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录合集》 第266章 灵童诡事录 一九九二年深秋的傍晚,我蹲在岳父家老槐树下剥着新收的板栗。两个小舅子蹲在屋檐下逗弄着刚断奶的小黄狗,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喊"姐夫快来",抬头正撞见大舅子家五岁的丫头举着竹竿要捅马蜂窝。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我嘴角不自觉上扬,忽地想起媳妇前些天说的旧事。 那还是1980年光景,青砖村家家户户都还点着煤油灯。十二岁的陈建军蹲在门槛上啃烤红薯,油灯把他单薄的影子拉得老长。村西头张家院里飘来呛人的檀香味,他吸溜着鼻涕把最后一口红薯塞进嘴里——张老四今早给拖拉机撞了,脑浆子溅在村口石碑上,这会儿正请了白云观的道爷来做法事。 "建军!"隔壁二牛扒着墙头探出半个脑袋,几片枯叶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张寡妇家院墙有个狗洞..." 话没说完,陈建军已经猫着腰窜了出去。两个半大孩子顺着田埂往西摸,秋风吹得玉米叶子哗啦啦响,远处乌鸦的叫声像钝刀划拉铁锅。张寡妇家后墙根果然塌了半截,墙洞里隐约能看见青布道袍翻飞,桃木剑上的铜铃叮当乱响。 "天清地明,秽气消散!"老道突然暴喝一声,陈建军猛地缩脖子,后脖颈的汗毛齐刷刷立起来。只见道士左手掐诀右手朝天一甩,陈建军清清楚楚瞧见半空中飘着件灰扑扑的褂子,前襟还沾着黑褐色的污渍,分明是张老四下葬时穿的寿衣。 "二牛快看!"他使劲拽身边人的衣角,却摸到一手冰凉——二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三步开外,脸色煞白地摇头:"哪、哪有什么东西?" 当夜陈建军就发起高烧,额头烫得能烙饼。陈老爹举着煤油灯掀开儿子被窝,发现孩子浑身青紫,指甲缝里嵌满黄泥。请来的神婆绕着床撒了三圈香灰,突然厉声喝道:"张家的!活着时候不积德,死了还要祸害童子身!"香炉里三炷香齐齐拦腰折断,陈建军哇地吐出一滩黑水,里面混着几片碎纸钱。 转眼到了1985年开春,村东头老陈家又出了怪事。八岁的陈建民蹲在堂屋门槛上数蚂蚁,爹娘说要去看王会计家新买的牡丹牌电视机。暮色像打翻的墨汁漫过门槛时,他忽然听见里屋传来"咯咯"的笑声。 "来玩呀。"穿碎花夹袄的男童从床底下钻出来,红扑扑的脸蛋像年画上的娃娃。陈建民愣愣地看着这个比自己矮半头的孩子,对方手腕上银铃铛响得清脆,"我们来滚铁环。" 青砖地面不知何时变得绵软如泥,铁环滚过的地方泛起阵阵白雾。男童突然躺倒在地,骨碌碌朝着后山方向滚去,花衣裳沾满草屑仍咯咯直笑。陈建民追到山脚时,月光正照在一处塌了半边的坟包上,墓碑歪斜着露出"早夭童子"四个字。 "建民!"炸雷般的吼声惊得夜枭扑棱棱飞起,放羊归来的孙老六死死攥住孩子手腕。陈建民茫然四顾,这才发现自己在往悬崖边上爬,裤腿被荆棘划得稀烂。更瘆人的是,孙老六背着的猎枪管子上,正滴滴答答往下淌黑水。 这事过去半个月,村里老辈人才敢念叨。说后山乱葬岗埋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民国三十八年吞金死的,埋的时候穿了身绣金线的花衣裳。孙老六后来悄悄跟陈老爹说,那晚他看得真真儿的,建民背上趴着个没下巴的娃娃,手指头比常人多了三节。 去年清明上坟,我跟着两个舅子去后山。走到半山腰老槐树底下,三十多岁的陈建军突然打了个寒颤,指着树杈间飘荡的塑料袋说:"姐夫你看,是不是像件灰褂子?"山风卷着纸灰掠过坟头,陈建民摸出根烟递给我,火苗蹿起时,我分明看见他拿打火机的手在微微发抖。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投在新修的柏油路上,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两个舅子摸出手机给家里报平安,智能手机的蓝光照亮他们眼角细细的纹路。我想起媳妇说,建军至今不敢穿灰衣服,建民家里从不买带花纹的床单。新时代的灯火通明处,那些陈年旧事就像老屋梁上的蛛网,总在某个起风的夜里悄悄颤动。 喜欢民间故事录合集请大家收藏:()民间故事录合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7章 沙雅夜魇 乌鲁木齐的暮色像融化的焦糖般黏在车窗上,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沁出细汗。后排座椅堆满红色绸缎和庆典道具,老表张建军蜷在副驾驶打盹,呼噜声里夹着韭菜盒子的味道。这是2008年深秋,我们刚结束昌吉国美开业典礼,又要赶赴八百公里外的喀什分店。 "建军,醒醒换班。"我碾过减速带时颠醒了他。后视镜里,十二米长的货柜车正吞吃着我们的尾灯,车头贴着褪色的《古兰经》经文。老表揉着眼摸出泛黄的地图册,手指沿着314国道划到阿克苏:"过了库尔勒得下沙雅,走国道才赶得上明早典礼。" 导航仪是上个月花八百块买的二手货,屏幕泛着诡异的绿光。路过达坂城时飘起盐粒般的雪碴子,仪表盘显示室外温度已降到零下七度。凌晨两点驶入库车地界,高速路牌突然密集起来,每隔五公里就跳出个"沙雅2KM"的箭头。车载时钟的荧光指针在黑暗里一颤一颤,像被冻僵的蟋蟀腿。 "邪了门了。"我猛踩刹车,前轮在冰面上滑出半米。老表惊醒时撞到车顶的平安符,铜铃铛叮叮当当响成一片。三十米外的蓝色指示牌在车灯里泛着釉光,分明还是"沙雅2KM"。 老表摸出半瓶伊力特灌了两口,酒气混着哈气喷在挡风玻璃上:"龟儿子导航坏了吧?"屏幕上的光标确实在铁路图标上跳动,离我们所在的G3012高速隔着一片戈壁滩。这时后视镜闪过两点红光,那辆贴经文的货柜车正缓缓逼近,车头经文在雪光中忽明忽暗。 我们决定绑红绸带做记号。当第三次看见自己系的绸带在夜风中飘成血舌头,老表的打火机已经擦不出火苗。车载收音机突然爆出杂音,维吾尔语新闻播报里夹杂着类似铁轨摩擦的锐响。温度计显示车外骤降到零下十五度,空调出风口却吹来带着骆驼刺味道的热风。 "下道!管他妈什么口子!"老表突然踹了脚工具箱。轮胎碾过隔离带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车灯劈开黑暗的瞬间,我瞥见路基下有成群的红柳枝在风中摆出朝拜的姿势。导航屏彻底黑掉前,最后闪烁的坐标定格在北纬41°17''——后来查地图才知道,那里是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无人区。 砂石路像条褪皮的蛇在车灯下游走。后视镜里那辆货柜车竟也跟着下了高速,车顶经幡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老表突然指着右前方惊呼,三百米外赫然立着第五块"沙雅2KM"路牌,牌杆上缠着我们半小时前系的红绸带。 这时货柜车突然加速超车,车厢铁皮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当它横在路中央时,我们才看清车头根本没有司机。经文贴纸下隐约露出褪色的汉字,像是某段被涂抹的工程编号。驾驶室里飘出羊膻味,车窗上结着厚厚的冰花,隐约可见内壁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 "倒车!"老表的吼声被突如其来的沙暴吞没。狂风卷着盐碱土拍打车窗,仪表盘所有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后视镜里,货柜车正在沙尘中扭曲变形,车厢铁皮像融化的蜡烛般剥落,露出里面森森白骨——后来才知那是胡杨枯枝,但在当时确实像极了人骨。 轮胎在沙地里空转时,远处忽然亮起两点昏黄的灯。老表抄起庆典用的铜钹猛敲,金属震颤声惊飞了藏在红柳丛里的渡鸦。来的是辆运羊的东风卡车,车厢里咩咩声此起彼伏。维吾尔族司机阿迪力摇下车窗时,我闻见浓烈的莫合烟味。 "你们汉族人胆子比骆驼大。"他嚼着鹰嘴豆嘟囔,示意我们跟上。后视镜里那辆幽灵货柜正在沙暴中解体,经幡碎片像黑蝴蝶般飘向塔克拉玛干深处。跟着运羊车拐过七道沙梁,沙雅县城的灯火突然从地缝里冒出来,恍若海市蜃楼。 天亮后我们发现,昨夜反复经过的"鬼打墙"路段,实则是新修的高速路与废弃的315省道重叠区。那些诡异的路牌,是半年前修路时未拆除的临时标识。至于那辆消失的货柜车,养路工说可能是九十年代失踪的运油车——当年司机为抄近道闯进流沙区,连人带车被沙漠吞没。 在喀什店庆典礼上,老表悄悄给阿迪力的卡车系上红绸带。铜钹声响起时,我看见县道尽头有辆货柜车的幻影正在阳光下蒸发,车头残破的经幡在热浪中轻轻摇晃。 喜欢民间故事录合集请大家收藏:()民间故事录合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8章 图书馆诡影 2003年的深秋,江城市第七中学的梧桐叶簌簌飘落时,我作为转学生第一次踏进这个被铁艺栅栏分割成三六九等的校园。主教学楼斑驳的墙皮上,"知识改变命运"的标语正在剥落,而马路对面的图书馆大楼在晨雾中沉默矗立,暗红色砖墙上爬满的常春藤像某种活物,随着秋风泛起细密的波纹。 "那是实验班的地盘。"同桌周晓雯咬着豆浆吸管,目光追随着几个白衬衫的身影。他们胸前别着金红相间的校徽,捧着咖啡穿过林荫道,铜钥匙串在裤袋里叮当作响。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叫陈默的男生,作为高三(7)班的"锁长",他右手指关节永远沾着粉笔灰,左腕戴着的电子表每到九点五十就会震动——那是实验班独有的晚自习下课铃。 变故发生在霜降那天。我值日倒垃圾时,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瓷器炸裂的脆响。四楼某扇雕花玻璃窗的雨棚上,青花瓷笔洗的残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而楼下新搭的脚手架正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早读课时,教导主任阴沉着脸宣布图书馆三楼厕所维修,我却注意到陈默的异常——这个向来挺直如松的男生,此刻正死死攥着钥匙串,金属齿痕深深印在掌心。 "那天窗台上坐着个人。"两周后的体育课上,张昊在单杠下压低声音。作为陈默的关门搭档,他亲眼见证了古籍阅览室的恐怖一幕:月光从彩绘玻璃窗斜切进来,在两排红木书架间投下个无头黑影,那影子佝偻着脊背,枯枝般的手指正划过《地方志汇编》的书脊。他们逃窜时撞翻了资料车,1998年的旧报纸雪片般纷飞,其中某版右下角有则豆腐块新闻——"市重点中学学生深夜坠楼"。 流言像野火般蔓延时,高二(3)班的林小棠成了活生生的注脚。这个父母跑长途货运的姑娘,在某个起雾的深夜被困校园。她蹲在女厕最外侧隔间时,听见尽头的呢喃声像湿漉漉的蛛丝缠上来。后来清洁工发现,最里间墙壁上多出五道抓痕,白瓷坑里沉着几绺黑发,而换了三遍的声控灯总在子夜时分诡谲明灭。 真正让我窥见真相的,是帮语文老师取教案的那个午后。古籍修复室里霉味刺鼻,阳光透过缠枝莲纹窗棂在地面投下细碎光斑。当我踮脚去够顶层档案盒时,后颈突然窜起凉意——玻璃窗上黏着张人脸,像被按扁的面团般缓缓蠕动,嘴角咧到耳根时露出满口细牙。我踉跄后退撞翻资料架,泛黄的《江城晚报》散落满地,1998年10月25日的头版照片里,穿着旧式蓝白校服的男生仰面躺在图书馆前,身下洇开的血渍宛如破碎的秋海棠。 毕业典礼那天,我在校史馆的玻璃柜里看到了那个青花瓷笔洗。展签上"2003届实验班全体师生捐赠"的字样在射灯下泛着冷光,而捐赠日期分明写着11月3日——那正是瓷片如星子坠落的雨夜之后第三天。窗外忽然刮起穿堂风,常春藤叶子沙沙作响,恍惚间我仿佛又看见陈默攥着钥匙串匆匆走过的身影,他的白衬衫后背上,隐约洇着个手掌形状的暗痕。 喜欢民间故事录合集请大家收藏:()民间故事录合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9章 七日回魂记 1998年夏末的清晨,槐花巷的青石板路上还凝着露水。三婶娘家那栋褪了色的红砖小楼里,七岁的园园正坐在雕花木床沿上。晨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玻璃窗斜斜切进来,细小的尘埃在光束里跳着圆舞曲,落在她僵直的脊背上。 "园丫头,太阳晒屁股喽!"奶奶端着搪瓷脸盆推门进来,盆沿搭着的毛巾还冒着热气。老人眯眼瞧见孙女穿着碎花睡裙的瘦小身影,像截木头似的戳在床沿。床头柜上的铁皮闹钟咔哒咔哒走着,时针分明指着六点半。 奶奶絮絮叨叨把毛巾拧成麻花状:"昨儿刚给你缝的新书包,别让隔壁二小子又抢了先......"话音突然断了。她发现床上蓝白格纹的床单平整得像块冻豆腐,连个坐痕都没有。 "园园?"老人枯枝似的手搭上孙女肩头,指尖传来刺骨的凉。孩子细软的头发丝在晨光里泛着金,却像被冰霜冻住了似的纹丝不动。奶奶慌忙扳过孩子单薄的肩膀,正对上双黑漆漆的瞳孔——那瞳仁扩散得几乎占满整个眼眶,活像两颗浸在清水里的黑葡萄。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呛得人鼻腔发酸。穿白大褂的医生翻着化验单直摇头:"各项指标都正常,要不......去省城拍个脑CT?"诊室外的梧桐树上,知了扯着嗓子嘶鸣。奶奶攥着孙女冰凉的小手,感觉握着的是一截刚从冷柜里取出的藕节。 巷子口的老槐树下聚着七八个摇蒲扇的妇人。穿绛紫色绸衫的刘奶奶忽然"哎呀"一声,腕上的银镯子撞得叮当响:"今儿初七!"众人齐齐倒抽冷气。两年前园园妈咽气那日,墙上的月份牌正翻到七月初七。 暮色四合时,三婶娘家院门前腾起幽蓝的火苗。黄表纸在铁盆里蜷曲成灰蝶,打着旋儿往天上飞。我放学路过,正瞧见园园奶奶往火堆里扔金元宝,火星子溅到老人灰白的鬓角上,灼出个焦黑的小点。 "......要多少只管托梦来,别缠着孩子......"老人带着哭腔的念叨被夜风扯得支离破碎。里屋窗棂上晃着个小小的剪影,园园仍保持着白天的姿势,机械地重复着"妈妈抱"。墙上的老挂钟当当敲了七下,惊飞了檐下一窝燕子。 后半夜起了雾。守夜的奶奶被一声尖叫惊醒,看见月光像匹白练斜铺在床前。园园浑身湿透地蜷在床角,泪水在脸上冲出两道晶亮的痕:"妈妈被黑衣服的人抓走了!他们......他们用铁链拴着妈妈的脖子!" 晨光微熹时,巷子里炸开了锅。卖豆腐脑的老王头信誓旦旦说四更天听见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开杂货铺的赵寡妇赌咒看到个穿红旗袍的影子在槐树下徘徊;最瘆人的是刘奶奶家那只养了十五年的老黑猫,天没亮就对着空院子炸毛嘶叫。 晌午头,我瞅见园园蹲在石榴树下玩石子。那株石榴是两年前她妈妈亲手栽的,今年头回挂了果,裂开的红宝石籽儿淌着蜜。"姐姐你看!"她突然扬起小脸,嘴角沾着石榴汁像抹了胭脂,"昨晚妈妈教我跳房子,说等第七颗石榴熟透了就回来看我。" 正说着,三婶娘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我们冲进厨房,只见蒸笼翻在地上,雪白的馒头滚得满地都是。园园奶奶瘫坐在灶台前,手里攥着半块掰开的红糖馒头——本该暄软的内芯里,赫然嵌着三枚生锈的铜钱,摆成个歪歪扭扭的"回"字。 第七日黄昏,暴雨将至。天边堆着铅灰色的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我帮三婶收晾晒的被单时,瞥见园园踮脚去够最高处那颗石榴。鲜红的果皮"噗"地裂开,血色的汁液顺着她细白的手腕往下淌。远处传来闷雷滚动,恍惚间似有银铃般的笑声掠过耳畔。 当夜子时,值夜的刘奶奶瞧见石榴树下立着个穿月白衫子的女人。晨起时,那颗裂开的石榴端端正正摆在园园枕边,籽粒饱满如红珊瑚珠。自此每逢七月初七,三婶娘家的石榴总比别家早熟七日,剥开来甜得齁嗓子眼。 喜欢民间故事录合集请大家收藏:()民间故事录合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0章 子夜叩门人 1997年的寒露刚过,胶东半岛的秋意已浓得化不开。林家那间红砖青瓦的平房蜷缩在镇子北头,屋后两棵老槐树的叶子簌簌落着,在月光下铺成一片银灰的毯子。林母往搪瓷盆里添了把艾草,蒸腾的热气裹着药香在堂屋里漫开——这是给久病卧床的外婆准备的药浴方子。 "当家的,明儿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吧。"林母往火盆里丢了截松枝,火星子噼啪炸开,"医生说妈这病得静养,我想接她来住段日子。" 林建国正蹲在门槛上磨镰刀,闻言手下一顿:"不是说大妹在省城联系了专家?要我说就该......"话音未落,里屋突然传来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夫妻俩对视一眼,林母慌忙撩起蓝布门帘,月光从菱形窗格里漏进来,正照在床头剧烈起伏的棉被上。 这天是农历九月十三,霜重风寒。 林建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军用棉被被他蹬得窸窣作响。西墙上的老挂钟刚敲过三下,月光透过报纸糊的窗子,在砖地上投出斑驳的树影。他迷迷糊糊想起白天去县医院的情形,消毒水味儿仿佛还黏在鼻腔里。病床上那个瘦成一把骨头的老人,真的是当年背着他在晒谷场疯跑的岳母吗? "笃、笃、笃" 三声叩门惊碎了夜的寂静。林建国猛地睁眼,发现妻子已经坐起身来。月光映着她惨白的脸,鬓角汗湿的碎发粘在颊边。 "他爹,你听......" "笃、笃、笃" 这回听得真切,叩门声短促有力,每三下便停顿片刻,像是用指节敲击门板。林建国摸黑套上棉裤,军大衣的铜扣在暗夜里叮当作响。堂屋的八仙桌上供着观音像,香炉里的三炷香还剩半寸,青烟袅袅地往梁上飘。 "谁啊?大半夜的!"林建国扯着嗓子喊,手已经搭上门闩。十月的寒气顺着门缝往里钻,激得他打了个寒战。门外空荡荡的,月光把院里的青石板照得发亮,晾衣绳上挂着的白床单在风里飘成个鬼影。 林母裹着棉袄追出来,手里攥着半截蜡烛:"见着人没?" "见鬼了还差不多。"林建国啐了口唾沫,转身却撞见妻子煞白的脸色。堂屋西墙的挂钟突然"咔嗒"一响,惊得两人同时转头——三点十五分。 回到里屋不过五分钟,叩门声又起。这次比先前更急,三连音几乎连成一片。林建国抄起门后的铁锹冲出去,军用手电筒的光柱劈开夜色,将院墙上的爬山虎照得纤毫毕现。枯叶在风里打着旋儿,墙根下的野猫"嗷"地窜过,倒把追出来的林母唬得倒退两步。 "建国......"她突然抓住丈夫的胳膊,声音发颤,"你说会不会是......" 话没说完,第三次叩门声骤然炸响。这回连堂屋的观音像都跟着震动,供桌上的苹果骨碌碌滚落在地。林建国握铁锹的手沁出冷汗,他分明听见叩门声里混着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布鞋在青石板上摩擦。 门轴"吱呀"尖叫着打开时,月光正从云缝里漏下来。林建国瞳孔骤缩——门槛外落着三片槐树叶,排成个歪歪扭扭的箭头,直指东南方向。那是去往岳母家的路。 林母突然腿一软,要不是扶着门框就要跌坐在地:"快!快去给大姐打电话!" 晨雾未散时,长途汽车已经碾着霜花上路了。林母攥着车票缩在最后一排,玻璃窗上的哈气被她擦出个圆洞。窗外掠过的杨树都成了模糊的影子,倒像极了大姐在电话里的话:"昨儿半夜妈突然喘不上气,送急救时嘴里还念叨''桂香''......" 桂香是林母的闺名。 县医院走廊里消毒水刺鼻,林母跌跌撞撞跑到三楼,正撞见端着搪瓷缸的大姐。晨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两人之间拉出长长的影子。 "你可算来了!"大姐一把抓住她的手,指甲掐进肉里,"昨晚上我梦见......"话到一半突然顿住,眼睛直勾勾盯着妹妹身后。 林母转身,看见小姨子拎着暖壶从水房出来。三个姊妹的影子在晨光里交错,墙上"静"字的红漆剥落了大半。 "妈四点零七分恢复的自主呼吸。"小姨子声音沙哑,暖壶塞子在她手里转得飞快,"抢救的时候心电监护仪响得吓人,可护士说最凶险的是三点半那阵......" 林母突然想起什么,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颤抖着摸出怀表——镀银表盖上还留着体温,时针分针重叠在罗马数字IV上。三点半,正是第三次叩门声响起的时间。 大姐突然"啊"地叫出声,搪瓷缸"咣当"砸在地上,褐色药汁在白色地砖上漫成奇怪的形状。"我想起来了!梦里妈非要我带路,说你们搬了新家她找不着......"她死死抓住林母的胳膊,"可你家那平房,妈确实没去过对不对?" 晨风突然灌进走廊,掀起护士站的值班表。林母望着301病房虚掩的门,听见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嘀嘀"声混着大姐的抽泣。她想起开门时那三片槐树叶,想起月光下飘摇的白床单,想起观音像前突然断掉的香灰。 病房里传来虚弱的咳嗽声,三个女儿同时扑向门边。晨光里,老人枯瘦的手正努力伸向门口,腕上住院带的蓝色字迹微微发亮:李秀兰,67岁,房颤合并呼吸衰竭。 "桂香......"老人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嘴角扯出个笑纹,"你屋后的槐树......长得真好......" 喜欢民间故事录合集请大家收藏:()民间故事录合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1章 血三角谜咒 第一滴血落在小敏的蓝格子床单上时,窗外的蝉鸣正撕扯着八月末的溽热。这座建于七十年代的宿舍楼爬满爬山虎,墙皮剥落的裂缝里渗出潮湿的霉味,铁质栏杆的锈迹在正午阳光下像凝固的血痂。 "这破天气连空调都不舍得开!"小敏把搪瓷饭盆往铁架床上一掼,金属碰撞声惊飞了窗外槐树上的麻雀。她撩起黏在后颈的碎发,正要掀开被汗水浸得发潮的薄被,突然僵住了动作。 三粒殷红的圆点构成完美的等边三角形,在洗得发白的床单中央泛着诡异的光泽。小敏用指甲刮了刮,暗红碎屑粘在指腹上,凑近鼻尖的瞬间,铁锈般的腥气直冲脑门。 "谁他妈来月经不垫卫生巾!"尖利的咒骂惊得对床正在梳头的林晓手一抖,桃木梳"啪嗒"掉在水泥地上。六个女生齐刷刷转头,看见小敏举着染红的指尖,床单上那个血色三角在吊扇转动的光影里忽明忽暗。 下铺四个女生几乎同时掀开自己的被褥,此起彼伏的惊叫像炸开的炮仗。林晓的碎花床单、王婷的淡蓝床罩、李媛的纯白被套上,全都印着相同的血色几何图案。三滴血间距分毫不差,每个三角形边长都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 "别慌,可能是谁的恶作剧。"宿舍长陈芳强作镇定,可当她掀开自己床铺时,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的粉色床单中央,三粒血珠正沿着棉布纹路缓缓晕开。 上铺突然传来被褥翻动的簌簌声。睡在靠窗上铺的燕子死死攥着床栏,浅绿色床单像被掀开的幕布,露出下方醒目的猩红三角。"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前天刚换的床单在晨光里纤尘不染,"我午休前还检查过..." 八张铁架床同时发出吱呀惨叫,所有女生触电般跳下床铺。当她们颤抖着将八张床单并排摊开时,诡异的几何阵列让所有人血液凝固——每个三角形都朝向不同方位,但若将八张床单拼合,竟在宿舍中央构成更大的六芒星图案。 "是303!她们宿舍闹鬼!"门外不知哪个女生突然尖叫,整层楼的木门接连发出碰撞声。等校长带着保安冲上三楼时,走廊里挤满了裹着被单的女生,此起彼伏的啜泣声中,303室洞开的房门像张开的血盆大口。 法医鉴定结果让所有人毛骨悚然:血迹属于同一人,但DNA数据库查无匹配;三滴血的坠落高度都精确到1.2米,正好是女生们坐在床沿时心脏的位置;更诡异的是,血液凝固时间显示所有血迹都是在十二点整同时出现——正是她们集体去食堂的时段。 "这栋楼以前是校医院。"老校工在封锁线外嗑着瓜子,浑浊的眼睛扫过墙根青苔,"听说特殊时期有个护士在这上吊,死前用血在墙上画了三天符咒..."他的声音突然压低,目光落在三楼某扇窗户,那里正飘动着半幅染血的窗帘。 连续七夜,整栋宿舍楼灯火通明如同白昼。第四天午夜,值夜的女辅导员听见三楼传来持续的水滴声。当她握着手电筒循声而至,303室门缝下正渗出暗红液体,八个血色三角形在月光下缓缓转动,而监控录像显示,整晚没有任何人靠近过那间被封锁的寝室。 喜欢民间故事录合集请大家收藏:()民间故事录合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2章 碎窗记 "老四,你确定这玩意儿真能请来东西?"王磊第三次调整着搪瓷碟边缘的朱砂笔迹,塑料折叠桌被四个男生挤得吱呀作响。九月末的夜风从半开的窗户渗进来,卷着楼下桂树若有似无的香气。 李向阳摸出打火机点燃最后一根白蜡烛,跳动的火苗在他镜片上投下两团橙红的光晕:"我特意托老乡从永宁寺请的《问灵箓》,说是前朝留下的孤本。你们看这符咒走势..."他翻开线装书的手指突然僵住,泛黄的宣纸上赫然画着个扭曲的人形,脖颈处洇着团暗褐色的污渍。 宿舍陷入诡异的沉默。陈浩猛地拍了下铁架床护栏,震得挂在床头的球衣簌簌晃动:"哥几个别怂啊!上周解剖课对着泡了半年的大体老师都能吃下红烧肉,这会儿倒怕起纸片人了?"他故意把最后三个字咬得轻佻,却在摸到碟子时不着痕迹地在裤缝蹭了蹭掌心的汗。 23:58,月光突然被游云遮蔽。张明远摸黑扯下晾在铁丝上的格子床单,潮湿的棉布裹着洗衣粉的柠檬味扑簌簌罩住整扇北窗。此刻若有外人推门,定会被这景象惊住——三张双层铁床中间,四个穿篮球背心的男生正襟危坐,八只手掌交叠按着个倒扣的瓷碟,烛火在他们年轻的面庞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子时已至。"李向阳的喉结上下滚动,塑料电子表在寂静中发出"滴"的报时声。陈浩突然觉得后颈发凉,像是有人贴着耳根吹了口气,可转头只看见自己床铺上乱糟糟的《高等数学》。 起初什么都没发生。王磊盯着碟子边缘的豁口,那是去年打翻泡面碗磕出来的,此刻在烛光里竟像张咧开的嘴。直到陈浩的小腿开始发麻,搪瓷碟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在报纸铺就的八卦阵中划出半道弧线。 "动了!真他娘动了!"张明远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按在碟底的拇指关节泛白。李向阳迅速翻开《问灵箓》,照着晦涩的韵文念诵:"太阴幽冥,速现真形..." 瓷碟开始剧烈震颤,四个男生不约而同缩回手。只见那抹惨白的圆影在烛光里跳起诡异的圆舞,忽而急转忽而骤停,最终稳稳停在"宋"字上。王磊突然想起奶奶说过的,横死之人若用生前器物通灵,会在黄纸上洇出血痕。 "敢问仙家尊讳?"李向阳的声音有些发颤。瓷碟突然发疯似的在八卦阵上飞转,带起的风扑灭了东南角的蜡烛。当它最终停在"岳"字时,窗外传来野猫凄厉的嚎叫,像婴儿夜哭般撕扯着众人的神经。 陈浩率先打破沉默:"管他是岳飞还是岳云鹏,快问正事!"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我下学期能追到经管系的林雪吗?"瓷碟缓缓移向"吉"字,却在即将落定时猛地一颤,在"凶"字边缘徘徊不去。 "别闹了!"张明远突然拍桌,"问这个。"他摸出张皱巴巴的补考通知单,"微积分..."话音未落,瓷碟已疾速掠过"凶"字,在"大凶"处疯狂打转。王磊盯着窗边鼓动的床单,总觉得那后面藏着双眼睛。 当李向阳问出来世姻缘时,陈浩突然鬼使神差地开口:"你是怎么死的?"话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瓷碟发出刮黑板般的锐响,四个男生同时闻到股焦糊味,像是电线短路又像皮肉烧灼。 "咔...咔咔..."某种坚硬物体龟裂的声响从北窗传来。张明远突然发现格子床单在月光下透出蛛网状的裂痕,没等他出声,整扇窗户突然爆开凄厉的炸响。三块玻璃应声而碎,寒风裹着桂花瓣灌入室内,熄灭了最后一支蜡烛。 "送...送客!"李向阳的尖叫变了调。黑暗中瓷碟仍在疯转,王磊摸到碟身烫得吓人。陈浩胡乱念着书上的送神咒,却惊恐地发现报纸上的八卦阵渗出暗红液体,腥甜的铁锈味在鼻腔炸开。 "咚咚咚!"砸门声惊得张明远撞翻了折叠桌。瓷碟"当啷"坠地,借着月光能看到碟底凝着团黑乎乎的污渍。门外传来宿管老刘的怒骂:"307的!半夜搞什么封建迷信!" 四个男生手忙脚乱收拾残局时,李向阳突然僵在原地。他颤抖的手指抚过窗框,本该扎满玻璃碴的凹槽光滑如新,就像...有什么东西从外面把整块玻璃抽走了。月光斜照在陈浩床底,那本《问灵箓》不知何时摊开在末页,泛黄的纸面上画着个脖颈折断的小人,旁边朱砂写就的批注正在渗血:癸未年七月初七,岳氏女悬梁于此。 喜欢民间故事录合集请大家收藏:()民间故事录合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3章 樟树影 1975年深秋的赣南山区,成片的油茶果沉甸甸压弯了枝头。知青点的土坯房外,苏玉兰把最后一把稻谷撒进鸡笼,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金箔的油菜田出神。再过两个钟头,陈建国就要来接她去张红旗家串门了。 暮色像滴在宣纸上的墨汁,渐渐洇染了半边天。玉兰裹紧灰布棉袄,听见土路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陈建国套着褪色的军绿棉大衣,冻红的鼻尖上还沾着煤灰——他刚给生产队修完拖拉机。 "走小道近些。"建国搓着手哈白气,军用手电筒在腰间晃荡。玉兰刚要提醒他走大路,青年已经大步流星拐上田埂。暮色中的油菜田翻涌着黑黢黢的浪,风掠过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无数人压低嗓门的絮语。 当那抹惨白从墨色里浮出来时,玉兰的指甲掐进了建国胳膊。百步开外的老樟树下,隐约立着个穿白裙的女人,长发被风吹得凌乱翻飞,右手提的灯笼泛着青荧荧的光。更骇人的是那灯笼竟不随风摇晃,像是焊死在半空中。 "咋了?"建国诧异地转头,玉兰这才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贴在他怀里。青年耳尖瞬间烧得通红,连呼吸都屏住了。他们处对象三个月,最近的距离不过是递农具时碰到的指尖。 玉兰死死盯着前方,那白影忽然模糊起来,仿佛浸了水的墨迹渐渐晕开。等她再眨眼,树下只剩几片打着旋的枯叶。可那种被窥视的异样感却挥之不去,后颈像贴着块冰。 "当心!"建国突然一个趔趄往左侧栽去。玉兰条件反射拽住他后衣领,两人重重摔在田埂上。手电筒骨碌碌滚进草丛,光束扫过处,碗口粗的树根旁赫然裂开个黑窟窿。 建国趴在坑边往里照,光束像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奇了怪了,晌午我从这儿过还好好的。"坑沿的断茬很新鲜,湿润的泥土里混着几缕棉絮般的白丝线。 玉兰拽着他一口气跑到张红旗住处,后背的冷汗把衬衣黏在皮肤上。女知青王淑芬正在灶台熬红薯粥,见她脸色煞白,舀了半碗米酒塞过来。玉兰捧着粗瓷碗的手直抖,酒液在煤油灯下晃出细碎的金星。 后半夜落了雨。玉兰蜷在淑芬的木板床上,听见隔壁男宿舍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建国和其他知青在争论什么,隐约听见"塌陷溶洞"之类的词。雨点击打油毡的声响里,似乎掺着若有若无的铃铛声。 次日清晨,薄雾像纱幔笼罩着油菜田。建国举着锄头走在前面,玉兰攥着镰刀紧跟其后。沾着露水的枯草下,昨日骇人的深坑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翻出的新土都平整如初。唯有树根处几道新鲜的锄痕,证明那不是幻觉。 "你们碰见樟树娘娘了。"晌午下工时,村里放牛的老汉蹲在田埂吧嗒旱烟。火星明灭间,他说起早年间有个穿白嫁衣的新娘,成亲路上被土匪掳走,尸首就埋在老樟树下。"阴兵借道要收替身嘞,得亏女娃娃拽得紧......" 玉兰后来才知道,那天建国特意绕远路去接她,是为了避开正在维修的引水渠。而本该在邻村巡诊的赤脚医生,那晚莫名在老樟树下捡到盏破旧的铜铃铛,里头塞着半截霉烂的红绸。 二十年后,我带父母故地重游。暮色中的老樟树依然亭亭如盖,只是树下立了块无字青石碑。母亲抚着斑驳树皮突然说:"其实那天...我看见灯笼上描着并蒂莲。"父亲正在调试相机的手顿了顿,取景框里,最后一缕夕阳正从母亲发梢滑落。 喜欢民间故事录合集请大家收藏:()民间故事录合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4章 老宅灵位 江南的七月总是裹挟着潮气,墙角的霉斑像暗绿色苔藓般在梅家老宅的砖缝里蔓延。我站在褪了漆的雕花木门前,看着表弟正踮脚往门楣上挂艾草,青灰色烟柱从铜盆里腾起,纸钱燃烧的焦糊味混着糯米酒的气息,在堂屋打着旋儿。 "小芸,把三色糕摆到供桌左边。"大姨的嗓音像被砂纸磨过,她正将褪了金漆的祖宗牌位挨个擦拭。我的目光扫过灵位最右侧那个簇新的檀木牌——那是去年才添的大舅妈陈秋萍的灵位,边缘还泛着未褪尽的木香。 屋外突然响起一串闷雷,表弟手里的艾草"啪嗒"掉在地上。满姨端着锡酒壶的手抖了抖,酒液在青砖上洇开暗红的花。"要变天。"她抬头望着藻井梁上垂落的蛛网,几只黑翅蛾正绕着白炽灯发疯似的转圈。 按照族谱规矩,灵位从左到右该是外公、外婆、大舅妈。可当三块牌位并排立在供桌上时,最右边的檀木牌忽然"咯"地歪了歪。满姨伸手扶正,指甲缝里还沾着糯米粉:"当年秋萍姐头七回魂,香炉里的香灰..." "少说晦气话!"大姨厉声打断,铜盆里的纸灰被穿堂风卷起,打着旋儿扑到我们脸上。表弟突然指着窗外尖叫:"塘子里的纸船沉了!" 水塘边的芦苇丛在暮色里摇晃成模糊的剪影,二十几个族人举着白灯笼排成长蛇。大表哥捧着装黄纸的信封,朱砂写的名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当最后一沓纸钱化作青烟时,表妹手里的灯笼"噗"地灭了。 "接回来了。"三叔公沙哑的嗓音惊飞了树梢的夜枭。 推开老宅大门的瞬间,穿堂风裹着潮湿的腐木味扑面而来。供桌上传来"啪"的脆响,大舅妈的灵位直挺挺砸在香炉上,三根线香齐刷刷折断。满姨的手刚触到檀木牌,灵位突然在她掌心剧烈颤动,像条离水的活鱼。 "怕是门窗漏风。"二堂哥说着要去关窗,可他的手还没够着插销,灵位又"咚"地栽倒。这次香灰在桌面划出诡异的弧线,细看竟像张扭曲的人脸。表妹突然指着供桌下的阴影:"外婆的绣花鞋...在动!" 大姨的银镯子磕在供桌边沿叮当作响:"爹娘莫怪,团圆饭总要人齐。"她第三次扶正灵位时,牌位底座竟渗出暗红液体,顺着桌缝滴答坠地。满姨突然捂住嘴干呕——那是她晌午刚酿的杨梅酒。 当灵位被挪到二老牌位后方,屋角的座钟恰好敲响七下。烛火倏地蹿高三寸,将我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扭曲成跪拜的姿势。 八仙桌上的锡酒壶突然自行倾斜,酒液在空中划出银线,准确落入外公生前的青瓷酒盅。大表哥夹起块红烧肉,肉块刚沾到外公碗沿就"滋啦"冒起白烟。表弟的筷子"当啷"掉地,他指着外婆碗里瞬间干瘪的米饭:"有...有牙印!" 送灵时塘边起了浓雾,纸船在墨色水面打着转不肯下沉。三叔公哆嗦着又烧了三沓纸钱,火光中忽然传来女人的啜泣声。表妹腕上的桃木珠突然崩断,滚落的珠子在青石板上跳着,最后排成个歪扭的"怨"字。 子时的梆子声惊醒了浅眠的满姨。厨房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像有人把碗碟挨个往地上砸。她攥着大姨的胳膊摸到厨房门口,月光正照在洞开的碗柜上——昨天新买的青花碗碎成八瓣,每片碎瓷都朝着大舅妈灵位的方向。 "爹娘没吃饱..."大姨的眼泪砸在碎瓷片上,她突然盯着碗柜深处:"秋萍姐的腌菜坛子怎么开了?" 我这才想起那个落满灰的陶坛,大舅妈生前每年清明都会送来腌梅子。去年她葬礼后,坛子里的梅子全长了白毛,可此刻坛口竟汪着暗红的汁水,甜腻的腐味混着酒香在厨房弥漫。 第二日重摆供桌时,三叔公执意要在大舅妈灵位下压张黄符。当线香再次点燃时,符纸突然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个模糊的"冤"字。表弟指着窗外惊叫,塘边那棵枯死三年的老槐,竟在七月骄阳下抽出了新芽。 喜欢民间故事录合集请大家收藏:()民间故事录合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5章 梨郎化龙记 民国二十三年的腊月,雷公山脚下的风裹着冰碴子,把梨郎破棉袄里钻出的芦花卷上天。六岁的孩子背着比自己还高的竹篓,黑牯牛喷出的白气在牛角尖凝成冰溜子。管家王麻子甩着竹片抽在他后颈:"小杂种,今日再割不满三十斤青草,你娘纺的纱全得抵债!" 梨郎踩着草鞋往山阴处走,冻裂的脚后跟在霜地上洇出血印子。他记得去年这时节,阿爹还在溪边教他编竹蚂蚱,芦苇杆子没编完就咳出半碗血,从此土炕上再没起来过。如今阿娘纺线要凑到油灯前三寸,混浊的眼珠被烟熏得终日通红。 枯枝突然簌簌作响,雪沫子扑簌簌落在羊羔背上。那白生生的畜牲用犄角顶他膝盖,转身往岩缝里钻。梨郎跟着钻进半人高的洞口,眼前豁然铺开三丈青翠——嫩草尖擎着露珠,在这冰天雪地里蒸腾着白雾。 羊儿仰头长咩,犄角泛起青光。梨郎跪着割草时,草汁渗进冻疮竟生出暖意。此后月余,他总能在篓子将满时听见羊儿呼唤。腊月廿三祭灶夜,他偷偷往阿娘缝的护身符里塞了片草叶,三更天符袋里飘出异香,混着灶灰味竟催得梁上腊肉滴下油来。 刘老财摸着山羊须过秤,青草根还带着地气:"怪哉。"狐裘袖口扫过草叶,沾了星点碧绿汁液,腥得像割破了龙脉。正月十五闹花灯那夜,四个长工举着火把刨开冻土,草根断裂处汩汩涌出绿水,坑底白光一闪即逝。 次日梨郎跪在雪地里,竹片抽得手心绽血花。羊儿从老槐后转出,前蹄刨出颗鸽卵大的明珠。那珠子滚进他掌心,冻疮即刻结了层薄痂。破陶缸里三粒糙米遇见明珠,五更鸡叫时竟堆成白皑皑的小雪山。 "定是你爹显灵!"阿娘煮的米香飘过土墙,惹得邻家黄狗扒门缝哼唧。刘老财收租时盯着满缸白米,眼角的褶子都在抽动。梨郎故意把缸盖摔得震天响,五十斤白米倒进麻袋时,老地主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二月二龙抬头,铜钱罐在灶灰里叮当两声。三更天柴门被踹开时,梨郎正攥着珠子发怔。烟枪头烫在锁骨上滋啦作响,他仰脖吞下明珠,五脏六腑顿时烧起无名火。管家抱着钱罐骂骂咧咧走了,月光漏出几枚铜钱,在雪地上泛着幽光。 梨郎扑向水缸时,喉间已生细鳞。阿娘踉跄着挑回第七担溪水,却见儿子趴在河滩,脊背隆起青灰鳞甲。她哭喊着抱住人形脚踝,雷声在云层里碾过黑龙的悲鸣。三丈浪头扑向刘家大院时,龙首回望还带着梨郎的酒窝,人脚上留着母亲抠出的血痕。 霹雳落下时,半龙半人的身影坠入江心,血水染红十里舞阳河。算命瞎子十年后摸着"孝子梨郎"的碑文叹道:"百年道行抵不过一世嗔怨。"三枚生锈的铜钱掷地,恰是当年罐底漏出的那几枚。 如今雷公山下,牧童们总说山阴处的草沾着龙泪。夏雨欲来时,乌云里隐约传来孩童呜咽,老人们便往河里撒把白米,说是给化龙的娃娃垫垫饥。唯有刘家老宅的残垣上,青苔长得格外旺盛,像要吞尽那段陈年旧事。 喜欢民间故事录合集请大家收藏:()民间故事录合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6章 夜猫惊魂 1997年深冬的寒风卷着枯叶打在教室玻璃上,我缩在倒数第二排搓着冻僵的手指。教室后墙的裂缝里渗着阴冷,总让人疑心是那些埋在土里的白骨在往教室里钻。这是我在希望小学的第十二天,课桌上用铅笔刀刻满的"冤"字被值日生擦得模糊不清,却总在夕阳斜照时渗出暗红的痕迹。 "周小北!"粉笔头砸中我后脑勺时,历史老师正用教鞭敲着黑板:"把你抽屉里的《故事会》交出来!"全班哄笑中,我涨红着脸摸出被翻烂的杂志,余光瞥见窗外小山坡上两只毛色油亮的猫——黑的那只正用前爪扒拉着半截白骨。 放晚自习时彭勇拽住我的书包带:"听说五班李强在坟堆里捡到个铜戒指,今早他右手肿得像馒头。"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我们裹紧棉袄小跑回宿舍,路过澡堂时声控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瓦片坠地的脆响。 那天凌晨的血腥味是突然漫进来的。我迷迷糊糊把脸埋进带着霉味的棉被,却发现鼻腔里充斥着铁锈般的腥甜。上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彭勇的鼾声不知何时停了。就在我要伸手摸枕边手电筒时,一声凄厉的"娃啊——"刺破了寂静。 那根本不是猫叫春的绵长颤音,倒像是谁掐着嗓子在哭丧。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指甲深深掐进木床板的裂缝里。叫声忽远忽近地在宿舍楼外游荡,突然变成指甲刮黑板般的尖啸。下铺传来"咚"的闷响,借着月光我看见张建军滚落在地,浅色裤裆正慢慢洇出深色水渍。 "彭...彭勇!"我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子。靠门那张床的手电筒"啪"地亮起,光束里漂浮的灰尘都带着战栗。五个男生惨白的脸在光影中忽隐忽现,彭勇握着手电的指节泛着青白:"都听见了?" 我们像受惊的鹌鹑挤在两张下铺,直到巡夜老师的手电光扫过窗户。四十多岁的王老师听完叙述,把搪瓷缸往铁床架上一磕:"野猫发情就把你们吓成这样?看看这尿骚味!"他踢了踢张建军耷拉在床沿的湿裤腿,转身时我分明看见他后颈的汗浸透了中山装领子。 周四深夜的澡堂阴得像口棺材。我们五人攥着唯一的手电筒挪到门口时,头顶的声控灯突然炸成碎片。彭勇的手电光束扫过斑驳的水泥墙,在某个瞬间突然定格——布满水垢的墙面上,赫然映着七个扭曲的人影。 "跑啊!"不知谁喊破了音。我跌跌撞撞踩中结冰的水洼,后脖领灌进的冷风里缠着声呜咽。等扑进宿舍楼时,身后的路灯突然大亮,照得满地凌乱脚印泛着诡异的青白。 母亲把平安符缝进我秋衣内袋时,香案上的供烛爆出朵灯花。"记住先生教的咒。"她蘸着朱砂在我额头画符,指尖凉得像井水。那晚我蜷在宿舍床上默念"出门惊",听见窗根下传来砂纸磨墙般的抓挠声。 女生宿舍出事是在月圆夜。李晓芳被附身时正给家里写信,突然把钢笔戳进左手虎口。值班老师赶来时,她正用淌血的手在墙上画符咒,嘴里发出的竟是苍老的男声:"我的头...我的头埋在皂角树下..." 我们男生被勒令待在宿舍时,看见个穿靛蓝布衫的老头拎着公鸡走进女生楼。公鸡惨烈的啼鸣持续了半柱香时间,再出来时老头长衫下摆沾着黑红的血渍。第二天操场东南角的皂角树被连根挖起,树坑里躺着半块头盖骨,上面黏着几缕花白头发。 期末考那天清晨,我在晨雾里看见那两只猫蹲在坟堆最高处。黑猫绿幽幽的眼珠盯着我胸前的红布包,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白猫纵身跃起的瞬间,我摸到内袋里发烫的平安符——后来才发现,叠成三角的黄符边缘不知何时焦黑卷曲,像被什么舔舐过。 喜欢民间故事录合集请大家收藏:()民间故事录合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7章 灶神记 1993年深秋的黄昏,三辆二八自行车碾过李家沟的石板桥。骑在最前面的年轻人穿着笔挺的西装,车筐里《圣经》封皮的金十字在夕阳下反着光。正在槐树下补渔网的李德贵老汉抬起头,看见那个城里人模样的传教士冲自己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 这是李家沟历史上第一次有外乡人专程来传教。 李德贵被村里人称作"活菩萨"不是没来由的。春耕时谁家缺牛,他准扛着犁头第一个到田埂;暴雨冲垮了村东的木桥,他带着两个儿子连夜砍竹子扎浮桥。最让乡邻们称道的是每逢初一十五,他家院里的香火能飘出三里地——正屋供着三清像,西厢摆着观音龛,连灶台边都贴着泛黄的灶王爷年画。 变故发生在老伴肺痨去世的第二个月圆夜。那晚李德贵跪在香案前烧纸钱,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了个灯花,火星子溅在写着"李门张氏"的牌位上,把"张"字烧出个焦黑的窟窿。老汉哆嗦着捧起牌位,耳边恍惚响起老伴临终前的话:"当家的,别总顾着侍奉神仙,也想想活人..." 三天后,当传教士敲开李家斑驳的木门时,李德贵正对着空荡荡的堂屋发呆。年轻人操着带京腔的本地话,说信他们的主不用烧香上供,睡前念念祷告词就能消灾解难。老汉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这不正是老伴埋怨的答案么? 腊月二十三送灶神那日,村里飘着炒糖瓜的甜香。李德贵却把灶王爷画像揭下来,连同积了十年香灰的铜香炉,一股脑塞进了柴房。儿子们在外打工没回来,他独自蹲在门槛上嚼着冷馒头,望着对面王家院里袅袅升起的青烟,突然觉得这些年烧的香都白费了。 第二年开春,厄运就像开闸的洪水。先是上山挖笋摔断了左腿,接着大儿子在东莞被货车撞折三根肋骨。最要命的是小儿媳结婚三年肚子没动静,村里开始流传"李家要绝后"的风言风语。 1997年春节前夜,李德贵拄着拐杖摸黑从镇上回来。背篓里装着三年来的第一份黄表纸和檀香——前天村西头的神婆偷偷跟他说,灶王爷今年上天言事时,怕是要把李家的不是全抖落出来。 送灶仪式是在腊月二十三子时举行的。老汉颤巍巍点燃三炷香,忽然发现供桌下的灰堆里,竟蜷着只冻僵的灶马。这种被视为灶神坐骑的小虫,已经好些年没在李家出现了。 正月初二那晚,李德贵梦见自己站在望乡台上。黑脸判官手持生死簿,朱笔点到"李德贵"三个字时溅起火星:"尔本有三十年香火功德,奈何自毁长城!"判官袖中飞出一道金光,化作灶台上那只灶马,"念你修桥补路之善,且留一线生机。" 五个月后,小儿媳在县医院产房传出第一声啼哭时,接生婆差点把襁褓摔在地上——婴儿后腰有块暗红色胎记,活脱脱是只振翅欲飞的灶马形状。消息传回村里,八十岁的赵太婆拍着大腿说:"这是灶王爷给李家的戳记呢!" 转眼到了千禧年谷雨,村里出了件新鲜事。王二嫂自从在庙里皈依后,不仅自己吃全素,连丈夫下地回来想炖只老母鸡补身子都不让。那天晌午,王家院里鸡飞狗跳的动静惊动了半个村。 "造孽啊!"王二嫂举着菜刀挡在鸡笼前,她男人气得满脸通红:"不下蛋的鸡留着干啥?你要学和尚当菩萨,别拦着我吃肉!" 正巧村里的风水先生陈半仙路过。老头儿拄着枣木拐杖,腰间葫芦晃荡着雄黄酒,见状"嘿"地笑出声:"二嫂子,要按佛经说,杀生固然有罪,可要是满屋蟑螂你不打?" "那...那也不能杀生!"王二嫂的佛珠缠在了刀柄上。 "去年伏天,后山坟地闹僵尸的事还记得不?"陈半仙慢悠悠蹲下身,从墙根捉了只蜈蚣,"当时要不是我用桃木剑镇住,您这会儿还能站着念经?"说着手指一捻,毒虫顿时成了两截。 看热闹的村民哄笑起来。李德贵抱着小孙子挤在人群里,孩子后腰的胎记在阳光下泛着红光。王二嫂的丈夫趁机逮住老母鸡,菜刀剁在砧板上的声响惊飞了槐树上的喜鹊。 惊蛰那日,李德贵带着新糊的灶王爷画像去陈半仙家开光。路过重修的石板桥时,看见桥墩缝隙里钻出几簇嫩黄的迎春花。三清观的老道长正在桥头给孩子们分麦芽糖,见他来了笑道:"李善人,今年功德簿上该记你头功。" 如今李家的香案分了上下两层:上层供着三清和观音,下层贴着灶王爷像。最特别的是香炉旁多了个竹编小笼,里头养着只油光水滑的灶马——就是三年前送灶那晚救活的那只。 清明上坟时,李德贵特意给老伴带了盘糖瓜。纸钱燃起的青烟里,他仿佛又看见那个穿西装的传教士骑车远去的背影。山风掠过坟头的野菊花,带着檀香味的余烬盘旋着升向云端。远处田埂上,几个孩童举着新折的柳枝追逐嬉闹,清脆的笑声惊起了稻田里成群的家雀。 喜欢民间故事录合集请大家收藏:()民间故事录合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