败了。 时间越拖越久,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前辈,钉崎…… 他放弃尝试领域展开,再一次不抱希望地挨个召唤式神去攻击。 不能怪别人。他告诫自己。 只是,曾燃起过希望,失望的黑暗才难以忍耐罢了。 他不去看九方阵,他怕自己露出令自己后悔的,伤人的眼神,即使对方看不到。 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 伏黑惠抹开流到嘴唇的鲜血,“你先离开,这里我自己就可以”他背对着九方阵说。 他让虾蟇悄无声息地绕到后面。 伏黑惠眼神闪烁着犹豫,嘴唇抿起,摆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手势。 “布榴布……” 其实他已经踌躇了好久。 他真的要召唤魔虚罗吗? 不是畏惧自我牺牲,不如说,如果自己的生命能换回那五个人的生命,他从一开始就不会犹豫。 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魔虚罗无法打破特级咒灵的领域。 唯一让他迟疑的是,无法被调服的最强式神在暴走后,无差别攻击,九方阵和前辈们能否逃脱?魔虚罗又会不会在咒力耗尽消失前,伤害附近没疏散完全的人? 他已经迟疑了太久,耽误了太久,无论如何,他也必须赌这个可能性了! ……一个不论什么结果,式神使都必死无疑的可能性。 九方阵全程一言不发,和伏黑惠一起攻击领域。他哐哐哐地敲,附着的咒力却像泥流入海。咒力再多也不见得像打水漂一样挥霍,换做往常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但伏黑惠的没走,没人领他回去,他连车辆的方向都找不着。 耳朵里充斥着砸撞的声音,他还能听见近处伏黑惠喉咙里努力到绝望的闷哼声。 说实话,相处过有一段时间了,甚至伏黑是他在高专勉强算得上最亲近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伏黑惠这种状态。 九方阵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讨人喜欢的自知之明的,他没说些火上浇油的话。 他也是智商正常的人,知道为什么伏黑惠叫了他一声后突然不说话了。 寄予希望于他能破局嘛! 他确实做不到,失去同伴让他低落,但不是那个让他触动的虎杖悠仁,他也没有在战斗中被虐到自尊受挫。总而言之,他没愤怒到那个程度上。 他心中甚至提不起丝毫愧疚,同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重要,压力值没有大幅度上升,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的目光很有限,只够分给在乎的人。 】 * 从咒骸变回人类,需要有意识地耗尽所有灵力,把灵力构成的细胞全部失活,重新更新生长一遍。 江玖想让白栖川恢复人类身体,他再三确认,终于确信外观会照着之前的模型重新捏脸,不用担心一直做一个丑兮兮的怪东西真是太好了! 这丑陋的咒骸形态他真是一刻也忍不了了! 所以说…… 灵力该怎么耗尽啊? 茫然。 江玖回想,之前消耗灵力的办法:锻刀,刀装,给受伤的刀剑男士手入,转移给长谷部,画咒文…… 基本都是摸索着使用,有时候灵光一现无师自通,更多时候是按部就班照着教程搞的啊! 灵力不够用才是常态,从来没有富裕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偏偏还要在短时间内快速榨干…… 老师!他只学过赚钱,还没学会怎么把手头这十个亿花出去啊! 直到真人领域展开,伏黑惠和九方阵无能为力。 通过九方阵的视角,江玖知道现在他们面临着什么样的危机。他的鹤丸还在领域里受苦,本来就已经够惨了,别真的碎刀了啊! 他短短的两条后腿无力地划拉着,缺少眼球让他无法视物。 秉持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他开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腾腾地挪。他想着,就算这身灵力无法打破领域,能削弱也是好的啊。 不过,江玖回想之前九方阵偶然的发现…… 保险起见,先把伏黑惠拉开! 一路上,因为天色太暗,满象从远处冲刺的时候,差点踩到他。伏黑惠陷入内心挣扎时,挪动的江玖在黑色半球另一端被挡得严严实实。 伏黑惠握紧双拳,念出布溜之言时,九方阵似乎有了什么预感。 伏黑,危险! 既像是他本人很危险,又像是他即将处于危险中!九方阵焦躁起来,却无处发泄。 当江玖把意识转移过来后,知道主控要做什么,他便把焦躁感归因于危机。 白栖川要大范围释放灵力了! 必须尽快离开! 走走走走走! 九方阵的焦躁并不是无的放矢。 他不久前不仅得到了一柄新武器,随身的匕首也被五条老师用灵力淬炼过了。有一次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手掌,浅浅一道口子,他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咒力数值上限被降低了五点,除非咒力等级升级,否则没办法补回来! 于是他开始想,灵力对诅咒有效果,对咒力是不是同样有削弱效果呢? 沾染吸收太多灵力,对咒术师是不是也有害呢? 注入刀剑中的灵力已经被吸收,不会随意进入人体,对咒术师基本没有危害性,所以五条悟放心地给学生们使用。白栖川即将四散的灵力却无处依附,清正柔和的力量也许会主动钻入人体,让人心情舒缓如沐春风,也让从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咒力被中和,被吞吃。 他很喜欢白栖川的颜色,他的气息也让他感到舒服。但这是因为他不怕区区咒力减少,可对除了他以外咒力有限的咒术师的作用,灵力就像稀释的硫酸,伤害不致命,却极有可能损耗咒术师的天赋和实力! 走吗?走吧! 把治疗点也带走。 九方阵估算着改造人的速度,伸胳膊拽人。 “你别白费力气了!有办法救他们,但我们要先……”“你先离开,这里我自己就可以!” 他的声音和另一道撞上了,还没等他说什么,腰部就被湿哒哒的东西卷起拉远! 什么玩意儿? ! 他抬起手就要刺下去,这黏糊的感觉却让他想起来之前战斗中见识过的,伏黑惠的式神之一。 于是被含在嘴里的小咒术师握拳朝上咣咣咣砸向□□的上颚,终于脱身。 他跑回去,拉开伏黑惠摆着召唤动作的胳膊,不让他继续。 伏黑惠的布榴之言才念到一半,用力挣脱他的手。 “松开我!让它……”带你先离开! 他和魔虚罗同归于尽就够了,这个没人领路就干站着不走的笨蛋二号就带着他得之不易的视力,幸福地活着吧! 九方阵的手臂被甩痛,吃够了苦的人,在过上一段“好日子”之后,才更吃不了苦,受不了气。进入高专后,他在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两个人身边得到的反馈一直很美好,他长期以来得到的令他烦躁的对待从来没从他们身上体验过。所以他才会觉得,在伏黑惠身边,连焦躁都会被抚平,连压力都会被治愈。 他压力值上升了一点,但他强忍着,被甩开了就再抓上去。 “跟我一起走!我们最好离远点!” “钉崎还有前辈们还在里面,我们难道能就这样走吗?”伏黑有些不可置信。 “啧,别管他们了!快跟我一起走吧,对你有好处!”白栖川已经开始蓄力了!他的灵力可是能吞噬消磨咒力的!谁知道弱了吧唧的治疗点沾染了会怎么样? 总是不说话的人,在需要交谈的场合,就更磕磕绊绊。尤其紧迫的情况下,更难以成功组织语言,变得含糊不清。 不是他不想跟伏黑惠说清楚,而是他语言功能实在退化得厉害,张着嘴也吐不出好话。 他们离白栖川距离太近了!腐蚀性“硫酸”即将喷发,他解释不了也没办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只想感觉把人拽走! “就那么放着吧,他们很快就会没事的!”他懒得和对方言语拉扯,上手去拽,在看不清的情况下竟然准确拽出对方冰凉的手! 干哑的嗓子吐出的声音实在不好听,尤其他的话语是那么无情,那么冷血! 伏黑惠左手狠狠掰开对方抓过来的手指:“就那么放着?什么叫,就那么放着?等领域消失再迎接一群面目全非的改造人吗?!”他再次握拳,重新念起布榴之言。 既然九方阵都要拉他一起跑掉了,想必劝不走他,很快就自己溜掉了吧。那他也不用多此一举,派什么式神了! 再次感受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九方阵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性子,伏黑惠不听他的,他也急了。 “我懒得跟你说!” 一拳用得最顺畅的咒力球捶在伏黑惠胸口,把他推得远远的!正好自己气的不轻,给他个教训! 伏黑惠捂着胸口,咂嘛到嘴里的血腥味,只觉得九方阵简直不可理喻!他快不认识这个朝夕相处的同学了! 今天实在是有太多不幸的事情发生!鹤先生生死不明,白先生被特级咒灵变成了改造人……同期和前辈们深陷领域,九方阵却不愿施救,像个疯子一样一言不合攻击同学! 九方阵疯了,他也快疯了! 满象还在不远处嘶吼,冲刺后撞击硬物的碰撞声震耳欲聋。 对自身实力不足的愧疚沉甸甸地压在这个才上高中一年级却已身经百战的年轻咒术师身上,即将失去大量同伴的恐慌感和无助感,压垮了少年的心理防线。 如果听五条老师的话就好了…… 如果在车上没有一意孤行就好了…… 他们的到来,什么也没有改变。死去的人还是死了,狡诈的特级咒灵还是跑掉了,前来相助的“勇者”却会因为年轻时的热血与骄傲永远留在这个年龄…… 津美纪…… 他,什么也无法改变吗? 他的同伴们,就要像津美纪一样在最平凡的日子里,毫无预兆地死掉了吗? 黑夜的变故让坚强的人蒙上脆弱,让柔软的心灵折射出缺口,让冷淡却善良的孩子口吐恶言。 胸口的闷痛放大了内心中隐隐的不满和焦躁,绝望和压力无疑让他陷入【躁郁】。 是的,【躁郁】。 负面特质悄然挂在了他的人物状态上,只可惜他自己无法查看。 伏黑惠是个很能忍耐的孩子,因为他长大的过程中也发生过太多不幸了。和九方阵不同的是,他在更早的时候,就遇到了五条老师。他天性中的善良温柔没有被消磨,苦难只让他性子冷淡寡言了一点。 然而,“治疗点”只是能忍耐痛苦罢了,他心灵的自我净化能力也是有限度的。 “你疯了吗?别在这儿犯病!” 伏黑惠吼道。 太荒谬了,今晚这一切。 “如果我能领域展开的话,能救钉崎他们,瞎了眼睛又怎样?死掉了都行!” 我也变得荒谬了。 这是我说出口的吗? 我没想说这些的…… 嘴里一句接一句说着戳人心窝的话,伏黑惠只觉得自己被情绪左右,陷入极端。 太伤人了…… 别说了…… 年轻的咒术师吃过在战斗中和同伴拌嘴的亏,告诫自己快冷静下来!理智回笼,他咽下嗓子眼里的血沫,去看九方阵的表情。 他会道歉的,他想。 他会道歉的,在魔虚罗杀死他之前。 内疚欲死的少年抬眼,却没能在第一眼看见被他情绪失控之下控诉冷血无情的同期。因为…… 天亮了。 太阳不会在一瞬间升起,所以当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天亮了,而是太壮丽太庞大的景象强势地侵略进视网膜中,在这一瞬间,黑夜被渲染成白昼,无论距离远近,无论视野清晰与否,能看到的,唯有那冉冉升起的,温柔清冽的银光。 从未见过的,区别于漆黑或深紫咒力的能量,以势不可挡的亮色蔓延上领域,将半圆的范围附上一层银亮的辉光,如一往无前的火焰席卷向光芒照耀的范围。 咔嚓咔嚓破碎的声音响起,伏黑惠松开握紧的手。穿着宽大帽衫,显得瘦弱无比的少年,背光站在明亮的半圆形之前。他身后,领域像蛋壳一样一片一片碎裂,缺口的正中心,正是九方阵的拳头所在。 伏黑惠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庆幸劫后余生的同伴们,而是被帽檐遮挡住的,只露出半张的脸。 即使站在光底下,他的眼睛仍然躲在阴影后,只留给其他人一个挺翘的鼻子和总是抿紧的嘴。 “对不起……”伏黑惠小声说。 他想靠近,但力气好像在瞬间耗尽了。像是供给发动机的汽油被一下子抽空,一个偌大的人体立马变成了只能当做摆设的汽车模型。他闭上眼睛前,看到一直注视的身影软软地倒在地上。 伏黑惠想提起咒力,却浑身暖洋洋的,从指尖到头皮都酥麻得舒服极了,懒懒地欲睡去。 “什么啊……就这样……得救……了……” * 九方阵特意没离开灵力沐浴的区域。他压力值上升得很厉害,而现在他不想和伏黑惠说话,也不想使用不听话的“治疗点”。所以他选择献祭一部分咒力换一个短暂的好心情。 他刚刚隐约听到伏黑惠朝他喊什么,很用力的样子。但是光太亮了,他光顾着捂眼睛,根本没听清。 领域中苦苦支撑到现在的高专的少年少女们,就没那么“幸运”,能轻轻松松获得一个好心情了。有领域的遮挡,他们根本没能直接接触银白色的美丽的力量!实际上,当手掌合拢,避无可避的时候,他们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没想到啊!连领域都没能把老娘困死,太刺激了! 钉崎野蔷薇灰头土脸地躺在被战斗铲平的土地上,劫后余生的她心里想。 还能活着,还能看星星,真好啊! 压切长谷部在领域破碎的时候,第一时间扔开狗卷棘,跑到心心念念的主公身边,所以他得以沐浴耗尽前最精纯的灵力,空气中逸散的绝大多数灵力,也终于找到入口,争先恐后地被他吸收。 猩红着眼的打刀付丧神终于被熟悉的气息安抚得镇定下来,得以用颤抖的双臂,搂住珍爱的人类。 随着灵力的散去,神迹发生在白栖川身上,他树皮一样粗糙的皮肤恢复光滑,扭曲丑陋的脸部在飘飞的白絮中重塑五官,黑亮的头发变回原样,要比死去前短一些,因为这是他刚来时之政府时的长度。 江玖很满意,变回帅哥了,那个作为怪物的短暂记忆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只是建模虽然好恢复,但全身细胞和内脏重新生长的过程却不能省略。他将进入漫长的沉睡,以达到最快速度的恢复。 趁着还没完全转化的最后几秒,他要嘱咐一下,别让本丸那群付丧神们被时之政府以为他死掉,分配给别人。 他还要重新缔结契约呢! 压切长谷部紧紧搂着白栖川的身体,他失而复得的主公,他以为永远失去的主公…… 淅淅沥沥的血从他身上各处伤口中滴落,他不在乎,他放肆地用眼神凝视白栖川的脸,任凭眼里由衷的,喜悦的泪水划过脸颊,刺痛匕首划出的刀口,混着血流进脖子里…… 这是一次新生,是白栖川的,也是压切长谷部的。 他怀里重获新生的青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他的眼睛甚至无力睁开,可是他却用微弱的声音劝他别担心,让他放心。 “我有预感……要睡好长时间了……” “别怕,也告诉本丸的大家,别怕,我真的会醒来的……” 他的手指努力抬起,长谷部立即握住他的手,哽住喉咙强忍下呜咽与气音。 他信的,他会等的。 本丸的付丧神他也会好好管理的,他会不惜一切完成主的所以心愿! 他握着主公的手狠狠点头。 他想让主公睡个好觉。 白栖川的手指在长谷部的帮助下轻柔地划过他的脸,落在那道九方阵反击时留下的刀口。因为太轻了,就像蝴蝶落在花瓣上,就像一个梦一样的吻。 人类的声音更加低不可闻,他已经被深沉的睡意笼罩,美好光明的梦境在呼唤着他。 “辛苦你了,鹤。” 第69章 【转化中(进度1/100)】 外表从“咒骸”变回人, 过程没有一丝痛苦,然而要想毫无后遗症地回归初始属性,恢复人类身份, 白栖川的身体需要至少半个月的休眠。 江玖随着白栖川的意识陷入沉睡,他察觉到这个近乎必死的剧情顺利通过,身边还没有人员伤亡,心情很美妙,就连老大暂时下线的小代价都不放在心上了。 和撕卡相比,这都不值一提! 再睁眼,因为他刚才没来得及选择【九方阵】还是【纪藤肆也】,所以默认回到了系统空间。 他查看被迫下线的白栖川的面板,人物形象下面多了【沉睡】、【灵体】、【灵魂受损】三个状态,紧紧挨着【胆小】这个长期特质。 其中, 【灵体】两个字忽隐忽现,意味着转化结束,这个状态将会消失。 【灵魂受损】有什么效果? 大概是真人的咒术效果针对灵魂,白栖川的灵魂像捏面团一样塑形成奇怪的东西,又被强行捏成原来的形状,也许有什么暗伤留下。这个状态又不像其他那样把效果写得明明白白,江玖暂时懒得退游去论坛搜索,暂且搁置。 而且江玖敏锐发现,【沉睡】状态不同于【昏睡】。九方阵当初受重伤,谁也叫不醒,面板上就是【昏睡】。而白栖川的状态,是能被外部力量强行叫醒,或由玩家自主控制提前醒来的。 他有点后悔,要是早知道自己还有可能被提前唤醒, 刚才就提醒一下鹤丸国永好了! 提前结束,要么转化不完全,要么转化完毕,细胞更新进度却跟不上。不上不下的,还不如一次性彻彻底底解决。 现在就希望鹤丸他们能多靠点谱吧! 白栖川的灵力等级现在是lv10 ,满级,算是【灵体】的附带品,不会随着状态消失而等级下降。 这也是因祸得福了! 临走前扫一眼好久没关注过的人物档案。 玩游戏挺久了,白栖川的角色探索度和完善度最高,人物档案更新出一大段话。 “他是一个善良温和的人,喜欢与人为善。” “他对刀剑这一事物产生了喜爱。” “他有些胆小。” …… “他拥有了爱情,和恋人灵魂契合。” “胆小的他勇敢地敞开内心,与恋人哀乐与共。” “他选择脱离人类身份。” “他失去【审神者】称号,灵魂漂泊无依。” 江玖大概看一眼,都是些已知的内容,没像上次不知不觉中多一个【胆小】buff。 失去【审神者】称号也没什么,死亡瞬间连契约都断了,时之政府那边当然也找不到白栖川的生命体征。不过只要鹤丸能及时回去解释,一切都能恢复原样。 让老二去提醒一下吧。 * 羂索恨得要死!只觉得得不偿失! 他建议白栖川多多向压切长谷部提供灵力,就是在找机会掏空他的力量。真人找上门是他没想到的,看到白栖川短信中关于咒骸的内容,他立刻更改了计划! 让他主动切断契约,比自己趁他灵力不足伺机切断要方便多了! 可是,意外也太多了! 他从没想过真人会死! 好歹是个术式近乎无敌的特级咒灵,怎么会如此轻飘飘地死去? 真人的术式是他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环,他当然也在它身上做了标记,所以标记消失的第一时间,他就感应到了! 那一刻他气得天灵盖都要炸开! 有了真人,他就可以改造普通人类的大脑,变成咒术师的形状,从而人造咒术师!他还能随意抽取人类的术式,制定游戏规则! 缺少无为转变,他不得不用备用的笨方法来实行!这无疑相当于砍掉一只手,还能活下去,却变得不方便许多! 进化全人类的进程将多出许多变数! 早知道真人那么不堪一击,自己都能把自己玩脱,他就提前收割它的性命!也好过现如今不掀起半点水花地死去! 夏油杰面色冷凝,他冷厉地审视一无所知的鹤丸国永。 鹤丸国永作为幸存者,被辅助监督开车送去就医,夏油杰没有拦着。 半付丧神半诅咒的实验他也是第一次做,结果是意想不到的成功。 鹤丸国永已经获得了咒灵的特性。切断了体内的灵力来源后,他剩余的灵力会在身体中形成内循环。他刀剑本体上打下的印记,会帮他融合自外向内不断吸收的诅咒,让他获得反转术式级别的自愈能力,实力更上一层楼。 始作俑者也没想到,贵公子一样的鹤丸国永,光风霁月的外表之下,吸引来的咒力居然如此浓郁!不看术式,光看咒力总量,已经能达到二分之一漏瑚的水平! 人类对冷兵器的恐惧和怨恨吗…… 咒灵是从人类的负面情感中诞生的,而“刀”,在热武器普及前,一直是人类恐惧的对象。 畏惧“鹤丸国永”这振名刀的人早已作古,纵使有再多流传下来的奇闻异事,提供的恐惧也不可能达到特级咒灵的水平!那么,鹤丸国永是在无意中变成“刀剑”一类总称的咒灵了吗? 怪不得一“出生”就会和“火山”、“森林”一类的自然系相媲美! 能有这样强大的“伙伴”,也算意外之喜! 只希望白栖川尽早清醒,重新和他的眷属们缔结契约。这样的“伙伴”真是越多越好! 他从不担心付丧神们不是“伙伴”而是敌人,因为…… …… 鹤丸国永的异常很快被咒术师发现。 他胳膊上的伤口本来稀稀拉拉地流血,把辅助监督车子的后座染得一片鲜红。他身上的白衣服俨然看不出本来颜色,各处大片的红色让人看得心慌。 然而还没等送到医院,胳膊流的血就已经止住。辅助监督开着车,冷汗直冒,只觉得身后的阴冷是那样的熟悉,连微不可闻的呼吸声都变得可怖! 他怕不是载着一个咒灵吧? 想是这样想,他还是尽职尽责地运送伤者。直到属于顶级猎食者的威压弥漫开来,层层渗透,一点一点让人动弹不得。 对生命的在乎让辅助监督偷偷减速,用所有的勇气溜下车,躲到尽可能远的地方颤抖着给其他咒术师打电话。来的人是禅院家的一级咒术师——曾在几小时之前借口忙碌,拒绝和七海建人一同祓除特级咒灵。 也正是他在提交的报告中笃定,这个被高层注意过和五条悟来往甚密的人,这个趁他不备打伤他,而后被他重伤落荒而逃的人,是个危险的特级咒灵! 应当祓除! 执行者——五条悟。 * 伏黑惠睡了一个好觉。 梦境乱七八糟,却都是好事情。 津美纪醒过来了,虎杖悠仁没死,九方阵就是一个偶然觉醒咒力的高中生,被五条老师从普通人的世界挖过来,和钉崎斗嘴时嘴角总是带着笑…… 梦醒,坐起身,叠被子的几十秒,梦到什么已经忘了。 大概是些不可能发生在现实的事儿吧。 昨天半夜,他被一片月光一样的银白色扫过后就几乎失去了意识。半梦半醒间强撑着睡意,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听到了钉崎野蔷薇他们的声音。 “这两个家伙!拼死拼活战斗的到底是谁啊!他俩凭什么睡得这么沉?”钉崎野蔷薇忿忿地戳着伏黑惠的头发尖尖,抱怨说:“啊啊真是累得要命!还有多久到学校啊?老娘也想睡觉啊!” 被戳的伏黑惠:还有力气抱怨,看来钉崎不用担心。 熊猫一动不动地做狗卷棘的靠枕,咒言师对付特级咒灵付出了嗓子的代价,现在疲惫地倒在软乎乎的熊猫肩头,闻言也只是掀起眼皮露出紫色的眼睛示意自己没睡着。 “说的不是你,棘。” “鲑鱼。”困倦的小小声。 战斗结束后,肾上腺素带来的兴奋感消失殆尽,大半夜了,疲惫却仍然不能睡美容觉的钉崎野蔷薇比往常更符合“暴躁美少女”的称呼。 “熬夜可是女人最大的敌人啊可恶!黑眼圈,皮肤干燥,红血丝……祓除咒灵发的工资全用来买护肤品了!”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女生忿忿地凑近并排在车里躺尸的两个同期男生:“为什么这两个家伙没有黑眼圈?” “可恶啊熬夜了皮肤状态这么好!男高中生不应该满脸青春痘吗!你们两个好命的家伙,私下里是不是防晒霜一天抹三遍啊!” “木鱼花。”看到短发女生愤怒地把九方阵的脸颊肉捏来捏去,狗卷棘害怕地把脸埋到熊猫毛毛里。 “说的不是我们,棘。” 熊猫捂住毛脸,同样投以畏惧视线,语有戚戚。 “诶诶诶?”正“霸凌”同期生的大姐头像是看到什么令人惊讶的东西,连连呼唤。 “你们快看!这家伙,居然会……”笑! …… 看谁?居然会怎样?伏黑惠已经完全听不到了。确认大家得救,他就放任自己陷入了虚幻的梦境,毕竟,津美纪在等他。 伏黑惠不好奇前辈们和钉崎后来说了什么,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咚咚咚。”他敲响隔壁门。 等待屋主开门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时需要几十秒,有时需要几分钟,取决于对方当日的心情。 伏黑惠对这扇门的主人总是很有耐心,他只敲了一次门,便留在门外等待。 可能是睡眠质量好的原因,伏黑惠优秀的记忆力在这时候彰显存在感。他回忆起第一次和九方阵见面,他也像现在这样,等在门外,等一个模样未知,性格未知的陌生同学。 “吱呀——”门打开了。 九方阵穿着标志性的肥大帽衫打开门,上半张脸一如既往不给人看,只留下消瘦的下巴,和抿着刻薄弧度的嘴角。 又和记忆重合了。 他们随后打了一架…… “有事?” 从这里开始不一样了。 伏黑惠有些恍惚,很快转变为难以启齿。 他是来道歉的,为他夜半时分情绪不对脱口而出的伤人的话。 “抱歉,九方。”诚恳地深深鞠躬。 【压力值百分之四十】 九方阵撑着门有些不知所以。 他根据声音和身高判断出门口的人是伏黑惠,他实在不知道这人来找他干什么。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另一个人,因为伏黑惠平时在他面前可没那么谦卑。 倒是高层配给他的辅助监督西园寺正我总是动不动朝他鞠躬,导致他有点条件反射。 半夜出任务,大部分情况不是默认第二天上午不用起床吗? 匆忙穿上鞋,已经逐渐习惯高专生活的九方阵疑惑。 需要接连一趟又一趟的出任务的日子…… 难道高层又来压榨他了? 伏黑是来通知他的? 不对不对!他昨天好像狠狠推了他一下!主要是这人倔起来怎么也拉不走,他一生气就顾不上重不重了,偏偏他还无法解释!所以…… 是来兴师问罪的? 压力值原本只有百分之二十——这是白栖川灵力的安抚作用。在听到敲门声的瞬间,碎片式的想法闪过,压力值稳定地增长到四十。 在江玖没注意到的地方,触发机制起了作用,【被害妄想】在一系列特质中,变换位置,挪到了前列。 九方阵的思维很容易无端发散到黑暗的地方去,总是最先去想最坏的可能,然后就是自己会得到的下场…… 但是兴师问罪……是这种态度吗? 伏黑惠为什么道歉? 难道他为了报复他,给校长报告,要把他撵出高专? 想到这,他的表情肉眼可见更加不好看起来。 不过他没有发作,猜测还没确定,他也不是全盛状态,他不想贸然打架。 暂时性咒力总量砍半,大概再祓除一个一级咒灵才能升级恢复。 不过真要打起来,他也不怕就是了! 一系列心理活动,一秒钟之内就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类似的事发生过太多,心口不一的伪君子也见过太多,他不敢赌对方是一个“好人”,即使对方是相处过很久,他也曾稍稍卸下心防的同学。 夜半时分,他附带咒力的一掌,像一道划分昨日与今日的鸿沟。在无法重构安全感的现在,伏黑惠只是一个普通的动作,一句普通的话,九方阵已经默认对方来者不善了。 “昨天,我说了那样的话,我很抱歉。”伏黑惠弯腰,看不到九方阵的表情。 九方阵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哈?” 说了哪样的话? 虽然心里很茫然,九方阵习惯性脱口而出的暴躁语气却掩盖住了这一点。 本来还在以最大恶意揣度伏黑惠,冷不丁却被低声下气地道歉,落差有点大,反而让他懵懵的。 随即他想起什么,又愤怒起来:“哪样的话?你说什么了?”他上前一步。 “啊?我……没什么。”伏黑惠踌躇。 他这才意识到九方阵可能根本没听到那两句混账话。 也是,那时候太乱套了,脑子乱了,嘴乱了,心也乱了…… 太好了,他没有听到!没有伤到他,真的太好了! [“你疯了吗?别在这儿犯病!”] [“如果我能领域展开的话,能救钉崎他们,瞎了眼睛又怎样?死掉了都行!”] 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伏黑惠就恨不得骂死自己! 疯了,犯病,瞎了眼睛……他才发现自己还有戳人心窝子的天赋。 他当时被一拳揍在胸口,远远飞出去,痛得连式神都无法维持。被频频打断布榴之言,联想到九方阵疯起来敌我不分的传闻,加上对他不愿领域展开的失望,就误以为…… 本来就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人,心理状态也不太好,五条老师把人领进来的时候,还让他多多照顾对方。少年总是表现出一副不在乎他人评价的样子,实际上支起浑身的刺,生怕被扎人又扎心的话语刺到。 那道光照到身上他就晕了过去,虽然事后没觉得哪里不适,但一定有蹊跷,现在还不得而知。回想起来,九方阵大概是提前察觉了什么,那时候很明显是不想他被波及到,只不过一以贯之的暴烈情绪让他的手段太极端了些。 有一颗饱含善意的心,却不懂怎么抒发表达出来,一片好心却被他误解…… 伏黑惠想:他连包容都没能做到,更何谈照顾? 就连九方阵刚入学时,都是虎杖悠仁先释放善意,小心翼翼表达信任。自己呢?冷眼旁观,听到些传闻就暗自防备一个有着心理疾病的同学…… 虎杖死后,缺少了润滑剂,虽然九方阵莫名其妙和他单方面亲近起来,讨要拥抱,讨要玉犬导盲,他却一直被动接受,从不开口表达出来。 面对钉崎他们,他当然可以一如既往地被动。可是面对缺乏安全感的九方阵,也许热情而不失分寸感地靠近,大方自然地接纳,才是最适合的交往方式吧? 如果是虎杖,一定会比他做得好吧? 不,已经没有虎杖了。 甚至,他和九方阵的关系也会因为他脱口而出的恶言而僵化崩裂! 伏黑惠想:九方是同伴,和虎杖一样的同伴。 他不能这样“欺负”他,他要当面跟他道歉。 早上一醒来,他就一直惦记着,惦记着,请求他的原谅。 可是…… ……如果九方阵没有听到呢? “没什么?你一大早就心虚地过来试探我的态度,怎么可能“没什么”!说出来让我听听啊!” “啊我忘了!你早就说出来了!笑死我了!这时候怕了?” 伏黑惠还是低着头。兜帽少年在大声质问他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只是,那些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第二次! 他不知道,这样的默不作声的道歉,九方阵曾经见识过。 偷偷辱骂他的旁支子弟,不小心被他当面撞见,差点被他当场打死。当时,他已经把那个出言不逊的“少爷”重伤,却被家里的“大人物”强行制止。 “强行”——指动用针对他的秘密武器,制服后锁在禁闭室。 他用不出咒力,不吃不喝。家族的命令他不听,长老的劝说他当耳旁风,狠厉的毒打他咬牙忍着。 最后,上层传下来一个指定要他做的任务,家族为了继续使用这把锋利的刀,选择了折中的方法。 谦恭地弯腰,紧闭的嘴唇,状似卑微地祈求原谅,故作诚恳的一言不发,实际上是一种无声的逼迫。 ——我都屈尊向你道歉了,你还想要什么? ——我都递来台阶了,你何必不依不饶? 伏黑惠沉默,九方阵却咄咄逼人。他一开始还在嘲讽冷笑,说着说着却暴躁起来,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你说啊!好哇!看来我错过了什么真心话!你嘴巴缝起来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早知道!” 果然是为了维护同伴情谊特意来道歉? 看来是说的很难听了! 不外乎那些话! 他听腻了! “不就是怕我杀了你嘛?你直说吧,我不会动手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疯子?你放心把心里话说出来吧!我真不会杀了你的!” 啧啧啧!心虚了?怕他记恨在心背刺他,所以前来争取他的原谅吗? “你怎么不说话?你哑巴吗?说啊!疯子!瞎子!说啊!我替你说!” “我早知道你和他们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少年微微仰着头,撒泼一样胡乱说着没有条理的话,伏黑惠却注意到他的肩膀小幅度抖动,频率过高,是病理性的症状! “九方!你有点不对劲,你先平静下来!”伏黑惠直起身,他想伸手按住少年的肩膀,却怕轻举妄动之下对方反应更加剧烈。 “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你不是疯子,也不是瞎子,你很好!我知道的,我真的没有那么想过!我……” 他真的没有吗? 伏黑惠的声音戛然而止。 “伪君子!少骗我!”瘦小的少年嗓门却很大,嘶吼着喊出来,估计连楼上的人都能听到。 咒力总量砍半后,天与咒缚带来的束缚也随之波动。九方阵现在的视野,就像寒冷冬日里乍然受热的眼镜,蒙着一层水雾般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虽然还是看不清楚,但比以往只有模糊色块要强一些。只是,轮廓能分辨清楚,对距离的判断能力却仍然很弱。 九方阵的想法偏激极了! 武器藏在哪?一直鞠躬,是不是要掩盖怀里藏着的匕首? 他当面破口大骂,伏黑惠气得不轻吧?是不是马上就要暴起杀了他? ! 【被害妄想】——表现为患者多疑多虑,胡乱推理判断,精神严重紧张,对外界极度不信任,是一种偏执型精神疾病。 * 九方阵已经很久没有严重发作过了,就算有阴暗的揣度别人,他也能控制得很好。只是,白栖川安居在家却被真人突袭这件事,无形间刺激了他,他再一次控制不住敏感多疑,甚至出现分不清幻想和现实的症状! 他甚至忽略了伏黑惠用式神战斗的客观现实,也略过了他臆想中战斗的动机是如此不合理,偏执地认为战斗一触即发! 他伸手想揪住伏黑惠的衣领,被伏黑惠侧头避开,只堪堪刮过他的头发。 九方阵掏出匕首,扑上去,毫无章法就像哭闹的小孩在挥舞手臂。匕首被缴械踢开,就用咒力逼退伏黑惠,“狠厉”地过了两招后,越过对方身边就往楼外跑。 他跑下台阶时,不慎绊了一跤,胳膊护脸摔得很惨,弄出好大的动静。 很疼,但没关系,爬起来继续跑。 跑去哪? 不知道呀。 无所谓!奔跑到安全的地方吧! 远离其他人,远离心思叵测的人,远离咒术师…… 跑掉就安全了吧? 九方阵快乐地咧开嘴。 【压力值百分之八十】 …… “诶!九方!” 这回轮到伏黑惠茫然了。 他犹豫许久,没有追出去。 在他的视角,在不小心说错话后,还没来得及懊悔,九方阵就跟点了火的炮仗一样自顾自爆炸,一连串咄咄逼人话脱口而出。后来的话语缺乏逻辑性,甚至车轱辘话来回说,依靠提高音量来佐证自己,过分夸大过分臆想,没给人任何解释的时机。 这是典型缺乏理智的妄想症,很明显的躁狂症状。 导火索说到底只是一句话的事,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刚刚的对话可能真的很莫名其妙。 九方阵比任何时候都符合大众对“疯子”的印象。 易怒,语无伦次,充满攻击性,行事缺乏逻辑…… 九方阵往常也暴躁,却还是第一次这样,崩溃得毫无预兆,无迹可寻。 他甚至第二次对他挥刀。 抱着杀死他的心。 伏黑惠真的很担心,放任一个很明显需要心理治疗的青少年独处,后果总是人们无法预想的。 他想起目睹过九方阵几次近乎疯狂,最后都是被一个拥抱抚平。 一次,他在黑不见光的领域中,将瘦弱的少年拥入怀中安抚。一次,乍闻虎杖悠仁死讯,有着尖锐外壳和柔软内心的少年,伸手渴求拥抱,用体温寻求慰藉。之后,少年像尝到了甜头,时不时凑过来,短暂地靠一会,又不打招呼地离开。把他当做一个可以安全倚靠的沙发,一个枕头,一个疗愈伤口的“治疗点”。 可是这次,敏感的少年发现“治疗点”的阴暗了。 伏黑惠立在走廊里,嘴唇紧紧抿着,手指也掐进肉里。 他目送少年奔跑着离去,风带起他的帽子,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脸上是他未曾见过的表情。 脱兔远远地跟着他,看他磕磕绊绊,看他跌跟头后爬起来继续跑,看他跑到视线不可及的地 方。 狗卷棘被吵闹声引了过来,站在三楼楼梯口,疑惑地看着伏黑惠。 黑发少年手机震了震。 [一顿三个白叁角:心情不好吗? ] 他抬起头看见狗卷前辈朝他招手。 开门,一言不合,战斗,狗卷前辈。 啊,从刚刚开始,又和最初一样了。 * 压切长谷部相信白栖川的一切。 主公说他会醒来,那么他就会等。 他联络到了本丸的同僚,顶着猩红的眼睛盯着慌乱中匆忙赶来的一批批付丧神。 一群人吵吵嚷嚷闹个不停,小短刀们哭哭啼啼的,药研坚强地说要赶紧回去让时之政府派人来现世诊断一下。他们不敢冒险让审神者进传送阵,毕竟每次都会耗空白栖川的灵力,更别提现在情况不明。 成年形态的付丧神则在长时间的沉默后,振作起来商议其他。他们决定在这个时代买一处审神者喜欢的大院子,把本丸的东西搬过来,种上本丸的花,希冀主公早日苏醒的同时,有更多刃留下来陪他。 这一次,就算检非违使再强大,身后追逐不休的鬣狗再凶残,他们也要违抗主公的命令,哪怕伤痕累累也要守在他身边! 本丸里清醒的付丧神都来了,一些人来了又匆匆离去,因为他们的停留引来了检非违使。 一切在压切长谷部这个“近侍”的指引下一一安排下去。他还留出人手去寻找鹤丸国永的踪影。 白栖川和他们的契约断裂了,可他还是他们的主公。 压切长谷部坐在最靠近白栖川的地方。 他舍不得将视线移开半分。 想起轻柔划过脸颊的温热手指,和饱含爱意的那一声呼唤,即使那名字不属于他。 付丧神将其固执地视作主公对他的惩罚,哪怕理智告诉他不是。 没关系,请尽情地惩罚我。 认错没关系,放置不管也没关系。 压切长谷部低垂的眼中尽是苦涩。 若是您的话,让我等待多久都可以,只要您还会回来找我。 * 第70章 被众人惦念的白栖川,将本丸托付给“鹤丸国永”就安心陷入沉睡,相信关键时刻很靠谱的伴侣能够安抚好失去契约六神无主的付丧神们。 阴差阳错变成“鹤丸国永”的压切长谷部做得很好,他按捺住心中的痛意, 有条不紊地一一安排下去。 他阻止不了付丧神们前赴后继地奔赴现世,但他却能规划手入室的疗伤资源,合理安排护卫轮换。 一场劫难,一场惩罚。这是对付丧神们办事不利以至主公深陷险境的惩罚。 身为第一小队队长、本丸长期的近侍…… 压切长谷部愿意背负这一切。 只是,他以为自己已将全部心神,交托于繁杂俗事和照顾主公的大事上……可无论是忙碌间隙的短暂喘息时,还是用眼过度抬手揉捏太阳xue的几秒钟,主公的那句话都会不期然在脑海中响起。 辛苦你了, 鹤。 主公亲昵地叫他鹤。 是了, 鹤丸国永和主公是恋人关系, 他们早已超越一般刀剑付丧神与主的灵力契约, 成为彼此的唯一。 唯一啊…… 压切长谷部就连曾经最荣宠的时光里, 都没有奢望过唯一。 刀剑能有什么资格作人类的唯一呢? 人类收集宝刀,名刀,将藏刀视为身份的象征。那个男人更是如敛财一样收集天下名刀,如交易货币一样将刀剑赋予名利意味后肆意赠与。 谁人能爱刀如爱妻,只此一生将生命与爱情系于一个死物? 他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当以付丧神姿态来到本丸,一位又一位地迎接新的同僚,他也只把自己摆在忠臣的位置,不敢奢求其他。 潜意识中,每一位同伴都在佐证:看吧!人类不会只有一把刀的! 可是他忽略了,他们已经不只是一把刀了。 鹤丸国永没有忽略,所以他得到了。 他得到了其他人没想过,不敢想, 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成为主人的唯一。 作为一把刀,作为一个人。 压切长谷部知道后悔没用,他也不可能去做破坏主公幸福的事情。 于是他害怕放空自己。 于是他不给自己任何喘息机会。 他身上的异常还没有解决,他甚至还没有为曾伤害主公而谢罪。 他偷偷告诉自己: 早就错了,早就失去资格了。 他只是自尝苦果而已。 太郎太刀等一众付丧神只觉得,压切长谷部愈发隐忍了,时常露出痛苦的表情,被询问的时候却只道无碍。 他们都知道主公昏迷,长谷部恐怕是最痛不欲生的人了,毕竟平时主公有个小感冒都会嘘寒问暖泪如雨下,更何况主公如今这副模样? 可付丧神们也只能潦草安慰,他们自己还自顾不暇,更多是独自疗伤。 他们不了解,也想象不到,蠢蠢欲动的诅咒,佐以无法排解的压抑,正将一个本就心态不稳的付丧神,霍乱理智。 欲望在发酵,禁欲却是长期的自我要求。被误认为是“鹤丸国永”的刃身上的黑气逐渐隐入更深处,在外表上几乎看不出他曾疯魔如恶灵,嗜血如邪魔。 而真正的鹤丸国永处于在逃之中。 咒术界判定鹤丸国永是一个新的特级咒灵,在禅院家的一级术师铩羽而归后,任务交到了五条悟手上。 五条悟本人在高专中游荡。 他并不闲,甚至忙碌得很。作为最强的特级咒术师,他要处理的咒灵都是别人无法解决的“疑难”,所以他长期奔波在全国各地,少有空闲。 他能在高专停留,还是因为老橘子们特意把他叫回来,像是拿住什么把柄一样非要他给出个交代。 “交代”然后是什么? 五条悟不用猜都知道。 想看他再上演一部大义灭亲的戏码呗! 五条悟懒得理会他们的算计,他回来只为看看自己的宝贝学生们。 他刚去地下室看望悠仁,顺便通知他姐妹校交流会的事。兴致勃勃地商量好出场方式,他乐颠颠地去仓库找能装得下一个肌肉发达的高中生的箱子。 路过另一个空仓库,瞥过一眼突然看到一只鬼鬼祟祟的兔子,扒着门缝往里挤。 哈哈哈肉嘟嘟的挤不进去真好笑哈哈哈哈! 嗯?兔子? 五条悟细瞅了一下,发现伏黑惠的脱兔尾巴那里像是被火燎了一下,白绒绒的身子屁股却黑了一小块。 伏黑惠派式神在高专里干什么呢? 他捏着下巴凑近,然后猛的一下打开门! “Surprise!你的麻辣教师五条老师突然出现!”张开手臂欢迎学生前来迎接。 接连的咒力弹啪啪啪地打在无下限上面,连五条悟的衣角都没有吹动。然后是银光闪过,淬着灵力的匕首狠辣地朝人心口捅去,同样被无法靠近的薄薄一层空间挡在外面。 “呜哇!好热情的欢迎仪式!”五条悟轻松地绕开,大手揉上可爱的帽衫,搁着帽子揉乱九方阵的一头碎发。 “有病吗你!发什么神经?”九方阵吓了一跳,他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了,可是攻击姿态并没有收起。 “咦,小阵脾气好大!五条老师什么都没做,小阵是乖小孩,不能随便凶别人哦!” 这哄猫的语气是哄谁呢?九方阵恼怒。 “用得着你教训我?你吓了我一跳是故意的吗?”他大吼。 然后声音带上些绝望与愤恨:“反正我又伤不到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他和五条悟相处不多,仅有的接触也让他摸不透五条悟的实力上限,只知道他的无下限仅凭目前的自己是不可能破解的。 随便怎样吧。杀了他都行! “诶诶诶不要冤枉老师我啊!我没教训小阵啊!老师这么亲民,是最疼爱学生的好老师,每一届学生都能和老师打成一片,就是因为老师从来不摆架子!你看,大家都直呼老师的名字呢!”白发男人笑嘻嘻地凑近,伸开大长手就想搭肩膀上,被九方阵拂去。 “倒是小阵,怎么啦,不开心?躲这儿来偷偷哭吗?来来来抬头让我看看有没有掉眼泪儿!” “滚呐你好烦!”让他一个人发呆不好吗? 他倒是没再恶意揣测五条悟。他认为,最强不需要和他虚与委蛇,既然没想杀掉他或者给他个教训,那应该不需要继续防备。 抬起双手把五条悟重重推开,这一次他没有触碰到无下限,而是真实地推到了五条悟的胸膛。九方阵大步往外走,不想理会。 走到门口,他再次看到一个黑黢黢的球体,能跑能跳,绝对是个低阶咒灵! 刚才他就发现这鬼东西在尾随他了! 就是不知道四级三级的弱小咒灵是怎么躲开高专的结界潜入进来的了。 他再一次甩了个咒力弹,炸在地面上散开大量尘土,那咒灵消失不见,也不知道是被成功祓除了还是像刚刚一样偷偷躲开了。 他往原地再一发,果然,黑影又跳出来! 闹心,连个低级咒灵都干不掉吗? 九方阵保守起见,数弹齐发,非要确定让它灰飞烟灭! 五条悟站在身后目睹九方阵暴打小脱兔,那可怜的兔子上蹿下跳,终于找到了能抱的大腿。 五条悟甚至能从由纯白变得灰不溜秋的兔子脸上看到委屈和可怜巴巴。 行吧。 下一颗咒力弹在他腿上炸开,小兔子躲在人类的裤腿后面,没再受到伤害。 九方阵不可置信地“看向”五条悟的位置:“你包庇一个咒灵?” 五条悟揪住兔耳朵提溜起来:“你说这个?这不是咒灵哦,这是小惠的式神脱兔。” 少年不说话了,他忍耐地咬咬牙,背过身掩盖难看的表情,转身就走。 白发男人提了提眼罩,跟上去,他已经隐约意识到两个学生之间可能发生了点不快,可是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阴郁暴躁,安全感缺失,攻击性极强。还出现了强迫性症状。 而且…… 他掀开眼罩露出一只璀璨澄净的眼睛。 不只是情绪失控,小阵的咒力好像也不太对…… 九方阵刚和伏黑惠大吵一架(单方面),他们单薄的同伴情谊已经破裂了!他无法不去想对方平日里和他相处时心口不一的样子!一定装得很难受吧!装得真像!连他都骗过去了! 他现在完全不想回那个膈应人的宿舍!他已经通知西园寺正我赶紧过来!帮他收拾东西搬走! 随便搬到哪去! 偏偏五条悟还不依不饶地烦他:“生气了吗?就因为认错个兔子?你要不要看看这兔子一眼?洗干净了还是挺萌的!” “叽!” “有病吧你!带着你和这玩意离我远点!” “呜小阵居然这么没礼貌地跟老师说话!真是太令我伤心了!” “……” “话说你这是要去哪?跟我说说呗!” “……” “暴躁的小阵不是冷淡人设啊,怎么不理人?” 五条悟凑到九方阵左边,他就往右走。五条悟凑到右边跟他说话,他就转到左边。 就这么不着痕迹地一路撵着,他们的行进路线前方终于撞上一个人。 黑色翘发的伏黑惠远远地站在路口,拒绝西园寺正我上楼。 原来五条悟和九方阵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宿舍楼下。 伏黑惠看到他们也很吃惊,他没想到能这么快又看到九方阵。而且九方阵看起来气鼓鼓的随时能点燃,但却没有方才暴烈嘶吼的困兽模样。 不如说,已经是被五条老师烦到,又对他无可奈何,折磨到没脾气了吧。 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的伏黑惠哽住。 九方阵看到五米开外有一个人,腿部因为惯性又往前走一步,更近了,连发丝触手一样的轮廓都能看到! 他握紧拳头。 “……九方,我不会伤害你……”伏黑惠小声地试图解释。 冷淡的少年放轻了声音,生怕惊扰了紧张龇牙的野猫。 他不明白为什么九方阵总是认为自己不怀好意,自己会危害他? 照理说除了第一次动手被迫反击,他没做过什么吧? 五条悟看来看去,瞅瞅伏黑惠,瞅瞅九方阵,被眼罩遮住一双大眼睛都能想象到,他的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至于恭敬问好的西园寺正我,则被三个人共同忽略。 “你也伤不到我!在你下手之前,我会先一步杀了你!”九方阵冷笑道。 “……”伏黑惠难受,干巴巴憋出几个字:“我……真的,不会……” 他本来也不像虎杖悠仁那样能言会道,主动表达自己,释放善意,已经是这个酷boy能做的最多的了,他一时半会根本想不出打破僵局的办法。难道要说自己很喜欢他,希望能和他做彼此信任的同伴,他并没有提防他、诋毁他、意图偷袭他吗? 太生硬了,欲盖弥彰的味儿已经散不掉了! 这解释的,换谁也不信啊! 五条悟内心扶额,替嘴笨的小惠捏了把汗。啧!还是得靠老师! 他嫌弃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少年,然后忽略小阵的挣扎,强硬地揽着他往前走,一手抓住两只挠个不停的爪子,一手按在他软趴趴的兜帽上,把他的耳朵连带着溢出衣物的黑色碎短发,侧贴在伏黑惠的胸膛。 接受到老师试图隔着眼罩使的眼色,实则是龇牙咧嘴颜艺表情提示的伏黑惠不知想什么,也没有后退。 于是九方阵就骂骂咧咧地被“胁迫”在两个男人中间,被迫靠在少年的胸膛。 脑子不靠谱但实力是最强的五条悟阵阵有词道:“你可以不信男人嘴上说的话,但你不能不信一个人的心声。来,听听小惠的心跳,我帮你质问这个笨蛋,你就专心听他有没有撒谎!” 高个子成年人清了清嗓子,假装军营指挥官,正儿八经问道:“咳咳……这位同学!” 伏黑惠:“……” “你该挺胸抬头立正回答哦!” 伏黑惠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五条悟扮演正在兴头上,一个人就能演完全程:“你是否愿意立下咒缚娶咳,证明自己从没有残害九方阵之心?” “嗯。”心跳速度很稳定,他的答案无需犹豫。 伏黑惠低头看挣扎个不停的少年,充足他心灵保护膜的帽子已经在剧烈磨蹭下掉到背后,少年苍白的脸蛋被粗糙的学校制服挂红,骂骂咧咧咬牙切齿的样子偏生被红痕衬出些可怜。 “你是否真心实意想要和九方阵同学成为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伙伴?” 虽然觉得五条老师说的话有点奇怪,但伏黑惠还是坚定地点头。 “是的。” 九方阵被按着脑袋,耳朵里不止有五条悟和伏黑惠的一问一答,还传来了砰砰有力的,有节奏的心跳声。稳定,和谐,伴随少年低沉的回应声,胸腔共鸣引起的震动同样传到贴合的耳朵里。九方阵觉得脸颊紧贴的布料,根本挡不住少年散发的体温,腾腾热气蒸在脸上,袭上心头,莫名连头皮都酥麻起来。 “你是否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偷腥猫式质问。 “没有。” “你是否在心里鄙视过他,瞧不起他,辱骂过他?” “没有。” …… 狂躁少年的挣扎幅度减弱,逐渐停歇。而五条悟的角色扮演还在继续:“你是否在九方阵生气的时候苦恼自己嘴笨?保持沉默是因为怕多说多错而不是懒得回嘴?” 伏黑惠剜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九方阵倾听他的心跳,这个平平无奇甚至非常多余的问题,却让他急促的呼吸都放缓了些,仿佛卸下重担的人,解开了心结,柳暗花明,行过山河后豁然开朗。他彻底不动了,连五条悟什么时候放开了禁锢的手掌都不知道。 “伏黑惠同学,你是否愿意包容总是气鼓鼓的小阵,带他融入集体,在他恐惧时帮他找到安全感,在他焦躁时尽力安抚,和其他人一起努力让他拥有一个快乐的高专生活?” 伏黑惠低头,恰和抬头的九方阵“对视”。 这个距离…… 很近,很近。 近到他的鼻息可以吹动少年纤长的睫毛,他可以看清楚不见天日的皮肤下细小的血管,还有那黑不见底的,从不露于人前的,成为少年痛苦之源的眼睛。 “嗯”。 他听到自己喉咙振动的声音。 那是一双功能退化的眼,带给主人无尽的麻烦和内心无法宣之于口的痛苦。可此时,温暖而不灼热的阳光下,那对漆黑的瞳孔倒映着怔楞的他,不显灵动,直勾勾的,连上天勾画的眼尾都透露着认真。 少年用力靠着他的左胸,那是心脏的位置。他知道自己的心跳声将是少年分辨话语真假的有力证据,跳动的每一下都无法作假,比任何苍白的言语都要真实,是最直接的表达。 “最后一个问题!”五条悟神采奕奕地高高举起一根手指。 “附加题!” 他贱兮兮地学着肉麻的语气,努力逗两个才十几岁就一副苦大仇深的小朋友开心起来。 “你是否愿意珍视他,保护他,包容他~?” 一米九多的大男人双手交握上身前倾做出被感动的表情,动情地说:“从此,牵着他的手,陪你从十七走到九十九,你,就是他的,眼,睛……” 太阳真热啊,怪不得钉崎总是抱怨夏装怎么还不发?他们的制服好厚啊……学生们热到中暑了怎么办? 热量的传递烧灼他的心口,凌乱的碎发毛绒绒的很柔软的样子…… 伏黑惠想舔舔干燥的唇,一定被晒出裂口了,否则怎么动一动就疼? “恭喜两位新人可以交换戒指了!”从军官转变为牧师,就是这么丝滑! 伏黑惠听不到自己习惯性地嗯了一声,也听不到五条悟像是陷阱捕捉到猎物了一样,恶作剧成功欢呼雀跃。 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70-80 第71章 把人安抚住,五条悟拽着伏黑惠躲到一边。见学生还恍惚地瞅着九方阵上楼的背影,五条悟咂嘴。 伏黑惠回神,给发出不礼貌声音的老师一个白眼。 出人意料的, 五条悟没再逗他,换了个话题,让伏黑惠心中莫名松了口气。 “小惠啊,老师不在,你们都能祓除特级咒灵了,老师很欣慰啊!” “……没什么。它当时,很弱。”伏黑惠小声说。 五条悟揉下巴:“虽然已经看过辅助监督的报告了,但是小惠把战斗过程完整地重复一遍呗!” 于是伏黑惠给这个突然负起责任, 难得问他出任务情况, 导致他还有点不适应的糟糕老师讲了一遍。 事情都发生在昨天, 他的记忆还非常清楚, 就连少年因愤怒而抿紧的唇角都历历在目。不过, 这些细节就不必提起。 伏黑惠三言两语交代清楚,然后偏头道:“总之,应该是白先生救了大家,我当时睡着了,之后就没见过他们。” 他补充道:“也许真希学姐他们知道更多情况。” “嗯哼, ”五条悟意味不明地哼了声,然后问起更多细节。 “同伴们困在小黑屋里, 小惠没尝试下领域吗?”“……试过,失败了。” “这样啊……那你一定又想用那个同归于尽的大招了吧?” 伏黑惠没有回答。 五条悟的大手呼上黑翘发少年的头,把人家脑袋压低十几厘米,伏黑惠使劲摇头才挣脱。 被自己养大的小孩怒视,五条悟丝毫不反省, 笑嘻嘻地说:“你真应该好好感谢下小阵!” 伏黑惠收回视线。 感谢吗?是啊,不光要为一怒之下说出的话而道歉,还要为他再一次阻止自己召唤同归于尽的最强式神而道谢。 在遇到两面宿傩的时候,也是他阴差阳错阻止了自己,否则,早在半月以前,他就不会存在了。 黑发少年又沉默起来。 “说起来,小惠你现在能召唤满象吗?” “哈?”话题怎么转到这里的? 伏黑惠已经适应了五条悟天马行空的思维,当下就忘了刚刚在想什么,反问起老师:“调服过的式神随时可以召唤吧?” 满象他已经调服了,就在五条悟眼皮子底下战斗的,他何必再问? “来试试!来试试嘛惠酱!”五条悟不依不饶,撒娇地摇晃他的胳膊。 伏黑惠被恶心到,收回胳膊,不过他还是听话地比出满象的手势。 “满象——”他身后的影子里水波涌动,黑暗粘稠的咒力倾泻而出,庞然大物从粗壮的腿部开始向上构筑,不断往上,往上…… 当粉红巨象的象鼻轮廓出现时,五条悟拍下伏黑惠的肩膀。 “好了,可以收起来了。” 巨象式神就像摔碎的泥人一样,啪叽一下碎落融化,而召唤他的式神使,满头大汗穿着粗气。 伏黑惠瞪大眼,就像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单薄的胸口随粗喘而起伏,他没再贸然做出手影手势。 还没等疑惑的眼神落到身旁人身上,那个无良教师以及把手机对准他的脸连连拍照。 “哈哈哈哈震惊小惠一百年!”闪光灯频频亮起。 啧!这个垃圾人! 伏黑惠抬胳膊挡脸。 “我说,你该解释了吧,为什么突然要我召唤满象?”他提醒没个正型的五条悟说正事。 在五条悟提起之前,他真的没有发现,自己的咒力储存悄无声息地削去一小节,不多,但前所未有。 在派出脱兔跟上九方阵时,因为消耗的咒力微乎其微,他根本没有察觉。而满象极为耗费咒力,他现在努努力也能完全召唤,但很难维持两分钟以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怔住。 要说昨天的事…… 五条悟翘着脚:“你已经有答案了?” 伏黑惠张嘴欲说什么,五条悟却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带着眼罩的男人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往前走,他秉承着学生的烦恼自己解决的理念,悠闲地撂下一句话。 “小阵的话,打了六折后,也就是满象的水平吧!” 伏黑惠没有跟上去。 * 九方阵的面板上,【匕首】升到9级,【咒力使用】升到4级,其他乱七八糟体术应用,比如说【拳法】、【刀法】之类,都在1级2级徘徊。 顺带一提,【匕首】能从8级升到9级,是因为他出其不意伤到了“鹤丸国永”,系统判定,他单靠这种短兵器能伤到付丧神,无论是不是偷袭,都增长了不少经验值。 他的咒力总量削到往常二分之一左右,放到其他人身上,可能会恐慌一阵,不过对九方阵来说,这一点也不可怕。 他的咒力几乎用之不竭,就算折半,也不是普通咒术师能比的。而且只要不放领域,他根本用不上那么多力量。 少了这些扰人的咒力,他甚至连视野都变了样子,更别提他的心情了! 一旦心情稳定下来,他的基础压力值都随之降低,负面情绪被驱散,带给他的感觉就像大脑被顶级按摩师做了个按摩,难得的轻松舒适。 治疗点一如既往地好用,现在他压力值的长条缩到四分之一,其余精神压力也没有发作,心情平静得很。 被削去的咒力条,只要他的【咒力使用】升级,就会恢复原样,所以他不着急锻炼。 他也在想,【咒力使用】的升级,除了按部就班地出任务祓除咒灵爬经验条,是否有突飞猛进的捷径? 就像白栖川的【灵力】那样? “你们觉不觉得,他今天和平常不一样?” 狗卷棘刚指导完九方阵的体术,跑到树荫底下喝口水,就被八卦兮兮的熊猫拽过去小声嘀咕。 “就,很难得的那种,不寻常的那种……”挤眉弄眼。 被抓过去的还有真希,大姐头不感兴趣地瞥了眼,抓起咒具走开。 “切,管那么多干嘛?” 八卦小队只剩两个人,狗卷棘眨巴大大的紫色眼睛,不忍心伤害熊猫眼里的兴致勃勃:“鲑,鲑鱼?” “什么嘛棘!你也没看出来吗?”熊猫失望地说。 “就是那个,那个啊!”他再次挤眉弄眼,黑豆一样的小眼睛都快被挤飞了,狗卷棘终于看出来他视线所向。 哦! 狗卷棘:原来如此! 熊猫也发现了吗?九方阵今天心情好好哦!让做什么动作就做什么,打输了打疼了也不发脾气,往常休息时候还会气得踹树,气得拿咒力弹扔他,今天就没有! 和在走廊里看到的撒泼发疯版本完全不一样! 是更新版本的九方阵! 咒言师少年恍然大悟,遇见同好一样和熊猫对视,默契地握拳! 熊猫也激动: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鲑鱼,明太子,木鱼花?” “你也觉得他俩怪怪的?” “……?” “……?” 你不是这意思吗?狗卷棘偏头。 熊猫大失所望,一起八卦的好兄弟毫无默契怎么办,它的信任果然错付了! “是惠啊!你看惠的眼神!” 熊猫没控制住,声音有点大,把其他人视线吸引过来了,其中包括话题中心伏黑惠。 好在很快又转移。 眼神怎么了? 狗卷棘借助喝水的功夫,欲盖弥彰地瞅了眼。 没什么呀? 熊猫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再多观察观察!” 这一观察,狗卷棘也悟了! 这后辈,咋动不动就拿诡异的眼神看另一个后辈呢? 面无表情的人,眼神的情绪也不好分析,但这频率绝对不对劲! 他八卦的眼神和熊猫眼对上,这回他俩信号同频了! “你也觉得发生了点什么?”熊猫压低声音。 “鲑鱼。”狗卷棘的声音低不可闻。 他拿出手机打字,然后悄悄亮给对方看:领域外吵架了? 熊猫瘪嘴点头:很有可能。 但他八卦的点不止在这里,见狗卷棘没有这个天赋,他惋惜地叹了口气。 可悲啊! 偌大的咒术高专,没人懂它! 狗卷棘的手机里又打出这样一句话:“那我让伏黑惠教体术吧:)”熊猫赞同的点头。 于是思绪复杂的伏黑惠就被熊猫和狗卷拉去和九方阵组队,而两个表情奇怪的前辈,一个合掌拜托说:“正道突然找我有事!”另一个饭团语和手语漫天飞舞,大致意思是他也要跟去,然后两个人就溜之大吉了。 伏黑惠呆呆看着前辈们一转眼就没个人影,又回头看远处真希学姐忘我锻炼的身影。钉崎还在睡“美容觉”,这下子身边只剩下还在状况外的九方阵。 行吧。 他主动过去。 伏黑惠和九方阵之前也对练过,不过后来有一阵,他在外出任务,九方阵锻炼体术的事情就交给了学长学姐们,然后又演变成狗卷前辈固定搭档。等伏黑惠任务结束,狗卷棘和九方阵这对搭档也磨合得差不多了,就一直这样下去。 其实当初搭档还是伏黑惠的时候,两个人根本没怎么磨合。伏黑惠总是擅长配合和忍耐,九方阵笨拙动作后引申出的攻击性常常能被他无形间化解和包容。 照理说,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也没谁比谁更成熟。偏偏伏黑惠就是有一种经历过很多事后的成年人才有的,耐心与忍让的品质,九方阵尖利的刺就像扎在他软成橡皮泥的影子里,冲力被化解,只留下原地一个小坑,随时间而被弹性恢复原样。 许久没再搭档,两个人对打的时候还有些许不习惯。 不,或许只有伏黑惠不自在。 九方阵向来拼尽全力。他不委屈自己适应别人,所以赶跑/拒绝了禅院真希和熊猫。他用尽全力提升自己,所以他心无旁骛,一心打倒对方。 当然,心无旁骛,换句话来说,“被气昏了头”也符合。 相比之下,体术方面强上很多的伏黑惠,有了更多的余地胡思乱想。 和没有体术基础的九方阵过招,任何高专的咒术师都可以说是游刃有余,只要防备对方什么时候暴躁了突然用出来的咒力攻击就好,毕竟那玩意,挨上一下非死即伤。 伏黑惠按捺住复杂的心绪,忽略别扭的感觉,指导那位刚大吵一架和好不久的同期。 没多久他就被打断了。 九方阵专属的辅助监督,西园寺正我找过来,请九方阵出单人任务。 “要去祓除几级的咒灵?”伏黑惠询问他。 西园寺正我谦恭地点头哈腰,却不给个准话。 “这个,在下也只是接到高层的指令,负责接送咒术师大人,具体的任务情况,向来是不给在下的。” 伏黑惠皱眉,“连咒灵的等级都不清楚吗?” 西园寺正我低着腰摇头。 太奇怪了!窗在发现咒灵时,一定会先判断等级。可任务等级为什么不能告诉九方阵? 或者说,不能告诉其他人? “高专有许多有空闲的咒术师,我们可以一起去,多几个人也能更快完成。” 辅助监督恭敬地说:“高专的大人们还请好好休息,高层指派的任务肯定是九方大人有能力独立完成的,请您放心。” 伏黑惠抿唇。 他掩下心里的担忧。如果是往常的九方阵,西园寺正我说到这种地步他也就放下心了,但现在要不是五条老师,谁也不知道他的咒力并不如以往富足。二级三级也就罢了,未知等级的咒灵,给他很不好的预感。 可西园寺正我坚持,被少年逼得满头大汗也没松口,九方阵已经换好衣服催他走了,伏黑惠只得放人。 引领行动不便的九方阵前行的辅助监督,走了很远后,悄悄越过身后的少年回头看。 那个揪住他盘问个不停的少年,身影挺拔,目送他们离开。 * 高层的通缉令上显示,白发金眸腰佩太刀的人形咒灵,实为从古刀鹤丸国永之中诞生的特级咒灵,有灵智,能沟通,性格善良开朗,实则狡诈善于伪装,是有记载中第二个和人类极为相似的特殊咒灵。 太刀咒灵的术式还未知,根据七海建人交上来的报告,缝合线咒灵的术式就十分难搞,一切伤害都是不可逆转的!与它相似的人形咒灵绝对也不简单! 而这样的咒灵,却频频出现在咒术界的眼皮底下!见过七海建人,见过高专的学生,见过五条悟! 这真是叫人抓耳挠腮,好奇极了! 他们不放心五条悟,认为他一定瞒着很多事,要么就拖延或敷衍。多疑的老头们急于抓住五条悟的把柄,于是在发现咒灵踪迹时派了第二波人。 九方阵就是第二波人之一。 然而最后到场的一级咒术师只有他。 一栋大楼被拉上警戒线,警戒线之外,西园寺正我擦汗擦得更频繁了!其他家族的咒术师大人听说九方阵也在,都找借口纷纷推辞。高层不舍得派遣直属的手下,于是来的人里,面对特级咒灵真正算得上战力的只有九方阵一个! 这不是送死吗? !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七海建人一类默认是五条派的一级咒术师都没有收到消息,只有几个零散的没有背景的人到场! 其他三个被拉来当炮灰的二级咒术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个人退到一边嘀嘀咕咕商量着逃跑。 他们和九方阵一样,是状况外被骗来的! 九方阵觉得这几个人交头接耳的恶心死了!他不耐烦等他们踌躇完,当下一脚踏进去!他倒要看看,所谓“鹤丸国永”咒灵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身后没有人跟进来,九方阵也无所谓,省的吵闹! 大楼废弃了好久,一进去满鼻的灰。九方阵用咒力包裹全身,既然看不清,就先保护好自己防备偷袭。 他绕着一楼走了一圈,用脚丈量长度,终于发现上楼的台阶。 上到二楼,灰尘一扫而空,恍如踏入另一个世界,他眼前布满了亮色,一种不合时宜的生机扑面而来。 他听到了流水的声音,听到了风声。清香的味道钻入鼻尖,幽香沉静而不浓郁。阳光恰好在他身上照出暖意,舒适温和,与一楼的阴冷截然不同。 废弃大楼之内,鸟语花香。 九方阵摘下连帽衫的帽子,发端还在贪恋温暖,他却第一次在祓除咒灵时后退。 又是领域。 踏入领域,退无可退。 “哦呀!”开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是你!你怎么来啦?” 九方阵对不熟的人的声线丝毫不敏感,他完全想不起来只有一面之缘的鹤丸国永的声音,不过他知道任务内容。 “你真是鹤丸国永?” “哎呀呀,我手里可没有宫内厅的鉴定证明,好像一时还真没办法鉴定真身。”对方苦恼地说。 没有直接开打,领域也没有攻击,九方阵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脚上遇到日式庭院里装饰用的石头,他利落地一脚踹开,丝毫没顾忌什么。 “那我就当你是。” “嗯哼,随你哦!来吃点心吗?我看小光做过好多次的牡丹饼!刚才没有点心配茶,好无聊哇我就试了试,难得来个认识的人,你要不要帮我尝尝味道?” 九方阵直线往前。 “诶诶诶你前边有我摆的盆栽,别踩别踩!唉!” 九方阵脚步不停,没有理会。他踢碎挡在路上的花盆,鞋底踩过盛放的花朵,无视对方大声控诉,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不是应该在白栖川身边守着吗?怎么躲在这儿?还变成了咒灵?”这也是江玖迫切想知道的! 九方阵眼里,这家伙的颜色灰不溜秋,黑色的咒力像墨汁融到无色的水中,一部分已经交融完全,一部分还清晰分明。 好一个怪东西! “……” 就在九方阵被沉默压迫得暗自戒备,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前方看不清的白色人影出声了。 “……原来,主公的名字,叫白栖川。” 九方阵挑眉,他突然觉得对方有点可怜,又有点阴暗地幸灾乐祸。他知道白栖川在咒术师面前隐瞒姓名,所以伏黑惠他们只称他“白先生”,不过他可不清楚白栖川连伴侣都瞒到现在! 江玖:这个就不是故意的的,一直主公主公这么叫,谁能想到这么长时间了付丧神们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啊! “你不是他伴侣吗?也没个特权?” “他从来没告诉过你们?” “……” 一刀切碎眼前的幻影!九方阵“看着”引他往深处走的下一个“鹤丸国永”,嘲笑地说。 “真可怜!” * …… 高专一年级生九方阵,独自进入特级咒灵领域后,在多名咒术师的见证下毫发无伤归来,疑似投靠特级咒灵。随后在四名一级咒术师的缉拿问审时强烈反抗,念在证据不足,死刑暂缓,被收押进咒术师监牢。 五条悟听说后气笑了,怎么的,不舍得让家系咒术师祓除咒灵,偏舍得用他们内斗? 四个一级咒术师,不敢去祓除有领域的咒灵,却敢去捉拿会领域的小阵,笑死他了! 护短的五条老师接到伏黑惠的电话就跑去和管事的高层理论。 给西园寺正我派任务的上级的上级,和下令捉拿压进牢里的高层分属两派。一方是代表总监部和御三家利益的长老,一方是乐园寺派系固守陈规的老家伙们。五条悟到场时,两方还在就九方阵死刑事件进行商讨。 很显然,投靠大人物的九方家在这个话题上毫无话语权,五十多岁的家主老头一改平日安静如鹌鹑,在有损失家族重宝风险的时候,陈述得涕泪横流,哀求的话语动人极了!要不是知道他以往对待九方阵的态度,还以为他有多宝贝自己的“家人”! 五条悟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商量好,把九方阵移交给九方家监管,条件是审问出领域里他和鹤丸国永这个刀剑咒灵达成了什么交易?还有—— 让九方阵转校到京都校! 五条悟掀开故弄玄虚挡着的帘子,踹翻一群人围着的圆桌,把一群腐朽的老头子吓得往后退! 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他们打的什么算盘!先是丢垃圾一样把不服管教的九方阵丢到东京高专来,满心以为他能闹得学校里人仰马翻不得安宁,谁曾想短短一个多月,狂犬一样的九方阵就被驯服了安心地待在一个地方,没有逃走也没有背刺! 精打细算的老家伙们当然不乐意了,他们觉得自己白白送走了一把好武器,没能伤到敌人,反而大亏一笔!于是及时止损,把咒术界难得的,能够使用“领域展开”这个难有敌手大招的宝贝圈在怀里,甚至在内部就开始争夺不休了! “学生转校,老师同意了吗?”白发教师自顾自拽过来一个凳子,大长腿翘到桌子上,超级傲慢! “五条悟你来干什么?”乐园寺厉声说道! “我来接我的学生回学校!下午的课被小阵翘掉了,老师正打算把他带回去打屁股!” 九方阵的舅爷爷,九方家的家主赔笑说:“家里人想念小阵了,我正打算带他回家看看。”说着,有了些底气:“学校总不能不允许学生回家吧?” 五条悟挑眉:“小阵受伤了吧?我反而怕他回家后伤上加伤哦!” “不会的不会的!”九方家主摇头如拨浪鼓,怂得很。 五条悟站起身,一脚踢翻他坐的凳子。 “你们会!” 他面对着脸色难看的一群人,一锤定音地说:“我现在带他回去找硝子治疗!欺负我学生的家伙,”他残忍地咧开嘴,扫过哆哆嗦嗦的老头,威胁地说:“等着我哦。” 九方阵没有高专的大家想象的那样惨兮兮的。 几个学生们一听,好家伙,四个一级咒术师围攻一个人!顿时六神无主了。实际上,这四个一级咒术师是九方阵的老熟人了,相关经验多得很!好多好多次,在他出逃、反抗、杀人杀红了眼,咒力用多了疯癫时,都是他们来克制他! 被高层和九方家双重供养着,几个人配合越来越熟练,能够运用特殊咒具,完美地牵制住暴怒的九方阵,在他陷入彻底的【疯狂】之前将他放倒,减少对彼此的伤害。 更甚至,九方家正在为此研制控制人情绪的咒具,能在九方阵【疯狂】之后,人为降低他的怒意,强行干预领域展开进程!届时,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将彻底被血浓于水的“亲人”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只要一想到这样天罗地网无法逃脱的可能,九方阵就郁结于心,仿佛已经看到那样的未来,愤恨恐惧到颤抖! 江玖当然不能让九方家继续这么嚣张! 想要让老二的线路走得更通顺,当务之急就是压一压九方家的气焰!别妄想一直掌控他的人生! 曾经,九方阵反抗的方法是战斗。一遍又一遍,变成一块反骨,一个用着不踏实的双刃剑。可是在江玖切入之前,九方阵的人物背景里,这个生长在不正常环境下,心智还没有足够成熟的少年,在长期的训导和压迫之下,已经半妥协半任命了。 江玖在熟悉九方阵压抑的心态之后有了更多想法。又一次和五条悟接触后,他打算借此机会,借助“最强”的手,转移高层的视线! 矛盾双方将不再是他本人,被高层忌惮的五条悟将是他前方最可靠的盾牌! 他甚至有可能直接引导五条悟除去九方家令他忌惮的东西! 就是,要承担一些被拉扯的风险罢了…… 被三重审问无果后,吊在贴满符咒禁用咒力的监牢的九方阵没待多久,五条悟就捞着他整个人,瞬移回到高专。 躺在家入硝子的病床上,五条悟兴致勃勃地和医生分享,调侃他被举着手吊起来的时候像只病兮兮的猫,看到人救他下来,不吭声就罢了,还要挠人一下! “小阵尤其喜欢眯着眼睛,就连打人的时候也是!” 烦不胜烦的九方阵气得翻身下床就要揍他,被家入硝子压制。捣乱喵喵叫个不停的五条悟被硝子踹了一下才偃旗息鼓,只仗着无下限撸他的头发。 “对啦!那个叫西园,还是西园寺的,总之就是那个人,你懂的,下次叫你出任务你不用去了。不对,以后都不用去了!你就跟小惠和野蔷薇一样,什么时候伊地知洁高带高专的任务来了,你再行动,别落单。” 九方阵不吭声。 “还有!老师可是最强啊!你遇到事怎么能憋着不给老师打电话呢?多学学你同学啊,老师的号码可是长期作为紧急联系人放在第一位呢!”也不知道五条悟得意个什么。 “不许转校哦!有再多人劝你也不许!如果有人直接绑架,叫小惠放狗咬他!” “京都可没有我这么负责又帅气的好老师!要么是老头子,要么就弱唧唧的,还有,我知道你一定舍不得东京可爱的同学们的!过两天老师再给你个惊喜!” ……念念叨叨磨磨唧唧个不停,五条悟这家伙怎么这么烦人? 九方阵直到被反转术式治疗到痊愈,才摆脱这个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走的白毛怪! 而这时,医务室已经被他的咒力弹炸得只剩断壁残垣了。 家入硝子疲惫地把人撵走,转过头指着少了一半的天花板,对满脸无辜的五条悟说:“你说你招惹谁不好?非得惹这个和你一样不分场合满脑子想干架的笨蛋!他没疯,我要疯了!” 回寝室,九方阵盯着泛着淡淡辉光的墙纸,心中的烦躁和郁结慢慢平息。 见到鹤丸国永属实是突发情况,他没有计划过。不过他正想找对方! 他想叮嘱他们不要轻易唤醒沉睡的白栖川,谁知,本以为安然无恙的鹤丸国永摇身一变成为了被通缉的咒灵! 在鹤丸国永的领域里,九方阵就感到一阵熟悉。随着刀尖划破一道又一道幻影,房屋结构和庭院设置渐渐呈现在脑海中。江玖在这样强烈的既视感下,意识到,鹤丸国永,在领域里构筑了一座本丸! 发现这一点后,九方阵不走了。 本丸那么大,没有玉犬牵着,他懒得走! 于是九方阵放出咒力平A—— 黑紫色以少年为中心,摧拉枯朽地袭击周围的一切。花草被连着地皮翻开,假山变成石块,庭院坍塌成废墟,盛放得虚假的樱花树被劲风吹得东倒西斜,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没有礼貌·闯进人家里·热衷摔砸搞破坏的九方阵:爽了。 压力值降低。 他不用继续走,也顺利地见到了想见的人。 “好没有耐心哦!”鹤丸国永抱怨。 “该回答了吧,我的问题。”九方阵手里的咒力凝聚成刀刃的形状,蠢蠢欲动。 “嗯?为什么变成咒灵吗?不知道哦,醒过来就是这样了。”他神色如常,连说话的语气也与往日无二。 “那你为什么在这?” 鹤丸国永寻了块还算完整的石凳,拍拍灰坐下。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在白栖川身边吧?” 江玖敏锐地发现他没有叫“主公”! 果然有问题! “为什么呢?”他重复一遍。 “啊,说起来有点难为情呢,反正是些小情小爱的事,说了也没人爱听的!” 九方阵精神紧绷,这个鹤丸国永行为非常失常!虽然现在仿佛正在正常交谈,但在白栖川昏迷不醒在其他人看来生死难料的现在,任何一个忠诚的付丧神也不可能做出这番悠闲姿态! 九方阵忍耐血液的躁动,阴暗的想法挥之不去:“付丧神也能背叛?” “哦呀!你居然知道付丧神的事!看来我小瞧你了嘛!”鹤丸国永瞪大眼睛,“那你也许能解答我的疑惑吧!” “我对主、白栖川的爱,到底是因付丧神而起,还是因我自己而生呢?”他困惑地说。 他的声音带着痴癫,疑问的语气分明像个小孩,可飘忽的断句,时大时小的音量,堪比夜半床头的鬼魅。 江玖:啊? “又不是所有付丧神都爱白栖川,也不是所有付丧神都能和他上.床。”九方阵嗤笑他,仿佛在说:你的烦恼,就这?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啊……” 鹤丸国永没生气,他痴痴颠颠地说:“可是,解除契约之后,我一点爱都没有了诶!” 失去了付丧神对主公天然的敬爱和亲近感,他想起白栖川的时候,就仿佛一个路人,一个符号,一个影片里的角色。 他知道自己曾经愿意为他而死。 他曾因差点失去他而恐慌得难以自持,他曾为骗来的身体接触而洋洋自得,他曾为送出对方喜欢的礼物而绞尽脑汁,他曾沉迷于一个吻,一个拥抱,一句爱语…… 可是现在不了诶! 灵力契约断掉后,他不再是主公的付丧神,鹤丸国永是属于自己的鹤丸国永,有了咒力,变成半付丧神,他和曾经的同僚不再相同,他不需要审神者的灵力供应也可以长久地活下去了诶! 他要回去找那个,曾经亲密无间的“路人”吗? 他真的要变回另一个人的所属物品吗? 自由的鹤,自在的鹤,天空之广,有了随心所欲飞翔机会的鹤,真的要绑在一个,无趣又软弱,性格缺陷明显,能力不足,无法给他足够惊喜和惊吓,只有脸和气质能看的人类身上吗? 他又问了一遍,问九方阵,也问自己。 “我对白栖川的爱,到底是因付丧神而起,还是因我自己而生呢?” ——我的爱,是因付丧神而起吗? 去找他,去见他,然后重连契约,重获爱情,住在本丸里,住在天守阁里,长长久久地陪伴在他身边。 他真的想要这些吗? 这些,真的是他,鹤丸国永本人的想法吗? ——我的爱,因我自己而生吗? 没有主人了,他不失落,不担忧,不焦急。除了失去对主人的忠诚,他浓烈而炙热的爱意也一扫而空! 他精神失常了吗?他失去感情了吗? 没有啊! 他还是感激锻造他的刀匠,他还是敬重曾经获得过他的,声名显赫的主人们,他还是厌恶那一段被陪葬,被偷盗,被争抢的经历,就连烛台切光忠的牡丹饼味道,他还记得清楚。 这些都是真的情感啊!不是理所当然存在的,不是凭空出现的,都是组成鹤丸国永这把刀,这个人,这个人格的一部分! 条理清晰地捋下来,唯一因付丧神主从契约消失而消失的,只有那无来由的,莫名其妙的,被时之政府人工设置的,他的爱了吧……? 他曾以为自己分得清的,他也信誓旦旦地告诉白栖川自己分得清的!什么是付丧神对主公的爱?什么是付丧神看心上人的爱?他分得清的! …… 现在知道了,他没分清。 第72章 有人说,鹤丸国永,一个普普通通的日本刀咒灵,能成长成这样特级的强度,是因为吞吃了两面宿傩的手指。 这个观点被一部分咒术师认同,因为不是所有特级咒灵都能在诞生之初就能领域展开的。 高专的几个人在论坛上看到了这个观点,一二年级上课的课间,伏黑惠作为见过手指咒灵的当事人,认真地和其他同学解释二者的不同。 “虽然都在大楼里,但是我们一进去,楼道和门厅是扭曲的,没有正常的路。” 钉崎附和:“对对!还有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和九方阵所说的, 鹤丸国永安静祥和鸟语花香的领域截然不同。 九方阵没见过手指咒灵。他那时候想去帮忙祓除的, 或者说, 他是自信又狂妄地想去“收割”, 然后被狂轰滥炸地揍了一顿, 把他入学后的浮躁揍没了。 至于死掉了一个同伴,那时候可能还会在意两下,现在已经忘光了。 “九方, 你真的见到鹤先生了吗?他和之前一样吗?” 熊猫他们都是见过鹤丸国永和白栖川的,几个人至今不相信咒术界高层的说辞。 特级咒灵拥有特殊术式,伪装成普通人类的样子潜入高专? 当悟的六眼是摆设吗? 而且鹤先生两个人就像画里、电视剧里走出来的人物,跟丑兮兮辣眼睛的咒灵哪里像了? 九方阵已经听够了同学们的八卦,懒得分享自己的,随意地点点头作回应,两胳膊重叠搭桌上,脸埋进去睡觉。 “……” 这随时随地不理人的姿态,怎么这么欠揍呢? 凌晨三点,伏黑惠闭着眼睛裹着被子,听隔壁踹凳子挪桌子的声音。 住得近,加上夜里安静,很多生活噪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有特意了解过,这大概是九方阵的躁期。 平常就有够暴躁的了,这种时候,就更精力充沛。 偶尔,他甚至能听到隔壁整夜的水流声,开着水龙头,整层楼水管里的动静响一整夜。 其实挺吵的,但伏黑惠没向谁抱怨过。 闹到三点半,可能那个人终于在屋子里翻找到想要的东西,声音停了。 伏黑惠翻了个身,把头埋回枕头里。 然后他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 这么晚了,九方阵去哪? 九方阵睡不着。 他这两天失眠症状很严重,几粒褪黑素没起作用,大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体因为白日的锻炼已经很累了,精神却还亢奋着。 睡不着,那就想点有用的。 他回忆狗卷棘和伏黑惠教给他的一招一式,然后分析自己当时的应对有哪些不足。 那个时候要向后退,仔细听敌人动作的破空声,时刻记得用咒力覆盖全身,反正他不怕浪费…… 可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分散了,他开始幻想自己的格斗技术突飞猛进,配合那令他厌烦,却成为他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充足咒力。假以时日,他将无所不能! 空泛的,未曾发生过的未来,并没有吸引他多久。他不由自主地在脑子里模拟之前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战斗,然后是一些隐藏在意识深处的记忆——如果是现在的我回到过去,就会怎样怎样…… 很多人喜欢幻想自己回到过去改变当初的选择,大多是不切实际的:回到昨天的考试里,把A改成C ,或是带着成年人的眼界和知识回到过去,在国小、国中时成为众人羡艳的天才…… 九方阵的幻想里,他会在那个虚伪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童年玩伴出现在身边的第一时间,就戳破他可笑的伪装,省的骗去眼泪。或者是,趁着家主和长老还愿意陪他玩“慈祥”游戏时,在他们凑近的笑脸上给一刀。 啊啊,真能发生就好了! 被情绪和生理症状裹挟着,江玖完全沉浸在人物中,解锁了更多更详细的记忆。除了基础的设定和身体自带的激素,这些记忆能更好地帮助他体验和扮演游戏身份。 九方阵被想象中值得兴奋的场景激动得更是翻来覆去,只是身体实在疲惫,他按捺着,强硬让自己闭上眼睛休息。 十分钟之后,他翻箱倒柜找剩余的药瓶。 五条悟禁止校外的辅助监督单独联系他,所以他只能自己收拾房间。有时候回屋,他不想动弹,衣服裤子就随手丢在椅背。吃过的药和水杯随便乱放,柜子顶还是桌面上,他也不确定。 九方阵开灯,眯着眼睛摸了好半天,在常放的地方只摸到刚才吃光的褪黑素的瓶子。 肯定还有,之前西园寺说过他买了两瓶,够他吃一个月的! 他虽然吃得多,但是才过了十天,肯定还剩一瓶! 可恶啊可恶!不找还好,想找的时候找不到更闹心了! 执拗劲上来了,他非得拿到不可! 最后他把桌子挪开,在踢到从塞满的抽屉缝隙掉出去的小瓶子。 可是这个时候他已经不累也不困了。 身体被一番运动产生的热量欺骗,重新唤醒了肌肉的活力,九方阵从烦躁中缓过神来,茫然地坐在椅子上。单薄的少年把胳膊支在椅背,十指痛苦地抓头,陷入无声的崩溃。 现实和理想,欲望与压抑。 极度的自信时常让他狂妄,理智清醒时就会以双倍的自卑回馈。 他不总是躁狂的,他只是把低落和沉郁藏在无人的地方。 什么时候才能强大起来啊? 他怎么做才能不做咒术师啊? 他不想看到咒灵,不想看到黑漆漆,也不想天天战斗啊! 五条悟收到一条短信,里面还有错别字,不过这难不倒天才的老师。 “睡不着,很烦,不想做咒术师,你能帮我把我家六十岁以上的人杀掉吗?” 白发咒术师挑眉。 五秒钟后又有一条消息欲盖弥彰地发过来:“你自己让的。” 意思是:是五条悟自己说过,有事随时找老师求助的。 九方阵:难过,想摆烂,试试有没有通关捷径。 九方阵没想到五条悟还没睡,刚发完第二条,他立马就接通对方打过来的电话:“万能的老师也做不到瞬间来到小阵床边哄小阵睡觉哦。” “哦。” “不过,后天就是交流会了,小阵总是不好好睡觉,也是个大问题呢!” “……” “偷偷告诉小阵,现在去教学楼西侧的空地逛一逛,有七成可能遇到惊喜哦!” 挂断。 九方阵抓起手边的帽衫往头上一套,连现在身上穿的睡衣都懒得脱,就这么鼓鼓囊囊地穿着,去碰碰五条悟所谓的“惊喜”。 手电筒照着前路,去教学楼的路已经摸透,他很快找到电话里说的空地。 什么也没有啊,哪里有惊喜? 被耍了? “在哪呢?” 发过去的短信没有回复。 他呆站了一会,觉得被耍的自己有点可笑。 见鬼! 四周都是黑暗,唯有手电筒和手机的光芒照出双眼能分辨的亮黄色。夏季的夜风吹在空旷的场地,少了几分过堂的呜呜咽咽,却把九方阵的脖子吹得凉飕飕的。 他抬手,一脑门的汗。 已经昏昏沉沉的了,脑子又疼又重,踩在清醒与疯掉的边缘,他在倾斜,他畏惧一脚踏空。 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要试试抽烟吗?如果有太阳就好了,但是白天很晒…… 昼夜颠倒的,没有逻辑,□□和思想好像已经不属于自我了,幻听啊幻觉啊什么都有。 九方阵把帽子往下拽一拽。 幻听在扰乱他,已经被他抛在脑后的死人的声音怎么能这么缠人? 拿光去照灰色影子的脸,再一看,哪有什么人? 于是哽住,反胃,舌尖发麻。 撑着身体,慢悠悠地绕着圈走。 “喂,你打算什么时候睡觉?”伏黑惠站在一边问他。 九方阵脚步不停。 “喂,九方,为什么一直走?” 埋着头走路的少年没搭理他,伏黑惠上去拽住他的胳膊,一摸不太对,顺着胳膊往下拽住他的手! “回去睡觉吧,明天上午的课我帮你请假,夜蛾老师不会说什么的。” 一手冷汗,被风吹着,愣是在大夏天里泛出凉意,一接触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不回去。”九方阵甩了甩,但是手掌接触的温度好像巨大的漩涡,吸干了他所有力量。 他甚至没发现自己已经倚在伏黑惠身上,借助他的力量才能迈开腿。 好在伏黑惠也没计较,他不用想就知道现在九方阵什么也看不到,他就牵着他往回走。 “你怎么突然来这里?” “用你管我?我来找惊喜。” 伏黑惠没说大晚上有什么惊喜的? 他只问:“那你找到了吗?” 九方阵好像打起了些精神,他的语速也变快了:“我好像找到了,我也不确定!大半夜的我也是突然给他打电话,没有人会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准备谁也看不见的礼物。诶不对,我好像看见了,也听见了,如果是我想的那样……”他越说越觉得是真的,“如果是我想的那样……!五条悟没骗我,我看到虎杖悠仁了!” 怪不得! 是啊是啊是啊他怎么忘了!笨死了!怎么换个身体,连脑子都不转了? 白栖川当时接到的任务!虎杖悠仁假死! 假死!当然不是死掉了!伏黑惠和其他几个人也被五条悟瞒在鼓里! 对哦!这个世界的时间好像的确被纠正过!他就说醒过来之后还牵过虎杖悠仁的帽子,那必然不是他的臆想! 那刚才的,灰色鬼影,不是幻觉? 九方阵凑近看伏黑惠的头发形状,夜里他需要更仔细地凝视。 确定了,伏黑惠是真的,所以刚才的虎杖悠仁也是真的! 他瞬间清醒,情绪过山车一样持续走高,他用力拍打身边的胳膊:“我们在往哪走?快回去,现在说不定还能捉到他!” 九方阵太激动了,他看不到伏黑惠的眼神,他不知道身边的少年露出了痛惜的表情。 “很晚了,虎杖悠仁说不定已经……已经,回去了。”伏黑惠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去找一找也不吃亏!”九方阵心情极好,刚才还忽上忽下的压力值现在完全无需多虑! “走走走,五条悟瞒下来不告诉你们,估计是想吓我们一跳!” 伏黑惠看着九方阵亢奋的表情,连黯淡无光的眼神都变了!他又恢复了力气,拽着他往回走。 在这之前,谁见过这个人如此神采奕奕的样子呢? 这个露出抓住老师小把柄的坏笑的少年,在高专,有过轻松的时光吗? 他病了。 伏黑惠的责任心不允许他不管。 而且自从几天前那次吵架,五条老师压着开解了他们两个人,九方阵就好像打开了心防,允许他入住,可又随时可能收回那串钥匙,把这世上所有人类 排除在外,自此沉沦入深渊…… 他对待钉崎,对待狗卷,乃至五条老师,都抱有利用工具的心态,在用得上的时候给一些好脸色,用完了就懒得继续维持。他以为自己假装得很完美,并且可爱地以为大家都发现不了。 所有人都在体谅他,都在包容他。但是还不够。 精神疾病需要亲友的帮助和支持,他不能放任九方阵把自己与世界孤立,所以,他虽然不知道,什么都没做过的自己是怎么被九方接纳的,但他不能丢弃这个机会! 拥有他信赖,被允许参与他生活的机会! “行吧,陪你去好了。” * “交流会推迟?”钉崎野蔷薇不敢置信地大喊。 “为什么?!可恶!老娘的和果子,抹茶巧克力,金平糖全泡汤了!”她看起来要崩溃一样捂着脸。 熊猫拿着刚挂断的电话回答:“正道说,京都出现了许多泛着红光的怪物,有的行动缓慢,有的动作很快,数量很多,但实力不强。” “那不就是咒灵吗?和交流会有什么关系?” 伏黑惠停下滑动手机的手,“有数十个普通人目睹了怪物的模样,它们却没有随便伤害路过的人类。只有一次,京都的警察用枪伤到了其中一个体型很小的,那一次有三个警察最后刀伤严重不治身亡。” “所以说只有咒术师能杀呗?和咒灵差不多,子弹不起作用,只有咒力管用。” “不,”伏黑惠皱眉,“子弹起作用了。” “不仅是子弹,连球棒,电棍,都起作用了。” 可是太难了,无神论的人,拿着制服人类的枪,去对抗有着骨尾骨角,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穿着森冷铠甲手握复古冷兵器的怪物。纵使枪炮在手,要如何才能战胜恐惧,将弹药送入眼冒红光的三米多高的怪物头中? “京都的警察已经全员调动了,政府联络咒术界,要求帮忙解决,”熊猫憨厚的声音响起,“京都校的学生都要帮忙。” “鲑鱼。” “行吧,好不容易参加有意思的活动,我还以为能去京都好好逛一逛……”钉崎野蔷薇整个人都要晒化掉般沮丧。 “来大城市了,天天不是出任务就是训练,老娘卖命赚的钱还没找机会花出去呢!” 九方阵坐在树荫底下,对话题不感兴趣。 “可以呦!”五条悟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帅气地打了个响指,“老师出钱,我们大家去京都旅行吧!” 当天晚上,一行人就拖着行李,走在了京都的街道上。 钉崎野蔷薇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一手拖行李箱,一手拿着风雅的油纸伞,朝身后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怒喊:“喂,慢吞吞的男生们,走快点啊!” 禅院真希无语地看着她,“我说,你也太兴奋了点吧?” 后面“慢吞吞的男生们”就看着少女用完全不同的语气和态度说:“真希姐你这就不懂了吧,先把行李放旅店,今天剩余的时间还能用来购物,我已经查好了生八桥的店家,马上就能直奔而去!” “不用这么急吧?”“鲑鱼鲑鱼!”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呢!清水寺,二条城,过两天还有大巡行,五条老师没说哪天回去,所以一定要在回东京前玩个够!” 九方阵亦步亦趋地跟在大部队身后,在其他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朝右边的墙后丢出一个浓缩的咒力球! 正闹着的其他人顿时警戒地看向那里! 慢慢,从墙后走出来一个发型奇怪的人。 “加茂前辈!”“加茂!” 加茂宪纪放下拿着弓箭的手朝他们打了招呼。 “你们来了啊,欢迎来京都。”眯着眼睛的男生很有礼貌地朝他们点头,然后对钉崎野蔷薇说:“你可能要改一下行程了。” 起初,还只是普通人都能勉强应对的红光怪物,后来,晚上出现了会飞的冒绿光的怪物,它们的武器形似短刀,出手后却会发出鞭子的破空声! 这种诡物防御力极强,警察的枪弹无论如何也破不了防,京都校的学生们早就分散在城市各处,搜索战斗。 加茂宪纪领路,几人奔跑着往清水寺方向,一路上也大致了解了情况。 它们暂时还未主动攻击过人类,却也招摇过市甚少遮掩,之所以至今没有被镜头拍到造成恐慌,还是靠咒术师们及时的应对消除。 只是这些拿着刀剑的怪物数量实在不少,像蟑螂一样灭不干净,京都是御三家的大本营,在摸清它们实力后,高层就把任务交给乐岩寺校长和京都高专的学生,反正对咒术师来说,它们的强度不足为惧。 “因为太多了,大家昼夜不分,已经好久没有休息过了,乐岩寺校长向夜蛾校长求助,让东京高专的同学也来帮帮忙……” “我就知道无良教师突然慷慨,准没好事!”钉崎野蔷薇忿忿地说。 九方阵脸色很不愉快地跟着他们跑着,经过台阶,要不是被随便哪个人扶了一把,他差点被绊一跤!他出任务从来不需要这样!车接车送,下车就祓除咒灵!在大马路上跑来跑去太不友好了! 他不干了! “你们去吧,我不去。” 他绕开所有人,选定一个方向就走。 “不需要那么多人吧?我打车,直接回旅店睡觉,不用跟着我。” 加茂宪纪没说话,率先停下。倒是东京校的几个人挤眉弄眼的。 他真的知道怎么办理入住吗?狗卷棘的眼睛里写着。 伏黑惠迟疑地摇头。 他拉住转身就走的人,“一起吧,我牵着你,不会摔倒。” “不用。”九方阵想了想说:“我有事要做。” 终于甩开其他人,九方阵独自穿行了好几条陌生街道,然后在一个神社前停下脚步。 ——夜半三更,逢鬼之时。 把手电筒收起,街灯的微光是仅存的光亮,堪堪照亮背后巍峨的门房。 “要我请你们吗?” 嗡嗡的声音,类似飞虫翅膀的高速振动,只不过要比那震耳欲聋的多。 短短几秒钟,数十振绿油油的四花敌短刀和三把红灿灿的五花敌短,占满了门前的街道,将他三面包围! 时隔十五年,时之政府记载中,时间溯行军里战力最强,防御力最高的刀种,高等级极化短刀才能战胜的金五花短刀,在2018年9月份的京都,现世! 面对心思简单的非人类,九方阵从来不怕! 甚至不需要短兵相接,他只是像在鹤丸国永领域里那样,放出大量咒力冲击,靠近他的几只敌短就痛苦地哀嚎,甚至最前面的那一只,躲闪不及,被压力肢解、撵碎! 比想象中强,做不到一刀一个。而且直觉告诉他,它们速度很快,绝对不能让它们近身! 很麻烦,但也只是这种程度罢了。 换算成诅咒的话,一级或二级的水平吧。 九方阵颇感无趣。 他正待扔出咒力球,浓缩的咒力爆炸足够把这些家伙冲散吓退了。全部消灭可能做不到,聪明的短刀躲到远处的话,他准头不太好,打不准。 反正它们也不会特意骚扰普通人,他也没有济世救人的兴趣,直接走掉得了! 可这时,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从附近传来,伴随着交谈和呼喊,朝他的位置凑近。 “山姥切,你能撑住吗?” “喂——那边的小子,别怕,我们来救你啦!” 九方阵停下手中的动作,专注地朝那个方向“望去”。 该说不愧是宿敌吗?当刀剑付丧神出现的时候,明明目标是他,这些不怎么聪明的家伙却纷纷将刀剑转向另一边,连逃跑都忘了。 火枪的声音在夜晚清晰可闻,好在神社附近并非居民区,陆奥守吉行的枪声没有引起恐慌。 就是他嗓门亮,远远的就开始喊,生怕看起来瘦弱可欺的九方阵出意外。 江玖还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不过九方阵对付丧神的印象隔着一层纱,乍然从声音上分辨不出来。 不过他能分辨出,现在是付丧神一方处于弱势。 夜战,短刀有天然的优势,五花短刀一刀下来,山姥切的刀装就破碎了大半!他整个人被推飞到墙上,痛苦地捂住胸口! 他身边的蜂须贺虎彻连忙挡在他身前,打刀结结实实地抗住下一道攻击,硬是被逼退几步! 身边还有众多虎视眈眈的敌人,他们小队只有六个,该怎么打? 打不过的! 当务之急是带着那个学生模样的少年全身而退! 淡紫发色的付丧神和陆奥守吉行对视一眼,比起刀剑更喜欢用枪的打刀付丧神三声枪响开路,蜂须贺虎彻快速穿梭于敌人的包围中,拼着濒临重伤,来到少年身边。 “跟我走!” 这个据说在历史上至关重要的少年像是吓傻了,呆站着一动不动。 蜂须贺皱眉,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身后带。 没想到的是,对方相当不配合地甩开他。 “你谁啊别碰我!”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摆架子耍脾气?难道他没搞清楚状况吗? “我在保护你,麻烦你配合我们,否则我们可能就要全军覆没了!”蜂须贺什么时候这么妥协过?他眉头都要打结了。 “笑死,我用得着你们保护?” 蜂须贺虎彻气笑了,他和同伴拼死拼活从想要干掉他从而改变历史的时间溯行军手下救他,他却这个臭脾气? “你厉害,那你倒是把它们杀掉啊!” 九方阵也烦了,他把身边碍事的人扒拉开,“是你们在碍事!” 被推到一边的付丧神刚要反驳,就见他掏出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其上散发着与他们同源的灵力。然后,那漆黑匕首在他手中翻腾两下,未曾近身,奇怪的力量就如同延长的利刃,带着刮骨的飓风将他们身前三个短刀一齐切碎!! 这少年居然有这么强的力量? 任务说明里没有提过!他所知的粗浅的历史里就更没有解释过了! 少年又重复了几次,然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站在他身边,感受到地面隐隐的震动,来不及更多计较的蜂须贺虎彻朝之前的方向大喊:“快退!” 比黑暗更暗,比潮水更汹涌,在皎皎月色下升腾的,是比之时间溯行军更像恶鬼的颜色!浓郁的雾气从地面升起,厚重的能量沾染连结,液化,森冷如跗骨之蛆,沿着刀尖爬上,带来永久的死亡。 从天上看这十几米的路,两波人中间,张牙舞爪的怪物尽数被黑布笼罩,透不进一丝月光。 付丧神们高洁的眼中,和纯净的象征生机的灵力相反的,代表不详的黑色咒力,是地狱淬取的死期! 他们看不到咒灵,自然也看不到咒力,唯有那浓郁到具现化的黑雾,滴滴附在溯行军身上,腐蚀,溶解,附以最痛苦的消亡。 九方阵兴奋地收手,他懒得一个个杀,一直想要一个群攻技能。今天,他终于在加茂宪纪的血液腐蚀咒力弹的过程中获得灵感了! 少年仍然那么瘦弱,雾气散去,他手里的匕首咒具也重新收回怀里,可在场的任何一个付丧神都不敢再轻视他。 他们把时间溯行军围攻他的原因简单解释过,然后把人领到据点。 九方阵恰好有话要对白栖川的属下们说。 如果能顺带“看一眼”白栖川的状况就更好了。 他们兜兜转转,九方阵终于在一个精致但偏僻的院子见到了“管事的”。 他估量了一下此地的荒凉程度,皱眉说:“你们就住这?”这种地方能照顾好病人吗? 温和疏朗如月华的太刀三日月宗近淡然道:“此地偏远,却别有意趣。” 九方阵没兴趣讨论意趣不意趣,他直说:“我来提醒一下,你们不要提前叫醒你们审神者。” 三日月宗近身边的几个付丧神,眼神顿时锐利起来。 遇到主公的事就沉不住气的压切长谷部问:“你什么意思?” “提前叫醒昏睡的人,他就永远不是完整的人类,对他来说,不如死。” 死字一提,霎时安静非常。 “……” “哈哈哈,”见九方阵不悦的朝向他,带着手套衣着华美的太刀付丧神抱歉地挥挥手,失笑说:“阁下搞错了。” 见少年的指间黑色蠢蠢欲动,刚刚听闻少年强大能力的他无辜地偏头,说:“主公她确实在熟睡,不到日上三竿,我们是不会叫她起床的。” 她? 还没等九方阵细想,一道尖利的声音在他脚边响起,像人在掐着嗓子说话。 “抱歉九方阁下,您现在该离开了。” 他身周落下金柱,金色的辉光成一个圆形落在他脚底,少年刚迈开腿准备逃开,转眼间,他已不在原地。 “哦呀,狐之助,发生了什么吗?”三日月宗近好脾气地问道。 “三日月殿,”狐狸注视着院门外,那是一个粉黑发色的少年,偶然路过后因为担心,追踪着九方阵的咒力残秽而来。 “历史告诉我,现在还不能让他们见面。” 第73章 被金光吞没, 九方阵也体验了一次传送的感觉。他站稳后鞋尖碾压脚下的土地,颇为新鲜地看到一圈金澄的亮色逐渐熄灭。对他而言难得一见的画面把他受制于人突然转移地点的烦躁感浇熄,而且很巧的是, 他在原地没过一分钟,就撞上了返回的一群学生。 理所当然的,任性脱离大部队的九方阵被心直口快的钉崎“批判”了几句,前往落脚点的路途因两个人接连不断的呛声顺理成章的热闹起来。 伏黑惠关注走在前面的背影,沉默着想,话音暴躁的钉崎野蔷薇是刚刚与九方失联后最惦记的人,现在见到人了倒是嘴硬起来了。 明明就连祓除敌人的时候,都在抱怨九方阵太有个性特立独行呢。 九方阵身上毫无战斗的痕迹, 所以他们都没察觉, 清水寺的时间溯行军和少年一个人遇到的相比, 无论是密度还是强度, 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路上的小怪和王点的精英怪能相提并论吗? 不如说, 对方的目的——至少是目的之一,就是偶然来到京都的少年! …… 五条老师财大气粗,在酒店的选择上一点都没亏待学生们。 “悟平常出差就享受这种待遇吗!” 古老而传统的京都, 一个极具奢华的现代化酒店,在细节处还可见古都唯美雅致的追求。东京校的大家都满意极了, 正常出任务一般也享受不到这种高级酒店!别说是钉崎野蔷薇,就连禅院真希都决定, 把行李放下后,去享受一下酒店的温泉,放松战斗后紧绷的肌肉! 除了“太有个性特立独行”的九方阵。 伏黑惠领着不耐烦的少年乘电梯去他们房间的楼层,在按下电梯的升降键后,他的手指似随意拂过,铺着地毯,灯光暗淡有情调的走廊里,一道常人不可见的黑影挣扎着消失。 而埋头走路,将领路工作交给同学的九方阵什么也没看到。 伏黑惠不是苦行僧,五条老师请客的时候,他也不委屈自己,该享受就享受。熊猫前辈讨厌沾湿毛毛,所以不想泡澡更不想泡温泉,刚刚狗卷前辈就邀请他和九方一起。 九方阵没兴趣,或者说,无论做什么都极其不便的人,已经失去独立享乐的条件,在不愿也没必要麻烦别人的前提下。 “抱歉,我也想早点休息了。”伏黑惠在狗卷棘失落的眼神中这样说。 九方阵对昏暗的环境表现出很强烈的不满,他刷卡进门后,立即打开全部的灯,调到最亮模式。 他不喜欢陌生环境,奈何咒术师的工作总是难免一些颠沛流离,之前有辅助监督西园寺正我,虽然是助纣为虐的家伙,但外出时他能心安理得地奴役,对方也像老妈子一样把一切看顾好,随叫随到,他还能放松些。和非下属的同学们出行,如果单是来旅游,他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已经生活在混沌中了,是历史积淀的古都,还是浓淡素艳的百花,对他有什么区别吗? 还是五条悟再三保证他会不虚此行,他才松口点头。 现在看来,如果“遇到时间溯行军”就是五条悟所谓的“不虚此行”…… 啧。 酒店的隔音很好,伏黑惠听不到隔壁的响声,在感叹能睡个好觉的同时,无法得到不令人省心的同伴的情况,也莫名有些怅然和担忧。 同理心极强的少年选择留在最近处,不为其他,只是让自己心安罢了。 已经是后半夜,带过来消磨时间的书就不需要拿出行李箱了,伏黑惠洗完澡擦擦头发,把热水蒸得舒顺的骨头伸展开。 计划之外的战斗消耗了不少体力,他也有点困倦了。 只是,还没拉开被子躺进去,三米开外整片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啪——”的碎裂,无数玻璃碎片从高空落下,小夜灯反射出的橘红光亮在巨响中破碎揉烂! 地震? 不是! 伏黑惠第一反应是跑到窗口看楼底下有没有人——凌晨三点,除了作息异常的咒术师以外,再热闹的夜生活也该散场了。没有行人被玻璃砸到,太好了! 然后他意识到玻璃不会无缘无故碎掉! 少了隔音的玻璃,听力强化的咒术师清晰听到隔壁粗喘的声音。 少年当机立断,迈开一跃,带着面具的巨大猫头鹰式神接住主人,鵺像是知道主人在想什么,不需要开口,便绕了一圈朝旁边飞去! “怎么了?” 伏黑惠没看到明显的敌人,大脑紧绷的少年目光掠过充满战斗痕迹的房间,只看到目疾的少年站在危险的边缘而不自知。 九方阵立在失去玻璃的窗台,窗外的风把他的帽子吹开,黑发湿乎乎的露在外面,捋在脑后露出额头。一张不见天日的苍白的脸没有洗漱后的暖意,牙齿发狠般咬着,像只陷入应激的兽,撕裂领地竞争者后仍未从嗜血的快意中醒来。 鵺振翅的风声再次惊动了他,他下意识退了一步,又提起拳头冲了上去! ——! 屋里有一只十分隐蔽的咒灵,咒灵体积小,留下的残秽清浅,一只蝇头路过也不过如此。可凭借九方阵多年的经验,无法判断等级,就无法判断战力! 高等级的咒灵会清扫残秽,也有体积小的情况,九方阵从来不敢放松! 在本该安全的“休息场所”,毫无预兆的敌人一出现,便瞬间摧毁了他的心理安全区—— 如果没发现的话! 他会悄无声息地死掉! 不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对自身实力自卑又骄傲的少年,用摧毁和暴力掩饰内心的惶惶然,其他人只能看到他频繁的暴躁,却看不到他是在强忍自己也没察觉的惊恐,拼尽一切去保护自己! ——先下手为强! 咒力弹在身边爆开,弹起的家具碎片轻而易举把九方阵的手掌和脖颈划破,于是他便弃置不用,改换拳头和匕首,追着视野中的黑影,将咒灵所经的窗帘桌柜衣柜纷纷摧毁! 他的理念过分夸张,他行动的源头又常常是荒诞的妄想,但这是他在荒凉黑暗的危险的世界里,抱住自己的方式。 无论是具现在外表的阴沉,还是不顾他人死活的冷漠心理,都是他这个人的一部分真实。 孤身成长的人,只有自己能拥抱自己! …… 在伏黑惠眼中,站在边缘的九方阵毫不犹豫地冲向天空—— “喂——!”谁的喊声就从上方传来。 在鞋尖踢飞落在地板上的玻璃碎片,鞋底滑腻的丝绸窗帘和地板几乎没有摩擦力的相互移动时…… 那一刻膝盖一弯朝前跌去的九方阵什么也没想,直到地球的引力将他俘获,失重感攫取他的心脏,他攥得死紧的匕首随着瞳孔的发散而松开。 逞凶斗狠的少年此时头脑空空。 什么啊,他还没祓除掉咒灵呢…… 急速的风声劈裂般炸响在耳边,头发上没擦干的水分带走他身体的热度,在从未体验过的坠落中,头脑无法指挥哪怕一根手指的移动! 伏黑惠接住了九方阵。 对式神使伏黑惠来说,这很轻松的,十拿九稳,不比睡前祓除那只蝇头难。鵺的飞行能力极强,它很轻易在翅膀没有刮到楼体的情况下贴窗飞行极限转弯,几乎没需要伏黑惠的指挥。 可是对九方阵的同学——伏黑惠来说,这太难了! 太恐怖了! 谁的心脏受得了这种刺激? 朝夕相处的同学在他眼前一脚踏空,二十一层楼,足够虎杖悠仁那样的大猩猩摔得脑浆迸裂,更别提瘦瘦小小的九方阵! 回到战损版酒店客房的伏黑惠气坏了! “你战斗不关注场地的吗!你好歹拿出该有的谨慎啊!玻璃被你打碎了你不知道吗?” 这人,担心咒灵要杀他,偏还在容易坠楼的房间里跑来跑去,毫不考虑安全隐患问题!也不知道他的谨慎为什么只针对咒灵这方面? 他不是怕死吗?为什么攻击的时候就不动脑子了? 这种战斗意识,真的是一级术师吗? 好在伏黑惠还有理智,看了眼一回来就郁郁地坐在床上的九方阵,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帮他祓除“房间里的咒灵”。 玉犬四处嗅嗅闻闻,刨一刨床头柜的碎片,又翻一翻软塌塌落在地上的窗帘,忙碌地找寻,又无头苍蝇般乱转。 伏黑惠隐隐觉得奇怪。 他和九方阵一样,能看到屋子里还未被九方阵咒力覆盖的浅淡的咒力残秽,这说明房间里确实曾经有成型的咒灵出没。 玉犬搜查能力极强,不应当找不到对象。 如果跑出门,玉犬也会引导他追踪。 是被祓除了吗? 没有更多线索,伏黑惠收回式神。 狗狗的声音消失了,房间里响起九方阵沙哑的声音:“可能是我的幻想……抱歉,是不是不存在咒灵?” 太多次了,他知道不是所有黑色的东西都是诅咒,可是视网膜中可疑的存在会在他眼里移动,一旦去在意,它就会变成有形的、张牙舞爪的怪物,无声地威胁他! 有些可悲,但他曾经不想去改。 为了万无一失,就算只是他的妄想也罢,他也逼迫自己打起精神去战斗!所以,再诡异狡诈的咒灵也伤不到他,只有人类可以。 房间的顶灯没有被破坏,九方阵能看到伏黑惠那“可疑”的头发就在他不远处。他除了第一次错认过以外,再也没因此攻击他。 就像记住了虎杖悠仁的脸一样,他也记住了这个形状。 在这个穿着袜子也会脚趾冰凉的夜里,他想,或许今后可以努力自我控制一下。 伏黑惠讶异地回头,九方阵这是说了……抱歉? 确实稀奇。 少年冷静的声音回道:“不是幻想,真的有。这间屋子挺多痕迹的。” ——九方居然清楚自己有不正常的妄想症状吗? “不过你已经祓除了。” 矮一些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缩在床脚,伏黑惠看到对方青白的手指。京都没那么热,今天夜里还下了几分钟小雨,虽然不至于寒冷,但吹一晚上风也是会感冒的程度。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去我那里吧,我再去开一个房间。” 把九方阵安置在自己房间,伏黑惠带上证件出门,临走前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 阴沉的少年失去了逞凶斗狠的狂劲,安安分分地靠着床头,潮湿的头发已经不滴水了,黏成一缕缕扒在脸上。这个不符合伏黑惠处世之道,频繁给别人添麻烦的同期,意外的有一张乖巧的脸,褪去破坏印象的凶恶和不耐烦表情之后,仅仅是摘下帽子低垂着头,视觉上就像蔫嗒嗒的小草,被太阳烤得干巴巴无精打采伏趴在地上。 伏黑惠转身,翻出酒店的吹风机拿给他。 “睡觉前吹干。” 他想把小草扶起来。 少年的状态如同转瞬变换的天气,他恹恹地回一声,打不起精神。递到眼前的吹风机也不抬手接一下,伏黑惠的手往前抬一抬示意,他也没反应。 伏黑惠忍耐地闭眼,再睁开。他看到,实际上的九方阵并不是可怜的被打湿的小草。他好像丧失了表情,气压很低,仿佛和世界断开了联系,由内而外散发冷漠感,让旁人退而远之。 如果不是作为高专中和他打交道最多的人,伏黑惠也会对阴郁压抑外表看就充满负面情感的九方阵印象很坏。 谁愿意搭理臭脾气的家伙? 然而伏黑惠悲哀地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能看懂九方阵的举止,并且任劳任怨地抵抗他的消极。 看着九方阵因低血糖和冷风而面无血色的脸…… 行吧,他妥协了。 虽然本人不承认,但非常擅长照顾人的式神使,最后还是递出一个小面包,并重新拿起了吹风机。 …… 和羂索结盟的诅咒师中,不乏混邪乐子人。原本计划趁着姐妹校交流会,在东京高专大闹一场,谁知道学生们全跑去京都了! 夏油杰宣布暂缓计划,甚至视情况取消计划,他旗下不少早已蠢蠢欲动诅咒师自然不满。 其他人不知道羂索的计划是偷窃东京校的宿傩手指和咒胎九相图,他们只知道因为一点点变动,夏油杰怂得不敢动了! 在代号为“硕鼠”的诅咒师眼里,无论是京都还是东京,优势都尽在掌握,何必退缩推迟? 他的术式和咒灵操术异曲同工,不同的是,他只能操控一切鼠类咒灵。他打听到东京的咒术师的落脚地,还算谨慎,没有派出他最强的一级咒灵,而是放出了极其敏捷,速度极快的小老鼠探路。这种低级咒灵非常隐蔽,连咒力残秽都微不可查,最适合潜入收集信息!虽然等级低,但却是他非常珍惜的一只,唯一的一只! 就算被咒术师发现,要么会以为是普通的老鼠,要么四级诅咒也懒得祓除,可以说无往不利! 他没让咒灵去理论上害怕老鼠的女生那边,而是直奔学生们登记里最强的一级咒术师九方阵那里! 小疯子的名声他早就耳闻,如今一见,名不虚传! 连四级的诅咒都怕,连打老鼠都闹出这么大动静,果然够疯! 和诅咒共享视觉的诅咒师在发现惹错人,对方是个能对四级诅咒穷追不舍的傻子,小老鼠注定逃不掉的时候,就心生一计。它故意往窗户处逃离,引对方追上来,在被彻底祓除的时候,藏在暗处的诅咒师笑得肆意。 无论这次九方阵有没有摔死,他都找到折磨他的办法了! 第二天钉崎野蔷薇总算满意地在京都逛了街,扫购了不少特产。不过到了傍晚,他们还是非常“热心”地帮助京都的同学们清扫怪物直到半夜。 九方阵被看得很紧,其他人没给他溜掉的机会,并且终于发现,他新开发的技能和狗卷棘的咒言一样,都有很好的群攻效果! 做了一晚上苦力,回到床上躺着,九方阵连动都不想动了。 江玖看人物体力值和咒力值缓缓恢复中,压力值也有些高,是时候让角色休息了。纪藤肆也的小组里,前两天有一个来京都交流学习的名额,严谨点儿说,是导师带他们去另一个项目里短期打工。纪藤肆也原本兴趣不大,属于可去可不去的范畴,只是从项目关联来看,人选除了冲矢昴就是他。他已经打算点头接受,可是向来划水的冲矢昴却积极得不得了! 再一看,导师也好像有意让他获得这个机会! 纪藤肆也讶异极了!他不明白为什么? 是偏心吗? 最终他还是费了些功夫争取到了这个机会,不得不说,这一番努力下来,他对交流课题的兴趣比之前大多了! 江玖也觉得,不能浪费可能会触发的游戏剧情! 正打算挂机,躺在床上的九方阵已经阖上眼睛,屋子陷入持久的安静。深夜了,酒店每日打扫的床底却传来“吱”的声音! 转瞬即逝。 诡异的声响凭空出现,窸窸窣窣的动静在黑暗的夜里带来未知的恐怖感。 换作昨夜的九方阵,甚至换作已经挂机的九方阵,他都会翻身而起如临大敌! 系统是遵照扮演人设挂机的,它无法准确探听玩家的心理活动。 【被害妄想】的九方阵绝对会对深夜里突如其来的异常严阵以待! 然而,偏偏玩家并没有抽身而去。 拥有灵魂的九方阵,是产生了“稍稍改变自己”想法的九方阵。他甚至没有像昨晚那样打开所有的灯,而是只留下一盏橘黄夜灯,因为他再三告诫自己,身边不会有那么多咒灵,不要永远活在紧绷之中。 别把黑夜看得那么恐怖,比咒灵更可怕的,是幻想中的咒灵。 他知道有时候自己的精神状态很奇怪,有人叮嘱他吃特定的药,不过除了安眠效果的,他都不喜欢。 ——情绪被硬生生压下去,无论心里想什么,都好像隔着一层雾,没有痛苦了,可是也没有活着的感觉了。 也许有的人会上瘾,他不会。 因为这种症状,他已经闹过不少回笑话,不仅给没亏欠过他的人惹麻烦,昨天更是差点死掉! 这不是【病】,他只是有点过于胆小了! 可笑,都是一级咒术师了,勇敢一点啊! 躺在伏黑惠转让给他的房间里,九方阵维持着闭眼的状态。 幻听,床铺的震颤感,假的,别去在意它们,别在意,别在意…… 夜晚仿佛被无限拉长,但幻觉终有结束的时候。 果然,异响消失了。 来到京都的第三天,第四天,如常过去。五条悟承诺的“度假”虽然有水分,但是不用上课,任务简单,不用东奔西跑的日子就像神仙过的一样!除了心满意足的女孩子们,狗卷棘和熊猫要玩疯了! 他们还和京都校的各位碰见了几次,没深入交流过,但也印象不坏。 有人提议在交流会恢复之前来一次联谊,都是少年少女,又暂时没有竞争关系,这个提议在已经适应时间溯行军出没强度的学生们看来,是个很棒的活动! 难得的一个晚上,和怪物们的战斗告一段落,只遇到零碎家伙的东京校学生觉得,不久后可能就要结束“度假”了,于是商议之后把联谊定在第二天白天。 九方阵对社交不太感兴趣,不过提前认识一下未来的对手也不错,所以没发表意见。 第二天约定时间的一小时前。 换房间后,和熊猫狗卷住在同一层的伏黑惠,领着有点激动又属实有点闲得无聊的两个前辈去叫赖床的九方阵。 休息十二个小时了,又不像狗卷棘有熬夜玩手机的坏习惯,怎么的也该睡够了吧! 伏黑惠觉得,九方阵这几天有点无精打采的,就像那天他临走时看到的那样。 晒蔫的小草。 他为自己的比喻摇头。 其他人则偷偷讨论,犯困的九方阵突然没那么刺人了,好像懒得毒舌了一样! 京都居然是这种风水宝地吗? 二年级予以肯定:终于变成省心的后辈了! “省心”的九方阵半晌才开门。他似乎有些恍惚,熊猫他们打招呼后,他眯着眼睛确认了很久才应声。 “九方你需要快点收拾了,快到时间了,赶紧换一身帅气的衣服啊!” “鲑鱼鲑鱼!” “千万不要像惠一样,联谊的日子居然穿校服!女生们会看不起的!” “鲑鱼!木鱼花!” 被压着换成私服的伏黑惠偏头,这里没有值得尊敬的前辈了! 九方阵还穿着酒店提供的室内鞋,苍白的皮肤更衬眼下的青黑明显。出门穿的衣服他还没有换上,刚起床也没有洗漱,他后侧一步,示意进屋等。 反正他对这种暂时的私人空间没有归属感,无所谓其他人进入。 熊猫还在说:“棘的黑眼圈也很深,幸好我管野蔷薇借了遮瑕膏,一会给你涂点……” “不用。” “涂点吧!效果很好的!和新朋友见面,颜值很重要的你信我!熊猫从不骗人!野蔷薇的化妆品真不错,惠和棘都可以作证!” 眼圈比脸颊白一圈的狗卷棘竖起大拇指。 “鲑鱼!” 伏黑惠更没眼看了。 十分钟之后,几个人离开。 空荡荡的房间恢复寂静,咒术师们热热闹闹的离去。 熊猫到最后也没能成功地在九方阵脸上施展它的化妆技术,伏黑惠冷漠地不参与,两不相帮,被熊猫阴暗地猜测是仗着皮肤状态好,排除掉吸引女孩子的强有力对手! 啧啧啧,心眼多的DK哦! 至于另一个有黑眼圈却成功遮盖的帅气DK…… “爆炸吧!”狗卷棘扯下领子。 他再三确认后,离开这个充满残秽的地方。 第74章 九方阵自然不知道狗卷学长特意折返回去帮自己清除“小东西”, 甚至为了让他睡个好觉,把残秽也清理干净了。 他这几天饱受幻觉困扰,每当他独处的时候, 黑压压的痕迹就会在墙上流动,怪异的声响也不绝于耳。他知道这是“脱敏”的必经之路,熬过去,他对黑色过度夸张的症状就会减轻。 等他哈欠连天跟着大部队左拐右拐坐下的时候,京都校的学生除了东堂葵外已经来齐了。 坐在椅子上,留着短发的禅院真依把碎发别到耳后,看着姗姗来迟的几个人笑着说:“京都的岔路多,找到这家店不容易吧?” 和双胞胎妹妹关系紧张的禅院真希抬眼镜和她对视,短发少女别过头。 直男熊猫:“还行, 这里位置挺好找的。” 钉崎野蔷薇觉得怪怪的, 摇摇心里的小人让自己别多想。 京都校的一年级被前辈们派出去“查缺补漏”了, 来的是二、三年级, 也就是原本会参加交流会的人员。在场的除了东京高专一年级以外互相都相识,不熟悉的至少也打过招呼。 九方阵拽了个椅子坐,一句话也不说, 连脸也不露,对面的人看不出他在忍耐情绪, 都对他的神秘好奇得很。 他的位置恰好在角落,和机械丸相对。他在辨认过几个陌生的咒力颜色后就低着头,当然也看不到无需吃饭的机械丸借助机器人面无表情的便利,直勾勾地朝前看他。 都是年轻的少年少女,同为咒术师,相聚也没什么火药味,聊了一会,钉崎野蔷薇对刘海奇怪的三轮霞印象很好,西宫桃也还行,就是禅院真依让她很别扭。 比如说。 “东京的大家都很在意形象呢,男生也很会打扮哦!”禅院真依意有所指地用手指轻擦眼尾。 怪味要溢出来了!钉崎野蔷薇觉得她言下之意是:他们和天生丽质的京都人差远了……总之配上奇怪的语气,绝对跟表面的夸赞拐了几个弯! 偏偏被阴阳的笨蛋男生完全没有意识到! “钉崎同学护肤品一定很多吧,很精致呢,平常还请在这方面多照顾一下我活得粗糙的姐姐啊!”说完她还挑衅般看了禅院真希一眼。 不适感在此刻达到巅峰。 乡下来的野蔷薇去东京前早就做过攻略,恶补过大城市的勾心斗角。这些技能在东京没用上,早听闻京都人擅长阴阳怪气拐弯抹角,没想到今天见识到了! 跟她呛声你就输了! 钉崎野蔷薇打算帮真希姐找回场子,温柔地关切道:“禅院同学别光顾着聊天了,多吃点啊,没必要身材管理这么严格吧?” 在场可能出了西宫桃和禅院真希,没人看出来这场暗自交锋。三轮霞凭借女人的直觉可能感觉到了一点点,至于男生们,对这种话题也插不上嘴。例如伏黑惠就在应付加茂宪纪奇怪的亲近,熊猫也在不断朝机械丸搭话。 偏偏禅院真依把枪口转向了不参与所有对话,低头用叉子玩弄食物的九方阵:“我是易胖体质,少吃点没关系。倒是九方同学不需要控制体重吧,吃这么少,没关系吗?”语气担忧极了。 被波及的少年充耳不闻。 被无视了,少女咬牙。 真是缺少家教! 钉崎野蔷薇头一回觉得他没礼貌的敷衍恰到好处。 “九方同学很专心呢,说不定东京高专马上又会迎来一名特……”暗指九方阵傲慢的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被少年的眼神打断。 少年一只手掀起遮挡的帽檐,压塌的发丝下,露出一双沉郁的眼,漆黑而深重的眸子明明无法对焦,让人窒息的阴郁却笼罩在出口不逊的人身上。 神秘的少年只是露出令人好奇的眼睛,桌上十一个人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被无意中震慑的禅院真依想,奇怪的威压。 索性他如刀一样的“视线”并没有直视她多久,他松开手,帽檐下落重新挡住他半张脸。 “喂,我说,可以开始了吗?”少年拍着桌子不耐烦地说。 “开始什么?”众人茫然。 “等级,术式,身体素质,咒力总量”,九方阵皱着眉头,“磨磨唧唧的闲聊时间结束,自我介绍也该详细一点吧?” “喂你这家伙,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太粗鲁了!” “九方君可能误会了什么。” 机械丸目光闪烁,他不会以为联谊是严肃的咒术信息交流吧? 京都的同学都很不满,伏黑惠和狗卷棘也拽拽他的衣角:“不要失礼。” 唯独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陡然插入,仅凭一人便将气氛炒高:“九方阵说的没错!” “东堂!” 不知何时,人高马大的东堂葵站在九方阵身后,肌肉饱满的胳膊抬起,拍拍九方阵的肩。 “自我介绍就是要详细到让他人能够从内而外真正了解你!” “所以,”东堂葵大声说,“告诉我吧,你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二年级的人早就被问过了,连熊猫都没落下,伏黑惠也在京都偶遇过他后被连连询问。于是,这里只有未曾谋面的九方阵引起他的兴趣。 东堂葵入座后仍然没放弃追问,他自称喜欢个子高屁股大的类型,被他逼问过的人都不忍直视。 他也丝毫不在意女生们异样的眼神,又问了九方阵一边,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我都说了这种问题没有必要,你一遍一遍的,耳朵不好使吗?” “品味很重要的,即使实力高强,缺乏有趣的品味也永远无法强大。可悲呐!又是个无法理解我理念的人啊!没想到被我寄予厚望的你也是个无聊的家伙!” 九方阵攥拳。 “你这种可悲的咒术师,一点生活情趣都没有的家伙,”东堂葵为他悲伤,“你的人生,真的是,太无趣了!” 从来没有思考过伴侣和性,回避谈论喜欢,连概括性的答案都得不到,性格、外貌、身材,什么都想不到……他的人生空无且乏味,他的心,和被咒力遮蔽的眼睛一样盲…… 太可惜了!太令人悲伤了! “嫌我无趣吗?让你看看我有趣的地方!”九方阵拳头的咒力已经蓄满,却被伏黑惠死死按住,熊猫狗卷也扒住他,不让他掀翻桌子。 只有极敏锐的少数人发现,地面好像多了浅淡的圆圈,有细微的黑雾腾起、 看对面脸色极差的少年快要把桌子掀了,还没吃上几口饭的三轮霞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东堂前辈没有恶意的,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吃饭吧。”毕竟这顿饭好贵的…… 三轮霞流泪。 三轮霞觉得联谊聚会,认识新朋友挺好的,她还想问东京校的人要几张五条老师的近照呢! 如果搞得要打起来…… 呜她的太刀太醒目了没带过来啊…… 这边价值观正常的女孩子疯狂祈祷:不要打起来,不要打起来…… 另一边,熊猫低声说:“其实只要随便说一下,就会被放过的,比如棘当时的回答就是笑起来像饭团的人……哈哈哈怎么可能有人像饭团嘛,像这样敷衍一下……” 狗卷棘“鲑鱼鲑鱼”地点头附和。 耳聪目明的东堂葵愤怒:“怎么可能是敷衍?我接受的回答一定是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是真是假我绝对不会认错!” 然后,他的声音蓦然柔和起来,配上他的外表好一个铁汉柔情!看着九方阵汹涌的咒力,和明明被同学们团团围住可是仍然孤寂阴沉像空无一人的样子,他决定接受善良的小高田的建议,拯救一下少年荒芜的内心。 他突然变换的语气莫名其妙,可随即摆出一套一套的道理,引导性的话一点点引人思考,没有人再插话…… …… “大部分人听到问题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最真实地反应!比如我,永远会第一时间看到小高田的身影……” 也许再冷淡再易怒的人也不会打断他人的八卦,东堂葵的语调像有魔力一样把人带入他的领域,气氛就像刚刚莫名其妙拔剑弩张一样,又莫名其妙平和下来,一时间仿佛换了频道,进入两性栏目。 …… “我的目光一直追逐着她,有时只有一个背影,有时只有裙摆的垂坠……可是再小的细节,我也珍藏于心,我相信无论何时何地,我永远能凭借一点点线索认出她!”东堂葵说到动情时双眼流泪,表白的话语丝毫不吝啬。 禅院真依也眼神柔软,转而神色又变幻莫测,摩挲藏在口袋里的枪。 “就像她无数次在我危难之际,指引我方向,用美好的声音劝我冷静下来,阻止我的自我毁灭……” 伏黑惠低头不语。 无数次阻止他自我毁灭……吗? “就算在此之前没意识到,在思考回答的时候,也必然会有一个答案,接受它,不要人为去改变它。顺便一说,我对自己答案很满意,并将终生贯彻!”肌肉壮汉不知想到什么,两颊浮现两团红色。 机械丸听着东堂葵主持的两性频道背景音,移开注视九方阵的视线,转动头部凝视矮一些的少女。 东京校这边的人对东堂葵的恶感也消失了大半,该说不说,这副少年(存疑)怀春的模样恶萌恶萌的。 九方阵也被东堂葵出其不意的转变带进沟里了。 想不管不顾打一架的欲望骤然熄火,莫名的情绪泡沫一般淹没了他,躁郁在退却,陌生的念头浮现出来。 “不要怕,也不要逃避,性别相同也可以,勇敢地思考,直面内心……”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谁? 帽子别扯得东扭西歪,好在仍然盖在少年脑袋顶上,遮住他的表情。 女性像一个符号,标记在家族给他设置的人生道路上,等待他沿着一成不变的枯燥路途和路标擦身而过——将它路过,将它擦去。 被摆布的日子一眼就能看到头,他拼死也要逃离的地方同时也是他的庇护所,谁知道外面的世界就不是个牢笼吗? 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谁? 信任的,能够全心放松的,可以悄悄被他作为庇护所对待的,让他在笼子缝隙里喘息的…… 是谁? 是—— 他确实看到了一个身影,影影绰绰的,在脑海中模糊不清。 那个影子身形纤细,个子比他高一些,身上涌动的咒力颜色黑不透光,连阳光下的影子都粘稠阴森,这曾让他厌恶不已,现在看到却生不起半分戒心。 是谁呢? 他试图把记忆中唯一清晰的虎杖悠仁的脸放上去,可是樱粉色短发的少年不该有这样纤长的身体,不该有冷淡中含有关切的声音,不该有惹人在意的奇怪发型…… 说到底,像一束遮挡不住的阳光照进来的虎杖悠仁,终究停留太过短暂,那凑得极近的脸颊,认真的瞳孔,和能将积雪融化的笑容,在他的记忆里也不过昙花一现。当初的震撼、动容,和隐约而别扭的感动,早已随冰雪重新封印,留下来的只不过是字面上的:“或许可以试着相信他”,和骤闻噩耗浮现在脑海中的“没机会了”…… 死了?没死?是幻觉还是真实? 他时而笃定,时而又质疑自己。心理状态的不稳定让他怀疑一切,又无暇他顾。 这一刻,他将顶着虎杖悠仁脸的奇怪人形打碎,如他以往中视野里,一团轮廓模糊的人形黑雾用熟悉的声线对他问: “我是谁?” 他是谁? 本来就容易沉浸在幻觉中,尤其陷入状态后,九方阵容易对想象里的事物深信不疑。他被诱导性的话语勾得难受极了,情绪又开始暴涨,他又开始躁动! 在外人眼中,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站着听东堂葵似自我剖白似劝导的话。实际上,他在心里已经揪住黑影的衣领,逼问他:你是谁?你是谁! 看不清!他这双破烂眼睛看不清! 可现在不是试图挖掉它们的时候! 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他长什么样子?可恶可恶他认不出来啊! ——还不够近! 其他人本来也沉浸了东堂葵颇有道理的小讲座里,一时间也算其乐融融,可九方阵的咒力却肉眼可见浓重起来,危险感让人毛骨悚然。 东堂葵还在兴致勃勃说着,可无论东京校还是京都校的学生,都稍稍警惕了些,尤其是从未和九方阵相处过,却早听闻“小疯子”没头没尾发疯犯病的京都校。 “承认自己的性趣是很自然的事情,狗卷棘的爱好绝对不是什么敷衍,他当时毫不犹豫!绝对!早就思考过了!”东堂葵掷地有声说道。 “所以,爱上和饭团一样的女人,如此独特的性趣,即使和我理念不同,也值得存在!” 熊猫不可置信回头:“棘?” 狗卷棘恨不得把九方阵帽子拆下来自己戴上! 砰—— 磅礴咒力倾泻而出!远程操控机械丸的与幸吉瞳孔地震! 下一秒钟,桌子承受不住裂开,碗盘碎了一地,九方阵暴起,众人急退—— 伏黑惠也是疾步退后的一员,可是他速度再快,也没有快过目的明确的九方阵! 他被九方阵揪着领子镇压在裂成两半塌倒的桌子边缘,后腰被硌地生疼,因为没有强烈的反抗意愿,他被九方阵压住上半身,双腿被迫打弯,身体后仰,保持一个非常难受的姿势。 九方阵像每次拥抱缓解压力值时那样,靠近他。 私服品味很不错的伏黑惠穿着白衬衫,身体的热度贴在掌心,熨烫出些微潮湿。 九方阵盯着少年的下巴——从前他从来没有关注过的地方。 再往上…… 轮廓清晰了,可五官还是模糊。 ——还不够近! 他攥着伏黑惠衣领的手狠狠用力,把伏黑惠的头拽得更近!现在,悲惨受制于人的少年只能用手撑着桌子边缘保持平衡,双腿屈起、向后弯腰的同时脖子前伸,纤长的身体拐了三个弯,保持一个巨诡异的姿势。 不过少年仍然没反抗。 他能感受到九方阵动作的急切和迫切寻求什么的慌张。 伏黑惠任凭动作。 被看热闹的闪光灯照到,他也没有顾忌形象推开对方,只是不适地眨眨眼。 他想:随便看吧…… 没有人打扰他们。 九方阵凑得极近,超越了常人交往距离,超越了自我防御的距离。他微微低头,眼睛却向上瞟,用视线上部去看,像翻白眼一样。睁大的眼睛酸涩,却是他摸索中看得最清晰的角度。 看到了。 冷淡泛着温柔的眉眼,纤长垂下遮挡瞳眸的睫毛,因急促呼吸而扇动的鼻翼,紧张所以抿紧的唇。 不用再近了。 从此,影影绰绰的人影有了脸。 第75章 周边的桌子损坏了好几张, 碗筷被刚刚的罡风刮落在不远的地上,店里的其他客人以为有人滋事已经跑空了,店员被临时靠谱的狗卷棘安抚赔偿, 店里只留下看热闹的一群咒术师。 九方阵的幻想症因为突然生出的执念而发作,他或许没有把东堂葵口中的“喜欢的类型”套到伏黑惠身上,他只是循着劝诱的话语,急切地想弄清那个时不时出现在脑海中,忽远忽近无法触摸的人影,究竟是什么,究竟是谁? 九方阵又进入了熟悉的恍惚状态。每当这时,他看到虚幻的东西,无法分辨是真实还是想象,都会紧张试探,将模糊让他胆战心惊的事物摧毁。可这次,也许是熟悉了近几天晚上频繁出现的咒灵幻觉,他能清楚意识到,那是不存在的人,即使用尽全力伸手,也无法用指尖触摸。 可他实在太想弄清了! 见到那个人,他就油然生出安全感, 仿佛在他疯狂燃烧自己,透支咒力透支生命的时候, 有一个冰冷的怀抱强硬又温柔地制止了他,让他躁动的郁气透出胸口,分担他千钧的压力,给予他安沉睡去的权利…… 只想贴近一些,看到那人的脸, 凝实他的身体,把他抓起来,从此归我所有,再也不许忽远忽近! “答案还不算过于无趣,不过他很可惜的失去了成为我挚友的资格。”罪魁祸首东堂葵摇头长叹一口气,扒拉开挡在身后的机械丸,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自顾自转身离去。 熊猫挽留:“不一起交流一下吗?这可是交流会的预备节目噢!” 禅院真希瞥它一眼:“挽留他干嘛?” “交流”这么一小会,就差点一言不合打起来,好在他们把人拉住了,结果又真情自白也不知道勾到九方阵哪条神经,把店弄得跟野熊闯进来了似的!虽然她看热闹也看得蛮开心是了…… 熊猫伸手指向台风过境一样的店铺,示意她看。 忙着拍照留存黑历史的钉崎野蔷薇反应过来,也朝那个背影大喊:“喂,你刺激的他,给我留下赔钱啊!” 赔,赔钱? ! “那,那个……” 贫穷的三轮霞也想勇敢地跑路了…… 呜呜热闹很好看,可她不想承担赔钱的风险啊! 机械丸拍拍她的肩膀,让她不要担心。 大概是钉崎野蔷薇的大喊已经超过窃窃私语的范畴,脸皮还没跟五条悟修炼到家的伏黑惠终于挺不下去了。而且他的姿势非常反人类,若不是身为咒术师锻炼得当,换作常人这个动作绝对会扭伤后背! 伏黑惠靠核心力量挺起腰,把攥住他衣领的手拿开,然后直起身退开半步。 他转头,钉崎像抓到把柄一样耀武扬威举起手机朝他摇摆,熊猫心虚地低下头。视线再往外,京都校不熟悉的前辈们也没有手心里缺手机的!他不认为他们的相册里会缺少今天的画面。 可想而知,他这个丢脸的动作会和他与九方阵的合照一起,传到群里,传到五条悟那里,随即传遍世界。 这个世界,还是毁灭吧! 九方阵简直是无意识的把伏黑惠抓在眼前,直到被一双手轻轻推开,他才恍若隔世。 理智回笼,极端的情绪随着幻觉一起消失。 即使对自己的情感迟钝如他,也能察觉方才的氛围有多奇怪。 ——真的很莫名其妙,操控肢体的大脑总是坏掉,好像这个人被分泌的激素支配,情绪时而飘在云端,时而激烈如暴风雨刮过,精彩激烈的剧目永不落幕,他的日常就是一幕幕荒诞的戏码,主角随着风雨被抛到天上,又和树枝一起被扔到泥里。造成的结果不是敢爱敢恨,而是疯疯癫癫好像夸张的小丑在犯神经。 深深沉浸的江玖感受沉重大脑的晕眩,这样极端的情绪是已经度过青春期变成社畜的他再也体会不到的,即使心脏被卷紧,昏暗的世界并不好受,他也不愿错过九方阵的【人生】。 九方阵也往后退一步,却踩到断开的椅子腿,踉跄的同时又想理直气壮些,开口说“我没别的意思你可别误会了……” “就突然发现忘了你长什么样,随便看看……” 啊,怎么会有人连天天见面的同学都不知道模样?如果是正常人…… 如果是正常人,随便抬眼看一下就知道了吧? 自卑的小人在心里疲惫苦笑: 但他却要凑到过分的距离,等待领域后遗症黑暗三秒过后才能看到…… 可是,明明已经习惯依靠其他特征来区分遇到的人,为什么要执着一个人的脸? 为什么,要顺着别人的话语思考,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谁? “勇敢地思考,直面内心……”大块头咒术师是怎么说的来着? “大部分人听到问题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最真实地反应……” 最真实的反应,反应的……是什么? …… 太混乱了,可是还来不及厘清,清醒过来的头脑就逼迫他认知现状! “怎么了九方?” 他难得怯懦,又不知道该和伏黑惠说什么。 他差劲到极点的视力却模糊看到伏黑惠被他用衣领勒红的脖颈,还注意到对方不适地揉向后腰。 为什么不抱怨? “就当我又犯病了吧!”他把脚底下的木条狠狠踢向前方,砸到伏黑惠身前。 为什么不气得朝他大喊? 为什么无下限地包容他? 若不是伏黑惠这样温柔,他又何必像现在这般烦恼,连自己的想法都搞不清? 都怪伏黑惠! 惹乱他的思想! 踢在木头上那一脚,在别人看来,就是伏黑惠很无辜,九方阵自己和自己吵起来,很激动的样子。 东京校一二年级已经有点习惯了,九方阵有点特殊嘛,这人爆点奇怪,注意点不主动刺激他就行。万一哪里不小心刺激到了,腿脚快点不被砸到就行。 咒术师的世界,疯批很多的,不疯一点战斗里容易死,区别就是日常是不是疯批了。 京都剩下的几个人不好掺和别人的事,吃到第一手瓜的人心满意足,除了加茂宪纪脸色不好看,机械丸木着脸看不出来以外,女孩子都脸色泛红,小小声交流着,显然没从两个帅气男孩子近距离贴贴的氛围中缓过神。就连有小心思的禅院真依也加入讨论,眼睛直勾勾看着发展,嘴里小声嘀嘀咕咕。 好像很凶,但是没什么杀伤力诶,像打情骂俏…… 伏黑同学被那样对待也不生气,真是太亚撒西了!如果是京都人就好了! …… 诶,诶诶,这么暴力的吗? 制住九方同学不让他翻脸打人的任务,就交给勇敢的伏黑同学了! 他们都觉得九方阵下一步可能是要用上咒力,还想进一步看看一级咒术师的水平。毕竟传言什么都有,小疯子的实力吹得天花乱坠,人看着却很瘦弱,不知道能不能抗的下东堂葵一击! 如果交流会如期举行,他们原计划可是让东堂葵和九方阵硬碰硬的! 虽然见到本人后,肉眼可见的体术不佳,可能挺不过东堂葵一拳,但万一有杀手锏呢? 收集情报,联谊的意外之喜这不就来了吗! 翻看刚才疯狂拍下的照片,顺便删掉因为手震惊激动到颤抖而糊掉的几张,西宫桃心里义正言辞地想。 她拍这么多,可都是为了收集情报!毫无私心的! 九方阵实际上并不暴躁,或者说,他正在试图用暴躁掩饰什么。郁气比勇气先蔓延到胸膛,他有时就会这样,举动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何意,就已经做出来了。 几天几夜休息不足,他疲惫异常,频繁和时间溯行军战斗没得到充足放松,肌肉也在叫嚣罢工。 他深吸几口气重复:“这几天没睡好我有点累,你就当我心情不好犯病了吧!刚才拽了你,抱歉。” 就当我随便找理由,突然撒泼发泄暴躁吧! 总比被看出内心的软弱要好。 “我犯病的时候不用管我,离我远远的最好,我控制不住的。” 讳莫如深的心理疾病被他主动提起想用来解围,至少解释现在的状况。可说出来却又后悔,因为他觉得本来不知道他有躁郁症,他主动承认更有人背地里笑话他。 若是别人说他有病或者眼瞎,他炉火纯青的咒力球绝对已经扔出去了! “没有”,不要说自己犯病,“但你确实该好好休息了。”伏黑惠说。 “虽然有点奇怪但我无所谓,你想看什么随便你,凑近也没关系……”伏黑惠越说声音越低,他皱着眉瞪向旁边的前辈们,“不过有什么事我建议我们回去再解决。” 他心里也有话想问。 “鲑鱼,明太子。” “棘说他没吃饱,可以请客给大家买饭团。九方你吃饱了吗?想要木鱼花馅的吗?” “木鱼花!” “棘说这个馅料他不推荐。” 少年体贴的话没有安慰到他,前辈们贴心的插科打诨他根本没听进耳朵。九方阵难受地攥紧拳,他太后悔今天来参加联谊了! “这么顺着我干什么啊!我都要被我自己烦死了!你还装模作样干嘛?”少年意识到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闹剧,只觉得丢脸,可他控制不住出口的言辞。 “都说了别惯着我!少管我!” …… 他不想和伏黑惠闹僵的,尤其是他心意未明的时候…… 搞砸了。 耳边仿佛已经响起旁人的窃窃私语,十步开外众多深蓝色的人形染上怪诞的模样,像给他这场平庸无聊的戏码呐喊鼓掌的看客,也像躲在拐角传播风言风语的老鼠。 他就是戏台上的小丑,当众暴露自己的丑态! 也许事实不是那样,也许大家都是好人,但只是想象中的场景,他已经受不了了! 更受不了的是,眼前人用异样眼神看他的可能性! 其他人都可以,伏黑惠不行! 刚印在记忆中的那双碧眸冷漠地对着他,眉头嫌恶地皱着,仿佛在说他无理取闹,闹够了没? 其实九方阵根本看不到,可他被自己的臆想吓到了。 他甚至不想去找其他人麻烦,他只想躲避这种眼神! 所以他跑掉了。 “喂!”没能把人拉住,伏黑惠抱歉地朝其他人示意,也追了出去。 这一顿饭吃的,可真跌宕起伏啊! 东京校的学长学姐们本来也想跟出去,却意外的被机械丸拦下。 京都的加茂宪纪十分守礼,早在九方阵单方面争吵爆发时就已经礼貌道别离去,三位女生也被熊猫体贴地请走——用狗卷的饭团。 只留下机械丸不愿离去,现在更是拦住他们去找伏黑和九方的路。 “我有话想私下里问你们……” 商业街人挺多的,跑出去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人影,钉崎野蔷薇就这样混进二年级的队伍,抱胸听他说话。 机械丸自述和九方阵同为用肉.体换取咒力的天与咒缚,诞生之际就用身体健康交换了强大咒力,现在能自由行动的机械身体是他制造的咒骸,并非本体。而他本人,则无法用双腿行走,脆弱的皮肤连月光都无法经受。他曾经很羡慕同为咒骸的熊猫,恨憎它拥有他没有的自由…… 禅院真希发现盲点:“等等,你是几级?” “准一级。我的咒力储备达到了特级。” “那你的咒力和九方相比谁强?” 情商正常的熊猫都没来得及制止,禅院真希就心直口快地问出来了。 高大的机械丸沉默了瞬间,回答道:“他。” 天与咒缚还有不公平的吗? 人家就瞎了一双眼还没完全瞎,你全身上下都没块好肉,动都动不了,都这么惨了咒力咋还比不过人家呢? 连被直说“被仇恨”的熊猫都不由像这位可怜的老兄投以同情的目光。 机械丸的声音平板无奇,好像刚才沉默的不是他。他继续说道:“我三年前就听说过九方家这位同为天与咒缚的咒术师,那时起,我就知道我早晚有一天要见他一面。” 或许是怀着同病相怜的感情,或许是枯燥的人生带来太多痛苦想寻找有相同境遇的人报团取暖,也或许只是想远远瞧上一眼,看看世界上另一个他。 他自然无法进入守护严密的九方宅,所以一直等待着这个机会。 等待着,等待着,等到对方越过他成为一级咒术师,等来对方敲开咒术师最后一扇大门——领悟领域展开的消息。 从此妒火再难熄灭。 他不会不自量力地向往五条悟的高度,可理应等价交换的束缚——天与咒缚,为什么如此不公平? 熊猫不再是他记恨的第一对象,一直以来单方面寥慰自己的“病友”九方阵将他远远甩开,这样截然不同的际遇叫他如何忍耐? 所以他不甘心地搜集了好多九方阵的信息,想要调查,九方阵如此微不足道的代价如何换得比自己还强的咒力…… “咦呃,好阴暗!”钉崎野蔷薇惊恐地往后跳:“偷偷调查什么的,有种跟踪狂的感觉……” 禅院真希也点头:“和难搞的九方阵如出一辙呢。” 你们这些用健康换咒力的天与咒缚,心理都挺阴暗的嘛! 天与咒缚·身体健康·禅院真希:松了口气! 狗卷棘和熊猫在后面疯狂拽衣角:两位姐姐别再说了!人家特意来跟咱们分享信息,你把人气跑了怎么办!机械丸一看就还没说完呢! 绿发少女把熊猫的黑爪爪扒拉开,朝机械丸一仰头:“继续!” 虽然没发出声音,但总觉得机械丸咒骸后面操控的与幸吉狠狠深吸一口气才平复心情继续说道:“我的确调查到一些东西,让他拥有不合常理咒力的原因。” 他抱着嫉妒心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放出极精细的机械咒骸潜入九方家,冒着被发现后失去现今拥有的一切的代价,得到了一些信息。 “九方阵是否近段时间情绪起伏极大?”机械丸问道:“比刚入学时更强烈?” “是否你们刚认识时,他还只是比正常人暴躁易怒,现在不仅易怒还容易低落?比如开始自怨自艾,拒绝他人的好意。” “就像今天一样。” 就像今天,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放在奇怪的九方阵身上都显得奇怪了!他好像从东堂葵的话语中看到了什么画面,这副画面刺激了他,还让他的咒力泄露,强大的罡风让他们不得不躲避。 后来他还自己主动提起他犯病了让其他人别管他,好言好语相劝反而更不高兴了!这幅样子倒是不像单纯的暴躁,反而像郁气抒发不出,躺平摆烂了。 本来还觉得挺正常的,躁郁症嘛,心情有起有伏,说话逻辑颠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还以为他觉得丢脸害羞了呢! 二年级和钉崎野蔷薇确实能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他们和九方阵的交流显然没有不知何时与他熟悉起来的伏黑惠多。 狗卷棘手指飞速打字,发信息给追出去的伏黑惠。 禅院真希则问:“好像是的,我们一直以为他有狂躁抑郁症,因为症状都挺符合的。怎么,他这样还有什么隐情?” 机械丸说:“我还需要确认。除了近期才出现的低落状况,你们是否觉得,九方阵今天看到了幻觉?” “鲑鱼。”狗卷棘举起手机示意,伏黑惠发过来的消息除了说他正默默跟在九方阵身后没把人弄丢,还说…… “惠说九方曾在来京都前的一个晚上坚称他看到了虎杖,”熊猫贴近狗卷的手机,把信息念给机械丸听。 说完他豆豆眼和狗卷棘对视,“虎杖悠仁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 钉崎野蔷薇面无表情心想:那家伙,任务中死亡,死好久了!九方这么重情重义吗?现在还没走出来?真是的……那相比之下老娘岂不是好像没心没肺一样!那帽子笨蛋明明看着也……不像啊…… 没人看到精致的妆容下,少女戴着美瞳的眼睛在阳光下泛起了光。 这下确实是出现幻觉无疑了。 禅院真希则打开谷歌页面示意:“可是躁郁症也有妄想和幻觉的并发症,思维混乱也属于其中一种。” 机械丸点点头又摇头,木质的外表缺少润滑,每一个动作都发出年久失修一样的嘎吱声,听得人直着急! “的确是心理疾病,不过根据我的调查,我怀疑……” 他平板无波的声音顺着狗卷棘的手机传到伏黑惠的耳朵里,机械产品传导夹杂的电流音没有覆盖机器人冷淡的音色,手机两边不约而同的安静,让嘈杂环境中的伏黑惠能够清楚听到…… “他天生没有这么强的咒力,咒力的水位线只是因为情绪高涨而高昂。” “为了维持不属于天与咒缚的咒力,九方的家族用药物或者秘法,操控了他的【躁郁】……” 第76章 挂断电话, 跟在九方阵后面的伏黑惠握紧手机。 因为机械丸透露的消息过于震撼,周围又人群喧闹,他不由停下脚步仔细去听。 “早就有咒术师的咒力随情绪起伏的传闻,虽然五条悟和九十九小姐的例子无法作为佐证,但很多咒术师信奉这一观点。” “咒术师的实力并非线性增长,绝境中往往能爆发出更强大的潜力,如果一个人常常挑战高于能力却仍有一搏之力的对手,他潜能的开发速度将是安于现状的咒术师无法比拟的。” “……可是频繁身处绝境确实过于危险,而且这个理论也只流于纸面,所以……” “是的,他们进行了实验。” “不只是九方阵, 九方家年轻一代大多参与了实验, 但据我探查到的, 只有九方阵有明显效果……” “他们想开创出人工提升咒力水准的先河,可是除了九方阵,其他依靠短暂激发负面情绪获得微量咒力的实验者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甚至连战斗的本能都消失殆尽!能够长期将情绪储存并转化成咒力的,十不存一,将其转化为战斗力的只有九方阵一人成功……” 伏黑惠捏紧拳头,他想起五条老师在高专的时候曾说九方阵的咒力储存打了六折,是在什么时候? 是在他们祓除那个人形咒灵之后。 他们被银光照到,仿佛回到春暖花开的温柔乡中睡了一个好觉,战斗的疲惫和熬夜的困倦消失殆尽。可他第二天尝试召唤满象力有不逮,虽然很快又恢复过来,但五条老师绝对看出来了什么! 所以九方阵还没从那次恢复过来吗? 是因为银光的安抚效果抵消了九方家的秘法吗? “我无意对此批判什么,”结束对话前,机械丸这样说道:“我相信即使代价是失去控制情绪的能力,是患上难以治愈的精神病症,仍然会有许多咒术师渴望得到如他一样的强大力量,更何况很有可能这种方法的前提是如我们这样的天与咒缚体质……我也幻想过……” “可是,你们也见到了……当长时间离开九方家后,没有外力的补充,高昂的情绪值随时间褪去,怒火和暴躁减少,留下的只有低谷和郁结,还有精神疾病的一系列并发症……” 稍有不慎一步踏错,又有谁能时时刻刻将他拯救? “天与咒缚的上限也是有限的。” 牺牲肉.体换来咒力,天生的容器也不可能将塞进去的所有能量完全转化吸收。一次、两次,一年、两年…… 备受瞩目的“小疯子”又能疯多久呢? 机械丸平静的声音却好似传达了兔死狐悲的情感,他在得到消息最初也觊觎过九方阵的实力——谁能忍得了一跃而升特级的诱惑呢? 后来他偶然和一个名叫真人的缝合脸咒灵合作,对方与他达成咒缚,承诺会用术式治好他天生残缺的身体,他才没有在九方阵这件事上轻举妄动。 与咒灵合作如万里高空走一钢丝,他早已知道自己很难获得好下场,最好的结果不过同归于尽。本来以为惦念难以割舍的只有那个女孩,谁知乍闻东京高专一二年级集体祓除人形咒灵的消息……夙愿破灭的瞬间,巨大的愧疚感消散,攫取空气的那双无形的手松开了他的脖子,不会成为背叛者的轻松感远远超过身体可能永远无法恢复的痛苦。那一刻,除了三轮霞曾向他伸出的手,他竟无法想到其他任何…… 在全世界一无所知的角落,一个差点一脚踩空的罪人,被救赎了…… 再见到九方阵,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平静。如影随形的诱惑被东京校的人阴差阳错协助抵御,解脱感和萌生出的后怕使他再也不会被九方家的秘法吸引…… 被蒙蔽,被支配,一无所知地被操控一切…… 纵使看似是得天独厚的天与咒缚又能如何呢? 他把这些透露给东京校,就是透露给五条悟,一方面相当于获得一份隐晦的人情,另一方面…… 也许,他也想给这个黑暗中寸步难行的同类一个环在腰间的安全绳吧…… 伏黑惠清楚九方阵的萎靡和妄想症绝不只是机械丸说的离家太久,很有可能还与他们一起照射的那道光有关!当时九方将他推开,也许就是预感到阳光春风雨露一般美好的光芒对咒术师的危害吧? 于他人而言是短暂的美梦,是消退后自然恢复的咒力;于九方而言,却是美梦后惶然的现实,是无法自主弥补的实力欠缺,也是酒醒后兴奋褪去的疲惫和沉郁…… 伏黑惠压下脑中的思绪,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跟紧九方阵,给他充分的空间尽快平静下来,同时在他不理智的时候保护他的安全! 他还不清楚九方阵为什么要跑掉,不过对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少年人来说,什么原因都可能。 他落在九方阵十步左右,这是个随时能冲上去拉住他的距离。 京都是个繁华的大都市,正是午休的时间,工作日上班族外出觅食人来人往,好在凭咒术师的眼力,盯住九方阵还不算难。 谁知九方阵拐过一个街角,伏黑惠正待跟上,一排自行车驶过拦在他面前,再一追上去,少年已不见踪影…… 伏黑惠绕过拐角,没见到咒灵经过的异常,也留意了驶过的车辆,不可能有人不惊动任何人就将九方阵掳走! 玉犬茫然地四处嗅着,最终无功而返趴在主人腿边,伏黑惠联想起九方阵被高层捉住扣押,甚至想要强行转学的经历,还有机械丸刚刚说的内容,额角冒出冷汗…… 九方阵不知自己再次被传送到异处,他还以为自己不小心踏入了咒灵的领域——环境的转换和空气味道的变化,即使是目力不佳的他也能感受到! “九方阁下不要急!不要生气!是见过的付丧神呀!还有小狐,我们见过面的!”狐之助匆匆忙忙奔过来,制止九方阵“探索”式的宣泄咒力。 “见过面?” 狐之助连忙应声:“是的,您和蜂须贺殿几位付丧神一起战斗过,还见到了三日月殿……” “是你们?”九方阵隐藏在兜帽下的眉毛皱起,他记得这群“人”不是白栖川的手下,白栖川的本丸也没有狐之助……上次还没打一声招呼就擅自把他传送走,现在又是闹哪一出戏? 他本来就因为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而烦躁,被算得上陌生的家伙叫住,即使看似友好,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戒备付丧神拥有的战力,更闹心了! 狐之助个子矮,抬头就能看到九方阵可怕的表情,顿时吓得毛毛炸起,跳到压切长谷部怀里不出声。 九方阵看不到的是,在场有两位压切长谷部! 抱着狐之助的压切长谷部给另一位使了个眼色,后退了两步。而留在原地的男人,虽然容貌和另一个本丸的压切别无二致,可精气神却像被恶鬼吸干了一样,疲惫、隐忍,压抑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我是和咒术师一起战斗过的压切长谷部,”男人用干哑的声音说,“我想请你,带我去见鹤丸国永。” 九方阵戒备的意味更浓,他“看”到了“压切长谷部”皮下灵魂的扭曲,和旁边一大一小两个和白栖川相似的银白色灵体截然不同!黑沉的颜色张牙舞爪在他体内爬行,和白色杂糅在一起,却被一层躯壳死死禁锢在体内,不知是什么东西占据上风。 但他的表现要比和真人战斗那晚冷静太多,至少,是有理智的状态。 “我找到了鹤丸国永的位置,可是,仅凭付丧神的力量进不去他的领域……” 白栖川昏迷后,他和同僚们一直怀抱着星火般的希望等待着,等待他们的主人、他们的救赎苏醒过来,扯住一个个漂泊无依的灵魂,拉住痛失主人后疯犬流浪的锁链…… 他们对主人的昏睡无能为力,时之政府派来的医生说:“我们只能等”。 是的,只能等,等主人的承诺兑现,等一行人完完整整地回到他们安定心灵的本丸。 悉知鹤丸国永和白栖川羁绊的压切长谷部自虐般地想过,是否被主人爱着的那个特殊的人,能像异国童话中那样,用彼此真挚的爱意唤醒沉睡的灵魂? 是否陪侍在侧的,不是他压切长谷部,而是鹤丸国永,耽于梦境的主公就会舍得美好的睡眠在现实中醒来? 即使再渴望,他也没有趁主公无知无觉的时候逾矩半分,哪怕汹涌的血液时不时燃烧他的肉.体,哪怕混沌的大脑着迷一样对那个人渴望到极致,他还是恪守着信仰,停留在原地持久地注视他,哪怕,他做梦都想做那个吻醒睡美人的王子…… “据我所知,只有你能进入鹤丸国永的领域,请你带我去见他。或许见到他……不,听到他的声音,主公会更愿意醒来……” 隐忍到极致,连自己也可以骗过去。就连受他求助帮忙联系九方阵的,另一个本丸的狐之助和压切长谷部,也只以为他因主人灵力断裂昏睡不醒而憔悴,看不透他几近疯魔的内心。 狐之助也帮这个可怜的付丧神说话:“是哇九方阁下!您和他们本丸的审神者是关系很好的旧识吧?既然您知道不少我们的内幕,那狐狸就直说啦!他们的鹤丸国永好不对劲,放任下去不仅历史可能出现偏移,在这个时代也会变成很危险的存在,还是尽快探明立场比较好。可是时之政府的事不能随意透露给更多人,还请九方阁下帮忙,他们本丸愿意尽全力报答……” 他们本丸不只是为围剿时间溯行军而来——虽然这是主要目的。他们是在身处几百年后的时之政府惊愕发现历史被无声无息改变,却没有造成任何毁灭性后果后,派来现世探查因果的主力军。而它们目前得到的结果就是:一切改变的源头,身为历史原住民却润物细无声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存在,就是眼前这个人! 无论时之政府还是历史修正主义者,改变历史造成的世界塌陷都是不可估量的,可这个人…… 未知的原因,他曾险些改变虎杖悠仁假死的历史,让时空危险地波动,幸而即使派出上一位审神者补救。可这次,有他参与在内,让一个重要的、被大量记载的特级咒灵提前祓除,却没有丝毫消极后果被探测到…… 那么,他们了解这段历史后,消沉数日的、良善的主公,那个胆大妄为又疏漏百出的想法,是否也有实现的可能呢? 九方阵若有所思。 其实江玖不介意和压切长谷部一起再进一次鹤丸国永的领域,从上次经历来看,鹤丸国永伤害他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最近溯行军频出,陌生本丸来到现世,很明显游戏没有中止白栖川的剧情线,那就说明即使白栖川本人无法产生进程,九方阵和纪藤肆也也能继续推剧情…… 接受他的请求,让压切长谷部提前见到鹤丸国永,说不定会产生新的剧情线,毕竟每一个角色都很复杂,两个人不一定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说不定还会阴差阳错对白栖川的苏醒造成影响。 他也可以拒绝,这个剧情点就会留到白栖川转化回人类苏醒后再开启,这期间也说不定会产生什么幺蛾子,很有可能因为他的拒绝导致白栖川另一种结局。这也是自由度极高的沉浸式游戏的好处,玩法多样,每一种选择都导致不同的结局,就像真实的人生,落子无悔,坏棋只能尽力补救。 压切长谷部的伤口已经愈合,可他心灵的缺口却迟迟没有被填补。 和另一个本丸的付丧神相比,提前来到这个时空的他拥有的信息量显然并不充足。他的印象里,时之政府发出任务同时给出的东京高专人物信息里,九方阵只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学生,淹没在星星一样璀璨的时代。不同于以身禁锢两面宿傩的虎杖悠仁,也不同于记载中天纵奇才的伏黑惠,更甚至早早死去的钉崎野蔷薇都比他多些笔墨。 可他听鸣狐一知半解地说,也许是他化作本体的那段时间,主公和对方结识产生了羁绊,主公曾嘱咐过他们对九方阵能帮则帮,也可以完完全全信任九方阵,比除本丸外任何人都可信。 这羁绊或许并不足以令对方以身犯险,他们要如何厚着脸皮要求一个少年伸出援手? 毕竟,鹤丸可是被咒术界以特级咒灵的身份通缉了啊! 他不敢相信鹤丸国永真如咒术界公布那样堕落成嗜杀的咒灵,暗堕更是无稽之谈!而今,鹤丸国永的确状态怪异,至今没有来探望主公,敌友未明。无论如何,即使鹤丸国永也无法唤醒主公,他也一定要亲自弄清楚那家伙究竟什么意思! 倘若他真的抛弃了主…… 压切长谷部眸中闪过暗红。 当主醒过来时,绝对不能看到一个面目全非的鹤丸国永! “请求你……” 【触发任务奖励:压切长谷部的答谢】 【解锁第二条感情线:青涩的渴望/厚重的欲望,或可在迷茫的幻境中明晰】 【角色示爱成功率上升/角色被示爱可能性增加】 【前往领域——天上有天】 【是/否】 明晰渴望吗? 他的渴望,他近来重重思虑而不得解的源头,真的能跳脱迷茫,轻而易举分辨明晰吗? 分辨清楚之后呢?又能怎么样呢? …… 九方阵摸了摸衣兜里振动不休的手机,不胜烦扰,却对拨电话的人心知肚明。 他按下接通,对被捷径诱惑的自己唾弃不已。同时睨男人一眼,冷笑着说:“行吧。” 第77章 那大概是上辈子的事了。 鹤丸国永逍遥地躺在屋顶, 凝望月亮。初夏的蝉鸣声此起彼伏,落尽的樱花树在夜晚做一个沉默的骑士,守卫安睡的古物。 他的下方,一个身手矫健的浅色身影,划过窗棂,月光远远打在他背后,代替烛火和灯光,将姿态皎然的身形映在屋内。 [“哟!我来给你送惊喜了!” 本丸里,那个被月光偏爱的付丧神带着柔软温厚的人类翻出窗台,在平静惬意的日子里叛逆寻找刺激。他们用牵着的手心驱散犹豫,忘记瞻前顾后,把时光和灵力尽情挥霍…… ] 鹤丸国永仍然看着月亮。 [“这些我自己收藏, 绝对不给别人看!”白发青年再三保证, 才从主公手里保住珍贵的相片。 这里已经不是万籁俱寂的本丸。灯火寥落繁华不复的万屋零星响起两人的对话,背着同僚们偷偷带主公逛街,无聊的风景也会多添几分趣味。 ] 这些照片他最后收在了部屋的柜子里,连同其他值得纪念的东西一起,就像鸟类收拾漂亮的珠串和羽毛, 他也喜欢把珍贵的东西叼回巢里。 鹤丸国永搭起的腿摇了摇,屋檐下, 两个身影已经交叠在一起。 那个人类困了。兴致消退后肌肉的疲惫再难掩盖,困倦轻而易举地打败了身体虚弱的青年。 [“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没有人看到……” 石板路上,付丧神平稳地走着,背上熟睡的人类将全部信任交托给他,他却嫌弃发丝挡脸,暗搓搓把人家头发抿在嘴里…… ] 躺着百无聊赖的鹤丸国永翻了个身,他的动作在屋顶发出不小的动静,却没有惊动屋里的付丧神半分。 接下来就是那个了吧? 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鹤丸国永吊儿郎当地想。 [窗帘在夜风作用下软软鼓起,床上睡得朦胧的单衣青年神态安然,似乎在做一个神往的梦。 “鹤,我心向往之……” …… 衣摆被风蓬起的破空声响起,破窗离开的身影犹如落荒而逃,皎白的月色在白发上镀再多银光也遮不住他凌乱的步伐透露的惊慌失措。 不过一句呓语,这个付丧神便心跳如擂鼓,胸腔的振动震耳欲聋。 ] 用庞大咒力构建的领域里,身为无可辩驳的主人,鹤丸国永懒散地伸个懒腰,然后将手掌贴在心脏的位置。 一秒,两秒…… 他似乎有些失落,暗金色的瞳孔眺望【鹤丸国永】消失的方向,然后站起身,迎接不速之客。 “我倒还不知道你居然让主公以身犯险!”压切长谷部皱眉,“去万屋没有其他人护卫也就罢了,还让他疲惫到昏睡!那段时间主公每日耗费大量灵力锻刀手入,你没见过他刚上任时身体孱弱的样子,我再三叮嘱你们,可没经历过失去的恐慌,到底无法感同身受……” 鹤丸国永举起双手求饶道:“嘛嘛,我错了我错了!长谷部别念了!” 面对鹤丸国永如往常一样嬉皮笑脸的态度,压切长谷部眉头未解:“你到底怎么回事?既然没受重伤,为什么不回到主公身边?还有,你弄这些幻象有什么用?” 他之前的推测是对的。九方阵进入过这片领域,还曾安然无恙出来,果然被无形打上了标记。在少年的帮助下,他多次前进无门的领域终于接纳了他,这一次迈出的一步使他被纳入陌生的空间。 和那个少年咒术师分散,他独身四处探索,终于在与本丸结构一模一样的天守阁附近找到了鹤丸国永! 鹤丸国永避重就轻:“长谷部好多问题,果然是本丸最啰嗦的……” “回答我!” “嘛,这些没什么用,只是有点东西想不清楚,不过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就是……” “鹤!丸!”压切长谷部怒火冲天! 他按住腰间的刀柄,对插科打诨的鹤丸国永怒骂:“主公现在昏迷不醒,你这个没保护好他的罪人却在这里荒废度日,你,你,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嬉笑?” 对面的人影定住。 “身为他的近侍,你为什么没有拼死战到随后一刻!碎刀也好过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凭什么!” 压切长谷部狠狠掰过他的肩膀,攥住他的手腕:“跟我去见他!” 被拉得踉跄,鹤丸国永顺从地跟着压切长谷部往本丸外走,眼见着路过审神者惯常饮茶的亭子,压切长谷部停住脚步。 …… [这是最平凡的场景,风雅的审神者和两三茶友聚坐饮茶,活泼的小短刀从远处扑向他,仗着体型抱在他怀里撒娇。脚边嬉闹的老虎打翻茶杯,闹得一片狼藉也不过得到几句不痛不痒的责备,笑意浸满墨发青年的眉眼。 ] 压切长谷部抱着公文路过,曾无数次见过这样轻松的笑。 可是接下来的笑,他没见过。 [清凉的夏夜,漫步在灯火阑珊处,烟花在头上炸开,趁着别人都在抬头看,偷偷和身旁人交换一个吻。 走在路上牵着手,分吃一盒平平无奇的煮物,谈论到有趣的话题相视一笑…… 空荡荡的房屋只是落脚的地方,独处时,他们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接吻,每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都会让羞涩的人类审神者蒸红耳朵。 他们借口灵力,泡在温暖的爱意里,成年人与千年付丧神的爱情也如干燥手指交触碰撞的静电,噼啪作响…… ] 这是鹤丸国永和白栖川的爱情,审神者饱含爱意的目光,除了拥有一切的鹤丸国永,再没人见过。 压切长谷部僵在原地。 半晌他问:“为什么让我看这些?” “你让我去见审神者啊,我不想去。”鹤丸说。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长谷部手下脱身,好奇地贴到他耳边问:“你现在在想什么?” 压切长谷部知道这很不对劲,他为什么迈不开腿?为什么移不开眼? 和鹤丸国永气息相似的咒力在无声无息地涌动,一团郁气结在胸口,侵蚀他的大脑。 他面前,喜形于色的【鹤丸国永】乐颠颠地啄吻【审神者】手上的汁水,剥开的橘子反而没有人去动…… 看到这样的幻境,看到这样从不显露于人前、纵容鹤丸国永一次次得寸进尺的审神者,看到他被鹤丸国永诱哄着做一些羞耻的动作,推拒着最后还是放任的样子…… 锋利的刀刃被人类的体温浸软了,泡开了,鹤丸国永就用这钝到卷刃的武器,把温柔而有距离感的审神者的心一点点打开,堂而皇之地进入、占据,得到其他付丧神不敢想也求不得的一切! 他在想什么?他在愤怒什么? 这是愤怒吗?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 刀已出鞘,压切长谷部双眼通红,朝鹤丸国永怒吼:“为什么给我看这些!” 为什么,鹤丸国永你怎么敢! 好命的得到了一切,又这么轻慢地显露给别人,用一种完全不在意的态度,玩笑一样把主公的感情剖开给人看! 你在做什么?无私分享拿人取乐吗? “我知道了,”鹤丸国永暗金色的眸子沉沉地注视着他,笑容不达眼底,压切长谷部觉得自己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慑人的鹤丸国永。 “你在嫉妒。” 白发青年无感地看了眼已经重复无数遍的场景——这是他用领域幻化出来的第三视角,作为夜晚入眠的催眠曲。毕竟,第一视角的沉浸式相处,他已经腻了。 “又是一个想象不到的感情呢……拜托长谷部让我学一学!” “作为歉礼,让你体验一下吧。” * [压切长谷部从未忘记自己来到此地的目的,可他被禁锢在一个身体里。 他想挣脱,一双熟悉的手臂却从后方环上来,搂住他的脖子,随后他感受到身体背后的压力,“自己”向后弯折的手臂显示,他正背负着另一个人的重量。 “两个男人,无伤无病的,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熟悉的声音却用着他从未听过的语气,像是责怪又不完全像。 周边幻化成眼熟的万屋,昏暗的灯光下,他一步步向前走,身上背负着全世界。 这是…… 僵直的手指牢牢扒紧人类乱蹬的腿部,好半天,干哑的嗓子才成功震动:“主公,请……让我代步吧……” 垂落脖子间的发丝暂停了下,后背上的审神者似乎被压切长谷部泛着苦意的声音吓到,可他体贴地没有询问,只是停下了挣扎的脚尖。 “拜托了!请……让我为您做些什么吧……” 孱弱的人类睡倒在他坚实的背上,温热的呼吸打在脖子里,坚硬的铠甲也快被呼出来的气体融化,化成一滩水,浇灭爆燃不熄的心火。 ] 压切长谷部的【怒火】消失了。 [夏日祭的盛大烟火中,静谧的河边,压切长谷部把手心的三样东西递给青年:“主公,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二件礼物。” 第一件是什么? 压切长谷部没有意识到记忆的不妥,在这一刻,一切外在事物对他而言都是须臾的浮光。仿佛打开了地狱的大门,站在烈火熊熊入口的人一无所知,只是顺着心里的话往外说:“希望您能收下,不只是收下礼物,还有……” 面前的白栖川面色惊慌,好似随时会晕过去,背对着他想要落荒而逃。压切长谷部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 “请主公息怒!我,我不会再提起了!请您放心!”自作多情的痛苦席卷全身,为了彰显决心,他忍着窒息的疼痛,自我惩罚一般将手里的发簪、梳子丢到河里,在玉玦也即将被丢弃时,他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 “不用丢掉,我考虑便是……”无奈又温柔的声音随着幻境的转化消湮于空中。 ] 压切长谷部的【不甘】消失了。 …… 然后是波折后的吻,是非常具有“压切长谷部特色”——一边大声说着“请原谅我的大逆不道”一边堵住审神者声音的动作,是一次次帮助对方攫取灵力后的心满意足,是尽全力保护他却无能为力的痛不欲生…… …… 鹤丸的一切,鹤丸和白栖川经历过的一切,压切长谷部在这抛开时间概念,特级咒灵与世隔绝的领域中,以局内人的身份见证也一遍…… 【欲望】被满足,【渴求】被纵容,得寸进尺也没关系,为了某些小心思稍微哄骗也无不可…… 一切都像泡在温水里,皮肤能触到微微发烫的温度,不伤人,却舒适到灵魂都在颤抖!温泉蛋一样顺滑的爱意什至不需要咀嚼,顺着食道流入身体,所过之处温凉如饮仙露,死而无憾到极点就是濒死感…… 鹤丸国永旁观着,在幻境中,压切长谷部代替了他的一切。 这是他构造的,也恰恰是他想看的。 既然亲身经历无法唤醒被遗忘的浓厚情感,那就要用各种方法多多尝试! 他曾解析了记忆中所有可能使自己“爱上”审神者的事件,一桩桩拆解,一次次体验。 他想:既然第一次他会因为这些经历爱上白栖川,那么即使感情被遗忘,再经历一次,他必定还会义无反顾地将兵器冷硬的“心脏”敞开给他。 如果他无法爱上那个人第二次…… 那么是不是,他记忆中火焰一样炙热的情感,不过是付丧神对主人契约中不可逃脱的连接?是虚假至极如同被铅笔涂抹、被橡皮擦拭一样,全由时之政府人工操控的垃圾? 他其实已经心知肚明,可还是不愿相信,宁愿自欺欺人地一遍遍回顾他们的相遇、相处、相爱…… 他应该是希望一切是真实的。 他应该是想爱他的。 鹤丸国永看到压切长谷部崩溃大吼,幻境中白栖川被蓝色头发的咒灵扼住脖子命悬一线,替代他站在那里的打刀付丧神涕泪横流仿佛被逼到极限的野兽…… 白发的“半付丧神”再次茫然地抬起手掌,按在心脏的位置。 看到这些,你嫉妒吗?痛苦吗?有感受到爱吗? 为什么,这里还是空荡荡的呢? * 人是有灵魂的。 游戏面板里清清楚楚写着白栖川的状态是【灵魂受损】,没有详细的介绍,江玖便一直将其搁置。 他以九方阵的身份进入鹤丸国永的领域,还以为会像上次一样被引到本体身边,没想到这次一进入这个名叫【天上有天】的地方,身为一级咒术师的他就被迫下线。 江玖再三确认九方阵的身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才顾得上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大白栖川由“灵骸”转化成人的过程还没结束,进度条显示79/100 ,而不知九方阵的行为触发了什么影响了白栖川,他人物档案里早就更新出的内容像是在提醒玩家什么,一些文字前所未有的标红标粗! “他拥有了爱情,和恋人【灵魂契合】。” “胆小的他勇敢地敞开内心,与恋人【哀乐与共】。” “他失去审神者称号,【灵魂漂泊无依】。” 曾经第一时间阅读过却没当回事的文字疯狂彰显存在感,这些被标红的字符仿佛在告诉玩家,人物白栖川虽然正在沉睡,但仍有异常状态等待玩家探索! 掉线的身份为什么还能触发剧情呢? 灵魂契合和哀乐与共是白栖川与鹤丸国永伴侣状态刷出来的成就。 那“灵魂漂泊无依”是指什么…… 江玖尝试附身【沉睡】状态的白栖川。失去意识的人物理论上并不能操控,他早就摸索出了这条规律,所以他当时在变回人身闭上眼睛后就没费过力气。可游戏不可能在没有任何操作的情况下给出这么明显的提示! 一定有什么操作余地! 他第一次尝试登入,失败。果然。 第二次,失败。 第三次……成功。 …… 海水一样无边无际的喜怒哀乐将他淹没,仿佛是储存在睡眠状态身体里的情绪,要一口气倾泻出来! 灵魂漂泊无依——白栖川的灵魂因为和鹤丸国永达成【灵魂契合】成就,在受损状态时,缺少的那片碎片一直嵌在对方灵魂的缝隙里,跟随在对方身边! 却不是以清醒的态度。 那片漂泊的灵魂,自以为混混僵僵地游荡,实则被囚禁在鹤丸国永的领域,以全新的身份,被迫扮演一个是“自己”又不完全是自己的角色! 他分明在戏中,又早在戏外知晓了一切。 他怀揣最真实的情感,却在孤寂空荡的幻境中一遍遍扮演连戏主人都不相信的爱恨离别…… 鹤丸国永倦怠的时候,领域的幻境会有休止的间隙。这片不完整的灵魂便会梳理自己寥寥无几的记忆,搜寻每一帧画面,调整出最还原的样子,将最炙热的真诚表演给爱人。 因为如果不这样,他会慌作一团! 因为他除了在戏里,再也看不到鹤丸国永温柔的表情! 因为灵力契约断裂后,灵魂接合传达的情绪中,他只能看到荒芜的野原!干涸心脏的每一次搏动,传来的不是春风般的情绪,而是不解、怀疑与厌倦! “白栖川”不懂! 鹤丸怎么了? 是和真人战斗把他吓到了,他忘了怎么表达情绪了吗? 一片小小的残缺的灵魂,拥有白栖川一切光明美好的特质,却什么也做不到,只会用浅浅的爱去拥抱对方: 没关系!等本体醒过来,有【哀乐与共】在,鹤丸这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的! 直到压切长谷部闯进来,搅乱长达多日的幻境,和“白栖川”对戏的换了一个人…… …… 压切长谷部清醒后第三次问:“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鹤丸国永沉默许久,在无限的迷茫和空虚中回答出连自己也不确定的答案: “因为摆脱契约后的我好像……并不爱他?” 说出这句话后,鹤丸国永仿佛吃了未熟透的水果,涩得舌根发麻。 他仍然无法笃定,可事实似乎就是如此。 他胸腔的空洞越来越大,可他浑然不觉地笑道:“所以,你这么在乎他的话,我还是不耽误审神者了。” “白栖川”崩溃了。 第78章 化身诅咒的付丧神心灵冷硬如铁,柔软的过去被一张巨网筛掉,多余的情绪像留在筛子上的漂浮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轻易地选择扔掉了。 嵌在鹤丸国永灵魂中的碎片在哭泣,它的“声音”太渺小,消散得如同本丸清晨的岚雾般微不足道。 “白栖川”不完整的心智再也经受不住这样可怕的话,它选择—— 东京郊一处安全的院落,十余位付丧神轮番守护着的屋子里,五虎退的爆发的哭声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 在小白虎凶狠中带着惊慌的嚎叫声中,众人看到,安稳睡去十一天之久的审神者,明明一直在大家眼皮底下细致地照看着,面色红润仿佛随时能够醒来。 可此时, 灵气如同被风吹开的沙土, 温柔的色彩一层层揭开, 留下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心脏跳的飞快。 压切长谷部还在质问着,鹤丸国永若有所觉。 他控制领域检查一番,被丢在领域角落里那个少年咒术师还沉浸在幻觉中,没闹出过动静。 还没想明白,如臂指使的领域却突然不受控制, 已经打散消失的白栖川在他没构建幻境的情况下自己出现了!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白栖川”衣着简单,头发也毫无拘束地披散着。他眉目温柔,站在鹤丸一臂远的距离向前伸手,袖袍垂落露出一节无血色的手腕。 “白栖川”动了嘴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鹤丸国永认出他在说: 【领域展开——天上有天】 哦?这不是他领域的名字吗? “白栖川”还在朝他笑。 所以…… “他”要跟我对戏? 鹤丸国永想:从没遇到这种情况! 他的领域是有杀伤力的,只不过他至今没有用它杀过人。他自己更是领域的主人,再怎么玩也不会伤到自己。 突兀出现的“审神者”让他惊讶了一下,不过没有惊吓的生命本就毫无意义!这样的小意外他喜欢! 鹤丸伸手。 他不走寻常路地没有握住白栖川的手,而是掐上对方的那节手腕—— 他笑着说:接受邀请。 * 【伴侣双方好感度变动剧烈-触发限时任务】 【经检测,玩家身处领域【天上有天】】 【请在幻境中让伴侣参与你人生的一部分:过去、现在、未来】 【 ##隐藏##挽回你的伴侣## 】 【 ##隐藏##任务失败后果## 】 【已选择:朝露的过去】 [这是一个没去过的地方,至少对于鹤丸国永来说。 没有人看得到他,除了一个小婴儿。 这里说着听不懂的语言,有着熟悉又截然不同的文化。鹤丸国永新奇地学习一切,乐颠颠地陪着“小审神者”长大。 他也学会了“白栖川”三个字的古文写法。 小孩发现别人看不到他,起初以为他是鬼的惊恐脸真的很好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小孩有点一惊一乍,却硬生生学会了佯装平静。鹤丸国永觉得这个装“小大人”的模样太有意思了,隔三差五就吓唬一回,偏偏他每次都信…… 时间过得很快,至少鹤丸国永只觉得伸个懒腰的功夫,小婴儿就蹭蹭蹭变大了。 大多数情况下他是把白栖川当小孩养,他也不教导什么,就偶尔陪着聊聊天。他还试着四处溜达,这个幻境真实得不可思议,简直是另一个完整的世界! 他眼见着小孩长成板着张小脸的严肃少年,再到能够露出亲和微笑的端方君子。白衣大公子,皎如玉树临风前。 当青年站在柳树下回望只有自己才能见到的“神明”时,他遥遥地笑着,对总骗他的神明说:“又要出行了吗?下次再见。” 目睹这一幕的姑娘们羞涩地转过头。 只有鹤丸国永知道,这人没表面那么淡然平静,小孩就算长成大人,也是一个胆小鬼!做决断时总是畏畏缩缩,担忧后果瞻前顾后,活得不自在! 抛开忠诚付丧神和爱情的滤镜,鹤丸国永可以给这种性格下一个“懦弱”的定义。 “挺有趣的”,鹤丸国永想,“看看这种东西至少不无聊。” 虽然这样的审神者还不至于打动他。 仿佛只是一眨眼,天地暗了一瞬,鹤丸国永再找到白栖川,他已经成为了时之政府的审神者。 这回的幻境和刚刚的相比有点虚假,不过也勉强能沉浸下去。 这次,白栖川看不到他了。 明明流淌得比泼出去的水还快的时间,偏偏在这时候慢了下来。 鹤丸国永变成了透明人,注视着白栖川从过去文墨精通天纵奇才,变为灵力卑微能力平庸的审神者。 他一步步命运般地遇到不同的付丧神,懦弱的性格似乎对他毫不影响,毕竟是在安定的本丸,全体刀剑男士都隐隐宠爱着他。 “我呢?”鹤丸国永好奇地问,也不知道问谁。 “我什么时候出场?” 这部戏里没有鹤丸国永的存在。 白栖川成为审神者的第一天就喜欢上了收集刀剑,鉴赏它们给他带来无穷的乐趣。所以纵使灵力受限,他还是坚持消耗身体锻刀,集齐了所有常见或稀奇的名刀。 可他没有遇到鹤丸国永…… 他听说过这振平安时期流传下来的名刀,他极度渴望,也不知道为什么,唯独这一振刀,他不想错过。可是终其一生他也没有得到…… ] 【系统数据推演】 【已自动补齐角色背景】 【领域效果受到干扰——已自动连续展示:因果中的当下、理论上的未来】 幻境里的白栖川消失了,领域中的青年面上的血色又淡了几分,可他还是保持着悲悯的笑,好像在隐忍痛苦,又像恍然了什么。 “我不想……” 鹤丸国永打断说:“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不过这应该也不是嫉妒…… 即使他刚刚说过,他不爱白栖川,就别耽误他了!可是如果连存在都不曾,他心中别扭得狠! 无法忽视胸中的郁气,于是他争夺了领域的控制权,把这个由白栖川主导的幻境更换掉: 不由自主的,他咒力比头脑还快,在想起来不妥的时候,四周已经如他所愿变了样…… #这是他领悟了领域展开后的第一个幻境# [和现实一样,鹤丸国永在白栖川上任初期就出现在本丸。他送了审神者服饰同款的巨大毛球,带审神者偷偷出门,跟审神者告白…… 在经历了生死考验之后,审神者收集齐了散落现世的刀剑,完成任务,和伴侣一起回到本丸…… 在身为人类的审神者寿命结束之前,忠诚的付丧神都陪伴在他身边。 最后的最后,他心甘情愿成为了这一任主人——也是他漫长一生唯一爱人的陪葬品……] 比“白栖川”操控的画面更为真实,也更像是白发付丧神未曾解除契约时,最可能发生的事。 这是白栖川向往的美好,也是鹤丸国永藏在心底,忘记的期许。 唯美而古典的画面出现裂痕,鹤丸国永十指用力,将幻境撕碎! 他脸上的笑意都消失殆尽。 他嘲弄地看向白栖川:“你是什么东西?时之政府派过来的式神?咒术师弄出来的小把戏?” “怎么?刚才那一幕就是你想看到的?” 鹤丸国永一想到自己刚刚顺着“白栖川”的心意,给它背后的时之政府或是咒术师展现出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就恶心得想吐! “想靠这些拿捏我?” 白发青年高洁如鹤的气质掺入杂质,嘲讽的笑意让他不像个神,而像个堕落的妖鬼!确实,他已经半是诅咒! “难不成你们还觉得我舍不得离开他?” “以为我看到他的脸,就会成为一条终于找到家的狗,亦步亦趋跟在主人身后摇尾巴?” 他选择性地忽略了“成为陪葬品”结局是已经化为半诅咒的他设想出来的。现在气极了的他把一切的一切不寻常的思想都归罪于曾经受到的操控!再看到白栖川,他只记得起被愚弄的自己! 咒灵是恶意的化身,当纯善的刀剑付丧神失去了灵力长久的滋养,以诅咒为自身供给,再高洁不染淤泥的鹤,也变得偏激晦暗! “下次想试探,换成真的人来!” 他暴怒地捏住虚假的“白栖川”:“这副虚假的模样,用这种眼神看我,只会让我想吐!” 手心里的“白栖川”像一团沙子,在他发狠的一捏中,爆开碎裂,消失无踪! 鹤丸国永身边只剩下没有意识的压切长谷部。 可那种被侵入、被窥探的感觉更甚了! “它”还没走? “它”还在? 噗通—— 鹤丸国永重复之前做过无数次的动作——抬手,按住自己的心脏。 噗通,噗通—— 有什么温柔又可怕的东西苏醒了! 密密麻麻的酸涩爬上他的内心,如同蚂蚁啃咬,注入销魂蚀骨的酸液,把灵魂掰开揉烂扔在火上炙烤! 鹤丸国永狠狠地按压不听话的器官,解开契约以来,梦寐以求的情绪毫无预兆地降临,搅乱他原本一切心境! 太陌生了!仿佛兜头浇了一场猛烈的大雨,悲伤,痛苦,绝望,混杂着细细密密的苦涩,胸腔里的东西不停抽痛,难受得就连身体素质强大的他都隐隐产生呕吐感! 周遭的空气仿佛因为持续的痛苦而变得稀薄,每一次喘息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这就是…… 这就是悲伤……吗……? 鹤丸国永佝偻着腰,看向三米外泪流满面的白栖川,很想问他。 这一次白栖川的表情比所有的都要真实!生动得比鹤丸国永自己构造的真实,比刚刚那个只会朝他微笑的白栖川真实!真实到他甚至觉得,压切长谷部口中昏睡不醒的本尊到来,也莫过于此吧! 可是他不可能是真的。 鹤丸国永面无表情抹开脸上流淌出的泪水,看向白栖川的脚。 从膝盖的位置以下,连同衣服,都如同岚雾后影影绰绰的风景,作画的画家甚至懒得将边缘勾勒清晰! “这又是……什么……把戏?”鹤丸国永咬牙切齿问。 他之前回想过也测试过,他仍然能感受到喜怒哀乐,对“陪葬”、“被盗墓”、“长久的无聊”之类也会产生厌恶。所以他认定,他失去的只是被白栖川契约绑定的忠诚,和由此衍生的爱意…… 可这汹涌的悲伤,几乎能淹没他的理智!即使是从平安时代诞生至今,他也从未体会过! 不,也许体会过,不过这种感觉也随同“爱”一起被他遗忘…… “哈,呼哈……”鹤丸国永扯出一抹笑,“你就这点本事……”吗…… 啊! 抬起头的瞬间,他几乎失语!他震惊地看向忽略双腿几乎能以假乱真的审神者! 太真了,太真了…… 白栖川的眼神…… 那种眼神…… 破碎的眼神。 被打翻的琉璃盏,杯中盛着的星河也在倾泻。他垂泪的双眼,化作鹤丸国永今后长期的梦魇。 这个人类甚至连移动都不需要,他只是用这种可怕的法术,便能战胜媲美现在几乎特级咒灵的付丧神! 真是可怕! 即使他目前为止没有说过一个字,可他的每一滴泪水都泛着动人的苦意,简直连眼角眉梢都在诉说爱有多痛,他有多痛…… 滚出去啊,滚出去啊! 鹤丸国永用尽全力把“白栖川”驱逐,甚至怀疑这一切是压切长谷部带来的!弄走弄走!通通弄走! 然而领域内的异样确实消失了,可他的心脏并没有因此放缓! 为什么! 他完完全全夺回了领域的的掌控权,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为什么可怕的术法还在起作用? 为什么他的悲伤还没有消弭? 他不想找回失去的部分了! 他不想体会这个! 【灵魂契合效果之一】 【——“月有圆缺,人有离合”】 【和伴侣长久分离,将导致心情值下降百分之五十】 结束!给我结束! 【您的伴侣不堪忍受,向您提出分手】 【请玩家选择:接受/拒绝】 【经检测,角色沉睡中,无限延长截止时间】 江玖的游戏面板浮现出这样的提示,白栖川撕裂般的绞痛还没缓过来,失落的玩家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他的限时任务失败了。 慌作一团的付丧神们终于看到,灵力重新聚拢在一起,一点点注入审神者干涸的身体。 他苍白的面容肉眼可见的恢复了血色,唯有眉宇间多了忧愁,似在忍受难以承受之痛。 太好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主公没事真的太好了! 五虎退抱着老虎眼泪汪汪地想。 可惜审神者还是没醒过来…… 长谷部殿也不知道在哪里,等他回来一定要及时和他汇报主公的情况! 当晚,日常照顾审神者,为青年擦拭身体的少年模样短刀,握着审神者莹润而无生机的小腿,颤抖到失语…… 第79章 预计用时半个月的转化, 在仅仅十一天的时候戛然而止。 没有不可抗的外力催动,白栖川“醒来”,只是因为他选择“醒来”。 灵魂碎片附加的记忆携带大量情感, 在戏剧一样的幻境中一遍遍重复蜜糖般甜美的回忆,本就细水流长的感情更加丰沛。 可在喜悦的滋润下,空茫间回归现实,面对鹤丸国永玩世不恭笑意下那样冷静甚至冷酷的眼神,深入灵魂的寒意便再难抑制。 伴侣的心情仍然能通过契合的灵魂传达过来,可是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都仿佛隔着一层铁板,微弱到虚假。 任务失败, 惩罚还不得而知。 与鹤丸国永遮着迷雾的情绪不同,他的心脏紧缩疼痛,灵魂状态下连将身体蜷缩缓解的能力都没有…… 或者说, 与身体断线的情况下, 四面八方涌来的窒息的疼痛从何而起呢? “沉睡”的白栖川重归黑暗,在一片死寂中“看着”静止不动的进度条,麻木地想着:报应来了。 * 当效果是构造与梦境的领域不受主人控制时, 本来并未引起重视,某种情况可以说逃过一劫的九方阵陷入一场不醒梦。 梦中风暴骤起, 人生的开端,他仿若处在空无一人的孤岛, 茫然四顾,孑然一身。比黑暗更黑的是暗处私语的生物,集满人类恶意的咒灵低声呢喃,空气中混杂血肉腥气。他长久地立在逃不脱的战场,空耗精力和体力, 往返奔波于痛苦的轮回。 梦境驳杂,九方阵摄取信息的方式过于单调,声音、触觉、嗅觉等等,终究不如视觉带来的印象深刻。这致使没有鹤丸国永操控的领域自发构筑幻象时,不久前才摄入视网膜的画面清晰如真。 无人操控的领域没有清晰目的,只为致幻而致幻,一切皆由人类所思所想而生。 九方阵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不足以让他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幻境,更何况这是一场无论多么颠倒逻辑都永远合理的不醒梦。 …… 他正复习着高专的文化课。 咒术高专除了咒术界历史以外,其他文化课和正常学校接轨,只是考试内容相对简单。设置文化课的目的也只不过是避免学生们成为文盲罢了。 九方阵就是个文盲。 他没上过学。 也没读过书——字面意义上的,没读过书。 九方家不像狗卷家那样,作为咒术师家族却积极融入普通人的世界,族中子弟正常入学升学。也不像历史悠久的御三家,严苛地培养每一个有天赋的咒术师。 大概是长期没有天赋出众的孩子诞生,又不肯舍弃身为咒术师家族的荣誉,九方家的掌权者目光短浅,剑走偏锋,把控着每一个觉醒术式的族人的成长。 九方阵先天眼睛残缺,便干脆舍弃“无用”的知识,发挥长处,将咒力价值完完全全地利用起来,为家族披荆斩棘! 后来更是发掘出他的情绪潜力,找到了另一条路更深层次地榨取…… 所以当九方阵被不打招呼地打包送进咒术高专时,他毫无生活经验,更毫无学习能力! 没人要求“小疯子”会做数学题啊! ——他连字都写不全! 五条悟揉着后脑勺灿烂地对他说:“学业上的问题,放心大胆地去问惠吧!” 九方阵看不了书,也不耐烦看书,他难得和九方家的垃圾大人思维同步:学习这些对战斗没有帮助的知识是无用的! 他揉烂了空白的试卷,踢翻放着书的纸箱,西园寺正我送来的笔被他踹到墙角遗忘。 ——这些自暴自弃的痕迹被伏黑惠一一抚平。 试卷被展开,书籍被扶起叠放好,笔也被收起摆在方便拿取的地方。 而这些改变,直到第二天伏黑惠强硬地拉他去上课才被注意到。 高专的体术课很多,“课外实习”更多,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时间则少之又少。 长期摆烂的结果就是,为九方阵贴心准备的口头考试以零分收尾。 “这样不行啊小阵!”五条悟夸张地声音比苍蝇还烦:“被京都校看到这样的成绩单,老师也会脸上无光的!不喜欢文化课,至少听一听咒力运用的理论知识啊!每次上课睡觉,老师我还以为小阵都学会了呢!” 是的,五条悟是纵容他上课睡觉的帮凶。 “这样吧!”九方阵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击掌声。五条悟兴致勃勃地说:“如果你补考通过,老师帮你揍你家那个老头子!” 高个教师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怎么样怎么样?答应吧答应吧!揍软塌塌的烂橘子的取乐方式对老师来说有点幼稚,但是作为小阵认真学习的奖励刚刚好!” “……” 九方阵忘了自己怎么回答的,就记得对方的最后一句是:“好耶!就这么定啦!” …… 九方阵正复习着高专的文化课。 尽职尽责的“老师”伏黑惠用平淡的语调读出课本上的内容。 “……是四只手两张脸的鬼神,在咒术界全盛的时期……” “对了,两面宿傩几个字会写吗?”他问。 提到和他们死去同期相关的内容时,伏黑惠已经能够很平静了。此时,特级咒灵真人还未出现,九方阵还未在他面前显露出让少年认为他“精神失常”的症状,至少目前,伏黑惠还没有过于忌讳有关诅咒之王的话题。 九方阵正处于情绪平稳的时间,虽然极为厌烦学习,可五条悟的奖励吊着他,让他在闹心中还生出些期待。 被伏黑惠提问,他在脑海里想了下这几个字的轮廓…… “……” “……” “……读下一段。” “喂你完全回避这个问题了吧!”海胆头发的少年无奈。 他唰唰唰在纸写好,字迹很大,然后拿给九方阵凑近看。特殊材质的笔某种程度上算是定制的咒具,写出来的字迹带有咒力,放在光亮的地方比如灯光下,透过纯白的纸,即使是九方阵也能依靠咒力模糊看到黑蓝色的文字。 “禅院家……不,十种影法术的初始式神是什么?” 九方阵“看向”他。 伏黑惠点头:“对,就是我的术式。” “啊?” “我不是刚讲过吗?我的术式名称!御三家的常识考试的时候总考的啊!你这家伙,完全忘了啊……” “啧!啰嗦死了!我没忘。初始式神……” 九方阵迟疑地回答:“狗?” 伏黑惠无奈:“是玉犬!” ……不过也确实是狗,好吧。 “好了,这张卷子的答案你已经能背下来了,夜蛾校长会给你满分的。” 一个平静的下午,书页翻动的声音和咒力墨水独特的香味,构成这个夏天再平凡不过的一角。 九方阵的世界是黑暗的,耳里是肮脏咒灵的牢骚絮语,鼻端是身首异处的诅咒师抽搐流淌的腥味。可这个突击补习的下午是明亮的,有平静的交流而不是争吵诋毁,有最普通同学间的一问一答,还有窗台边阳光洒落的洋洋暖意…… 体术课被学长学姐血虐的不甘好像被淡忘,他不是咒术界充满攻击性不分敌我的疯子,而是个需要课后补习的后进生同学,是个有人愿意牺牲休息时间教他读书的,社交正常的普通人。 时间推移,阳光没有午间那么强烈,下午五点钟的东京,按照常理夕阳欲落。可在这场梦境里,这间无人收拾因而略显杂乱的寝室在短暂的暗淡后,又明 亮如常,甚至过于明亮! 就如同黑暗中调亮手机亮度能看得更清晰一样,九方阵在强光的刺激下,甚至能看清书本的轮廓、桌面的摆放……更甚至,不需要凑近,写着“两面宿傩”的纸张也清晰可见! 因为梦境到了尽头,这个下午要结束了。 有人不想结束…… 所以梦境开始脱离记忆束缚,以非现实的方式继续延展。 欲逐渐逼近的黑暗,在人的意志下消退!时间的流逝随着天色的异常而扭转。一切异常都被认可,这场不带邪恶目的的幻梦给予做梦者最大的自由! 于是,在这个平淡却美好,普通却珍贵的“下午”,束缚九方阵视力的天与咒缚解开了。 九方阵没有阅读过任何一本书籍,所以他在最自由的梦境也无法想象完全书本布满文字的内容。他也没有认真握过那支特制的笔,所以即使把它放在手心,视野清晰的他也只觉得这是一根黑色粗糙、笔尖模糊的细棍。 他还在这个时间凝滞的下午,拥有了望向窗外蓝天的资格。 可是无论是蓝天、签字笔,还是书本,他从来没“见过”诶! 夏虫不可语冰,没见过的东西,要如何想象呢? 以往在黯淡世界中向往过的、视为平常的、熟视无睹的……美好的、平凡的、讨厌的…… 笔的细节凑近去看就能看清,所以从来不去好奇,更不会凑近。晴朗天气时,被他挡在帽衫外的蓝天,是用尽全力也看不见的风景。抬头看,是被剥夺的注视美好的权利。 现在他站在房间一角,目之所及清晰可见。可他意识不到,入眼的东西仍然缺乏细节。梦境灌输给他的概念,是——梦想成真。 太美好了,这个下午…… 在这个连同窗外风景都粗制滥造的房间里,九方阵坐在桌前的椅子上,阳光打在上半身,他情不自禁看向屋里的另一个人。 他意识不到自己眼中,伏黑惠的面部刻板且始终正面对他——因为他没见过伏黑惠的侧脸。 他只觉得,明明没有开窗户,空调的通风口也离桌子很远,为什么伏黑惠的睫毛会轻轻颤动,一颤一颤就像绽在心上。 他还不懂。 体会到之前没能体验的清晰世界。人之常情,他开始得意忘形。 他重复:“卷子我会做,校长会给我满分。” 伏黑惠:“嗯?” 九方阵:“五条悟会给我奖励。” “啊,你想说什么?” “你的奖励呢?” 啊? 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在静悄悄的室内清晰可闻,除此之外就是空调工作的细微沙响。 九方阵感受到了微风。 为什么面前的少年从未面目可憎? 为什么他和任何人,任何任何,都不一样? 为什么……下午的阳光会把睫毛吹动? 碧色的眼睛……好看…… 这些矫揉造作的想法…… 不想懂了。 在连自己的心意都没办法分辨清楚的懵懂的年纪,小疯子的忐忑消湮在有关奖励的问句中。 沉醉在阳光和微风的温暖,暂时忘记了患得患失的踌躇。 他撩开遮挡阳光也遮挡自己内心的帽子,顺应内心的冲动。 凑上去和少年交换了一个青涩的吻。 第80章 【角色【九方阵】向【伏黑惠】示爱】 【判定██】 【进入等待通道】 随后的梦境便一发不可收拾。 少年简单的感情像夏季的凉风,明明可以直来直往,偏偏打着旋弯弯绕绕地缠在周身。 他们羞于开口。 他们从不直白。 下午的火烧云不可能无止境的留在天上,对于那个兴之所至的吻, 他们不约而同选择沉默。 可对九方阵来说,在这个吻之后,黑夜与噩梦好像非常有眼色地退去,干脆利落地留下干净明亮的未来。 高专的祓除任务频率降低了很多,他也已经好久没再被西园寺正我护送出去干脏活了。高中生年纪的少年少女有了大把的空余时间逛街、玩耍,他重归明亮的眼睛再也不能阻止他接触外界事物!就连嘴毒的学姐、看不惯的同期女生,还有闹腾的学长,他也随着时间慢慢接受了他们。 虽然, 九方阵暴躁易怒的性格总是改不了, 可攻击性大幅度减弱, 动不动就对旁边人动手的习惯改变了很多。 随着时间快速流逝,他逐渐开朗,向一个正常男高中生发展——不良倾向的。 他摘掉了总是套在头上的帽子,露出不见天日的脸。明明表情不善,衣着打扮却因曾经视力模糊而喜好亮色,明亮颜色配上那张脸,极具有迷惑性!有一次还在街上被阳光开朗的女孩子拦住搭讪! 要不是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拉住他, 他差点因为习惯性的被害论一拳糊上去! 事后熊猫和狗卷棘盯了他许久,然后大呼不公! 在人前, 他会因仍然不善与外人相处而被同伴们嘲笑,虽然其实大家知道他已经软化太多了。 在人后……他会拉住伏黑惠躲在同伴们看不见的角落里偷偷接吻。 任务结束,落雨的巷口,两个人挤在屋檐下轻轻触碰,然后在辅助监督的车停在外面时默不作声地分开…… 一二年级的大家聚在一起唱歌玩耍时, 他会叫住魔音灌耳中安静吃零食的伏黑惠到无人的地方,急切地交换呼吸…… 一群人走在一起,九方阵被几句话挑动炸毛,被伏黑惠安抚后陪他落在后面。 热闹的休息日,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女生讨论美甲和发型,中间的熊猫小心翼翼地扮演布偶,狗卷棘鲑鱼鲑鱼地跟熊猫说话。 天与咒缚消失,不用畏惧避让的麻烦,明明不怕人群了,九方阵却还是习惯性地贴在另一个人身边,靠对方的引导走路。 “不能把狗给我牵吗?” “……玉犬不方便出来。” 于是走在所有人身后,“方便”的伏黑惠,被迫贡献出了纤长的手指。 两个少年安静地牵手,不是十指紧扣的黏腻,甚至连手掌的温度都吝啬分享。比手掌低温许多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触碰,偶尔会轻轻捏住对方的指尖。暴躁的少年和国中时的校霸不良,在背对阳光的地方享受这隐晦的克制和距离感。 这份距离感在夜晚的时候会化身成少年们分泌的荷尔蒙,高专的宿舍邻近,憎恨黑暗的九方阵在第一次尝试被默许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三天两头溜到隔壁,讨要温热的怀抱和干净轻柔的吻。 说来也奇怪,自从伏黑惠第一次在他【疯狂】时拥抱了他,惊险地结束了他的领域展开,伏黑惠的身体就像绑定了治疗点,只要贴紧他,就能从这个人身上汲取维持清醒的力量。 在他从频繁发作的【躁郁】中治疗的过程里,雨后清冷的气息就是攀岩人紧紧抓住的绳索,是病人赖以生存的成瘾药。 他仍然看不清其他伙伴的脸,但他完全意识不到这回事。倒是偶然在一个角落看到虎杖悠仁的遗像,然后清楚明白那个人就如伏黑惠担忧地再三重复那样,是个看错了的幻觉,是个已经死亡的人。 咒术师经历的事太多,他已经学会不去在意那些。 有了让他更在意的事! 在二年级的一次任务中,伏黑惠救下一个少女。少女是个骄纵的大小姐,多方打听后得到了少年咒术师的联系方式,然后开始了长达两个月的纠缠不休。 一年的时间,伏黑惠对九方阵的精神状态已经信任了很多,但仍然保持谨慎防止他复发。他对少女采取的措施时无数次拉黑,严肃地警告,还有……并非单身的宣言。 这个交往宣言被女生指出是个谎言,她早已向他的前辈和老师打听过,他接触的人很少,根本没有所谓的“女朋友”! 伏黑惠还没来得及解释不是女朋友的话题,大小姐就亲自找上门来,在东京高专的结界处和偶然碰到的九方阵爆发剧烈冲突! 幸好有家入硝子救命。 九方阵再次因为情绪不稳定被重点观察。 正因为与正常的他相处过,受激状态起伏不定的情绪便更叫人难以忍受。 他不许伏黑惠和别人一起训练体术,反正经过一年的锻炼,他也能跟继承十种影法术的式神使打个有来有往。 和伏黑惠搭档的任务也屡次被他抢走,哪怕轻松的二级任务也要缠着同去。 钉崎野蔷薇心直口快:“喂你们两个黏黏糊糊的,看得老娘真是闹心!”他们这届一共就剩仨人,这俩人成天凑在一起,是不是在霸凌老娘啊? 九方阵呼啸而来的咒力弹被锤子险而又险地化解。 …… 也不知道伏黑惠为什么那么招人喜欢,短短半年,又冒出来了小时候救过一命于是一直以他为标杆的小姑娘、公司破产恋爱受阻诞生咒灵被他祓除的成熟姐姐…… 他开始正大光明地向伏黑惠索吻。 在锻炼体术的操场上,在辅助监督车辆的后座,在不甘心带着家长和保镖找上门的大小姐面前…… 眼睛里只有一个人存在的小疯子迷迷糊糊叼着对方的下嘴唇,双手揽住黑发少年的脖子,整个身体都赖在对方的胸膛。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多么病态,尴尬地闭着眼却迟迟没有推开的伏黑惠也不知道,只有瞧见屋里愈发淫.乱其他人看得到…… 少女拂袖而去:“疯了!真是疯了!” 疯了,真是疯了! 在九方阵的梦境中,伏黑惠是正常的,是和治愈又复发,无休止折腾所有人的小疯子截然不同的人。 伏黑惠永远包容他。 所以时而清醒的九方阵便更是痛苦,更是偏执,比鲨鱼还要贪婪,死咬着齿尖的那块肉! 清冷的少年回绝前辈和老师的一切好意,尽最大努力回避纠缠不休的烂桃花,到最后甚至连手机都放弃使用,让通知任务的辅助监督只能打到九方阵这里来…… 他在尽一切所能救赎他…… 梦境就像九方阵潜意识的推演,少年认为可能发生什么、担忧发生什么,这个世界就会发生什么。只有伏黑惠!九方阵一千遍一万遍去质疑,去臆想,他始终没有离开! 于是九方阵复发的病情再次好转。 【躁郁】、【被害妄想】统统平息,暴躁的少年笑容变多了,高中三年总算顺利过去。 被他忘在脑后的九方家也消失无踪,折磨他大部分人生的咒术界高层更是仿佛被五条悟挡得密不透风一样毫无存在感! 毕业后,他们仍未对彼此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只是唇舌的交缠已经熟练至极,对另一个人的呼吸熟悉得蒙着眼睛也能听出来! 有人问伏黑惠什么时候结婚,九方阵远远看去,路人甲毫无记忆点的脸旁边,是伏黑惠紧闭的嘴唇。 有时候他的世界会天空倒悬,蛇一样攀附伏黑惠的少年绷紧指尖,凝视着他的瞳孔。 你在想什么呢? 我为什么读不到你的心声? ……那些话,你为什么不说呢? 他从来痛恨掌控能力的缺失,曾经是掌控不了自己,现在是掌控不了这个人。 可九方阵想:冬季飘雪的日子里,搂住自己的只有他,给他温暖的只有他,震颤到灵魂酥麻的人也只有他…… 所以冬天离不开他。 夏天也不行。 春天秋天也不行。 就这样吧。 难逃悲观的九方阵想着。 就这样过下去吧。 反正你自己也没说出口不是吗? 于是得过且过的结果就是,上一秒还在在谈双方都不曾宣之于口的恋爱,九方阵纠缠着,强迫着,恨不得往死里拥抱亲吻融为一体才好…… 下一秒咒术界宣布了天才咒术师伏黑惠的死讯,禅院家的人前来讨要他的尸体。 十种影法术——禅院家流传的术式,九方阵现在才产生实际感。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窗外背景的蓝,干净的纸张,翻动的书页…… 背在身后悄悄捏住的指尖,夏季清冷的雨,尚待捅破的窗户纸…… 他的一年四季…… * …… 他挣扎着做一个不醒梦,努力为它续上一秒,再续上一秒。 因为最美好不过天上,最真实不过人间。 天上有云帆高挂,有蓝色气泡水打入泡沫,柠檬味道酸苦不掩甜蜜。 人间,连呼吸都是痛的。 他在梦里往返天上人间,飘浮在脚底踩不到实处的空中,摆动手臂和双腿,挣脱无形的空气漩涡拼尽全力游向天空。 可是没等他够到泡沫云朵,或者力竭而死败给重力…… 梦境中倒悬的天空,在提心吊胆等待又等待之后,终于坠落了! * 伏黑惠坐在辅助监督的车后座,恍恍惚惚被司机叫醒。 “咒术师同学,已经到了。” 黑色翘发的少年揉了揉脑袋,尚且有轻微的疼痛残留。 他之前在街边寻找突然消失的九方阵时,看到一个小孩子过马路莽撞地往前跑没注意车辆,眼看就要被撞上,被他赶紧扑倒滚到一边。 小孩子安然无恙,他却好像在翻滚时头部不慎撞到碎石敲了一下。 随后不久,他终于打通九方阵的电话,对面说要再去一次鹤先生的领域,让他不要担忧。 怎么可能不担忧啊可恶! 你忘了吗那可是特级咒灵! 可人就是铁了心要去,劝是劝不动,威胁也毫无用处,不如说起了反作用。伏黑惠只能在发短信汇报五条悟之后,坐上辅助监督的车去找他。 夏季还没过去,车里冷气开得很足,伏黑惠简单回复了狗卷棘的消息后就有些昏昏欲睡。 他没想睡的,可是终究没能保持清醒。 车开了能有不到一小时吧,他也算是不小心趁这个时间睡了一个“下午觉”。这个时间……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正常入睡。 醒来之后,好像头部撞的那一下没有想象中那么轻,睁开眼睛后仍然昏昏沉沉。 说不清楚刚才靠在车窗上做了什么梦,梦醒了也没有完全脱离,零零星星泛起不属于他的情感。直觉告诉他这个梦可能不是简单的睡眠引起,有着很重要的内容。可他确实想不太起来…… 问问五条老师认不认识和梦境有关的咒术师吧…… 伏黑惠一边走一边按压头部隐隐作痛的地方,又决定:不,还是算了,绝对会被无良大人嘲笑!可能是脑震荡,我该回去找家入医生…… 他找到九方阵的时候,领域已经消失无踪。别说战斗痕迹了,连咒力残秽都没有! 九方阵背对他侧躺着,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伏黑惠奔跑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心跳,鼻息,头部是否遭受重击,身上有无外伤…… 没有。 伏黑惠并没有松一口气。他继续检查,九方阵身上什至连点血迹都没有! 无外伤、呼吸正常、昏迷不醒…… 就像睡着一样,却无论如何也叫不醒。 这些症状好像触及了伏黑惠的痛点,他心脏紧缩泛出恐惧。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不要和……一样! 这里是距离东京三百七十公里的京都,是新干线要坐两小时的地方,是距离市区车程一小时远的京都郊。 他不知道鹤先生来京都做什么,也不知道九方阵究竟遭遇了什么。 他只知道事不宜迟,他要尽快带九方阵回东京找家入硝子! 辅助监督的车停在两公里外,伏黑惠把人背在身后,顾不得头部的不适,还有低血糖或者脑震荡带来的犯恶心,飞快地往那个方向走。 “……”搭在他后颈出的大脑动了动,因为伏黑惠步伐太大,被湮没在上下起伏之中。 伏黑惠一无所觉,直到垂落在他身前的手臂突然抬起,牢牢按住他的脖颈,像是拥抱过紧,也像是从后方用手指给他一个锁喉! “呃、呃……”伏黑惠猝不及防间喉咙发出窒息声。那手指按在他的喉结上,圆润的指甲划不破他的皮肤,但伏黑惠敢肯定松手之后他脖子上绝对会留一个手掌印! 体术优秀的伏黑惠再怎么难受也比半路出家且尚且迷糊的九方阵强,更何况他十分清醒!他快速把后背上九方阵的身体向上一抬,借着动作带来的缝隙飞快脱身! 九方阵腿部没来得及用力,向下一软被伏黑惠拽着胳膊搀起。 其实应该让他摔一下清醒清醒的。伏黑惠想。 算了,和他计较太多你就输了! 九方阵脱离无所不能的梦境,或者说幻境后,眼前的模糊是陪伴他十六年的风景,摆脱不掉的天与咒缚和受人掣肘的境遇才是最真实的现实。 他一脚跨在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向前跌落。 …… 跌落的趋势被一只手制止。 “喂你再站不住的话我就松手了!”话是这么说,搀着的手是半点没放松。 见九方阵半天还没清醒,但很明显没什么大碍,伏黑惠咬牙气道:“笨蛋!两条腿给我使劲啊喂!喂,喂……要人搀到什么时候?”九方阵终于转动脑袋看向他。 伏黑惠看着九方阵漆黑的眼睛,嘴上说:“真是给人添麻烦!”实际上见人没事心里也松一口气。 “伏黑、惠……?” 天色渐晚,有点陌生又极为熟悉的冷淡声线,和梦中……其实有所区别。九方阵大脑发烫,晕晕乎乎的还没从后遗症中完全清醒。不过他已经从区别中知道,刚刚的的一切做不得真,是臆想,或者说是鹤丸国永领域的效果。 好可惜啊…… 他直勾勾对着伏黑惠的眼睛,看他不耐颤动的眼睫毛,心里想。 伏黑惠被看得发毛立马松手了,九方阵顺着重力跌坐在地上。 “啊,我一松手你还真坐下了!” 少年叹了口气弯腰想把人拉起来,“唉,算了也没多远,我背你走一小段……” 他这一弯腰就没能直起来。 ……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直起来,而是就这样弯着腰,可能是因为脖子被环住固定了吧。衬衫后摆翘起露出一小节腰,被凉风吹着应当是冷的。 但他很热。 许久,躬着腰到底还是酸软,少年彻底放弃这个动作,干脆单膝跪在地上,这样便利了他双臂回抱。 这种感觉…… 被人偷袭嘴巴,脖子被勒得很疼,少年却除了一开始以外,再没有挣脱的动作。 呼吸在耳边炸响,再细微的声音变化贴得极近也足以捕捉。 夏末的晚上,少年们仗着咒术师的体质,仍然穿着单薄的衣服,也不披一件外套。可这方便了拥抱的人攫取对方的体温,即使他们或跪或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落日照出重叠的影子被无限拉长。 霸道的小疯子不肯被人忤逆,可是他啃咬的同时,搂紧一个人不比搂一床被子、搂一个玩偶成熟。明明在做大人做的事,偏偏缺少大人的礼貌,更比成年人幼稚许多。 以古板纯爱的价值观来看,初吻理当很投入才对,但是安静回吻的伏黑惠半阖双眼任凭温热呼吸喷洒莫名升起一个念头: 后颈的指印也逃不了了。 80-90 第81章 主动闯入特级咒灵领域这件事可大可小,由于知道的人很少,唯一的外人辅助监督还是老熟人伊地知洁高!所以在电话里五条悟把这件事轻拿轻放,只问故地重游九方阵有什么感想? 有什么感想? …… 电话里五条悟没有得到具体回答也不生气,被挂断电话之前说:“小阵不要把领域当做后花园随便乱逛就行,喜欢领域的话可以来找老师玩~” 旁听的伏黑惠:说的像国中生郊游一样! 不过虽然九方阵对领域里的事情讳莫如深,但一直相处伏黑惠还是看得出来:短短一下午,九方阵谈不上变了一个人,至少也与之前有所不同!总是暴躁又心直口快的人心中开始藏了事,眉宇间的郁气好似要突破出来,明明…… 【领域——天上有天对玩家关闭】 九方阵自己也在问自己。 他当时为什么答应作为咒术师带路来着……? 【任务奖励:压切长谷部的答谢已获得】 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奖励……跳脱迷茫,将心中的渴望明晰。 这场梦中,主基调是心想事成,流水般的日子是小心探出头互相碰触的蜗牛触角,是气泡水与柠檬汁组成的永不结束的夏天。现世中本该困扰许久的咒术界的桎梏一直隐藏在水中,直到最后梦境撕破才露出獠牙。 伏黑惠死亡、五条悟的消失……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纠缠已久挥之不去的鬼影!干净的云朵距离越来越远,腐朽古老,散发幽幽死气的世界朝他敞开大门,伸出无数柔软湿滑的巨手拽他落下…… 重回黑暗。 如果说咒术界在梦境的前期,已经不再成为他的困扰, 没有视力作代价时,他已经能够拥抱象征力量的咒力, 坦然接受作为咒术师祓除咒灵拯救他人的使命…… 那么,离开咒术界——这个他长久以来的渴望,在梦境的后半程终于到达巅峰! 想到这里,九方阵的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干涩的眼睛睁得太久,好像有异物进入眼睛, 他不适地闭眼去揉。 不要坠落! 可是还能怎样呢? 除了在五条悟大方的庇护之下躲三年,他仅凭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别揉。”抬起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阻止他把眼睛揉地更红。 “可能是睫毛掉进去了,用水洗一下。” “不用你指导!”九方阵嘴上说着,挣脱开手臂,脚步已经随着后背的推力往酒店房间水池拐。 他畏惧死亡,畏惧受到伤害,直至一个人的死讯成为轻而易举击垮他的重锤,他才恍然。 这场幻境馈赠他,让他明晰的东西。 其实还有…… 他的渴望,近在眼前。 * 看着九方阵去洗眼睛的身影,伏黑惠沉默在原地。 他其实想和九方阵说些什么,比如说上午联谊时为什么突然跑掉?比如说他怎么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突然消失的?想问的有很多,想聊的也有很多。当然,占据他心神最多的还是…… 关于那个冲动的吻。 九方阵在清醒过后推开了他。那个吻就像镜花水月,触碰是真实的,温度是真实的,可是情绪是飘浮的,少年是不定的。 呼吸分开后,按理说他们该把事情说清楚,可是九方阵就如同呼吸一样自然,仿佛一切只是虚幻,拥抱的热度只是他的幻觉。 他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了。 伏黑惠低头摆弄手机,两条腿搭在床边。他还没吃饭,现在饿得不行。可是点进页面也看不进内容,就把页面划掉,换下一个,周而复始。其实他想把玉犬召唤出来,或者叫些脱兔,很多时候他就是靠摸摸它们缓解压力。 ……算了,玉犬会被九方阵惦记上,脱兔吓到过他。 “嗡嗡——” 伏黑惠的手机振动,关掉送餐页面,社交软件里的私聊页面振个不停。 他点开一看,有钉崎的有熊猫的,都是让他赶紧去群里,有大事发生! 什么大事啊? 高专的群聊非常热闹,狗卷棘是个水群大户,日常从咒术师论坛里扒八卦回来分享。熊猫热衷捧场,光是他们两个人就能聊个有来有往,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在群里聊。 伏黑惠点开被他屏蔽的群消息,底下是一排排惊叹号还有意味不明的感叹。 手指往上滑,越过一大堆碎片化信息的讨论,终于翻到了狗卷棘发出来的截图。 截图加载出来下方是一张照片,主人公是姿势诡异的伏黑惠本人和另一个背对的后脑勺。贴得很近,仿佛下一秒就要亲上去。 论坛帖子标题:【十影继承人或被强迫,那个人竟是ta ! 】 楼主:从学妹那里挖过来的神图,照片里的是究竟是谁,懂的都懂。理讨一下咒术界有望媲美最强的天才到底是不是被qp…… 二楼:恨不得按头! 三楼:我不信!除非楼主把正脸放出来!小疯子怎么可能开窍?没有证据我坚决不信! …… 然后是高达上百楼的回复与讨论,要知道咒术师才多少人!爱用手机会逛论坛的更是能有多少人! 伏黑惠眼前一黑。 他还没看狗卷棘后面发的论坛截图,先看群里的对话。 一群乐子人兼当事人正兴致勃勃地在群里讨论,简直把群聊当第二个论坛用,一看就是吸纳了帖子里众多观点,站不同派系! 【白叁角我的最爱】:如果想反抗,早就脱身了! 【胖达不是胖达】:没有推开,这代表了什么! ! ! 熊猫和狗卷棘显然站同一个立场,一起反驳二人不和或者强制爱的观点。伏黑惠点开帖子链接看到,他们俩看热闹不嫌事大,已经在论坛里舌战群儒了…… ……这群人是闲的吗! 还有,究竟是谁把照片泄露出去的! 伏黑惠在群里发一个“?” 并用九方阵常说的话真诚质问:“你们是有毛病吗?” 群里人纷纷脱身:不是我们传出去的,肯定是京都校! 澄清后并不无辜的前辈/同期:他们只把照片给了悟/正道而已…… 伏黑惠联系管理员申请删除帖子,之后就躺在床上没再管后续发展。不是他不关心,而是他现在太累了,还没吃上晚饭,连衣服都懒得换…… 明明来京都没多久,却感觉发生了好多事。 延期的交流会、大批出现游荡的怪物、九方的病情,还有今天…… 咒术师忙碌,但最近是要把日程塞爆吗? ! 发现九方阵已经在他刚才翻手机的时候不打一声招呼霸占了床的另一半,背对着他好像在拒绝交流。伏黑惠疲惫地闭上眼。 和没事就来他寝室打秋风过夜的五条悟一样,又是一个没有自己房间的人! 说起来。 ……京都这趟所谓的“旅途”也够久了吧?东京没有咒灵了吗! 唉,什么时候能回学校啊? 惠惠心累.jpg 伏黑惠把手挡在眼睛上。他只觉得,身边的人就像阴晴不定的天气,很好猜,却也确实叫人猜不透。 伏黑惠想起不久前九方阵站在碎掉的落地窗前,一无所觉地向前踏去…… 还有,被渺小的四级咒灵吓到崩溃发狂,情绪耗尽累到极致后,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自己腾给他的房间,明明手边就是吹风筒,偏偏任凭发丝耷拉在脸上,空白的表情愣是可怜巴巴的…… 总是这样让人放心不下的样子,好像一个没看住,稍微离开了人,就会像脆弱的蝴蝶一样,把翅膀折断。 那时的表情,与急切索吻的时候,分明一模一样! 这个人,明明很好猜。 猜不透,不敢猜透的人是他自己。 论坛里的人看到一张无法确认真相的照片就热闹成过年,明知道是假的也像模像样地“讨论”…… 同学和前辈兴致勃勃地凑热闹,没有人知道,被他们“臆想”出的吻,确实就发生在当天…… 轻轻的呼吸就在不到一米远的地方,伏黑惠不知道九方阵是闭目养神还是已经睡着?少年呼吸的节奏逐渐和另一个人同调。 伏黑惠放下挡着脸的手。 他有点困了。 伏黑惠没休息多久,他被手机振动吵醒。 禅院真依私聊伏黑惠,跟他道歉: 一开始的帖子是一个学姐开的,只是想八卦一下。帖子被令一个和九方阵有仇怨的毕业学姐看到后,打听到来源,来问她在现场有没有其他照片?学姐和她关系很好,她当时不知道,没多想就发过去了。直到有人提醒,她才发现闹大了,真的很抱歉! 她也是才知道,毕业两年的学姐在自己还没入学的时候,父亲曾经被九方阵不分敌我地重伤过。他只是三级咒术师,放到现在当然参与九方阵接触的任务。然而四年前九方阵的评级也只有二级,却被安排了一级的任务! 因为没有什么家族背景,高层甚至没想让这个中年咒术师治疗!要不是她当时在咒术师学校,求到了东京姐妹校的家入硝子,恐怕她父亲从此就要少一条腿! 禅院真依把这些恩怨都跟伏黑惠说了,诚恳抱歉说自己吸取教训,已经申请封禁帖子,并且愿意尽可能补偿。 和联谊的时候与禅院学姐针锋相对的口吻完全不同。 伏黑惠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狗卷棘发的链接已经灰掉点不开,显然管理员受理了他的举报。 他从床上坐起身登入论坛,另一个很刺眼的标题浮在最上面。 标红帖子:【恶心的害人精】 点进去是一大堆角度微妙的图片,配的文字充斥着楼主的恶意。她没有过多提起伏黑惠,所有不友好的语言完全针对九方阵使用。 情绪煽动得很成功,和被封禁的帖子截然不同,这里要激进许多。 看不惯伏黑惠术式天赋的人有许多,看不惯恶名缠身的九方阵的人更多,甚至还有单纯的血统论…… 有一些眼熟的人在为他们说话,并且直言这些只是大家开玩笑,当真的人纯属有病! 他还能看到禅院学姐的马甲战斗力十足地把嘴臭的人怼回去。 伏黑惠冷着脸,握着手机一直看到帖子消失。 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你在看什么?”九方阵冷不丁一问。 “没什么,你要吃饭吗?” 九方阵坐起身。 “你的手机一直在响,是谁在给你发消息?” “就是钉崎他们,反正是些无聊的八卦。” 伏黑惠下床打开还温热的食盒,递给九方阵一双筷子。 他表情和语气都很正常,完全看不出他藏有心事。 九方阵急躁地追问:“你能不能说具体点?到底说了些什么!聊了这么久,我才不信只是些无聊的八卦!” “真的是钉崎吗?还是说纠缠你的是……”九方阵想不起来梦里的大小姐叫什么名字。 他想不起来,但他很在意,在意伏黑惠一直盯着手机这件事!因为在现实里,他看不到!社交软件这些普通人用来交流感情的利器,却能把他天然和别人隔开! 他生气,他烦躁,他丢开筷子,又想凑过来故技重施。 “你在焦躁什么?”伏黑惠很平静。 少年没有躲开抱过来的九方阵,但也没有低头迁就抬起脸胡乱亲的黑猫。 “我烦得要死!我要是知道我在烦什么,早就全干掉了!”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啊啊你到底想说什么!”得不到有效安抚的人想摔东西,想砸屋子!他松开拽着伏黑惠衣服的手,恨恨地捶捶放着手机的桌子。 怒火与渴望在心里化作蚂蚁,啃噬他的理智! 已经明确自己想要什么,可无论是眼前这个人,还是永远自己掌控人生的野望,都无法得到,无法实现! 又有人要来和我抢你了吗? 你就这么受欢迎吗? 想要他,想要得到这个人!一定要得到! 少年满脸阴郁,躁动地啃咬指甲。 他渴望的这个人不乖,怎么办?怎么夺过来!果然还是先…… 【九方阵】的人物面板上,悄然刷新出【欲求不满】的状态。 拼死渴望,抓心挠肝,欲壑难填,却始终求不得。 他死死盯着手机的位置,在他下一秒就要用上咒力的时候,伏黑惠按住他的头。 一点都不轻柔,甚至连爱.抚玉犬柔顺皮毛都要比这温柔! “桌上还有晚饭,打翻了没得吃了。” 手指擦过发丝拂过头皮,长久地留在少年的后颈处。用手影战斗的咒术师少年不轻不重地按住他的脖子,说不上是在表示亲密还是在安抚制止。九方阵反抗的时候,他就把手指插进他的发丝间……就像随时能掌控他的后脑,固定住,吻上去。 而这只是个错觉。 他的声音仍然清冽,语气却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我不清楚你在焦虑什么,也搞不懂你想做什么。” 少年贴得很近,手指下肌肤温热能摸出血管的搏动! 伏黑惠甚至在明知九方阵看不清他的表情的情况下,率先受不了偏过头,声音也没那么有底气了:“我才是应该烦恼的那个人吧?” 自顾自亲上来,动不动做些亲密的动作,甚至在什么关系都没有确定的情况下,闹得整个咒术界都知道了,偏偏他们两个当事人还没有搞懂…… “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问出来了! 伏黑惠小声说,他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他真的无法再容忍九方阵这样若即若离下去!亲近也好,疏远也好,全都由一人掌控,而他连做出反应的立场都没有! “是恋人,还是呃……”朋友两个字他根本说不出口,哪有好朋友好同学亲在一起的? 【等待通道关闭】 【角色【九方阵】向【伏黑惠】示爱】 【判定结果:成功】 在清楚自己想法的那一瞬间,伏黑惠放弃让九方阵主导一切,没等九方阵将答句说出口,一切就隐没在模糊的唇齿间。 “是恋人……”完全没留出九方阵造作的余地。 被紧紧拥住,迷离间意识到自己多出【情侣】关系的九方阵放任自己把全身重量交给对方。 得到了…… “拥有”的感觉很美好,在刚明晰渴望的时候就得到了想要的,真的很快乐! 躁动的血液像被脑后的手指梳顺了捋直了,安分流动直达灵魂! 可为什么,拥抱着自己新获得的所有物,却仍然好似浮在空中,踩不到地面,够不到天空,没有欲望被满足的快感呢? 空虚。 于是更加用力,更加渴望,更加沉沦。 九方阵按住少年挺翘的发丝。 身心都是愉悦的,所以他自然察觉不到。 第一次,在移动治疗点这里,【压力值】不减反增。 第82章 九方阵称呼别人时, 惯用两种方式。 【喂】是最常用的,基本上他隔着老远分辨出人形后,分不清具体是谁就喊一句,然后等待对方主动打招呼。 其二就是认出来人,关系尚可的,他就直呼其名。 被归类为“关系尚可”的人少之又少,至少钉崎野蔷薇还在【喂】的层次上打转。 总之,是个抛弃现代社交礼仪,好像不屑与人缔结亲密关系,粗鲁又自我的家伙! 吃完早饭,小团体成员聚首。 钉崎野蔷薇:“我早就知道他们有鬼!” 熊·真正的八卦王者·火眼金睛·猫:“钉崎你不是昨天才说过绝对不可能……”后面的话被少女眼神逼了回去。 昨晚又起夜干活了, 好在结束得早。他们早起打算去和五条悟约定的地方, 谁知道吃个早餐的功夫就惊掉了下巴! 狗卷棘和熊猫打着眉眼官司,彼此都很震惊九方阵对海胆头后辈的称呼变为了特殊的“惠”。而且那语调,放在别人身上算正常,放在九方阵身上……好家伙!那都算得上柔情似水了! 不仅如此,虽然没有直言,但关系的改变似乎已经展露在细枝末节中。 “你去问问!” “无聊,你怎么不去?” “棘你去!” “木鱼花!木鱼花!” 最后皮毛厚实的熊猫顶着九方阵戒备的目光把伏黑惠拽走,最终确认了一次。 得到的答案出人意料, 又好像早有苗头。 (熊猫叉腰) “啧,不耽误战斗就好。”禅院真希冷酷地撂下评语,转身想要退出鬼鬼祟祟小团体,被钉崎野蔷薇勾住手拉回来。 不知不觉打入二年级内部的钉崎:“真希姐真的不好奇吗!这可是我们学校第一对脱单的啊!真的是!不可思议!”她恨恨地说! 放着一个21世纪罕见的美少女不看,谁能想到两个臭脸男凑一起了呢! 这个世界!有天理吗! “不好奇。我要先回房间收拾东西,你们自己聊吧。”绿发少女率先离开。 “啊,钉崎你上学晚还不知道, ”熊猫语气复杂地说:“我们年级还有一个英年早婚的呢……” 钉崎野蔷薇震惊! “他怎么做到的!?我们学校的男生居然能找到女朋友!” “喂你怎么跟前辈说话呢!” “明太子!” “五条老师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还有,熊猫前辈就不要想着找母熊了!狗卷前辈这条件也难!” 于是话题拐到没边。 直到熊猫突然说:“我把忧太的账号推送给你,他人很好的,感情这种事你自己向他请教吧。” 钉崎:“不用,二年级的小群我也在里面,我自己加就行。” 熊猫震惊:“说起来,之前还没意识到,钉崎你好像总和我们二年级一起玩哦!没有任务的时候也没见你跟一年级有什么活动。” 钉崎野蔷薇撂下手机愤恨朝另一个方向伸手:“你看我插的进去吗!” 手指所向,九方阵像一头饱食的兽类,安静地靠墙站着。伏黑惠帮他检查包里的行李,时不时问一句。 明明和他们站在同一个空间里,偏偏两个人自带的氛围感好像能把其他人隔绝在一旁,硬生生让人不愿靠近。 在楼下等禅院真希收拾东西的时候,有陌生人经过,伏黑惠还会有意地挡一挡,免得九方阵不适。 “……确实”。熊猫:“辛苦你了。” 没等当事人辟谣,论坛的事很快平息,根本没有发酵的余地。据说管理员拒绝撤销第二个讨论贴,直到五条悟打了电话才不甘妥协。 不过这已经是不重要的事了! ——他们在京都的“度假”时间快!结!束!了! 就连钉崎野蔷薇也不得不承认,除去夜晚履行咒术师职责消灭游荡的似鬼非鬼的怪物,他们过得还蛮轻松的。不用上课,没有突发任务,还能在大城市里到处逛吃逛喝,这样说来可不就是度假! 然而夜蛾校长已经在催促,很明显他们回去面临的就是补课+考试两件套!一早上他们收到五条悟发的消息说:让他们珍惜眼前时光,特意租一辆大巴车带他们游山玩水。 嗯,他们信了。 这也是他们在大巴车上睡得东倒西歪的主要原因——这个姓五条的混蛋凌晨三点进行的信息轰炸,而现代年轻人半夜清醒大多习惯再玩会手机…… 连禅院真希都没逃过。 九方阵和伏黑惠座椅在同一排,他是难得的有好习惯的人,手机从来不放在身边,还是大清早伏黑惠叫醒他才得知的游玩计划。 伏黑惠作息也很健康,自律性极强。可是他因为某种原因昨晚好像也没睡好,现在靠在座椅上,垂眸昏昏欲睡。 车辆很颠簸,发动机声音也很吵,九方阵的胳膊不时和旁边人的碰在一起,但他们都没有换一个姿势。 他能感觉到,其他人坐在离他们很远的座位处。这是因为他上车的时候特意选的靠后的地方,反正一整个车都是空位。伏黑惠似乎有些微辞,但没拉动他,半晌还是坐在他身边了。 九方阵很满意。他不想扎堆,但也不想和伏黑惠离得太远。少年的热度隔着薄薄衣裳熨帖他的手肘皮肤,他贪恋这种感觉——这种安心而有依靠的感觉! 【情侣】就该是这样!同进同出,同去同归! 他在伏黑惠陷入睡眠最后一秒牵住他被空调吹得微凉的手指尖。 这次他说什么也要紧紧抓住! * 刚确认关系的新晋情侣毫不遮掩,逮到空就捏着手指连在一起。感情上的前辈——老大白栖川却还处于“待分手”状态。 时之政府通过现世的另一队付丧神给白栖川的本丸递了消息,说已经加班加点开通了特别通道,身体异常的白栖川也可以回到本丸修养了。 白栖川的付丧神们大喜过望,很明显时之政府没有放弃这位“断线”的审神者,不会在他昏迷期间把刀剑们转让给别人! 主公还有了更安全的恢复场所! 本丸里到处都是主公遗留逸散的灵力,主公一定会更早醒过来吧! 压切长谷部当即决定,抛下在现世经营的一切,只采购足够的物资,留下了租期未结束的院落。这是个绝佳的落脚点,检非违使至今没有发现这个地方。 临走前,他亲自去了鹤丸国永领域出现的地方,不出所料,已经人去楼空。 院子先租着吧,鹤丸国永还在这里,主公早晚要回来见他的…… 他谢过帮助他们良多的本丸,带着呼吸清浅的审神者和数十位逗留现世的付丧神回到久违的本丸。 白栖川在离开鹤丸国永的领域时,转化人类进度条的停滞已经是不可逆转的状态。这也就是说,他已不需要依靠休眠来修复身体。 在江玖降临的时候,梦境沉浮了半月之久的墨发青年颤动眼皮,沉静的眸子迎接窗外明亮的日光。 ——他提前醒来。 梳着长马尾的太郎太刀端着水进来,看到睁开双眼的白栖川,惊讶地瞳孔微缩。 “哦呀,主公您醒了。”端庄的大太刀付丧神没有表现得过于惊喜,可柔和下来的气质说明他卸下了心里的重担。 他递给白栖川一杯水,本来想喂他喝,被白栖川提前接过来。可白栖川刚恢复意识,肌肉无力,喝了半杯撒了半杯。沉稳体贴的大太刀随后又递过来一个干毛巾。 “谢谢太郎。” “不用谢。”太郎太刀朝他点头:“我去叫长谷部过来”,然后就以超越大太刀平均值的速度走出了房间。 白栖川没有阻拦,只是低声重复:“长谷部、吗……” 他眯了眯眼,从他一睁眼就觉得外面晒进来的太阳过于刺眼,他不得不抬手缓解。已经适应了这样的亮度后,他又觉得皮肤晒得发烫。 刚刚为了喝水已经坐起身,白栖川干脆去抓被风吹动的窗帘。 压切长谷部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惨遭大难后瘦弱的主公,掀开被子坐在床上,用手拄着床榻挪动,努力朝窗户伸手的画面。! 青年双腿失力,明明有如玉般修长完美的小腿,如今甚至无法抬起蹬动!被青年侧身的动作拖在后面…… “阿路基!”压切长谷部大惊失色,顾不得呼唤“您终于醒了”之类的话,快速扶住白栖川的上身,然后把他身体摆正:“您要做什么,请尽情吩咐我!我一定拼死为您达成!” 白栖川失笑:“我只是想拉窗帘。” 压切长谷部立马转身,半秒不到,阳光被遮得严严实实,室内硬生生昏暗下来。 “您还有需要吗?请千万要告诉我!无论是什么!” “好像……没有?呃……” 压切长谷部疯狂鞠躬,等不到白栖川回复,于是就自己找活干。就像看不得自己闲着,在小小屋子里忙来忙去,为白栖川做一切他觉得有用的事。 用力过度了啊……长谷部。 刚醒过来,明明有很多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比如白栖川想知道压切长谷部是怎么醒过来的?邪崇还在吗?本丸其他刃怎么样了? ……而压切长谷部想知道:白栖川为什么会昏睡?什么时候能重新缔结契约?还有…… 他不可抑制地猜想着,刚醒来的审神者是不是在奇怪:久睡之后,身边怎么不见鹤丸国永?若主公这样问起后,他要如实回答吗? 于是一个人安静躺着,一个人满屋子乱窜,时不时瞄一眼青年是否还醒着。 问题就在嘴边,却谁也问不出口。 他们都没有提白栖川的腿,压切长谷部也没有过多询问白栖川是否还有哪里不适。 那双腿,从膝盖以下肉眼可见的失去生机,好像一段死物。皮肤是会呼吸的,血管也理当随心脏搏动,可他的腿和脚好比一颗假树,虽然绿意盎然,却只是油漆涂抹。 白栖川知道,这部分没有灵魂存在,更倾向于由灵力组成。 他猜测自己目前属于半咒骸半人类的物种,因为他用力掐自己的手指,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在手腕上偷偷掐出来的红印往日要一刻钟才能消失,如今一秒钟不到就自愈——这些都是咒骸拥有的特点。 他刚刚干渴难耐,估计正常进食是必要的,而这又是已经趋向人类才会有的需求。 他虽然无法控制双腿,却能感觉灵力淤积在腿部,连带身体都含有滞涩感。这样,估计在完全转化结束前……不仅不良于行,可能时不时还会变成肢体不协调的笨蛋了…… “长谷部。” “在!!!” 打刀付丧神面色庄重,放下到处擦擦抹抹的小手绢瞬间立正。这一小会,也不知道他从哪变出来一盘点心,连带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已经摆到白栖川床头了。 “你还需要……罢了,你过来我们重新缔结契约。之前实在情况紧急,我急于求生忘了你需要灵力支持。抱歉我当时也没想到会、呃……” 压切长谷部眼眶通红,瘪嘴努力板着脸,偏偏眼睛里滴答滴答往外掉大颗的泪水。 “阿路基!请您不要……不要再为我、再伤害自己了!” 他清楚自己曾经吞噬过白栖川多少灵力,如同无底洞般,永无止境的……而今主公还挂念着,甚至刚睁开眼睛,第一个问候的就是自己!他何德何能!他甚至还…… 曾经沾染过主公鲜血的刀刃,怎么配继续连累主公! “我已经死不足惜,若再让您虚弱……” 被强行压抑的痛苦重回心头。 “不!”他好像想清楚什么,擦干眼泪跪在白栖川床边,“请您在不需要我的时候将我碎刀!这是我该有的下场!”? 这是闹哪样? 第83章 “你说你要我什么?”白栖川以为自己听错了! 碎刀? 碎刀对刀剑付丧神来说不是相当于杀人吗? 压切长谷部失心疯了? 短发男人仍然跪着,腰背却挺起来,瞪着边缘泛红的眼睛郑重地对他说:“我犯下大错,理当切腹谢罪。可是……抱歉主公……因为还想再见您一面,因为还贪心与您的相处,所以我厚着脸面苟活着……” 白栖川奇怪:“你犯了什么大错?” 压切长谷部自审神者醒来后,狂喜之下埋没的隐痛终于决堤而出。 他细数自己的罪孽: 他能力不足,没能带领第一小队安全返回本丸,反而回到刀剑原形散落各地,还需要主公费心收集! 忠诚之刃却不能为主解忧,反而引起麻烦需要主公扫尾,此为一罪! 其二, 他犯下噬主之错! 在邪恶之人手里, 高傲自得的锋利化作捅入主公小腹的死劫! 压切, 象征刀刃锋利, 只要出现在嘴边就能嚼出死亡血腥味的名字, 他一直恨意居大却也曾为此暗喜过。可那时,他却恨不得自己是块废铁! 再然后,就是身陷囹吾。 起初是不合时宜的自闭,他不思为主公报仇,反而自觉犯下大错无脸见主公,绝望愧疚之下想要自我封存,让时间消散灵魂。可被那个探入灵魂的巨手触碰后,他身上隐藏的邪物被唤醒,他心灰意冷,在争夺身体的占据中失去先机! 黑雾掩盖他的视野,长久的迷乱后,再一恢复意识, 就恍惚看到:主公拨开云雾寻他而来…… 数十次的灵力供给,帮助他战胜体内扰乱心神的邪肆,让他重新有祓除莫名沾染的诅咒的可能! 他曾经不想活,可怎么敢让主公珍贵的灵力付之流水? 若是他生机断绝,不明白他自裁之意的主公会不会用大的代价,更频繁的透支,来“拯救”他? 压切长谷部知道以主公的良善和宽厚,是一定会拼尽全力这样做的。 对自己的生命自作主张,害主公损耗自身,此为第三错! 最后……目睹鹤丸拼死战斗,主公深陷危险,眼熟的仇人嚣张威胁,他却困在无知无觉的躯壳中无法战斗,眼见着咒灵将主公改造成面目全非的怪物…… 报仇了又能怎样呢?若不是主公留有后手,他再怎么哭嚎暴怒,也没法挽回他独一无二的主公了…… 即使如今,经历一场大劫的青年重新醒过来,消瘦一圈不说,也似乎留下了双腿无力的后遗症! 为人臣属却无能,为主手中利刃却反噬,空谈忠心实际却护主不力…… 碎刀理所应当! 白栖川看着这个跪在他床边的男人一条条说着自己的罪孽,从隐忍到眼圈痛红再到伏在他床边痛哭出声,把脸埋在手心里,捂得严严实实的像在床上磕头。 “啊,别哭了长谷部,我知道你自责,可是我还没怪罪你,碎刀更是无稽之谈,难道刀剑还要替我这个审神者决定自己的下场吗?” 白栖川知道了在祭典上特级咒灵真人是用压切长谷部祸害的自己,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都化作本体了,刀就只是被他人使用的兵器,哪里能决定自己的用途呢? 他不是很能理解压切长谷部这类付丧神的想法。 他无法共情,不知道身不由己为他人所用的刀剑们,为何会执着于旧主的死亡?更有许多付丧神把历史上主人的死亡归咎于自己护主不力? 偏偏有这种想法的压切长谷部还不是个例!比如大部分正经偶尔撒娇的红眼睛初始刀。好在加州清光的心结易解,他只是无意间与这位初始刀闲聊的时候开解了几句,少年就不再执着。 至于在他离开本丸几日前到来的不动行光,则抛不开执拗想法,时常沉湎于悲伤借酒逃避,他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位小短刀的心结。 还有更多刃,还有更多对过去难以释怀的付丧神,还有更多白栖川没能一一了解的过往…… 说到底他们与人类是两个物种,缺乏沟通,自然难以互相理解。 ——这一切不妨碍白栖川喜欢它们! 不如说,如果只是被或华美或古朴的刀剑勾住视觉喜好,那他只会成为一个收藏家。唯有或名声显赫或籍籍无名,沉甸甸的武器附加了无价的人文价值,才让他心甘情愿以审神者之名做偌大本丸的一家之主,庆幸与每一位付丧神有幸结缘。 也因此,他无法抛下任何一人! 白栖川针对压切长谷部的说法一一反驳:“在前往那个时代之前,我们对咒术师的世界一无所知,时之政府的记载尚且不全面,给予我们的情报更是严重不足!” “是时之政府判断失误!当时我们以为无需参与进咒术界,因为我们的敌人是扰乱历史的时间溯行军。可是听鸣狐事后说,你们在场并没有看到他们,”反而是九方阵在京都见到了。 “在那个时候,你能够随机应变已经是尽力完成不合理任务了。” 压切长谷部抖动的双肩慢了很多。 “至于那个咒灵……”白栖川无奈地想:压切长谷部完全可以把这件事隐瞒下来,因为除了他自己以外,根本没有人知道那把刀是谁!然而忠心耿直的男人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又是自我放弃,又是申请碎刀的……还要他这个受害人好声劝说。 全本丸年龄最小的白栖川想:活了千八百年的付丧神,明明应当经历了许多,居然这么脆弱这么轻易就会怀疑人生默默崩溃吗? 白栖川叹了口气。 他现在其实非常精力不济,灵魂受损影响身体状态不说,光是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就已经花费了他大部分精力。他的情绪也着实不好,随呼吸抽动的心脏从未停止疼痛。只不过久睡后乍一醒来,一切悲伤都好似梦影,他还未来得及细细捕捉,就必须强打精神解决一睡了之的后果。 他努力撑着听压切长谷部的陈述和请罪,尽力宽慰痛苦自责心生死意的青年,可是谁来宽慰他呢? 沉睡期间灵魂感知到的东西,他至今不愿去想。睁开眼,没有看到熟悉的白色身影……他就知道,九方阵两次进出的领域的控制住——逗留现世的所谓特级咒灵鹤丸国永,正是他尚未分手的爱人!而灵魂碎片崩溃前看到的、应该评价为荒谬的戏剧,正是无孔不入侵蚀自己的现实! 话没说完就发起了呆,直到压切长谷部喉中隐忍到极致却还是溢出来的呜咽声打断了他。 对,他现在要打起精神来!虚弱的人类青年闭上眼几秒又睁开眼。 白栖川拿过太郎太刀留下的毛巾。 “我不能接受你的说法!第一次是咒灵想要玩弄你我。在当时,无论在它手上的刀是谁,即使是毫无灵智的凡铁,以我肉体凡胎也逃脱无门。第二次它算得上赤手空拳,我却还是栽在它手上,空有针对咒灵特性的灵力而派不上用场。这么说,难道不是该怪罪我不精体术,灵力低微,素来疲懒吗?” 一边说着,先是用一只手插进压切长谷部额头和被褥相接的缝隙里,硬生生把青年的头抬起来。然后在青年怔楞的表情中,对着那张哭得可怜兮兮的脸毫不留情地用毛巾糊上去,擦干净后又捉过双手把上面的水迹擦掉。 “这、这怎么能怪您?”压切长谷部急了! 他直视白栖川的眼,急切地握紧拳头!柔软的毛巾贴在掌心,连带着把给他擦手的白栖川的手也握紧了,可他浑然不觉,义愤填膺地反驳:“明明是我们没能保护好您!敌人来袭,哪有让主公上阵的道理?在刀剑被折断前让守护的主公死去,只有无用的刀和不够忠诚的刀才会给自己找借口!” 白栖川试着抽动被攥住的手指,没成功。压切长谷部光顾着反驳了,也没察觉触感的不对。付丧神的力气极大,白栖川觉得,要不是有毛巾包裹,他的指骨说不定会被他掐裂! “不论你怎么说,你所谓的大错在我眼里不过如此,我们本丸除了增加内番排班外没有其他惩罚,你说的碎刀更是无稽之谈。”白栖川疲惫地说。他放弃和压切长谷部纠结,激烈的辩驳本就不适合他,他相信在自己的反对下压切长谷部不可能一意孤行,更何况他一开始说的是“在不需要我的时候将我碎刀”。 见青年还有飙泪的趋势,白栖川率先闭上眼,遵从身体的疲惫,选择逃避对话。 “我可能还要再睡一会,不过这一次不会再叫不醒了。” 他没看压切长谷部的表情,只是轻轻拽青年的手,示意他不要继续跪下去。 “其实我想说的还没说完,但有一句话我必须现在就告诉你,”白栖川这一次轻易地把手抽回,然后轻轻打了个哈欠。 他一旦闭上眼,立刻睡意昏沉,仿佛之前十余天的沉眠仍然不够,仿佛他虚弱的身体叫嚣着降低欲望自我保护。 他不知道的是,在爱主如命的压切长谷部眼里,这副困倦的样子被完全妖魔化! 【人类青年一脸病容,无法下地行走不说,连坐起身的力气都不足!今天短暂的苏醒仿佛就是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让自己不再日夜自我惩罚! 而刚刚的一番对话好像耗尽了他的精力,现在,疲惫的身体要收取提前清醒的报酬了……】 白栖川对压切长谷部的心惊胆战浑然不知,在意识沦陷最后几秒,轻声似呓语: “我是否需要长谷部,不由长谷部决定。而我现在就可以替未来的我确定,我永远需要长谷部……” “……!” …… 太郎太刀最先通知的是就在天守阁办公的压切长谷部,然后想着要尽快告诉其他人。大家听到这个好消息应该会很高兴吧?然而,等他的话传到其他付丧神耳中的时候…… 不提也罢。总之,闯入天守阁速度最快的几位短刀,看到的是:窗帘垂落,昏暗房间唯一的大床上,仍旧沉睡的主公,和半跪在床边珍惜捧住人类泛红指尖的压切长谷部。 * 五条悟给东京咒术高专包的车停在山脚。 “怎么停下来了?”熊猫好奇地问。 司机指着导航告诉他:“雇主发过来的定位就是这里。”狗卷棘凑近看,已经不在京都境内了。 “不是说除了山水景观外,人文景区也很有特色吗?”小镇呢?古城呢?没有历史遗迹,唯美乡村总该有吧? ! 司机流冷汗回答:“好像、呃、山上确实有个挺有名的庙?” 不过没听说有人参拜,附近曾经的人类聚集地也已经搬迁了。具体什么原因他不是这里人,他也不清楚。 放过司机,几个“有眼睛”的咒术师看着眼前这座荒僻的山。植被茂密,连条上山的小道都望不见,只能说,旅游景区毫不相符! “算了算了!司机大叔,我们不下车了,原路返回吧。” 司机为难地回答:“雇主只说开到这里就让你们下车,好像有别的安排,让我在这里等两天之后再接你们走。” “那个混蛋教师!”禅院真希咬着牙恨恨道。 司机拒绝将人送走,正因为雇主大方,钱给得非常到位,结束后还会再给一笔。所以他虽然觉得这地方好像有点不靠谱,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 他硬着头皮赶少年少女们下车。 “没眼睛”的九方阵手背被山脚的蚊子咬了个包,于是一直在用咒力驱开蚊虫。散发的气势让司机不敢惹,前排的人下车后,他站在车中间犹犹豫豫地不敢开口。 伏黑惠朝中年人点点头,不愿为难 被五条老师坑害的普通人,主动拉着九方阵的胳膊带他下车。 他们绕着山脚走了好一阵,走到几个人都渴了,才看到一个高个子白毛远远地朝他们招手。 “混蛋教师!”暴脾气且体力充沛的绿头发少女最先冲过去,“用游山玩水把我们骗过来,结果我们要游的山就是这个?”禅院真希不可置信地指着身边的树。 “嘛,很有趣的!”五条悟欺骗学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拍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叮咚!我宣布!”他竖起右手第二根手指: “第一届校内友谊——由最受欢迎教师五条悟举办的,集竞速、体力、咒力运用、团队协作于一体的,内容丰富刺激、奖励充满惊喜的,一年级、二年级比拼对抗活动,现在正式!开始——!”啪啪啪鼓掌。 又渴又累·睡眠不足·高专大家:又开始了…… 九方阵扭头就走,顺带拽上伏黑惠:“我不参加。” 五条悟看他果断的背影,还有被他握住胳膊一脸生无可恋的伏黑惠,没先像以前那样撒娇耍赖说必须参加,而是指着突破正常距离——九方阵的正常距离的两个人好奇地问其他人:“这是咋回事?” 他知道九方阵极其偶尔的时候会有点缠人,他就见过九方阵主动拥抱过伏黑惠,有一次还是他推的,看他大脑咒力的走向……好像能缓解紧张压力? 但都说了是偶尔!平常九方阵恨不得离别人远远的,就算靠近,也一定要把其他人放在身前,连走在他后面都不允许! 谁能想到去京都这几天,这小孩都会主动牵人往前走了!有人走在后头也没见不自在! 五条悟啧啧称奇。 “啊你不知道吗?”钉崎野蔷薇语气复杂地说。 “?”五条悟疑惑。 “论坛上的照片你看到了吧?” “当然啊,老师我可是时髦的大人呢!”而且讨论方向不妙后,还是他打电话处理的。 他完全不理会“说自己时髦的家伙才是落伍的老头子吧”的吐槽。 五条悟挠脸问:“难不成你想说,论坛编的是真的?” …… 没人说话。 什么嘛!果然不是…… 五条悟笑着想说这点伎俩骗不了老师,然后看到几个人面露怜悯,狗卷棘仗着衣领挡脸偷偷坏笑,尤其是熊猫,小眼睛里的同情和看好戏已经昭然若揭了! ……! 惊! “真的是真的?!” “真的!”×4 五条悟大惊:“真的?!!!” “真的!”×3 “你耳朵瞎了?”×1 最强恍惚。 躲在树林里穿着熊猫玩偶服的虎杖悠仁远远看五条老师还不按原计划给他打信号,反而像自己在现实中见到詹妮弗劳伦斯真人一样一脸震惊! 再等下去,伏黑和九方都要走远了! 听老师话·为了隐蔽一动不敢动·连蚊子都不敢打·被咬在脸上·虎杖悠仁: 所以, 他还要不要跳出来? 第84章 “嘛,小阵气鼓鼓的很可爱哦~”九方阵在前面走,五条悟跑到他右边贱嗖嗖地怼着脸拍,他却拿最强无可奈何。 他最后还是参加了所谓一二年级对抗赛, 因为五条悟承诺,获胜的年级不用参加这学期期末考试! 学渣·九方:…… 看够了戏,顺便逗弄了脸皮薄的学生们,五条悟开始说正事。正事就是游戏(划掉)比赛内容:这座山上有七只咒灵,一只一级在当地人废弃的旧庙里,还有两只准一级,四只二级…… 钉崎震惊:“哪个穷乡僻壤能聚集七只咒灵啊?” 能诞生这么多咒灵,这里的村民得坏成啥样啊!这已经不是她老家那样乡下闭塞排外的程度了,这是穷山恶水的刁民吧! “啊, 不要以为人少的地方咒灵就会弱小。”禅院真希告诫经验不足的钉崎野蔷薇:“城市人多, 但咒术师清除也频繁。反倒是这种小地方, 没有咒术师关注, 窗的探测不够准确,人类也因为见识少而迷信愚昧,还有可能妨碍咒术师的任务。一旦纠缠起来, 到时候只能用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来安慰自己……” “哈,那这种情况就任他们欺负咒术师吗?” “一般我会联系辅助监督, 或者小小报复一下……” 五条悟眨眨眼,安静等听完她们前后辈交流完,又笑着拍手: “嘛,不要打岔了!总之!”他把所有人注意力重新吸引回来,“机制就是:一级咒灵积两分,其余六个各积一分,48小时里, 找到并祓除它们,获得积分最多的年级获胜!平局的话,先集齐四分的获胜!” “提示!这期间,要自己找补给,自己打猎活下去哦!” 他从身后掏出一把小花花,扬手一撒宣布比赛开始! “等一下!”熊猫拉住立马就想往山上跑的禅院真希,跟“裁判”五条悟报告:“惠的玉犬可以搜查吧?这算不算开挂?玉犬能快速找到所有咒灵的位置,这场竞速一年级岂不是赢定了?” 五条悟捏下巴佯装沉思:“这确实是个问题呢……你的意思是这期间惠不能召唤玉犬?” “不行!” 伏黑惠觉得熊猫说的有一定道理,两队分开走,有玉犬在,他们完全省去了寻找的步骤,会节省很多时间。他刚无不可地点头答应,就见九方阵怒气冲冲地说: “狗是他的术式,哪里有不能用的道理?”九方阵朝熊猫开炮,他直接呛声道:“除了他的狗,还有他的鸟,占据天空优势是不是也要一起封印?搜寻不能用,战斗是不是也不该用?既然式神算帮手需要封印的话,狗卷棘也别用咒言了!禅院不用武器,你不用拳头,公平起见大不了战斗的时候大家一起死吧!” 二年级和五条悟眼神复杂地看他维护伏黑惠,被炮轰的熊猫只是提出一点点意见就被怼,怼人的说法极为上纲上线,且地图炮遍及整个二年级,连一起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好家伙!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不就是:有他在,伏黑惠就不能受到半点委屈! 如果不是胜负欲强烈的话,这么夸张的联想,这种过度保护欲,他们只能说: emm你好爱他! 再看一眼被人当心肝宝贝维护,一脸无奈死鱼眼的伏黑惠…… 呐喊状:九方,别太爱了! 九方阵还有自己的私心。他爬咒术高专修有台阶的那座山都磕磕绊绊,而这是很少有人踏足的野山,路只会更不好走! 九方阵从答应参加开始就惦记上伏黑惠的鸟!他已经想好,反正自己在搜寻方面派不上用场,等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找到咒灵的位置,再用鸟把他捎过去。而肯定有泥泞山路需要他不行,这种情况他需要导盲犬引路! 好在需要他起作用的情况并不多,二级咒灵他们自己应该就能祓除。如果破庙里是一级甚至接近特级的咒灵的话……只有他去杀才稳妥吧? 最后九方阵成功“说服”其他人,留下了伏黑惠的狗。 他的两个同伴赞成他的战术,主要是钉崎也觉得,为难一个稍微暗一点就完全看不见的人走山路实在是不太人道,既然会拖慢进度,不如暂时留在山脚。反正伏黑最多可以同时召唤两种式神,到时候让鸟接他不就成了? 这么算下来大部分时间一年级比二年级还少一个人呢! 二年级认可这个结果,率先沿着五条悟指的路上山。一年级走另一条路,伏黑惠叮嘱了几句,在钉崎野蔷薇的催促下也跟上去了。 同期和前辈都上山了,九方阵走了几步寻个他认为安全些的地方,慢慢坐了下来。 送他们过来的大巴车早就开走了,五条悟跟他打个招呼也不知道哪去了,九方阵找了颗树靠着,补充体力。 他体力相比白栖川好上许多,可和咒术师比较起来,这方面确实不是他的长处。长期精神紧张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他之前身体素质甚至连普通人都比不上,频繁出任务全靠一身咒力撑着!在高专这段时间有人盯着他吃饭,不知不觉间已经达到正常水平,可也开始经不起饿…… 九方阵把胳膊抬起遮住刺眼的阳光,早上吃的那一顿已经消化得差不多,现在没有食水补充,他好像有点低血糖了…… 九方阵虽然在休息,但他也没有停下警戒。这附近可是有不少咒灵,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跑下来偷袭他? 不如说,众多二级以上咒灵聚在一座山头才是奇怪的事! 想不通,他打算一会去找找看有什么吃的,他还没试过用咒力打猎。 几分钟后,树影婆娑,身后的密林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九方阵突然从坐靠的树下一跃而起,没选择冲上去攻击,而是跳到远远的位置。 “啊,居然第一反应是……”居然第一反应不是攻击而是逃跑吗? 虎杖悠仁苦恼地嘟囔。 他的位置被树荫挡住,阳光照不到他身上,在九方阵眼里就是黑暗少光的树林身处,一团巨大的生物缓缓起身。 野兽吗?一只在这里熟睡的野兽?在他们来之前就趴在这里,所以才会不声不响没叫任何人注意到? 九方阵刚刚下意识躲远,悄无声息出现在背后的生物总是令他恐惧。而现在他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两发咒力浓缩、带有爆炸飞溅效果的咒力弹飞向“野兽”的位置,他刚刚依靠的大树和它后面范围近十米的地方已经被轰炸清空!无论是什么野兽,在心狠手辣的攻击下也没什么好下场。 “呜哇!”虎杖悠仁规划好的吓人路线已经报废,他怕九方阵再攻击伤及更多花花草草,连忙跑出树林喊道:“九方!九方!是我昂!五条老师叫我躲在这里吓你们一跳,我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你发现了。”虎子委屈! 五条老师好像把他忘记了,一直不给他做手势,现在连人影都没了!明明是老师提议来着……尊敬老师的好少年不得不承认老师这事办的着实不靠谱! 还有,其实他行动了的!五条老师不给力,他就自己行动! 他想扮成去而复返的熊猫吓唬九方阵……呃,没想到九方他没按计划凑近看到熊猫外套,直接躲远,然后没再探查就直接动手攻击!他都没考虑过万一是无辜的路人或小动物吗? 比如一只无辜的熊猫(?) …… 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虎杖悠仁抓脑袋崩溃! 九方阵摆出战斗架势严阵以待,面对自称虎杖悠仁的黑不溜秋家伙,他手心已经备好攻击! 能躲过那一下,绝对不是普通的野兽了! 还能自称虎杖,想仗着他目力不及欺骗他吗? 会伪装和读取大脑记忆的咒灵! 九方阵心中冷笑:真巧啊!叫他给遇上了!就是不知道究竟几级的水准了! 虎杖悠仁连跑带跳欲哭无泪,这一轮他展示无害失败,无论从正面靠近还是侧面,都会刺激到九方阵,于是他只能来回躲闪,后方一大片树木遭殃! “你信我啊我真叫虎杖悠仁!我身上这是玩偶衣,你等我脱下来给你看!” 就这准头,别扔了啊! 第85章 树影斑驳, 草木的清香足以掩盖腐烂的味道。 烂肉逐渐化作烟雾散去,咒灵乌漆嘛黑的血液留在地面上,不消多久就会消失。 伏黑惠揉揉凑过来要奖赏的玉犬, 朝不服气的钉崎点头。 “切!被你抢先了!” 伏黑惠:“……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一队的?” 钉崎撇嘴:“那也不能光让你一个人出尽风头!” “哪有什么风头啊!”伏黑惠无奈。 钉崎野蔷薇不服气地说:“你已经祓除两只了,这一只明明该留给我!” “哪有这种道理……”攀比心好重! “……也对,还有人一只都没碰到呢咳,总之不留给前辈们就行!” 喂比九方阵战果强就这么值得偷笑吗? 其实钉崎野蔷薇有点享受积分赢过二年级的激动,伏黑惠则想得更多,他试图追溯五条悟把他们引来的道理。 如果说比赛是为了锻炼团队合作,那老师为什么允许九方一个人留在山脚? 九方虽然性格很独,但因为生活不便, 很少有落单的时候。就算有, 也大多在安全的地方。 像这种人烟稀少的野山的任务,向来很少分配给九方阵。虽然这次有他在,还有鵺能来回跑,但把他一个人留在山下,合作祓除咒灵的目的无法达到。 难道五条老师真的只是忘了吗? 伏黑惠觉得有点蹊跷,却又摸不到灵感源头。 “你们是连体婴吗?这么一会就惦记上了?”钉崎野蔷薇酸倒牙,看不惯他频频迟疑陷入沉思的模样:“咦惹~之前怎么没发现你们这么黏糊?” “……你眼睛可以捐了。” …… 五条老师,你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五条悟的谋划超级单纯! 策划这次活动, 一方面是因为时机成熟,完全可以让虎杖悠仁重新出场! 虽然假死计划给虎杖留出宝贵的时间锻炼咒力使用, 不至于长久地依赖蛮力;同时也远离高层的视线,冷却“死刑”和层出不穷的小手段……好处很多,但和同伴一起战斗的经历也格外宝贵不容错过!毕竟,年轻人可不该被剥夺享受青春时光的权利! 另一方面,五条悟怀疑这里积攒的腌臜气息不止是人类情绪中孕育的咒力,还有疑似诅咒师留下的引子。 粗略扫一眼,山顶好像有很有趣的东西呢! 给小阵练手最好! 其他人也很少接触这种类型的任务,这里单个诅咒实力都一般,正好可以借此锻炼一下! 省的总抱怨老师不上课! 这不是很因材施教嘛! 不愧是各方面都完美的最强! 不出所料,在五条悟离开的几个小时内,二年级祓除了两只准一级,一年级也毫不相让,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合作祓除了四只二级。 这效率已经不是一般的高了! 还是多亏这些咒灵实力不强。伏黑惠根据体积大小推测,这些二级相比他们以前遇到过的二级要弱上一些。 而且单纯是上山这一条路,就接连遇到这么多咒灵,完全不像熊猫之前担心的那样搜寻不到!果然十分蹊跷! 一路往山上走,在快接近山顶的时候,他们看到另一条隐藏在树林中的小径。根据五条悟的说法,不出意外的话,二年级应该是走的这条路。 拿到四分的钉崎野蔷薇已经上头了,她拍打伏黑惠的胳膊催促他快走:“快点快点,我们再找到一个就赢定了!” 他们已经拿到四分,无论遇到准一级还是一级,这场和二年级的比赛都是他们一年级的赢了! 伏黑惠没有钉崎野蔷薇那么兴奋,他们接连好几场战斗,虽然赢得还算轻松,但也消耗了不少体力。 他拉住兴奋的钉崎,在附近找了找后长舒一口气。 “附近有水源,休整一下。” 伏黑惠舔一下干燥的唇,他长期锻炼,这点消耗对他不算什么。取水的时候他想起来九方阵早上吃的不多,身上也没有带水…… 看来该让鵺额外跑一趟了。 * 山脚下,粉发少年上蹿下跳地躲闪着范围越来越大的攻击,连话都来不及说通顺! “我只是和……和五条老师一起……一起计划了一个——” “——一个惊喜!!!” 虎杖悠仁很无奈,他边跑边把熊猫套装脱掉,然后眼睁睁看着五条老师带过来的衣服被轰成渣渣不敢有怨言。 他被撵得断断续续地说五条老师定下来的方案名字: “你信我啊!作战计划名字是:——” “超级无敌惊喜感动……嗷!” 找不到机会说完整的虎子:呜…… 虎子委屈.jpg 这名字,确实是五条悟的风格。 随着耐心消耗,九方阵攻击愈发狠厉,虎杖悠仁躲闪也开始艰难。他下意识用上咒力去加速和辅助,于是对咒力极其敏感的天与咒缚少年开始恍惚。 青黑的,从拳头迸发的火焰一样、一往无前嚣张霸道的咒力…… 好熟悉呀…… 他不会去分辨每个人的区别,偏偏唯二两个人的特点他记在了心里。 恍惚间咒力弹凝聚速度便慢下来,黑发少年攻击势头减缓,犹豫是不是该给一个解释的机会? 可是,“你不是虎杖悠仁,他是个死人。” 他压力值还在可控范围内,虽然又饿又累很烦躁,但离疯狂还远着。他不再过滤战斗中的“杂音”,他要把“虎杖悠仁”的辩解听进去。 “我没死!五条老师让我假死的,我活得好好的!不对!我一开始好像确实死了……不过我现在真的还活着!” 九方阵没有立刻放下戒备,毕竟他潜意识里,虎杖悠仁的存在状态……是个量子态,只有观测到才能确定。 * 他起初很笃定虎杖悠仁活着。与两面宿傩战斗后清醒过来的晚上,虎杖悠仁就在他们身边。 他还记得那一次他天与咒缚束缚加深险些崩溃,反转术式可以治愈他一气之下挖掉的眼球却拿飙升的压力值没办法!他在理智滑落深渊的边缘迫不及待奔向移动治疗点,被心安的气息包裹的时候,旁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大呼小叫响个不停。可后来伏黑惠否认了这段过去,导致他也开始怀疑自己…… 怀疑自己,而不是怀疑这个世界。 【“你们为什么不问问虎杖?” …… “虎杖死了。”】 ——于是在那段时间里,他是真的相信虎杖悠仁的离世的。 无所谓是否悲观或者轻信,伏黑惠说虎杖悠仁死了,钉崎也这么说,他们和虎杖悠仁的关系总比自己亲近。 更何况……在他听闻噩耗浑身冰冷不得不汲取力量时,在依赖拥抱缓解压力骤升时,在听见伏黑惠艰涩沙哑的声音时……他就想:记忆可能会骗他,他们却没必要。 那个晚上他顺着五条悟的话出门找“惊喜”,在教学楼西侧,他见到了虎杖悠仁……的幻影。 一开始他以为是恍惚中的鬼魅,毫不理睬,机械般行走。 伏黑惠的到来让他联想到另一个可能。 于是刚刚弃之如履的人影成为佐证推测的证据,他迫不及待展示给身边的人! 他激动,他欣喜,在“幻影”消失后他拉着伏黑惠到处找! 【“我好像看见了,也听见了,如果是我想的那样……” “我们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捉到他!” …… 清醒的声音对陷入迷障的人劝说:“九方,很晚了,虎杖悠仁说不定已经……已经……回去了。 “去找一找也不吃亏!” 】 于是还未如现在亲密的少年毫无怨言地陪他走了一晚上,找了一晚上。 明明按道理他真的没死啊…… 情绪过山车一样持续走高,又平缓地滑进深渊,身体的疲惫和精神耗空的茫然让他再次质疑自己的判断。直到终止于伏黑惠的一声叹息。 【“我一路从房间跟着你出来,如果他就在这里,一直在你身后的我为什么没有看到呢?”】 少年说得很有道理。 他信任伏黑惠胜于信任自己的判断。 不过是躁郁交加引发的所思所梦,是伸手捞不到的水中月,是第二日一觉醒来的自嘲。 所以有时候他理智上相信虎杖悠仁躲在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有一天会突然跳出来说“没想到吧我是假死!”情感上却总觉得,伏黑惠说得对,他确实死了。 黑发少年曾经在那个情绪混乱、躁动和苦闷交叉出现的晚上,和同伴诉说过这种心态,同行的少年只是沉默良久,让他不要再想了…… 【“是假死!” “不要再想了。” “白栖川见过活着的虎杖悠仁!” “难道还在昏迷的白先生托梦给你吗?不要再想了。” “我刚刚好像……真的真的真的看到了……”声音已经在连番否定下充满了不确定。 “……九方,我见过、见过他的尸体……天快亮了,回寝室吧,不要再……想了。”】 于是真的不再想了。 是幻觉吗?其实好像也无所谓。 在京都,他频繁错乱,频繁将风吹草动当做咒灵对待,闹了不少麻烦。 癔症加剧,九方阵彻底把那个晚上抛在脑后! 他不急切需要一个解答,他听惠的话不再去想。 迷茫的夜晚,忽喜忽悲的情绪,另一个身份所见所闻与自身精神失常幻想的不合理之处…… 不再去想。 不过是比陌生人稍微靠近一点的人罢了,会出现关于他的幻觉,大概也只是因为自己当时唯一记得他的样子吧…… 不再去想,所以他拥有了更多。 记在心中的,除了阳光下笑容明快的那张脸外,多了另一个稍显冷淡的面孔。 虎杖悠仁再也不是唯一。 因为他还见过后者脸上双眼睁大后的碧眸,见过后者睫毛狂颤后挣扎放任的迷醉,见过他呼吸紊乱不再冷淡的红晕。 这个本就可有可无的谜题,他曾在失眠抑郁的深夜遍寻无果后放弃解答。 而现在,解答自己出现了。 * 虎杖悠仁终于找到机会近身,不过也只是相对的,他委屈地想:九方阵现在肯定接受不了之前的距离! 粉发少年有点可惜:明明之前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让九方熟悉自己……不过没关系!他回来啦! “这也没多久啊你就忘了我的声音吗?”他小声抱怨道: “上次半夜里在学校见面不是还很正常吗?啊不对!也不正常!我跟你打招呼你根本不理我!” 上次?是指…… 开始将信将疑,九方阵抖落掉身上沾的树枝,问他:“我们上一次见是什么时候?” 虎杖悠仁:“就是我刚说的,十天前吧,我半夜出去买零食和补给,然后在教学楼附近碰到你,你看上去心情不好,我就没躲开。 “真是惊险啊!一不小心遇到你,还以为老师的交代要搞砸了!幸好你没出声,我在伏黑看到之前躲掉了!” “五条老师帮我策划惊喜计划的时候,我还怀疑:你见过我这不是肯定露馅了嘛!还好老师说保证不会露馅,肯定能给你们惊喜!” “不过虽然我在努力假死,九方你为什么配合我啊?” 九方阵沉默良久,在少年连番催促后低声说:“惠说那是幻觉。” 虎杖悠仁大惊:“你把我当幻觉吗!” 他甚至忽略自己听到九方阵对伏黑惠称呼亲密时的一点点别扭,委屈地大声说:“那你刚才也是把我当做幻觉了吗?诶!”他发现不对:“你居然对幻觉下死手!”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是咒灵读取我记忆伪造的?” 虎子:啊?我还要怎么自证清白啊? ! 他眼睛都失落地耷拉下来了!只有自己在乎和九方阵的情谊,对方生疏得连他是谁都分不清! 粉发少年委屈极了!该说的都说了,他怎么还是不信啊?再不信的话我也要烦躁啦! 想要让他相信自己,想和他做伏黑惠那样互相信任的朋友——明明曾经已经靠近这个目标了!最重要的是,感受过少年软化的样子就更是不喜欢对方质疑敌意的眼神!就像初见时拒绝一切的眼神! 急切之下,虎杖悠仁决定遵照直觉,不再停留于九方阵的社交壁垒之外!他抓住黑发少年的手就往自己胳膊上放! “你好好摸摸,这可不是幻觉啊!咒灵能连肌肉都模拟吗?咒灵都是滑溜溜冷冰冰的,我可是温乎的啊!” 掌下的触感确实是人类的干燥,少年锻炼得当的肌肉拱起,像炫耀武力的猛兽一样。可实际上猛兽却被少年自己牵着另一个人的手毫不留情地按压。没有衣衫阻隔,被强行拽着手的九方阵触到了硬挺又弹性的肌肉,下意识收紧掌心时,还被少年灼热的温度烫了下。 是,热的,和印象中一样,像灼烫的太阳。 “这回证明我是虎杖悠仁了吧!”得意洋洋。 刺猬自卫是尖尖软化大半,九方阵松开手,往对方脑后摸。 “你没有帽子。”他之前牵过的。 虎杖悠仁挠后脑勺:“啊哈哈!我今天没穿校服!”校服不透气,他再套个熊猫玩偶服,身体素质再好也得中暑吧! 所以他穿的是个短袖! 靠帽子识人的九方阵遇到滑铁卢。 那么虎杖悠仁还有什么特点呢? 九方阵印象中的虎杖悠仁由聒噪的自来熟、牵着很顺手的帽子、阳光下骤然放大的一张大脸构成。这是他给这位入学初印象深刻的同期附加的元素,用他捕捉到的为数不多的特点定义这个名叫虎杖悠仁的同学。 哦对,还有后知后觉的、被他忽略的定义。 让他体会前所未有受挫感觉的两面宿傩受肉。 九方阵抬手,粉发少年下意识避了下,想着一定要证明自己,又忍住没动。 九方阵把手指放虎杖悠仁脸上,稍微摸索下就找到了位置。指腹用力蹭了蹭印象里他眼下疤痕上的凸起,沿着轮廓摸到记忆中的翘起的弧度…… 他荒芜回忆中寥寥可以想起的细节! 足以确认了—— 身材可以模拟,面容可以更改,可幻觉抑或咒灵仿造是不可能有真实至此的细节的! 虎杖悠仁眼角被搓红,不疼,就是觉得怪怪的。九方阵是这么容易接近的人吗?印象里九方是扎手的刺猬,很避免这种程度的亲近的!更别提勾肩搭背了!他最开始靠近可是小心又小心,生怕触雷来着! 可能是他缺席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让九方心态改变了吧。 虎杖悠仁不会遗憾。他只会为九方阵变得开朗而高兴。 “这回确认了吧?” 九方阵点头。 “太好了!”虎子握拳!终于!让他相信了! “不过你不要摸太久,那家伙……” 九方阵骤然缩回手。 虎杖悠仁脸上冒出的牙齿狠狠闭合发出咔嘣的声音,要不是缩手快可能会被撕一段手指! 粉发少年毫不客气给自己左脸一拳,然后抱歉地对九方阵说:“就像这样,那家伙时不时会冒出来。” 两面宿傩:?有人摸我眼睛我不能咬他? 第86章 越靠近山顶, 空气中些微不妙的感觉就越明显。这条似乎人为踩踏出的小径快要到尽头,如果不出意料,那只一级咒灵就在这里了。 “鵺!”一只大鸟腾空,扇动的翅膀卷起无数落叶。 没多久,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率先登上山顶。 除非旅游景点,否则寻常山头不会出现平整的场地,更别说白石砖铺就,平坦如操场的景象了。这处好似景区开发到一半荒废掉的地方,没见到咒灵的踪迹,甚至连一棵树都找不到,两人在这片几十平米的地方搜寻线索。 伏黑惠保持戒备, 很快找到了奇特的一处。 黑色花纹收尾相连构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 正好够一个人站在里面。 伏黑惠谨慎地捡起碎石试探着。 那边钉崎野蔷薇却沮丧地看到二年级的三个人从另一条路也迈进了这处平台, 叹息领先优势的丧失。 尤其是在问出对方的战果之后, 胜负欲在这个铁血女咒术师胸中燃烧! “狗卷前辈请过来看一下这里。”伏黑惠对胜负的追求没有那么恳切,他猜测绘制这个圆形的是某种咒文,或许见多识广的狗卷棘能认出来。 咒言师少年闻言凑近。咒术高专的咒文课程非常浅显,毕竟学生们更多依赖自身术式, 在咒文方面没有绝对天赋的话,就不可能通过它们来战斗。因此即使是“好学生”伏黑惠, 也只认识课本上的内容罢了。 狗卷棘对此还算有兴趣,但了解得也不多。 而这个纹样…… 少年皱起好看的眉头, 乖巧的发型被山顶的风吹乱,他联想起不太好的事情。 这时候熊猫凑过来把胳膊搭在狗卷棘肩膀上,指着几处回答伏黑惠:“百鬼夜行的时候,悟让我和棘会高专支援忧太,在地上画的东西好像和这里有点像。” 狗卷棘点点头,他亮出手机上噼啪飞快打出的字:九方阵自残把 自己撞晕的时候,我在他寝室看到过一闪而过的类似的图案。 禅院真希:“哈?那我们怎么不知道?” 狗卷棘把脸埋进高领。 因为痕迹很快消失了,而他忙着把撞晕不省人事的后辈带到医务室,后来解决麻烦事之后,对这种异样的印象很快消失殆尽,直到现在才回想起来。 熊猫回忆得没错,五条老师确实使用过这里的花纹,那么为什么和时空有关的纹样会出现在九方阵的身边呢? 江玖自然不知道当初时空回溯的迹象会时隔几个月被人从脑海深处翻出来。当时作为外力的压切长谷部他们将历史扭转回正道,也阴差阳错将排除在外的三个身份的身体状态溯回到几天前,导致九方阵不得不再次回顾一遍战斗的心理阴影。 那滋味直到现在他还印象深刻。 九方阵确认虎杖悠仁的无害性后,也没太多心思搞“见到死而复生同伴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戏码。他拨开挡在眼前的碎发,找了棵没被战斗波及的树再次坐下。 虎杖悠仁本来想上山和其他人汇合,看一看想象中该有的“喜悦的眼泪”,转眼却见到树下孤零零坐着的萎靡的少年。 ……总觉得九方少了之前针锋相对的攻击性后,多了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呃怎么说呢?不打架也不吵架明明是好事吧?可这种疲惫得懒得搭理其他人的样子,好像还没有之前暴躁易怒的神情来得顺眼啊…… “九方你饿了吗?”虎杖悠仁蹲在树上,其他人都在和咒灵战斗,五条老师也说这次是个不错的积累战斗经验的活动。粉发少年挠挠脑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丢下九方阵上山找伏黑他们。 最后开朗的少年还是决定留在山脚陪他闲聊。 基本上一个人在说活也不嫌尴尬,被同期呛声说吵闹也只是假装愤怒地瘪嘴不痛不痒地还击。因为他也看得出来九方阵只是说不出好听的话,习惯性顶嘴罢了。 以虎杖悠仁的性格,了解这个少年后,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想更多照顾他。 更何况这个少年曾奋力与他体内两面宿傩战斗到力竭,而他也险些因为自己的失误害死他! “……”饿了。 九方阵甚至感觉自己血糖下降懒洋洋的不想动,连话也懒得说。 “我也饿了诶!”虎杖悠仁仿佛无需对方开口就能读懂九方阵的意思:“这附近也没有果树,看不到可以吃的东西诶,要更深处才能找到。” 他利索地跳下树,嘱咐无精打采却还固执地用咒力驱散蚊虫的九方阵:“我知道很近的地方有人在,我去看看能不能买一点水和吃的,你一个人先在这里等我哦!” 其实“很近的地方”也不算近,不过依照自己的体力来看,跑个一来一回也要不了太长时间。九方的脸色不太好,如果之后他一定要战斗的话,硬撑着会很不妙的吧? 这么想着,虎杖悠仁飞快地溜到之前经过的小村子换了些零食,然后在接近九方阵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少年一脸好战地被伏黑惠的鸟型式神抓走! 虎杖悠仁:“……” “!” 粉发少年像被骗财骗色后又被渣男抛弃的可怜人一样边追边招手:“喂——把我落下啦——!带我一个——!” 九方阵熟悉伏黑惠的咒力,没有反抗地被鵺带到天上,不消片刻便感知到了下方激烈的战斗。 他不知道一二年级的其他人已经快要把这个一级咒灵揍爆了!鵺没有放开他,也没有降落在战场上,他用听力和视野中一团巨大的邪恶的灰影来判断下方的战局。 当咒灵落荒而逃靠近他所在的方向时,九方阵只以为它是想“挑软柿子”攻击自己,毫不客气地释放曾消灭数十时间溯行军的招数! 一片比咒灵的咒力还要不详的黑气从他正下方弥漫,下方合作攻击的咒术师们敏捷地避开,徒留发狂似的虫形咒灵无知无觉地踏入腐蚀溃烂的死亡之地! 像一块巧克力遇水融化,被九方阵咒力缠上的地方逐渐空虚,比被猛兽一口一口撕咬吞噬还要令人恐惧! 禅院真希把薙刀扛在肩上啧了一声:“这家伙,又变强了啊!” 据她所知,九方阵也没有术式的,所以这个效果,是把咒力浓缩到极点直到产生腐蚀性吗? 连天与咒缚的咒力也只构筑了几米的腐蚀地块,这种攻击应当也只试用于他自己了吧? 新招式啊…… 鵺在空中啼叫一声,朝着主人的方向飞过来,爪子松开,把抓着的人类往地上放。 它习惯辅助身手矫健的伏黑惠了,这个高度对他根本不算什么。但九方阵从未与它配合过,被它突然下落的加速度惊了一下,在俯冲的时候紧紧抓住鸟类的爪子,没能在第一时间松开。 于是等意识到式神的意图后松开手势,已经被再次带起了一定高度! ……九方阵脸色张狂,半点落地准备也没做,俨然被肾上腺素支配的狂妄模样! ……然后落在飞奔过来的伏黑惠怀里。 其实说起来,虽然落到地上的姿态可能会很狼狈,但谁还不是咒术师呢?体术不精至少也能够应付和咒灵的战斗,即使高度再高一点也不至于摔伤摔残,更何况这次九方阵意识清醒并且刚刚经历一场战斗,全身都有咒力保护,撞塌几面墙都没关系! 式神使没有片刻犹豫的行为,只彰显了他在乎得不得了的内心罢了。 “咦呃真是的……”不知道谁看不下去这腻歪场面,刚脱离战斗就嘀嘀咕咕起来。 九方阵借着伏黑惠的胳膊站稳,恼怒地说:“别把你的鸟收回去,我要揍它一顿!” 丢人! 伏黑惠第一时间让鵺回到影子里。 同时顾左右而言他,从影子里把烤好的蘑菇拿出来安抚还没脱离战斗状态神经兴奋战意爆棚的九方阵:“战斗消耗不小,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们就可以下山了。” 狗卷棘盯着伏黑惠手里的蘑菇,渴望地眨了眨眼。 尊敬前辈的海胆头少年接收到火热的视线,默不作声地撇过脸去。 闻到炙烤制品香味的黑发少年脸上终于少了几分对战斗的狂热渴望,几分钟之后安静下来。平静后甚至有些萎靡,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狗卷棘灌下去一瓶喉药后跑去记忆令他在意的一圈咒文,手机是无法拍摄的,这种作用不明的纹路画在纸上也是隐患,只能依靠大脑记忆回去默写给五条老师看。 其他人也在进行战斗后补充体力的短暂修整,不拘小节地坐在地上。九方阵的身边只有伏黑惠,但山顶虽然空旷,所有人说话的声音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熊猫用手掌扇扇鼻子,抱怨怎么这么久了,那只一级咒灵的残秽还没有消散?搞得山顶的空气都不清新了! “那你这只熊猫干脆去问问它的尸体好了!反正如果是你应该能听懂的吧?” “又不是特级,怎么交流哇!” 伏黑惠听着前辈们不靠谱的东扯西扯,只觉得无力吐槽。 轻松的气氛很快被终结。 只听少年好像被哪个词提醒,突然想起来什么,语气不明,但总体还算平淡地说:“哦对了,虎杖悠仁现在可能在爬山,要等吗?” 一群谈天说地的少年少女顿时噤若寒蝉。 伏黑惠低下头,默不作声从影子里掏出什么,又发现拿错了,放回去,掏了好几次才拿对…… 很久了,从第一次在九方身上品尝这种无力滋味到现在已经很久了。他觉得自己好像飘在海面上,用力摆动手臂划开水浪,却拯救不了逐渐窒息的那个人,那个他无论如何也想要救下来的人。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出看见虎杖悠仁之类的话了。 第87章 伏黑惠在短短几秒中想了很多。 九方阵确实有可能分不清幻想和现实, 他之前就有所猜测。尤其他们从机械丸那里了解,九方阵很久没再回家族,未知的影响消退时的情绪紊乱也许很容易出现臆想症状。 但这不是他迟疑的理由。 这已经不是九方阵第一次说出看见虎杖悠仁之类的话了。而且……每一次“见到”, 都是在他独处的时候。 世上所谓的“鬼魂”除了自己吓自己以外,都是咒灵在作祟。作为咒术师,九方不至于分辨不清楚人和诅咒的区别。 所以……是什么,让视线本就模糊的他认定看到的东西是虎杖呢? 狗卷棘暂停蝌蚪状咒纹的背诵行为,背对九方阵默默给伏黑惠比了一个摸脑门的动作。 伏黑惠顿了顿,在起身的时候不经意间触碰了九方阵的额头。 坐在地上的少年不自在地挣扎下,又因为碰触他脸部的是熟悉的伏黑惠而没有避开。 发热了。 所以是发烧影响了神经系统吗? 明明他们上山前还好好的…… 伏黑惠:“不等他,我们差不多休息够了, 下山吧。”他的影子里没有药物, 最好赶紧让九方回到舒适的地方休息。 熊猫看伏黑惠转移话题非常自然,仿佛有无数次经验,不愧是你啊惠!熊猫偷偷大松口气然后接替他说:“可是送我们来的车好像要两天以后才会接我们诶。这里很大一片区域都没有手机信号,找不到其他车的。”也不能让鵺充当长途旅行的交通工具。 “悟那家伙,瞧不起谁啊!” 山上虽然咒灵很多,但是实力都一般,而且分布尤为集中,这么多咒术师同伴合作下来哪里用得了两天啊? 九方阵蔫蔫地用手支起下巴, 时至今日,他仍然觉得人太多的地方很吵闹。要不是伏黑惠在这里, 似乎很熟悉这样的相处,他一定会翻脸离开。 说到底,这种无聊的“团建活动”忍到现在也没有闹脾气,也只是因为有伏黑惠作为他和其他人的纽带罢了—— 毕竟,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九方阵”这个人成为了独行侠。 少年不自在地揉了下刚刚被伏黑惠手指划过的地方,然后碾去悄悄爬上额头的冷汗。 可能刚刚战斗消耗太多能量了吧? 九方阵打断其他人对五条悟不靠谱行为的声讨,厌烦地说:“既然不等虎杖悠仁,那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在这里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吧?” 没有人对他方才提到假死之人感到震惊。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虎杖悠仁活着!只是自己的“不合群”导致没有人愿意告诉他更新后的信息。 或者说,这个计划到头来,在高专里原来只瞒着他吗? ! 他不怪伏黑惠,毕竟他起初的痛苦是真实的,也许后来才偶然得知,是自己没有问过。他只不过更看清自己和其他人的“距离”了而已。 就是没想到,甚至连惠也不愿意稍稍等待。 不等也好,早点走吧!他早就觉得空气里泛着恶心的味道,就像熊猫抱怨的那样,他闻着也讨厌。 而且山顶的空气不只折磨他的鼻子,在他看来,这里简直是欲雨的天空,咒灵留下的灰色的“水气”丝丝缕缕飘得到处都是,把光明都遮盖住! 钉崎野蔷薇挑眉,倒是没呛声,主要是她觉得跟一个看着病恹恹的家伙顶嘴怪没意思的。 她说:“要不伏黑你让式神把我们一个一个送下去?反正我们也祓除掉了咒灵,老娘不想再走一遍下山的路了!”她惋惜地揪起勾丝的裙角,“树枝把衣服都刮花了!” “鲑鱼!” 提议得到一致认同。 能偷懒为什么不偷懒? 式神又不是自行车,后座不能随便带人!没人规定谈恋爱就不能载别的人了吧? 伏黑翻出一件外套给面色不佳的九方阵,被少年疑惑地拒绝后强硬地替他披在肩上,一边无奈地说:“你们把式神当做什么啊……” 鸟类式神鵺再次出现,它盘旋在天上,见刚刚叫嚣要揍它的少年没有过激反应,便抓起钉崎野蔷薇往山下飞。 伏黑惠看着式神远去,等待鸟儿回来接送第二个人。 没想到鵺回来的时候爪子仍然抓着钉崎! 这下不对劲了! “无法下山了。”他们分析说。 来时的两条路仍然能够看到,天色渐晚,便更是通向黑漆漆不透光的密林。 “看来事情还没完全解决。” “就知道混蛋老师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我们!” 伏黑惠站在狗卷棘刚刚研究好半天的咒文附近,若有所思。 这一方空旷的平台,要说哪里蹊跷,也只有这个奇怪的圆形了。 究竟是什么作用呢? 伏黑惠冷静地想。 其实他迫切想要破解这里的谜题。九方阵在发烧,虽然咒术师因为锻炼体术的原因身体强壮,但也不是完全不会生病,尤其还是九方阵这个完全无法自己照顾自己的人!在来高专上学之前,说不定怎么无知无觉地折腾自己呢! 他完全忽略九方阵来自一个咒术师家族的事实——九方家目的不纯,但至少不会恶意克扣九方阵生活方面——不如说,正是他们把九方阵微妙地养成现在不分五谷只能依赖他人的情况。 伏黑惠现在只想解决上山容易下山难的困境,让九方阵远离战场,得到充足的休息。 还要安抚他再次“发起警告”的精神…… 至少,在他没有发病的时候,他是不会沉浸在同伴死去的痛苦的…… * 被鵺丢在山下的虎杖悠仁实在追不上长翅膀的式神,在一开始的追逐后,放弃跟上去的念头,寻到伏黑惠上山的那条路认命地往上爬。 他手里提溜着交换来的食物和水,念叨:“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路上碰到他们?” 放走有可能“通风报信”的九方阵,他和五条老师策划的惊吓计划也基本上告吹啦。好可惜的说…… 他不知道,在九方阵称得上三天两头“狼来了”的预警下,和其他人对同伴疯癫想法的理解和包容下,九方阵的“通风报信”只会更加适得其反罢了…… 随着粉发少年愈发靠近山顶,他体内的两面宿傩像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在生得领域骨堆拱起的王座上换了个姿势。 “挺能干的嘛……” * 这座人迹稀少却又有供奉传说的野山之上的一切,是里梅为诅咒之王于人间复活大计的准备之一,是在互不信任却又能够在彼此保留前提下共商大计的同盟——羂索的指引下完成的一处布置。 那同样活过千年,有着不为人知渠道的神秘家伙,不知从哪里获得一群游离于世外的势力的支持。 就在不久前,里梅还以为羂索眼界狭小地谋划着区区一个付丧神,直到逐渐从他那里了解更多,才发现他借此勾搭上了一个从未听过的组织。 这个组织的主要战斗力说起来实在可笑,那僵硬的制式的怪物,非诅咒也非付丧神,不过是没有灵魂的躯壳,战力对他们这种等级来说也不值一提。 值得在意的只有,他们掌握着更改时间、涂抹过去的能力! ——而掌握技术的组织却禁锢于所谓的理想,用作小打小闹上! 作为一心为主分忧的合格属下,里梅尚且不清楚屈居于虎杖悠仁体内的宿傩大人的具体计划,但做不做是臣子的事,用不用是主人的事。 只等他在羂索的帮助下,获得宿傩大人的首肯。 若此法可行,他便做一回所谓的“历史修正者”,逆转时空,在全盛时期宿傩大人的带领下,为世界带来千年前的盛世! 第88章 钉崎野蔷薇没能成功下山,显然证实了此地仍有蹊跷。所有人不得不决定继续调查,而这和九方阵想要原理此地的强烈意志背离。 少年把肚子填饱七八分,就按捺住情绪加入调查。 要他说, 最奇怪的地方就是咒力雾气最浓郁的地方——也是最靠近刚刚收割的咒灵残骸的位置——一滩只有咒术师可见的、被腐蚀后不知道该用烂泥还是脓液来形容的污水。 其实在咒术师眼中,咒力颜色大体上相差不多,他们也不是依靠颜色来判断实力高低的。也许浓郁一点还是稀薄一点,只有六眼才会一目了然。 但九方阵多年来就是靠颜色来分辨障碍物和咒灵,对细微的色彩分别再熟悉不过。虽然常常出错产生误判,可他从来都选择宁可信其有! 九方阵靠近后,不适地用手在鼻子前扇动,试图驱散吸进脏东西的奇怪感觉。一个小型的咒力弹在他身前爆开,没什么威力,只不过浓雾在炸裂的狂风下散开些许。 然而很快再次凝聚。 于是九方阵的咒力弹不要钱地继续扔, 把原本被腐蚀的咒灵迸溅得到处都是。 小伙伴们看着九方阵撒气般丧心病狂的补刀行为。 这是觉得它又会活过来吗? ……不, 他们能确定, 这团还没消散的该打马赛克的东西绝对死得透透的了…… 被迫“鞭尸”的江玖心里也在念叨:应该祓除了啊? 江玖确信,从面板数值来看,九方阵确实已经击杀这只一级咒灵。因为它的死亡为九方阵咒术熟练度的升级添砖加瓦, 再有一点点经验值,九方阵就能摆脱被白栖川灵力“圣光”照到后的debuff了——咒力上限变为六成、被动“心如止水”。 好消息是升级能让本就浩瀚如海洋的咒力更上一层, 虽然到时候暴脾气估计也会一起回来。 那这无处不在的咒力来自哪里? 九方阵正待往前再探,身前横过一只手臂。 “不要贸然上前, 我看到了一个祭坛!” 伏黑惠看到,被溅开的泥坑下方是一片小型的凸起。大约五米长,被掩盖在巨型咒灵的血肉下。因为九方阵战斗过后,虫型咒灵的状态过于恶心,导致大家很少向那个方向看去,以至于现在才发现。 “噫,靠近的任务就交给男生们吧!”钉崎野蔷薇抱紧自己:“脏兮兮好臭!我不要踩进去啊喂!” 她话音刚落,九方阵还没来得及朝她递去嘲讽的眼神,那祭坛便仿佛吸收了足够的能量,开始散发出格格不入的荧光! 在场的所有人身上都泛起不同程度的同样的辉光,唯有九方阵身上最盛!于是便像打好标记了一样,其他几人光芒暗淡下去,唯独黑发少年身上格格不入的亮色依旧!! 九方阵尽全力眯着眼,也只看清前方不远处,一团和白栖川相似、观感却截然不同的能量快速占据主流地位,把空气中起掩盖用途的咒力衬托得不值一提! 他本能地朝反方向跑! 伏黑惠是距离祭坛第二近的人,他也快速做出反应:“跑!” 爆裂的声响似乎象征未知的存在在后方涌动,不详的暗红色光芒代替最初的辉光,像特摄片中的远古时期怪兽睁开了恐怖的眼睛! 鵺的翅膀刮起狂风,当它的爪尖勾住伏黑惠的衣领腾空而起时,被伏黑拉住手心的九方阵仿佛被撕扯一样,无形中一股巨力把他整个人从伏黑惠身边拉开!那强大的力量,伏黑惠甚至没能撼动一二! “九方!右后方——” 九方阵在提醒下,用手臂力量勾住后退道路上粗壮的树干,本以为至少也能阻止一二,可连半秒都没有,那看似牢固不可摧的古树,就像被奇异力量抹去存在一样透明化,又在九方阵失去阻碍后重新恢复! 眼看速度最快的式神无法追上被裹挟的九方阵!伏黑惠手型翻动,然而连现阶段力气最大的满象都无力与其博弈!熊猫狗卷等人也在短短几秒内各显神通,试图救下不知为何被视作目标的九方阵! “回来!可恶啊——” 可少年挣扎的身影还是消失在神明一般的伟力中! 【角色符合最低条件】 【触发【人与刀】资料片最终剧情篇章——决战【大侵寇】(攻防战模式)】 祭坛无法摧毁,连边角都没能撼动!这场时长极短的“战斗”甚至不存在咒灵!还在高专上学的少年少女们哪里进行过这般没有攻击目标的战斗? 没有信号无法向师长求助、下山的路迷雾重重被困在山上、相处很久的同伴生死未卜…… 他们痛恨这种感觉! 伏黑惠尤其痛苦!九方阵被拉扯时,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用尽全力,用互相之间仿佛要把手骨捏碎的力道,却不得不感受一点点滑落、撕扯间皮肉都要摩擦破碎的无力感…… 他甚至不敢想,在这种不似咒术界存在的力量中……九方阵会怎样? 他握紧拳头放弃继续进行无谓的攻击,尽力理智地思考,没有把心里的慌乱表现出来:“你们看到刚才的光了吧?我们一开始也有,为什么九方身上更亮?” “还有……那东西……” 那东西……就是五条老师希望我们面对的吗……?还是他也…… 巨大的可怖的红光,带着吞噬万物气势的怪物,改变自然的伟力,与咒力迥异的诡秘力量…… 还有隐隐约约的既视感…… “到底是什么?” * 触发新剧情啦! 江玖欢呼! 每个资料片其实都有按部就班的基础剧情,构成这个世界的本源。比方说咒术师几月份入学、几月份某某咒灵会诞生……这是确保玩家最大探索度下,巩固游戏可玩性的机制。归根到底是设置一些背景设定中的情节,帮助督促玩家提升自身。 “这是你的人生”游戏里,其他必过的情节都融入到玩家的日常,润物细无声地引导玩家参与进去,并且会根据玩家的选择在系统庞大的计算下更改。 唯有所谓的“主线剧情大结局篇章”触发时会给予玩家提示。 这里的触发,不是指立刻开打,而是提示玩家:之后会有这么个事儿!别忘啦!你可以开始抽丝剥茧地思考or调查/为大决战做准备啦! 反正不可能上一秒告诉你一声,下一秒敌人已经大军开拔! 时间一定是充足的。 而且这种剧情虽然难度高,但一般都会给试错的机会,奖励也很丰厚。 虽然……玩家们大多认为,过掉最后一关后就没有继续探索的必要了——连最终boss都干掉了,还留在这里养老吗? 二刺螈帅哥美女永远不老! 江玖对刚刚强大的吸力其实并不陌生。那是身为时之政府打工人的白栖川多次体验过的、开启传送阵时空拉扯的力量。 只不过每次白栖川都是按照流程安安分分地进入传送阵消耗身上的灵力换取时空转移。 而这次的九方阵,更像是遇到了一个非法搭建的梯子:流程规矩全部崩坏,甚至不需要靠近,只需要符合条件,然后霸道地榨干所有的灵力无论多少,就能完成一次毫无正规性可言的传送! 血肉的概念暂时消失,这不知通向何方的传送格外漫长,九方阵的身体像【英灵与传说】资料片里的灵子化分解消失。他随身佩戴的匕首,也因失去淬炼附着的灵力而变成平平无奇的咒具,随同主人一起分解。 按理说失去肉.体激素影响,人物的性格也会随之改变。但江玖发现,他仍然在扮演“九方阵”,特质对他的影响并未缩小! 在身体概念不存在的虚无,九方阵的意志被黑暗和恐惧动摇,压力值猛涨!在灵力被榨干,阴差阳错让debuff撤销的当下,陌生而不受控的感觉触发角色【恐慌】、【应激】…… 呃啊啊啊…… 不稳定且毫无安全措施的时空隧道中,连思维和人格都会被搅乱打碎! 没有激烈的疼痛,只有未知和惊恐,随着对自我身体感知的消失,一点点积累填满他的精神…… 口不能言、目不能视的少年在虚空中无声地咆哮、尖叫…… 留在2018年的、【情侣】中另一半,伏黑惠面色空白满脸茫然,冷白的皮肤在大脑未察觉的情况下被水色浸染。 狗卷棘递过去一张纸,示意学弟冷静下来。 还没到最坏的地步,请不要露出绝望的神色。 伏黑惠疑惑地接过。 他不明白学长的意思,但现在他正尽一切努力破解这座山的神秘,无暇思考其他。 九方阵看不到,江玖也看不到: 这是独属于游戏的浪漫,无法存在于现实之中—— 忽略地域、时空的差别。失去泪腺的人,自有冷淡理智的爱人代替他流下热泪。 * 【角色身份非【审神者】】 【经检测,进入决战角色为【咒术师】】 【角色无法适配【大侵寇】攻防战,请使用对应人物】 江玖皱眉:“那我是不是要让白栖川也来这里一趟?” 老大现在的状态想过来有点麻烦啊……不仅自己移动费劲,付丧神那关也不好过。之前浪来浪去的操作带来的后果就是,现在被一个固执的家伙寸步不离地看得可紧了…… 【已进入剧情,无需再次触发】 【满足最低条件,可钩连【咒与爱】终极剧情—— **** (不可视)】 【【黑与红】玩家当前探索度、等级、势力不满足钩连条件】 【是否钩连? 】 江玖想了想,问系统:“钩连是什么意思?两个boss一起打?同时打?” 【玩家资料片探索度不同,触发最终剧情时机不同】 【非钩连状态,资料片剧情固定;钩连状态,系统会根据玩家自选的资料片组合全新内容,为玩家定制专属情节】 就是说,不钩连,他三个身份的敌对方就会按顺序一个一个搞事。 好处是能在论坛上找攻略,而且不用一口气应对不同力量体系的敌人。然而…… 试问,谁能逃得过定制的诱惑? 众多资料片排列组合、无数行动和选项……庞大的数据流组成独属于玩家一人的游戏世界。整个世界——无论时空如何改变、地点如何转换,都是游戏开发的主系统为玩家带来的专属服务!哪怕角色遇到挑战和困境,或许不够强大肆意,可跳脱出来,哪个玩家不是真正的世界主宰? 身为主宰,怎么会有玩家甘愿选择僵硬而墨守成规的固定剧情? 定制!还不用额外氪金,那当然定制! 然而, 他迄今为止在白栖川和九方阵两人上投入了不少关注,纪藤肆也的探索度不足,连无需触发的钩连条件都没有达成! 必须平衡一下进度了…… 【注:决战期间开放存档权限】 江玖没有立即选择,虽然他已经下定决心。 可他迟迟没有操作,正是因为他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全新的选项——? !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这种模式不会破坏游戏生态吗? 真的吗?真的吗? …… 哦,一局游戏可开启一次。 哦,下一局就要氪金了,这是只属于氪佬的快乐(虚弱微笑)…… 一个全游戏只有这次、且是唯一一次的机会!而他目前只触发了【人与刀】的决战篇章,没有其他选择了。 【(观看模式)系统推演——无玩家主观操作的世界 (截止终极剧情前)仅供本次选择参考】 * { 深秋的本丸,红叶铺满庭院。 失去膝盖以下知觉的青年在付丧神日复一日的精细豢养下,身体不见好转,反而精神颓靡。 纵使在人前努力打起精神,然而支撑他的根系,因为藏在深不见底的土壤中,纵使逐渐溃烂,也无法被养花人得知。 日日浇水照料的花朵,在短暂感受阳光的温柔抚慰后骤然失去。他是那样的贪恋曾经的温度,可太阳离他而去,自己也被禁锢于花盆中动弹不得。 失去曾抚触叶片花瓣的光,青年便在那短暂盛开后,日渐凋零垂落…… 精神是会影响肉.体的。 哀极便会白发,无法安睡便会眼窝深陷,食不下咽便会消瘦脱相…… 直到根系的腐烂再也无法掩饰,叶片枯死,青年的身体在精神长期无处寄托安放中全面败落,他的生命摇摇欲坠。 付丧神们恨。 恨鹤丸国永带走了审神者沐浴阳光的勇气,也带走了他的生机。 也恨自己和同僚们没有提前发现主公把一切掩埋在心底,自顾自享受着和主公相伴的日 子…… 时光流转,这座本丸的审神者最终药石无医。平安时代推崇浪漫的物哀之美,主持大局的三日月宗近将纯洁的白色花朵放在审神者床边后,低下头颅,为他们唯一的审神者献上最后一吻。 本丸的环境永远定格在白雪严冬。 您异常的付丧神压切长谷部无法承受压力,叛变。 在最后的决战中,虽然三日月宗近奋力挽回局势,但失去精神支柱的付丧神们战意丧失,战线沦陷。 【角色没能通过大侵寇剧情】 【系统模拟剧情结局:【死爱】】 } 江玖看完:什么傻碧玩意? 你再说一遍? 我咋死的? ? 第89章 江玖被系统推演出的结局气笑了! 这是什么搞笑的死法? ! 因为和鹤丸国永分手死掉了?他扮演的白栖川是这么伤春悲秋的人吗? 他要质问系统! 【——“月有圆缺, 人有离合。” 和伴侣长久分离,心情值下降百分之五十。 和伴侣分手/离婚,将陷入【抑郁】状态。 (可痊愈)】? 再一扫白栖川身份信息:好家伙,没分干净!伴侣的位置上还写着鹤丸国永的名字! 那么,之前兴高采烈刷出来的【灵魂契合】成就,就变成降低心情值的罪魁祸首。 哦,那没事了。 江玖虚弱地想:白栖川是伤春悲秋的人吗? 心情值告诉你:没错,是的。 (微笑脸.jpg) 江玖看着白栖川在色彩浅淡的群花间安睡的苍白面孔,没有人类死去后的恐怖模样,反而仍保留着几分青年生前的俊秀样子,甚至因那独特的亲和气质而显现些挣脱枷锁后的轻快。 漂泊的公子抛下折磨心灵与身躯的人间,永远停留在岁月静好的美梦中。他用生与死的界限与付丧神们洒脱道别,付丧神们用一扇门为他隔绝全世界的喧闹。 门外是被攻破的城池, 是被践踏的草木枯枝, 是灰色荣耀里折断的名刀。 本丸的所有刀都爱着他,希冀他也把爱平等地分给所有人,只是他的眼里只看得到一个人。 主公的世界有风花雪月,会贪恋爱情的酸涩和甜蜜,也能享受其中的炙热和痛苦。请求付丧神们带他去现世的话语只开过一次口,在数十双关切的眼神中被拒绝后便沉默下去再也不提。只有细腻的心思会自虐般反反复复咂嘛里面的苦味,笑着说“我理解”。 冷硬的钢铁到底不通人性,理解不了他。所以任凭付丧神们如何靠近, 也没有人能懂得他的想法。也许他为之死去的那个男人也不懂。 月亮消失在天际,消失许久的三日月宗近在战线崩溃后重新出现,站在已无回天之力的本丸中,看着手持黑金打刀、眼色猩红面目全非的曾经的同僚,叹息着感慨:“真是个任性的主公啊……” 任性的主公:等我上线立马分手开启第二春!只要不单身,降低的心情值就追不上我! 虽然结局很离谱,但暴露的信息也很多。首先就是不能忽略人物的心情值,尤其心情没有量化的进度条,到危险临界值的时候也没有提示,心情好坏只能靠玩家亲身感觉。万一过于低落没有及时操作就容易滚雪球越滚越大,安安静静地抑郁直到雪崩。 还有,压切长谷部身体的异样只是沉寂下去,并没有消失,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就容易“上头”,得分出精力多多关注。 最后! 江玖咬牙切齿!三日月宗近这个总是“哈哈哈”喝茶的千年老刀,果然不简单!平时笑眯眯傻乎乎的家伙绝对是知道最多的那个!而且最喜欢泯然众刃之中,自己偷偷藏底牌,有天大的能耐也憋着,连主公也不告诉,就等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力挽狂澜! 我这双眼已经看透了英雄主义内核! (疲惫) 偷天换日的大操作什至不需要主公的首肯? 有我没我都一样? 平安时期心机老刀!不能小瞧! 江玖决定回去之后让白栖川试探一下这位“茶友”的水有多深,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九方阵会落到哪里? 挨过极为漫长的穿梭,面对未知精神绷紧的少年踏在传送的另一头。 “咚——”从未知空间摔出来仓促落地。 很安静。 九方阵听不到任何人声,但四周荧荧的的微光带来实打实的压迫感! 安静,因为怪物在沉睡。 九方阵压抑自己的急促的呼吸,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这里很暗,不足以让他的眼睛看清道路。若用上咒力去观察,这里到处都是京都祓除过的怪物模样的时间溯行军! 没错!被咒术师“祓除”过的! 九方阵甚至在其中感应到了自己的咒力! 与其说是“祓除”它们,不如说反而被他们偷取了属于咒术师的力量! 这里究竟有多少? 密集到色彩连成一片,无法分散细数! 他们在京都工作了数日,光是九方阵一人就在战斗中杀掉上百只,更别提京都校一直为此忙碌的学生们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九方阵不知道这阴谋的最终目的,但只是“未经允许偷取他的东西”这件事就已经让他足够愤怒! 小看它们了!他还以为这些虫蠹只敢依靠数量围攻尚未成长起来的刀剑付丧神,没想到,在现世游荡居然还有这样隐藏至深的目的! 他现在就想挑起战火,让这些处心积虑的家伙尽情沾染他的咒力! 然而他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他不动,不代表敌人不动! “ AaAa……” 九方阵的敏锐捕捉到远处窸窸窣窣移动的声响,然后是呃呃啊啊意味不明的低语吟叫。 各色不详的荧光逐渐亮起,九方阵之前看到的亮色不过是它们刀剑之上缠绕的力量,而现在,它们本身就在发光! ——他落地时踏在地上动静,惊醒了数千怪物中某个不起眼的存在! 一部分飘浮起来,悬空扭动,一部分在地上窸窸窣窣地爬行…… 他知道时间溯行军和刀剑付丧神一样,也是用大大小小的刀来战斗。以他对付丧神的刻板印象,刀越短速度越快感知越敏锐,刀越长攻击力越高防御力也越高。 起初攻上来的是移动速度极快的莹绿色怪物,九方阵在京都时从未因它们机动性强而苦恼过,因为只要沾染他大范围放出的咒力,这些力量天然被咒术师克制的家伙就会像绊住一条腿一样,一边被噗嗤噗嗤腐蚀,一边挨咒力弹的打! 可现在这些家伙给九方阵添了不少麻烦! 偷取人类的咒力后,他们似乎获得了些许抗性!九方阵的力量仍然能腐蚀它们的身体,却无法快速将他们分解,并且他们仍然具有相当程度的攻击能力! 九方阵身处敌军大本营,因为过往对它们战力的判断不再适用而狼狈了几分,但很快,他在被羞辱的愤怒和强烈的战意之中汲取了更多力量,不再捉襟见肘,逐渐适应了一对多的战斗节奏! 适应之后,这些更新之后的时间溯行军也不过只是在他手下续航时间变长一点,作为超格的一级咒术师,周围全是摸清水准的敌人的情况下,他只要大胆地释放实力就好! 他厌恶黑暗中躲躲藏藏的诅咒,厌恶无法确定存在的扭曲老鼠,甚至漆黑诡异的色块都会让他头皮紧缩。他经常因随时可能偷袭的未知的存在而紧张恐惧,却不会畏惧摆在明面的敌人! “你们也只有这种水平了!” 既然已经无法隐藏自身存在,那就好好发泄!不用在意建筑物的损坏,不用释放帐!尽情地打!尽情地砸! 他战意凛然,甚至觉得大脑都兴奋得发烫!充分释放长期积蓄的压力,这场酣畅的战斗中,他甚至有种游刃有余的快感! 拘束在高专已久,他甚至遗忘了这种单纯的破坏的快乐!这些攻击方式单一的“弱者”,冲锋向前的样子就像一排排随手就能挥去的二级咒灵靶子!咒力弹爆炸轰在敌军的密集的布阵中,轰开数个缺口,又被后来者填补。 “只有低级咒灵才会成群结队,无耻又可悲的小偷啊……” 无所谓!各色的敌人再多也没关系!成为他身边堆积的废铁吧! 他充斥兴奋的大脑促使他面对那些没有灵智的异形刀剑自言自语,沉浸在久违的大开大合无需顾忌的活动中!他拿它们试验体术训练中的各种动作,脑海里多重攻击方式迅速成型。 很快,在九方阵清扫般的战斗后,天空飞翔的蛇骨状苦无已经难见踪影,数量更多的爬行的胁差和体型庞大的山鬼状的大太刀,是源源不绝试图爬上身躯纠缠的虫蚁,在咯哒声中被少年凶残地折断每一根骨角! 绿色、红色、紫色荧光……噼啪响的雷电,亦或是莹莹燃烧的鬼火,它们究竟代表哪个刀种九方阵分不清。直到身前色彩驳杂的光芒有了缺口却没有被填补,直到热气蒸腾的大脑极度的兴奋感被身体的疲惫感拖累而逐渐冷却,九方阵重新听见残余的邪恶刀剑间咿呀的低语。 当最后一把镀过咒力的大太刀被九方阵折断成数节后,九方阵即使再没有时间概念,也觉得这场战斗持续得太久了。 挥霍咒力的感觉令人着迷,尤其他拥有近乎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只要在力竭之前消灭所有敌人,他就不会有死亡的风险,这种碾压式战斗也是他最喜欢的风格! 九方阵在荧光熄灭的空间中无声大笑,这是第一次,黑暗代表没有敌人,也是第一次,他亲手创造的漆黑空间让他如此安心。 他累极坐倒在地,仅堪堪维持基础的防护。疲惫感如潮水袭来,剧烈活动后乳酸堆积让他连手脚都不想抬起来,还伴随着肾上腺素褪去后精神无法抗拒的松懈。堆积如山的尸骸在无光的空间中垃圾一般堆放,偶尔有顶端滚落的特制品发出叮当声响。 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在战力足以碾压的情况下,这场战斗不仅不令人厌烦,反而让九方阵获得极大满足!危险边缘的压力值掉落到安全的百分之四十,咒力运用、体术等技能的熟练度也在高强度战斗中提升。灵力消失加上等级上升,咒力海洋再次拓宽,九方阵误打误撞来到这里是值得的。 江玖盘算了一下,这里是白栖川的剧情内容,衔接之后的所谓【大侵寇】。如果来到这里的是刀剑付丧神,或许练度高的部队清扫干净后,能挖掘分析出什么线索,尤其是被江玖打上深藏不漏的三日月宗近,或许能看出不少东西。可惜来的是没有灵力也视力不好的老二!能容纳那么多溯行军的空间,无法估算的巨大范围他顶多能摸索走两步,至于线索和阴谋,那都不是九方阵的呆脑子能想明白的了。 但反正老二和这段剧情也不匹配,能帮老大消解敌人力量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按照付丧神的战斗水平,第一第二梯队堪比特级咒灵实力的刀以外,他为练度不高的刀剑解决了不少麻烦! 空间中九方阵安心待在自己浓郁的咒力气息中,思考要怎么回去。 * 虎杖悠仁上山时只是随便挑了一条路,他想着反正无论哪条都能和大家汇合。 运动系少年带着期望充满活力地爬山时,体内的千年诅咒突然开腔:“往左拐。” “诶?为什么?”虎杖悠仁当然没有乖乖听话的意思,他才不会上两面宿傩的当呢! “啧,没有为什么,去不去随你。”两面宿傩说完也懒得再说,从少年的脸上沉寂下去。 “你态度很狂妄啊!你可是在求我诶!”虎杖悠仁愤怒! 连原因都不说,就这么神神秘秘的,肯定有什么阴谋! 虎杖悠仁:切! 他半点都没减速继续按原路上山。 五分钟后。 “喂喂到底是哪个方向啊?”少年手指疯狂戳脸。 他到底没抑制住好奇心朝两面宿傩指的方向去了。山上树很密集,且没有人类活动痕迹,他只能硬着头皮拨开树枝往前走。 “你到底想让我去哪啊?” 两面宿傩嘲笑他:“刚才不是很硬气?还有小鬼,我可没有求你!” “所以说,那里到底有什么啊?如果是只拿我找乐子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 口气倒挺大!两面宿傩气得再也不出现了,任凭虎杖悠仁如何猛戳他眼睛也不搭理。 少年撇嘴,不再白费功夫。 * 山顶伏黑惠根据刚刚大家感受到吸力大小来推测,祭坛的筛选条件和白先生那种奇怪力量有关! 推测是因为偶然。交流时禅院真希说五条老师送给她的砍咒灵很好用的刀被吸走了,她死死抓住最后还是脱手和九方阵一起掉进去!绿发少女脸上除了担忧后辈之外仍能看出写满丢武器的不爽! 伏黑惠影子里也有一把那样的刀,他还知道九方阵的匕首也被老师拿去改良过。据他所知,这是白先生和老师的交易,可以说五条悟是花大价钱买回来的特殊咒具,附带了一种区别于咒力的力量,已知只有白先生和鹤先生拥有。 如果假设和刀的特殊性有关,那么在攻击人形特级诅咒生得领域那天,站在极靠近白先生的辉光中心的九方阵被迫吸收的能量应该是纯度惊人的! 当时除了被领域“保护”的前辈和钉崎以外,他仅仅待在边缘就已经受到不少影响,差点无法召唤满象。五条老师更是说九方的咒力存储因此停留在六成水平。想来这也是他感受到吸力远不如九方的原因! 伏黑惠谨慎地把手从影子里掏出来。刀柄一点点露头,直到整振太刀暴露在外,也没有任何异样。 他在其他人的注视中把刀放在祭坛上,然后仔细观察它的变化。虽然很慢,但让它变得特殊的力量确实在一点点减少。可惜此前的情况并没有重现。 “明太子!” 狗卷棘拽着伏黑惠的袖子,在他回头后指向咒文绘制的圆。 之前干干净净的地面上,几滴血洇在上面。 * 空间的地面在剧烈震动,威势恐怖的巨人从深处拔地而起,那满地残兵碎甲拼装而成,便使它高大如山般巍峨,相比地上渺小的人类,似乎能擎天而立! 空气中铁器的腥味侵略人类的嗅觉,九方阵被巨人追着奔逃,莫大的寒意刺激他的头皮!身体已然僵硬发出濒危信号,但他仍调动着力量向前跑去!先前所向披靡生出的自信被他折吧折吧扔到脑后,他咬紧牙关阻止精神因过于疲惫而陷入混混僵僵的深渊,集中注意力让自己找到一线生机! 他的咒力弹毫无作用,他浓缩的咒力于它而言只是脚趾间虫子自以为是的酸液! 对抗抬手间劈山碎石拥有毁天灭地威能的巨人,精湛的体术、锋利的兵器、狡诈多智的头脑统统只是笑话! 无法匹敌…… 无论多少个他都无法战胜啊啊啊! 少年的眼球因压迫而崩裂开无数红血丝,可前路再坦荡又能如何呢? 他的奔跑如何能抵得过巨人的一步呢? 这种毁灭般的存在…… 九方阵濒临崩溃的思维生涩地转动。 ……这世间除了五条悟还有人能对抗吗? 第90章 九方阵在无尽的空间中奔逃着,他已经累极,但后方的巨人没有给他休息的机会! 他本来也没有虎杖悠仁那样不合理的体力,也没有伏黑惠的式神可以载他飞上天空。即使那恐怖的巨人相比人类而言已经算是行动迟缓,但只是脚步带起的飓风就已经足以影响渺小人类的行动! 而那由万千溯行军意志组合的可怕的存在,正目标明确地向他复仇! 不想像虫子一样被踩烂!不想毫无意义地在空无一人的地方死去!也不想……在好不容易抓住什么的时候,短暂地掌握又在死后被夺走! 九方阵想起被吸走前伏黑惠死死抓住他的手。些微的渴盼在提醒着他,不要坐以待毙,快想想办法! 九方阵的战意被求生欲唤醒,他好像又从思考和回忆中汲取些力气,带着狼狈躲藏的愤怒,将咒力化作锋锐无比的尖刀,漆黑的直线不断抬高,最后,像影子般冲向巨人的胸膛! “ Aaaa——” 仿佛钢铁也有疼痛, 愤怒的嘶吼带来的声压让九方阵的头发被吹到脑后。 不再是虫蚁叮咬的程度, 但也远远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能击穿闪电的速度,仅仅破开了它裸露在外的骨骼,而这已经是目前九方阵对它造成的最大伤害了! 体型的差距不仅是气势上的威压, 更是防御力与攻击力的绝对天堑。 九方阵气喘吁吁,他想到刚刚奔跑时狼狈爬起的毫无尊严, 想到被困在这里的现实,想到藏在这里的不为人知的阴谋, 还有长久下去体力耗尽后无处可逃…… 少年掂量了一下体力和咒力的储备,长吸一口气,停下了奔逃的脚步。 他“看向”不知是否拥有理智的巨物,死水一般的空间里,零星闪烁的暗淡荧光也无法倒映进他空茫的瞳孔, 可他一如往常的双眼中,却好像亮起了另一个世界的火焰! 无法再将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被拯救”这件事上! 在他十六年的见识中,唯一能在单挑中胜过它的,或许只有号称不败的“最强”,那个站在咒术界顶端的男人! 听说五条悟的虚式“茈”会如同一往无前的流星一样,闪着爆裂电光,把途经的一切吞噬般湮灭!即使敌人再可怕,也会像一张纸一样被这样的力量撕开吧…… 可五条悟不会因为弱者的祈祷和哀鸣而凭空出现。 他的实力和“最强”相比当然很弱小,那么只会一味逃跑和避战的他是弱者吗? 刚刚的攻击已经证明他的确能造成一定伤害,也许那伤害只需要几秒钟就会被其他零件填补,但…… 一个实力强大却如浮萍般活着的强者,某一天在死寂的心灵中点燃某种可以形容成“觉悟”的燃料时,便会从微弱的火星烧灼到整个世界。而如果他还是个破坏力强且行动力更强的强者,那么,在脑海中强烈想要做些什么的欲.望便化作某种可以称为“热血”的情绪,甚至外化为灼烫的大脑,由上而下将他燃烧! 九方阵想成为强者! 他不是被隔离在院墙内的小孩子,也不是被要求“指哪打哪”的工具。 他在寻求自由灵魂的道路上不能一味等待!不能怒骂不公疯狂发泄的同时,又自我放弃默默乞求他人的拯救! 小时候听到长老说“六眼天才”五条悟时,不羡慕吗? 理解“最强”两个字的概念时,不会幻想过这称号落在自己头上吗? 胸腔中急速跳动的心脏不知是肉.体崩溃的信号还是精神振奋的表现,或许两者都有。 九方阵按住鼓胀得生疼的胸膛,突然很想说些话,而这里并没有理性的“人类”作为听众,这导致他的自言自语正如普世意义的“中二。” “虽然这无关尊严这种东西,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看到,但如果给你造成更大伤害……不,如果彻底地战胜你!这也证明了我是拥有那样的可能性的吧?” ——压力值百分之八十 …… ——压力值百分之八十五 他毫不逃避飙升的数字,甚至说,正是他在脑海中促成理智被狂暴逼至更小的角落的过程! 他第一次主动地、刻意地,去挖掘那些不堪的记忆,逼迫着回忆那些战斗中弱小无力的自己! 然后把愤怒、委屈、憎恨,压迫的极致!压迫、压迫、压迫…… 忍耐,要忍耐…… ——压力值百分之八十九 没有逃避飙升的数字,即使双眼已经在咒力极端的压力中充血赤红,即使无法控制的恶意和怨念将大脑中一切美好的情感揉烂碾碎,九方阵也没有忘记拉扯那一根细细的神经,最初的目标! “无法接受&这样%弱小的我……所X……我要……” 啊……要什么……来着? 主动开启【疯狂】状态的九方阵在破碎的最后一瞬间迷茫地“想”。 活下去? 成为最强? 打败五条悟? 杀穿咒术界? …… #&撕#毁眼*前的一切! ####触发【疯狂】#### 和上一次不成熟的领域展开不同,也许是因为实力的增长,也有可能这次是毫无抵抗地、或者说主动施展的领域,九方阵在冥冥之中竟然有种感觉! 纵使混沌扰乱了所有理智,以至于任何思维与战术都形同虚设,但某种本能却操控它,不,是“驱使”他,摒弃领域内最初级的攻击,直击重点! 那曾经胡乱飞舞的咒力弹或咒力箭镞,在没有理性去指导的情况下,自发地化作劈开前路的尖锐锋芒,带着曾经无知的小孩子幻想——那所向无敌的“术式茈”的幻影,穿梭在广阔的领域中! 当漆黑无光的黑色浪潮,带着粘稠的液体翻滚着扑向超大溯行军时,那集合这片空间所有刀种意志的、所向披靡的怪物竟迟疑了一瞬! 它没有人类的胆怯,也不会因生物特有的疼痛感而退缩,甚至因为大部分行动受创造溯行军的历史修正主义者驱使,它们连战术都不会思考,只是机械地进行任务而已。 可它却从前方的蚂蚁身上感受到了毁灭的压迫感! 然而溯行军终究只是死物,没有“死亡”的概念,纵使迟疑,它仍然迈开脚步,主动迎上了不详的领域…… * 虎杖悠仁晕倒在草丛里,他倒下的位置下方,隐隐有流光闪过。 这是里梅和历史修正主义者一开始设置传送的位置,却因为被告知不慎设置错误而被废弃。尽管里梅因为惯有的谨慎将其草草破坏,可见多识广的两面宿傩仅凭感知便一下子认出这里的玄机!这是里梅的合作伙伴留下的小心机,却阴差阳错被诅咒之王兴趣使然开启! 和正常的传送阵不同,这是山穷水尽时一个绝佳的逃命方式!在时空传输时,舍弃容易被留下痕迹用于追踪的肉.体,紧紧传输灵魂,然后在绝对安全的空间更换身体以此逃命! 当年历史修正主义者便是这样在时之政府的围剿下断尾求生! 两面宿傩有自己的复活计划,却并不介意在别的地方找乐子,所以他可有可无地让无知无觉的虎杖悠仁来到这里,想试试能不能仗着灵魂力量更强,直接把虎杖悠仁的灵魂送走自己留下。 结果因为自己和这个身体更不匹配…… 一不小心把自己送走了(……) …… 天与咒缚的咒力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广阔的领域只维持了几秒,便在分崩离析的边缘。在摇摇欲坠之际,粘稠的咒力有灵性般自动缩水,仅维持在超大溯行军周身,让它不得寸进。 巨人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它不断挣扎试图打破坚硬的领域内部,而那一道道无法躲避的攻击便在它身上豁开洞口,露出更深的骨骼! 领域内的攻击虽然无法一次致命,但源源不断的,破坏的速度终于比它自我修复的速度更胜一筹!于是它便在深刻的威胁中更努力地想要离开、挣脱! 九方阵的咒力在远远不断地补给被巨刀劈得薄弱的地方,而他自己,则瘫坐依靠在领域外围,半昏迷半醒状态。 他很想调动身体力量进行攻击,即使他的体术在超大溯行军勉强如螳臂当车,但混乱思维总是狂暴的。 然而再【疯狂】地想要破坏,他也没有这个能力了…… 任何一处……身体…… 一点点也、动不了了…… 力量被抽取的感觉是那么清晰,虚弱感甚至突破混沌封锁,占领了感官。 极致的兴奋后,疲惫和虚弱足以让人想要死去。 但这是在兴奋感褪去后。 九方阵早已踏过了那个“度”。 所以领域抽取的,早已不只是他的咒力…… 疯狂状态对时间早已没有概念了…… 或许根本不能称得上有意识,更别提意识清醒。当领域消失不见时,依靠的后背骤然失去支撑,少年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细弱的呼吸仿佛随时会断掉,然而在压力值从百分之九十掉到八十九时,那已经搅乱成一团的大脑中仿佛仍能压榨出一丝神志—— 谁死了? 哦。 我还活着。 兴味盎然地旁观了战斗最后阶段的诅咒之王放下抱起的手臂,站在数百米外挑眉看向少年死掉一般的“尸体”。 在少年几米外,巨人失去灵气的肢体早已无法修复,正随着禁锢废铁的领域消失而扑通扑通肢解下落,由于实在太过巨大,崩解的样子宛如山崩地裂。 剩余的部分像不死心的虫蠹一样缠绕,努力拼拼凑凑,组成一个四不像的低劣的怪物,瘫在地上抽搐翻滚,却别说战斗,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这丑陋的存在,却在仰仗的巨型体格被破解后,试图用其他卑劣的方法杀死正面战胜它的对手。 这样的东西,不值得获得诅咒之王的目光。 倒是这个小鬼。 已经没有力气了吧? 在这种拼尽全力战胜对手后,敌人却死而不僵的情况下,他会怎么活下去呢? 两面宿傩兴味地看着。 他品尝过小鬼领域里的奇妙滋味,那种特殊的感官体验确实值得尝试一次。但混沌而不由自己的感觉只有人类能体会到。这一次,面对这种怪物,这小鬼扰乱思维的歪门邪道不起作用,能战胜敌人完全靠领域次要的攻击能力。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比大部分可笑的咒术师强了。 让我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吧! …… 拼凑的溯行军只是由还剩下灵力的边边角角组成而已,太刀的某节尾巴、短刀的某段骨角、胁差的半个胳膊、薙刀的三分之二个头……它甚至算不上一个完整的普通溯行军,它的实力,任何一个三级咒术师,或者任何一个刚刚诞生的刀剑付丧神或许都能轻而易举破坏它,毕竟它只是力量耗尽前仓皇构筑的、一根棍子都能敲碎的残次品而已。 九方阵不知是好运还是获得了看戏乐子人的帮助,没有任何一块从天而降的部件意外将他砸死。他保持着脱力的昏死姿态活过了“山崩地裂”。 可他很快就要活不下去了。 因为那团连腿也没有的怪物,团成了可以滚动的球形,向他翻滚而来! 没有战术只有本能的零碎怪物,恰恰是最卑劣的敌人! 泛着刀光的尖端明晃晃地亮着,等待插入少年的血肉! 噗嗤——! 两面宿傩大笑。 果然是个小鬼! 不愧是那个小鬼! 那苟延残喘的鬼东西在靠近少年半米处,像撞上一面无形的墙,然后沾染上腐蚀的剧毒,噗嗤噗嗤消解融化。 这自作聪明的怪物在滚动前进的惯性中,飞蛾扑火般,将自己的全部撞了进去。 ——至此,在九方阵认知中,只有强如五条悟才能够匹敌的强大敌人, ——被区区“小疯子”杀死了。 90-100 第91章 独立于时间之外的黑暗之地,九方阵已然重伤倒下,两面宿傩凑过去踢踢少年的“尸体”。 “喂,爬起来!” 还算是个有点意思的家伙, 再成长下去应该会让他看到不错的模样吧! 不过…… “啧!” 两面宿傩视线瞥开转头离去,算这个小鬼走运,没有被倾倒下来的巨物砸到而滑稽地死去。 咒术师小鬼罢了! 两面宿傩可不像九方阵一样两眼一抹黑,这片空间坍塌之前,他有心探索一下。而且难得脱离虎杖悠仁的身体,现在用咒力形态构筑的身躯虽然谈不上复活,但也多了几分自由。 在真正复活之前,就让他用这样的姿态活动一番吧! * 江玖在九方阵意识黑沉下去之前就转移到其他身份身上。他看着面板里九方阵的血条随着时间一点点缓慢下降,战斗胜利也没见锁血,看起来不包扎是不会痊愈的。 老二这样严重的透支必须立马找人求救! 唉!于是坐在咖啡店的青年无声地长叹口气关掉笔记本电脑。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细框眼镜,下意识抬手挡了下阳光。他拿起手机抱歉地对旁边的阿笠博士点头示意自己出去一下。阿笠博士无意间向外看时,正好看到纪藤肆也把纸巾扔到门外的垃圾桶里。 咦店里不是有垃圾桶吗? 阿笠博士笑年轻人眼神不好。 黑皮的咖啡店侍应生好奇地问阿笠博士:“是认识的人吗?” “啊哈哈, 是一个能力很不错的年轻人,以后说不定能大有作为呐!” 纪藤肆很乐意帮助九方阵,身为普通人他很好奇咒术界的事情,但并不打算因此放弃自己目前的生活。他还没做好暴露在五条悟眼中的准备——虽然非咒术师的自己也没什么值得对方留意的地 方就是了。 他出门假装打电话,把信息发出去后退出短信界面, 假作擦汗的同时把手机卡折断连同纸巾扔掉。 五条悟肯定能想办法定位到九方阵的位置,如果尽早收到消息, 九方阵应该不会留下不可挽回的后遗症。 纪藤肆也很好奇,理应安全的学生在老师的庇护下濒死,是意外还是最强的设计呢? 事实上,五条悟虽然存着锻炼的心思,但根本没想过让这个阶段的九方阵接触这种程度的危险。 在他的初步感知中,这座被村民信仰的山在诞生咒灵后成为诅咒师的窝点,放了好几只名为“保护”实则掩人耳目的咒灵。山顶的祭坛封印的是一只准特级,努努力就能升级,能力大概是把人困在山上,最适合让学生们练手。如果已经变成特级,小阵在不想领域展开的情况下,就必须学会配合同伴,否则,战况只有两种发展可能性:要么九方阵一意孤行打乱配合,要么因为碍事被要求不要插手。 毕竟,虽然咒术师大部分情况是单打独斗,但学会依赖同伴也是高专的必修课呐! 但五条悟没有调查出,这次的诅咒师并不是曾遇到的Q或被赏金吸引的杂兵之流,而是没有玩家参与的始发剧情中让他栽个跟头的大角色!而祭坛下的准特级具有一定思维能力隐蔽了起来,误打误撞出现的是被白栖川灵力吸引而来的另一个时空的超大溯行军。 他还不知道,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应该是,希望令其学会团结的九方阵并没有和同伴打配合,反而单枪匹马杀穿溯行军据点,而这也深深影响了九方阵之后的战斗风格…… 收到短信的白发教师抛下辅助监督从原地消失,眨眼间便出现在百里之遥的空中。 让鵺困扰地打转的迷雾无法阻挠这个男人,现在也不是锻炼学生的时候!躲躲藏藏的准特级在蓝色的六眼中无处遁形,弹指间便灰飞烟灭。 “谁!” 白发青年把眼罩捋起来,以玉犬都没能反应过来的速度落到伏黑惠身边,无下限隔绝其他人应激状态下“热情的”招呼,伸出手指头一个个开始数: 一个学生,两个学生,三个…… 在场有五个学生,来的时候是几个来着? “嗨~大家,状态不错哦!” “你这家伙!还没发现不对劲吗?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吧?” 虽然五条悟日常不靠谱,但不得不说,老师的到来让所有人放下一半的心。另一半大概要见到完好无损的九方阵才能落下吧。 “撒,谁来给我说下情况?” 五条悟从学生们的三言两语中了解到经过,看向十分可疑的咒文。 不得不说,伏黑惠他们把身上带有灵力的物品放在其中的做法非常正确。这是个一次性传送阵,若不是同源的灵力一直隐约供给,大概很快就会和九方阵的空间断开连接,想要顺利找到他就更费劲了。 五条悟涉猎甚广,头脑也十分天才。尤其半分钟前他的手机上除了一条没有署名的短信外,还附赠了一个网址。他没有什么犹豫就点了进去,六眼快速扫过,一部分内容恰好应和了他之前对时空方面的某种猜想。 有趣的是,网站里包含了一篇似乎有意发表的半成品文章。只不过除了格式像模像样外,论文内容放在科学界完全是无稽之谈!大篇幅有理有据的公式和前沿理论中,偏偏混杂着神神叨叨的词汇,还有似是而非读起来云里雾里的假设,彻头彻尾的不伦不类! 最可笑的是,文章的名字——基于新粒子序列的传送门理论模型! 无论是仍存在于假设中的“新粒子”,还是作者描述的,无视距离的瞬间传送或拨弄时间的时光机,都是非常可笑且滑稽的!要说属于“科学”范畴,偏偏有着魔幻的既视感!可要说作者是咒术师……即使对咒力研究再深入的咒术师也无法用数学语言解析咒术和咒灵!毕竟至今为止,即使是神秘范畴的咒术界,短距离的瞬间传送也只有身为最强的五条悟能够做到,更别提“穿越时空”!若有这样的咒具存在,绝对会让咒术师们趋之若鹜,毕竟就连五条悟也无法自信地说出“这一生没有任何遗憾,从来没想过回到过去”这种话! 可五条悟在最初的一笑而过后,却咂吧出了其他苗头! 稍微细想一下,这似乎牵扯到一种类似却区别于咒术的体系,且具备一定合理性。如果真的有描述中那样的粒子或者能源,那么说不定有一天,普通人真的能够凭借科技实现咒术都达不到的伟业! 时空传送……在这个时代是多么自负的设想啊! 可怕的是,文章作者与其说在空想,不如说在他心里,这种空想已经变成了现实,而他仅仅只是在抽丝剥茧地将可怕的信息一点点透露出来罢了! 提出假说的人要么是站在道路尽头回望来路的先知,要么就是能力卓绝的天才! 无数才华横溢的科学家把知识推进到现如今的水准,如今,会不会有下一个天才横空出世,加快人类前进的步调呢? 普普通通·最近陷入内耗·给阿笠博士辛苦打工攒经验的小天才纪藤肆也:矜持地微笑.jpg 五条悟不会像挚友一样视普通人为蝼蚁,却也因断层的强大而不可避免地忽视了普通人的力量。偶然遇到一个头脑和思维很合胃口的未知天才,他还真想见见呢~ 发短信的人和作者是同一个人吗? 对方为什么会刻意提醒他救人呢? 嘛,之后再说! 五条悟一边乱七八糟地想,一边用语言“安抚”焦急的学生们,一边用手指涂抹地面的纹路。不可否认,相关的理论确实有些可取之处,稍微给他提供了一点修改咒文的思路。 当另一个半径接近十米的圆形在他手下闭合,里外两层同时发出更亮的光芒。五条悟站在中心,与黑亮的纹路互相辉映,与此同时,气压一滞,无形的压迫感从圆心开始扩散,一整片平坦的平台就像连接上异世界一样,一片战斗后的废墟呈现在他们眼前。 似乎并非真实存在,高专的大家既能看到山顶的草木和远处的树木,也能看到身边折断的刀枪和怪物的残骸。两者就像时空重叠的奇迹,在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气息不详的山顶显现。而即使是不凡的咒术师也没有资格触碰到未知的对面。 是的,这些与在京都遇见的没什么区别的怪物,比起真实存在,更像是幻觉,只可见而不可触摸,手指和咒力会直直地穿过,不会受到力的作用。 “啊看来还得再改改!你们先到处找找!”他需要留在原地提供海量的咒力。 白发教师蹲下来在圆形外继续补充奇异的纹路,少年少女们一点点往外走四处探索。起初还算小心翼翼,直到黑翘发的少年像有神明在指引一般,凭着感觉直直朝一个方向奔去! “喂——” 注意到的钉崎也放弃之前的方向跟在伏黑惠身后。 很快,他们在现实世界的位置已经不止于山顶,二人乘坐鵺飞速向远方的天空飞去。交错的空间在视觉上引起不适,加上极高的飞行速度,朝下方多看几眼甚至会头晕,可咒术师都不在意这点小问题!因为异空间的黑暗,离得近了才发现,周围的残骸非常稀疏似乎全部的全部都堆积在一个地方! 就像整个国家的金属废品都聚到了一出,就像从天空投下无数垃圾,乱七八糟堆积如山的同时,森冷感随着视线传导到头皮! 随着靠近,钉崎野蔷薇看到一部分完整的钢铁支架似乎有着特定的排列,还没有被毁坏殆尽。构成的组合,似乎是……两只脚? 嘶—— 按照比例想象了一下完整版,少女倒吸一口凉气!喂喂!这得比山还高了吧? ! 都说大城市的建筑就像“钢铁巨兽”……那么底下的,便是倒塌的“钢铁巨兽”! 钉崎野蔷薇已经从下方的战斗痕迹推测出九方阵曾和一个体型可怕的“大家伙”战斗过,似乎,可能,好像,也许……还打赢了? 那九方人呢? 人在哪里? 钉崎野蔷薇估量了一下自己,她现在是三级咒术师,但她自我感觉升为一级咒术师都够格(自信)!如果换成她用锤子钉子和稻草人与它战斗的话…… 少女咽了下口水,她偏头看同样趴在鵺身上的伏黑惠。黑发少年微长的头发被风吹向脑后,露出嘴唇紧抿的脸,那难看的脸色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 “下去!”伏黑惠命令道。 鵺听懂了伏黑惠的意思,将飞行高度降低,与虚空中的地面水平。此时,他们和五条悟所在的山顶保持同样的高度,也即空中平面展开的异空间巨人的脚下。 这里,近距离,更能深刻感受到庞然大物的压迫感! 这么大,该有多强呢?特级? 这根本不是咒灵! 究竟是谁制造的这种鬼东西?如果在城市释放这样的怪物…… 一座光是肆意移动就能移平一切的山,给人类造成的损伤该是核弹级别的了吧? 巨鸟在天空盘旋,伏黑惠眼也不眨地穿过虚无的障碍物,疯狂分析战斗后的九方阵会在哪里?他现在无法召唤玉犬,就算召唤了玉犬也无法闻到另一个空间的味道。 钉崎野蔷薇也在努力寻找,可她的心越来越沉。场面很可怕,换其他任何一个一级咒术师恐怕也没有赢的把握。 咒术师不是没有遇见过巨大的咒灵,据说真希学姐还遇见过比高楼还高的特级。可是下面这种连死去后的尸骸都像一座山的巨怪,就算是身体素质能打穿墙的……光凭力气也没用吧?如果是□□力量极强悍的东堂葵……或许就算拼不过至少也跑得过…… 伏黑惠则根本没有考虑过最糟糕的可能性。 九方阵一定还活着! 并且,在等他! “砰——”高速穿梭于虚空的鵺猛地撞在一根钢铁骨架上,晕乎乎地往下坠,几秒之后才恢复过来,幸好两人紧紧抓住才没掉下去! 刚刚还触碰不到的世界骤然实体化! 这时候黑发少年的手机响了。 “哈喽!还在找小阵吗?要加快速度喽小惠!因为——”白毛教师的声音传过来,让接电话的人咬牙切齿! “咒纹不小心画错了,好像把空间弄塌了,抱歉抱歉,老师知道你一定能马上找到哒!” 不早说! 不过,要塌了? 黑暗的异空间某处突然出现星星点点的白色空洞,透过去可以看到他们所在的现实世界。空洞在一点点扩张,如同在吞噬那里的一切,也如同一张黑纸被调皮的孩子一点点揪起撕裂……如若和九方阵身处同一个空间,那么,这幅场面大概就是世界末日了吧? 所以要塌了的意思是…… 障碍物的实体化给搜索带来很大的困难,鵺的体型不能进入较小的空隙,于是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只能来回移动在废墟之上,寻找一线希望! 喂喂!快出来啊!不会真的被埋在底下了吧? “找不到!你快过来!”伏黑惠也没看起来那么冷静了!他大声地跟电话另一头的五条悟喊。 不要这么信任他啊…… 再过一会,九方阵就要和随着空间坍塌一点点消失无踪的废墟一样……也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小阵的咒力耗空了,”五条悟无辜地说。一般来说连物体上都附着着咒力,可现在的小阵身上一点点咒力也没有,存在感还没有他留下的残秽强,本体大概和伏黑甚尔一样,比空气还像空气呢! 倒是看到了另一个意料之外的坏家伙…… “你们可以再往南方找找,我还要留下供给咒力。”白毛教师难得好心安慰道:“放心吧小惠,据说同级生之间会心有灵犀,你和野蔷薇继续加油!”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伏黑惠抓狂! 玉犬也闻不到九方阵的气味,这样下去岂不是…… 黑色空间已经不能称得上黑暗了,外界的阳光透过被撕开的空洞缺口照进森然的废墟间,残余的面积只剩下之前的三分之一! 不会已经……? * 两面宿傩一开始四处溜达,后来寻找离开的方法。然而,历史修正主义者开辟空间时的确预留了离开的通道,只是那是供给活人的…… 没错!就是这么巧合! 灵魂无法离体太久,对人类来说,只有在入口通道和空间内部里才能勉强存在。所以他们在此处存放了几具合适的躯体,曾经每次“战略性转移”都会尽可能迅速地安定下灵魂,然后用肉身离开。 把备用□□霍霍殆尽的两面宿傩撇嘴。 普通人类自然是无法承受诅咒之王的灵魂和咒力的。 太强了·附身一个爆一个·诅咒之王:垃圾! 都是垃圾!还不如虎杖悠仁! 他倒是能强行破开这个壳子,只是“时空”这种东西如果不好好定位的话,指不定就掉到哪里去了! 到时候二十根手指的灵魂永远缺失一部分,他永远无法真正复活。 而如果原路返回,不作任何准备地回到之前的时空,会自然而然地回到手指所在的虎杖悠仁体内。 切!没意思! 他之前看出了几分里梅的布置,还以为时机刚好,原来还没准备好吗? 那还是继续之前的计划好了! 两面宿傩闪到软趴趴的九方阵身边,大手捏起他的脑袋端量:之前这小鬼的战斗让他很满意,天与咒缚的身体也很有天赋,和伏黑惠相比,唔,有点难取舍呢! 可惜没什么亮眼的术式……算了,还是十种影法术更好!天与咒缚就当作备选吧! 在那之前,可别提前死了啊! 这小鬼现在灵魂这么虚弱,几乎是感受不到的程度,真的能挺到……等等!如果在这里,如果趁现在…… 计划也不是非要一成不变嘛! 心念一动,几乎是下一秒,他的灵魂爆发出强横的力量,想要强行挤占九方阵的身体! 这个特殊空间是唯一一个灵魂不需要凭依手指的地方!所以说,受肉,他现在就可以行动! 与虎杖悠仁分开的机会不多,等了好久也只有这么一次!里梅创造出机会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虽然部下不在身边,不过有了肉.体他就可以自己去找。九方阵没有吃下手指没关系,先短暂受肉,把里梅收集的手指吃掉,然后用这个身体干掉讨厌的白毛! 严格来说九方阵远远不如虎杖悠仁适配他的灵魂,有很大可能和其他没有灵魂的肉身一样炸掉!但尝试又不亏!万一成功了,他就能一直压制虚弱的九方阵的灵魂自由行动,就算失败了,毁掉这个小鬼也能给咒术师添堵,反正咒术界也对诅咒之王毫无办法! 【滚开】 嗯? 几乎是刚进入,两面宿傩就受到了极大的阻力,排斥他的靠近。 不是已经没有意识了吗? 诅咒之王不死心,又使劲往里蹭了蹭。 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身体一个灵魂。非要挤进去两个,可不就超级拥挤! 偏偏这又不像吞下手指。被挤掉就相当于被挤出身体,连留在九方阵体内都做不到! 【滚出%去】 【出去】 【出&去……】 这小鬼!两面宿傩气笑了!他看出来了,明明外面看似虚弱至极几乎感应不到,实际上九方阵的灵魂强度出乎意料的远超常人,和虎杖悠仁不相上下!身体上的伤势也并没有影响灵魂,就是理智和智商还有待提升。 他干脆将人拉到领域中连续斩击,寻常的灵魂早就死了又死,谁曾想九方阵还能自动愈合! 哈哈哈哈果然是有趣的家伙! 他一开始也没那么执着,现在反而非要不可了! 两面宿傩不知道虚弱的是“九方阵”而不是“江玖”,江玖本来安分地在纪藤肆也这边,没想到系统突然弹出提醒,昏死的老二居然还有剧情!正常情况下失去意识会被自动弹出身体,这是第一次例外!他当然立马回去! 一回去就收到系统疯狂刷屏提示: 【两面宿傩请求角色【九方阵】操作共享】 【同意/拒绝】 “当然拒绝!” 【两面宿傩正在争夺角色【九方阵】控制权,【九方阵】主导99/100 】 江玖震惊! “如果它成功了会怎样?” 【玩家暂时失去角色大部分操控能力,可随时旁观角色行为,直至恢复控制权】 好家伙!虎杖悠仁的身体住得不舒服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家啊! 【是否消耗随机点数的咒力进行争夺? 】 是是是! 【咒力不足】 靠!一点也没有吗? ! 【经检测特质,角色【九方阵】可选择天与咒缚机制补足所需咒力,或借用玩家其他角色或【情侣】【伏黑惠】的咒力】 喂喂,九方阵已经透支到不能再透支了,估计已经跟全瞎没什么区别了吧?居然还能压榨吗? ! “选择借用伏黑惠咒力。” 【正在向【伏黑惠】提出借用申请】 江玖吐槽累了,幸好九方阵还没醒,否则他的死鱼眼早就ooc了。 您这系统挺有礼貌啊,不问自取视为偷,所以是不是还要打欠条?是不是还要算利息啊? 这控制权都降到61/100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面部都有点不受控制地嘴歪眼斜了……(两面宿傩:你礼貌吗?) 紧急关头还要发申请,万一伏黑惠网速慢,是不是等两面宿傩复活了才能收到啊? 他还不知道更坑人的不是系统,而是被九方阵【疯狂】后遗症状态影响的他自己! 试问,有谁见过直接开门放强盗进门的业主! 强盗两面宿傩心想:真是顽强啊!不过,被自己的领域弄得乱七八糟的、还没恢复正常思维的小鬼只不过是色厉内荏的小傻子而已。 他嗤笑说: “真是麻烦的小子!算了,虎杖悠仁的身体也不错。” “……” 虎杖……悠仁? 冥冥中,九方阵转动混沌的脑子回想这个名字。 身体泛起抽离感,难受的感觉正在减弱,似乎有什么坏东西逐渐离开。 坏东西放过自己了。 所以它、它要去找别人了吗? ! 咦,濒死的状态了,还能对外界有感应吗? 邪恶的诅咒感受到对方灵魂剧烈的震动,想要进一步欺负一下,戳一戳这个小咒术师的脆皮外壳,从而看到更有趣的反应。 他恶劣地说:“伏黑惠的就更好了。” 呜—— 九方阵的眼角流出血泪,灵魂更是抽搐不止。 这不是软弱的哭泣,而是本能最后的挣扎。 即使根本没弄清楚情况,即使根本听不懂两面宿傩话语的意思,只要意识到身上的坏东西要去找“伏黑惠”,他就再也无法忍受! 不能去找伏黑惠! 不许去找伏黑惠! 九方阵的灵魂泛起无边的痛苦,浓重到让两面宿傩牙根发软。 这个人疯够了,疯累了,遍体鳞伤蜷缩在灰蒙蒙的世界里,嗅着鲜血和腐烂的味道,等着温暖的存在把他捞起,把他搓洗干净,给他一个柔软干净散发阳光气味的床,让他休息一下卸去疲惫。 但就算那个让他安心的人还没找到他,只要他知道对方还存在也好啊,反正自己就躺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着,也不会乱跑惹麻烦。 可是好像不乱跑,麻烦也找上来了…… 怎么办才好啊?呜…… 两面宿傩太兴奋了,九方阵模模糊糊的心理活动被他感知到,几乎不存在理性,碎片化的意识完全由构成一个人的本真人格来主导。绝望,痛苦,挣扎,九方阵的灵魂完全向不可挽回的深渊滑落…… 这样绝美的灵魂…… 再让他欣赏一下吧! 即使放弃抵抗也没关系! 向他展示更多更多的痛苦吧! 想要逃避痛苦的九方阵顺从了坏蛋的话。 这是身为九方阵的江玖,全心投入名为【九方阵】的人格后, 做出的选择。 【49/100】 两面宿傩占了上风。 罡风把埋住九方阵的金属骨骼震开,属于诅咒之王的残暴笑声从九方阵破碎的喉咙里传出,沙哑的笑声越来越清晰,随性地抹开唇边的血沫,躺在地上的两面宿傩睁开了血红色的眼。 勾画着邪恶的眼珠自如地转了几圈,然后落到右手边不远处。 鵺的双爪落在十米外,伏黑惠攥着武器严阵以待。 太熟悉了,这种感觉! 频繁出现在他最深沉噩梦中的诅咒…… 他的心脏激烈跳动,紧绷的肌肉渗出冷汗。他甚至顾不上心疼遍体鳞伤的九方阵,就不得不逼迫自己去思考现在的情况! 挥霍掉虎杖悠仁的身体后,两面宿傩又复活了吗? 两面宿傩怎么做到的? 以及, 现在他该怎么做? 人类在被逼迫到濒临某一个点时,思维时间真的会在一瞬间放大无数倍。 无数信息在他脑海中整合分析,在两面宿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之前,他已经做出判断。 首先,不能联系五条老师。 或者说,不必联系。 因为五条悟的六眼一定已经看到两面宿傩在九方阵身上受肉,既然他到现在都没有出现,那么以五条悟的判断,现在必定是维持空间的存在更重要。 还有,两面宿傩若是能随意更换身体,根本不必等到现在。所以,他能够成功在没有手指的小阵身上受肉,一定和这个怪异的空间有关,是否是早已准备的阴谋之后再考虑。 那么,要想把两面宿傩赶出九方阵的身体,就必须在异空间坍塌之前速战速决! 五条老师选择留在山顶维护空间存在,就是在肯定他的判断! 可是,该怎么做呢? 现在只有他和钉崎,前辈们还在踩着刚刚实体化的废墟向这里赶来,仅凭他们几个,要如何战胜不知实力的诅咒之王呢? 还没思考出结果,撕碎身上的衣服,修复好肉.体的两面宿傩就一腿劈来! 伏黑惠双手格挡,拼了几□□术后被击飞出去,在掉进白色空洞前被鵺叼回来。钉崎更是没能周旋多久,手里的钉子散落满地,摔坐在一片甲胄上,胳膊被旁边的金属刀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伏黑惠被动地抵挡着诅咒之王的进攻,他还在拼命思考。 这样的战斗是毫无意义的,两面宿傩根本无需在乎九方阵的身体。只要没有想出办法把他们分离,那么即使杀死对方,小阵也无法回来! 该怎么做呢? 伏黑惠在式神的帮助下勉励应对着攻击,一切就像少年院的那个雨天一样,只是上一个和他对打的人死了,和他战斗的人换成了他的爱人。 钉崎的偷袭被提前察觉,远处贴地飞来的薙刀两面宿傩连避都不避,任凭刀砍断他的一条腿,然后又瞬间痊愈。 该怎么做啊啊! 难道,命运再一次要他的重要之人遭遇不测吗? “喂,”两面宿傩踢飞玉犬,又避开满象的水柱,与熊猫前辈和狗卷前辈缠斗到一起,还有余裕地说:“小鬼可是自愿把身体贡献给我的,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总不会是看上你了!被禅院真希扶到角落的钉崎野蔷薇满脑是血,迷糊地想到。 也不需要谁回应他的话,两面宿傩兴致勃勃地说:“因为这傻子快死的时候还想着用自己的身体把我留住,不许我去找你哈哈哈!” ——真好骗啊! 伏黑惠想,小阵真是太好骗了。 若是如此轻易占据一个人的身体,何必等到小阵奄奄一息的时候? 他对沉寂的小傻子喊:“笨蛋小阵!谁需要你乱担心啊!这家伙的话你一句也不要信!快给我振作起来啊可恶!” “你如果现在放弃了,让诅咒之王成功复活,我们才会死掉!醒过来啊!快啊!” 禅院真希加入缠斗,一群人在天上打,在地上打,不仅要应对两面宿傩的攻击,还要小心不要掉入逐渐扩大的白色空洞中,十分混乱。 不仅如此,伏黑惠尝试过通过语言唤醒九方阵的神志,希望他能像虎杖悠仁一样主动和两面宿傩争夺主导权。 两面宿傩的实力似乎并没有比少年院时期增长多少,并且受制于天与咒缚的身体,似乎视力也非常微弱,高专的一群人一起战斗,加上伏黑惠的式神围堵,也成功让他无法脱身。 不对! 两面宿傩曾直接撕碎他的式神,可现在,似乎会尽量避免和式神肢体接触? 他在畏惧什么? 伏黑惠回忆刚刚的战斗场景,发现自己的攻击里唯有满象的水柱击中了他!其他人的攻击两面宿傩都来者不拒,想接就接想躲就躲,反正有反转术式,就算缺胳膊断腿也不痛不痒。唯独他的攻击,两面宿傩在那之后全程躲开! 还是不对! 上一次,他的体术攻击在对方面前,就像对待小猫伸爪子一样随意逗弄,而这次,除了一开始,只要他靠近,两面宿傩都会把他踢开。 是在避免跟他肢体接触吗?不仅如此,连式神也会避开!所以是…… 不想接触他的咒力! 伏黑惠眼里的亮光逐渐清晰! 最强的诅咒不可能畏惧一个年轻咒术师的咒力,所以最有可能的是: 他的咒力能够唤醒小阵! 伏黑惠想起九方阵曾经缠着他的玉犬,之后也时不时贴上来,也许就是这段时间,让九方阵熟悉了自己咒力的气息,在这一刻让他有醒来的冲动! 一定是这样!必须是这样! 伏黑惠暗暗开始有意地让自己的咒力与两面宿傩接触,可是除了主动凑上去挨打,否则他很难接近! 这场战斗进行得非常迅速,形式也颠倒得特别快,他们的包围圈仅仅支撑了几分钟,就被能够无限制自行修复的诅咒之王打得七零八落,毕竟他们谁都不会反转术式,受到的伤害会影响他们的战斗力。 眼看着空白的世界已经扩大到不能用“洞”来形容,一个个缺口连成片,马上就快没有他们站立的位置,前辈们甚至有时不得不在鵺的身上借力。 而他们再也无法阻止诅咒之王的大开杀戒了! 两面宿傩就像撕开一件衣服一样撕开了猩猩模式的胖达前辈,狗卷棘前辈又一次使用咒言试图阻止,却猛吐一口血倒下去被鵺接住……大家都筋疲力尽了…… 还有什么能挽救的吗? 五条老师为了维持破碎的空间被困在原地,如果使用虚式茈又会直接把小阵也杀掉,其他人也会波及…… 如果使用魔虚罗…… 前辈们来不及离开吧?小阵也会死。 又要失败了吗?在这里? 眼睁睁地看着身边又一个人被夺走…… 想救的人一个也救不了…… 这就是弱小啊…… “哼……”再一次受重伤,低沉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涌出喉咙。 “呵呵哈哈哈……”黑翘发少年的额头被血染红,眼角和双耳流出血液,被浸染的血红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弧度,俊秀的少年面容狰狞,他疯疯地笑道:“我才不要认输!” 凭什么要放弃? 他才不要认输! 既然九方阵的情绪会影响他的咒力,在最疯狂时开启了领域,没道理他就不行! 小阵……伏黑惠心脏狂跳,耳鸣眼花纷纷找上门来,“不顾一切”这种想法纷纷冒头,他不再抑制偏激的念头,此时此刻他却又觉得自己异常理智和清醒。 他想:憎恨、狂怒、自身无力且求而不得,小阵,这就是你的心情吗? 就让我也理解一下你的感受吧! “——领域展开!” 理智又疯狂的眼睛死死盯住身上布满黑色纹路的“九方阵”,孤狼一样的眼神里溢满了贪婪! “嵌合暗翳庭!” 远处五条悟冰蓝色的眼眸中升起了笑意。 黑色的影子海避无可避,沉寂在九方阵身体内的真正的灵魂挣扎起来,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支撑他夺回自己! 湿冷阴翳的领域中,江玖终于等到了伏黑惠借来的咒力,九方阵也终于等来了向往的气息。 看似无懈可击的外壳,其实只要轻轻一磕,就会破开脆壳露出柔软的内馅,直白地坦露给人看。 ——我想理解你。 ——请你允许我去探究你的一切。 荒凉的灵魂安静地应允。 于是人格被唤醒,向深渊滑落的心灵被一根影绳拯救。 敞开内心,让熟悉的影子如同触.手伸进孤寂的家园,信任地开放一切,允许对方给自己的灵魂打上印记,无所谓自己会不会被掠夺。 狂暴的影子肆意游走,随心所欲地闯荡。它还无法控制自己的热情和暴虐,对方越是温顺,它越渴望破坏。 但理应更狂躁的灵魂无理由地接纳了它。 喜欢,所以怎样都行,原谅它了。 这是只有缔结亲密关系的人才能做到的信任,这样的令人着迷 上瘾的信任,没有人想辜负。 影流安分下来,最后依依不舍地断开,让一部分永远留在了这里。 江玖沉寂在九方阵身体里,这一瞬间抓住机会,一鼓作气投入了咒力去争夺控制权,即使两面宿傩第一时间沉念反击,也被推个措手不及。 不过狗系统还要过骰子。 【是否消耗随机点数的咒力进行争夺? 】 是是是!搞快点! 众人眼看着九方阵脸上异样的纹路时淡时暗,身体也硬邦邦僵直不动,便知道九方阵正在努力压制两面宿傩,虽然无法像虎杖悠仁那样一瞬间占据主导,但也成功牵制了对方! 伏黑惠反应最为快速,领域中的影流化作一只巨大的鸟,载着所有人急速飞往五条悟方向! 五条悟气定神闲地站在咒纹里,接过九方阵的身体,在众人焦急疑虑的神情中耐心等待。 “嘛不要着急,有我在怕什么?” 白发教师掌控着少年的手防止挣扎反扑,推到头顶的的眼罩无法干扰认真分辨气息的蓝色眼睛。 实际上很快,但总觉得过了许久。 终于。 【100/100】 【两面宿傩已退出角色【九方阵】控制权的争夺】 那一刻,五条悟神经病一样朝着背景白色的虚空炫耀般“嘻”了一声,露出一口大白牙。 “拜拜~!” 大长腿迈出了咒纹圈。 海市蜃楼般浮在天空中的景象被白色污染,明灭了几下后彻底消失。 埋葬超大时空溯行军的异空间也吞噬了诅咒之王的虚影。 九方阵回到了少年的怀里。 第92章 “嘛!总之!就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我们的悠仁同学活过来啦!而且还解除了死刑哦!大家欢迎!”五条悟忽略病房门口大写的“请安静”标识,大呼小叫还带头鼓掌,遵守规章的听众伏黑惠满脸生无可恋。 病床上安静躺着的是又一次透支的九方阵。咒力是没有人敢说完全参透理解的力量,天与咒缚的案例更是稀少,九方阵短期内连续多次超负荷战斗,即使有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治愈了身体,也不敢保证耗空的损失什么时候能恢复。 伏黑惠一醒来就跑到九方阵的病房,那时屋里除了九方阵一个人也没有,躺在床上的少年呼吸清浅,陷在柔软的床垫里,黑色的碎发软塌在额头, 凝固的血块还没有清理干净。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少年的鼻梁, 苍白的面色被他按压出一点血色。 家入硝子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伏黑惠站在原地攥紧拳头,惩罚自己一般,盯着吊瓶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输送到青白的血管中,像是要记住这样的痛苦。 “你这是啥眼神?跟死了老婆一样,去去去,想在这吹空调的话那边有凳子, 别在这碍事!” 伏黑惠抿唇,后退两步让出位置给家入硝子换吊瓶。 家入硝子一边动作一边疲懒地念叨着:“我也不说你们什么了,一个个根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考虑一下医疗人员啊,真是的……我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啊可恶!” “……” “啧!” 黑眼圈浓重的医生端着药品出门了,身形颀长的少年坐在家入硝子指的椅子上,半身佝偻低头,双臂颓然地搭在腿上,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那时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和两面宿傩对战时,他的术式接触到对方,影流在他的控制下一往无前,却像流动的水被一块海绵吸进去,你知道水仍然存在,也能感知到它,却无法自如地控制。 然而,在领域里,他同时有一种能主宰影子里一切的直觉。咒术师的本能想要去操控不听话的影子,在角力中,他的精神横冲直撞,似乎误打误撞闯进了小阵的精神世界。 精神世界当然不是真正具现化的世界,看不到什么蓝天白云或是戈壁荒漠,而是某种心灵上的链接。这种感觉异常玄妙,伏黑惠总觉得再进一步,他们甚至能互相读心! 但战斗中时间紧迫,他只匆匆感受了一瞬,便专心致志地努力“唤醒”九方阵,那一瞬间心灵交融的感觉再也没出现过。 可现在他仍然能觉察到,当时留下的一部分影子,似乎还顽固地黏在九方阵身上不愿意回来,而且还时不时给原主人传几张“小纸条”,告诉他昏迷着的“新宿主”在想什么…… 这些想法并不是确切如“我要吃饭”、“洗澡水好热”这种清晰的念头,而是飘忽无法捕捉的絮状物,要等好久才能隐隐约约窥到一点点边角…… 【困】 【……】 什么? 【困……】 伏黑惠在九方阵身边静静地坐着,等待潜伏在九方阵精神体中的“小间谍”发来谍报,哪怕一点点讯息也好! 至少,能确认他没有悄无声息死去…… 【热……】 黑发少年把盖在九方阵身上的厚被子拉下去一半。 【不热……】 做了好事的人嘴角终于勉强提一提。 【……疼】 碧色的眼眸暗了下去。 他自嘲道:这样的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陷入emo的少年没注意到走廊里传来风风火火的脚步声,随着啪的一声,门被猛地推开,一头粉毛闯了进来! “呜哇——!”伏黑惠吓得猛地后仰! “九方呢九方呢?在这里吗?”浑然不知自己吓人一跳目标已达成的虎杖悠仁急切地说! 说着,他就看到陷在床上的人,戳戳,“还没醒过来啊……”失落。 “你、你怎么在这里?不对!你怎么还活着?”伏黑惠不可置信地指着趴在病床床头的人问道。 “不要说得好像是你杀了我好嘛!好恐怖啊!”虎杖悠仁冲黑发同期讨好地笑了笑。 “你这混蛋!”伏黑惠上去给粉头发脑袋狠狠来上一下,“所以你一直活着,瞒着我们看我们伤心?” 虎杖悠仁捂着被打痛的头,含着眼泪说:“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而且九方早就发现我了哦!” “什么时候?” “好几次啦!” 伏黑惠哑然,表情复杂地说:“我告诉他好几次你已经死了,他看到的是幻觉……” “诶——?!”虎杖悠仁不可置信。 你说是幻觉,他信了? 伏黑惠沉痛点头。 …… 暂且不说坚称没流过泪的大姐头钉崎野蔷薇是如何在“复活”的虎杖悠仁身上撒气的,看越来越热闹的病房就知道了。 五条悟被钉琦大姐头一个电话召唤回来兴师问罪,虎杖在大姐头的训话中点头哈腰地道歉,伏黑惠已经完全无法感知到九方阵传来的任何思绪,光是耍宝的几个家伙已经把他的耳朵塞满了! 不过五条悟也带来了一个重要信息。 在咒术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虎杖悠仁尚且存活的知情者五条悟和七海建人已经快速确认,少年人体内的宿傩手指失去了活性,成为了普通的剧毒咒物。 这是咒术界第一次成功破坏掉两面宿傩的手指,虽然无法把剩下的一起销毁,但也能够肯定,千年前名声显赫的诅咒之王确实没有复活成完全体的可能,在咒术界拥有五条悟这个大杀器的情况下完全不足为据。 “只要等悠仁死后取出手指,随随便便打烂掉就彻底解决啦!” “虽然悠仁能够凭借手指上残存的咒力看到咒灵,不过之后不想做咒术师,做一个普通人也是完全没有问题哒!” 伏黑惠:不,一点也不普通好吗? 总而言之,除了非常倒霉现在还卧床不起的九方阵,这次危机阴差阳错解决了咒术界一个长期的难题,虎杖悠仁也会在五条悟的保护下在阳光中正常行走。 伏黑惠看着笑骂在一起的少年少女,沉重的心轻松了不少,他在心里想,“小阵,就等你醒过来了……” 不,五条悟想,其实还有一件事。 给他发短信的神秘人的身份,他至今还没有查到。 动用五条家的信息网,甚至花钱请了冥冥帮忙,也没能确定那个人究竟是谁。 要么对方是个深藏不漏连他也抓不住尾巴的老狐狸,要么就是使用了他不熟悉的渠道。 五条悟试图从泄露自己手机号码的可能性入手,调查一圈却毫无痕迹。神秘人似乎既不是通过咒术界的熟人获得他的号码,也不是通过网络技术取得。 他哪里知道,这串意外泄露的号码,只是江玖在两个马甲里横跳的结果呢? 无所不能·五条家主·有钱任性:不开心,发动钞能力! 被五条悟、冥冥还有数个辅助监督苦苦寻找的纪藤肆也同样不开心。发给五条悟的研究其实是未完成版,没有经过任何实验验证,单纯依靠白栖川发来的寥寥无几的报告推导。五条悟一开始没能成功其实也是理论存在“错误”导致的结果。理论研究的不顺利是一方面,他心情值也经常因为一些小事波动,但这次更重要的原因是冲矢昴即将搬进他的宿舍。 和他正在研究的超越常人想象的技术相比,多了一个新室友这件事也只是个“小事”,但这件“小事”却同时也是影响他生活幸福感的大事! 纪藤肆也所在的二人间长期只有他一个人住,所以他许多小毛病至今无人所知。不仅是严苛的时间表,还有众多在外人看来难以理解的习惯。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问题,也提前和负责人打过招呼,然而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把撤销校外住宿申请的冲矢昴分配到他这里。 这也是纪藤肆也站在门内,盯着粉发男人一箱一箱往里搬行李,面带礼貌笑意却连搭一下手都不肯的原因。 有研究显示,与关系陌生的人快速拉近距离的方式不是给予帮助,而是请求对方帮助,对方一旦帮忙,双方会快速建立起一种亲近关系。 冲矢昴本打算拜托纪藤肆也帮帮忙,两个人一起把一个巨大包装箱抬上楼。他特意选了没有把手的箱子款式,就是觉得正常的有着大把力气的大男生,一人一端抬一个箱子不在话下。结果见到人,端量了一下纪藤肆也衣服下相比上次见面纤细了一些的身板,决定不为难这个普普通通的科研人员。 果然……否则怎么看着像废寝忘食? 他最后一个人扛着大箱子上楼,在房门口撂下,磕出沉闷的声音。拉开门前他先揉了揉肩,调整出最“冲矢昴”的表情,然后眯眼笑着朝里面人打招呼,“纪藤君,今后就是室友了,请多多关照!” “我会的,冲矢君,也请你多多关照。” 很好,很友好,接下来就是…… “请问能麻烦你帮忙拉一下门吗?我把箱子搬进去。”粉发男人示意自己光是搬箱子就占有两只手了。 自信!和抬箱子爬楼梯相比,这不是小事一桩? 纪藤肆也眨眼,看向被男人汗湿手指印上指纹的门把手,又看向脏兮兮甚至蹭到泥水的纸箱…… 面对同学的小小请求,这位风评极佳的校园男神恰到好处地露出为难的表情,矜持且礼貌地回答: “不行”。 在他拿小手绢把汗迹擦干净之前,他是不会碰屋门一下的! 第93章 “真是辛苦了冲矢君!”纪藤肆也看着爬上爬下搬东西出了一身汗的男人真心实意地感叹。 “啊,是啊,收拾东西的时候也没想到要带的这么多。”男人装模作样擦擦汗,然后手脚利落地收拾东西,假装进门时在对方眼里看到的嫌弃是幻觉。 “冲矢君之前是住在家里吧?怎么突然想要住宿舍了?”纪藤肆也拉上门,视线从冲矢昴的行李箱上一扫而过。 “是学业上的事吗?”他有点好奇。难道是导师看不惯这家伙的散漫?纪藤肆也语气充满关怀。 处于某种原因,他非常乐于打听关于冲矢昴的事情。他清楚这是窥探他人隐私,也清楚这根本没什么意义,无论对方活得怎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会影响到他,更不会妨碍到他。他只是有一种一定要把身边事情了如指掌的心态罢了! 他对自己所处的空间有一种病态的控制欲,并且在关系中要求自己时刻保持绝对的强势地位。不是盛气凌人,而是对自己、对周身的支配感。在此之前,冲矢昴已经隐隐成为了他的假想敌,若能在各方面成就上远超对方会使他获得巨大的满足感。 这样扭曲的心理,使纪藤肆也发现冲矢昴的行李箱中一本书也没带的时候,产生了复杂的情感。 ——国小生都知道上学要带教材装个样子。 ——真是堕落啊,心思根本没放在学业上,浪费了好头脑! 纪藤肆也想到这里, 回头看一眼自己书架上整齐排列的书籍和印刷制品…… ——不,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又阅读纸制品的习惯…… …… 嫉妒心强的人就是这样,一方面希望冲矢昴不要摆烂划水,认真准备课题组与他合作的实验项目,另一方面,又暗暗觉得对方不努力自甘堕落跟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自己的优秀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他自己也没有把研究中心放在学校的项目上,大部分时间都泡在…… 等等,在别人眼中他是不是也变得散漫了? 纪藤肆也在内耗边缘摇摆不定。 搬来的新室友整理东西意外的手脚麻利,物品也没什么赘余,干净卫生程度甚至可以说远超绝大部分大学生。虽然抵不过强迫症令人发指的整洁癖,但初见上令纪藤肆也满意,他的抵触心态少了些许。 直到他看到令人烦躁的一幕!冲矢昴似乎没有理顺电源线的习惯,随手充电时,电脑和电源之间那扭扭曲曲的白色线条让纪藤肆也眼前一花,仿佛数条白色线虫在桌上扭动盘旋…… …… 不能再看了,犯恶心…… 好想过去帮忙理顺…… 不,管他干什么? ! 移过头,再瞅一眼,笔记本电脑半开不开,插排也没摆正,在桌边摇摇欲坠…… 回头!纪藤肆也!不能再看了! 不敢想象哪天万一偶然瞥到了对方的衣柜…… ……他怕自己干出半夜摸黑偷摸给对方叠衣服的蠢事! 纪藤肆也在粉发男人收拾好东西直起身之前收回偷瞄的视线。 赤井秀一一直在观察身边的“新室友”,见对方似乎很在意他放在桌子上的电脑,心里动了动。 他嘴上回应刚才纪藤肆也的疑问:“啊,确实因为学业呢”,他认真地说谎,“教授对我的工作状态不太满意,拖累了同组的进度,让我加快些速度。为了更加专心,他建议我和同组的师兄弟住在一起有个人督促我……嘛,还请纪藤君多多关照了,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学业上。”粉发男人苦笑道。 纪藤肆也的敌意消散些许,他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对被批评的室友感到同情。这样的训斥如果落在他自己身上,他不敢想象自己会难受到什么程度,也许痛不欲生也说不定。也因此,纪藤肆也善心发作,愿意伸手拉冲矢昴一把,让他早日脱离苦海,填补上知识空白。 “学校里学业氛围确实比家里浓厚”,所以不要妄想在寝室里打游戏,会被他用死亡的眼神注视。 “要追赶进度的话,建议你先看去年上半年齐木博士发表的三篇文章,是目前最新的进展。还有这本和这本教科书,最好尽快学习一遍。”纪藤肆也从整齐的书架上取下两本保存完好堪称全新的教材——由于冲矢昴的旷工,他已经把对方的部分自学完毕了。 “如果你忘记了这篇的内容,”他一边说,一边操作手机把文件分享给冲矢昴,“最好还是回顾一下综述,毕竟……” 曾是歌手的纪藤肆也声音清澈悦耳,语气中一点也听不出嘲讽,“毕竟,间隔时间久了人的记忆会减退,尤其是知识性内容。” “真的,十分感谢!” 冲矢昴欣然接受纪藤肆也的帮助和建议。 他点开文件,搜索自己的记忆,确认自己并没有阅读过。纪藤肆也言语中却默认他看过,甚至应当很熟悉,除了这本身是一篇综述性文章,还有可能因为…… 他翻出曾展露给面前人的一个页面,果然,之前为了身份滴水不漏而“发表”的学术论文,这篇文章出现在数十条参考文献之中。 是巧合? 还是说,纪藤肆也仔细研究过他“发表”过的论文? 赤井秀一有些疑虑。假身份不需要引人注目,只需要没有漏洞就好,若是被人关注,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小麻烦。 “还有,要保持对前沿的敏感度,记得多留意论坛上的信息……” 赤井秀一听着众多参考书,并没有泄露一丝茫然,虚心地请教,恨不得立马听从建议开始学习。可纪藤肆也与许多学者专家探讨问题与交流心得时,最常见的就是眼神中的认真和求知欲,听懂后的恍然大悟、想了解更多渠道和信息的渴望……这样的眼神自己也有。 但是冲矢昴没有。 对方的眼神中有认真,但更多的是恰到好处的感激和礼貌的回应,让说话的人继续滔滔不绝地抒发感情甚至掏心掏肺。善于与人打交道的男人甚至能够给出非常顺畅的话语,丝毫不会让人不适。 可即使他装得再像,感情是骗不了人的。 同门师兄间、或是与地位更高的学者交流,观点是有来有回的,或者说,至少属于“讨论”范畴。而现在只有纪藤肆也在单方面输出信息,对方只不过在响应他的“多多关照”罢了。 怪没意思的。 纪藤肆也想。 本来就不够热心的青年渐渐不说话了。 真是的,优越感一上头,就会让人做出不理智的事!纪藤肆也打开桌面上的电脑,开始阅读前,慢条斯理地用眼镜布擦拭细框眼镜。 赤井秀一巧妙地回头看背对他坐下的青年人。这个比他年纪小将近十岁的青年已经看不出青涩模样,即使在私人空间里也穿着妥帖的衣物,端正地坐在那里,矜持、安静,必要时又能很健谈。就像每一个逐渐展露锋芒的天才一样,未来会成为国家的中坚力量。大概所有人都认为,如此优秀而又谦逊的纪藤肆也无论在演艺界还是在学术圈,都会如鱼得水,带来新的能量。 但来自美国的FBI看透了这个人的本质。纪藤肆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理想,未曾宣之于口的理念,他的眼神里渴望机遇,隐藏着深深的倨傲,就如高天上翱翔的鹰,自傲于黑亮的羽毛,不肯朝芸芸众生看一眼。 赤井秀一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他不是回学校自找麻烦的。 FBI也不是什么人都会怀疑都会调查,他会刻意接近纪藤肆也有多方面的因素。 一是对方对自己的假身份关注太过了,而且有着藏得极好的敌意,这份敌意的来源需要调查清楚。 二是,调查显示,纪藤肆也极大可能正在研究秘密项目! 没有人知道他的研究方向,他和他的团队把这项工作严格保密,而这种私人实验往往在黑色产业中盛行。 FBI能够在霓虹政府发现这件事之前先一步开展调查,和赤井秀一的潜伏还有些渊源。 纪藤肆也曾请求冲矢昴帮他引荐冲矢昴“背景经历”中相关的一位教授,然而赤井秀一显而易见无法做到。为了维护自己的假身份,他联系了FBI当时把现成研究成果拿给他用的同僚。 于是很愉快,难题转移。 同僚:…… 那位同僚被敏锐且执着的纪藤肆也烦得不行,终于解决后,顺手关注了一下这个难搞的年轻人,一不小心发现了大事。 当赤井秀一接收到国家交给任务信息时十分震惊!纪藤肆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啊!年轻气盛罢了怎么会像报告里说的这么狂妄? 是的,纪藤肆也组建了一个团队!这个民间的学术交流组每一位成员全都由纪藤肆也亲自发展,所以黏连性极强!成员核心只有寥寥数人,其中就包括美国一个离经叛道的疯狂科学家和两个已经改换国籍“背离祖国”的学者。 他们在北海道私建了一个实验室,买了杂七杂八各个领域都涉及的仪器,经费秘密流动往来频繁,为此,明面上纪藤肆也似乎把之前音乐事业攒下的巨款全部投入进去,仍未堵住资金缺口,甚至还需要在阿笠博士的帮助下做一些短期科技发明卖专利或转化生产力赚钱! 私人实验室是不可能沾染核/武器等项目的,但若是背后挂靠黑手/党等组织解决了原材料问题,产生的后果也足以让人头疼。好消息是至今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的研究方向与热武器相关,但坏消息是,以纪藤肆也目前团队成员的天才程度,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毕竟,光是这个年轻人卖掉的专利成果都足以让美国人将目光放在这个令人耳目一新的天才身上了! 有趣的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纪藤肆也执着地认为,自己很优秀,但还不够优秀。 但实际上,无论是将阿笠博士创新的点子化为现实,还是年纪轻轻将文章发表在顶级期刊上、把基础科学版图拓宽一步而在国内外震惊一时,都使他在某一范围内声名鹊起。然而这些成就在霓虹国内,都被过于耀眼的音乐才子名声掩盖了,只有狂热粉丝才会如数家珍。 引起怀疑的不仅这些,据调查纪藤肆也似乎和东京警部不翼而飞的“证物”——一振压切长谷部高仿刀,有一定关联。联想到他曾突然展露过对日本刀的兴趣,紧接着就发生持刀伤人事件…… 如果跟他有关…… 单枪匹马不可能从警局窃取证物,否则霓虹警察不如全部切腹自尽!所以……很可能并不是他本身对刀剑着迷,而是与他背后的组织某种行动有关…… 因为冲矢昴身份上与纪藤肆也的关联性,上级采取就近原则,没有派遣其他调查员,而是安排了优秀探员赤井秀一兼任这个小任务。 赤井秀一的上级交代他:调查纪藤肆也是否在本地涉.黑,并查出他的真实研究方向。次要任务:如果可能,挖角纪藤肆也。 FBI的风声鹤唳令赤井秀一也哭笑不得,他不想怀疑纪藤肆也与自己目前调查的穷凶极恶的组织有关,不过他还是为这次任务付诸了行动,毕竟如果纪藤肆也真的是无辜的,他也不希望一个优秀的人蒙受猜疑和侮辱。 所以,果然还是从身边开始接近吧?打好关系总是利于打探消息的!带着粉色假发的赤井秀一想。 迁入新屋,请人吃饭也是快速拉近关系的一种方式! 请他吃午饭吧! 然而赤井秀一安顿完,看着超级认真,超级全情投入,超级忘我工作的纪藤肆也,最终也没好意思打扰他。 现在打断他思路的话,会掉好感度的吧? 已经遭人讨厌了,还是安静不要打扰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赤井秀一仍然没有发出邀请的打算,这并不像他坐以待毙的风格,按照他以往看来,现在的等待只是浪费时间。 然而时间宝贵的FBI探员只是在座位上处理自己的事情,不时暗中观察一下。甚至因为青年专注工作时过于好看的背影,赤井秀一忍不住升起一股冲动! ——加入内卷的冲动! 或许正好可以趁今天任务已经安排好的短暂闲暇,读一下纪藤肆也推荐的文章?否则下次交流时万一露馅了呢! 吃饭的事等恰当的时机再提吧! 读文章——看不懂——改读教科书——挠头——啊是假发不能挠—— 赤井秀一饿着肚子度过了一个充实的下午。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六点。 终于等到了纪藤肆也按照心目中的日程表完成下午的规划,合上电脑站起身。 “时间不早了,纪藤君要一起用晚饭吗?就当对纪藤君指导我还把书借给我的谢礼,请务必让我请客!”冲矢昴靠在桌边温柔笑着说,眯眯眼中满是真诚。 真的非常真诚! 他看到了纪藤肆也的认真与对未知的着迷,能够像走火入魔一样沉浸下去,又能在恰到好处的时间从忘我状态抽身而出,这是一种常人缺乏的能力,是上帝给予的卓绝天赋。 虽然纪藤肆也无法用狙击枪决胜千米之外,但他能够轻松达到赤井秀一经过训练仍然无法长时间保持的投入程度,并且日复一日,不见疲惫懈怠。 这样的人…… 只是短暂相处过,就能让人生出敬佩之心。 可惜…… 纪藤肆也,礼貌但疏离:“抱歉,阿笠博士刚刚找我有事,我必须立马过去一趟,可能无法一起了,下次吧。” 可惜,并不表里如一。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冲矢昴露出惋惜的表情。 可惜,是个谎言高手。 赤井秀一看着青年斯文俊秀的面孔上无懈可击的表情,想起半分钟前纪藤肆也偷偷拒接的,备注为“ GIN”的电话。 是琴酒。 第94章 扫了眼通话记录里名为“ GIN”的未接电话, 青年淡定地按灭手机屏幕,端起杯子喝水。 纪藤肆也拒接了一通恼人的电话,结束了自己的学习状态,丝毫没有意识到赤井秀一在看到自己这位年轻而有能力的室友手机中,出现犯罪势力死对头的名字时有多么震惊及痛心。 赤井秀一早在被FBI安排监视纪藤肆也之前就欣赏他的才华,本想顺水推舟按计划释放好意然后想办法把人挖角,没想到真的调查出点东西! 琴酒的电话……是被盯上了还是暗中有合作? 男人理智地对真相保持怀疑。 而纪藤肆也拒接了GIN的电话,却没能拒绝阿笠博士的请求。阿笠博士在短信中说有事拜托他请他一定要见一面。 纪藤肆也思考了一秒,觉得将时间分给能头脑超群而且能帮助他赚取研究资金的阿笠博士,是件可以忍受的事,就答应了。 青年临走前擦拭了眼镜,有条不紊地整理了桌面,带着笔记本电脑,礼貌地与冲矢昴这个他不怎么喜欢的新室友告别,准备前往阿笠博士发到他手机里的位置。 纪藤肆也觉得自己可能把针锋相对的心思藏得太好, 以至于新室友一点也读不懂空气,完全没察觉自己释放的“没兴趣与你交好”的信号。当然也有可能,对方只是应用了霓虹典型的社交手段——总之, 出门时,粉发男人站在门口送他。 只是关门前, 粉发男人的视线令人有些在意。 还有那句意味莫名的话:“纪藤君真是忙碌呀……” 好像一句无心的感慨,纪藤肆也却似有所查地回头。 粉发男人似乎没想到他会再回头,轻轻“哦呀”了一声,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补充道: “既然纪藤君之后有约,那这顿晚饭我们可以挪到下次一起吗?”冲矢昴笑眯眯地说道,纪藤肆也完全看不出冲矢昴的表情究竟有几分真实:“纪藤君推荐的资料对我来说真是帮了大忙,请务必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 纪藤肆也:“……” “再说吧。” 纪藤肆也心里甚至生出些烦恼,毕竟自己暗戳戳厌恶着冲矢昴,对方言语上却对自己颇为友善。 好像回复得有点生硬,他迟疑了一下,终于决定释放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善意,他说道:“下周二……” “下周二纪藤君有空是吗?”声音带着惊喜! “不,”纪藤肆也瞥了他一眼,“提醒你下周二会议轮到你作报告。” 倒让我瞧瞧你究竟什么水平,教授凭什么这么纵容你? 冲矢昴:“!!!!!” 啊,眯眯眼睁开还挺大。 * 其实纪藤肆也不认识什么琴酒,他只知道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或者组织,为了前段时间从白栖川本丸里流出来的几把灵刀盯上了他。 这世界上有眼光的人不多,能看出刀剑付丧神本体非凡的人更少,而这少部分人偏偏又都是聪明人。 聪明人擅长怀疑一切,省去推理的步骤,或者直接粗暴地猜想——联系他的人或组织认为纪藤肆也藏有许多“特殊的刀”。 他们想得没错,像压切长谷部那样的刀剑付丧神,他手里确实收藏着不少,不过不是纪藤肆也,而是白栖川。 纪藤肆也有些烦恼地想:喜欢怀疑一切的聪明人也不少,安室透就是其中一个。 早在昨天,安室透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他的电话,委婉地表示想询问一桩与纪藤肆也相关的案件—— 纪藤肆也和白栖川见面当天,有人持刀暴起伤人,而那把高仿的名刀证物又从警局离奇消失,至今没有寻回。联想到犯罪者得到这把刀前,刀的上一任主人笔录中所说,捡到它后一直做噩梦,随后刀又从家中不翼而飞……这使得本来能够因人证物证具在而平稳结案的事件变得扑朔迷离,证物的消失更是犯罪者在肆意挑衅警方的! 随着调查警方发现,白栖川作为卷入犯罪的目击者,就像凭空出现的那样,完全查不到他的档案,更没有他生活过的痕迹! 这在现代社会完全不合理,简直是把可疑这个词写在脸上!如果不是国家的户籍制度出现漏洞,那白栖川很有可能是个潜在的通缉犯! “很抱歉哦,很早之前就有警察联系过我,我已经把我所了解的都告知了。”当时的笔录中他的回答滴水不漏。 “还有几分疑点,我这边想请求更多一些信息,还请纪藤先生配合我。”纪藤肆也听到电话里青年坚定的声音。 不是,安室先生,我印象里你不是咖啡厅做三明治的吗?怎么干起了警察的活? 被这么问起,刚刚还坚定的声音变得羞赧,“我现在拜在名侦探毛利小五郎门下学习,毛利老师被委托查明警局消失的证物,身为学生,我当然要积极主动为老师分忧……” 分忧到我头上了是吧?纪藤肆也想。 他倒是回忆起来,案发当天,他和白栖川确实是在一家咖啡厅见面,当时的侍应生也确实是安室透。随着回忆,他对安室透的印象逐渐清晰起来:金发肤色有点黑,长得挺帅挺有特点的,就是好奇心很重,缠着白栖川问东问西。 原来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了吗? 唉,真是麻烦事!纪藤肆也认命地为可怜的审神者的身份想办法找补,一边感慨安室透这个聪明人的难缠。 这个所谓的“沉睡的小五郎”的学生可不像普通警察那么好糊弄,纪藤肆也被各种细节问烦了,就以“接下来还有日程”的理由干脆地挂断。 这边纪藤肆也挂断得有多利落,那边听到通话嘟嘟嘟声音的金发黑皮侦探就笑得多可怕。 想起风见裕也递交给自己的调查结果,“查到FBI对他的调查痕迹”这句话自动在降谷零眼中标红加粗。 没想到国民度超高的音乐人不止牵扯到一起故弄玄虚的犯罪行为里,还与FBI有了牵扯…… “真会给人添麻烦,是心虚吗?” …… 总之,纪藤肆也完全不知道来与他赴约的并不是什么阿笠博士!等着他自投罗网的是怀疑他身份的公安大佬兼犯罪集团间谍! 他还特意准备了几个想与科学界前辈讨论的疑难问题,甚至提前出发预留了十五分钟弹性时间。 不过,讨厌被打乱计划的强迫症患者终归没能按时赴约,因为就在约定地点不远处,他被安室透所在的犯罪集团绑架,连阿笠博士人影都没见着,就被人从身后捂着嘴呜呜强行绑到黑色车子上! 挣扎中渐渐失去力气的纪藤肆也放松肌肉,意识昏沉的过程中新奇地想:“啊,被绑架了……” 安室透眼见着目标人物被一辆眼熟的车弄晕带走,脑子一瞬间转过许多弯弯绕绕。组织为什么会绑架纪藤肆也这件事,他由于缺少信息,暂时没有想通。 绑架纪藤肆也的当然不是日理万机的组织top杀手,令安室透眼熟的车当然也不是他那辆只有两个座位的黑色保时捷356A,但这不妨碍好奇心强的波本去询问一定知道理由的琴酒。 “波本,你最好有要紧事。”电话另一端,面容冷峻的银发杀手嘴角扯出凌厉的弧度,优雅的礼帽下却有着令亡命之徒恐惧的眼神。他不久前从boss那里得知了一些不得了的事实真相,即使一切如常从外表和做事风格上万千看不出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仍然充斥着震惊,正等着发泄! 无缝切换波本状态的降谷零一边开车追着带走纪藤肆也的车辆,一边似真似假地向琴酒抱怨,“我正在调查纪藤肆也,你提前掳走了我的调查目标,还不许我来问一句吗?” “呵,这不是你能了解的事。”琴酒叼着烟,对不安分的波本警告了一句:“收起你多余的好奇心,”像是想到什么,又阴鸷地说:“别让我知道你做什么蠢事!” 安室透神情凝重地踩下刹车,目送前车远去。 虽然不能继续跟踪纪藤肆也,但是他也有另一条调查方向。 * 纪藤肆也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被禁锢的不适感。 他猜测,绑架他的正是被拒绝的“GIN”所在的组织,看来是合作不成想来硬的,但又怕他存有底牌,不想把事情做绝留一丝余地。 据他了解,这个组织是为白栖川的刀而来,但对这些灵刀的了解有没有到付丧神的程度,他就不清楚了。 纪藤肆也心想:他又不是审神者,只是个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多少有点遭受无妄之灾了…… 也不完全是?纪藤肆也转念一想。毕竟他现在正在私下研究的方向,还真算不上清白。 没多久,有个身材魁梧戴个墨镜的壮汉,开门见山就让他交出乱藤四郎和鸣狐这两振刀——能够追查到的最后下落就是被纪藤肆也收藏。 不仅如此,还要求他说出压切长谷部和鹤丸国永的下落。 “你最好乖乖配合回答我的问题,不要指望那些废物警察能救你出去。”伏特加强忍着不耐烦,继续威胁:“说不出下落,你就等着永远被关在这里吧!” “你们知道的还真不少呢……”纪藤肆也感慨道。这个来和他交涉的壮汉在称呼每一振名刀时,使用的都是刀剑本身的名字,而不是某某国宝的仿品,应当已经认定它们全部是真品了。 纪藤肆也看着伏特加身上配枪放在明显的位置,似乎是一种无声的威胁。但是,应该不是错觉,这个组织对待自己的态度并没有想象中强硬?无论从言语还是实际行动上都只是禁锢他的自由行动,没有表露出对他生命的威胁? 是忌惮啊!纪藤肆也恍然大悟。 那就让他试探一下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忌惮他吧! 伏特加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一副学者派头的青年折磨得不轻。上头突然要求他们把纪藤肆也这个平平无奇的青年“请”到组织,还破天荒地要求他们不要过于强硬,不能像对待其他研究员一样抓住把柄人身威胁,最好能在任务完成后成功招揽他! 伏特加哪见过组织有过这种轻拿轻放的风格?怪不得琴酒大哥一听强硬手段禁止,毫不犹豫就把交涉的任务仍给他!自从他伏特加跟着大哥干,风里来血里去,就没用过柔软的手段! 要不是问过大哥,他都要怀疑这个纪藤肆也是不是又是Boss的关系户了! 习惯残忍手段的伏特加很头疼,他不知道为什么纪藤肆也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甚至敢和他平静地交谈!一般人遇到绑架不是应该怕的要死吗?还是说歌手都见过大风大浪? 是的伏特加也多多少少听过几首纪藤肆也的作品。 纪藤肆也有恃无恐的原因不仅是他看出组织对他色厉内荏,还因为他早在被绑架发现情况不对时,就按照事先演练好的方式给秘密研究室的同僚发送了信息。 毕竟,他们涉及的领域实在太过离奇,在世人看来都是异想天开,但总有几个剑走偏锋的大人物试图掠夺资源,尤其是宝贵的研究人员…… 不知道被绑架后过了多长时间,但北海道的几位志同道合的疯狂科学家一定已经采取了措施…… 现在只需要等一等。 赤井秀一是除了降谷零外第一时间发现纪藤肆也失踪的,毕竟人失踪前他们处在同一空间中许久,人走了身上怎么可能少了那种,对于怀疑主义者来说必不可少的东西? 也正是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零件,让他不仅第一时间掌握纪藤肆也的下落,也成功捕捉到纪藤肆也私人实验室的蛛丝马迹! 于是受气离开想冷静一下,以免没忍住对青年暴力动手的伏特加,发现在他一不留神的时候,原本打算狠狠关几天的纪藤肆也不翼而飞,人去楼空,只留下两具看守的尸体! 伏特加:大哥,不好了人跑了! 琴酒:废物! ! 普通学生·纪藤肆也可没有“杀人越狱”的能力,虽然他早有后路。然而他没想到救他“出狱”的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一个势力,而是莫名其妙的FBI! 坐在FBI的车子上,被两个武装人员掩护着撤离的纪藤肆也心里疑惑。就连五条悟打着响指把他救走都比“好心的邻居FBI”专程带他走的可能性大! 而按照常理,他们的研究规模并没有大到会随随便便暴露在官方组织眼中的程度,更别说国外的官方组织! 所以一定……因为某个契机,或是某个人,他们被FBI盯上了! 于是朱蒂刚确认这次救援行动成功要汇报给某个人,就见刚刚逃离虎口的青年若有所思。 ——联想一下最近发生的不同寻常的事,还有各种巧合与细节…… 天才的大脑飞速运转。 现在距离青年被绑架的晚上已经过去二十几个小时,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担惊受怕又食水未进的青年俊美的脸上也写上了疲惫。车子还在行进中,天光大亮,朱蒂眼中被黑衣组织狠狠磋磨了一遍的纪藤肆也可怜又坚强。 心软的她给他递了瓶水。 “谢谢,”纪藤肆也接过来,貌似犹豫了一瞬间,还是选择相信自称FBI的带他逃出组织的人,拧开瓶盖喝下大半瓶。 警惕心,有,但不多。 朱蒂心里想,如果换作是我,即使刚脱离虎口也不会像他这样轻易接过陌生的食水。 她对纪藤肆也的警惕心表示担忧,又很满意他对FBI的信任。她主动安抚身心俱疲的年轻人,“你可以先休息,我们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那瓶水的无害似乎加重了纪藤肆也对朱蒂的信任,犹豫了一会,他终于闭上眼睛放松精神,却有猛地想起什么坐起身来。 “我被绑走前和阿笠博士约了见面,手机被收缴后博士一直联系不到我肯定很担忧,能借个手机给朋友报平安吗?” 看出了朱蒂的迟疑,他抱歉地笑了笑,垂下眼帘看不出情绪,“抱歉提出了过分的请求,请不要因此为难。” 歌手精心保护的嗓子有些沙哑,但他的声音依旧动人,没有泄露出失落的心情。 * 赤井秀一在判断黑衣组织对纪藤肆也有所图谋,而纪藤肆也本人并没有合作的想法后,当机立断派出人手实施救援行动。不仅因为纪藤肆也有着黑衣组织想要的东西,更因为这个人本身的价值! 据那名为了完善“冲矢昴”假身份而苦逼加班给他提供研究成果的同僚所说:虽然纪藤肆也难缠又较真,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严谨又有创造力的天才,只是现在还是埋没状态没有充分展露,很遗憾暂时是霓虹拥有这个宝藏! 私心里,赤井秀一也不希望才华横溢的纪藤肆也折损在黑衣组织手中。 联系FBI的手机里收到朱蒂任务完成的短信,赤井秀一暂且放下对纪藤肆也人身安全的关心,转而对纪藤肆也终日保守严密却在今日露出马脚的秘密发起进攻! 这个时候,朱蒂又给他打来了电话。 “有什么变动吗?”难道组织的人追上来了?赤井秀一严阵以待,心里盘算是否能派更多人手接应。 “没有什么变动”,朱蒂握着手机,说话的人却是纪藤肆也。朱蒂允许纪藤肆也给朋友报平安,前提是她要全程旁听,并且手机由她操作。 ——直到赤井秀一的声音从声筒里响起,联邦调查局的女搜查官才意识到纪藤肆也联络的是秀一的假身份! 使用自己的手机! “没有什么变动,就是想问——” “你下周二的报告,准备好讲什么了吗?懈怠的冲矢同学。” 第95章 众所周知,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时候先心虚的人就输了,所以赤井秀一面对突如其来的掉马质问先是装模作样地表现出惊讶,然后很自然地否认装作听不懂,并且先一步问纪藤肆也为什么会和组织产生牵扯。 他恐吓这个其他人眼中刚刚死里逃生的年轻人说,组织这样的大型跨国犯罪集团的每一项举动都被各国警方盯着,纪藤肆也暂时还只是被温和地询问而不是关起来拷问,已经看在他似乎并非自愿被组织“请去做客”的份上了! 赤井秀一的目的一直是弄清楚纪藤肆也的秘密研究,这是FBI给他下达的任务,而当他发现纪藤肆也与组织的关系不清不白之后,获知真相的想法更加迫切。 “其实我没想过要瞒多久,”纪藤肆也暂时放弃争论对方是不是冲矢昴的问题,反正他之后有的是机会。 朱蒂早在这通电话被赤井秀一接通时, 就意识到眼前的青年绝不简单。亲耳听到他和赤井秀一的交锋, 干练的女探员戒备的同时, 也在仔细分析纪藤肆也的每一句话。 “这次被绑架虽然是一场完完全全的意外,不仅打乱了我的出行计划,让我错过和他人约定的会面,还让我不得不修改近期的生活规划……”然而纪藤肆也却像每一个不配合的嫌疑人一样开始扯些没用的话题。青年平稳的声音明明听起来毫无波澜,甚至内容一直在抱怨发牢骚,擅长洞察人心的FBI探员却隐隐听出了一丝骄傲和炫耀。话语里他明明对这些“小麻烦”非常头疼,但这一切都像是在为之后要投入的炸弹做铺垫…… 赤井秀一没有对纪藤肆也的任何一句话掉以轻心,他在飞速分析青年每一句话的语气和用词。 “明明我一开始的生活规划中, 排名最靠前的一项是以优秀的学业成绩毕业,进入主流学术圈,按部就班获得更多资源和名望……”他似乎开始了剖白。 已经了解纪藤肆也对完成计划的执着,赤井意识到,能让纪藤肆也更改人生规划的事件一定是个关键点! “在我找到真正的研究方向之前, 有一天我读到媒体用才华横溢四个字评价我,我意识到才华横溢只是用来形容一个霓虹娱乐圈的艺人,一个在音乐领域小有成就的人……” “但随即我意识到,即使我的作品被再多人喜欢,专辑的发行量有再多突破,我的名字也只会在历史里作为一个点缀,既不会像爱因斯坦麦克斯韦那样划时代地改变人类发展走向,也不会像织田信长冲田总司那样留下什么值得流传的故事,纪藤肆也只是一个歌手,”青年顿了顿,又重复道,“就只是一个歌手。” “所以你带着功利的目标入学?但我认为,即使是东都大学也不能带给你想要的名气?或者说,你认为你现在的研究内容足以和相对论并提?” 赤井秀一巧妙地应和着纪藤肆也的叙述,配合着电话对面青年的讲述欲,刺激他说出更多信息。赤井秀一听明白了纪藤肆也话语中的潜意思:他有非常庞大的野心,在作为歌手获得大量名气之后,他贪婪地想要更多的名望——青史留名! 就当赤井秀一以为纪藤肆也还会继续顺着他的引导继续说下去时,对话却仿佛拐入另一个领域。 “……世界上的谜团和未知,被解谜的部分归类为科学,未解谜的部分曾经被归类为神学。近几十年来,主流的思想里,不再有对神秘的敬畏,只有对绝对科学的崇尚,认为人类终将解开一切谜团,魔法和超现实事件从来不存在,而穿越时空更只是影视剧和文学作品中的想象。”纪藤肆也脸上露出矜持的笑意,只有一直绷紧头皮注视他的朱蒂才能看到。 赤井秀一皱起眉头,“你是说,你认为存在超现实事件?你信神?恕我直言,据我所知很多高超的犯罪手段会模仿神鬼作案,但我认识的一个侦探最后总能证明这不过是人为操控,魔术师表演的穿越时空也只是利用视觉模糊和时间差。” 显然他有些失望,如果纪藤肆也的理念只是神神叨叨故弄玄虚,那组织的boss被他吸引合情合理,但纪藤肆也神秘科学家的名头却不再如之前那般有价值。 纪藤肆也用朱蒂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明显,眼角透露出了一点点骄傲和小得意,又被他努力克制。纪藤肆也被犯罪组织拘禁了很长一段时间,神色明明略显憔悴,可这个时候朱蒂看着他,既不觉得眼前的青年如一开始刚获救时那样惹人怜爱,也不再像电话刚打通时是个野心勃勃心思深沉的危险人物,而是给她一种正面对小学生的错觉,幼稚的小学霸拿着考了一百分的试卷不经意显露给讨厌的同学看! 纪藤肆也仿佛在传授一个真理,但这个真理说给坚定的无神论主义者听显然并没有说服意义。 “冲矢同学,”纪藤肆也突然叫了赤井秀一伪装身份的假名。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秘密,但我和冲矢昴这种庸庸碌碌的人不一样,和你所说的侦探魔术师之流也不一样。” 走在路上突然被骂的赤井秀一:“……” 同样被阴阳的侦探、魔术师:“……”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但超现实事件客观存在,有些东西用现有的科学注定无法解释,所以,” 青年放下手机,在挂断电话之前用最不经意的语气装最大的逼, “等着,我会开创颠覆性的科学。” * “嘟——嘟——” 赤井秀一手里的手机传来被挂断的忙音。 他还在思考纪藤肆也突如其来的的剖白到底有什么意义?纪藤肆也直到对话结束也没有坦白自己在做具体哪方面的研究,但赤井秀一从他神神叨叨的内容里,勉强能理解为什么被吸引来和他共事的,为什么都是些疯狂科学家了。 手机再次振动起来,赤井秀一发现这通电话仍然是朱蒂打过来的。 他的危机感立马告诉他,有什么事发生了! “消失了!”朱蒂斯泰琳是个勇敢聪慧的搜查官,可电话对面的女声却尖叫中带着崩溃,如同嘶吼,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完全无法理解的场面! 赤井秀一能听到兵荒马乱的声音,有男人在粗俗地说着美国脏话,还有争吵的噪声。 “什么消失了?说清楚!”他立马问,心里却迅速浮现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想! 然而一向很可靠的女搜查官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联想到纪藤肆也笃定的那句话—— “……超现实事件客观存在……” 赤井秀一脑门青筋弹跳,隐隐觉得有炸弹在头顶,只等一瞬间就能炸碎他的世界观。 他屏住气正待分辨嘈杂声音中的信息,朱蒂的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就在我眼前!!!纪藤肆也化成光消失了!!!” 炸弹落下来了。 * 阿笠博士受到一封来自纪藤肆也的信,信上对几周前没能如约见面表达了非常真诚的歉意。这让阿笠博士很心虚也很愧疚,毕竟这是安室先生为了调查案子假借他的名义把纪藤肆也约出来见面的借口。虽然他被安室先生说服后同意他这么做,但是听说纪藤肆也因此在路上遇到了危险,还是让这个心地善良的小老头自责不已。 信中纪藤肆也说,他不慎被卷入一场恶性犯罪行为中,为了安全起见,暂时切断一切联系方式并办理了休学,一段时间内都无法继续担任阿笠博士的助手,感到非常抱歉。 阿笠博士拨打号码果然无人接听。 第二天,在步美偶然提到大明星纪藤肆也好久没来做客时,阿笠博士随口说了这件事。工藤新一敏锐地侦探嗅觉让他执着地请求阿笠博士把信交给他看一眼。 看完信,小侦探急切地拽住阿笠博士的衣摆问他:切断联系方式,那他是怎么把信给你的? 这是柯南想不通的地方。因为在这种威胁人身安全的紧急情况下,他不觉得纪藤肆也和阿笠博士的师生关系深厚到他宁愿冒着生命危险联系外界让人送信。严谨聪明的纪藤肆也也绝不会想不到,有人能够通过追查送信人找到信件源头! 阿笠博士挠头,柯南如临大敌的架势让他也有点慌。 “就,就是我在客厅桌子发现的信啊?我以为是你们谁来做客顺手放桌子上的……” 他说着也意识到不对,随即是后怕!因为昨天,他带着少年侦探团去野外钓鱼,晚上回家很晚,小孩们玩累了并没有进门,直接解散回家了! 有人偷偷潜入了阿笠博士的房子! 这可把人吓到了! 柯南连忙把屋子里的一群真·小孩忽悠走,里里外外地检查了阿笠博士的房子,没有发现任何潜入痕迹! 侦探的执着让他不愿放弃,他不断推理新的可能性并一一排除。 “可恶啊完全想不到!”柯南为此痛苦挠头了数天,在又一次通过推理解决一起凶杀案并为“沉睡的小五郎”的事迹再添一笔后,苦恼地向信任的安室先生倾诉。 “……就是这样,完全找不到线索,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可恶!” 谁知安室透却幽幽地说:“说不定,真的是凭空出现的呢?” 柯南:“……啊?” * 安室透通过独特的方式得到了情报,知道情报后,他的第一反应是:传达情报的人怕不是把现实和小说弄混了吧? 怎么会有人突然消失? 这完全不符合守恒定律!莫不是所有人都在做梦! 他非常不想相信,也坚定地相信一定又古怪,可是情报再次确认:“没有传达错误,FBI里确实有人目睹纪藤肆也在没有障碍物遮挡的情况下化成光消失!” 他当然知道纪藤肆也在三周前与“阿笠博士”见面当天被黑衣组织绑架的事。事实上当他在约定地点等待,还没到约定时刻就已经接到消息了。 安室透当即决定化身波本借机申请审问,搞清楚黑衣组织找上纪藤肆也的原委!却被琴酒拦住,不露一丝口风。 后续纪藤肆也被人救出,他也第一时间知晓。至于后续的失踪,他只以为是狡猾的FBI为了独吞情报把人藏起来了,毕竟这群在别的国家兴风作浪的罪犯最喜欢干这种事了不是吗! 可当他把这滑稽的情报连同另一起“警局内部证物灵异消失”事件一起上报后,却被要求停止调查! 明明是与黑衣组织牵扯的重大事件,为什么禁止调查! 他直觉这可能是铲除组织重要的突破口! 这位尽职的卧底显然有自己的想法,他仍然没有放弃获取更多情报,直到有一天接到公安消息后,一个从未见过的官方人员在黄昏时分把他带到另一个人面前。 降谷零在公安中的职位已经是同辈人中的极致,青年才俊中的才俊,没有人怀疑凭借他的功劳不能晋升到最顶端,只要他能活到组织崩解的那一天。加之他从事的卧底职业极度危险,未免暴露,他连亲友都从不见面,也因此很少有需要这样郑重引荐的人。 身份特殊……难道同样是警方卧底? 怀着疑问,他见到了一个穿着西装,明明衣着精英却一脸疲倦的男士。而这个男人很明显不是专程来见他,仿佛只是在忙碌工作的间隙抽出短暂的时间来与他交谈。 更怪的是,他手里明晃晃地提着一把钝刀,身边的官方人员却没有任何质疑! …… “说不定,真的是凭空出现的呢?” “啊?怎么可能嘛!” 安室透想到自己参与的事,不想把柯南牵扯进来,便装作“凭空消失”只是随口开玩笑吓唬小侦探。 “是啊,怎么可能嘛……” 第96章 没什么不可能的,毕竟是【能力卓绝】【才华横溢】的纪藤肆也,只要他想做,大概连上天都会看在他的天赋上帮助他吧! 不过, 纪藤肆也目前还真没有成功! 令FBI惊慌失措的大变活人魔法,实际上是一次无法复制的一次性用品。它甚至无法被纪藤肆也控制,只是玩家在系统推演后某一天偶然发现能够解锁的彩蛋——【来自未来的小白鼠】,这是系统判定只有将【黑与红】资料片和【人与刀】世界观结合的江玖才能解锁的剧情。 很明显,未来的纪藤肆也在试图用科技的手段解码时空转换器的过程中,把自己也当做这项跨时代技术的试验品。 也许是因为玩家并没有通关,也有可能存在别的隐情,并没有任何只言片语从未来传递给江玖,江玖也毫不在意。这次转移只是一次不完整的测试,并没有使他跨越时间,纪藤肆也在众目睽睽下潇洒地消失后,狼狈出现在隐蔽低调的基地,被后遗症击倒前看到的是几个不修边幅的研究员熬夜肾虚的脸。 一群操着各国语言的人围着突然出现的纪藤肆也叽叽喳喳地讨论。早在他们接受这个胆大包天逆转时空的项目时,便设置了一处“安全屋”。纪藤肆也的凭空出现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把躺尸的纪藤肆也翻来覆去研究一遍后就打鸡血一样回到了岗位。 按理说这些经历丰富的科学家们都应该具备很强的危机意识,至少最基础的侦查与反侦察能力是有的。但一方面他们太兴奋了,有种忘乎所以的狂热感,另一方面,现在有多方势力紧紧盯着他们的动向,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被放过。 毕竟,虽然事情玄幻了起来,但是实验室涉.黑的嫌疑能不能被洗脱还真不一定。当事人前任室友冲矢昴怀疑这一观点。 猜测纪藤肆也研究方向的人都在疯狂行动,境外势力毕竟不能出现在明面。在纪藤肆也不知情的情况下, 混乱的角力在暗中不断上演。降谷零既不能把行动暴露在黑衣组织眼皮下,又要尽可能调动公安资源调查真相,还要抽空和赤井秀一斗智斗勇……用铁人形容他都算谦虚了,他甚至没有在柯南面前露出异样! 终究还是本土势力更胜一筹,安室透带着人出现在纪藤肆也面前时,青年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咖啡,摘下眼镜应对客人。 归根到底,他并没有必要太过心虚,除了实验内容特殊一些,他和许多未经许可和备案的私人实验室并没有本质区别。 眼下不过是在官方面前过了明路。 以防被人偷听,纪藤肆也原本以为会在车上进行谈话,但这两个公安把他带到一个空旷的公园里,一眼望去绝不可能藏人的地方。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吗?”降谷零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但随他而来的风见裕也在听到纪藤肆也讨论时空转换器的时候完全失去了淡定! “我很认真。” “怎么可能实现啊!这也太……”风见裕也心态崩了。 “那纪藤先生是否已经有成功案例了?”这是降谷零最关注的问题,毕竟如果是真的,这项技术对世界格局的影响过于巨大,搞不好会引起再一次的世界大战,纪藤肆也的保密工作做得在专业人士看来,还不够到家! 纪藤肆也明白面前的公安询问的是哪件事,“那不算成功案例,因为目前我无法复现。但我觉得距离这个目标不远了。” 降谷零在眼见为实之前对纪藤肆也的说法保持怀疑,或者说他保有自己的判断。 “但是不得不很抱歉地告知,你的研究涉及到国家安全,需要在警方的监督下进行,我们需要时刻了解你的进展。相对应的, 需要的材料和场地我们也会提供适当帮助。 ”降谷零盘算着从哪里找到专业人士来插手,语气也并不委婉。 ……所以我才讨厌跟官方交涉啊。纪藤肆也已经想象得到外行人对内行人指手画脚的场面了。 “呦!需要我帮忙吗?我也可以提供帮助哦!”一个蒙着眼睛白发冲天的高个子男子突然出现,毫无边界感地支起胳膊搭在纪藤肆也肩膀上。 纪藤肆也皱眉退后两步,和他拉远了距离,虽然他并没觉得肩膀受到来自另一个人的压力。 他认识眼前这个人,他是九方阵的咒术老师,最强的五条悟。 但是其他人不认识,降谷零和风见裕也很显然受到巨大惊吓。在绝无可能藏人的地方,这个白毛男子的突兀出现,简直是发生在他们眼前的灵异事件! 被两管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五条悟挠了挠柔软的白发,随手示意别紧张。 “我是来找这个人的。”他指指纪藤肆也,安抚性地说了一句,然后拎着人如来时般直接离开,留下三观破碎震惊到几点的两个公安。 降谷零当机立断给他认识的另一位能称得上是“神秘人士”的人打电话,七海建人一听这个描述就知道,是五条悟在捣乱。他建议降谷零从最近的甜品店开始找人。 于是当降谷零再次见到纪藤肆也,距离五条悟将人带走只过了十五分钟。五条悟点单的甜品才上齐了一半。 “很努力嘛警察先生。”五条悟毫无自觉地夸奖着,丝毫不觉得自己在给别人添乱。 降谷零也懒得跟他解释自己的职务,默认下警察的身份。他已经在七海建人的简单解说中意识到五条悟是一个怎样的强者。他甚至来不及拼凑自己破碎的世界观,对突如其来的离奇事件也如雾里看花暂时没有实感,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对这样随心所欲的人没有丝毫好感,甚至觉得他们都是潜在的犯罪分子! 此时,纪藤肆也已经向五条悟承认自己在时空间方面的研究。不得不说,和业内大佬的交流就是不同!刚刚和降谷零解释的时候,纪藤肆也完全没办法阐述原理,毕竟灵力咒力这种东西和正常人讲起来谁都不信! 五条悟倒是很惊讶纪藤肆也完全是个普通人,毕竟他用眼睛一扫,这既不是第二个白栖川,也不是流落在外的咒术师。纪藤肆也和普通人一样,会因负面情绪散发咒力,是夏油杰最讨厌的“猴子”。 所以五条悟才惊讶啊!一个纯粹的普通人,是怎么做到对咒术理论有独特的见解,甚至天才地想到利用常规手段解析咒力?五条悟真的很感兴趣,他能用数学来解释自己的无下限术式,却从没见过其他咒术师尝试用科学解释自己天生就拥有的力量! 如果纪藤肆也是咒术师,他绝对能推动千年来一成不变的咒术理论飞速发展! 五条悟真诚地招揽他来咒术高专为咒术理论知识崛起添砖加瓦,并提出咒术界所有的藏书随便他翻阅!可惜纪藤肆也坚称有自己的事情想做,拒绝了咒术界第一人的邀请。 其实纪藤肆也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历史修正主义者和时之政府的情报透漏给五条悟。咒术高专已经在京都和敌刀交手,九方阵也被卷入历史修正主义者的阴谋大战一场至今未恢复。把这群来到这个时代为非作歹的敌人的存在分享出去,能为咒术界解决不少麻烦。 而降谷零的插入让话题顺理成章。 “这位五条悟先生,你曾经在铃木先生的拍卖会上拍下了几振名刀仿品,据我所知纪藤先生也有相同的爱好,你是为此而来的吗?” 他从旁边扯过一个凳子,动作自然地坐在两人旁边。 “嗯?”五条悟挑眉,虽然眼罩下没人能看得见,“警察叔叔知道得不少嘛!” 五条悟不是能让降谷零放下戒心的那类人,七海建人那样严肃认真的人更得降谷零信任。在粗浅得知咒术界存在的事实后,降谷零勉强对七海建人口中“姑且是个让人感激不起来的好人”抱有一丝信任。而这信任在必要时刻,值得他分享自身的情报。 降谷零告诉五条悟,黑衣组织就在调查这件事,纪藤肆也被绑架应该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黑衣组织向纪藤肆也寻求含有灵力的刀剑的下落,却没有选择严刑逼供纪藤肆也,很可能对纪藤肆也的价值有更明确的认知!他们仿佛知道纪藤肆也未来会有多大的成就一样,不敢把人得罪得太死。要不是琴酒作风冷硬,而且行动过于急切……降谷零越分析越觉得震惊,横向对比之下,他们对纪藤肆也甚至称得上礼遇! 纪藤肆也其实对黑衣组织这个反派阵营了解甚少,眼前这个看起来对黑衣组织了解颇深的正派人物出现得正好! 至于降谷零究竟是不是正派人物…… 反正五条悟也在场,如果他是卧底在公安的坏人,在武力值最强的五条悟面前也不会有好下场。 于是纪藤肆也干脆大方地把历史修正主义者的存在告诉了他们。 “原来京都的怪物不是都市怪谈而是真的吗!”降谷零再次震惊。 五条悟嘲笑道:“你都知道咒灵了,难道付丧神更难以接受吗?” “不,”降谷零反驳道:“毕竟咒灵我看不见,但京都很多人报警说亲眼目睹,说明是有实体的东西。” 他眉头紧锁,“如果他们大批出现,会给公众带来极大恐慌。”他看向纪藤肆也,“按你所说,它们可以穿梭时间为了改变历史,那么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在?组织又为什么想要得到刀剑付丧神?” 降谷零又发现了疑点,“如果组织知道刀剑付丧神的事,那当时没道理不去调查京都的混乱,否则我绝不会一无所知。除非……” 年轻的公安捏紧拳头,觉得自己分析出了可怕的真相。 “……除非,他们和历史修正主义者早有联系,甚至达成了某种合作!” 真是一个可怕的猜想,他万分希望这个可能性不要成真。 降谷零的心缓缓沉底,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想要将组织连根拔起,究竟要面对怎样可怕的怪物啊! 枪.支和弹药能否杀死付丧神? 组织会不会借用历史修正主义者的能力,转移时空? 凭借公安的力量,在自己有生之年,真的能看到组织的覆灭吗…… “……那,无论是组织还是新的敌人,都比我们想象中更难对付……”他沉重地说,“我回去会上报领导,组织的威胁性大大提升!必须在这个任务上投入更多的人手!”组织加入了新的力量,对付这个庞然大物的战线必定会拉长!自己在组织内部获取信息还是效率不足,看来还要再申请派遣优秀的卧底,从长计议…… “不用哦,不用投入更多人手。”五条悟打断越来越紧张沉重的降谷零,收获疑惑的视线。 五条老师早在意识到伤害宝贝学生九方阵的巨大怪物是历史修正主义者搞的鬼时,嘴角的笑就没变过弧度。 有幕后黑手害得完美的五条老师出现教学事故,让小阵不得不面对超出能力范围的敌人陷入九死一生,负责任的五条老师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但他至今没有抓到罪魁祸首的尾巴,想要发火也没处可发,只能为难一下跳到面前的烂橘子撒撒气。 眼下降谷零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正好给了他一个万分合适的渠道倾泻怒火。 白发的蒙眼帅哥把最后一个蛋挞一口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那个,什么来着?黑衣组织是吧?从今以后威胁性大大降低。警察叔叔琢磨琢磨退休之后去哪里度假吧。” 明明年龄相差无几,降谷零和五条悟的行事风格却截然相反。 五条悟口中的不以为然和对警方轻蔑的语气惹到了热爱这份事业的降谷零,降谷零的眼神逐渐流露出独属于波本的危险。 “我不认可你的态度,即使你很强,组织的势力分散在世界各地,头部的杀手更是狡猾残忍,报复心极重。更何况狡兔三窟,不是几个人单打独斗就能解决的,请你认真一点!” “放心吧放心吧!” 五条悟好似对降谷零的不悦毫无察觉,成年人鼓起的右脸在甜品店灯光照射下白得发光。有些人的帅气即使遮住半张脸也无法被遮挡,可惜本人毫无帅哥自觉地嚼嚼嚼。 五条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手伸到降谷零眼前打了个响指,“别那么严肃嘛警官!”他又恢复笑嘻嘻的脸,和降谷零的眉头紧锁对比鲜明。 纪藤肆也怀疑他有耍帅的成分,因为五条悟打完响指后摘下眼罩露出六眼神子最漂亮的部分。 “好教师要为委屈的学生出头,五条老师现在啊,可是再认真不过了啊!” 第97章 十八岁的五条悟要干一件大事前可能还会有人替他牵住缰绳,但二十八岁的五条悟真正下定决心的时候,没有什么人能阻止他。 咒术师和普通人处理麻烦的手段不同,但擒贼先擒王的思路一致。当黑衣组织派出的武装力量全都如泥牛入海后,他们只能在五条悟势力雷霆般的降维打击之下支离破碎,分散到各地阴暗地角落,期望能从咒术界的探照灯下隐藏起来。 这个引起各国警惕的跨国犯罪组织在短短几个月内变得风雨飘摇,在公安机关的辅助下,庞大的枝干被大刀阔斧地去除,仅剩最神秘的核心几人,至今没有落网。 作为关键人物一直提供帮助的降谷零知道,五条悟冷静的怒火并没有消失, 这场“寻仇”的关键就在知晓秘密的那几人身上。 而不可否认, 这样快刀斩乱麻的行动, 给公安减少了无数伤亡, 也让组织旗下猖獗的犯罪销声匿迹。 降谷零为此异常忙碌, 有时候会在无尽的工作中痛苦又畅快地想: 真好啊!他愿意为之付出一生的事业和信仰,在他三十岁的时候,见到了完成的曙光。 真是太好了…… * 如果说人类历史是一面久经风雨的城墙,每一块砖瓦代表着一件事,那么时间溯行军相当于不断攻城,而时之政府则在不停修补裂缝。 时之政府的家园建立在城墙后,无论如何他们想的都是优先修补城墙, 而不是推倒重建,即使某个地方已经薄如纸糊,时之政府的做法也倾向于:就算盖一层遮羞布然后慢慢填补,也不能让后面的一切从此断掉!好在这种情况即使是决战最危急的时刻也没有发生过。 但城墙的长度超乎想象,付丧神和审神者数量再多也无法时时刻刻维护。因此他们往往在敌人搞破坏时击退时间溯行军,却没想到坚实的城墙会从内部产生裂缝,外力轻轻一推便摇摇欲坠! 白栖川接到了从未有过的复杂任务。 他知道鹤丸国永被留在了现世,而从现世回归的他身体尚未恢复,双腿不良于行。在他刚醒来时,时之政府怕他从此留下阴影,派来狐之助体贴地告诉他,从今往后可以拒绝向这个时代出阵,这是对珍贵的审神者的照顾。 但他避开所有刀剑男士,托狐之助传递口信,希望这个时间点的相关任务能优先让他知晓。 在本丸众多付丧神严防死守之下,白栖川无论主观还是客观都无法亲自前往现世,只能借助任务来寻找机会接触鹤丸国永。 在接到任务前,他的关注点和心神不可否认地凝聚在痛苦缠绵的感情上,强行拉扯断的感情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走出来?可当他反复阅读任务背景后,却无法将目光放在自己的小情小爱上。 三日月宗近最先注意到白栖川的异常。 相比恨不得日夜服侍主公的压切长谷部和喜欢撒娇黏在审神者身边的小短刀,三日月宗近很少表达自己的心思和情绪。身份尊贵的太刀一贯沉稳,即使偶尔干点令人哭笑不得的迷糊事,也只会让人觉得,天上的明月也映在了水池里,有了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亲切感。而明月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地上的凡人要如何得知呢? 白栖川收到任务已经两天了,没有任何一位付丧神接到出阵的指令。 月色下,三日月宗近站在沙沙作响的树下,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天守阁,还有窗边违背作息也要查阅资料的审神者。按理来说,同样是行走在时间之外的时间溯行军一旦出现,那么派出刀剑付丧神出阵剿灭简直刻不容缓!可审神者已经拖延两天,却没有出现狐之助催促,那么可以排除与时间溯行军战斗的可能性。 “阿路基,你又偷偷熬夜!” 白栖川大病一场后身体明显单薄了不少,以太刀在夜间的视力,站在远处的三日月宗近看不清白栖川的面容,但是却可以清晰听到匆匆赶来的压切长谷部气恼的声音,连一贯的庄重都忘在脑后。 太刀想起本丸里自从现世远征结束后,所有人压抑紧张却努力掩饰太平的氛围…… 重伤的审神者,缺席的鹤丸,情绪激烈的长谷部…… 大家都在努力和从前一样生活,可这份努力就是最大的“不一样”。 远处的灯熄了,看来审神者在近侍的“压迫”下最终妥协。 姿容端丽的太刀在月色中缓步离去。 独属于审神者和鹤丸二人的故事…… 每日表达忠诚和坦诚的压切长谷部复杂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隐忍…… ……还有,深夜驻足在天守阁外,那轮淡然仿佛置身事外的明月。 如果当事人不曾说出口,那些秘密又有谁能知晓呢? * 白栖川的任务很复杂,但核心只有一个—— 促成死灭洄游。 死灭洄游是一个古代咒术师通过制造恐慌人为催生出大量咒灵后,制造结界让人类相互厮杀的游乐场。在这个过程中,无数普通人沦为牺牲品,咒术界伤亡惨重,两面宿傩重现世间。在大闹一场后,留给现世的是大战后的满目疮痍和人类政权动乱的开始。 咒术界的存在无法继续隐瞒,重重矛盾使得本该回归平静的社会持续地混乱着。死灭洄游带来的影响不仅是短时间内巨大的伤亡,还有长期无法安定的躁动世界。 这是一段血腥的历史,人类螺旋上升的发展进程险些终止! 而这段历史现在摇摇欲坠,是否要插手,是否要纠正,选择权就在白栖川手中。 时之政府站在人类的立场,天然反对死灭洄游这种灭绝人性的行为。死灭洄游如果由于种种意外无法进行下去,对于人类是无法反驳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对于身处未来的时之政府,历史的每一项变动都会引起巨大的震动,他们无法承受变动的后果!变动的时间点往后的一切都会飞灰湮灭,时之政府彻底消失也说不定!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任务会交到白栖川手中? 因为时之政府主流的态度倾向于保守,以稳定历史走向为主,主张让历史按原样发展,促成死灭洄游和两面宿傩的复活与死亡,让人类社会在阵痛后继续向前。 但另一派却是坚定的人类派,他们认为既然这次变动不是历史修正主义者的手笔,那么为什么不把这段毫无价值的历史毒瘤扣去,用更平和的过渡抚平伤痛呢?不需要做多余的事,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 ——这简直是历史修正主义者最喜欢使用的借口! 一旦不慎出错,没有人知道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会发生什么!如果时间溯行军继续出现,人类的历史将被搅得天翻地覆,到那时又有谁来阻止它们? 这是将原本注定伤亡的几十万人类性命加上几代人风雨飘摇的命运,与那些,以守护历史为己任、拥有使命感同时信念坚定的时之政府成员,放上了天平。 两派人都是正义的,都是善良的,没有人能轻易做出决定。 在两种观念的冲突下,白栖川被派发了任务,却又被暗示可以找借口拖延一段时间。如此看来,身体不适能力也并非顶尖,与那段历史有点牵扯却归根到底关系不大的白栖川反倒是作为尖锐冲突的缓冲最适合不过的选择! 白栖川被承诺无需承担任何代价和后果——时之政府的大家虽然观念不同但对同僚永远友善,不会让刚刚九死一生的审神者背负后果。许多中立的审神者也观望着,无论白栖川选择怎样行动,没有人会怪他。 手握着抉择的权利,白栖川本人不会背负任何后果,他所需承受的,只有自身的心理压力! 白栖川被压切长谷部催促着就寝,疲惫混乱的大脑里闪过种种片段。有热闹的祭典,擦肩而过衣着鲜丽的行人,河里星星碎裂般的烟花,还有耳边轻轻的碎语。 前段时间醒来,他独处时总是回想起血腥的刀尖和恐怖的咒灵,每当这时,伤口总会隐隐作痛。那时的他无比畏惧,却满心想的都是把丢在那里的迷路的人带回来。 可眼下,更大的压力降落在他身上,他反而回想起在现世的种种美好。那时候虽然急着寻找遗落的刀剑,鹤丸的存在却总能抚平他的急躁和忧虑,让这段旅途变得轻松,仿佛每天都充满阳光。现在想来,这样的日子明明没过多久,却已经恍若隔世…… 有了去往现世寻找鹤丸的理由,然而他不能随随便便派出队伍出阵,这简直是在告诉关注他的所有人——他已作出选择。白栖川每时每刻他都在权衡、分析,如何做才能救下历史中死去的那些人,同时保全现有的时之政府的存在。 ——是的,从一开始,【善良】的他就没想过推动死灭洄游。 不如说,把这种反人类的计划按灭在源头才令人安心! 在他和其他人想到两全之策之前,白栖川顺应狐之助带来的暗示,按兵不动,并且把一切在付丧神面前瞒得死死的! 真的瞒得住吗? 审神者的苦恼和忧虑,每一振爱着他的刀都看在眼里!白栖川苦苦瞒着的任务信息被鸣狐的小狐狸误打误撞看到,于是所有人都意识到审神者在面临怎样的两难选择! “长谷部愿为主公分忧!” 压切长谷部恨不得立马出阵,替自己的主公结束内心的折磨! 在他看来,这甚至不是什么需要犹豫的事!有什么是比审神者的安危更重要的呢?未来一旦改变,一切本已经尘埃落定的事都会变得难以预料!时之政府会不会从未被建立?主公会不会无法成为审神者?甚至……会不会干脆没有主公这个人? 压切长谷部有想象过,历史一旦改变,“压切长谷部”这位付丧神可能根本不会被唤醒!刀剑付丧神不会死亡,他们只会一直沉寂在本体中,永远错过和审神者相遇的缘分! 可是,想象中的“压切长谷部”可悲的命运是可以忍受的,他唯独不能忍受审神者的消散!他所担心的一切都以他深爱敬爱的审神者为出发点! 他无法再接受审神者有任何闪失! “大将,我也愿意出阵!” “退……也是!” …… 他们不知道未来正在朝着好的方向改变吗?不见得吧! 他们难道不知道任务的要求是助纣为虐吗?当然知道啊! 付丧神也是有善恶观的,从器物中被唤醒后,他们不再只是被人类握在手中挥舞的死物,而是拥有心和感情的灵魂。 只是这一刻,他们的灵魂无限偏向于他们的主人罢了! 压切长谷部苦苦哀求,试图让审神者改变主意。可惜,白栖川心意已决。 他宁愿自己的存在飘摇不定,也不允许本丸的刀们参与进伤天害理的事情中! 心理挣扎之际,与三日月宗近单独见面时,他的短短几句话安抚了白栖川。 他驱散了白栖川最深的恐惧。 “主人啊,我们客观存在,过去的改变不会威胁刀剑付丧神的性命,却会影响你。” “可是,如果没有灵力来唤醒,付丧神要如何……” 三日月宗近看出了白栖川的苦恼和欲言又止,他安定的声音影响着审神者: “对历史、对时光流逝这些事情啊,主人你不要想得很复杂。” 天下五剑之一,巧夺天工的名作化作人身后,时光带给他远超人类的阅历,让这个超脱凡人的青年得以面向他侍奉的审神者露出从容的微笑。 “毕竟,有形之物终将消散,我们也只是历史罢了。” 白栖川拱手:“谢谢点拨。” 风雅如贵族的三日月宗近注视着憔悴却依旧一身风骨的审神者笑道:“哈哈,只是老爷爷的念叨罢了……” 白栖川心想,没有必要纠结了! 他提笔写下最终决定。 出阵,目标——将死灭洄游扼杀! 狐之助向时之政府转述了白栖川的决定,高层在犹豫后,允许了白栖川的行动。 他们无法派出更多兵力帮助白栖川,因为为了维持时空稳定以及避免被检非违使发现,他们在历史中派出的人数必须控制在最低限度,介入历史的方式也有严格限制。不过,白栖川最终选择站在人类一方,而不是真的帮助咒灵,让许多硬着头皮支持主流观点的人也松了口气——毕竟,谁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他们只是担心无人能阻止时间溯行军扰乱过去罢了! 而且说不定,时之政府消失了,历史修正主义者也一起消失了呢! 只是,被所有人担忧的、摇摇欲坠的时间节点还未展露威胁时,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历史修正主义者已经朝着时之政府露出獠牙。 不详的白月下,浩荡军势压境。 大侵寇来了。 第98章 银月初现, 刺耳的警报声中,本丸迅速编出小队应对敌袭。 这是位于时间缝隙的本丸第一次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无论是时之政府还是刀剑付丧神都从未面临过这种危机,这意味着多年来的防卫体系已经无法阻止窥伺的敌军! 加州清光带着本丸里的几位最高战力奔向大门的位置,本丸的入口距离他们平常活动的区域有一段距离,奔跑途中发现,往日象征着生机的细碎的虫鸣鸟语纷纷消失。 五虎退和他的伴身老虎跑在加州清光前面,显然他也发现了异常,正紧紧攥住本体短刀。加州清光临危受命,担任探查小队的队长,虽然他不惧怕任何危险, 但重任在肩, 他精神紧绷, 也分不出心思安慰紧张的五虎退。 余光看见三日月宗近跑在他斜后方, 大半夜的, 这自称老爷爷的太刀这时候跑得倒是一点也不慢,面上看不出半点不安的神色,仿佛前面并不是前所未有的危机, 而是出阵遇到的寻常的溯行军。年纪大了果然沉稳! 加州清光告诉自己要向三日月学习,于是调整了表情, 他不知道这严肃的表情反而更显得如临大敌了! 白栖川在警报响起不久,就被付丧神们团团保护起来。夜半时分,许多付丧神们都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多数连甲胄都没有穿齐,握着刀就赶来了天守阁,颇有种兵荒马乱的样子。 白栖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强行镇定下来,整编好其他几支部队,支援加州清光的队伍。同时安排好各种事务,让本丸进入战备状态。 安排好一切后,他和留在身边保护他的付丧神们,开始了等待。 比本丸山门口战况先传来的是时之政府的消息,信号断断续续的,声音倒是还能听得真切。 “通往总部的通道遭到侵蚀,政府进入紧急防卫状态。” “各本丸即将与政府断开连接,暂时采取自救计划。政府会尽快恢复联络,组织共同退敌。” 这是每个本丸都会收到的共同讯息。 唯有一条消息被单独传给了白栖川,大概是因为时之政府觉得有必要让他知晓。 “在你回归本丸后,另一位审神者的付丧神在濒临碎刀前,带回了未能在历史中留下记录的珍贵信息。” “发动死灭洄游的咒术师并非夏油杰,操纵尸体行动的另有其人,操控者以寄生的形态藏在尸体的大脑中。” “那人自称——” 白栖川感觉到了压切长谷部的杀意,自从现世归来后压切长谷部的情绪就变得更不稳定,他恍惚又看到打刀眼睛中的深红。短发青年咬牙切齿,如同敌人就站在面前,仿佛下一秒就要抽刀而出! “羂索……” * “夏油杰是假,大脑被寄生……” 白栖川的意念太强烈,以至于九方阵在清醒之前脑海中回荡的一直是这句话。只是他精神消耗过大,迟迟无法真正醒来。 身边仿佛有无数只苍蝇蚊子嗡嗡叫,吵得他头痛欲裂! 等到终于从沉睡中苏醒,九方阵浑身发软,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乱感。 他试图握拳,终于找回了对身体的操纵感,也终于知道身边在吵什么。 “两面宿傩已经被剥除,他现在是安全的,你们要检查需要等五条老师回来再谈,我不会让你们带走他。”是……伏黑惠的声音。 “他身上那么浓郁的咒力,我不信你们看不到!”领头的一级咒术师严肃地说。 九方阵被两面宿傩短暂附体,在自己本身的咒力清空还未恢复的状态下,两面宿傩的力量毫无遮掩地从九方阵体内散发出来,即使从未见过,也没有人会认错诅咒之王的咒力! 高层已经下达了数次命令,要求五条悟交出九方阵。即使五条悟自称确认那片寄生于手指的两面宿傩灵魂消失在虚空,但高层完全不相信五条悟的说法。由于两面宿傩的咒力残留,他们畏惧九方阵变成比曾经的虎杖悠仁更无法控制的诅咒之王受肉,派遣了一名一级咒术师和两名二级咒术师将“九方阵”带走。必要时,带走的可以是尸体。 “九方阵很可能已经变成受肉,必须让我们带走他,将危险管控起来!”一个瘦高个死死盯着病床上的九方阵,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当场杀了他! 还有一个长头发的咒术师一直没出声,但神情显然也是附和他的同伴。 “能不能带走九方阵,我说了不算,当然,你们说的也不算。”家入硝子疲惫地吐了口烟,她已经疲于管这些烂事了。 事实上,要不是在场还有个伏黑惠跟护犊子一样拦着,这三个高层指派的咒术师恐怕早就不顾九方阵死活,抓着人就走了! 这一走,九方阵是死是活就不好说了。 毕竟,仨人里边看着明显有个过节极深的,估计半路就得下死手了吧! “这么大的危险源,不早点处理也就罢了,为什么一定要护着?我真理解不了你们东京高专!”那个一级咒术师长叹一口气,“唉,我们也是听令行事,完成任务罢了,何苦为难我们呢?” 话音未落,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 伏黑惠一直严阵以待,很快和他缠斗起来! 但是在场还有两个二级咒术师,他们完全无视家入硝子的存在,直接带走床上无法反抗的九方阵! “玉犬!”玉犬从窗户跳出去,追逐飞速离开的人! 小小的医务室很快被拆了个七零八落,一级咒术师和伏黑惠之间的战斗让高专医务室飞速变成废墟! 等那两人带着九方阵跑远,这个一级咒术师也从缠斗变为遁走,毕竟他的目的只是缠住伏黑惠方便把九方阵带回去!而且在东京咒术高专的地盘又不好对五条悟的养子下死手,尤其家入硝子还盯着这里,要是真抱着杀人的心和伏黑惠打,在五条悟眼里可就不只是咒术师听令行事了。他可不想把五条悟得罪死! 和伏黑惠的交手已经不在意料之内了! 明明已经安排好任务把高专每一个学生都支开,按理说除了家入硝子以外不会有任何人存在,为什么伏黑惠没有离开? 伏黑惠的资料里,他可不像是会逃避紧急任务,对普通人见死不救的人!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都已经成功带走了九方阵! 他必须赶紧和另外两人汇合! 那一级咒术师的术式极其缠人,杀伤力倒是其次,但即使伏黑惠拥有诸多式神也被拖住了手脚!一个人面对三个战斗经验丰富的成年咒术师,伏黑惠独木难支,除非领域展开,否则完全没办法战胜他!可是一旦领域展开,耗费太多咒力后他更不可能追上被带走的九方阵! 这也是他为数不多地和同为咒术师的“伙伴”真正交手。在此之前,仅有的经验也只有高专姐妹交流会里学生之间的战斗。明明都是以祓除咒灵为己 任的咒术师,却为了各自的立场竭力厮杀…… 这场战斗,已经相当于违抗高层的命令,把伏黑惠对九方阵的私心与对命令的忤逆摆在了明面上!公然反抗无视咒术界的权威,无论如何,伏黑惠这次事件后都会被上面的人视为不安分的肉中刺! 而肉中刺是会被尽快拔掉的! 在一级咒术师逃走之后,伏黑惠几乎没有犹豫便要去寻找被带走的九方阵。伏黑惠战斗中没有想那么深远,但敏感聪慧的少年好像隐隐有了些预感。 他临走前远远看了眼家入硝子,留着黑色长发的老师没有愤怒埋怨他不分场合的战斗毁掉了医务室,反而举起手机示意她已经联系了该联系的人,让他不要有后顾之忧,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 于是他便召唤出式神,背对着高专独自离去。 这一次,他要保护住他想保护的人。 九方阵感受到浓烈的杀意,当事人以为他还沉睡着,对他的恶意毫不掩饰! “就该趁现在杀了他,等这小怪物睁眼,又不知道会有多难搞!”瘦高个子的咒术师阴沉地说。 “……会被五条悟报复的!”回应的声音有点恐惧。 “那我的仇谁来报?” 这次任务的两个二级咒术师都直面过曾经的小疯子,这疯子挥霍起咒力来敌我不分,不知道误伤过多少同行的咒术师!跟随九方阵一起出任务的的大多是和他一样的高层直属,被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压得只能狼狈逃窜,实力低下的根本逃不掉,只能咬着牙受着! 这怪物不知道被多少人记恨着!一直有锁链拴着也就罢了,偏偏躲到了高专得到了五条悟的庇护! 这好命的天与咒缚! “而且五条悟和那小子死活不让把人带走,家入硝子的检查结果还不是五条悟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不让小疯子检查,肯定是心里有鬼!咱们带回来的这东西说不定已经不是人了!咒术师不就是杀咒灵的吗!就该现在动手!半路上等他变成诅咒之王就晚了!” “嗯……确实,但是这是你主张的啊,有人问起来可不怪我!”俩人之间他一直没什么主见,一直以来也不是真想劝对方,只是怕担责任。 瘦高个逐渐按捺不住杀意。 原本任务中,两个人需要带着九方阵寻找接应的人。据说这小子会被交给加茂家一位权势滔天的长老,最擅长里里外外地检查咒术师是否被咒物受肉。 既然已经要被里里外外解剖了,反正都要一死,为什么不能死在自己手里? 心念一动就要下手。 “快点动手!”长头发的咒术师因为术式的原因比其他人敏锐地多,偶然听到了动静,仿佛惊弓之鸟,“后面有东西!” 玉犬没等他话音落下,就从他们的死角处突然蹿出来!可没等咬住瘦高个的手,就被一根短棍逼退! 长头发的咒术师发动术式,他的术式攻击力一般,能被评为二级咒术师主要依靠他的辅助能力。他认出了这是十种影法术的式神,赶紧提醒道:“快点解决它,伏黑惠就要追上……呃……” 九方阵的手从他身体里穿胸而过,长发咒术师的尸体整个挂在九方阵的一条胳膊上,死透之前还在抽搐,但很快就没了声息。 瘦高个见同伴被九方阵偷袭而死,拼着玉犬的纠缠也要回头弄死九方阵! 闭着眼睛的少年将血淋淋的手臂抽回来。在那一瞬间,人体的骨骼肌肉对于此时的九方阵来说就好像一张薄薄的纸片,徒手穿破它并不费什么力气! 杀完人,他力竭般半躺在地上,大半个身子都浸泡在热气腾腾的血液中。他还穿着高专的病号服,暴起杀人后,头发被血液打湿成一缕一缕,血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覆盖了半张脸。他眼睛下方并没有两面宿傩受肉的痕迹,可再好看的脸也被衬得像个索命的恶鬼,还是个面无表情杀人如探囊取物的恶鬼! 这一刻,从未见过诅咒之王的人仿佛看到了无法逃离的吃人怪物!明明九方阵只是个要死了的杀人犯!是个要被解剖的倒霉鬼! 是的!他就是个恶鬼! 就该现在趁着它力竭杀了这个恶鬼! 狂暴的咒术师一脚踢向九方阵胸口,把人踢到天上后,一闪身,短棍便落在九方阵头上!若是这一击落在实处,没有五条悟一样的无下限术式,一定会被敲得脑浆迸裂! 可九方阵抬手用手肘护住了头顶! 短棍抽到身上,把他击飞,落地后还滚了数十米! 这一次,瘦高个咒术师看得分明!这天与咒缚自身咒力全部耗干,缠在手上的绝对是两面宿傩的咒力!霸道诡异,却强大无比!这令他有些胆寒,仿佛又回到了曾经见到一股疯劲的九方阵被动重伤却毫无还手之力样子。 曾经那一幕时不时在他脑海中浮现,不知是不是当初死里逃生耗光了他所有勇气,年少时他也是家族中的天才,可自那时起,随着年龄增长他的咒力总量却再无提升!当听到这辈子上限就是个二级咒术师的定论后,曾经令他胆寒的画面变为仇恨的具象! 现在!无论九方阵是怎么获得诅咒之王的力量,这个时候的他根本动不了!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必死无疑! 短棍一挥,就要去补最后一刀! 可恶!真是碍事的狗!还有碍事的人! 伏黑惠及时赶到,再一次挡在九方阵身前。 只需一眼,他就知道九方阵杀人了,杀的是高层派来执行任务的咒术师! 死在九方阵手里的并不是咒灵,也不是改造人,更不是无恶不作的诅咒师!而是和自己一样、和九方阵一样、和五条老师一样的咒术师! 伏黑惠心神震荡! 可他也不能放任九方阵被面前这个杀心极重的人杀死! 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质问自己,为什么会被人缠住?为什么不再强一点保护好九方阵不让他被带走? 他还想质问九方阵,为什么?为什么不再稍微等一下? 明明五条老师已经强行逼迫解决了这次危机,一级咒术师已经收到消息放弃了任务,这两个二级的前辈应当也收到了任务终止的消息,为什么? 九方阵杀了高层的人,杀了听取命令的咒术师同伴,五条老师还有周转的余地吗? 伏黑惠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能为九方阵开脱的理由…… “你们应该也收到终止任务的命令了,我不想战斗。”伏黑惠说。 “到现在你还护着那小子!你看他那个样子!神经病!他杀人了!他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诅咒师了!你护着他是也想叛逃吗?瞧瞧五条悟教的两个好学生!” 伏黑惠没有下死手,但瘦高个的打法完全奔着人命,毫不顾忌对方是咒术界同伴!偏偏近战能力极强,式神没办法用不致命的方式控制住他,反倒会被他利用这一点! 这场战斗中,伏黑惠时刻面临死亡的危险!对方的咒具不知有什么玄机,稍有不慎就会吃个莫名其妙的暗亏! 伏黑惠看到九方阵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不知受伤情况如何,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他摆出领域展开的手势,墨水一样黑沉的咒力在四方涌动。 “你居然会领域展开!”伏黑惠不是个二级咒术师吗? ! 瘦高个后退数十步跳出领域展开的范围,却见一只巨鸟腾空而起,带着两个高专的十几岁少年飞翔而去! “伏黑惠——!” 蹲坐在鵺双翼之间的伏黑惠听到下面传来气急败坏的大喊—— “九方阵杀了御三家的人,事实无可争辩!五条悟也保不了他!” “你执迷不悟带他走!” “你是要叛逃吗!” 伏黑惠心里乱得很。他不清楚五条悟能不能解决,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死这个咒术师抹除痕迹,死无对证。 突然,他看到怀里的九方阵手臂向外伸出,对准刚刚的方向结出手印! 是没见过的手印! 他要杀死那个男人! 伏黑惠的身体比思想更快,他伸手扒开九方阵的一只手臂,让结印失效,却蹭了一手的冰凉但黏糊糊的血。 他把人往自己怀里更拢了拢,回头朝着来时的方向想说什么却哑口无声。 这时候怀里的人动了动,用很久很久都没有发出过声音的喉咙轻声说: “你知道带我走的后果吧?” “嗯。”伏黑惠也轻声回应。 “你会被认定是叛逃。” “……嗯。” 九方阵浑身都疼,可他却被热源包裹着。他知道自己在被伏黑惠鸟类式神带着飞,可高空的风却没有带给他丝毫寒冷。 九方阵被伏黑惠环住,窝在他的颈边。睁开眼明明看不到,却仿佛感受到了对方深沉如水的目光。 他的一切思绪都消失了,缠绕心中的郁气、躁动、痛苦都在这目光中消散为云烟。他想不起来任何过去的苦痛,连现在身上的痛苦和无力感都消失殆尽。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爱。 可他不知道伏黑惠还有话说。 一团乱麻的心绪还没有理清。 伏黑惠想说还没到叛逃的地步,五条老师一定有办法的。但又想五条老师天天念叨要杀烂橘子却从未见他真正动过手……在心底里,他为什至会为九方阵杀死执行任务的咒术师这件事而生出负罪感! 他知道落入高层手中九方阵不会有好下场,因此决不能让人被带走,他也感受到了刚刚交手的咒术师的杀意。也许真的是你死我活的境地,可尚且是个学生的他还是无法寻常看待咒术师之间厮杀…… 但他不能埋怨任何人,尤其不能埋怨杀人的九方阵。 不杀人,也许那个时候的小阵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同样…… 伏黑惠凝视着九方阵满是血迹狼狈的脸。 不叛逃,小阵没有他的保护,绝对无法逃过清算! 五条老师在此刻鞭长莫及,五条悟出差前留下的许多准备都随着九方阵用两面宿傩的咒力杀人而无法使用。 即使五条老师归来,仍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处理好一切。九方阵的问题要比虎杖悠仁严重得多,至少虎杖吞下手指后从没杀人! 伏黑惠突然想到了津美纪,然后想起了虎杖死去的尸体,还有暖融融阳光下钉崎坐在台阶上留下的那滴泪。 这丑恶的世道,这丑陋的咒术界! 他从来不是“正义的伙伴”,也从来不是“英雄”。他一直都遵从这自己的私心。 “九方阵”,伏黑惠叫出一直朝着他发呆的人全名,言语中带着严肃与正式的邀请。 “那就跟我一起逃离咒术界吧。” 但他想做这个人的英雄。 这一句击中了九方阵的心灵,这是他长久以来的愿望,完全被伏黑惠看穿!他从记事起就一直想一直想,却被重重困难阻隔,觉得可能永远也不会有实现的那天。他和伏黑惠在一起之后几乎淡忘了这个愿望,因为他知道咒术界有太多伏黑惠难以割舍的存在! 他前所未有的飘然欲仙,只觉得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也好。 够了,够了。 逃离咒术界,一起。 即使无法做到,听到有人对他说这句话,他死而无憾了。 伏黑惠也疯狂了一次。 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带你离开。” 如果罪名永远无法洗清,至少九方阵不是孤身上路。 而五条老师绝不会让津美纪和其他人受到牵连。 * 伏黑惠召回式神,背着九方阵找到一处暂时落脚的地方。 他们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可是突然! 伏黑惠后颈一痛,眼前逐渐被黑暗覆盖。 和他一起倒在地上的,是他毫无防备的人。 第99章 伏黑惠醒来揉着疼痛的后颈,九方阵已经从视线中消失。他有些迷茫,更多是不解。 为什么九方阵要打晕他独自离去? 他在原地找不到线索,无意间触碰按亮了手机屏幕, 发现了手机里多一条语音消息。 是九方阵用虚弱沙哑的声音说:转告五条悟,夏油杰是假,大脑被寄生。还有……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短短几个字,信息量极大! 伏黑惠没有放下担忧,纵然十分震惊,但他还是敏锐察觉了什么。反复听了几遍终于确认,在语音最末有一道很不明显的轻笑声,绝不是九方阵发出的! 九方阵是和另一个人一起离开的! 无论如何, 当务之急是告诉五条老师! * 五条悟属实开始焦头烂额了。全世界各处都出现了时间溯行军, 咒灵也莫名其妙多了起来, 很多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咒灵全都约好了一样在这个世界苏醒。答应公安帮忙剿灭的黑衣组织也像老鼠一样到处逃窜时不时出来彰显存在感。 五条家陷入严重的人手不足, 五条悟迫切地想找出幕后黑手来一发虚式茈把它挫骨扬灰! 比五条悟更焦头烂额的是时之政府。 大侵寇爆发,时之政府的形势远比一开始设想中的要严峻得多!照理说十五年前时之政府大胜,消灭时间溯行军主力,余下零星小队不成气候,现世理应至少安稳几百年。然而如今却突然获得了许多本丸的极密坐标,派出了足以轻松战胜一整支刀剑队伍的巨型溯行军,还有大量兵力去现世侵略! 它们活跃在多处重要时间节点,突破了付丧神的围剿,杀了一批足以影响对历史进程的重要人物,产生巨量因果,某位审神者直接从时间长河中消失! 在这样的猛攻下,历史被更改更加剧烈, 时之政府几乎失去对时间线的观测。 审神者们不得不在保护本丸抵御入侵的同时,派出兵力来到现世对抗溯行军!而大量的时空异常也引起检非违使的注意,混战在各个时间点爆发。其中因死灭洄游等影响人类命运重大事件的发生,活跃着五条悟、虎杖悠仁等众多惊才绝艳人物的时间点成为关键的战场。 检非违使的存在注定了一个时空不能活跃着过多的刀剑男士。 出阵的战力越强,检非违使的战斗力就越强,一旦遭遇,队伍的损伤极为惨重! 批量生产的溯行军不畏惧伤亡,可审神者们却投鼠忌器,无法集中全部兵力。 如果这里的战线没有守住,理应存活的重要人物被杀光,那么很有可能在胜利之前,人类历史就此断流! 大侵寇之初,白栖川派出的小队在本丸遭遇强敌,加州清光带着全员重伤的队伍归来,三日月宗近不知所踪。 白栖川能感应到三日月宗近仍然存活并未碎刀,却无法感知他的位置,就和鹤丸国永一样。 不得不说,虽然三日月宗近时常在生活中展现出迷糊的一面,但审神者的许多决策都会参考他的经验,很多时候他的存在就如同定海神针。三日月漫长的生命中与许多刀剑结下缘分,很多刀在化形前后曾受到他豁达态度的影响,消减了对过往的执念,因此他们心中十分敬重这位名震天下的太刀。 加州清光十分自责,身为队长一同出阵,却全员重伤战败,还有队员不知所踪。 他们还害得虚弱的审神者耗费灵力为他们救治! 治愈后加州清光多次试图寻找三日月宗近,为此多次出阵,不慎受伤也不愿寻找白栖川手入,顶多用少量材料泡修复池,状态一直无法恢复。直到被得到白栖川命令的压切长谷部抓到白栖川面前。 加州清光不情不愿地被带到修复室时发现,除了坐在轮椅上精力不济的审神者以外,修复室中没有其他人。五六个短刀仗着体型小,扒着窗户忧心忡忡的向屋内看去,却不发出任何声音。 压切长谷部发现,原来审神者在与他分开的短短时间内又一次陷入昏睡。 这段时间他总是疲惫的,精神却因忧虑而绷紧。 没有任何人能成功宽慰他。 “乱藤四郎说看到主人在这里,我们来的时候就发现主人睡着了”,五虎退小小声说。 乱藤四郎捋着头发也轻声说道:“大家很久没见到主人出门了,都想来看看”。 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忙碌、战斗,尤其是身体敏捷的短刀更是肩负侦察敌情的重任。加州清光看到围聚的短刀,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未愈的伤。大家都不想让审神者担忧,更不希望审神者透支自己来为他们治疗伤势,所以只是互相包扎,尽量将伤口掩盖在衣物下。 压切长谷部朝短刀们点头,想推开门进去,却感受到拖拽的力量。 加州清光拽住压切长谷部的披甲摇头示意,低落地说:“我不想打扰主人休息”。 压切长谷部回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声说:“我也不想,但这是主命。” 只要是主命,无论是什么,他都去做。 短刀们还有其他任务,被鸣狐带走了,进屋的只有他们二人。 加州清光因为心里有愧,许久没有胆量去见审神者,如今也只敢趁着审神者睡着偷偷打量他。 一时间屋里十分安静,能听到审神者因睡着而发出细小的呼吸声。 青年疲惫地靠在轮椅的垫子上,整理好的发型因为头枕在边缘而有些松散。他皱着眉,好像即使在梦中,他仍然有着无数的烦恼,眉眼间都含着悲伤。 因为白栖川交代,要第一时间修复伤员,即使加州清光十分不情愿,压切长谷部还是轻拍审神者的肩膀把他唤醒。 加州清光站在一侧,审神者睁开眼时尤带梦中的情绪,清醒时痛苦未散,却又转瞬整理好表情。 他看在眼里,觉得自己除了受伤的疼痛之外,心里也闷得发痛了。加州清光见压切长谷部仍面色如常,不知道每天与主人形影不离的他在想什么…… 白栖川睡了一觉精力恢复了不少,把叛逆不肯治疗的加州清光剥掉本体捶捶打打一键刷新后,放打刀去干活。然后让压切长谷部去抓下一个不肯乖乖治疗的人来他面前。 江玖快速刷着白栖川的治疗任务,然后见缝插针睡觉补充体力值。 这段时间的兵荒马乱让对剧情敏感的他有所预感,为此他在三个身份中来回忙碌着。 看着系统面板里大写的【抑郁】状态,还有低下的身体状态,江玖很无奈。 明明选择【能力平庸】这个特质是想降低危险事件触发概率,怎么也搞得惨兮兮的? 死了又活,活了又残的! 本来白栖川灵力就不充足,还因为和鹤丸国永分手情绪异常,体力值回复效率更低。 他只能早做准备。 战斗波及了每个本丸,名刀为战斗而生,刀剑付丧神从被唤醒的那一刻就将护主放在第一位。因此战斗再激烈,也没有影响到白栖川的安全。 直到某一刻。 立于时间河流之外,超然独立的空间坍塌了。 历史的进程是严丝合缝的齿轮,牵一发而动全身。经历风雨的城墙缝缝补补终于被突破了薄弱之处,历史修正主义者可能只是改变了某个不起眼的事件,就在后世引起巨变! 时之政府和本丸的空间即将塌缩,审神者和刀剑男士们应当何去何从? 在剧烈的乱流中,时空转换器全部失去效用,只有传送阵能单向使用。 离开了本丸,他们将无法再进行时空跳跃,这是唯一的一次可以选择前往哪个时代的机会! 一旦做出选择,他们只能在那里定居,除非时至政府力挽狂澜,否则他们很可能无法再次穿梭时空。 大难当前,所有审神者都投入大量战力加入抵抗入侵的战线。但在这仅此一次的关键选择中,有些审神者不愿亲身前往被分配的战场,抛下了本丸的大部队,带着亲近的几振刀回到了自己出身的时空逃避了战斗。 思乡,归乡,死也要死在来时的地方。 不是所有领袖都能战胜私心。 被永远留在战场所在时空的刀剑付丧神,也许再也无法回归本丸修整、无法见到心心念念的审神者,无法修复伤势。背负着战斗到折断的命运日复一日等待一个不会来的人。 白栖川是个软弱的人。 他是一个无法牺牲任何家臣的软弱领导,无法抛下任何一振刀,除了无处可寻的三日月宗近,白栖川要和所有刀剑一起活在同一个时间! 他不是个好领袖,却也做不了无情无义之人! 白栖川对刀剑付丧神下令,剩下的所有刃通过传送阵前往那个最核心最危险的战场,也就是战斗最激烈的时空! 那里有与他分道扬镳的鹤丸国永,还有他之前派去寻找鹤丸国永的队伍。这支队伍也是现世对抗溯行军的主力之一。 时之政府和他曾经犹豫,是否要为了未来的稳定而去维护死灭洄游这段血腥残暴的历史? 如今这个答案已经不再重要。 最新的战场情报发现,溯行军战力提升的关键原因就是附带了咒力!历史修正主义者很可能已经与咒灵联合,意图改变2018年战争的结局! 他们扰乱的目的达到了,世界线已经变动,这里原本的历史已经没有拯救的价值。 但人类的命运有! 不能让人类在这个时代因此而毁灭! 他要全力以赴! …… 然后白栖川就被传送阵抽干了。 抢在时空彻底坍缩之前安排好本丸的一切,甚至让烛台切光忠把锻刀的小刀匠式神都打包带走,正付丧神们一批批传送时…… 五虎退猛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顿时着急忙慌地跑来,对着白栖川磕磕巴巴说:“上次……上次和主人一起进入传送阵的刀都回到本体了!您还记得为什么吗?” 白栖川上次刚踏入传送阵没多久,就天旋地转人事不省,被抽取大量灵力直接体力值归零,失去行动能力。也是因此才会和鹤丸一起被夏油杰捡走。 上次体力条耗尽,他就猜测可能会用生命力或者体力上限来补足消耗,也正是因为审神者使用传送阵的灵力消耗很大,大家才更多宅在本丸。 当时另外五振一起踏入传送阵的刀,可能就是被收回了灵力补给白栖川,才会回归本体! 时空穿梭对白栖川的身体伤害太大了! 但是这一次没有别的选择。 压切长谷部当机立断举手报名为主公献上自己的灵力!萤丸、太郎太刀他们也主动提出,当时他们化形时,审神者耗费的灵力相比其他刃更多,这次能回报给他的也理应更多。 压切长谷部哑然。 他紧了紧拳然后松开,对审神者说:“确实如此,传送阵一次只能传送六人,人多就会损毁。就让几位大太刀陪您一同前往现世,长谷部会第一时间接应您。” 他的灵力已经被污染,绝不能再还给主公,不能让主公沾染一丝一毫的风险! 白栖川同意了。 鸣狐这时却开口,“不。” 他的狐狸替他补充:“鸣狐的意思是,既然传送阵以后再也无法使用,不如就大家一起进去,为审神者提供多一点灵力吧!” 鸣狐点头。 白栖川不同意,“我前往现世是为了率领大家共同应敌,传送之后我不会有余力再唤醒大家,不可再因我而折损珍贵的战斗力!” 况且所有刃都变成本体,敌人打到家门口了怎么办? “还有,若回归本体的刀被遗落在本丸的传送阵,就会与本丸一起湮灭!我绝不能同意!” 上一次就只有鹤丸国永因为死死抓住审神者,才成功以本体姿态传送。 白栖川没法赌。 这样坚持的结果就是,没有付丧神拗得过他,白栖川在现世落地直接没电关机。 哈哈,意料之中。 …… 传送阵在同一时间地点多次启动,现世的时空蕴荡无形的波动,神秘的金色图案在空气中显现又隐去,一振振名动天下的古老刀剑悄然降临于此…… 在祥和又秩序井然的现代社会,谁能想象到,有这样震撼人心的存在呢? 没有惊动检非违使,这群活过数百上千年的“老人家”们明明在安逸的本丸生活中或多或少表现出时代脱节,却仿佛生来对战乱生活习惯至极。面临不得不转移阵地的情况,没有任何刀剑出现纰漏。 可能是灵力和其他数值的上限一直随着等级而提升,白栖川的各项能力其实要比刚入职时强大得多,只是长期灵力亏空。 有了多位付丧神的灵力反哺,他没电关机的时间并不长。 也许只有一两天,他醒来还有种断片后的头晕感,却发现能干的压切长谷部已经安排好一切。他联系上之前留在现世寻找鹤丸国永的部队,快速解决所有人的衣食住行,然后一切飞速进入正轨!除了留守保护审神者的刀,其他刀都已经前往混乱的地点加入战斗! 只是现世的战线要比在本丸时扩大得多,战斗太过频繁!即使刀剑付丧神们轮流出阵,战斗后回到临时本丸休息调整,受到的伤害也无法被立刻治愈! 只要战斗就难免受伤,之前他们轻伤还可以泡一泡本丸的修复池解决,现在却没有那个条件。而且中伤和重伤根本不是有限的基础材料能够解决的! 需要白栖川的灵力。 可是即使把白栖川榨干也无法救治所有人! 白栖川更多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出阵的刀剑重伤归来,衣甲破碎地站在他的床前,低头对他说:“抱歉主人,没能为您带来胜利……” “不……别对我说抱歉……该抱歉的是无能的我……” 也许他预想过这样最坏的情况,可他偏偏做出了这个选择。 疲惫,内疚,绝望,无能为力。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 得不到时之政府的补给,越来越多的付丧神失去战斗力,白栖川只要醒着就会为他们进行手入。 这也导致低电量的他不可避免的频繁休眠。 昏睡的他自然无法感受到,鹤丸国永与他已经几乎只有一墙之隔! “你来干什么?”压切长谷部语气不善地说。 “哎呀呀,我的原计划是低调潜入来着,果然人生就是要充满意外才是惊喜啊!” 鹤丸国永被发现时正蹲在废弃的钢架上,雪白狩衣下摆垂落在锈迹斑斑的金属表面。 这里是仓促收拾出来的地方,为了供给本丸大量没有身份信息的刀剑居住,牺牲了居住条件,只有审神者所在的屋子被布置舒适,除此之外的地方还保留了废弃与凌乱。 既然被发现,他就大大方方从暗处现身,出现压切长谷部面前。 夜色像被墨浸透的纸,金色却在夜色中点缀。 他起身时金属饰品碰撞,短暂敲击出细碎的声音。 “既然已经走了,还回来做什么?”压切长谷部的手扶在了本体上,“我不会让你见主公。” 既然当初已经那么决绝地离开,给主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伤害,为什么还要若无其事地出现? 主公舍不下旧情,原谅了鹤丸国永的无情离去,一直心心念念派人四处遍寻,长谷部无法阻止。 但压切长谷部无法原谅! 这个罪臣,怎么有胆量出现在审神者面前! “如果你执意再来伤害他,无论你有什么苦衷,为了主公,我会将你压切!” 雪白的刀光在夜色亮出,压切长谷部拔刀面向曾经的同僚。 “哈哈哈哈,”鹤丸的轻笑惊碎了凝滞的空气,“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鹤丸国永从高处一跃而下,绣着鹤纹的外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拥有灵性和神性的古刀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混杂着血腥味乘风而来,压切长谷部能够借着月色看到他衣裳下摆大片的人类血迹。 “好无情啊长谷部,好歹同僚一场,”一身白色的太刀笑着,金瞳在头发的阴影中流转着无机质的光泽,“不应该先叙叙旧吗?” “好啊,许久没有与鹤丸殿手合了,不如找个地方叙旧切磋一番,也好让我看看鹤丸殿叛离审神者后有没有长进!” 压切长谷部气势一沉,驳杂的灵力在周身环绕,与如今的鹤丸国永说不上谁的气息更加不详。 “唉……”鹤丸国永长叹一声,“真不愧是好战的压切啊!” 话音未落,太刀与打刀已经碰撞在一起! 金属的击打声噼啪作响,他们就在沉睡着审神者的屋子外面激烈战斗! 他们都没有挑明自己战斗的目的。 为了什么而战呢? 也许这个原因自己还糊涂,但对方却心知肚明。 彼此的一招一式还是那么熟悉,曾经在本丸里,鹤丸没少因为恶作剧而被严肃的压切长谷部拽去手合。 当时的对练虽然算不上玩闹,却也都没动真格,点到即止切磋学习为上。当然,某种意义 上也是鹤丸给长谷部宣泄怒火的一种方式——刀剑的发泄总不会那么“和平”。 但那时打打闹闹鸡飞狗跳的日子已经如同被搅动的历史。 如今,真刀的对战要远比本丸里用木刀手合时惊险。 不再是演练,夹杂着情绪的对战,没有哪一方手下留情。 压切长谷部身为打刀,在黑暗的环境下天然比鹤丸国永这振太刀视力更优秀,而且似乎在这场战斗中,他的体力还要更占上风。而鹤丸国永在现世对战过许许多多的敌人,有溯行军、有咒灵、还有咒术师——很多很多,无法计数的敌人。 太多了,他的战斗经验几乎已经磨练到令人望尘莫及的地步! 而压切长谷部由于管理能力过强,一直是白栖川离不开的左膀右臂,处理本丸的大小事务。他出阵对战溯行军的次数并不多,即使有意识地出阵或者演练或者与同僚手合增强实力,也难免在战斗经验上落于下风。 只是压切长谷部越战越勇,甚至到了要以伤换伤的程度!可能因为他的悍不畏死,压切长谷部甚至觉得鹤丸国永体力不支,似乎非常想快速结束这场战斗!他当然不能让对手如意! 鹤丸国永确实很想结束。 他们俩一直在默契地用刀剑付丧神的方式对战。一刀一刀,劈、砍、撩、刺……比拼身法和战斗智慧。 但是他不能再拖了! “对不住了啊长谷部,”鹤丸国永闪避开压切长谷部的一刀,嬉笑道:“我要打断你的叙旧了。” 【领域展开——天上有天】 “哈!太小看我压切长谷部了!你以为同样的招数我还会中第二次吗?” 压切长谷部曾经进入过鹤丸国永的领域,虽然好似默契地用刀剑付丧神的力量战斗,实际上他早有防备。 然而他还是被放倒了。 “我可不敢小看你啊。”鹤丸深深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压切长谷部。 “但鹤丸也不是曾经的鹤丸了……” 白色染血的付丧神收刀入鞘,长出一口气,摇晃了一下才站稳身子。 他看向一旁墙角不知何时站立的几振刀,苦笑一声。 “不是吧,还来……” 他今天真的有点战不动了。 烛台切光忠神色复杂的唤了一声“鹤先生……” 他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鹤丸国永和审神者之间一定有一段铭心刻骨的故事,他们这些局外付丧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相聚相散,却无处帮忙。 五虎退和前田藤四郎也在,他们同样叫了一声“鹤丸殿……” 爱染国俊没有想那么复杂,他直接大声问:“鹤丸殿你为什么要走?你不是和主公在处对象吗?分手也可以做朋友啊,朋友做不了也不能随便跳槽单干啊!你是来求复合的吗?”也不知道他才来现世没多久,从哪学来的这些说法。 鹤丸国永一怔,“他没与你们说吗?” 他曾陷入无尽的迷茫与空虚,在领域中向压切长谷部坦白,他无法分辨他对白栖川的爱,究竟是出自鹤丸国永这个人,还是出自付丧神与审神者之间的契约…… 他没想到压切长谷部为他保密了这段对话。 那一次在领域里,他还见到了几乎以假乱真的白栖川。 随之而来汹涌的悲伤,令从平安时代诞生至今的他也无法抵抗! 幻像中,白栖川垂泪的双眼、破碎的神情,轻而易举地战胜了无比强大的付丧神,化作鹤丸国永长期的梦魇。 鹤丸国永不得不揪住自己的心脏,感受着从他人那里传来的情感,一遍遍询问自己。 这就是爱吗? 爱就是痛吗? 然后惯用嬉笑表情的太刀在某一天突然在疼痛中哈哈哈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 他懂了,懂啦! …… 鹤丸国永回答爱染国俊:“你猜。” 他没理会炸毛的爱染国俊,扫视了一遍前方的“老弱病残”。这里面受伤最轻的可能是中伤的前田藤四郎,其余大多重伤,甚至闹腾最欢的爱染国俊已经濒临碎刀。 “只凭你们是无法阻拦我的。”鹤丸国永中肯地说。 烛台切光忠找回了自己的语言系统,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压切长谷部,摇摇头说:“我们不是来阻拦你的。” 他侧过身让出房门。 鹤丸国永沉着头从他身边经过,没有再看这位交往甚深的朋友。 擦肩时他听到烛台切光忠轻声叹的一句:“审神者找了你很久……” 人类与付丧神,哪听说过什么好下场的? 偏偏感情哪有那么好控制? 孽缘。 …… 鹤丸国永走进来,目光被昏睡在床上的白栖川摄住。 他忽视一直藏在房间中默不作声暗暗警惕的乱藤四郎,只盯着白栖川唯一露在被子外面的面容。 他感受着胸中的心绪,想象白栖川正在做什么梦呢? 罢了罢了不想了。 他忙碌了一天一夜,带着满身伤,还辛辛苦苦打败了关底boss压切长谷部,就是为了见到白栖川。 太久没有见到这个人了。 可终于得以相见的时候,他甚至不愿叫醒白栖川。 鹤丸国永的金眸凝视着他曾经的审神者,这一刻他没有身为冷兵器的冷漠,也不是往常那般嬉笑。 他是面无表情的。 但乱藤四郎警惕着面无表情的鹤丸国永,细腻的心却莫名觉得,危险的太刀此时此刻甚至可以用柔和来形容! 鹤丸国永站了一会,突然动了。 在乱藤四郎戒备的眼神中,他粗暴地拽下狩衣外袍上装饰的小球。手指一抬,轻软又毛绒绒的白色小球就被抛到白栖川枕边。 他没有看乱藤四郎,仍旧深深注视着白栖川,说:“等你主人醒来替我带个话。” “我就知道撤离本丸的时候那个大毛球你带不走!哼!” “这个小球可别再丢了。” 他背过身,带着满身的血气走了。 * 在送走不清而来的付丧神不久,又有一位客人找上门来。 忙碌的最强咒术师风风火火,闪现在简陋的临时本丸,找白栖川开门见山问道:“好久不见啊好久不见,你找我是要告诉我什么情报?” 白栖川因五条悟的声音而惊醒,睁开第一眼便知道鹤丸来过了。 但他眼下要先面对五条悟。 “嚯,你把自己搞得怪惨的嘛!”一进门,五条悟一眼扫过去,白栖川的糟糕的健康状态就被他看了个七七八八。 “等我忙完我带你好好治一治,在那之前可别死了啊。”这张嘴是会说话的。 “那就多谢了。我确实有一些情报,我原本不该告诉任何人,但很多事情已经发生改变……” 白栖川已经提前打好腹稿,但讲述的时候还是十分艰难。 他向五条悟——这个一举一动都牵动全局的关键人物,坦白了原本的历史。 告诉一个“历史人物”他的命运,还是一个有能力力挽狂澜的人,这绝对已经违背时之政府的理念,和历史修正主义者没有任何区别! 有再多理由,也没办法否认,他在明知道后果未知的前提下,明知故犯胆大妄为。 对于五条悟他们而言,未来的一切都是他们亲手缔造的。但对于时之政府、对于未来人而言,一切将天翻地覆! 五条悟不知何时面色严肃起来,他意识到白栖川带来的情报之珍贵。 他也意识到,来自时之政府的白栖川不仅分享了咒灵和历史修正主义者勾结的情报,还把羂索、宿傩他们搅风搅雨的未来走向告诉他,历史绝对会更改得更加剧烈。 “虽然很感谢,但我还是提醒一下,你不是一时犯糊涂,你是清醒的吧?当然,顺便干掉时间溯行军对我来说轻轻松松,但你就不怕你和你的付丧神成为不该存在的存在吗?按照我改变后的走向,一切都是重新发展,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也许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来过时之政府,甚至连时之政府都不会建立。 你的存在直接被否认,砰的一下从这个世界消失也说不定哦! ” 白栖川听到“消失”二字,连自己都没发现他攥紧了掌心的毛球。 但他又笑一声,对五条悟轻松地说:“五条先生,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看来我的选择没有错。” 五条悟还什么改变都没有做,就已经替他担心起来。 这不正是因为,五条悟自信,只要是他这个最强插手,一切都会随他心意吗? 绝对的实力就是战无不胜的把握! “你也发现了吧,我的目的其实现在就已经达到了。” 是的,白栖川的目的就是拉五条悟以及咒术界入局。咒术界的绝大部分咒术师只要知道咒灵、历史修正主义者、黑衣组织三方勾结,他们天然就会站在时之政府这一边,将时间溯行军视作与咒灵一样的敌人。 尤其是,咒灵诞生于人类内心,只要人类不灭绝,咒灵就会源源不断产生。 但是历史修正主义者是可以被彻底剿灭的! 更何况据他所知,咒术界早就有咒术师为保护普通人,与时间溯行军交手过了。他只想让咒术界明白敌人从何而来! 白栖川要让刀剑付丧神不再孤立无援!他们为拯救世界而来,已经竭尽全力守护安定的现世。 现在他要让现世的强者们加入进来,尽快围剿扰乱时空的敌人,阻止人类传承被截断! 既是帮助时之政府,也是自救! “哈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分享给你一个情报吧!听了这个情报你可不能不管啊!”五条悟懂白栖川的意思,也不生气,毕竟他是自愿的。 但不妨碍他小小地报复一下。 “你手里是鹤丸国永留下的吧?那你知道他过来找你之前,带着我的乖乖学生干了个大事吗?” 五条悟想起来就头疼,虽然听起来大快人心,但是这节骨眼,给他添了多少麻烦啊! “他们俩为了找人,大概率是羂索吧,当然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点私仇的原因。” “俩人不声不响快把咒术界老橘子杀光了!” 第100章 江玖是觉得, 这次有人欺负到老二头上,都把小情侣逼得想要双双叛逃了,无需再忍! 正好老二身上多了股两面宿傩的力量,是时候干一票了! 就是九方阵一个睁眼瞎,再怎么战意高涨,想一个人报仇也有心无力。别的不提,寻找目标都费劲。 结果正好偶遇鹤丸国永——一个咒术界局外人,通缉至今还没取消。 鹤丸国永想搅浑水,打听害惨他和白栖川的假夏油杰的下落,顺便给下令祓除他的烦人苍蝇添堵,却缺乏信息来源无处下手。 一个无法独自寻敌, 一个不知道敌人是谁, 俩人直接一拍即合。 当然,真实的情况肯定没有这么和谐,不过他们两个也不需要和谐相处,各取所需罢了。 九方阵第一个屠杀的目标也是他执念最深的地方。 他最先回到了家族。 回到了这个控制他却又恐惧他的地方。 即使能被摄入双眼的光线所剩无几,当他站在熟悉的环境,呼吸熟悉的腐朽空气, 回忆总是容易入侵。 九方阵开始杀人。 杀人的九方阵回想起,他待在九方家的日子里总是情绪高昂的, 心绪被怒火和暴躁填满,无处宣泄也无人能理解。 这样一个无法控制情绪的疯子,伤人又伤己。连九方阵本人都厌恶,又哪有人愿意与他产生羁绊呢? 后来离开这个牢笼久了,遇到了很好的人,沐浴过净化的灵力,体会了各种珍贵的感情…… 急切想要爆炸的冲动消退后, 留下酒醒般兴奋褪去的疲惫和沉郁。 幸好有一根影子作的绳将他牵住,没有让他的心灵滑落深渊。 那个人说—— 九方阵杀掉长老,踢倒受人供奉的祠堂牌位,发动术式,斩开视野中一切想要破坏的东西,无论是人类、术式,还是咒灵。 他对生养他的家没有爱只有恨。 那个人说:这不怪他。 他的家族野心勃勃,想开创出人工提升咒力水准的先河,刻意催发他的负面情绪获得微量咒力。其他实验者都失败了,时至今日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将受到的苦痛转化为战斗力,代价却是患上了精神病症…… 九方家尊贵的大人物们毫无体面地奔逃,面对突如其来的被释放的杀神,他们制衡的手段无法第一时间使出来,这使他们落入绝对的下风。也有年轻一辈站出来与九方阵抗衡,但完全不是他一合之敌。 “你这个白眼狼,家族究竟对你哪里不好?” “九方家从未短你吃穿,还教你战斗手段!哪有什么深仇大恨!我看你、你、你真是疯了!” “早知道今天,当初你这个怪胎一出生就该掐死!” 耳朵里钻进熟悉的辱骂,九方阵心中却仍在响起伏黑惠的声音。 “从这个角度看来,天与咒缚是束缚也是保护。它给你带来无尽痛苦,却让你活了下来。” “天没有抛弃你。” 诞生在九方家,活下来。然后遇到伏黑惠,遇到虎杖悠仁,遇到高专的所有人…… “天”没有抛弃九方阵。 …… 九方阵目标明确地杀了九方家主事的人,那些主动攻击他的人也没放过。至于其他没惹到他眼前的人,九方阵没有特意去攻击,至于有没有误伤,他也不在乎。 鹤丸国永无所谓九方阵是不是趁机抱私仇,但他不希望这么多幸存者把消息传出去引起羂索的警惕。所以他干脆用极短时间的领域展开构造以假乱真的幻境,杜绝求援或走漏消息的可能性。 毕竟他们还要去找下一家,提前预警就失去惊吓的乐趣了哈哈! 就这样,两个武力值和行动力兼具的人,在短短两天内,悄无声息地击杀了一批咒术界高层,并且覆灭了九方家,反抗中伤亡的咒术师不知几何。 下令要处死被两面宿傩污染的九方阵的老橘子,也算是“求仁得仁”,被九方阵用斩击术式送往地狱。 他们还成功获得了羂索的线索。九方阵杀掉的高层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利益往来环环相扣,消息传递非常隐蔽。往往还是靠着鹤丸国永的能力才能获取秘密。 羂索在咒术界布局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温和低调地调查根本行不通,必须闪电般速战速决! 线索指向了加茂家。 身为咒术界御三家之一,加茂家的实力绝非活跃在外的年轻一辈咒术师能概括。 可如果只调查落单在外的加茂,获得的信息有限,而且他们闹出这么多乱子,即便想瞒天过海,离东窗事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作为太刀付丧神的鹤丸国永难得潜入侦查敌情,不出所料地侦查失败。 但逃跑前,他的刀削开了一颗空空如也的脑子。 …… 最后一次战斗十分棘手,九方阵用了太多次斩击,鹤丸国永也杀红了眼。 毕竟不是九方阵自己的力量,他本身的咒力耗得太干净,即使是天与咒缚也恢复缓慢。他现在完全是凭着两面宿傩附身后留下的“遗产”,并不能完全调动。遇到难以应付的敌人,战斗全凭一股狠劲! 他对自己太狠,硬是在围攻下和鹤丸国永杀了加茂家派来追杀的领头者。但连番战斗足以耗光他们的体力。 也因为两个人都消耗太过,加上鹤丸国永没能及时施展领域,消息终于还是传了出去。 一个被视作兵器的天与咒缚,一个会使用领域的人形咒灵付丧神,他们居然敢悄无声息地屠杀立于咒术界地位巅峰的一批人! 简直引起轩然大波! 对于御三家及附属的大家族来说,如果他们杀的只是无依无靠的独立咒术师也就罢了! 妄图颠覆咒术界古老的权力分配体系,他们绝对无法放任! 对于两所高专的学生们,以及许多自由咒术师而言,他们也说不请对此事时的感想。 有禅院真希这样对烂橘子一口气死光拍手称快的,也有东堂葵这样无所谓对错,只觉得九方阵是个一声不响干大事的真男人的…… 但不可否认,咒术界变天了! 追杀九方阵和鹤丸国永的队伍还在壮大。 九方阵逃跑能力为负数,而且他还喜欢莽,动不动压力值飙升就【疯狂】!然后看不清形势,和追兵硬碰硬!让鹤丸国永拽都拽不住! 而一旦鹤丸国永放弃他独自逃跑,留下毫无独立行动能力的九方阵,那九方阵的下场只有力竭而死或被人击杀! 总之必死无疑! 太刀付丧神很心累,反正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全部信息,很想自己一走了之。 当然鹤丸国永本人也不是什么省心的家伙! 鹤丸衣摆上还留着战斗染上的血,自从衣服脏了以后,即使身体已经重伤,他还宁可耗费灵力也要维持这一身纤尘不染!简直脑子有问题! 两个人搅风搅雨,比两个特级咒灵要难对付的多! 咒术师中,九方阵这样的天才只是极少数,绝大部分咒术师是无法对抗特级的。 追杀的队伍也死伤惨重。 不过最先到的不是救兵,而是闻讯而来的五条悟和被他抓着瞬移的伏黑惠! 五条悟面对众多讨要说法的人,强硬地带走了力竭的九方阵。 鹤丸国永趁乱跑掉了。 但他知道,五条悟拥有一双能看到混乱中所有细节的六眼。 被放过了。 鹤丸国永拖着重伤的身体消失前回头看了五条悟一眼,只看到白绒绒的后脑勺。 也许在五条悟的视角中他们是对视呢?哈哈哈! …… “五条悟!你的学生罪行累累!” 五条悟:“对对对,你也知道这是我的学生,我回头当然会好好管教他。” “他必须被处死!” “诶呀小阵年纪小不懂事,年少轻狂了点,总给老师惹祸添乱,有我当年风范!罚他扫厕所得了,罪不至死哈!”五条悟一手抬起来摆摆,十分不正经。 仿佛发现有人撑腰,加上熟悉的气息飞快靠近,九方阵放心地放任意识消失,被伏黑惠一手揽过,退到五条悟身边。 但五条悟这尊大神到场,在场的咒术师即使人多势众,也绝不敢动手,只敢言语上愤怒。 ——这就是咒术界最强的威势。 “那他杀的那些人就白死了吗!” 五条悟轻描淡写:“反正那些老橘子没几年也要烂在地里了,哪能让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偿命?他们几个加起来也没几年好活了,一把年纪还霸占着位置不知道让路给年轻人。一天天的就知道开会杀死这个处死那个,也不知道对咒术界究竟做了什么贡献?” “你们不知道啊!老橘子一开会叫上我,一排皱巴巴的脸摆在面前,我简直没眼看!” 五条悟装模作样地捂住眼罩。 还顺便把九方阵眼睛捂住了。 伏黑惠和其他人:“……” 你们俩,究竟谁有必要捂眼睛啊? 五条悟要达成的目标,无人能撼动。九方阵被他顺利带走了。 但风波绝对没有结束! 其实五条悟本可以抓住鹤丸国永顶在前面,虽然无法抵消九方阵的错误,但至少可以消解一部分人的愤怒。 既然要保九方阵,反正已经够麻烦了,丢一个鹤丸国永也不过在五条悟身上多一条罪名,五条悟债多了不愁,反正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放过鹤丸国永的目的,更多是想知道,他在咒术界闹了这一圈,有达到目的吗? 想起伏黑惠手机里出现的留言,五条悟笑意不达眼底。 后来他收到白栖川递来想见一面的请求,得到了关于原本“未来”的重要情报,还意外在他那里见到了鹤丸国永来过的痕迹。 尤其是,鹤丸国永东躲西藏后重伤未愈,竭力战斗只是为了单方面与白栖川见一面…… 他无比确认,鹤丸国永即使不知道“未来”,也同样获得了羂索原本计划的情报! 就是不知道,这个追求自由却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偏偏还割舍不下旧主的付丧神,究竟有什么打算了…… 咒术界中,屠杀的影响还没有结束,身为不占理的一方,五条悟要保九方阵,就要跟各方扯皮。 但五条悟要忙碌的事情远不止这一件。于是五条家、东京高专,还有七海建人冥冥等咒术师……所有五条悟能支使的劳动力全都被他剥削个体无完肤! 九方阵倒是醒了,但是被要求禁足不能随意行动。这时候的禁足只为了保护他。而且九方阵连续透支自己,陡然回到安全的环境身体和精神放松下来,无论如何也凝聚不起半分战力了! 九方阵一醒过来就把从死去高层那里获得的线索和信息全都交代给五条悟。 在咒术界拥有一方势力的五条悟之前只是灯下黑,而且顾忌咒术界安定,没有朝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高层开刀。现在既然已经乱成一锅粥,失去顾忌的五条悟一旦认真调查起来,效率极高! 他在很多事情上验证了白栖川口中“未来”的准确性。 五条悟自然是想在羂索发难前提前解决灾难源头,但敌在暗,且比原本情报中多了历史修正主义者这个盟友,变数更多!加上黑衣组织的高层也与其勾结在一起,时不时就有杀手搅乱公共秩序,警方和公安都收到了警戒的指示!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尤其咒术师毕竟不在社会明面上活跃,没办法让普通人在事情未发生的时候疏散。他们只能加强戒备! 2018年10月31日。 戒备重重的涩谷,无事发生。 众目睽睽之下,五条悟在天上冷笑一声。 咒术界紧绷的弦慢慢松弛下来,五条悟的公信力下降。 在九方阵屠杀下漏网之鱼的高层们声称一切是五条悟的自导自演。 针对五条悟和九方阵的声讨愈演愈烈。 2018年12月31日。 在人们欢庆2019年的到来时,东京新宿区降下了直径1000米的[帐]。 100-106 第101章 2018年12月31日。 东京新宿最繁华的的街区,人们踏出家门,在热闹的人潮中跨年狂欢,期待着象征新一年到来的盛大烟火。 晚上七点钟。有人发现他们被一个无形无色的墙壁拦住, 无法进出。 “这是政府安排的保密节目吗?” “科技已经发展到空气墙的程度了吗?” “喂别搞了!放我过去!” 跨年夜喜庆的音乐还在播放,大多人还保持着轻松愉快的心情。 直到一部分人猝不及防被猛兽般的利爪撕碎,死相惨烈。 极度危险的状态下,人们看到了收割生命的咒灵! 灯火通明一片喜气的布景中,喜乐声未曾停止。 [帐]内成为真正的屠宰场。 ——延后两个月、地点从涉谷变为新宿。 羂索的计划从未停止,只是细节因历史修正主义者的插手而变动。 在他获得的未来里,狱门疆成功封印了五条悟,他的计划进展顺利。因此前期几乎不需要更改。 但羂索意外失去了关键的咒灵——真人。于是他不得不为替代无为转变的效果做更多准备。 但他不知道的是, 五条悟也获得了相同的未来情报, 并早已为此做好布置和安排。 即使时间与地点有差池, 但这一天真的来临时, 绝大部分咒术师几乎没有收到阻力, 迅速就位。 这是原本的历史中不曾有过的高效率行动。因为此时,咒术界刚刚失去大批本该看不清形势捣乱的老东西! 咒术界所有布置都在努力避免普通人伤亡,但不只是咒灵在追逐人类, 时间溯行军的身影也出现在乱成一团的街道上! 时间溯行军一直被用于搅乱历史,它们拥有强大的战力,在任何普通人面前都是毫无疑义的碾压姿态! 它们不像咒灵,普通人也可以看到它们手中收割生命的利刃。 毫无反抗能力的人临死前的哀嚎声四处响起。 为了活下去, [帐]中,人群受到指使大喊:“我们要五条悟!” 如羂索所愿,晚上八点三十一分,五条悟现身。 他飞速祓除着视野内所见的一切敌人,正如他最强的盛名。 漏瑚带领花御和陀艮, 三个拥有高级智慧的特级咒灵合力围攻五条悟。 本以为顾及弱小人类,五条悟无法发挥全部实力,他们几个实力巅峰的特级咒灵对付五条悟绰绰有余。结果他们还是低估了无下限!低估了五条悟! 竭尽全力,拼死一搏!却还是败下阵来! 五条悟下手狠绝!他毫无轻视之心,一心速战速决,并且不计代价!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这样极度危险的特级咒灵逃跑!绝不让它们有机会活着伤害他宝贵的学生! 特级咒灵毫无还手之力!可五条悟依然从容! 好在为了创造机会扰乱视听,他们准备了塞满地铁车厢的人类和咒灵…… 可惜真人没能等到这一天,不然他的改造人将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特级咒灵们始终没等到那一趟地铁的到来。 ——咒术界联合公安机关第一时间将来往这里的交通工具停摆。 直至被祓除,化成飞灰消失的前一刻,漏瑚还在问自己。 五条悟的可怕,他不是早已试探过吗? 为什么在夏油杰三言两语下,又听他的话以为围攻和计谋就可以制造封印条件呢? 他开始怨恨夏油杰。 都是骗局! 它们的存在就是那个诅咒师夏油杰安排消耗五条悟的牺牲品!如果从五条悟手里活下去,自然可以进行所谓的后续计划,但从一开始,夏油杰就没设想过他们活着的可能! 卑鄙的人类! 能逼迫五条悟领域展开、让他短暂地疲惫,从而在关键时刻产生一瞬间的迟疑——这才是羂索这次对智慧型咒灵的真正安排! 花御已经消散了,陀艮更是在战斗中就被祓除…… 最后一个战败的漏瑚拼尽全力转动着最后的头部,浑浊的眼睛死盯着喘着粗气的五条悟—— 既然同伴已死,自己也无法逃避死亡的命运,大业与梦想此生无法完成,大家终究要在千百年后再见…… 那就让他,亲眼见证五条悟的封印!亲眼见证人类毁灭的开端! …… 头颅湮灭前,漏瑚视野最后的影像被咒灵的大脑摄入…… 夏油杰来了。 * “好久不见,悟。”夏油杰扬起熟悉的微笑。 已经二十九岁的白发青年一怔,抬起头。 在这个遍地血肉、尖叫声四起的人间地狱里,夏油杰清爽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柔,一如高专时那个将自信与高傲藏在谦逊中的少年人,一如回忆中无数次清晰浮现的画面…… 他只需要一句再日常不过的话,便将五条悟带回那意气风发的三年…… 带回那个,有着志同道合的同期、有着肆意妄为的冲动、有着永远蓝色的天和永远温柔的海的日子里…… 恐慌、尖叫、死亡。 人类在濒死前的呐喊将五条悟从怔楞中唤醒。 这里不是高专锻炼战斗的操场,而是人间地狱新宿! 这个人不是他唯一的挚友夏油杰,而是卑劣占据夏油杰尸身的羂索! ——这不是永不褪色的回忆,这是荒诞不经但真真切切的现实! ! ! 五条悟只愣神了极短瞬间,但已经晚了。 狱门疆化作枷锁,令五条悟动弹不得! 即使他早已知晓狱门疆的启动方式,早已知晓眼前的假夏油杰是羂索,早已知晓羂索的封印计划…… 但五条悟还是无法逃脱。 五条悟在禁锢中挣动,感受咒力与身体力量的消失,意识到这一次确实栽了。 他的眼罩早已在战斗中摘下,六眼中愤恨与怒火似要将夏油杰的躯体烧灼! 他极恨之下冷笑道:“真是——好手段啊!” “夏油杰”脸上温柔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夸张的咧嘴大笑。 “哈哈哈哈五条悟,见到挚友复活还不开心吗?” 虽然羂索设想中,五条悟见到夏油杰后失神,达成狱门疆条件被封印禁锢时,面对假挚友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否认他的身份,并且愤怒地质问他是谁! 总之不是现在这个反应。 但是技高一筹的快.感让羂索难得有些得意忘形! 更何况,虽然准备仓促,本该准点到达的装满人类和咒灵的车厢被政府急停,三个特级咒灵废物也没有让五条悟疲惫到 预想的程度,导致他的现身实际上冒着极大风险…… 但风险与机遇并存! 这不还是成功了吗!哈哈哈哈哈! 他终于扫清了千年大计的最大障碍! “从杰的身体里滚出去!” 五条悟越愤怒,羂索就越得意。 千年以来的最强又如何?是人就会有弱点,被拿捏住弱点,还不是任人宰割! 大业将成,败者的哀嚎是多么的动听! 羂索为了在五条悟被封印前炫耀,掀开了身体的头皮。 沿着缝合线揭开,肉粉色的大脑暴露在空气中。 本该是人类头骨的部位,盘绕的脑花上裂开一张奸笑的嘴,这场面放在咒术界依然极为猎奇! 羂索只觉得可惜,无论是真人还是漏瑚花御他们,都已被祓除。计划里会和特级咒灵一起战斗的胀相也被七海建人拦住。 游荡在地下通道的,只有几振没有智慧的时间溯行军。 此时此刻,竟然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与他分享这难得的喜悦! 看这双盛满愤怒的六眼,见到挚友的尸身被玷.污的一刻,绽放出多么惊人的美丽啊! 羂索摇摇头,竟有种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寂寞…… “晚安,五条悟。” “在新世界再见吧。” —— 地下一层的地铁通道在五条悟与咒灵的战斗中破坏严重,天花板和承重墙都难以幸免,看起来随时有塌方危险!地面破开,在地铁站抬头向上看,甚至能见到星月被帐遮住的天空! 地下的照明系统倒是基本还在正常工作,只是有些灯一闪一闪的。 …… 当柔和的光打在羂索头顶的时候,起初并没有引起他的警戒。 只因那光亮太过寻常,在人工照明得并不昏暗的地下通道里,普通人甚至感知不到! 羂索只当哪个灯泡不再接触不良,能稳定发光罢了,没放在心上。 可当他察觉自己的咒力不太对劲时,那毫无攻击力的光终于展露了它的獠牙!! “什么!我怎么——”他大惊! 一扬起头,跪坐在塌方边缘的——是好久不见的白栖川! 再一看,白栖川勉力伸出的手掌正微微发亮,那正是对此时的羂索致命的光源! “黑沐死!大鲶!——” “杀了他!” 羂索惊慌,一边释放出大量咒灵,一边快速用缝合线把脑门重新合上! 羂索把本体盖住后,效果会大大减弱。 但为时已晚。 白栖川挥手,身后隐藏的付丧神们一拥而上迎战! 他用于修复的灵力并不多,这一次只带了两支队伍,其中以短刀居多。 刚刚释放用于削弱羂索的灵力已经是他拼命压榨的结果,停下来后,他脱力倒在地上,连睁眼的力气都失去。五虎退留在他身边护卫的小老虎们呜呜呜地试图支撑起他,白栖川失力的手落在毛绒绒的小动物身上,为他带来一丝温暖。 抱歉。 后面的战斗,他没办法参与了…… “大将——” “主公,您怎么样!该死的、你们这群……” 为了护卫身后执意以身犯险的主公,付丧神们将蜂拥而上的咒灵拦截在青年身前,拼尽全力战斗,不让危险靠近他们虚弱的审神者! 审神者虚弱倒下的身影映在刀剑眼中,明明本体没有裂纹,可他们却好似疼得要碎掉了…… 付丧神与咒灵激烈交战的声响传入白栖川的耳中,他迷蒙中虚睁开眼。 时刻将忠诚挂在嘴边的打刀付丧神像一道最坚硬的墙,将邪祟拦在墙外。 压切长谷部双眼猩红,暴虐的杀意远比污秽的咒灵更甚!身处战斗中心的人仅凭气息甚至无法判别敌友! 白栖川面板上【胆小】的特质闪了闪,然后暗了下去…… 明明自从被真人转化后,就一直活在恐惧与不安定中,被迫离开本丸逃亡现世后更觉前路迷茫…… 明明他正处于一不留神便会殒命的危险之际,四面八方是围攻而来的敌人与邪物,保护他的付丧神们战力并不充足,也许下一刻,咒灵就会突破封锁…… 【死亡】,近在咫尺啊! 可这一刻,只是看到前方奋战的背影,他便感到安心。 白栖川想:一直以来都害怕、逃避,直到因为身上难以割舍的责任而逼迫自己不得不面对……强迫自己走到现在,他终于直面了曾经的梦魇。 怕死,所以躲起来,这样安全地苟活下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的刀剑、他的家臣,明明是为战斗而生的啊! 他们真的愿意拥有一个懦弱胆小的主公吗! 可是害怕,害怕,害怕…… 人类的恐惧哪有那么容易战胜? 直到他下定决心用自己的灵力化作羂索的囚牢时,他似乎是英勇的、是无畏的,实际上心中依然恐惧着死亡。 直到付丧神们为他构建最后一道防线,将满腔忠诚和爱护献给他们心爱的主公…… 他们胆小懦弱的主公心中终于不再有任何恐惧。 白栖川轻呼一口气,喃喃自语。 哈哈,有什么好怕的呢? *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 快到羂索甚至来不及收起狱门疆,他的咒灵还在往白栖川的方向倾泻而出,他本人更是刚刚把脑壳盖住,手忙脚乱地准备对准缝合…… ——雪白的刀光闪过! 一刀——挑起藏在脑壳下的脑子,甩向空中! 两刀——切断与夏油杰粘连的组织! 三刀——脑花在空中,被劈成两半! 随后是人类肉眼难以捕捉的无数刀! —— 华美的太刀付丧神以超越太刀的机动,一刀一刀劈在羂索本体上!刀影快如闪电,上下翩飞的身影如一只白色的鹤,在血雾中飞翔! 没有人知道鹤丸国永是从哪蹿出来的! 正如他最喜欢的恶作剧,在恰当好处的时机一击必杀,带来极致的惊吓! 血雾在空中炸开,大脑在脱离夏油杰身体后,就无法使用咒灵操术御使咒灵。羂索也许拥有多种攻击能力,但纵使他有千万种手段,在鹤丸国永密集的攻击下一样也施展不出来! 鹤丸的刀极快! 当刀影终于沉寂,落在地上的只余一团肉泥!漫天的血雨还在飘散,将鹤丸国永沾血的白衣均匀地染着红色。 他抹开脸上的血污,然后瞥一眼夏油杰不完整的尸体,与五条悟对视。 仍被狱门疆束缚的五条悟难得苦笑一声:“哈,真是狡猾!居然被你抢先一步啊!” ——鹤丸国永抢在五条悟为挚友报仇前,先一步杀了羂索。 “它的命可没被任何人预定,当然是先到先得!” “不过这样也挺好!”五条悟感慨。他沉沉地看着挚友的尸身,心想至少他的学生们不会遭受原本的苦难了。 “诶对了我现在动不了,帮我找找杰身上有没有两面宿傩的手指,这东西现在可不能随便丢啊。” 鹤丸国永不置可否。 他刷刷两刀,试图斩开禁锢五条悟的狱门疆枷锁,发现完全无法撼动!如果继续用力的话,他的本体都会出现裂纹!鹤丸国永抬手表示无能为力:“看来你只能先在这蹲着了。” 没有源源不断释放向白栖川的咒灵,付丧神们应对逐渐游刃有余。压切长谷部最先脱离战斗,将倒在地上的青年扶起来。鹤丸国永看到白栖川此时正倚靠着长谷部,在地面塌陷边缘观望下面的情况。 鹤丸国永虽然和五条悟有一段交情,但是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叙旧。 他甩开刀上的血,欲要飞身上楼! 【狱门疆-关门】 “呃——” 五条悟顿时被死死钳住!狱门疆收拢,最终变成一个长满眼睛的方盒! 如原本的历史一般,五条悟——咒术界最强,被狱门疆封印!! ! ? 羂索已经是一滩泥了!居然还活着! 他竟然有瞒过六眼的手段! 筹备千年的咒术师一直藏在暗处,可六眼天才却每隔几百年便会现世。纵使曾经那些六眼没有五条悟般惊才绝艳,谨慎小心的羂索为此而做出瞒天过海的筹备也的确有可能! 他真的成功了! 在五条悟眼皮底下假死! 但今天,江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羂索跑掉! 否则就是功亏一篑! 白栖川当机立断深深割破自己掌心,将鲜血混着灵力撒下去! “主公!!!”压切长谷部惊叫! 蕴含灵力的鲜血被白栖川使力在空中击开,从天而降浇在羂索化作的肉泥之上。 “啊——” 清晰可闻的急促尖叫声响起! 那团肉泥痛苦地蠕动着,它已逃生无门! 凄厉绝望的尖声越来越虚弱,血污中那团肉泥开始逸散出咒灵被祓除时无力凝聚的咒秽。浓黑咒力逐渐浅淡,只留下满地咒力残秽。 这一次,羂索的死亡毫无疑问了。 “您怎么能这样不顾身体!您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 压切长谷部慌乱地给白栖川止血,并且气急到有胆量以下犯上大声指责审神者犯下伤害自己的极恶罪行! “是啊主公!主公、呜……” “大将,您真是要吓死大家了!” “乱再也不要跟主公好了!!!” …… 白栖川理亏,不得不用示弱的眼神请求大家原谅,并且摆出可靠的姿态安抚哭唧唧的小短刀们。 尘埃落定后,笼罩在新宿天空中的[帐]破碎消失,新月重新照在断壁残垣上。 白栖川哄好掉眼泪的短刀们,把仍具有战斗能力的刀剑派出去清理新宿四处游荡的时间溯行军和零散咒灵。 压切长谷部说:“该回去了主公,烛台切应该已经做好荞麦面等着我们了。” 白栖川突然想起来今天的日子。 同时想起来的还有—— 他低头向下望去,鹤丸国永血淋淋地站在地下轨道边缘,正睁着一双金色眼眸,漫无目的地抬头望天。 半咒力半付丧神的古老太刀游离在曾经的同僚之外,似乎也不处于尘世之中。 刚刚他站位离羂索很近,白栖川的血同样落在了他的白发上,混合着战斗中沾染的血,白鹤干净的羽毛结成一缕缕脏污。但他好像不着急清理身上的血污,只随意地抱着刀看星星。 他们恰好对视。 “咻——啪——” 这个夜晚,第一簇烟火升空。 然后无数耀眼的颜色在空中绽放,停留,坠落。 遥遥相隔,或许只是虚弱之下的错觉,白栖川看到了鹤丸国永金色瞳孔中倒映的烟花。 璀璨,美好,短暂。 新的一年到来了。 第102章 “好久不见, 鹤丸。” “一起回去吗?” “……” “先不了吧。” 白栖川点头,看不出失落。 见他仍是自由的鹤,心中郁结终究轻快了许多。 鹤丸不愿回到他身边, 他无法强求。 背对着闪烁的花火,白栖川垂落的头发半掩着面颊。鹤丸抬头迎进他宁静的双眼。 他的气息相比曾经要沉重许多。 清瘦,憔悴,不良于行,但是风骨依旧。 回想往日的安宁生活竟恍若隔世。 “主公。”压切长谷部示意离开。 灰发青年把轮椅推出来,搀扶审神者坐上去。 临行前,掺杂暗红的紫瞳不带感情地扫视了下方。 冷硬的铠甲磕碰在金属轮椅发出叮当响声。 仿佛宣战的号角。 “但我会去找你的。”鹤丸国永突然说。 他冷冰冰的金眸与压切长谷部碰撞毫不示弱,随即回到白栖川脸上。 “哇——的” ,他拉长声音吸引注意, “像这样突然出现带来惊吓才是我的风格!” 白栖川楞一下, 然后终于露出温柔的笑容。 他这一笑,寂静中伴着冲天而起的烟花,在黑夜中炸开洒下瓢泼刺目的光,星如雨。 “我很期待。” * 新宿事变还在收尾,虎杖悠仁赶到现场,鹤丸国永终于等到咒术高专的人,掏兜把一直揣着的狱门疆丢给他,连带着从夏油杰身上搜出来几根的宿傩手指。 虎杖悠仁接住狱门疆,对宿傩手指躲来躲去不敢碰,生怕身上哪里突然冒出一张嘴不打一声招呼就吞掉。 “这是什么啊?” “五条悟在里面。”鹤丸国永摆摆手,“我走了,你们咒术界的东西自己解决吧。” “喂,说清楚啊!” 虎子懵逼。 虎子一激灵。 虎杖悠仁:“不好!五条老师被封印了!必须赶快告诉其他人!” 于是战后高专众人围着眨着蓝色眼睛的狱门疆讨论怎么放人的问题。 多亏九方阵之前闹上一场,以及五条悟这几个月来的布局, “最强被封印”带来的后续影响远没有原本历史中那么严重。加上虎杖悠仁被叮嘱决不能给两面宿傩可乘之机,咒术师们这一次还有刀剑付丧神与警方协助控制局面,新宿虽然死伤严重却并非开启死灭洄游那样秩序混乱无法挽回。 但咒术界仍然需要五条悟坐镇。 已知狱门疆无法从内侧打开,无法指望五条悟自己破开封印。 而无论是能消除术式效果的天逆鉾还是干扰术式效果的黑绳,都被五条悟阴差阳错自己破坏。原本成功解封五条悟的天使的术式,更是被羂索提前隐藏起来!在羂索也知晓历史的前提下,能通过原本方法解封更不可能! 可以说,五条悟就没想过自己再来一次还会被封印! 就是这么自信! 只能说,虽然最大的危机——死灭洄游、宿傩复生被扼杀在苗头,但高专派系的人还是逃不掉五条悟解封的困境,! 还是得经历一次! 甚至排除了一个正确选项! “这个混蛋!真让人火大!” 禅院真希挥舞薙刀泄愤般狠劈了几下,狱门疆纹丝不动。 “悟这家伙也会栽跟头啊!”熊猫感慨。 受了轻伤但不严重的钉崎野蔷薇拿着手机,另一手捧着不停眨眼睛的狱门疆自拍,发给三轮霞,配文【把你推捧在手心里】。 三轮霞刚结束战斗力竭,现代人即使困死了,闭眼前也要掏出手机冲浪最后一眼—— 三轮霞精神了! “什么——!什么情况?!!!我马上就到!” 机械丸倒是遭遇了不少敌人,拥有一级咒术师实力的他虽然身体破坏严重,但返厂维修就能满血复活,刚被加茂宪纪扛回去修理。 大家纵使受伤或疲倦,但总体氛围还是轻松的。 可能因为没有腐朽的老人家拖后腿了吧! 一场大灾消弭于无形,身边亲友无人伤亡,五条悟被封印但狱门疆掌握在己方,有靠谱的长辈主持大局…… 甚至伏黑惠收到了伏黑津美纪苏醒的消息…… 这一次,少年少女们不会再被绝望侵蚀。 * 特技咒术师乙骨忧太回国,狱门疆被带回东京高专保管,一时半会找不到办法打开。 所有人一边想办法一边应对新的乱子。 是的,趁着五条悟沉寂,妖魔鬼怪又纷纷出动了! 咒术界人心浮动暂且不提,反抗五条悟的势力缺乏主事者,大家族更是在观望。高专这边有夜蛾校长坐镇,尚且能保护好高专的学生。 然而普通人的世界却闹得一团糟! 新宿发生这样恐怖的恶性事件,即使政府动作及时,但悠悠众口如何堵住? 此事在媒体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 人们要求国家给出事实真相。 也有人说当时在场有“超级英雄”救了他们,希望对方能现身接受大家感谢。 政客忙着捂嘴,警方忙着安抚,普通人群情激奋,犯罪者纵情狂欢。 被五条悟和公安追着打的黑衣组织,趁着所有人都忙着善后,像条黑夜里的毒蛇突然蹿出来咬一口! 因为被官方扫荡被五条家追杀势力大减,他们破罐子破摔,趁着政府和咒术界忙碌,肆无忌惮起来! 多名政客在短期内暴毙,重要人物被暗杀许多绝密材料被带走,国家机密泄露……众多极恶劣事件都是他们的手笔! 只是江玖没想到,这么混乱的局面中,琴酒都能想起纪藤肆也! 上次的绑架尚且还被温和对待,这次鲨鱼露出的尖牙可是血淋淋的,势要在人身上撕咬块肉下来! 纪藤肆也甚至无法出行!一旦他露面,绝对会立马失去人身自由! 纪藤肆也干脆办理了提前毕业,成为就读仅一年的优秀毕业生。 虽然学校对他的研究毫无帮助,但上学算是他休闲的方式,本来没想这么早毕业的! 他对他的生活有强烈的掌控欲,节奏被打乱脱离控制令他火大! 本来最近很多麻烦事已经让他头疼,黑衣组织的打扰更是令人心烦。 这种骚扰必须解决! 纪藤肆也联系了降谷零,然后发现公安正焦头烂额,派来对接的人根本指望不上。 他想起搬进寝室心怀鬼胎的假室友,说不定也正忙得脚不沾地,估计早就忘了他还有东大学生这一设定! 塑料室友的能毕业吗? 不如退学(笑)。 说起来,自从他大变活人后冲矢昴再也没出现过,导师完全当做没收这个学生! 这种情况放在非常负责的老教授身上十分不正常,考虑到冲矢昴情况复杂,也许教授知道些内情所以放任了吧! 放任心不在焉敷衍了事的冲矢昴不上学自生自灭很合理,但是没有惜才的老师能割舍下纪藤肆也这样出色的学生! 火速毕业,在认识纪藤肆也的人们眼里,纪藤肆也似乎和冲矢昴一样,一个放弃了学业,一个放弃了学术领域的深造! 校方劝了又劝,还是没能留住这个才华横溢的学生,明明以他现有的成果,留校任职绰绰有余,再过几年资历有了,职称更是会水涨船高! 他们不知道,纪藤肆也哪里是弃置才华?他分明早已一颗心扑在他的研究领域之中! 无人知晓时,他的学识在与其他疯狂天才的碰撞中迅速增长,不肯落于人后的他压榨自己狂热地汲取知识,某种意义上早已超越了东大能给他的一切! 心爱的优秀学生搁置研究“荒度时光”的选择,关心他的教授们更加无法理解!许多对纪藤肆也这个冉冉升起的领域新星有所关注的学者们同样无法理解! 难道他要像退出歌坛时那样果断地……退出学术圈? ! 简直是浪费! 鼎鼎有名的老学者怒其不争! 无法理解也没办法,玩家江玖做出的决定,不会因不重要的人的看法更改。纪藤肆也的成就也非由他人论定! 纪藤肆也自信,他的研究一旦放出来能够惊动世界! 老三急于投入科研却屡屡被害虫打扰,江玖思考,既然黑衣组织是趁着五条悟被封印的节点出来活动,说明五条悟的势力让他们极为忌惮。 必须解封五条悟,镇压乱象! 纪藤肆也与咒术界阵营的九方阵、时之政府阵营的白栖川殊途同归! 九方阵被五条悟压着修养,连新宿事变都没有参与。 夜蛾校长的意思是,九方阵需要暂时在咒术界隐身起来。叫嚣着死刑的人奈何不了处于五条悟庇护下的九方阵,但犯下大罪的九方阵也没必要出门引起众怒了。 狱门疆被带回高专后,九方阵第一时间施展了两面宿傩的斩击术式。 两面宿傩侵占九方阵躯体,与他争夺自主权时,留下了大量咒力,并且刻印了他最熟悉的术式。 在两面宿傩被驱逐后,属于宿傩的咒力只会越用越少。即使九方阵自主产生的咒力慢慢占据主导,霸道邪恶的气息也将永远残留。 他的术式本该同样消失,但江玖有意将浅层的痕迹铭刻,将术式化作了自己的东西。 在九方阵屠杀高层时,展开的领域就暗藏了令人防不胜防的斩击! 修养几个月过去,九方阵第一次完全用自己的咒力使用它! 术式分为连续斩击的[解]和一击致命的[捌],[解]就像可以不间断使用的菜刀,是威力巨大的通常斩击。而[捌]就是一把切骨刀,蓄力一击,视咒力差距必定斩断。 九方阵不认为[解]可以斩开狱门疆,因此他蓄力一击—— 不需要学习,手势如同做过千百遍一般流畅。 “[捌]。” 数月以来积攒的咒力浩如烟海,冲击而去! “当——” 一声斩在硬物上的巨响! 倾泻的咒力随着冲击波扩向四方,破坏了高专结界附近茂密的绿化! 围观的虎杖伏黑乙骨等人纷纷疾步后退,避免误伤。 九方阵使用的斩击术式威力强大,但并不是毫无敌手,至少乙骨忧太的实力绝对不弱于他,而九方阵同样有其他攻击手段。 他主要看中了[捌]“必定斩断”的效果,只要他的咒力量强于对方,便能无视防御与术式将其斩击。 一击命中,九方阵垂下头。 五条老师没有出现。 天与咒缚的咒力加上诅咒之王的术式,仍然不足以斩开结界吗…… “九方很厉害!”乙骨忧太凑近端详狱门疆,惊奇地夸赞沮丧的学弟。 狱门疆在他的感知中一直坚不可摧,经过九方阵斩击后仍然厚重坚实,只是不再有那种不可突破的感觉! 让惯用太刀的乙骨忧太手痒痒跃跃欲试! 他惊喜回头,尴尬发现九方阵已经躲得远远的,扣起大兜帽,对他避之不及。 “呃……” 被九方阵抓着一起退后的伏黑惠尴尬地解释道:“抱歉,九方他看到乙骨前辈被咒力淹没会恐慌,熟悉了就没关系了。” 虎杖悠仁也积极点头,“嗯嗯!相处几天一定会适应的!” 乙骨理解,气息陌生,把他当咒灵了。 毕竟九方阵无法正常视物,感知容易错乱,必须谨慎对待靠近的事物,小心些也正常。 乙骨不再纠结,灌注力量,劈出千八百刀,罡风四起。 狱门疆仍然没有打开。 乙骨忧太皱眉,问九方阵:“你还能再来一次吗?就那个,叫……捌?的术式。” 远远的,扣着的兜帽摇头。 九方阵没有恢复好,短期内没办法再用。 那就暂时没办法了。 但没多久,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到访。 一身华丽昂贵护甲、气质沉稳严谨的灰发青年触发了高专结界,引起全员警戒。 “我乃压切长谷部,我主派我前来相助。”站得笔直的青年腰间配着一振令人瞩目的打刀,手自然垂下未触及刀柄,以示友好,无宣战之意。 九方阵闷在屋里不想出面,除了出任务的乙骨和真希,其他人都围了上来。 熊猫狗卷他们是见过白栖川的付丧神们的,他们还和鹤丸国永打过交道。除了虎杖悠仁,其他人对于现代人随身携带刀剑重宝见怪不怪。 而且压切长谷部确实没有敌意,不卑不亢,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来意,高专众人恍然。 是认识的人派来帮忙。 白栖川确实拥有与咒术界截然不同的力量,他们出任务的时候也碰见过讨伐时间溯行军的队伍,压切长谷部的装束和他们一样,风格很独特。 没有敌意,暂时没有危险。 该不该放他进入高专呢? 熊猫认为,高专里还有夜蛾正道,他们几个也都在,拿狱门疆让他试试也无妨。狱门疆已经进行了封印,没有夜蛾的允许,无法带出高专结界,很难被抢走。 只是伏黑惠怀疑道:“白先生让你来解封五条老师,为什么你会引起高专结界警报?” “鹤丸先生之前到访,也仅仅是被结界拦住。” 对啊,付丧神的灵力温和似水至纯至善,结界只会排异不会判断有威胁! 压切长谷部沉默片刻。 “我主正是因此而派我前来。” …… 他释放气场,诡秘张扬的邪恶气息惊了所有人一跳!没人想到这个装甲华贵正派、如同贵族麾下最正直的武士一般的青年会拥有这样比邪祟还邪性的气息! 而且这气息他们非常熟悉! “两面宿傩!!!” 众人的目光不由移向站在所有人身后的虎杖悠仁。 伏黑惠突然意识到,一向热情开朗勇敢冲动的虎杖悠仁这一次竟然安静地站在最后面,不发一言! 怎么会这样? 按照往常的虎杖,明明会站在最前面,判断没有危险后就会热情积极地跟陌生人聊天!尤其是压切长谷部这样时髦值上天的武士,简直就该戳中虎杖悠仁这类好动少年的中二点! 没看狗卷前辈的眼神时不时就往那振打刀和那身旧式战甲上瞟吗! 不对劲! 伏黑惠皱眉。 即使大家都被“初次见面的人身上突然爆发两面宿傩的气息”这件事吓了一跳,但虎杖悠仁未免太过震惊! 细看之下,虎杖简直浑身紧绷! 从见到压切长谷部的第一眼就开始了! “虎杖?”伏黑惠叫了他一声。 这一声呼唤把虎杖悠仁从惊愕紧绷中唤醒。 “我没事,你们决定吧。”虎杖摇头示意大家不用管他。 无论是可疑的“帮手”压切长谷部,还是状态不寻常的虎杖,都令伏黑惠感到担忧。 但虎杖悠仁冲他笑一下,示意自己没事,稍后再说吧。 伏黑惠只能压下心思。 他们最后决定放压切长谷部进入高专。 狗卷带着人走在最前面。 路过了九方阵施展术式[捌]的地方,那片饱经肆虐的树林已经起不到遮掩作用了。压切长谷部注意到乙骨忧太留下的深深的刀痕。 “我们为了打开狱门疆也做了很多尝试,乙骨前辈用特级太刀咒具也没有成功。”伏黑惠解释道。 压切长谷部:“哼,刀不够锋利罢了。” 毫不在意。 众人:这个人,表面上谦逊有礼,实际上相当倨傲啊! 熊猫走在最后,凑近虎杖悠仁怼怼他的肩膀,做贼一样用手挡嘴小声说:“喂喂,悠仁,那个男人(指指),有什么问题吗?” 虎杖悠仁恢复了点精神,也跟着小声凑到熊猫耳边回复:“我不知道,但我好像见过他。” 熊猫:“我之前出任务也遇到过和他很像的人,叫烛台切,带着半边眼罩战斗,用的太刀不是咒具却能祓除咒灵,印象很深刻呢。” 熊猫捂住半边眼睛模仿印象中的烛台切光忠。 “烛台切说他们主要目标是新出现的刀剑怪物,遇到咒灵也会顺势解决。会不会这个人你出任务遇见过?” 虎杖悠仁目光移向走在前面的压切长谷部的背影,在引人注意之前又快速移开。 他又低落起来,低声说:“不是出任务……” 是死前。 * “压切先生为什么会有两面宿傩的气息?” “具体缘由请容我稍后解释。” “还有,如果可以请称呼我为长谷部……不,随便你了。” 压切长谷部见到了被鹤丸国永带走送到高专的狱门疆。 在众人以为他会和九方阵一样,用两面宿傩的术式解开狱门疆时。 只见他掏出一个怀表样式的圆盘,轻轻拨动。 咒术师们能看到一种奇特的力量从这块毫不精美甚至完全可以称得上简陋的怀表中释放出来。 比咒力的怨气更平和,比纯粹清新的灵力更朴实无华。 它绝不是由人类负面情绪衍生出来的、带有戾气的力量,也达不到灵力净化人心、让人心旷神怡甚至净化效果足以削弱咒术师咒力的水平! 既非咒力也非灵力。 中正平和,源远流长。 那力量逐渐覆盖了压切长谷部全身,蔓延上他身边的狱门疆,还在继续向外扩张。 几个年轻咒术师不清楚力量的效果,后退避开。 赶到现场的夜蛾正道驱使咒骸接触这股力量,并没有任何异变,什么也没有发生。 在多双眼睛的注视中,压切长谷部拔刀斩出—— “压切——” 极力一斩,肉眼只能捕捉闪过的刀光,一道震耳巨响,罡风四起,锋利打刀在狱门疆表面留下浅浅印痕。 还是失败了吗? 众人失落。 可下一秒,狱门疆白光大现,刺目耀眼的光亮中,一个熟悉的人影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走出来。 “好刺耳的门铃声……呦!大家都在呐!”五条悟一手插兜一手抬起打招呼。 扫一眼在场的诸位都没伤没病,精神状态也不错,五条悟扬眉:“我不在的日子大家过得很辛苦嘛,一定很想念老师吧?快来,老师的怀抱随时为大家敞开哦!” “木鱼花。” “不想一点也不想。” “好恶心……” “不用太害羞,老师明白的,年轻人嘛脸皮薄……” 唯一的憔悴患者夜蛾正道训斥道:“悟,这次太大意了!” 最强也不能掉以轻心,咒术界奇诡之物,没有人敢打包票全部知晓。一个不慎就有中招风险! 五条悟:“嘛,毕竟是杰嘛……” 没有蒙上眼罩,璀璨的六眼移向分外沉默的压切长谷部,视线一扫就了然一切。 “多谢了,顺便替我谢谢你主人。” “还有那个,”五条悟目光停留在怀表的简陋的机械结构上,“果然纪藤肆也是从你们那儿获取的灵感,还真叫他给做出来了啊!”他感慨。 这怀表样式的结构并非白栖川借给纪藤肆也的时空转换器。事到如今,时空紊乱破碎,时空转换器早已无法使用。 这是纪藤肆也解构了多种唯心的能量波动,用他定义的全新粒子做出的第一个作品! 它没有解封的力量,更不会增强战斗力,脱胎于时空转换器,却也完全没有达到扭转时空的程度! 但它的力量遍及的区域,能令时间顺利流淌,能填补愈合空间的缝隙! 狱门疆将空间、时间一同封印,五条悟在封印中失去时间概念,在束缚的作用下一切停滞不前。外界千年,内部也只有一瞬,五条悟再强大也无法从内部突破。 这块平平无奇的怀表释放的能量场对狱门疆的结界术式毫无作用,并不能用来解封。 但它同样不受狱门疆“干扰术式”的影响,因为它的原理并非咒力! 羂索在计划时也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一个“普通人”会通过科学手段融合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让它的谋划功亏一篑! 狱门疆内部的时间与外界同化,五条悟僵住的思维、身体获得行动能力!借助九方阵和压切长谷部斩开的缝隙,咒术界最强得以突破狱门疆桎梏重回人间! 压切长谷部被狱门疆反震的力度震得甲胄不整,但他看起来依旧严谨如常。 只是,在五条悟解封后,他眉头就皱起来,看上去焦虑的情绪似乎已经难以完美隐藏,好像急着做什么事。 “我会带到的。”压切长谷部点头。他会帮五条悟转达对白栖川的谢意。 解封咒术界最强的目的达成,既然压切长谷部着急离开,咒术界也有许多事等着五条悟去处理,那么压切长谷部理应迅速告辞。可他还有话要说。 “五条悟,”青年严肃的表情让伏黑惠他们一震,“你应该知道我主与我等,长期以来在为何而战吧?” “啊,我知道,守护历史嘛,现在的话,保护世界?” 虎杖悠仁一行人肃然,“守护历史”这样空泛的词汇让他们产生许多联想。 他们一直以为白栖川他们和咒术师一样,隐藏在普通人之中,祓除咒灵保护人类。要说“保护世界”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咒术师为人类而战,也称得上保护世界的大好事。 可压切长谷部他们似乎不是这样? “我等皆是由主公从刀剑中唤醒的付丧神,奉主公之命,长期讨伐肆意穿梭时空破坏重要历史的时间溯行军,维护历史稳定,防止时间断流。” “自从时间溯行军大量进攻,时之政府的兵力分散在各处抵御侵害,主公选择来到了你们所在现世的时间点。” “多种考虑下,主公插手改变了你们的未来……” 压切长谷部说,帮助咒术界提前杀死羂索放出五条悟,让涉谷事变和死灭洄游消湮于无形,两面宿傩重生作乱的未来也扼杀在了源头……原本的历史已经面目全非。 还有一个曾经消失在时间长河里、未来被多国警方联手剿灭的不起眼组织,借助历史修正主义者的势力做出许多不曾有过的动作,杀了多名历史中做出重要决策的政府要员,掠夺大量资源进行人体实验,妄图堆积出长生的样本,改变更多历史走向。 当下这个时代,无论是溯行军还是白栖川他们,都在破坏历史! “也许你们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源于自己的选择,未来只会由自己亲手创造……对于生活在这个时间点的你们,这样的想法并没有错误……” 但是,这个时间点被溯行军和其他势力插手,破坏程度已经临界阈值,原本的未来已经成为了虚幻的河流,注定会破灭了…… “时间在此断流了,后面的未来被时之政府舍弃,时之政府决定背水一战。” 在现世之前的历史,溯行军兵力似乎没有此处强大,并且有其他本丸保护,处在这个时间点的白栖川失去穿越时空的手段,对其他战场鞭长莫及。 他们能把握的,只有这个时空现世的人类传承。 他们要稳定这个时间点的时空,从历史修正主义者,还有与这群时空罪犯勾结的咒灵与黑衣组织等多个混乱源头的倾轧下,保护人类文明,让这里的人类历史能够顺利地发展下去! 即使来自未来的他们不复存在! “【时之政府】于西历2205年为讨伐时间溯行军而建立,相对于2019年的你们,是不折不扣的未来。对于我与审神者而言,却也是遥远、不曾参与过的历史。” “我们舍弃了此时此刻往后的所有既定未来,也包含时之政府建立这个节点。当这个未来被彻底改变,我们与主公……”压切长谷部无法将完整的话说出来。 如果时之政府不曾建立,他们会怎样呢? 他们这些刀剑付丧神,还会与他们光风霁月的主公结缘吗? “也就是说,”一直安静旁听的虎杖悠仁插嘴,“我们必须赶在虚幻的未来彻底破灭前把事情解决。一旦未来破坏到某个程度,你说的时之政府从根本上就不存在,没人能穿梭时空对抗时间溯行军了,世界彻底完蛋了是吧?” 他没提那件涉及自己的事,即使他十分在意。 因为虎杖悠仁从压切长谷部的话语中已经得到了答案。 “啪——”五条悟一拍手。 “我知道了。” 五条悟对压切长谷部说:“担忧情况就早点走走走,不要一直摆出下一秒你们就要一起消失的苦脸,谁知道历史破坏什么时候达到阈值呢?难道你接下来要一秒钟都不眨眼一直盯着你主人吗?” …… “……不会吧你真打算这么做?!” 五条悟挠头:“你们付丧神都像你和鹤丸国永这么扭曲的吗?” 压切长谷部反驳:“我认为不会有比我更忠诚的存在了!还有,别提那个男人!” 忠诚吗?五条悟笑。 “好了好了,大家,”五条悟看到夜蛾正道点头,支持他的决定。 “接下来可要忙起来了。” * 被江玖的三个身份合力解封的五条悟快刀斩乱麻,带领咒术师,联合付丧神们杀了大量溯行军。 在破坏羂索筹谋后,如津美纪一般因不明原因陷入昏迷的人逐渐苏醒,咒术界追查到底,将里梅这个隐藏千年,只为谋划复活两面宿傩的咒术师讨伐除去。 两面宿傩最后的复活希望被掐灭,诅咒之王会随着未来吞下剩余手指后虎杖悠仁的死去而永远湮灭于历史。 各国打击黑衣组织的力度前所未有的加大,由于琴酒为首的杀手团体对国家政府官员肆无忌惮的猎杀,各个国家政要人心惶惶,黑衣组织成为不得不全力铲除的毒瘤! 安室透借助波本的身份给公安的行动带来无数便利,终于有一天,琴酒的怀疑达到顶峰,决定不再试探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于是安室透假死逃离,恢复公安身份,以降谷零之名正大光明带领队伍围剿黑衣组织。 各国追杀组织的势力分散,赤井秀一提出联合起来,合作铲除共同的目标。 降谷零嘲讽FBI喜欢介入插手别国事务,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只是结盟会议的时候,面对大型行动抽调所有人手时,降谷零和赤井秀一不约而同地提出,留下足够人手保护一个人。 二人面面相觑。 他们要保护的是同一个人。 这该死的默契! 赤井秀一提出给纪藤肆也加派人手保护,是因为琴酒之前曾绑架过他,没能得逞后续很可能还会行动。并且,纪藤肆也曾在他的部下面前展现了神奇的手段,正是纪藤肆也避人耳目研究的东西!也应该是琴酒想要得到的! 无论纪藤肆也究竟在搞些什么,都决不能声张! 不能让黑衣组织拥有这种手段! 并且,他也想借这个机会获得纪藤肆也更多信息。 降谷零要保护纪藤肆也,是因为他、纪藤肆也、五条悟三人会面的时候,知晓了许多隐瞒了普通人的秘密。 因为那次会面的缘故,降谷零和五条悟联系紧密。他知道,纪藤肆也的研究有多么关键! 敌人不止是黑衣组织这个庞然大物,还有超出普通人理解的、像三流恐怖片鬼魂一样的咒灵,更有能够穿梭时空干扰人类的开挂存在! 纪藤肆也如果真的做出颠覆性的成果,那么他的研究将对人类至关重要! 这是绝密中的绝密!不可泄露给任何人! 为什么这个该死的FBI会知道纪藤肆也的重要性? 究竟是谁泄露给了他! 降谷零曾将两名完全可靠人安排进纪藤肆也的团队成为研究员。两个人确实有真才实学,纪藤肆也发现他们的才能,没有对降谷零的插手做出干预。 这两名研究人员返回来的汇报中,降谷零能读出他们对纪藤肆也深深的震惊和心悦诚服。 那真是个很厉害的人! 一项研究要开展下去,涉及方方面面繁多复杂!更别提是这样无人涉及、异想天开、难以用现有科学解读需要从零开辟道路的领域! 汇集多个领域的专家,沿着纪藤肆也开创的理论,将诸多“不可能”一一实现! 纪藤肆也全程参与,涉猎之广、之深,不敢想象! 他对细节的追求、对整体的把控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每一个人擅长做什么、进度如何、能力足以做到哪个地步……他通过短暂接触都能了如指掌! 他们两个一直沐浴在世人羡艳尊敬目光中,也曾见过“天才”,甚至也曾是“天才”。如今已德高望重的他们被公安带进来做这个绝密的项目,本来还有些不情愿。 给一个傲气的年轻人打下手,年轻学者往往经验不足,能力不足,提出的理论也荒诞不经可笑至极!政府竟然还当做机密重视保护!简直荒唐! 时至今日已甘拜下风。 每当有人提出新的方案,大家决定已经考虑足够周全足够完善,纪藤肆也总能找到切入点,在之后拿出一套更完整优秀的体系! 还有什么是纪藤肆也不会的吗? ! 也许一开始还因不曾涉猎而一无所知,但恐怖的学习能力让他甚至在短时间内超越深耕领域数十年的科学家! 他足有能力在任何人的研究上指手画脚! 究竟是什么信念在支撑他?如此强大的内驱力是他获得所有人都敬佩与服从! 这样的创造力啊! 惊为天人。 后来他们察觉纪藤肆也似乎在暗中评估他们…… 评估他们是否还值得留下…… 能阴差阳错加入这么神奇又玄妙伟大的研究,当然谁都不想走! 于是更卷了(虚弱)。 纪藤肆也内心:捞进来,卷死,好了还是我最强(微笑)。 无论赤井秀一与降谷零代表的势力如何交锋如何合作,纪藤肆也的进度仍然缓慢推进着。 白栖川的付丧神还给他抓来了特殊溯行军用于研究,是九方阵曾遇到的,淬炼过咒力的那种特异品种。 咒术界相比普通人数量再稀少,也比白栖川带来的刀剑付丧神多。有他们的加入,加上政府通过网络和警方及时提供溯行军现身的线索,他们势如破竹。 很快,事态就被控制住。 只剩下分散的敌人,不定时出现。即使咒术师有横扫的战力也只能逐一击破。 曾经源源不断量产的特殊溯行军已经不会增加,仅剩的一些,总会有被消灭的一天。 而在多国闪电行动合力围剿黑衣组织后,迎接疯狗临死之前的反扑,降谷零拼着重伤堵死了他们逃生的希望,最终一颗银色子弹击毙了搅弄风云的第一杀手琴酒。 忠于组织的最后一条野狗伏诛。 紧接着首领被捕,这跨国的大型犯罪集团已烟消云散。 降谷零虚弱地靠坐在遍布枪眼的墙边等待医务人员,一条蛰伏多时的短刀溯行军冲出来,向着重伤脱力的降谷零飞去—— “砰砰砰——”降谷零打空弹匣中的子弹,子弹被高机动短刀纷纷避开,唯一命中的那一刻却仅仅让短刀溯行军的骨尾因冲击而粉碎! 人类的手枪没能杀死速度极快的短刀,也许要更猛烈的炮火能击碎! 赤井秀一的狙击及时支援,短刀溯行军被狙击枪命中粉碎化为黑雾! 可紧接着,大太刀溯行军缓慢走了出来! ——原来是琴酒在死之前解放了组织扣留的溯行军! 他们有些人亲眼见过溯行军的样子,知道这些怪物的恐怖之处。 “砰砰砰砰——”一时间火力覆盖,可定睛一看,大太刀毫发无损! 体型带来的威压让见到这一幕的人身体紧绷。 降谷零为这次行动调动了公安武器库,因此火箭筒就在不远处。 趁着大太刀还未走至人群中,距离最近的,只有不便移动的降谷零。 他在作战耳机中对风见裕也下达指令。 “ M72式瞄准目标。” “长官!你还在打击范围里!!” “疏散人员,全员后退!瞄准目标!不要管我。” “这是命令!” “……” “是!”哽咽。 一阵风吹过,降谷零头顶的天色暗了下来。 风见裕也对耳机大声喊:“长官,视野受限无法瞄准!长官!长官!” 降谷零耳机中只有沙沙电流声。 信号被阻隔了。 他握着弹匣空空的枪支直视敌人靠近。 靠近,直到那凛冽的寒光已逼近他的头颅! 忽而,金属吱呀碰撞出令人牙根发痒的声音,九方阵的手还未落下,令人严阵以待的大太刀溯行军已四分五裂。 普通人看不到咒术师的咒力。 而溯行军分解消散的黑烟却兜头吹了降谷零一脸,他不得不在面颊附近扇风以免窒息。 他松一口气,轻松地笑了。面对死亡的威胁即使是做好觉悟的他也会紧张。 僵直的手指松开握柄,武器叮当落地。 降谷零对着及时赶到救他一命的兜帽少年感谢。 “是咒术师吧,真是年少有为啊!谢谢你救了我。” 九方阵大惊后跳! “居然有人!你谁!” 好险理智在线,差点就攻击了。 降谷零:“……” 行吧。 他不在意自己一个大活人被忽视,毕竟他此时的心情无比美妙。 卧底多年,夙愿达成。 Hiro,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组织覆灭。 搞事的特级咒灵尽数祓除。 这次黑衣组织放出的溯行军是时隔数个礼拜遇到的唯二两例,随着人们不断讨伐,溯行军在这个时代已然销声匿迹。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曙光将至。 然而白栖川,随同他的六十八振刀,消失了。 第103章 那一天并不是突然降临的。 江玖隐隐预料到了这一日的到来。 早在九方阵触发时空咒纹遭遇巨型溯行军之时, 游戏便触发了资料片【人与刀】的最终剧情篇章——决战【大侵寇】(攻防战模式)。 但进入决战的角色【九方阵】归属于不同资料片无法适配,而适配角色【白栖川】却远在天边。 好在系统提示满足最低条件,可钩连【咒与爱】终极剧情。 钩连意味着玩家跳出资料片固定剧情,游戏将根据所选资料片组合出全新的内容,创造独属于玩家一人的情节。 当时由于探索度与等级不足,【黑与红】资料片并没有钩连。 江玖后来安排纪藤肆也组建团队飞速推进时空间研究,就是期待早日提高等级。 而探索度在与赤井秀一交锋和通过安室透与公安达成合作后迅速上涨。 很快【黑与红】达成条件,剧情篇章——【三千鸦杀】与另外两个资料片钩连起来,组合出复杂多变的战争环境。 于是玩家跳出了墨守成规的固定剧情,却要同时面对不同力量体系的敌人。 难度飙升,不过江玖无所畏惧。 模拟人生的游戏要怎么玩,玩成什么样,全凭江玖决定。 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事, 在江玖看来都是合理的、顺其自然的、符合他最初人设设定的。 他扮演着角色,也体验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 作为局中人拼尽全力, 作为局外人也能够冷静看待。 他唯一一次破防是看到系统模拟剧情结局—— 系统推演没有玩家操控的情况下,白栖川会因爱郁郁而终。 他的本丸生机尽失,鹤丸国永下落不明, 压切长谷部也叛变离去。而被审神者留下的付丧神们失去为之奋斗的主公,面对大侵寇中源源不断的敌人战意丧失, 最终落得战线崩溃的结局。 江玖绝不接受这般窝囊地死去!他相信他也早已改变这荒谬的结局。 在放弃本丸退居于现世的这段日子里,白栖川挣扎着、振作着、与心底不断冒出的晦暗情绪抗争着。 他写在诞生之时的性格底色也在不断演化中涂抹修改, 他早已不是一开始懦弱胆小力量低微的人类! 他畏惧死亡,却也能将自己的死亡作为筹码,落在战争胜利那一方的天秤上。 不过,即使早做了决定,玩家还是在白栖川与五条悟当面对话后才有了真实感。 他作为白栖川的意志,将时之政府的秘密使命向九方阵的老师五条悟公开,严禁改变的“未来”成为虚幻泡沫,永远不会有兑现的一天。 他甚至亲自率领付丧神,干涉了涉谷事变的结局,扼杀了羂索掀起一切混乱的苗头! 那一刻,一直自卑痛苦于自身能力不足的他,拼着脱力而死的风险,终于做了拯救世界的一次英雄。 ——即使英雄的代价是油尽灯枯,是死期将至。 江玖无法描述白栖川复杂的心绪,但他确实对此沉迷不已。 也是那时起,“白栖川”的存在性,真正开始摇摇欲坠。 现世的“未来”、时之政府的“历史”,因白栖川的选择而坍塌了。审神者与付丧神人类身体的消失只是时间问题。 消失前的每一天,还有战斗力的刀剑们仍在为人类存续而奔走。他们含着眼泪,用尽全力战斗,要在消失前将时间溯行军剿灭殆尽。 终于,溯行军的踪迹消隐了,仍然保持着人类身形的付丧神们不再需要在外奔波,能够顺着心意陪伴在心之所系的审神者身边。 能够心怀忧伤的、心怀幸福地,与深爱着的主人一同迎接一个平平无奇日子的到来。 * 当一颗穿颅而过的子弹灭杀了黑衣组织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当扎根多年根系庞大的犯罪集团在最终围剿里被连根拔起,当九方阵从大太刀溯行军闪着寒光的刀下救下舍身赴死的降谷零时…… 四月的樱花开了。 这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白栖川早上醒来,就感到久违的精力十足。 他看到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被子上,突然萌生起外出走走的想法。 当然,他的腿不支持他“走走”。 一直坚持随侍身旁的压切长谷部见白栖川如此有兴致,自然十分高兴。 他立马从不知哪个角落里推出轮椅,“主公,外面的樱花开了,我们叫上其他人一起去赏花吧!” 白栖川露出笑容。 “好啊,好久没有进行过集体活动了,大家也需要放松一下心情。那就辛苦长谷部安排这次的赏樱了。” 长谷部满怀激动。 “放心都交给我吧!我一定会为主公占据一个最完美的赏樱位置!绝对让主公您拥有最完美的体验!” 一连说了两个“最完美”。 他一定要最完美地达成这次主命! 因为,审神者的目光是那样的充满信赖…… 白栖川失笑。 “谢谢长谷部。” 他看着亚麻发色的青年斗志昂扬的样子,只觉得每次都格外认真地对待他说的每一句话的压切长谷部格外可爱。 他的“忠诚”真的做到了贯彻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大大小小的主命,明明面容严肃又穿得板板正正,却会在赏樱角度这样的小细节上执着,较真得不可思议! 真是…… “……” 拥有过一次刻骨铭心感情经历的白栖川,撞入压切长谷部闪闪发亮的眸子中。 青年一愣。 窗帘已被贴心的近侍拉开,阳光正面洒向打刀付丧神的面容,而那被亮光亲吻的眉眼正高高扬起,神采飞扬。 冥冥中,白栖川好像意识到什么,也许是当事人都未曾抓住的东西。 他愣愣地看着压切长谷部,无意识张口,却一时失语。 “怎么了主公,还有什么吩咐的?”压切长谷部右手按住心口,自信地说:“我认为没有比我更优秀的刀了。无论是什么主命,我都会为您达成!” 打刀付丧神开始拉踩,白栖川从走神中恢复过来。 真是…… “我只是感慨,长谷部你真是……”白栖川刻意顿了下,心满意足地吊起了压切长谷部的胃口,大发慈悲地在付丧神热切而紧张的目光中说了下去。 “长谷部你真是……太可靠了。有你在简直什么都不需要担忧,因为只要交给你,你总是能交给我最好的结果。” 压切长谷部不敢置信地愣住。 “在我来到本丸的最初,长谷部就出现在我的身边,作为我的左右手,为我处理好一切。完全无法想象没有长谷部的日子,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柔软的情绪仿佛正通过视线传达出来,压切长谷部难以准确形容这份情感。暖融融的阳光让室内飘起一串串彩色的泡沫,不过还是太刺眼了,不然为什么审神者的面容都模糊了呢? “……失礼了!”压切长谷部背过身,在白栖川看不到的那一面激动得爆哭。 太幸福了,这一刻,简直就此死去也…… 不争气的眼泪被飞速抹掉,在意形象的男人控制不住激动的泪水,愤愤地把眼眶揉得通红。 他以为背过身去就不会暴露自己的难以自持,没想到心情极度舒畅带来的樱吹雪令他的亢奋一览无余。 “太激动了啊长谷部……”被淋了满头花瓣的白栖川哑然。他也没想到夸了几句,压切长谷部反应这么大。 这可真是吓到他了。 “抱歉让主公看到了失态的一面。能为主公分忧,获得您的肯定,是我最大的荣幸。为了不辜负主公对我的期待,我这就去……不对,还是先扫地……我去去就来。” 稳重的男人简直语无伦次,强作镇定地说完就想逃开。 白栖川:“这些都不急。” 他叫住落荒而逃的打刀付丧神,“我还没说完哦,长谷部不想听吗?” 压切长谷部根本迈不开腿,他诚实的身体僵硬在门口,期待地等待着更多的夸奖从惯常含蓄的审神者口中吐露。 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盯着主公的视线有多么热切,简直灼热到无法藏匿任何心意! 为什么之前没发现呢? 白栖川心想。 迎着热切的目光,白栖川张开双臂。 压切长谷部不可思议地僵住。 然后试探性地凑近。 是这个意思吗? 是我理解的这个意思吗? 我没有理解错主公的含义吧? 半晌,他终于张开双臂轻轻环住了白栖川。 作为近侍,他经常会抱起腿脚不便的审神者。可这个拥抱,无论是感受还是意义,都格外不同! 压切长谷部僵硬地跪在床沿,慢慢拥紧了温热的审神者。 他的头,轻轻靠在了怀中人的肩窝。 僵硬的躯体在白栖川轻柔的拥抱中渐渐放松下来。 白栖川鼻息间嗅到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陌生是因为他第一次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中与压切长谷部这样单纯地拥抱,在此之前,这样的拥抱唯有鹤丸一人拥有过。 而熟悉,是因为这样的气息已经环绕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 在数不清多少个痛苦万分的日子里,冷硬又令人安心的气息始终围绕着他。 不厌其烦地安抚疼痛难忍的审神者,强硬掰开白栖川郁郁时自虐一样紧攥的拳头,执拗地跪在床头守护着濒临崩溃的他…… 在这个平平无奇却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白栖川变得异常坦率。 “真的、真的很感谢,长谷部来到我的身边。” “此生成为你的主公,得到你的忠诚,也是我的荣幸。” 付丧神难以自控的细碎哽咽声传入耳朵。 环住身体的手臂也变得格外用力。 许久,男人激动的心绪平静下来。 白栖川拍拍埋在肩头的脑袋,松开双臂。 他轻轻却坚定地推开依依不舍的压切长谷部。 “好了,去召唤大家一起赏樱吧。” 第104章 风略过垂枝, 人间的樱花落在白栖川肩头。 四月的现世还是有点冷,风一吹,白栖川盖紧了膝盖上的毛绒小毯子。 “主公您就安心赏花, 剩下的一切请交给我!” 轮椅被压切长谷部推到树下,兢兢业业的近侍往野餐布上掏出精心准备的食物和酒水。 从前本丸的千重樱绽开时,无需审神者组织,喜欢聚在一起的刀剑男士们便会自发的带着美酒和点心,在飞旋而落的樱花雨中赏景晏饮。 白栖川回想到这里,饮下一杯沾了花瓣的清酒。 这里是压切长谷部废了好大劲找到的场地,明明樱花如瀑却人烟稀少。 除了长谷部和他,陆陆续续有一些机动快的刀赶到。听近侍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不少刃还在兵荒马乱地收拾行装。 擅长厨艺的歌仙兼定和烛台切光忠简直把锅铲舞出刀光剑影, 发誓要一展身手。 大家都对久违的活动感到期待。 加州清光缠过来给白栖川展示双手:“看哦主公,我今早特意涂的指甲油,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白栖川托起凑到眼前的手,拇指轻轻拂过少年打刀红色的指尖,笑着夸道:“很可爱啊,清光,是我之前送给你的那一瓶吗?” “是啊, 你挑的颜色很衬我呢……” “因为清光很适合明亮的颜色呀!” 加州清光弯腰站在审神者的轮椅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审神者为端详自己指尖而抬手轻托露出掌心。 刀剑付丧神的手指留有持刀战斗磨出的茧子, 干燥温热。而很少做体力活审神者明明身为人类,手指却修长冰凉。 少年睫毛垂下,樱花枝条在他脸上投落出一片阴影。 他反手握住白栖川的掌心,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白栖川的双手。 他低声叹气。 “真是的……完全败给你了啊……” 白栖川没听清楚加州清光在嘟囔什么,但他听到有人大声呼唤他。 “主公大人——”五虎退和前田藤四郎飞奔在最前面,后面还跟着爱染国俊。 白栖川刚抬头,速度快的小孩子们已经跑到了眼前。 “看呐主公,是撒了砂糖的和果子!和祭典简直绝配!”爱染国俊捧起盒子,里面是点缀精致的点心。 “是上午大家一起做的,一点心意,想让主公品尝。”前田藤四郎腼腆地说,还带上了五虎退,“是吧,退!” “啊……是,是!”五虎退害羞点头,“希望主公大人能够喜欢。” 不止他们,还有不少刀带着东西晃过来,看上去不紧不慢,实际上十分心机地抢占先机,以白栖川为中心,用野餐布把他的四面八方围个严严实实。 白栖川立刻陷入了热闹的氛围中,不得不东尝一口,西夸一夸,端水累得满头大汗。 喝口酒压压惊。 过了一会,白栖川把毯子抖一抖收起来,腿上横放着一振打刀。 后面还有一群人用殷切的颜色看着他,包括虚张声势维持秩序的压切长谷部。 “不许插队!不要挤!后来的放弃吧别排队了,你们想累到主公吗!” 是的,白栖川绞尽脑汁想出的解决端水难题的方法是掏出擦剑纸和打粉棒,给排队的刀剑男士们做保养。 不注入灵力,做再多这种刀剑手入也不会让他疲惫,因为他很喜欢这样的工作。 他对刀剑的喜爱早已在第一天成为审神者时,就刻在了他的人设中,从始至终,一如既往。 “嘿嘿,主公很珍惜我呢!”加州清光很喜欢自己的本体被审神者握在手里的感觉。 “我!我!下一个是我!”乱藤四郎蹦跳着举手。 “主……主公大人,我也……”五虎退躲在兄弟身后,小声说。 “真是风雅啊,让我也来加入吧。” “……” 压切长谷部连忙过来拦住,“喂!你们!不要围着主公,影响主公呼吸新鲜空气!” “什么嘛,明明每天霸占主公时间最长的是长谷部你吧!”加州清光不满道。 “好了好了,不许吵架。”白栖川拍拍恼羞成怒的压切长谷部,对所有人说:“大家不是准备了很多美食和美酒吗?请尽情赏花晏饮吧!” 烛台切光忠也款款而来,端来最后一道点心,“对对对!来,大家快来尝尝,光忠特制——” “哇!看起来很不错呢!” “讨厌的近侍君也来拿一块吧!” “……” 战争暂歇,刀剑付丧神们终于松开战斗时紧绷的弦,放松地笑闹在一起。 樱花很美,樱饼也很好吃,樱花泡过的酒也别有一番滋味。 白栖川的视线略过用木刀手合的和泉守兼定与笑面青江,略过追逐打闹的厚藤四郎 与鲶尾藤四郎,将视线投向远方。 脱离热闹中心后,他一个人坐下赏花,身边终于安静下来。 说了无数动听言语的嗓子也归于沉默。 他倚靠在一棵树下,安静地擦拭太郎太刀的本体。 来到现世后,不断有刀剑中伤重伤,而部分刀种手入所需灵力过多,为攒下对付羂索的一击必杀,白栖川不忍让伤重的刀剑长期痛苦,命令他们回归了本体。 自那以后,一直未曾再次唤醒这些沉睡于刀剑中的付丧神。 白栖川如今的灵力掌控等级提升,可以做到即使刀身拔出刀鞘,也不会唤醒刀灵的程度,灵力只用来尽可能愈合刀剑本体的细纹。 他在野餐布上摆放好身后的几振长短不一的刀,视线一一扫过,脑海中回放了许多过去。 他没有制止伤重的刀剑之间手合对决,也没有提醒闹腾的藤四郎兄弟们小心伤口开裂,就仿佛他没有注意到许多付丧神们动作优雅到迟缓一样…… 难得尽兴,何必由他规劝扫兴呢? 回头探身去摸酒杯,恰好压切长谷部送来一杯新茶。 “主公今天饮了很多杯酒,看上去有些醉了”,压切长谷部端正地跪坐在前,看着脸色泛红目光迷离的白栖川,担心地皱眉,“还请多爱惜身体,接下来用些茶吧。” 白栖川的目光虚焦在压切长谷部握着的茶杯上,恍惚回到和莺丸、太郎太刀与三日月宗近悠闲品茶的小亭子。 莺丸与太郎太刀都在他身后的本体刀中,而三日月宗近不知身在何处。 本丸里常聚在一起品茶的队伍竟只剩他一人…… “今天高兴,喝几杯酒而已,长谷部不要扫兴嘛!” 青年醉了,哑声抱怨严肃的近侍。 大概因为身边只有压切长谷部一人,他才会久违地表露这样亲近的委屈。 话是这么说,白栖川却探手去摸压切长谷部手中的茶杯。 “扫……扫兴……”压切长谷部石化。 明明今早用于评价的词语还是“可靠”啊! 醉酒的青年没拿稳茶杯差点把水撒出去,压切长谷部忙定神扶稳审神者的手。触碰到冰凉的手指又忍不住再次皱眉。 加州清光不是握了好长时间吗?怎么还是冰凉? 压切长谷部立马把心底“不扫兴”的誓言抛到脑后,想都没想又拿过毯子劝谏到:“天气还冷,主公在室外要避免受寒,多喝热茶……” 说着说着又唠叨起来。 “这群家伙!明知道主公身体不适,居然一直缠着主公手入,害主公受累。天气寒冷也不知道把酒热一下,让主公喝到冷冰冰的酒水,手都无法靠热水取暖。见到主公没盖毯子也不知道拿过来,不知道主公很容易受风着凉吗?” “您也是,一点都不自觉,总是惯着那群喜欢撒娇的家伙,根本不会照顾自己……”刚刚争宠失败的压切长谷部夹带私货。 白栖川小口啄饮,耳朵里灌入忠诚近侍停不下来的唠叨,大脑更放空了几分。 他隔着烂漫的樱花,目送一群不知名的鸟从枝头惊起,略过树梢,划过天际,消失在空茫的远方。 白栖川突然打断压切长谷部的碎碎念。 他面色红润带着醉意,眼神也格外迷离,可他吐字仍然口齿清晰。 “长谷部,我有件事要告诉你。”白栖川压低声音。 压切长谷部神情立刻转为严肃。 “是什么任务要交给我吗?无论是什么,我都会为您达成。”压切长谷部板正地跪坐,谁都无法质疑他此刻的决心。 “不是任务,你凑近一点。”小小声,白栖川煞有介事。 “是!”压切长谷部眼神犀利,配合地小声应答,附耳凑过去。 其他付丧神只见到审神者凑在压切长谷部耳边说了句话,处变不惊的打刀付丧神瞬间露出惊愕的表情。 注意到这一幕的刃都好奇得抓心挠肝。 趁着压切长谷部起身端茶,勇敢的刃莽了上去。 “呐呐,主公和近侍君说了什么悄悄话呀?”乱藤四郎拉住压切长谷部的肩甲,露出甜美的笑容。 压切长谷部表情复杂。 于是乱藤四郎大眼睛满含嫌弃。 因为打刀青年下意识弯起嘴角,明明完全压不住笑意与得意,又努力板着脸维持严肃可靠人设,展现出来的就是狰狞扭曲表情。 然后高傲地吐出四个字。 “……不告诉你。” “切!” 乱藤四郎跑走,“小气鬼!我自己去问主公!” * “还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抱歉,因为成为审神者之前,时之政府有好好嘱托过,即使再信任依赖大家,也尽量不要让付丧神知道这个。所以很抱歉一直没有公布过……” 虽然也没有刻意去瞒着,想知道的付丧神很轻松就能获得信息。 尤其一直帮忙处理本丸内务,帮忙对接时之政府的能干近侍压切长谷部,只要有心留意,一定早就一清二楚了吧? 再加上现世出阵,白栖川一直对这方面很松懈,和人交往更是不曾设防。 “但是果然,还是应该有这样一个过程,就像你们当初那样……” * “我叫白栖川,是时之政府由此世之外召唤而来的审神者,能和刀剑结下缘分,我很高兴。” * “今天真是悠闲啊……” 背着长谷部又喝了不少酒,醉眼朦胧的白栖川眺望远方。 一大群纷飞的白鸟,模糊了天空的轮廓。 “毕竟是今天嘛。” 清朗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白栖川依靠的樱花树上,一片白衣耷拉下来随着垂下的脚摇摇晃晃。 鹤丸国永双臂枕在脑后,靠坐在白栖川头顶斜上方的树干上,悠闲自在。 “……说的是呢。” 白栖川抬头看,花瓣如同繁星,簇拥在鹤丸国永纯白的发丝边。透过他倚靠的枝干,后面是一望无际碧蓝的天空。 而鹤丸国永,就如飞翔的白鸟,短暂停落在人类身边,悄无声息。 “……” “……” 气氛太过安逸,白栖川困倦地半阖眼。 “我的到来有没有带来惊吓?”鹤丸国永不满意白栖川平淡的反应。 白栖川被打扰无法享受睡眠,不得不睁开眼睛,仰头看他。 “有,我以为你不会再来见我。”白栖川诚实地说。 鹤丸国永反倒被白栖川直白的话语惊到放下脑后的双臂。 “嗯哼……” 既然说出口,那白栖川干脆更加直白。 “鹤丸,你现在完完全全属于你自己,你是自由的,没有契约束缚的,独立的生命。你的身体由你支配,你的思想不受操纵,你的爱恨全凭本心。”白栖川诚恳地说。 鹤丸国永笑意淡去,直直地看着他。 “我已经知道你当初的疑惑,付丧神的情感究竟源于契约还是源于本心,我仍然无法给出答案,也不知道时至今日你是否已经能够分辨……” “很感激与你同行的日子,那样美好的生活我真心希望可以长长久久下去。即使我们分开,如果你能得到真正的自由,那离别的阵痛也都有意义。” 君子之爱,从来不是“拥有”,而是“成全”。 “只是很抱歉,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白栖川低落下去。 “真的,很抱歉……” 未来时空颠覆,若时之政府消失,白栖川未曾到来,由审神者锻造赋予人身的鹤丸国永自然也不复存在,即使契约解除,付丧神也逃不出因果。 鹤丸国永默默听着,沉默得不像以往活泼的鹤丸,甚至比刚刚还要反常。 不,不如说,离开白栖川后,沉稳与安静慢慢浸染了这振太刀付丧神的性格,如此这般,才是“正常”。 审神者埋首道歉的时候鹤丸国永突然道:“不要道歉。” “你喜欢平淡安稳的人生对吧,将惊吓带到你的生命中,我的责任最大,我才应该说抱歉哟!” 白栖川一愣。 “说到底,心意是我先说出口,也是我先不顾一切地离开,还是一直被动接受一切的你比较无辜才对。”鹤丸国永视线扫过白栖川无力的双腿,继续说道。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今天出现在这里。” 是的,白栖川很好奇,因为鹤丸国永已经躲他很久,自从上次合力杀死羂索后他们再也没有相见。 “因为呀,”鹤丸国永重新抱手在脑后,靠到树干上,目光也投向天空。 仿佛白栖川没有在树下,仿佛此时说话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鹤丸国永轻轻的声音被温柔的风送来。 “我思来想去,最后一天,还是想待在你身边。” * 平平无奇的一天,平平无奇一阵风吹开暴雪般的樱花雨,高洁端方的异世来客与他惊才绝艳的刀剑付丧神们消失在那一平平无奇的瞬间。 游戏中审神者的情感是真实的。 做出生死决定时的犹豫与果决、尽力而为等待命运时的惶惶不安与置生死于度外……都是真实的。 系统中,白栖川的人物灰了下去。 没有任何感觉,只是酒喝多了犯困想打个盹。于是眼皮一点点阖上,樱花、美酒、清茶渐渐消失,付丧神们交谈说笑的声音逐渐远去。战火,鲜血,飞鸟,蓝天…… 会不会是个美梦呢? 江玖从白栖川身上弹出,回到系统界面,又误点了游戏退出。弹出前,似乎看到所有付丧神们满含祝福与感伤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又似乎只是错觉。 干站了一会,消化了一下白栖川的情绪。游戏里喝酒,游戏外玩家也好像醉了一样有点不清醒,干脆在地上坐一会儿醒醒酒。 被冰凉的地板冻到屁股,江玖清醒了,气急败坏挪到椅子上,暗骂自己怎么玩个游戏脑子犯浑,也太真情实感了!真该戒一段游戏了! 然后江玖突然想起来许久未曾查看人物档案。 这不得赶紧进入游戏?看看玩了这么久有什么变化嘛! 【“——他是一个善良温和的人,喜欢与人为善。”】 这条描写性格倒是和之前的档案一模一样。 【“——他就职时之政府审神者四年零八个月,率领刀剑付丧神对抗历史修正主义者,讨伐时间溯行军。” “——于七个月前背离时之政府宗旨,插手改变历史。” “——于二零一九年四月二十一日结束审神者生涯。”】 比上次查看时,多了对白栖川审神者生涯的简报。 【“——他思想转变为修正主义,改变多起重大事件,造成时空动荡。”】 这明明都是有原因的! 【“——他良善与大爱的举动使无数悲剧消弭于无形。”】 中肯的,确切的,一语中的的! 【“——他对刀剑的热爱从一而终,虽然能力平庸,但成功获得六十八振刀剑付丧神的爱戴。”】 六十八振,正是白栖川唤醒的所有刀剑付丧神的数量,一振不差,包括鹤丸国永。 【“——他看似一视同仁,实则独有偏爱。”】 江玖目移,端水失败,人之常情啊人之常情。 【“——他感情生活似乎很失败。”】 喂!人物档案写这个干嘛!江玖怒。 【“——他很胆小……”】 和上次的评价一样,毕竟能被鹤丸国永粗糙的恶作剧吓到,能胆大到哪去? 【“——他很胆小,但他不惧生死。”】 …… 白栖川这位审神者作为刀剑共主,有功有过。 轻信过敌人,惹来生死危机,命悬一线; 亲临过战场,带来制胜一击,于危难中作出关键决策,奠定决胜希望。 人设有血有肉,人生跌宕起伏。 江玖体验得酣畅淋漓。 第105章 “还是晚了一步。”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 直到自动挂断。 五条悟与白栖川约定,在“那一天”来临前保持联络。 如今彻底失去他们的消息,意味着那块悬而未落的巨石终于落下。 这世上不再有时之政府, 不再有刀剑化身成的人形神明,不再有率领部下对抗时间敌人的审神者。 那么历史修正主义者消失了吗? 时空的毁灭停止了吗? “很遗憾,并没有,至少我们所处的时间仍然不够稳定。”纪藤肆也对五条悟说。 身为目前走在最前沿最了解情况的学者,纪藤肆也已经多日没有完整的睡眠。为了搞清楚白栖川消失后时空还有多久才能停止塌陷,他承担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巨大压力,没日没夜地摸索监测手段。 生活节奏和作息时间完全被打乱,起初让他痛不欲生, 研究效率一度低下更是让他怀疑人生。 但许多决策只有他能做,许多方向只有他能把握,他不得不强迫自己适应这种混乱无序的状态。 时间长了,一些曾经极为注重的细节也变得没那么重要。 因为当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成为世界末日,未知的恐怖蔓延在每个知道内情的人心头,而最有可能拯救世界的人就是自己,全权领导着最有希望力挽狂澜的队伍,他无可避免地需要克服往日里“无伤大雅”的心理障碍,全力投入到工作中。 虽然他挺享受被赋予重任受众人信赖的感觉就是了。 在小事上有点别扭, 但权欲与成就感得到满足,足以让纪藤肆也精神百倍! 他声音十分沙哑, 但精神不错,还能跟五条悟开玩笑。 “时间溯行军就好比老房子里爬进一窝蟑螂到处繁衍生息。家里满地乱爬的蟑螂杀光了,可别人家的蟑螂仍然有可能爬过来。只要这栋楼一日在闹虫害,居民就一日处于惶惶不安中。即使有灭杀蟑螂的手段,没有其他人家门钥匙, 再痛恨蟑螂也没办法替人驱虫。” “那强行闯进别人家呢?”五条悟表示自己非常乐于助人。 “虽然我正在研究□□,但闹虫害的地方那么多,杀光了一家,还有下一家,挨家挨户要杀到什么时候呢?”纪藤肆也否定五条悟的提议,“而且,每一次使用杀虫剂,残留的潜在危害积少成多,很有可能造成未知的后果。” 五条悟捏下巴,“所以果然,还是只有那个办法了吧?” …… 纪藤肆也知道五条悟在指什么。 早在时之政府于大侵寇中溃散之前,就有人提出一个假设。不,不如说,这个设想一直存在,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被搁置弃用。 15年前,时之政府与时间溯行军大战,溯行军全线溃败,历史修正主义者剩下最后寥寥几人。他们逃脱了追捕,伺机东山再起,而时之政府沉浸在大胜而归的狂欢中,大批征战多年的审神者从此退休养老。 直至溯行军再次现身,时之政府才意识到当初没有灭杀干净,时局变化,再次造成双方对峙,时间溯行军杀了一窝又有一窝的局面。 那时就有人提出,如果能找到历史修正主义者的老巢就好了。 或者,回到过去,告诫过去的时之政府乘胜追击,全力索敌成功干掉所有敌人,是否就能一劳永逸了呢? 毕竟,这是距离胜利最近的一次机会了啊! 然而这个观点本身就是一种“历史修正”! 如果这一次,为了大局,他们可以扭转时空改变过去…… 那么下一次,是不是又有别的重要的理由,需要他们灵活移动底线呢? 时之政府那么多本丸,那么多审神者,那么多付丧神,曾经留下遗憾、为过去耿耿于怀的人或刀还少了吗? 一旦开了先河,失去约束的后果无法想象。 为了剿灭时间溯行军,难道时之政府要背弃多年的理念,成为曾经的敌人吗? 出于各种考虑,时之政府决定坚守一贯的信念。 五条悟才不管时之政府到底在坚守什么!在他看来,这群老顽固比烂橘子强一些,但命都没了也管不到他们这一代人用什么手段自救。 而且在白栖川对他坦露“未来”时,五条悟就问过了,得到解释后,他对时之政府的选择嗤之以鼻。 只不过当时纪藤肆也的研究进展尚未展露,他看不到前往“未来”的可能性,更别提插手了。 然而白栖川却说:“我倒是觉得,说不定这个时代的人真的可以做到从源头解决。如果有科技或手段真能做到,建议你纳入考虑。” 五条悟有点惊讶,挑眉道:“你赞成这种做法?我还以为你也是那种,”五条悟比比划划指指点点,“那种墨守成规循规蹈矩的顽固派。” “不过也对,”五条悟没等白栖川回话又自己说服了自己,“你如果墨守成规也不会跟一把刀子精谈恋爱。” “……” 那时穿越时空不过是空想,而现在…… “加把劲啊,需不需要硝子给你来发反转术式?哇小肆你不会猝死吧?现在亢奋得有点像回光返照哦。” “需要,麻烦家入医生了。”纪藤肆也自动忽视五条悟后两句话。 * 其实说得简单,但实践起来困难重重。 首先,“未来”的坍塌程度难以预测,所谓的“十五年前”究竟还存不存在都是个未知数。不过纪藤肆也倾向于存在,因为时空不稳定,根源一定存在。 其次,“历史人物”不能离开本时间点,他们需要作为锚点留在现世稳定时空。如果他们穿越,这个世界绝对会坍塌得更快! 研究基地会议室,虎杖悠仁全程眼巴巴瞅着纪藤肆也,积极举手提出疑问:“那岂不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满足条件?因为我们都是历史人物嘛!” 毕竟他就作为“必须死过一次的历史人物”被杀了诶! 其实虎杖悠仁非常期待穿越时空的,因为那超级酷! 伏黑惠也皱眉,他不认为办事十分可靠的纪藤先生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 纪藤肆也疲惫地揉揉眉心:“不,还是有符合条件的人的。” “没错,那就是不被定义不受局限的世界最强五条老师!”五条悟自信。 “不,不是你。”纪藤肆也冷漠。 “没错,强大的咒术师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相比跳脱的五条悟,更加成熟稳重的可靠成年人降谷零在众人的视线中,一边思考一边分析道,“或许最佳选择就是,没有特殊能力但经过锻炼有一定武力的普通人。”比如他自己,就完美符合。 “只是武器威力还是个问题,不知道申请下来需要多久……” “你们这种存在感极强、随便做点什么都在改变世界的人,究竟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随便串门啊?” 纪藤肆也无语了,这群人还有没有自知之明? 赤井秀一不受大部分人欢迎(特指降谷零和纪藤肆也),但他还是找到理由参加了这场内部会议。他笃定地说:“纪藤君应该已经有人选了吧?” 是的。 能够穿越时空的只有九方阵和纪藤肆也。 “为什么?”伏黑惠惊声,“请给我个理由!” 为什么会是九方阵? 九方阵甚至没有在场!为什么会牵扯到他? 纪藤肆也是时空转换器的总设计师,他要亲身前往可以理解。但这里这么多实力高强的人主动请缨,为什么要让九方阵去冒险? 伏黑惠强烈反对,但无论他如何申请想要替代九方阵,都被纪藤肆也驳回。 无论其他人如何震惊如何反对,纪藤肆也只能给出单薄的理由,其余任凭他人想象猜测。 “很奇妙,”面对众人的质疑,纪藤肆也依旧彬彬有礼,他斯文地对伏黑惠微笑,言语却透露一丝倨傲。 “但这个世界上,确实只有我和九方君跳脱于历史之外。” 要问为什么? 因为玩家才是最特殊最牛X的! 痛恨自己没有写轮眼(×)的命运吧! * 知道内情的都是聪明人,很多事情无需多说,所有人都能想到。 那就是,离开的人,还能回来吗? 跳脱与历史之外,也意味着他们在这个时间的现世并非作为锚点存在,改变历史修正主义者搅乱风云的未来后,他们真的能安然无恙地回归吗? 回来之后,这世上的所有人,还记得他们吗? 那些羁绊,在改变后的时空中,还会保留吗? * 在伏黑惠的忐忑不安中,短暂却一步一步的坚实积淀终于迎来繁花盛开的一天。 经过顶尖人才日以继夜地研发,以及闪耀群星共同托举拱立的天才的灵光一闪,纪藤肆也团队跨时代的成果终于面世。 时空转换基于一种全新的粒子,与灵力、咒力相似但不同。脱胎于灵力驱动的时空转换器,这种新粒子驱动的时空转换器,不再局限于审神者或付丧神这类拥有特殊能力特殊身份的群体,它是真正意义的人类科技! 人类科技的意思是,它的诞生是普通人智慧的结晶,不受制于特定人群,毫无特殊才能的普通人只要搞清操作方法都能使用! 这是震撼世界的科技! 这是颠覆性的科学! 在众多科研人员喜极而泣的背景声中,纪藤肆也长期绷紧的那根弦终于可以松懈一会。 他没管束其他人如何狂欢,在一片片道喜声中逆流独自回到研究院的单人间,洗漱躺下。 睡着前他想:这次不定闹钟了,睡到自然醒吧。 * 离家之前总要与亲朋好友告别。 更何况这一次不只是“离家”,简直是“离世”。 (笑) 时空转换器自从研制成功后,所在的区域便被严格封锁,除了纪藤肆也本人,任何人也不许进入。 研究员被安置在其他安全的地方,待考察与保护期结束便会另行安排。所以这个建立地点极为隐蔽的研究院内,除了绝对信任的外围安保人员,已经空无一人。 半小时后,将只有纪藤肆也和九方阵两个人进入时空转换器操作区域,进行跳转。而其他人必须严格在界限外,避免时空拉扯卷入其中。 纪藤肆也独自坐在研究院的石凳上躲太阳,耐心地等九方阵与高专的朋友们告别。 九方阵正被他的同期、上一级前辈、老师们围住悉心叮嘱,而摘下兜帽的少年时不时点头应和。没打理好的发丝随着他的点头幅度摇摆,竟然让他显得格外乖巧,像个上课会乖乖举手回答问题的好学生! 被咒术高专以外的人见到,一定会大骂这么说的人长眼睛了吗? 天哪!他可是从小就莽出了“小疯子”的外号,刚屠杀了咒术界大量元老,一双手洗一百遍都红得滴血的强大魔鬼! 怎么会和“乖巧”二字沾边? 九方阵被众多咒力强大颜色乌漆嘛黑的人团团围住,但他却没有丝毫恐慌。 曾经会给他带来压迫的强大咒力源,如今在他身边却只会让他的心里燃起暖融融的亮光。曾经万般拒绝的靠近和身体接触,如今也能够自在地享受。 “小阵,不要受伤,不要莽撞,战斗以外的事情一定多听肆也先生的话。” 虎杖悠仁拍拍九方阵的后背,试图传递给他力量,最后那只温暖的手搭在九方阵左肩,郑重地说:“我等你回来,所以,一定要回来啊!” 九方阵也面向虎杖悠仁的方向郑重点头。 这个在他入学高专后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毫无侵略性却一下子打破他封闭自己的龟壳的人,经历无数坎坷磨砺,依然如同最初一般,用阳光般灿烂却不会灼伤他的温度,靠近他,影响他,温暖他。 虎杖悠仁永远不会伤害九方阵,永远不会辜负彻底放下警备心的小动物的心意。 “没错,九方阵你听好了,我们明年还要跟京都高专那群家伙们大干一场,虽然无论怎么想我们都不可能输,但是这可是重要的集体活动,你可不准缺席!” 钉崎野蔷薇大力拍上九方阵右肩膀,强硬地命令道。如果忽视她泛红的眼圈,还真有大姐头的风范。 不过反正九方阵看不到。 前辈们和老师想说的嘱托也都说完了,接下来该轮到伏黑惠和九方阵说点什么了。 这段日子,伏黑惠一直是最反对九方阵以身试险的人,但九方阵执意要去,伏黑惠无论出于大局还是出于尊重九方阵的想法,都无法阻止。 可他的私情在抗拒! 他只要一想象,在九方阵战斗、受伤、流血、迷失在未知的时空、目力所及无人可依、找寻不到回来的路、孤独恐慌需要陪伴的时候,他优哉游哉地躺在高专宿舍享受空调、在操场上锻炼体术、一无所知地做着日常祓除咒灵的工作…… 他就坐立不安,食不下咽! 如果可以,他真心希望自己能够代替小阵! 伏黑惠陷入了严重的焦虑。 他为九方阵的穿越做了大量准备,还临阵磨枪地拉着九方阵训练体术等等。这样事无巨细地操心到了最后一天。 道别的时候,九方阵表示有话对他说。 于是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放下了恶搞般压着九方阵肩膀的胳膊。 九方阵牵起伏黑惠的手,拉着他往旁边走去。 显然是有悄悄话不想让其他人听。 其他人当然体贴地给小情侣留出空间。 才怪! 不止熊猫和狗卷棘的耳朵长长的伸出去,虎杖悠仁简直恨不得把耳朵扯下来揣九方阵帽子里!而最八卦的五条老师,要不是被禅院真希狠狠阻止,绝对会打电话给伏黑惠要求现场直播! 这群毫无边界感的人! 伏黑惠回头凶狠瞪他们一眼。 嗑cp上头的钉崎野蔷薇悄悄跟学姐讨论,觉得九方阵说不定会再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拉住伏黑惠衣领亲上去! 真希则认为,伏黑惠才应该是更主动的那一方才对,这个闷骚学弟刚刚一反常态沉默异常,必有蹊跷!说不定会在沉默中爆发。 “跟我来,走之前,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瞧瞧!多么令人误会的发言! 只见九方阵牵起伏黑惠的手,把他整个人拉过来面对面。 面对最亲近熟悉的人,伏黑惠难得咽起口水。 他和钉崎想到一块去了,九方阵现在这个表情、这个态度,太熟悉了啊! 这简直梦回他们俩在东京校京都校联谊时候的社死场面啊! 九方阵不会又要…… 不会吧…… 虽然他们的关系已经今非昔比,但是这么多人面前,还是克制一点、咳! 九方阵凑过来了,伏黑惠当然不可能推开。 然而令他不知是松一口气还是失落的是,这只是一个非常用力的拥抱。 非常用力,伏黑惠感觉自己即将要被拦腰折断! 什么胡思乱想也没了。 (虚弱) 等到九方阵终于抱够了松开,伏黑惠终于能正常喘息。 刚刚五脏六腑都要被压碎了! 伏黑惠以为这个报复一样幼稚的死亡拥抱就是九方阵“必须要做的事”,正当他打算最后再违背一次酷哥人设进行婆婆妈妈的嘱托时。 九方阵石破天惊道:“伏黑惠,我很喜欢你。” “我很爱你,但我可能回不来了。我要跟你分手。” 伏黑惠懵逼,脸都不红了。 “啊?!” 偷听的虎杖悠仁发出尖锐的爆鸣声:“诶——!!!!!” “你(重音)怪叫什么?” 八卦雷达响了的钉崎野蔷薇没忍住瞅了虎杖悠仁一眼又一眼。 九方阵还没说完,在众人的呆滞眼神中吐出后面的话:“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你就是单身。如果我回来了,我们再复合。”平铺直叙,意简言赅,毫无铺垫。 伏黑冷静问道:“你从哪里听的?” 九方阵祸水东引:“耳濡目染,熊猫看的电视剧更多,他比较懂这些。” 被众人目视的熊猫恨不得把庞大的身体缩起来。 “我不是,我没有……” 不是,你当谈恋爱是过家家吗? 伏黑惠黑脸:“不许!” 怒而不顾九方阵反抗,狠狠蹂躏他那头炸毛。 小阵提分手没分成,最后当然是被制裁了。 (喜闻乐见) * 纪藤肆也坐在长凳上,看着不远处咒术师们的热闹。 被咒术界与普通人社会排斥的小疯子终于也拥有了珍贵的羁绊,真好啊! 玩家狠狠感慨! 旁观的纪藤肆也作为玩家的一部分,当然也有同样的感觉。 就像麻木的成年人旁观高中生的喜怒哀乐、友情、羁绊时,会感慨真是青春啊……身为早已脱离青春期、成功有为的社会人士,纪藤肆也被工作和无数计划充斥的大脑也仿佛被感染,竟然破天荒产生了羡慕的情绪! 虽然他的成功之路还算通畅,但从来都是他一枝独秀,一骑绝尘将身后无数同行者甩在身后。 功成名就时,他好像不需要与任何人分享他的成就感,因为祝贺与恭维还有那羡慕嫉妒的眼神就是他最好的兴奋.剂。 失意消沉时……不好意思,有这种情绪吗?想不起来。 竞争,攀比,奋斗。 他要在自己的领域比所有人强才行! 但永远有更强的人。 前方的路永远走不完。 其实极其偶尔,也会怀疑自己奋斗的意义,但更多时候,浅薄的满足感足以填充内心。 只是,纪藤肆也看着被团团围住的九方阵,突然想。 他的羁绊寥寥无几,死去或是回不来,或许也没有人会真情实感留念吧。 这个时候,同样远远围观咒术师打闹的赤井秀一走过来。 “纪藤君,”他朝纪藤肆也点头,“随身携带的武器都准备好了吗?” 纪藤肆也点头。 他被紧急培训了现代热武器的使用技巧,尤其是易于携带的小型枪支,更是重点突击练习。 青年天赋异禀,而且身体受过长期锻炼。只要他有心去学,教给他的技巧通通迅速上手,很快达到最初设定的标准。 教授他基础战斗技巧的教官大为赞叹,很多年没遇到这样的好苗子了啊! 后来,更是由身居高位的降谷零亲自指导他射击和对抗训练。不求让他短期内成为战斗人员,至少面对敌人能有自保能力。 一旦独自陷入危险,求救信息阻塞,好歹要撑到九方阵去救他。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纪藤肆也和九方阵相当于一个人,不会出现信息无法传递的情况。不过纪藤肆也很乐意学习这些提升自己,他享受攀登的过程。 赤井秀一现在问的正是纪藤肆也练习时使用的手枪。 那是降谷零专门为纪藤肆也秘密申请的武器,他认为纪藤肆也无需追求武器威力,毕竟遇到时间溯行军,热武器很难说能否起到作用。他更适合射程远、体积小、轻便易于携带的小型枪支,来应对同样是人类的敌人。 赤井秀一还曾询问纪藤肆也是否需要自己的指导?被降谷零呛声回去。 护犊子一样拒绝纪藤肆也与可疑人员接触的公安表示,多管闲事的FBI哪里凉快哪待着去! 比如现在,看到赤井秀一凑过去,降谷零雷达动了,立马也毫不示弱地跟过来。 两个人一碰面就针锋相对。 “呵,今天也不是节假日,东都大学的高材生怎么没去上学?” “安室先生不是也没去打工吗?今天的午餐吃三明治好了。” 纪藤肆也发现,降谷零在他面前和在赤井秀一面前简直两模两样,遇上他这个假室友,降谷零就跟吃枪药一样,不是火爆就是阴阳怪气。 看来这两个人之前发生过不小的矛盾。 降谷零冷哼一声,扭头对纪藤肆也说:“别轻易信任他,这个人的心思深得很。你也知道他曾经利用你的同学身份接近你试图打探消息吧? FBI能这么快问着味追过来,绝对是他在捣鬼!” 被明着骂的赤井秀一眼神犀利,当他不再伪装冲矢昴,不再戴着强装斯文的眼镜,那绿色瞳孔中锋利的光芒便难以掩盖,当他注视谁的时候,对方会感到强烈的压迫感。 不过在场的人都不怕就是了。 赤井秀一不甘示弱,对纪藤肆也说:“这么说来,你面前这位降谷零更不简单呢。表面身份是咖啡店服务员,同时兼职私家侦探屡屡侦破奇案,真实身份却是卧底在黑衣组织多年的公安。” 他斜视降谷零一眼:“身份这么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相比起忙碌的降谷零先生,我还是甘拜下风。” …… 纪藤肆也莫名其妙被卷入赤井秀一和降谷零的交锋中。 换作其他人,可能会觉得此时此刻气氛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但纪藤肆也看着呛声的两人,突然忘记了刚刚弥漫周身的孤独感觉。 说到底,他实在是一个太过冷漠的人。 从前作为歌手时情感炽烈的粉丝、学业生涯中萍水相逢的朋友、独立门户后互相学习共同为一个目标钻研拼搏的同事……都无法在他心中留下多么深厚的印象。 现在看来,反倒是一直看不顺眼的“不上进”同学,和心怀鬼胎结识却阴差阳错为了阻止世界毁灭并肩作战的公安,与他们相处,也驱散了前路未明孤身上路的寂寞。 纪藤肆也想起对九方阵的淡淡羡慕,恍然觉得,竞争来竞争去又有什么意义?浅薄的满足感和快乐如果真的能支撑他一辈子,那为什么一股前所未有的愉悦触动了他的神经? 他本以为自己不需要他人或客套或真情实感的告别,他本以为自己对于社交手段和社交潜规则早已看透厌倦,因此懒得参加成功后的狂欢,最后时刻也同样婉拒了同事们的依依惜别。 但原来,他好像也没有高人一等。 孤身离开前,他还是希望身边热闹点。 面对FBI探员和公安卧底的关心和嘱托,当然,夹杂着大量拉踩和阴阳,纪藤肆也对他们的好意全盘接受,并本着对他们矛盾起因未知真相不予置评的态度,谁也不帮谁也不踩。 纪藤肆也扶眼镜。 也许这也算羁绊吧。 结果临行前这半小时里,因为赤井秀一对降谷零教学能力的质疑,纪藤肆也被拉去展现教学成果。 他被降谷零用狗狗眼拜托,一定要让眼瞎的FBI好好看看他的能力!拜托了! 于是安安稳稳坐着的纪藤肆也最后的半小时变得兵荒马乱。 他收回刚刚希望身边热闹点的话。 纪藤肆也:我没惹任何人! 这就是打破日程的代价吗?只不过半小时的日程空窗期,就要被战火烧身。 只是坐着吹吹风顺便躲个太阳,就被卷入纷扰成为中心的纪藤肆也: 这就是羁绊吗? (虚弱) 第106章 本以为来到2190年后, 败溃的敌人踪迹要寻找好久。 没想到初来乍到,便收获了一些线索。 这些线索是被人刻意留下来的。 其中种种细节,绝不仅是侦查手段能够获得, 更像是某个历史修正主义者叛变,故意泄露给他们! 不,也没到叛变的程度,毕竟这些线索传递的方向与希冀的获益者并非时之政府。 而是,留给有缘人? 纪藤肆也是在一本古籍中发现细节的。 时之政府从历史修正主义者的老巢里带回大量古物,这些古物有的珍贵甚至名留青史却下落不明,有些只是时代古老并无巨大的历史价值。 它们被历史修正主义者从未知时空带出,时之政府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调查那些意义非凡的珍贵文物在历史上失踪的时间, 而不重要的东西暂时就先堆在仓库。 此时的时间点, 时之政府刚刚大胜而归, 纪藤肆也和九方阵按照早就准备好的理由, 顺利打入时之政府内部, 并受到接待。 纪藤肆也更是获准在战利品中寻找线索。 而这本古籍,很快被纪藤肆也注意到。 因为白栖川在供职于时之政府时,鹤丸国永曾在万屋的古物堆里淘到了这本来自审神者家乡的古书, 并作为礼物送给白栖川。 白栖川十分珍惜,翻阅了许多遍,并且将古籍好好打理保存。 江玖觉得很奇妙,他第一反应是:原来这本书是从时间溯行军手里缴获来的哦。 江玖在纪藤肆也身体里不由多看两眼。 “这可真是太巧了!” 这本封面古旧的书在琳琅满目的仓库中实在不起眼, 若不是对于白栖川而言意义非凡,所有看到这本它的人都只是一眼瞟过。 唯有纪藤肆也,因为多看的两眼,意识到不对。 他和白栖川的记忆进行对比,确认, 这就是鹤丸国永买给白栖川的那一本! 并且,不是最初的古籍,而是经过白栖川精心打理去除污垢后仔细修复的书! 这是一本15年后的书! 纪藤肆也飞速推理。 为什么这本书会出现在这里?谁会从15年后,特意从白栖川的本丸盗取一本书,并且恰好被时之政府从敌方巢xue中带回? 随着翻阅,纪藤肆也再次发现刚刚的认知错误。 这本书,并非真的由白栖川打理过,而是仿照白栖川的做法,大致修复整理过,尤其在封面和外观上,修复得几乎和白栖川那一本一模一样。 很明显,做这件事的人,背后的目的就是将线索留给特定的人——白栖川! 本丸对文学感兴趣的付丧神并不多,尤其书上只有汉字,付丧神们阅读困难。 除了白栖川本人,也只有歌仙兼定、鹤丸国永和三日月宗近寥寥几人读过。三日月宗近更是颇为喜爱,从白栖川那里借去了许久,偶尔还与审神者讨论几句。 纪藤肆也很轻易地推理到,自大侵寇伊始就失去踪迹的三日月宗近,实际上来到了这个时代! 他寻找到了这本书,并刻意模仿修复,就是为了留下线索! 在往后数十年都可能无人翻开的古老书页上,留下沉默的、隐晦的暗语。不知何时会被人发现,也许永远也没有被发现的那一天。 也或许,期待着15年后,有个喜欢新鲜感的付丧神心血来潮买下来,送给他的审神者,搏心上人一笑。 * 纪藤肆也在战利品仓库中,除了找到藏有暗语的古籍,还有白栖川曾买下的旧砚台,砚台内部藏着历史修正主义者接下来的动向。 除此之外,他还在各个地方,找到了三日月宗近刻意留下的物品。 有些信息已经失效,而有些信息却能起到极为关键的指引作用! 许多线索是超越时代眼光的,三日月宗近从十五年后而来,知晓十五年前的现在,时之政府错失了一网打尽的良机。 很显然,来到这个时代的他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打入了敌人内部,获取了初步信任,活了下来而不是被碎刀。 他渐渐知晓了历史修正主义者接下来的动向和藏身之处,结合未来的局势,更是推测出他们的下一步计划。 这世间唯有他,知晓未来又身处敌营,孤身一人拥有宝贵的决胜情报! 只是他作为时之政府一方唤醒的刀剑付丧神,依然被严加看管,无法向时之政府传递消息。 无奈之下,三日月宗近将希望的火种留给了未来。 未来,或许有人会从器物中得到关键情报,最终做出决定,出阵改变历史。 未来,也许命中注定的主公会相信灵力的指引,来到未曾涉足的过去,传承已逝之刃的意志,挽大厦之将倾,力挽狂澜。 * 纪藤肆也和九方阵的到来,并没有改变时之政府对历史修正主义者的围剿的进程。 他们没有对时之政府坦白一切,九方阵更是必须严格隐瞒身份,只作为一个普通咒术师跟随。 因为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正是为了“改变历史。” 其实这群败落溃逃的敌人,也只是和审神者没有区别的人类。 甚至其中还有由时之政府发觉灵力聘用后,堕落叛逃的审神者。 离开本丸和付丧神,长期接触污秽的时间溯行军,他们的灵力不再精纯,斑驳暗淡,直到被时间溯行军的秽物彻底污染。 但为什么还有人愿意加入呢? 因为他们被修正主义的思想洗脑。过去已然发生的事实本应不可撼动,但改变过去,将历史的发展随心所欲地扭转。拥有超自然的伟力,一旦改变成功,简直可以说掌控人类命运! 这样权力的诱惑实在是难以抵抗,因此历史修正主义者的势力总是能得到补充。 这一次双方大战,绝大部分历史修正主义者和时间溯行军主力部队都已经被时之政府剿灭,剩余的零星几个人本应掀不起浪花,不成气候。 但纪藤肆也知道,还剩下顽固份子穿越了时空,暗中向躁动的势力推广这种思想,最后借助武装恐怖分子和人类之敌咒灵的力量,东山在起,在十五年后险些颠覆了一切! 这时候的时空转移手段还比较落后,时空转换器尚未研发出便携装置。想要跳转时空,必须借助本丸中那种难以移动的大型器材。 而时空科技水平更加落后一些的敌方,他们的时空转换器效果十分不稳定。一直以来,借助它跳转时空的都是时间溯行军,很少有人类敢于尝试。尤其他们驳杂的灵力更容易引来检非违使的目光。 据三日月宗近留下的信息,负隅顽抗的历史修正主义者已经所剩不多,最后的核心人员计划留下最后一点点时间等同伴集结,在8月22日众人一同跳转,避免几人多次穿越遭遇实力强大的检非违使。 所以,若要做到斩草除根,他们必须在敌人穿越到现世之前,毁掉对方的时空转换器,或者直接击杀! 江玖考虑再三,认为九方阵如今的战力足以应对最后的战斗。 而他所缺失的机动性和视野,正好可以由玩家的另一双眼睛“纪藤肆也”补足。 不能让时之政府带领大量付丧神包围敌方,这样就失去了突击的意义,极为容易打草惊蛇。如果大批召集人手,说不定敌人在时之政府也有卧底,信息泄露,狡猾的敌人很有可能不等同伴来齐,提前跳转。而尚未到齐的顽固份子也可能因此逃脱追杀。 其实最好的方式就是战力单骑出阵,在最恰当的时间一击必杀! 敌人尚未开发出混合咒力的强力溯行军,他认为自己面对普通溯行军和灵力斑驳的人类,完全可以轻松应对。 不过,九方阵虽然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但他也不再是那个看轻他人力量的人。 如果有实力强劲付丧神的帮助,组成精简小队完成突击,九方阵不会拒绝。 于是由纪藤肆也交涉。 “你看这里,还有这里。”纪藤肆也展示自己的发现。 “这是那个时代流传千古的名作,书的内容和原版历史资料本该完全一致,但这几处被勾画成同音或字形相近的汉字。完整解读,就是他们的人手、位置和行动时间。” “好像真的是!” “还真是!”时之政府的核心工作人员围起来确认了情报真实性。 “这字迹好像有点熟悉……”甚至有熟悉三日月宗近这位付丧神的人认出了太刀的笔迹。 于是纪藤肆也以自己收到了卧底在历史修正主义者身边的线人传来的消息为理由,说服了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高层。 很多事情,只要他想,他就能做到! 通过争取,最终,他以一个身无灵力,体术只是正常人类范围的普通人的身份,成为了一支六人小队的队长。 队员则是九方阵,和几位借调来的战斗经验最为丰富的付丧神,萤丸、压切长谷部、小夜左文字和烛台切光忠。 * 8月22日,纪藤肆也确认最后一个人类鬼鬼祟祟进入了时空转换器所在的基地。 “是时候了。”他冷酷的说。 他下令展开屠杀。 九方阵在所有敌人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展开范围广阔的领域,将负隅顽抗的人类和时空溯行军最后的兵力包裹在黑暗中。 而这些无处可逃的敌人,只能哀嚎着被付丧神们收割,或在黑暗受到领域攻击悄无声息地死去。 纪藤肆也留在领域外,站在高处凝视全局。 时之政府势力以外的最后一台时空转换器,已经在战斗开始后第一时间被咒力毁去。 侥幸未曾被领域包裹的溯行军,也被极化后速度极快的小夜左文字一刀一个迅速击杀。 而三日月宗近告知的,修正主义者中残余势力权力最高的领导,正战战兢兢躲在时空溯行军庇护后,乞求付丧神们的屠刀晚一些到来。 而很快,眼见付丧神与咒术师势如破竹的局面无法改变,死亡近在眼前,强自镇定的人类崩溃了。 “你们是怎么知道是今天的?”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濒死的恐惧让身居高位的人露出狰狞的嘴脸:“绝对不可能!时之政府绝对不可能发现这里!即使是卧底也不可能知道!” “我们可是随机……”为了防止情报泄露,他们可是狡猾地做了大量迷惑眼线的布置,计划的日期直到最后一刻才决定,甚至许多决策为了掩人耳目是随机下达! “为什么会提前埋伏?为什么——” “绝不可能——呃……”一颗子弹送入男人的眉心。 纪藤肆也轻声道:“因为三日月来自未来。” 声音太小,距离又太远,即使是感官最敏锐的小夜左文字,也只是听到他们的队长呢喃了什么,没有听清内容。 至于敌人死前的质问?卧底不可能得到准确情报之类的…… 哦,敌人的话能信吗? 最终的决战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平平无奇地结束了。 残余的时间溯行军本来就不强,而自己一方战斗的主力实力又过于强大。这场改变局势的战斗好像可以称之为碾压。 以至于参与其中的刀剑付丧神,只以为这是一场简简单单的寻常战斗,清扫躲藏在犄角旮旯的敌人嘛,这种事他们常干! 时之政府也当然不知道,这毫无意外甚至基本没有战损的战斗,对于时空的长流有多么大的影响。 他们只会更加放心地欢庆一场彻彻底底的胜利。 而这一次的胜利,是名副其实的了。 【系统公告】 [钩连模式] 【咒与爱】最终剧情篇章——厮杀【死灭洄游】(生存模式)已通关。 【黑与红】最终剧情篇章——剿灭【三千鸦杀】(侦查/追逃模式)已通关。 【人与刀】最终剧情篇章——决战【大侵寇】(攻防战模式)已通关。 【您已通关】 江玖注意到,杀死最后挣扎的历史修正主义者后,【大侵寇】胜利标识跳出。这意味着,时之政府的历史因为他的存在而彻底颠覆。 最后的敌人消灭了。 即使再有残兵旧部,系统判定他们也绝不可能再成气候。 审神者与时空恐怖分子的战斗结束了。 盘桓在国家身处困扰多国红方多年的的阴影消散了。 掀开咒灵狂欢帷幕,造成人类与咒术师强者死伤惨重的“游戏”消弭于无形。 江玖通关了主线剧情,理论上这个游戏已经不会再有重大转折或跌宕起伏的故事值得他去体验。 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立马退出游戏,将【这是你的人生】这款游戏压箱底。 而是选择暂时留下,再停留一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有点怅然或是留念吧。 就像一款玩了很久的手机游戏,游戏体验单一,更新完全在给老玩家卖情怀。游戏实在玩腻了也许再也不会登录。 但它仍然留在手机里一直舍不得删。 懒得点进去,只是,看到那款熟悉的图标,还能想起曾经的热爱。 也许只有换手机的时候,才纠结一下要不要重新下载回坑。 江玖刚刚通关全部剧情,激情犹在,只是一直玩同一款游戏也产生了些许疲惫。 他想,至少,要让纪藤肆也和九方阵回家。 【完结】 第107章 时空和历史的变动是无声无息的, 不像世界末日,地动山摇,也没有天昏地暗, 空间裂缝。 甚至连打雷下雨都没有。 但纪藤肆也和九方阵无法判断,再停留下去,他们两个是否会成为这个时空的异动。 如果只是低调地停留,不做任何影响世界进程的事,世界线容许普通事件的容错,比如付丧神出阵历史,有时会吃饭住店,结识普通人, 也不见得历史因此改变。 然而, 纪藤肆也和九方阵:从不玩低端局。 悄摸的干了大事, 全世界都不知道。 时之政府还蒙在鼓里,不知此世时空已经颠覆,时空长河的拐点出现在2019年,自身所处的时代不知何时会化为泡沫或独自改道崎岖向前。 而河流主干将从2019年继续奔涌向前,作为正史,记载下人类的光辉。 也许主干未来会和支流重新汇合,也许主干将来再次出现新的分叉…… 那就交给将来吧。 “是时候回去了。” 纪藤肆也和九方阵一路打晕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 在一片混乱中,借用(抢夺)了时空转换器, 穿越回出发前的时间点。 被打晕的审神者醒来后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他们来历不明不安好心!” 另一个同样的审神者倒霉蛋安慰:“别气了别气了。他们俩毕竟帮了不少忙,我们派人去调查,问个明白。” “没错,这样的人物,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会籍籍无名的。” 然而出阵的付丧神将时空转换器拨到2019年,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两个人。 …… 回来了。 纪藤肆也将时空跳转的坐标设置成穿越的那一刻,一分一秒都不差。 当他和九方阵从刺眼白光中踏出,入目仍是熟悉的研究院。 甚至纪藤肆也研发的笨重的时空转换器都在他身后。 一切仿佛都不曾改变,就仿佛他们俩只是站在原地愣了一瞬间。 真的只是这样吗? 什么变化都没有吗? 他们俩从源头上改变了时间溯行军苟延残喘的历史,理论上,这个世界甚至没有经历过大侵寇,这里的人们应该如“正确”的发展一样,从未得知过时间溯行军、付丧神这类事物的存在。 那些对于白栖川、九方阵、纪藤肆也而言发生过的事,都有可能因果变动未曾有过苗头。 或许刻骨铭心互相纠缠的羁绊,也许在这个版本更新的时代,风一吹就散了。 这都是拯救世界必须承担的代价。纪藤肆也对自己说。 不过…… 纪藤肆也目光转向九方阵。 自己的事业看起来并无影响,毕竟成果就在他们身后摆着,总不可能自己的成就被别人夺去。 而属于自己的羁绊…… 想起明明是好心给自己送别,却彼此争锋相对的降谷零和赤井秀一…… 纪藤肆也黑线,和这俩笨蛋羁绊丢失也没什么可悲的。被卷入矛盾中心被拉拢争抢的自己才是最可悲的吧? 当然,要是这一次他与他俩的人生从未相逢,他也不介意给个面子认识一下。 纪藤肆也脑子转得快,转瞬就想清楚因果和代价,他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拯救世界不得不做的牺牲,我完全可以承担。 但是,旁边的这个“我”…… 他真的能接受任何往不好方向的改变吗? 九方阵没有纪藤肆也想得那么复杂。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出去,找伏黑惠他们聊聊穿越时空的经历。 他要让担心忧虑他安危的伏黑惠放下心来,跟他展示自己一点也没受伤的身体,对他说:“你看,我实力很强大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而且敌人都很菜,没有人能逃脱我的领域。” 他还打算,在对自己羡慕嫉妒的虎杖悠仁面前,告诉他“穿越时空也没什么特别的,战斗也和祓除咒灵、讨伐诅咒师一样,一点也不酷!” 说起来,九方阵已经有大半年时间没有躁郁发作。 他血刃高层后,仿佛放下了心结。 在那之后他很少情绪暴躁,也几乎不会情绪低落。心态几乎可以称得上常人一般平稳。 少年对同伴们更一步开放了自己的内心,允许他们进驻。同时性格也开朗了不少,至少不论是愤怒还是快乐,他愿意主动表达自己的情绪。 这对于少年都是极大的进步。 解除封闭,向关心自己的朋友们张开嘴,对自己的经历产生自然而然的分享欲,像个寻常的高中生一样。 当然,最关键的就是,抑制暴力倾向,克制动手解决困难的欲望。 ——这一点,九方阵还需要学习。 纪藤肆也难得惊恐,极为不体面地搂住九方阵,阻止急于和伏黑惠汇合的他,因为找不到出去的门就用咒力砸一个“门”出去的行为。 “喂!这儿可放着无法估价全世界只有一台的机器,你弄坏了还不是得我负责!” 唉,急躁的恋爱期青春期少年啊! 万一伏黑惠不认识你了,你是不是得把天都掀翻? 刚拯救的世界都得被你毁喽! 这下,纪藤肆也最后那点感伤也消失殆尽了。 * 万幸的是,纪藤肆也担忧的情况没有出现。 “穿越”计划核心人员,对发生的一切都存在记忆,“版本更新”后,与过去版本兼容了。 回到这个时间点,曾经解决过的大事件,大体结果也没有变动。 对计划接触越深,留有“旧版本”的记忆就残余越多,因此能够提前完成许多事。比如没有白栖川付丧神的帮助,虽然行动艰难许多,但黑衣组织依旧在多国围剿下破灭了。而羂索更是早早被五条悟从脑壳里翘出来,泄恨后碎尸万段,根本没有布置后面阴谋的机会。 ——对于锚点人物来说,简直是从某一刻起活了大同小异的两遍人生! 总体而言,结果与穿越前基本没有变化,对九方阵和纪藤肆也生活的影响也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细节具体发生了什么变动?就需要时间去发现了。 * 纪藤肆也发现,细节的影响还是有的。 比如,降谷零和赤井秀一的关系缓和,因为据说降谷零曾经死去的挚友这一次还活得好好的,被他怨恨的赤井秀一自然不再需要承担怨念。 当然,这俩人少一些针锋相对还行,握手言和成为好朋友是不可能的。 还比如——赤井秀一在东都大学发了三篇sci。 嗯? ? ? 啊? ? ? 谁? ? ? 黑人问号脸。 纪藤肆也不爽了。 严格来说,纪藤肆也在东都大学没待多久,也就发了三篇论文两个实用新型专利而已。 但是披着冲矢昴皮的赤井秀一天天打击犯罪组织,他哪有空写文章? 不是,你会多重影分身之术吗? 一个冲矢昴做实验,一个冲矢昴搞理论,一个冲矢昴冲锋陷阵? 纪藤肆也怒了。 他反手一个学术不端举报。 给我严查! 你背后那个FBI枪手的用词习惯我都熟悉了!就他总特立独行给某个专有名词用一种少见的说法! 果然是天生邪恶的FBI,本正义的科研从业者就该早点检举揭发你们! 去法庭上叙旧吧! 纪藤肆也顺便感受到危机感。赤井秀一这条学术咸鱼都惦记着蹦跶两下,他是不是也得抖一抖身上的盐? 免得别人以为,大明星纪藤肆也退出歌坛后,过上不学无术的躺平日子了! 兜里的东西还是得掏一掏,当然,核心机密还是得捂好。 于是,大量震惊世界的文章面世,在无数领域砸出巨大水花。 最先引发的是科学界的振动和质疑。 有一些理论物理学家狂热地公开发言:“纪藤理论提出了全新的时空模型,无论是数学推导和还是现有物理框架都能够完美兼容,这些成果完全可以颠覆学界对时空本质的认知!而新粒子是否存在,也许可以通过更深层次的数学推导间接验证。” “若论文中的模型被成功验证,即使只是部分验证,也会是划时代的成就!纪藤肆也开创了一个学说!大批物理学家将会投入该项研究,也许未来基于纪藤学说的成果将扎堆出现!” 但许多实验物理学家坚称“这种理论只是科幻猜想,怎么能发表在顶级的学术期刊上!” “全都是无稽之谈!假如理论没有错误,我们现在岂不是能穿越时空?” “纪藤肆也只是个学术小丑!如果这种不严谨的科学被学界承认,无疑是民科的胜利。” 与此同时,舆论进一步爆炸,媒体开始狂欢。 《人类攻克时间旅行》、《新粒子》、《传奇の龙纪藤独家专访》等等标题出现在新闻头条,引发公众热议。 网络上的发言更是百无禁忌。 一派畅想穿越历史、修复遗憾;另一派担忧如果真有时空穿越的技术,一旦滥用是否会导致历史崩溃或者社会动荡? 谁才有权利干预历史?政府吗? 一时间阴谋论和文化创作遍地开花。 游戏厂商开始筹划“拯救历史对抗修正主义”的题材,影视和文学界也蹭起热度。 “纪藤学说”的发表像是投下一颗“学术核弹”,短期内引起的激烈辩论和民众狂热甚至严重到政府不得不下场管控。 也许很快,这场短暂的科幻狂欢就会被社会遗忘,因为它的价值无疑需要时间去证实。 但毫无疑问,没有人认为,足以闪耀数个世纪的天才纪藤肆也已经将时空转换器变为现实。 采访中,被问到这个问题的纪藤肆也面对镜头微笑:“哈哈,理论转变成现实还得好多年呢!” * 被众人簇拥着回到高专,狠狠作为中心庆祝了几天,九方阵非常快乐。 他很庆幸自己来到了咒术高专,遇到了很好的老师、前辈和同期。 年轻的咒术师们带给他的安定感和幸福感让他整个人晕乎乎的。 甚至让他产生一种想法:做咒术师真好!我要当一辈子咒术师! 最好一辈子不毕业! (No!) 过了好几天,九方阵发现细节有变。 比如说…… 伏黑惠:“复合吧。” 嗯? 九方阵懵懵的。 他临走之前为了伏黑惠好,强忍悲伤提了分手,被伏黑惠反对到底,最后根本没分成功。 所以回来之后,细节变成他们真的分手了吗? 为啥? 从良的小疯子决定冷静思考。 他好歹先搞清楚事情经过。 “嗯……因为什么?” 九方阵问的是为什么分开。 伏黑惠以为他在问为什么复合。 他冷静道:“我有在反思,我应该对你更多一些信任。原谅我,这样的误会不会再发生。” 九方阵也冷静道:“什么样的误会?你怀疑我出轨了吗?” 轮到伏黑惠懵了:“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 九方阵觉得很有道理。 不信任、误会。 下一步就是互相揭发,翻旧账,开撕。 熊猫前几天给他分享的听书软件里有讲过这种情节。 果然,艺术取材于现实生活吗? 伏黑惠觉得不太行,正好虎杖悠仁路过,他一伸手把虎子薅过来,气急败坏低声威胁:“你惹的事,你来解释清楚。” 于是在虎杖悠仁和伏黑惠的解释下,九方阵终于明白了情况。 原来伏黑惠觉醒记忆非常晚,重来的这一次里,伏黑惠和九方阵因为一个误会冷战了好久。 之前虎杖悠仁假死,偷偷见了九方阵。九方阵虽然当时情绪失控,分不清现实与想象,但是他也因此认为虎杖悠仁还活着。 他把自己的认知告诉信任的伏黑惠,结果伏黑惠明面上安慰他怕他激动,实际上内心坚定地认为虎杖悠仁早已死去,九方阵见到的只是发病后的幻想。 在新版本里,九方阵发现伏黑惠真正的想法,九方阵觉得很生气,暴怒打了一架后分手了。 九方:哦,我脑子有病呗? …… 回到现在,伏黑惠再次说道:“事实上,在你的记忆中,应该根本没有发生过这种误会才对,我们一直感情很好,根本不曾分手。” “你离开前,还亲口说了你很爱我。” “我也是。”他眼神温柔地直视九方阵茫然的眼睛,即使天与咒缚根本无法收到。 “我也很爱你。” “所以,我们今后依然在一起,好吗?” 得知分手原因,原来伏黑惠当初完全把他的话当成疯言疯语了吗? 九方阵后知后觉感到生气。 他本来要澄清自己根本没分手,急于和伏黑惠贴贴,轻易就要答应伏黑惠复合请求。 现在他决定,要等伏黑惠再哄哄他才同意! 而且,为了复合,伏黑惠说了好多好多他喜欢听的话哦…… 明明之前从来不肯开口的。 他必须多说几句,以后也要天天说才可以! 虎杖悠仁煽风点火,“小阵才刚穿越时空回来,说不定还有时差没倒过来。伏黑你让他先好好休息嘛!恋爱的事还是需要清醒的时候再考虑呀!” 看到三个男.同期围在一起,觉得自己不能被孤立的钉崎野蔷薇正好凑过来,听到虎杖悠仁的茶言茶语,不由侧目。 牛啊虎杖!没想到原来你是这种人! 小看你了! 伏黑怒视:“你以为都是谁的错!” 虎杖挠头:“抱歉抱歉嘛!” “但是,我是有错,但不相信小阵的伏黑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他振振有词道。 “我可是完全站在小阵这一方的!” 九方阵·根本没分手:“……谢谢?” 悠仁还是那么可靠,但是总觉得不太对劲。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不用谢,毕竟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啊!当然要站在你这边!” “所以,”虎杖悠仁语重心长道:“不要轻易沦陷啊,小阵。” 钉崎:6 * 各方战争平息,尘埃落定。 在虎杖悠仁的央求下,五条悟拎着学生瞬移到电视台。 趁着纪藤肆也刚刚结束采访还没从后台离开,虎杖悠仁终于找到能和大忙人纪藤肆也见面的机会。 他认真地询问:“白先生和他的付丧神还也没有机会活过来呢?” 纪藤肆也回答道:“严格来说他们并未死去。” 随即有些讶异地反问道:“你不恨吗?据我所知,他们为了保护历史,杀了你一次。” “啊,这个啊……”虎杖悠仁揉揉耳朵,然后诚实地说:“一开始还是有点别扭的。” “但是后来了解原因就不了,白先生和他的刀剑们都是好人,而且他们拯救了世界诶!” 纪藤肆也不由侧目。 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种……难以形容……大度?开朗?总之就是非常想得开的人! 连杀死自己的人都能原谅。 “嘛,毕竟悠仁就是这样的笨蛋啊!”五条悟仗着身高,恶劣地一巴掌狠狠压上虎杖悠仁的粉毛,把学生压得一趔趄。 确实是个笨蛋。 纪藤肆也冷不丁问:“你很希望他们活下来吗?要用转换器回到过去改变历史吗?我思考过,改变某一些节点,或许可以让他们继续存在。” “咦——?!!这是能改的吗?”虎杖悠仁吐槽:“不是说改变历史会导致时空不稳定吗?好不容易解决这个大问题,再穿越不会越改越糟糕吗?”虎杖悠仁疯狂摇头。 “看怎么抉择喽。”纪藤肆也被制止也不生气,只是耸肩。 “哈哈哈,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还是不要做最好。”五条悟微微掀开眼罩,冰蓝的六眼直视纪藤肆也的双眼,虽然在笑,却并无笑意。 纪藤肆也毫不畏惧地对视回去:“据我所知,五条先生也有遗憾吧?你难道不想挚友毫无后果地真正活过来吗?” 五条悟沉默许久。 然后轻声哼笑一声,像是刚从回忆中醒来,语气都染上温柔。 “不了,”他坚定地拒绝了纪藤肆也令人心动的提议,“那样的话,我们和历史修正主义者有什么区别?” “不过都是扯着一面修正过去,创造更好的未来的大旗,为了一己私欲搅乱时空罢了。” “如果满嘴大义的他知道,一定也会觉得过于自私了吧……” 纪藤肆也沉默了。 这些咒术师,真的是…… 为保护普通人游走在生死之间,沾染疯狂底色。明明更加肆无忌惮一些也无可置喙,偏偏一个赛一个活得清醒。 令人敬佩。 虎杖悠仁还是不忘初心,对最开始的问题念念不忘。 “那白栖川先生、鹤丸先生和压切长谷部先生,还有那么多付丧神,它们就再也见不到了吗?这样的结局,不是太悲伤了吗?” “不,能见到。”纪藤肆也坚定地说,“在未来。” 由我来建立时之政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