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1我哄你[电竞]》 1、采访杀手 六月底的云州梅雨连绵,下午来场馆时又一场骤雨,潮气像尘粒一样弥漫在密不透风的后场,让呼吸都变得格外费力。 连昼用纸巾按掉额角湿意,低头继续修改采访手卡上的问题。 密密麻麻的小字写了又涂,改了又划。她不由得更焦虑,深呼吸几下,换了张干净的新手卡。 今天是夏季常规赛的最后一场落幕战,也是她作为新人主持的收官考核。 化妆师栗子拿着定妆刷和唇釉过来给她补妆,手指碰到额头,停留了一会儿:“你好像有点发热,要不要吃一下药?” 这几天早晚温差大,阵雨下气温忽冷忽热,刚才又淋了点雨,也许真要感冒了。 可是后台的药箱里只有氨酚烷胺片。 连昼拿起药,又放下——还是撑到工作结束吧,这种感冒药催眠效果太强,总不能昏昏欲睡地去采访选手。 她看向休息室里的显示屏,比赛进行到后期,云州zyg门牙塔相继被摧毁,对方下路组流星剑刃和雨女杀穿三条路,势如破竹地冲向高地。 虽说作为云州主场的主持,立场上该无条件支持云州战队。 但很显然,他们的对手——目前常规赛保持零败记录的ir战队,马上又要再添一笔战绩了。 连昼今天的工作是胜队后台采访,还算简单,本来没必要如临大敌到这种程度。 只是ir这个队,是知名的采访杀手。 上野两位选手是超绝ie组合,上单怎么问也只能问出嗯、啊、哦几个语气词;打野则刚好相反,话密且无用,一般开场白之后主持人就很难在他的语速下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了。 下路两位同样不可小觑。 ad(射手位)选手人称bking少爷,随地大小装,采访暴言名场面不计其数;小辅助是个从来不带翻译人员的韩援,主打自信中文,事实上,听他说中文比听他讲韩语还费劲。 沉默上单,话痨打野,暴言ad,加密辅助,只剩一个中单可以正常交流。 庆幸的是,对流程时导演提了一嘴,今天ir派来接受采访的就是中单。 虽然对连昼而言,就算是中单也挺尴尬的。 她来回翻阅ir的资料,对着显示屏出了半分钟的神,恍恍惚惚间,前场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把她游走的思绪扯了回来。 果然,ir今天没搞节目效果,2:0稳稳当当赢下落幕战。导播镜头从破碎水晶切到了ir的芒星队标,热烈红色屏光下,ir几人起身去跟对手碰拳。 赛后幸运观众互动环节进行得格外快,连昼接到导演的提醒,立即赶往后台胜采间。 半路跟导演助理碰到,助理笑她:“兴奋成这样?小姑娘果然都喜欢serein。” “谁?”连昼愣了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是采访中单吗?” 助理大哥说:“不知道啊,他们临时提出换成serein,你快点吧,人家刚下台就去准备了。” 一种飞来横祸的微妙预感砸了下来。 ……serein,如雷贯耳的高危人物。 这几年端游热度持续走低,两年前明星选手morpho(蝶神)的退役更是雪上加霜,联赛热度一度惨淡到常规赛门票都难卖,把赛事主办方急得满头大汗。 兵荒马乱之际,ir战队横空出世,一跃成为赛事方押宝的营销重点。 还算漂亮的战绩,不时发癫的战斗风格,公主粉色队服,五张白净男大脸…电竞男团氛围感拉满,天选流量队。 而这支流量队中的顶流——ad选手serein,正是赛区内所有主持解说心照不宣、避之不及的危险禁区。 去年全球巅峰赛ir表现失常,现场解说思齐仅仅锐评一句“这波serein站位有点激进”,当晚微博私信就被爆破了20万条,热搜上口诛笔伐好几天,至今还是直播一露脸满屏违禁词的状态。 连昼在采访间门口深吸一口气。这样的高危,终于还是轮到自己了。 挤进狭小的空间,一眼就看到那抹出挑的粉色队服,戳在人群中高出一截,正被簇拥在背景板中间。 稍长的卷曲刘海把男生眼睛遮得严严实实,他微微俯身垂头,任由化妆师拿着两把刷子在鼻尖、下颌来回扫荡。 明明画面赏心悦目,连昼眼中却只看到一片危险感叹号,耳边警笛循环鸣响:私信爆破20万…私信爆破20万… 她捏紧预先检查了十几遍的采访手卡,走上前去礼貌开场:“你好,我是今天的采访主持昼昼。” 忙碌的工作人员马上停手,训练有素退到了镜头后面,准备开始直播。 serein直起身,右手插裤袋,左手以一种说唱歌手玩麦的诡异手势举着有线话筒,看都没看过来一眼,爱答不理地“嗯”了一声。 名不虚传,bking少爷。 连昼把嘴角弧度拉到最标准:“那我们就开始了哦。” “等一下。”摄像出声打断,“你俩离得也太远了,画面兜不住,不知道的还以为中间站着什么东西。” “哦哦,抱歉。”连昼听话地向右侧调整站位。 眼角余光一扫,恰好瞥见身边这位选手也极其不自然地、同手同脚地往中间挪了半步。 她视线下移,意外地注意到他垂下的左手,死死捏着麦,力度大到手背上青筋凸起,在白而薄的皮肤下格外明显。 …… 少爷是不是也在紧张啊。 大概紧张这种情绪是可以分摊的,连昼一直狂跳的心脏反而逐渐平静,对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直播按部就班地开始。 第一个问题问得很常规。 “第一局你们冲上对方高地时,打野选手走位失误被单秒,此时队伍是如何调整的,serein选手能跟大家再详细解说一下吗?” serein目不斜视,嗓音深沉得很刻意:“亚伯拉罕说过,一次小失误可以避免最终灭亡,我认为出现失误有利于我们保持纪律性。” ……什么样的电竞选手会在赛后采访背诵名言警句啊。 连昼几乎可以幻视到弹幕上铺天盖地的省略号和问号,今天的少爷怎么能孔雀开屏到这种程度。 她笑容不改,进行了一个敷衍的赞美:“看来serein选手对今天对局的思考有宏观前瞻和微观深度……” “而在第二局选用英雄时,你们亮出当前版本最强的山神,这也是你很擅长的英雄,最后却换成了流星剑刃,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呢?” “嗯……” serein没有立即回答,直播短暂地安静几秒,连昼担心冷场,小幅度地抬眼观察他的状态,看见他垂着的黑密眼睫颤了颤,竟然显露出一丝不太自信的踌躇。 怎么了,这个b不知道该怎么装了吗? 连昼轻咳一声,想开口救场,没想到沉默许久的少爷张张嘴,装了个更大的:“因为……听说流星剑刃比较帅。” …… 连昼的敬业微笑轻微一裂。 按她的设计,本该就这个问题先引出他对当前版本的英雄强度理解,再进一步深挖ir教练组的选禁思路。 然而少爷的暴言无法预测,一个帅字堵死所有后文。 没关系。她安慰自己,下一个问题他无处遁逃。 “serein选手去年出道后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大家称你为新生代最有希望的一集,还有网友评价你是下一位统治型的天才选手,你对于网友的评价有什么回应呢?” 这个提问其实有点犀利,尤其还使用了“下一位”这样的字眼,直播出去大概率会戳痛少爷的敏感肌粉丝。 不知道他会给出什么答案,连昼心里没底,攥紧话筒的右手心悄悄沁出虚汗。她稳了稳思绪看向serein,全神戒备。 serein好像感受到了她紧绷的视线,也稍稍侧低下头。 忽然之间,两双不平静的眼睛直直对视。 在这一瞬间,她才算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脸。 卷曲刘海覆盖下的眼瞳黑亮,眼尾微挑,鼻梁高挺,唇薄而红润,嘴角微微向下抿出一丝拒人千里的冷感,但因抿唇而微鼓的脸颊又把这点冷感中和起来,男人的线条锋利与男孩的润泽饱满奇妙地融合在这张脸上,漂亮得不落窠臼。 最惹眼的是,在他鼻梁偏左位置有一颗轻轻的黑痣,整幅起伏分明的轮廓都因为这颗痣柔化,含蓄地勾出几分缱绻。 连昼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几眼影影重重,越看越虚晃。 她想起论坛电竞小组曾经出现过一个热帖,突然爆火又迅速被冲烂,并且从此讳莫如深不敢再提,帖子标题是——《少爷类蝶》。 难怪,少爷姿色确实几分像morpho(蝶神)。 采访间狭小闷闭,潮湿空气纠缠神经,连昼仰头看着这张脸,忽而觉得目眩神迷,眼前甚至错觉地掠过了蓝色闪蝶的炫光。 脑中空白一霎,她立刻重重地掐自己手心,神思回笼,目光才真正回到了眼前人身上。 在这漫长又短暂的一个瞬间,serein似乎想好了说辞,依然把声音刻意压得低哑磁性:“天才都是自己塑造的,我觉得我是天才,而且会一直是。” …… 少爷人设稳得让人肃然起敬。 连昼及时跟上赞美:“天才二字是对攀登者最好的奖赏,相信serein选手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一旦接受人物设定,后续提问就变得容易起来,十分钟之后,这场采访终于熬到了终点。 “再次恭喜ir战队以零败的完美战绩为夏季常规赛画上句号,也祝你们在季后赛续写完美征程。” 连昼扬起标准微笑,熟练结语,“感谢morpho选手——” 话音戛然而止。 采访间内流动的一切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周围所有人,摄像、导演、管控、战队经理,包括身边的ad选手,全都面露惊愕、不敢置信地看过来。 呼吸停滞,这一秒,仿佛世界聚焦于她。 连昼的脸色一白,昏昏沉沉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足以结束职业生涯的错误。 但她的笑容没有落下来,直视着直播镜头,用最后的冷静更正了结束语。 “——感谢serein选手接受今天的采访,季后赛再见。” 2、直播 坏消息:收官战结束的当晚,高烧到39.2c,在酒店昏睡到第二天晚上才醒。 好消息:因为一直在昏睡,侥幸错过了微博、虎扑、贴吧等平台的第一战场。 连昼意识模糊地解锁手机,时间都没看清楚,屏幕就被弹出的一连串未读消息卡死,只能颤着手指按住侧键关机又重启。 时间显示晚上九点半,微信消息仍然不断跳出来。 点开好友陈霁99+的聊天框,入眼第一句就是“你还在酒店吗,房间号多少,有没有人知道”。 连昼虚弱地回复:你要过来吗? 对面立刻发了句语音:不啊,我意思是别让serein粉丝知道。 没力气打字,连昼直接拨语音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那边环境嘈杂,隐隐听见激烈的音乐和架子鼓声,隔着听筒都觉得耳膜被痛击到了。 陈霁在爆炸的背景音里努力吼着:“你还好吧,工作还在吗?” 连昼返回手机界面,四处点了点,没有发现辞退通知,高悬的心飘然落地。 “工作好像还在。” 陈霁又吼:“你也就算个导火索,其实他们两边粉丝早就想战斗了!看开点,跟你关系不大!” 烧得神志不清的脑袋还在晕眩,连昼愣了好几秒才迟缓地消化了这两句话,于是试探性地问:“所以,没人骂我是吗?” 陈霁也顿了顿:“那倒不是。” “……”连昼恹恹叹气,“算了,在劫难逃。” 挂断语音,微信又跳出几条消息,被连昼无情划掉。 昨晚回来倒头就睡,遮光窗帘笼着,没有留灯,只有手机屏光荧荧地映着她苍白的脸颊。 连昼一动不动,直到一分钟后屏幕休眠,整个空间重新被裹进了密密实实的黑暗里。 她晕晕乎乎地想起动机性遗忘理论,大概是指人的大脑有自我保护机制,会有意识地遗忘自己不能承受的痛苦记忆,形成受创性失忆。 现在回想起采访事故的细节,果然已经记不清了。不记得是怎样离开的,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和serein、和其他工作人员道别。 serein的脸是什么样子,不记得了;自己问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切都变成虚晃的空白,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就在她放任自己沉沦于自欺欺人的幻境时,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仅仅一点亮光就把这平和的幻境轻易击碎了。 理智回笼,连昼终于清醒。 问题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只能一步步解决。 她先给顶头上司苏西打电话,很快被接起。 与预想中的疾言厉色不同,苏西语气如常,反而先关心了一句:“你退烧了吗?” “退了点。”连昼更加不安,“抱歉,苏西姐,出现这么严重的失误,我之后的工作……” 苏西停顿几秒,忽然调侃道:“你知道吗,你读错id这几秒,让常规赛的话题热度达到了顶峰值。” 连昼懵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看热搜没?”苏西说:“这次都吵出圈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这为什么能吵出圈啊…… 连昼举着手机,大脑停运,呆滞地嗯、啊、哦。 “幸好对联赛没造成什么实质影响,而且话题中心是那两位,不在你身上,你的工作暂时不用太担心。” 苏西安慰完,最后还是教训了几句:“这种低级失误不能再有,不然把你发配回次级联赛。” 连昼恨不得血书起誓。 怎么敢再有呢,一次就足够刻骨铭心。 工作的担忧解决,半条命就捡了回来,另外半条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心一横,打开微博。 经过一天混战,热搜上还残留有几个联赛相关的话题。 最高的在热搜第七,“少爷类蝶”。 最热博文挂着几张长图,赫然正是曾经掀起过腥风血雨的《少爷类蝶》论坛帖截图。 帖子首先从身高体重、皮肤色号、脸型、唇形以及双眼皮形状等外貌特征,论证了serein是蝶神复刻版的真实性; 接着,从队内核心位、招牌流星剑刃、对线细节、出装习惯、激进站位等个性特征,再次论证选手迭代是莫比乌斯环的可能性; 最后,以serein出道初期微信头像就是蝴蝶图片的包浆截图,极力佐证“少爷类蝶”的结论。 这条博文的评论数量达到了罕见的8万条。 连昼点进评论,瞬间理解了苏西所说的“吵出圈”。 【雨女跑快快:谁懂…我嗑的爷没蝶…终于见光了……】 【誓死守护少爷-回复-雨女跑快快:他俩认识吗就嗑,cp脑滚出竞竞世界!】 【巴特弗莱:微信头像也用蝴蝶?宝宝你是一个专业的学人精】 【飞往蝶的山:爱蹭的少爷一枚呀】 【少爷与我:在台上比赛的和消失两年的,谁蹭谁我请问呢?】 【神谷逛街积极分子:蝶神19岁全球巅峰赛冠军,serein19岁什么冠军?】 【莫德感情之月-回复-神谷逛街积极分子:去年高手solo赛(娱乐赛)冠军,芝加哥邀请赛(表演赛)冠军,未来可期冠军,怎么了小姐姐,比不上你蝶败走退役冠军】 【小月球:纯路人,你们不要再打了啦…我是说…有没有人做这碗电竞饭啊?】 【积雨云-回复-小月球:滚,脑浆摇匀了再上网】 【特莱神金:就没人说那个昼昼吗?什么主持连选手id都能念错,她还能有工作?】 【用户暂未注销-回复-特莱神金:还是名校毕业的,真是口误吗?建议严查成分】 …… 连昼一阵心虚,飞快下翻几十条,全是两边粉丝唇枪舌剑的车轱辘对战。 右拉到实时动态,还有很多实时微博不断刷新出来。 最新一条应该是蝶神的粉丝,发了一张火盆图片,念念有词:跨火盆,跨火盆,去去晦气,学人精和梦女主持别来沾边…… 等一下,梦女主持? 连昼点进这个蝶粉的主页,上一条微博刚好就是关于自己的转发。 有人扒出她没有认证过、一片荒芜的微博号,截图了她的关注列表,寥寥四五个关注对象,除了赛事官博和微博小秘书之类,只有一个特别的个人用户。 ——蓝色闪蝶头像,morpho选手。 连昼心里一紧,如芒刺背。 这条微博下转发和评论都有近千条,她不敢看,直接返回热搜主页。 热搜二十几的位置上还有两个相关热搜,一个“cgl官方主持口误”,一个“serein黑头像清空微博”。 少爷又是怎么了? 连昼搜索他的微博,主页果然是一片空白,连关注列表都全部清空了,空挂着一个伤感疼痛的黑头像,破碎感拉满。 虽然很难体会到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清博文黑头像…… 总之少爷心情一定非常糟糕。 罪魁祸首此时才滞后地愧疚起来。 刚醒时一股脑地担心自己的工作,完全没考虑到,真正倒霉的其实是那两位无缘无故被推到风口浪尖的选手。 morpho退役两年,好不容易离开公众视线,现在却因为她一个口误被牵扯出来热搜罚站。 serein那边的情况更恶劣,本来就一直明里暗里被拿来跟morpho对标,经过这次大规模舆论战,以后恐怕永远甩不开“蝶神复刻版”的标签了。 连昼把脸埋进被子里——她可真该死啊。 她在心里忏悔,可是心里忏悔一万遍也于事无补,什么也挽回不了。 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连昼翻身举起手机,第一次使用自己荒芜的微博号编辑了私信,发送给morpho。 戳着键盘纠结了十几分钟,最后删删减减,认真表达了歉意,即使这条私信可能不会被看见。 下一步,她打开微信右划通讯录,找到从未联系过的ir中单monsoon,一鼓作气发送消息:季明礼,可不可以帮个忙? 两分钟后,对方回复:让我看看这是谁呀。 连昼无语了一下,忍了:我可以加你们队ad的微信吗?或者其它联系方式,我想跟他道歉。 【monsoon:问了,司偕说不加陌生人】 【monsoon:司偕就是serein,你肯定也没记住】 【连昼:……我的错,所以还有什么办法吗?】 【monsoon:有啊,他正在补直播时长,你去上个骑士吧】 病急乱投医,连昼想了想,真的去搜了一下serein的直播间,然后特意新建一个金鱼站号,胡乱填了点个人资料,进入直播。 serein正在单排,还没进入对局。 摄像头画面很小,缩在界面左下角,背景是公主粉色调的基地训练室。 光线明亮,他的面容背着光,像糊了一层柔光滤镜,被渲染得更加旖旎。 然而他的气场却消沉得很明显,板着那张好脸,一副郁郁寡欢的厌世样。 在线观众数量把直播间顶到了电竞人气榜第一,不停有新用户进来,弹幕跑得飞快,大多都是粉丝嗷嗷叫着请少爷把摄像画面放大一点。 “心情不好,不想放大。”serein面无表情,冷酷地哼出一句。 弹幕一阵爆发,让主播好好说话不要撒娇。 也有一些观众不明就里。 【管家,少爷他为什么不笑了?】 【还能为什么,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替身[狗头]】 【学人精,你学一辈子也比不过蝶神[点赞]】 serein皱眉,周身气压跌到了谷底。 房管手起刀落,麻利禁言那几个复制“少爷类蝶”的弹幕,粉丝团又刷了波礼物,把黑子发言顶了上去。 可能是做贼心虚,连昼只觉得他们的每一个表情、每一条弹幕、每一个礼物,都像是在指着自己鼻子痛骂。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右下角礼物界面,找到季明礼所说的骑士,余光看见旁边还有个更贵的守护神,一冲动,直接充值投喂。 “感谢粥粥的守护神——”serein心不在焉地念礼物,停顿两秒,又重复了一遍,“粥粥。” 弹幕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屏幕左下角画面里突然挤进来季明礼半颗脑袋:“有人给你上守护神啊?给我看看。” serein臭着脸推他:“看什么看。” 季明礼脸上带着意义不明的笑意:“我看看,是粥粥啊。” serein的神情滞住了,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点开了“粥粥”的资料。 连头像都没有,除了粥粥这个名称以外,资料全部空白。 他什么都没发现,弹幕却别出心裁地爆破了。 【粥粥,昼昼?黑子故意恶心人?】 【为了恶心主播下如此血本,兄弟你转粉得了】 啊? 连昼慌张打字:不是不是,我不是黑子。 这行无力的辩解很快就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弹幕里,连她自己都没看清。 好在这个时间点上,serein的游戏进入了对局,ir打野ash刚好排在对面,直播间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弹幕一片一片地怂恿下野单挑,没人再注意她这个嫌疑黑。 然而季明礼的声音仍然贴在serein边上,时不时地笑两声,笑得人寒毛倒立。 连昼挂起直播间,返回微信质问他:季明礼,你笑什么? 【monsoon:你说呢,守护神】 连昼恼羞成怒,发过去一个炸弹表情,emoji从对话气泡跳出去,在聊天界面中央声势壮大地炸开一朵黑云。 与此同时,serein的声音像裹着层雾似的,也在直播间闷闷地一道雷炸开。 “季明礼,你刚刚说有朋友要加我?” 3、少爷和我 【什么意思,主播刚不是说不加陌生人吗,现在又问?】 【不对劲,突然跟主播有距离感了】 【怎么,别的妹妹加得,偏我加不得?】 …… serein一声不吭,操作着键鼠,游戏里的山神切成长枪形态,走路都走出了大杀四方的气势。 对面ash从上半区偷渡而下,鬼鬼祟祟在视野里蹲了好一阵,serein点信号摇己方野辅过来,一套眩晕击飞连点几枪把他和敌方中单一起带走,拿到人头冷冷一笑,弹出一个菜鸡表情。 弹幕画风马上就一阵风似的刮起了少爷帅帅帅,少爷的操作是卢浮宫艺术品。 ash就在他背后直播,气到破音:“又被司偕这个b王装到了!” serein没理他,蹙着眉,有点烦躁的样子,趁着回基地的空隙偏头追问:“季明礼,说话,谁要加我?” 弹幕:【谢谢少爷,斜视了十几年,你这一冷脸把我眼睛看直了。】 诚然,这一冷脸也把连昼看得开始打退堂鼓。 他的语气听起来实在太冷硬,让人有种加上微信就会直接约架的不妙预感。 要不然还是让季明礼先别说了? 她才在心里纠结了两秒,季明礼已经开口了。 不知道为什么,人的声音有时真的能表达眼部动作,比如现在,可以明显听出季明礼的声音翻着白眼:“闭嘴吧,等你下播再说。” “哦,那我下播了。” 游戏正好进入结算画面,serein推开键盘,竟然真的准备即刻下播。 弹幕上浩浩荡荡涌出一大片问号。 刚被他斩于马下的ash在后面大叫,机关炮般蹦出一大段破防语录:“司偕!不许下播,吃了我的分就想跑,快给我回来,今晚我们大战到天亮,直播间七千个兄弟见证哈,老子不把你杀到退服不下播,你敢走我举报你这个月还有50个小时没播,你对得起你直播间那么多侍卫骑士守护神吗?” serein的视线落在直播镜头上,停下了动作。 【50个小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爷别慌,我帮你算好了,本月还有两天48小时,48*0=0,50*0=0,所以48=50,能播完】 【主播,跟ash缠缠绵绵播到下个月吧】 非静止摄像画面中,serein如同雕塑一样静默了很久,久到弹幕纷纷开始怀疑自己网卡了,他突然伸手,干脆利落地关了摄像头,留下一句冷酷的: “反正播不完,不播了。” 话音甫落,直播画面一片黑沉沉,连昼被弹出直播间,系统提示“直播已结束”。 不愧是少爷,随时随地高冷。 下一秒,季明礼发来消息:【他真的很装。】 【连昼:你告诉serein了?】 【monsoon:他自己猜的】 【monsoon:但还是不想加】 连昼叹了口气,旋即又觉得死里逃生,松了口气:【那就算了,麻烦你转告他我很抱歉。】 季明礼的聊天框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来来回回好几次,不久,发来新消息。 【monsoon:他说,也不是一定不能加】 他把serein的名片推过来,微信名是一个雨滴emoji,头像和刚清空的微博一样,一片清冷破碎的纯黑色。 连昼紧张地捏了捏手指,向少爷发送添加申请,验证信息虔诚地填上“主持连昼”。 隔了两秒,系统提示对方通过朋友验证,可以开始聊天了。 连昼立刻发送出一段谨慎的道歉:对不起,我在工作中出现严重失误,给你带来困扰非常抱歉。 聊天框顶端的雨滴emoji秒变“对方正在输入中”,来来回回好几次,就是没有新消息过来。 ——很熟悉的模式,跟刚刚季明礼的聊天框如出一辙。 这是ir的战队文化吗,比赛操作天神下凡,微信打字无比艰难。 作为主持人有一种阻止冷场的本能,她担心对方无话可说,发过去一个猫猫鞠躬表情,补充道:【要是不想回复也不必勉强,我理解。】 这次对面消息来得很快。 “1”。 这是什么意思。 连昼不内耗,立即去问代言人:【我道歉,少爷回复一个1,怎么解读?】 【monsoon:别理】 连昼:不理?真的不理吗? 【monsoon:等五分钟】 连昼半信半疑,却也别无他法。 人在紧张的时候,会觉得五分钟也很难熬。 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她举着手机戳来戳去,顺势戳进了serein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倒没那么破碎。 最上方背景图挂着一片玻璃糖纸般湛蓝的天空,日光流金像水一样漫向天际,薄云如絮寥寥几缕,浮荡在疏立高楼上方,清新得如同日漫空镜。 唯一的瑕疵是,画面右上角有一块斑驳不清的模糊。 可能是他自己拍摄的照片,按键时手指的阴影遮挡住了镜头吧。 连昼下拉图片,想试试看能不能保存,却忽然发觉那片模糊不是什么阴影,反倒更像是一滴雨在手机举起的瞬间落了下来,不完美的镜头恰好透过这滴雨的视角望向了晴空。 她恍然想起,“晴空有雨”,不就是serein这个id的意思吗。 再向下细看,画面最底下被几座建筑强行入镜,其中最左边有一角环形的楼顶,越看越眼熟。 竟然像是前两年建成不久就停用的淮城电竞赛事体育馆,而在停用之前,og赛事中只有次级联赛短暂地使用过一个赛季。 甚至可以说,可能很多选手和观众都不知道有那个场馆,更不知道它长什么样。 连昼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她两年前第一次电竞行业实习就是在淮城场馆,扎扎实实驻守了一个月,最后几场比赛还没结束就被通知场馆要关闭了,导演愁得半夜不睡觉叫工作人员集体出去逛淮山公园,经历堪称难忘。 她有点意外,serein在那个赛季参加次级联赛了吗? 明明上次采访前翻看过ir选手的履历,并没看到他有次级联赛的参赛经历啊。 好奇心让人暂时忘记了等消息的焦虑,连昼思索无果,准备求助数据资料库。 她想要退出serein的朋友圈,抬起手腕的同时,时微信消息跳出来,叮当一声猝不及防,惊得她手指打滑,不偏不倚地戳在右下角,给serein的背景图点了一个赞。 …… 来不及思考,连昼眼疾手快,下意识又戳灭那颗粉色爱心。 随即反应过来——加完好友看一下朋友圈怎么了,取消赞不是更怪吗! 懊恼之际,微信又是叮铛一声。 serein先后发来两条消息,连昼抬眼一看时间,与上一回合的对话刚刚好间隔五分钟。 五分钟定律,季明礼,你们ir的战队文化确实有点东西。 他的第一条消息应该是对“1”的补充说明,慷慨地扩写成三个字:没关系。 第二条也是三个字,搭配一个问号。 【雨滴emoji:取消了?】 果然被发现了……连昼尴尬地解释:抱歉,不小心点到的。 【雨滴emoji:。】 【雨滴emoji撤回了一条消息】 显而易见,少爷又不高兴了,他简直像块玻璃,一碰就碎。 来都来了,就哄到底吧。 她本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态点进serein朋友圈,重新点亮背景图右下角的小爱心。 【连昼:你的背景图很好看,是自己拍的吗,拍得特别好[点赞]】 对话框一阵寂静。 不知道是不是还要等五分钟,她索性丢开手机,把自己从床上拔起来,开浴室灯洗了把脸。 高烧退得差不多了,被酸软感占据的四肢渐渐恢复力气,到这个时候,昏睡一天的后遗症才有了实感,胃里空荡荡的,嘴唇和喉咙沙涩,整个人像纸片一样干枯。 连昼喝了点矿泉水,换上新睡衣拉开遮光窗帘,外面夜景弥濛,原来又在下雨了。雨势泠泠落落,把远近灯火洇得温润柔和。 这片柔和极大地缓解了焦虑,她倒回床上,给自己点了一份夜宵外卖,想了想,又加了杯奶茶。 点击确认下单的同时,微信消息跳动。 【雨滴emoji:1】 果然,刚好五分钟,像定了闹钟一样,把对话变成了回合制。 为了避免更多的五分钟,连昼决定推动对话走向结尾。 她在表情包里挑挑拣拣,发送了一个古德鹦鹉咛的晚安表情:那就祝你们季后赛顺利,早点休息。 这次却没有再等一个轮回,对方秒回两个字:等等。 接着一条消息是:[¥20000-请收款] 连昼大吃一惊:? 【雨滴emoji:守护神】 他过于言简意赅,连昼烧得不太灵敏的思维绕了两圈才明白。 是刚刚在他直播间投喂的那个不过两千的守护神礼物,他竟然想要十倍还回来。 连昼立刻高情商回应:不用这样,投喂守护神只是因为你直播间很有趣,我喜欢看。 【雨滴emoji:你喜欢看】 【连昼:[猫猫点头]你拒绝的话我以后就不好意思看了】 这条消息发过去,对方一阵沉默。 连昼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回复,担心谄媚过度反而显得不诚恳,忙补充了一句:这个守护神不算道歉,如果你有其它要求比如公开道歉之类的,我都可以配合。 【雨滴emoji:那你现在截图】 截什么图? 夜雨还在淅淅沥沥,连昼在扰人的雨声里盯着这行中文看了三遍,仍然没能理解它的含义。 这一次五分钟还没到,不,三分钟还没到,聊天框里就不太矜持地冒出一条新消息。 【雨滴emoji:你给我的备注,截图】 她豁然领悟。 少爷竟然要检查这个当着他面叫morpho的主持有没有记住他的id。 如此出人意料,又如此符合人设;如此严格,又如此简单。 连昼当即把雨滴emoji备注为“serein”,正要截图,忽然间福至心灵,改了一个更完美的无可指摘的答案。 “serein司偕”。 截图发过去,隔了一会儿,serein回复一个1。 与这个“1”一起到来的还有外卖电话,骑手电话告知她外卖会由机器人送到房间。 于是她返回serein的聊天框,再一次尝试结束对话:那我就不打扰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反复复许久,最后还是一个高深莫测的“1”。 连昼如释重负,一把丢开手机,倒在床上休养生息。 她缓缓闭上眼睛,然而黑暗中眼前却还是满满当当,还能看见一个个字符串成乱码,绕着她的每根神经纠缠不休。 定神一看那些字符,全都是高深莫测的“1”。 4、新人设 今年夏季赛赛程不算紧,常规赛结束后、季后赛开始前,还有一周休息时间。 连昼在酒店办理了续住。之前租的公寓退掉了,她暂时无处可去,也无事可做,窝在沙发椅里仔细研究工作群里新鲜出炉的季后赛赛程。 和以往一样,今年仍然采取分组淘汰赛制,进入季后赛的八支队伍分为ab两组,按照排名自下而上进行挑战,最后由两组内的末轮胜者进入总决赛争夺冠军。 连昼在赛程表前端找到自己的主场战队,云州zyg常规赛排名第五,位于b组第二轮,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想进到决赛,必须自下而上把b组打穿。 顺着b组表格往后看,b组的末轮对手是…… ir。 指尖在“ir”上点了点,连昼为zyg致以哀恸: 吾友zyg,只要你勇敢翻山,就一定会遇见翻不过去的山。 虽说这座山在去年春季转会期之后才成立,目前还只是一个青史无名的年轻队伍,但当前赛季,应该没有人敢质疑ir在赛区内的统治力。 连昼清楚记得,自己第一份赛事分析作业就是在去年春转后,要对新组建的各队写一份战力前瞻。 当时连昼在ir战力评级那栏填下了“b级”,不能怪她眼拙,事实上当时没有几个人看好这个新战队。 去年春天ir俱乐部解散重组,不知从哪淘来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新面孔,堪称白纸五张,他们甚至来不及磨合,刚建队就紧锣密鼓开始了夏季赛——怎么看都是俱乐部摆烂,临时凑的草台班子。 顺理成章地,所有赛前预测都把小透明ir摆进东半区(积分榜弱队半区),然而常规赛两周轮战后,各路赛事快报遮天蔽日地飞着几个大字: 最打脸的一集——ir零败战绩稳居西半区榜首。 去年被狠狠打过脸,今年当然不敢再质疑了。 看到刚发布的季后赛赛程,解说主持群聊里热闹起来,纷纷开始对赛果进行预测,只是大家很默契地完全不提夏冠花落谁家,这段赛事已经被默认为亚军之争。 只有解说米娅突然口出狂言:夏冠必是tng,我说的! 她常驻南方赛场,跟阳城tng关系比较好,睁着眼睛说瞎话也算情有可原。 连昼无聊,跟着喊了一句:“云州zyg不夺冠我连吃两天火锅!” 米娅:小昼昼不学好,净学些骗吃骗喝的。 连昼正要打字回复,界面上猝不及防跳出一通电话,她顺手就点到了接听,听筒对面一道女声格外温柔:“我在小云端很想你。” 连昼抬眼看了看备注名,不敢确认,又看了看:“陈霁?” 陈霁温声细语地重复一遍:“我在小云端很想你。” 小云端是高校区附近的一间咖啡酒馆,坐落在创意街区的梧桐树荫里,印象中有个很漂亮的大露台,她们大学时常去打发周末,毕业这一年就再没去过了。 连昼奇怪:“你怎么去那里了?” “在怀旧。”陈霁道,“快来一起追忆似水年华。” “你又喝多了?通宵了?” 对面音量忽然提高:“没有,我不怎么喝酒的啦,在喝咖啡。” 连昼:……? 是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了吗? 她看向窗外,天气明明已经放晴了。 进入七月的第一天,云州阳光刺眼,路边香樟树叶被照得光泽油亮,空气里涌着柔和的热浪,源源不断地从落地窗缝往房间里钻。 连昼从行李箱里挑出白色针织吊带和轻薄工装裤换上,路过镜子时瞥见自己苍白到显眼的脸,脑中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今时不同往日,我已一战成名。 于是她杯弓蛇影地添上了棒球帽和口罩,又把帽檐往下压到最低才出酒店。 小云端的装修跟记忆中大不相同,穿过梧桐树荫,一段复古涂鸦台阶把人引上二层。二层的大露台被遮阳顶覆盖,靠右新砌起两面高墙,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吧台。 连昼一上去就被那两面高墙吸引了视线。 浩荡满目的蝴蝶标本,从挤满花叶的吧台后蔓延而上,一直延伸到遮阳顶上,声势壮阔。标本边框是透明的,淡白波光从背景墙里流出,静谧的蝴蝶影影绰绰,云蒸霞蔚。 “昼昼,这里。” 连昼目光在蝴蝶墙上流连一秒,才慢吞吞地回神。 陈霁一眼看破,有点无语:“就这么喜欢蝴蝶?我都不喜欢了。” 连昼坐到她对面:“你什么时候喜欢过蝴蝶啊。” “我是说蝶神,你忘了,还是我带你去看的比赛。” 陈霁摆弄着咖啡勺,“三年了吧,我都不喜欢了,你还念念不忘呢。” 她手中勺子碰到陶瓷杯壁,清脆一声响。 也许是坐在令人怀旧的地方,一些令人怀旧的场景逐帧闪进脑海,像老电影似的,冒着星星点点的荧光。 连昼还记得那天应该是春季决赛,她被陈霁拉出校门,第一次去看《og》线下赛事,当时她只在课后打打游戏,没怎么看过职业联赛,所以台上十个选手一个都不认识。 最后一把决胜局战况激烈,耳边欢呼声一浪一浪喊着morpho,红蓝光影交错中,她的手机忽然震动,陈霁瞥了一眼,无声尖叫:你被抽中幸运观众了,什么运气! 幸运观众可以在赛后上台互动,可惜连昼不认识选手,也没什么想互动的,最主要是那天她刚输掉一场辩论赛,对什么都兴趣缺缺。 于是最后换了陈霁上去。 连昼在观众席坐着,场馆里人影攒动,昏灯遮眼,实在看不清台上的人,只能听见陈霁跟她最喜欢的选手互动,语气透着雀跃,开口却是“我有个朋友今天也来观赛,她今天心情不好,可以请morpho选手替我鼓励她吗”。 连昼微微愣怔。 正前方大屏上,那位叫morpho的陌生选手看着镜头,与川流人海中陌生的她遥遥对话,赛后略带疲惫的嗓音沙哑而柔和。 时隔三年,声音清晰得如同昨日,画面却早已模糊。 “没那么夸张,我只是觉得蝴蝶好看。”连昼从回忆抽离,笑了笑,“什么念念不忘,你别给我立人设。” “你的人设还用我立?” 陈霁一针见血:“现在全赛区谁不知道你的人设,‘少爷类蝶领军人物’,你可以把这个履历写进微博认证。” 提起这事就两眼发黑。 连昼点了份简餐,一边啃沙拉一边给陈霁复盘事发第二晚到处低声下气的过程。 陈霁一边听一边笑:“他是不是真的很像蝶神?” “脸确实很像,像得我头晕……” 听到给serein投喂守护神时,陈霁的笑声持续增强,连昼伸手想要捂她的嘴,陈霁侧身一躲,手肘碰到咖啡勺,一阵丁零当啷的动静。 吧台里两个男服务生闻声抬头,其中一个放下杯子,走了过来。 陈霁突然收敛坐姿,接过服务生新送来的勺子,矫揉造作地:“谢谢。” 男生礼貌点头,转身返回。 这次换连昼一眼看破,调侃她:“难怪突然到这里来喝咖啡哦。” 陈霁嘴硬:“这两个服务生是我们本校在读学弟,来兼职的,支持一下怎么了。” 中午来咖啡酒馆的客人稀少,两个男生不算忙碌,连昼回头观察陈霁心仪的那位男嘉宾,肩宽腿长麦色皮肤,梳着侧背头,确实挺帅的。 陈霁碰碰她的膝盖:“你也太明显了。” 男嘉宾显然也感觉到了,目光相对,远远地一笑。 人尴尬的时候会有些不由自主的小动作,连昼下意识低头,手指胡乱戳了戳手机,却不知道在通知栏戳到了什么推送,霎时间,一阵刀光炮影的战斗声炸了出来。 陈霁差点吓得又甩掉勺子:“你在看什么?” “我也不知道……”连昼退出页面,没想到小屏幕挂起噪音依旧,她手忙脚乱地按侧键把音量降到最低。 静好音仔细一看,金鱼站,serein直播间,正在神谷乱斗。 自己的守护神账号进入直播间时有专属特效,酷炫的神杖动画从屏幕上方垂落,昭告世界尊贵的守护神此刻莅临现场。 ……倒也不用这么引人注目。她单方面地尴尬了一下。 不过少爷怎么七月第一天就在直播?上个月不还拖到月底吗,他不像是会积极完成任务的人啊。 陈霁见她盯着屏幕,好奇地凑过来要看。 连昼立即关闭直播间:“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了。” 话音刚落,还未休眠的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 【serein司偕:1】 连昼的手指顿住了,不知为何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陈霁,陈霁也茫然地回看一眼。 “1是什么意思?” 连昼摇摇头:“不知道。” 陈霁催促:“那你问他什么意思啊?” 连昼稍加思考,笃定道:“等五分钟。” 陈霁一头雾水,听话地跟着一起等。 午后的日光尤为燥热,微弱的蝉声在高树深叶里嘶鸣。 恍然间像回到了前几天的雨夜,淅沥雨声和高低蝉声慢慢混杂一体,裹住了这份不太有底气的等待。 沉默片刻,连昼突然没头没尾地说:“其实他一点也不像morpho。” 陈霁不明所以,没搭理她,专心致志地数着时间等消息。 【serein司偕:走了?】 果不其然,大概在五分钟到达的前几秒,微信消息款款而至。 连昼在陈霁崇拜的目光里硬着头皮打字:误触推送,入场特效关不掉,打扰了。 【serein司偕:误触?】 连昼耐心心跟他解释:【就是不小心点到的意思】 【serein司偕:。】 【serein司偕:那你听见了吗】 【连昼:听见什么?我刚刚静音了】 这条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等了一轮五分钟,仍然没有回复。 陈霁在屏幕外追问:“听见什么?” 连昼被拉扯得有点心烦:“我哪知道,不想管他了。” “那就不管了。”陈霁捏她气鼓鼓的脸颊肉,迟来地附和一句:“说得对,他一点也不像morpho。” 5、有对家粉! 在小云端坐到下午五点左右,酒馆里客人陆续增多,两位兼职服务生忙碌起来,身影来来往往地穿梭于卡座吧台之间。 陈霁聊着聊着就没了声音,视线追着侧背头男嘉宾来回绕。 连昼敲敲桌面,故意阴阳怪气:“要不然妹妹我就先走了。” 陈霁敷衍地随口接话:“你要去哪里啊,去主持季后赛吗?” 这个已读乱回的问题反倒把连昼问住了。 今年夏季季后赛落地奚城。奚城一般会由另外两位资历更深的主持人负责工作,如果人手够用的话也许就不会安排她随行。 更别提就在前几天,她的采访还留下了一段腥风血雨的案底。 连昼答:“不好说,也许我已经进入了一个超长假期。” 按以往惯例,赛前一周就会收到逐日工作排班表,这次到现在还没有,可能是真没戏了。 陈霁听出她情绪不佳,起身把她拉到吧台:“来,今天姐姐陪你喝一杯。” 天色逐渐暗下来,光线不像正午时那么明朗,吧台蝴蝶墙上方顶光被打开,满墙标本框后面的流动灯照得斑斓蝶翅波光荡漾,整个酒馆的氛围感在夜色里拉满。 连昼挑了个靠近蝴蝶墙的位置,云里雾里地看吧台上摆着的顾客推荐指南。 她平时不怎么喝酒,跟酒的熟悉程度一般,拜读半天没有头绪,直接挑了杯看起来花里胡哨的甜冻樱花酒。 陈霁的酒量则截然不同。 连昼把指南推给陈霁,等着看她发挥。 但陈霁今天似乎铁了心要立稳“我不怎么喝酒啦”的人设,竟然只点了两杯度数很轻的水果酒酿,一边点单还一边装模做样地嘀咕:“我对酒也没什么研究,不知道好不好喝呢。” 吧台里那个侧背头的心动男嘉宾把酒送过来:“学姐慢用。” “谢谢学弟,你忙吧。” 陈霁轻声细语,温柔得让人害怕。 连昼小声问:“他怎么知道我们是学姐?” 陈霁凑到她耳边:“当然知道,因为我微信已加,一周内拿下。” “……” 还以为她转性了,看来没什么变化,估计下一步就是“两个月后甩掉”。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也许是蝴蝶墙带来的氛围感把人浸得酒兴大发,连昼越喝越快,手中樱花酒转瞬见底,觉得不够,还想再点一杯。 这次是另一个服务生在吧台接待,看见连昼举起的手,笑着劝告:“连昼学姐,喝慢点哦,樱花酒后劲很高的。” “你认识我?”连昼瞪大眼睛。 男生点头:“对啊,你和陈霁学姐的辩论社在学校很出名,我大一时还看过你打辩论赛,不过你很快就毕业了,没机会让你也认识我。” 他这几句话说得礼貌又真挚,连昼却自顾自地尴尬起来。 大学时期她确实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去年毕业册上还占着首页大特写,一副即将成为顶尖人才的样子——现在却在这里郁郁不得志地喝闷酒。 她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你给我推荐一杯没有后劲的吧。” “这款不错,青柠酒。”男生端来一杯剔透果酒,没有立刻离开,“学姐,前两天你还上热搜了。” “……” 怎么到哪都躲不开这件事! 连昼强颜欢笑:“啊,你也看到了。” 男生眨了眨眼:“对,我一直都看《og》比赛。” 接着,他来了一句,“我是serein粉丝,那天直播看见是你采访serein,还挺惊讶的。” 这下连昼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男生赶尽杀绝:“后来我看见论坛里有人说,你是morpho的粉丝?” “……以前的事了。”被对家粉贴脸开大,连昼表情僵硬,说出口的话简直不受自己控制,“现在觉得serein也挺强的,我也喜欢。” 男生没忍住笑出了声,主动解围:“学姐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们聊,不打扰了。” 目送他转身离去,连昼才劫后余生似的松了口气,陈霁在旁边笑得停不下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对家粉线下战……” 连昼捂住她的嘴:“别笑了,再笑我就把你的心动男嘉宾喊过来观赏。” 话音刚落,眼前光影一暗,侧背头男嘉宾恰恰好回到吧台。 大概是听到了只言片语,他问:“学姐要观赏什么?” 陈霁立即止住笑,一派胡言地甩锅:“观赏蝴蝶,这个学姐特别喜欢你们的蝴蝶墙,缠着我说以后还要过来观赏。” 男嘉宾闻言,挑眉一笑:“好啊,期待以后经常见面。” 连昼:…… 这二位真是高手过招。 作为局外人,她只想在这场爱情游戏里尽量减少存在感,于是装聋作哑地拿出手机假看,没想到点亮屏幕的一瞬间,正好撞进来一通电话。 来电显示是苏西。 电话接通,她张口就问:“你在哪里,明天下午能到奚城吗?” 茫然了一瞬,连昼如实回答:“我在云州,明天下午不一定能到,很急吗?” “奚城这边人手不够,临时调派你过来。” 听筒那边传来簌簌的声音,像在纸上飞速划着什么符号,“这几天正在拍季后赛国风宣传片,主持人也都要拍摄定妆照,你需要尽快到场。” 连昼有点犹疑。 临时调派去主持季后赛,听起来是天降好饼,可为什么是她? 不是没有更合适的主持人,而且季后赛算是联赛内的首席赛事,不至于把这个舞台用来锻炼新人吧。 k苏西似乎猜到她的疑惑,补充解释:“上次的话题还有余温,不用白不用。” 连昼脑中灵光一闪,明白过来:“我和serein?” “还不算太笨。”苏西那边劈里啪啦敲了一顿键盘,干脆利落,“明天没票就后天上午,正好ir记错日期了还在云州闲逛,你跟ir一起过来,我让他们经理联系你。” “不不不……” 连昼连声拒绝,只是说完几个“不”之后,她也不知道能用什么理由来支撑自己的拒绝。 “他们知道流程,你跟他们走,给我省点事。” 苏西下达最终指令:“我现在忙死了,乖啊,服从安排。” 电话被不容拒绝地挂断,陈霁马上凑过来:“你和serein?怎么了?” 真会抓重点,这么长的对话愣是只听到这一句。 连昼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对家粉学弟,含糊道:“没什么,上司通知我这两天去奚城报道,季后赛主持不够用,我去凑人手。” “那你不是又要碰到serein了?”陈霁短暂惊愕过后,表情马上转为同情,“我建议你不要跟他同框了啊,有多远跑多远,不然你将永无宁日。” 好建议,但可能做不到。 连昼默默举起青柠酒,抿了好几口:“我得思考一下戴面具出镜的可行性。” 第二杯果酒喝完时间已晚,连昼提出要回去收拾行李,陈霁担心喝完酒打车不安全,特意叫来自己相熟的司机大叔送她回酒店。 连昼没有推辞,临走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蝴蝶墙,双眼朦胧地举起手机,调整好角度。 陈霁无语:“你打开的是日历,不是相机。” 连昼听话更正,然而手指划来划去,还没找到相机图标,身后一道快门声已经先行一步。 对家粉学弟不知何时站了过来,见她回头,右手从容地举起一个粉色拍立得。 “学姐站在蝴蝶里很好看。”他指了指台阶右侧那面照片纪念墙,“我可以把你的照片贴上去吗?” 这个学弟的眼睛长得无辜可爱,一头奶茶棕色卷发看起来像小狗绒毛。 明明是有些冒昧的举止和请求,但他这样率真地看过来,莫名地让人难以拒绝。 连昼只能慢吞吞答应:“好吧,最好贴在角落。” 学弟眼睛一亮:“那学姐方便留一下联系方式吗,我贴好之后给你检查。” 连昼被这一声声学姐叫得飘起来,她无法抗拒蝴蝶,同样也无法抗拒眼睛亮亮的小狗。 无法抗拒的她留下了微信,并被央求着当面通过了好友验证。 在车上落座时,小狗学弟如约发来了照片墙角落里的拍立得相片。 相片大半幅画面铺排着流光溢彩的蝴蝶,她站在蝴蝶墙前,白皙单薄的侧影虚晃不清,荧荧一点眼神光却清亮可鉴,与满墙沉睡的蝴蝶错影相望。 确实拍得很好看,她保存下来,就着醉意糊里糊涂地转发到自己荒芜已久的朋友圈。 小狗学弟第一时间点赞评论:[是谁镜头里的学姐这么美啊?] 陈霁的骚话紧跟而至:[好无助,路过被美女绊掉了裤衩] 连昼没忍住笑了一声。 司机大叔听到这声平白无故的笑,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只当她酒意上头神志不清,悄悄帮她按下了后座车窗。 车窗外夜景奔流不息,和缓的风声从耳边拂过,营造出一种风平浪静的松弛感。 连昼的神思开始涣散,那杯樱花酒的后劲涌上来,慢慢变成控制不住的困意。 就在快要闭眼之时,膝盖上手机骤然震动,她反应迟钝地垂眸一扫。 【serein司偕:1。】 111,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会莫名其妙地1。 刚好转的心情又被扰乱,连昼借酒意壮胆,直接已读不回,顺便还把他的聊天框设置为免打扰。 从源头上解决问题,眼不见为净。 到酒店的路程还有半个小时,她靠倒在椅背,原本只想休息一下,最后却还是听着风声沉入了梦境。 就在这仅仅半小时的半醉半醒里,她竟然做完了一个刁钻古怪的梦。 梦见骄阳明媚的天气里,匪夷所思地跑来了一只淋雨的小狗。 小狗狼狈地甩着雨水,叫声呜呜咽咽,眼神湿漉漉地仰视她。 她摸了摸落汤小狗头顶,小狗用脑袋蹭她的手,温热的雨水从它毛发过渡到自己手心,有格外真实的触感。 可是抬头一望,天气分明晴光万里。 6、换位置 第三天一大早,就到了苏西安排好的奚城之行。 ir经理尼克是个热情的自来熟,不容连昼推拒,非要来接她一起去机场。 连昼拖着行李箱走出酒店大门,一辆公主粉色考斯特等候多时,漆着ir芒星队标的车门缓缓移动,尼克圆嘟嘟的脸探出来:“昼姐,上来!” 连昼被这声荒谬的昼姐吓得一激灵,连声婉拒:“叫我昼昼就行,尼克哥。” 这辆豪华中巴上还有五六个工作人员,个个眼圈乌黑,头点啊点地睁不开眼,打招呼的声音萎靡不振。 只有尼克神采焕发,扭头来问连昼困不困,困的话可以去后面的沙发床眯一会儿。 连昼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车尾还真有一张航空座椅沙发床,只不过上面已经躺着两条长长的人。 左边那个姿势内敛,侧卧着让出更多空间,一头黑发顺毛,看起来像是季明礼。 右边的睡姿就稍显随意,双臂半展占着大半地盘,薄毛毯盖住了肩膀和脸,长腿无处安放似的搭在床沿。 不知为何,一眼就能认出是ad少爷。 尼克憨憨一笑:“昨天熬夜训练来着,我去把他们叫起来,你去。” 连昼小声阻止:“不用,让他们好好休息吧,我不困。” 尼克还要客气,旁边突然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随之而来一句口音奇怪的询问:“几颠,现在?” 是ir的辅助dzz,那个采访从来不肯带翻译的小韩援。 听起来他的中文水平果然如传闻一样不乐观。 连昼看了一眼手机:“六点十分,还有三十分钟到机场。” dzz睡眼朦胧,呆呆地哦了一声,然后继续神游,显然还没彻底清醒。 尼克低头翻了会儿手机,得到最新消息,忍不住笑出声:“上单打野大早上就到了奚城,结果俩人在场馆门口一直晃到现在,不敢进去。” 连昼惊讶:“他们已经到了?” 尼克边笑边解释:“上单恐高,每次都是打野陪他坐高铁,昨天连夜出发的。” 为了拯救不敢进场馆的上野兄弟,尼克作了个手势,去打电话跟奚城的工作人员联络,顺便确认那边的拍摄流程。 他电话打得久,连昼独自坐着,渐渐地感觉到冷。 上车时随便在后排坐了个位置,没注意正好对着冷气口,她只穿了件针织短袖,被冷风吹得微微瑟缩,但又不好意思自行走动换位置,只好把随身的帆布包竖起来挡在身前,这样才稍微回暖了一些。 帆布包上坠着一个可达鸭挂件,随着车身行进轻轻晃动,连昼发着呆,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它。 dzz冷不丁凑了过来:“???(韩语:可达鸭)。” 连昼点头:“对,中文叫可达鸭。” dzz戳了几下可达鸭,反应过来:“尼听懂,韩国话,我说?” 没想到以前参加中韩辩论节目苦学的韩语在这种场合下还能发挥余热。 连昼面对他支离破碎的语序沉默了几秒,好心建议:“??????(我们说韩国话吧)。” 小韩援青葱水嫩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受伤。 他跟中文的羁绊也算是赛区著名凄美传说,米娅曾在群里一阵见血地形容:它逃,他追,它逃,他追追追追追追不上。 心生不忍的连昼摘下了可达鸭挂件:“你喜欢吗?” dzz眼睛一弯:“惜欢,给我?” “给你,”连昼不自觉夹起了声音,像哄小孩一样,“我还有一个超大的摆件,以后有机会送给你。” 话音落下就听见背后一声冷笑,两人齐齐回头。 车尾休息的中单和ad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坐在沙发床沿,两脸无神地看着他们。 dzz脸一黑,问:“刚柴,谁笑?” 季明礼淡定指认:“司偕。” 连昼条件反射地看向ad少爷,恰好对上他隔空投来的视线。 被刻意模糊掉的尴尬记忆涌了上来,连昼不自觉地闪了闪眼神,又怕自己的怯场太明显,硬撑着没有避开。 司偕的眼神说不上和善,却也没有预想的那样冷硬,就这么直勾勾地望过来,看不出情绪。 连昼看着看着,逐渐有些晃神。 他真的有一张和morpho太相似的脸,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脸,竟然盯出了一种久别重逢的错觉。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打个招呼,结果司偕率先移开眼睛,板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看向车窗外,整个人明晃晃地写着不熟勿扰。 好吧,他果然不是故人。 久别重逢的错觉倏尔消散,连昼问候落空。 不过她一向善于接受改变,唇边问候灵活地拐个弯,转向季明礼:“monsoon,好久不见。” 季明礼面露不适:“别装,能直接叫名字吗?” 连昼还没出声,司偕先转回了脸,语气不咸不淡地:“你们认识?” 季明礼看白痴一样:“废话,你上次没发现,现在才问?” “哦哦哦!早就愣识哦~” 韩国人像基因里自带什么人类观察员血脉,dzz话说不了完整的一句,起哄倒是轻车熟路。 他举着可达鸭激情追问:“为森么,你们愣识?” 这时候要是来一句“因为差点订婚认识的”可能会天下大乱。 连昼念头转了转,随口敷衍:“工作认识的,不熟。” “跟她认识很难吗,流浪狗路过都能被她摸两下。” 季明礼冷哼一声,团起手边毛毯抛了过来,“刚才不就在摸dzz狗头吗。” 薄薄的毛毯不偏不倚落在连昼膝盖上,在空调的冷风口下雪中送炭。 连昼由衷地觉得季明礼这人聪明得让人害怕,就算不打电竞回去继承家业也能是个叱诧风云的经商天才。 她敬畏道谢:“你真厉害。” 季明礼撑着下巴阴阳怪气:“你也厉害,随时随地都能找到机会投喂。”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谜语,身为被投喂对象之一的dzz吃不上明白瓜,急得扒拉刚打完电话的尼克:“森么,他们,意师?” 尼克本就亮亮的脑门被闹得更亮了一点:“别吵了别吵了,到机场了啊,准备下车!” 工作人员纷纷起身,连昼在后排透过防窥车窗向外扫了一眼,顿时眼皮一跳。 外面有十几个女生,有的举着ir的应援手幅,有的背着单反,正守在停车口四处张望。 其中一个似乎看到了ir专用车,朝这边指了指,一行人机敏地盯过来。 不是没听说过ir粉丝狂热,却也真没料到他们已经发展出接送机业务了。 如果让她们拍到自己和司偕一起下车…… 连昼简直不敢想,迅速戴上口罩,再低头翻翻包,才想起自己出酒店时走得急,棒球帽搁在沙发上忘记拿了。 dzz在旁边看见她动作,七零八落地问出一堆乱码:“澡森,你,澡森么?” 连昼也不管他在说什么,逮住就问:“你有带帽子吗?” 话刚出口,眼前一暗。 一顶帽子轻轻扣了下来,几点手指的触感隔着棉料停留在头顶。 “我有。”来人语气生硬。 连昼抬眸,长长宽宽的帽檐遮去了大半视野,只能看见眼前一片宽绰的纯白棉t,银色蛇骨链委延进领口。 顺着向上,才勉强看见司偕线条立体的下半张脸,鼻梁一颗痣若隐若现,嘴唇微微抿着,似乎支吾了句什么。 她没听清,微微仰起头,停留在头顶的手指倏地撤离。 司偕在车厢过道里后退半步,也垂眼看她。 很蹊跷,每次跟他四目相对,总有种秒速被无限拉长的焦灼感。 这次连昼没能硬撑到底,飞快错开了视线,小声说:“谢谢。” 她自己按好帽子起身,司偕却堵在过道里,不往前走也不让路。 连昼问:“怎么了?” 司偕顿了顿,把臂弯里的黑色外套搭进她手里:“飞机上也冷。” 说完转身就走,不留拒绝的余地。 连昼倒也不想拒绝,匆忙把外套披在身上,压低帽檐跟下车。 耳边一阵快门声,闪光灯怒闪十几下,粉丝果然亦步亦趋地挤过来,好在她们还算克制,保持了一步距离。 连昼混在ir队伍里,遮遮掩掩假扮工作人员。 两个女粉丝递上几杯饮品:“ir季后赛加油哦。” 尼克挡在最边上,礼貌回绝:“不好意思,食物不能收。” “那可以收娃娃吧。”另一个女生甜甜地央求,“是粉丝群自制的,不交到你们手上我会被处决,求求啦。” 尼克摆摆手没有接。 那女生跟上来,把怀里的大牛皮纸袋随手一塞:“姐姐,麻烦你了。” 走在队伍末尾的连昼猝不及防抱了一手娃娃,愣了一下,有点茫然。 “谢谢你们。”季明礼停下脚步,挡在连昼面前,“我们赶时间,欢迎下次来看比赛。” “那你们收好哦。” 女生向后指娃娃,视线绕过他落在后面的连昼身上,忽而眼睛眯了眯,表情迟疑,“欸,这个姐姐有点眼熟……” 连昼马上用牛皮纸袋遮住脸,装作没注意他们,小跑着赶到队伍前面。 快步流星走在最前端的是司偕,听见她追上来,偏头看了一眼。 连昼用口型对他比了个“嘘”,顺势还往他身边凑了凑,借他宽大的身形挡住自己。 司偕却突然伸手,把她用来挡脸的纸袋提了过去:“看路。” 整张脸突然暴露无遗的连昼:“……” 还好他们步子快,顷刻间就走开了一大段距离,应该不至于被认出来。 两个人不太自然地并肩而行,司偕慢下脚步,换了另一只手拿纸袋,很随意地问:“怎么不说话?” 换作平时或者换作别的什么人,连昼也许会没话找话防止冷场,但对着少爷,她只怕自己说多错多。 所以她稳妥地反问:“说什么?” 司偕把脸转回去,声音冷淡,漫不经心似的:“那就不说了。” 连昼不明所以,也不想跟他继续古龙式对白,干脆顺应他的提议直接噤声。 一路无言地过了安检,大家陆续登机落座。 他们座多难调,经过一轮不太友好的讨价还价,季明礼和dzz被单独发配到机尾,叽叽咕咕地走了。 连昼的位置在过道边上,尼克细心,特意来问要不要跟他换到另一侧靠窗。 她望向尼克手指的位置,位置旁边司偕背靠座椅,已经神速闭上了眼睛,一副什么也不关心的样子。 ……明明他存在感极强的睫毛还在一颤一颤的。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得罪了少爷,连昼犹豫一下,违心拒绝:“不用了,我刚好喜欢过道。” 7、你好看 事实证明,苏西对ir的信任是不值得信任的。 超过预约时间一个小时,一行人才满头大汗地赶到拍摄场地。 因为在机场走错出口又报错位置了,辅助行李拿混了,经理手机弄丢了,来接送的司机在高速绕圈了…… 凌乱得离谱,但转念一想是ir,发生这些事倒也合理。 他们一进门就被工作人员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提前到达的ir上野两人趴在休息椅上,跟着浑水摸鱼:“就是就是,太没素质了,ir名声都被你们败光了!” 连昼混在ir队伍里一起唯唯诺诺道歉,一抬眼看见熟识的化妆师栗子正对她挤眉弄眼。 由于拍摄时间紧张,认错态度良好,大家就也没跟他们多计较,很快四散开各自做妆造。 栗子把连昼挽到最里面的化妆位,一边上底妆一边八卦:“你怎么跟ir一起来?” 连昼:“苏西姐安排的,这样方便。” 栗子瞬间理解:“苏西姐现在是统筹,可忙可忙了。” 话锋一转,“不过我想问的是,你怎么敢跟少爷一起来的啊?” “……”连昼含糊解释,“还好啦,他挺好的,什么敢不敢。” 说着不自觉地侧目,视线追寻到对话里的主角。 司偕就坐在同一边,维持一贯的高冷寡言,从进来开始就没发出过声音。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个空位置,能够很清晰地看见他的侧脸,五官精致鼻梁高挺,那颗痣似乎被化妆师用眼线笔刻意加深了一些,更加显眼。 连昼有些出神地盯着那颗鼻梁痣,却见司偕鼻子皱了皱,忽地轻打了个喷嚏。 身后的化妆师拍拍他肩膀:“空调这么低,你不穿个外套?” 连昼如梦初醒,低头看看自己。 他的外套还在自己身上。 可是这会儿众目睽睽,脱下来还给他显然太突兀,但继续占为己有也有点于心不安,他都快感冒了。 她捏着衣角兀自纠结几个来回,终究还是良知占了上风。 刚把外套拉下肩膀,就听见司偕的声音隔着空位传过来,不高不低,坦坦荡荡:“不用还我,我没事。” 周围瞬间安静,几簇视线齐刷刷聚焦于此。 连昼顶着众人关注,强装镇定,脱下外套递过去:“不行,你不能感冒。” 没几天就是季后赛,要是害他生病影响比赛,自己还能在微博私信里死一万次。 司偕没有接,语气似乎带上了一点温度:“你穿,没关系。” 两人彬彬有礼互相推让,局面突如其来地僵住了。 栗子从后面沙发拿起一件披肩,尬笑:“没想到吧,我有这个。” 连昼顺势下台阶,把外套精准抛入司偕怀里,自己围上披肩:“这样就好了,你快穿上。” 一段插曲虎头蛇尾地结束,大家若无其事散开,回归各自岗位。 栗子戳了戳连昼耳朵,连昼疑惑地从化妆镜里看她,她却笑而不语,一脸促狭。 莫名其妙地,搞得连昼耳尖都有点发热。 奚城赛事的主题一直是瑰丽国风,每次拍宣传照都大费周章极尽华美,光是妆容发型就耗了不少时间,拖到下午两三点才去换汉服。 摄影姐姐跟进更衣室,仔细打量一番连昼的长相和身形,快刀斩乱麻,二话不说选定了一套白袍红腰直裾袍,催她赶紧换好开始拍摄。 也许真的太赶时间,连昼换好衣服被带进摄影棚,只被指导着懵懵地摆了些动作,甚至没看清有几个镜头,就被一声“ok辛苦了”推出镜外。 背景和灯光撤下来,摄影姐姐满意地速览底片:“嗯,好看,就这样可以了。” 妆造两小时,拍摄十分钟。 连昼不太放心:“真的可以了?” “可以可以,你很好拍。”另一个汉服专摄附和,“太适合红白袍了,这组片我命名为公主复仇记。” …… 也行,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士鉴定吧。 连昼听话地收回疑问,低调退场。 摄影棚里到处横着架子和导线,她的战国袍长摆拖地,一步一绊,走得格外艰难。 挪步到门口时,迎面遇上了下一批拍摄的ir队员,连昼走不快,自觉退后让他们先过。 好像被设置了某种既定程序似的,五个男生连进摄影棚都严格按照上、野、中、下、辅的顺序,踩着统一的黑皂靴走得目不斜视。 掩在门后没被发现的连昼顺势留了下来,趁这个机会近距离观察cgl知名电竞男团。 上野两人都穿着黑圆领袍金腰带,dzz外袍换成了更适合他的明黄色,季明礼则是蓝底白绣,手上配一把折扇。 最亮眼的一抹红色是司偕,连昼眼神落过去就移不开了。 他身上应该是唐制式的鲜红圆领袍,穿法随性地侧翻双领,腰间勒着两圈蹀躞带,马尾用红色长发带高高束起,肩臂里倚住一柄纯黑细剑。 别出心裁的是,他的脸上还戴了一具张扬的挂耳金流苏面帘,轮廓起伏的下半张脸若隐若现,一双雪亮眼眸在反光板下顾盼生光。 连昼的思绪恍恍惚惚漂游起来。 可能是因为司偕的脸被遮住大半,这样看着他,忽然间就不再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或者说,他跟morpho本来也没有那么像。 司偕有一种独特的冷感,与当年的morpho截然不同。 连昼想了又想,还真只有口口相传的“bking”一词才能准确形容少爷的气质。 少爷的粉丝看似文盲般词穷,却原来是文豪般精辟。 她驻足门口,不自知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栗子过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这是几?” 连昼淡定答:“五。” 栗子右手比着一个耶:“果然看入迷了,这是二。” 连昼被噎住:“你晃那么快,我就算没入迷也看不清。” “就算没入迷……”栗子乐了,“逗你一下,你怎么真自爆啊。” “没有!”连昼马上否认,声音却没底气地弱了下去。 她知道再说下去全是破绽,干脆转移话题,“我头发好痛,一万个夹子戳头皮,快帮我拆了吧。” 栗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赶紧扶着她回化妆间,好几个化妆师一起围上来帮忙拆了十几分钟才拆完发包夹子。 连昼整个人都被拆空白了,扒拉了两下毛躁长发,根本梳不开,一头乱糟糟。 她只能一缕一缕地理发结,才捋了一点就听见门口传来ir几人的声音,她动作一停,下意识地想拿帽子遮一下头发。 帽子举起一半,又放了回去。 忘了,这是司偕的帽子。 ——不对啊,头发乱一点怎么了,有什么好遮的。 连昼定了定神,稳住表情,继续对着镜子理头发。 然而镜子很不幸地对着化妆间的门,她还是能清楚地看见五个男生吵吵嚷嚷地挤进来。 不,是四个男生吵吵嚷嚷地挤进来。 因为司偕进了门就开始高冷。 连昼的视线穿过镜子,绕了一圈,回到自己头发上。 眼角余光却避无可避地看见一道红色身影走过来,坐下,不声不响,任凭化妆师一哄而上给他拆妆发。 那具金流苏面帘被随意搁在化妆盒上,连昼透过镜子注视它。 明明是明艳招摇的配饰,竟然能跟一张冷脸如此契合。 栗子在身后居心叵测地问:“昼昼,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面具啊?”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旁边的人都听见。 连昼头顶无语地冒出六个点。 “啊,没有,我发呆呢。” 好像从中找到了什么乐趣,栗子笑得肩膀都在颤,连昼背过身,用眼神警告她不要瞎起哄了。 让人头疼的是,还真有人把这无聊的起哄听了进去。 司偕修长的食指挑起面帘,看过来,语气清淡:“这个吗?” 少爷,这种时候就没必要事事有回应了吧。 连昼搪塞:“没有,栗子是说簪子。” 司偕微微挑眉:“可是你刚刚一直盯着这个。” “是吗……”没料到会被他发现,连昼尴尬一笑,“这个也好看的,你戴好看,不用给我。” 司偕眼神闪了闪。 “好看?” 连昼点头,诚恳吹捧少爷:“特别好看。” 少爷唇角扬起一点压不住的弧度,又立即把脸转到另一边。 但是那点弧度实在太明显,明显到马上躲开也没有用。 连昼反应两秒,后知后觉——少爷好像被吹捧开心了。 她一头雾水。这么好哄啊,那ir粉丝早吹晚捧的,他是不是每天看评论都能笑得睡不着。 人设崩了吧。 好怪,可能是受到了最近大地磁暴的影响。 连昼思考片刻,盖棺定论。 头发打这么多结应该也是受到了大地磁暴的影响。她深吸一口气,继续战斗,耗时二十分钟才勉强梳顺。 摄影师最后过来跟大家确认任务完成,大声宣布今天的拍摄顺利结束。 接下来就是各归各家。 连昼知道苏西很忙,但此时不得不去打扰了,毕竟她连现在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苏西果然忙忘了:“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叫人安排,在思丽顿,你先自己过来吧,路费可以报销。” 连昼一边跟随ir的人回车上拿行李,一边用地图搜索地址。 为工作方便,酒店离赛馆比较近,但是离今天的拍摄地有点距离,打车还要四五十分钟。 尼克见她盯着地图皱眉,热心提议:“思丽顿是吧,我们送你过去。” 连昼忙摆手:“你们不要耽误备赛,我自己打车就行。” “别客气。”季明礼歪头靠在椅背上,下巴微抬,“我们肯定顺路。” “真的假的?”打野ash坐他旁边,好奇地唠出一长串车轱辘话:“你怎么知道顺路啊,你去过吗?你去过吧,现在在这装,季明礼你太装了,你有时候比司偕还装。” 季明礼捂耳朵:“因为我们肯定都住比赛场馆附近啊,你快闭嘴。” 尼克闻言也查了一下地图,更加坚持:“对啊,还真是顺路,你别客气了,快坐下快坐下。” 那就没必要推辞了,连昼道谢。 转头看看身边,前后左右一步之内只有一个位置。 司偕身边的位置。 连昼踌躇起来。 由于某种师出无名的心虚,她好像没法大大方方在他身边坐下,但刻意跨出好几步坐到别的位置又有多此一举的嫌疑。 纠结之下,她做作地打了个哈欠:“那我可以去后面靠一下吗,有点累。” 当然不会有人反对。 于是连昼名正言顺地走过两列座位,独自占据后排空座,半倚半靠着摆出一副累不可言的样子。 人到齐发车启程,车身摇摇晃晃把人摇得昏昏欲睡,车内安静下来,她也闭上了眼睛。 没过几分钟,手机铃声叮咚响起,连昼拿起来点进微信,是季明礼的消息。 【monsoon:冷不冷,司偕有外套】 【连昼:没事,现在还好】 季明礼没有立刻回复,连昼以为对话就此结束,刚把手机放下,微信又响起叮咚一声。 【monsoon:test】 【连昼:?】 【monsoon:test】 铃声提示音叮咚叮咚,连昼听得云里雾里。 这是在测试什么? 【monsoon:你看看司偕的聊天框】 司偕的聊天框怎么了—— 等等,他的聊天框好像被…… 连昼隐约有了一个不太妙的想法,瞬间紧张得手指绷直。 她从聊天界面点回消息列表。 跟在monsoon下面的,是一个被设置了消息免打扰的对话框。 有三条灰色标记的未读消息。 (7分钟前)【serein司偕:要不要外套。】 (5分钟前)【serein司偕:我送过来?】 还有一条1分钟内的最新消息,大概是刚发来确认猜测的。 【serein司偕:1】 依然没有提示音响起。 8、IR名宿 距离这场惨烈的社交事故之后仅仅两天,季后赛紧锣密鼓开打了。 开赛前夕排班表公布,前半段赛程里没有连昼的名字。 考虑到她没有前场主持经验,要先跟着另一位主持琪文学习几天。 苏西姐把话说得很直白:“反正你只要最后两轮能用就行。” ——因为季后赛按照常规排名自下而上轮战,ir排名高,只需要打最后两轮。 连昼觉得事态变得有些诡异。 仿佛自己成了某种热度催化剂,ir专用的那种。 不过这点微妙的诡异感不值一提,她现在有更头疼的不想面对ir的理由。 开赛第一场,老牌战队kg对战png,对局进行得不温不火,连昼在后场看大屏直播,看着看着就心不在焉地拿出了手机。 微信里只有几条不痛不痒的工作消息。 在司偕聊天框里发送的那条“对不起”仍然孤零零挂着,已经第五天了,杳无回音。 也不奇怪,他没直接拉黑都算好的。 那可是被众星捧月的bking少爷,怎么忍得了被人屏蔽消息的恶劣行径——况且这个人还有当面把他认成别人的前科。 连昼叹了口气,这下好像是真的完蛋了,不敢想下次再跟司偕碰面时气氛会有多灾难。 琪文发现她神游,点了点她手中笔记本,提醒道:“kg神龙魂了。” 连昼赶紧低头记笔记,重点标注kg打野非常亮眼的抢龙细节,这种操作可以在赛后作为切入点展开采访。 琪文认真看着比赛,感叹道:“kg现在状态很好,感觉能往上打赢好几轮。” 连昼翻了翻常规赛数据,赞同点头。 kg是赛区内响当当的豪门战队,曾经斩获过全球赛巅峰赛冠军队,虽然后来morpho退役,kg散队重组引入新人,一直没再拿过什么好成绩,但他们今年夏季常规赛表现异常强劲,打赢了很多把以下克上的比赛。 这次季后赛如果有黑马战队的话,kg绝对是最有可能的。 “我以前特别喜欢mist。”琪文指尖点向大屏上的kg辅助,“kg夺冠那年,他和morpho的下路组太惊艳了。” 夺冠那年的久远记忆被唤醒,连昼也跟着重提旧事:“他们的流星雨(流星剑刃+雨女)超帅,我还特意学morpho苦练流星剑刃,结果排位把把被揍哭。” 琪文会心一笑:“我当时也学mist玩雨女来着,可惜没找到我的流星剑刃,下次我们组排?” 两个kg旧粉相见恨晚,当即组成流星雨羁绊,一边追忆kg往事一边观摩比赛。 季后赛赛制是bo5(五局三胜),晚上六点开始,本来以为要熬到到半夜才能结束,没想到kg3:0早早就赢下了比赛。 聊得意犹未尽的琪文被催去台前主持,连昼不需要去前场,但她需要在后场对胜队做一个花絮采访。 这个环节是主办方和媒体想出来的新花招。 大概流程是直播中发布实时微博搜集网友关于本期选手的提问,选手现场回应热评,然后装扮一些搞怪小道具留下拍立得照片送给观众。 简而言之,折磨选手,吸引观众。 连昼提前赶到胜采间,工作人员准备了一大堆五花八门的装饰道具,非要让她先挑一个戴上。 美名其曰:主持人先把氛围搞起来,等下选手才不会拘束。 她无奈,只得拿起一个跟身上白裙子比较搭的毛绒垂耳兔发箍戴在头顶。 刚做好准备工作,就看见kg战队的中辅二人先后进门。 连昼其实对他们并不陌生,当年追着morpho到处看比赛,自然而然也对他的队友们有所了解。 她单方面产生了一些他乡遇故知的感慨,上前去主动打招呼。 打野眼前一亮:“这个主持好可唔……” 辅助mist捂住了他的嘴,“少发骚,这么多镜头。” 两人到底是老牌职业选手,经历过大风大浪处变不惊,在这场花里胡哨的花絮采访中也做到了倾情配合。 他们先是应网友呼声来了一场野辅默契大考验问答,接着面不改色地从道具堆里选了两对最花哨的仙女翅膀,互相帮忙穿戴上了。 连昼在斜前方举起拍立得:“看这边——ok啦。” 快门按下一气呵成,整场采访顺利得不像话。 工作人员收拾东西下班,连昼也处理好了拍立得照片,向kg野辅确认可不可以发在官博上给粉丝抽奖。 打野满不在乎地表示:“随便发。” 任务圆满完成,连昼颇为愉悦,殷勤目送二位选手出门:“辛苦ye选手、辛苦mist选手,下场比赛加油哦。” mist左脚已经迈出了门,闻言却回过头来,恶劣一笑:“今天怎么不说感谢morpho选手啊?” 连昼:…… 世界何曾善待过她。 因工作顺利而短暂轻松的心情一下子被拉回灰色地带,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司偕的对话框还是没有动静。 算了,反正本来就狠狠得罪过了,多添一笔恶行又能怎样。 退一万步讲,司偕总不会在直播镜头前甩脸色吧。 连昼有点摆烂地关上手机。 过了一会儿,她又打开群里的赛程表算了一下日期。 算出来距离司偕直播甩脸色还有区区六天。 连昼恍惚有一种考试周写不出论文的淡淡绝望感,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有点行动,甚至想再给他发条消息道歉,可是能说什么呢? 连上次那种“不是故意的”公式都没法套,因为她就是故意屏蔽的。 罪状确凿,蓄意得罪,再一再二,无可辩驳。 赫拉克利特指出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连昼消沉地想:看见没,我可以。 愁云惨雾似的焦虑笼罩着她,好在接下来这六天赛事紧凑,行程被彩排和笔记填得满满当当,倒也没剩下多少时间内耗。 死期款款到来的这天,赛程进入四强战第一场。 凭借与ir的舆论羁绊,连昼接到了第一次台前主持的排班表。 七月下旬的奚城又热又燥,她顶着烈日提前半天赶到赛场,场馆外到处都是举着应援手幅和芒星灯牌的粉丝,不用问也知道,都是来接ir上班的。 这就是顶流队的排场,36c露天炙烤也烤不过ir首战的热度。 连昼从工作通道进到馆内,霎时间一阵晃眼。 舞台左右分别挂上了巨幅海报,对战双方的十位选手定妆照像驱邪符一样悬在半空悠悠荡荡; 观众席中间的灯带分成红蓝光,左边ir,右边tng,循环播放战绩大字报; 各种追光也派上了用场,这会儿灯光师正在调试,一束束光来回逡巡,把场馆闪得像夜店舞池。 隆重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赛事方有多么珍惜ir的流量。 连昼遮着眼睛走到后台,还没到上班时间,休息室里安安静静空无一人,她就自己在角落里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报幕词和台上开场词,约莫一个小时后,两个解说和主持琪文一起到了后台。 其中一个解说见到昼昼,脸上浮出久闻大名的神情:“昼昼对吧,我知道你。” 连昼当然也认识他,那个在全球赛上锐评“serein站位激进”之后被私信爆破20万条的倒霉解说思齐。 思齐跟她交流起作案经验:“你上次收到多少条私信?” 连昼回想了一下,诚实回答:“没注意,我不怎么看微博。” “那挺好,尽量别看。”思齐予以肯定,话锋一转,“今天你主持?苏西是不是故意的啊,ir比赛就排给我们这种有案底的名宿。” 连昼疑惑:“你不知道吗,苏西姐就是故意的。” 思齐:“……” 琪文扑哧笑了出来:“昼昼心理素质挺好,适合我们这行。” 连昼捏了捏手指,没再吭声。 她要是心理素质有脸上表现的这么强,就不至于偷偷把手机摸出来刷ir的上班讯息了。 下午两点四十,有ir粉丝发布了场馆门口接上班的视频,她们带来的礼物一件都没送出去,视频里一堆人眼睁睁看着几个粉色身影大步流星冲进了工作通道。 粉丝配文:“我r好强的气势,脚底生风跑快快!今晚输不了一点!” 连昼无语: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快迟到了呢? 她有预感地放下手机,果然下一秒工作人员就进来通知两支队伍到齐,彩排开始。 所谓的彩排不过是浅浅走一遍场地,奚城算是老牌主场了,工作人员和选手都来过好几次,简单确认一下就行。 连昼从报幕开始顺流程,上台前她要和两支队伍一起等在后台,两侧选手按照她的报幕依次登场。 她顺着拥挤人群站定在更近的右侧后台,转头一看,身边是阳城tng的五个队员。 那ir应该是在左边了,堪堪错过。 说不清是侥幸还是什么感觉,也没时间细想,连昼定神,按例随意报了几个选手id,两队选手自觉入场落座,她随即走到台前念开场词。 “各位神谷使者,欢迎来到夏季季后赛……” 刚试说两句,现场导演就急吼吼地表示可以了没问题,下一步下一步。 下一步流程跟连昼没什么关系,时间留给选手调试键鼠设备,再接着就是正式比赛,主持人要等比赛结束才上台进行幸运观众互动和采访。 眼下两边队员纷纷掏出设备进行调试,连昼站在舞台中间,听见导演从舞台左侧朝她招手。 她径直从台前向左走,经过ir座位时,不自觉绷直了颈背。 眼眸像有了自主意识一样,鬼使神差地,向他们偏移了一下。 在这电光朝露的一瞬间,她的视线竟然精准地落到了第四个位置。 司偕已经戴好耳机,流转的追光灯在他脸上淌过去,光影明暗交错,神情冷若冰山。 他没有抬头,当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她稍纵即逝的注视。 连昼走下舞台,工作人员聚集在一起,有条不紊确认好全部流程。 导演单独留下连昼,欲言又止了一下,最后说:“我知道你压力大,不过凡事都是双刃剑,关注度高也不全是坏事,今天好好表现。” 这两句话说得很中肯,连昼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舆论关注度高,自己不可能这么快就登上四强赛舞台。 她点头,卖了个乖:“谢谢导演,使命必达!” 彩排走完后还有两个小时,连昼回到休息室,让栗子以最快的速度帮忙上妆发。 琪文在旁边自己系马面裙,她常驻奚城赛场,穿起汉服来轻车熟路,都不需要造型师帮忙。 连昼有意无意地问:“琪文姐,我要不要去给选手送点饮料?” “随你啊,可以不送。”琪文反问,“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连昼支吾道:“第一次台前主持嘛,谢谢大家配合。” 得到了琪文的赞成,她低头给季明礼发消息。 【连昼:你们比赛喝什么?我送过来】 【monsoon:司偕喝白开水,不用送。】 【连昼:……】 【monsoon:另外三个自带可乐】 连昼无奈作罢:【那就算了】 【monsoon:我可以为你喝杯咖啡。】 【monsoon:你就当来找我。】 不得不说,季明礼简直是一个完美的朋友。 白昼诚意满满地去给季明礼准备咖啡,摩卡拿铁浓缩燕麦,能点的全来一杯,妥妥贴贴让他满意。 临出发时,她轻手轻脚从包里拿出一顶棒球帽,更妥贴地抱在怀里。 耳边响起竞竞世界最闪亮的那句台词: “面对疾风吧!” [注:此句为lol英雄亚索台词] 9、少爷请看 ir的备赛室很乱,很符合连昼对他们的刻板印象。 上野两人四仰八叉地横在沙发里,dzz使劲往他们中间挤,三颗脑袋凑在一起看同一个手机屏幕,看起来是在复盘以前的比赛。 季明礼和他们的教练大秦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分析tng打野的gank(偷袭抓人)习惯。 司偕则单独靠坐在最里面,左手揉着右手腕,膝盖上搭着手机,手机屏幕里隐约有刀光剑影的声音,大概也是某一场对局的回放。 他看得全神贯注,恍如一座漂亮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连昼见他们都在认真备赛,顿时有点怯于打扰,犹豫不决地停在了门口。 ir的经理尼克却一眼望了过来:“这不是昼昼老师嘛,你怎么来了?” 连昼不好意思地进门:“我来送点喝的。” 人一紧张就会找点话说,她举了举手中咖啡:“季明礼,你要喝哪种?” 季明礼懒洋洋靠在电竞椅里,养尊处优的作派展露无余:“都行,都拿给我。” 虽然早就跟他对好了戏,但这样未免有点太过明显。 连昼对季明礼使了个眼色:“又不是给你一个人的。” “除了我没有人喝咖啡啊。”季明礼转过头,向后方发问,“司偕,你喝咖啡吗?” 司偕到此时才抬起了眼睛。 他的视野蜻蜓点水般扫过连昼,没什么表情,很快又低下头,两片唇稍一交锋,掠出一个字。 “喝。” 连昼:“啊,好。” 她自顾自地觉得空气好像有点潮湿,手腕像被水草缠住似的,用了点力才端出来一杯:“拿铁可以吗?” 司偕这次头也没抬:“嗯。” 连昼步履局促地走过去,把拿铁递给他。 他随手接过,仍然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不乐意分出一个眼神。 围观群众里有人比连昼更忍不下去了。 沙发上扬起一声鬼叫,dzz叽里哇啦发表重要意见:“四偕,好装哦,我看不了,他则个b,装少耶。” 小韩援正经中文没学明白几句,骂少爷的话倒是游刃有余。 尼克一把按住dzz脑袋,打圆场:“哈哈,司偕一向这样,昼昼老师别计较哈。” “不会不会。”连昼挂起一个笑。 dzz不服管教奋起反抗,沙发上再次挤作一团,上野二人被无辜波及,直接加入战斗,一时间备赛室百家争鸣,奇乱无比。 趁着众人注意力分散的时机,连昼偷偷摸摸地伸出手指,扯了扯司偕粉色队服的衣角。 司偕稳如岩松的眼睫终于颤动了一下。 他视线下移,看见了扯住自己衣服的手指,眼神像电影慢动作一样向上攀延,最终停在了连昼的脸上。 “有事?”他的声音紧绷。 连昼展开肘弯,露出怀里那顶黑色宽檐棒球帽,声音同样压得低低地:“你的帽子,上次忘了还给你。” 司偕顿了顿,移开眼睛,冷淡地应了一声:“哦,放那里吧。” 连昼把帽围打开,送到他眼前:“还有这个,也给你。” 他垂眸,总算看见了藏在帽底的一道银色。 那是一组和ir队标相似的芒星流苏耳骨夹。 “感觉你很适合这种……”连昼小心翼翼措辞,“昨晚逛街看到这个,就想到了你。” 想了想,又马上补充,“刚好上次拍摄看见你有耳洞。” 绝对不是特意去超话搜的。 司偕动作缓慢地接过了帽子,低着头没说话。 连昼又拿出手机,向他展示微信联系人界面:“你看。” 最近会话列表里未读消息满满当当,挂在最顶端的是一个没有未读消息的“serein司偕”。 “已置顶,再也不会看不到了。”她恳切承诺。 司偕表情生硬不明,又“哦”一声,没了下文。 不是吧少爷,这样都哄不好? 连昼的招数尽数用完,一时间有些尬住。 算了,事已至此。 她一咬牙,合起手掌,小声卖可怜:“恳请赛区最强ad再原谅我一次吧。” 这个厚颜无耻、跌破下限的行为没有白费。 司偕轻咳一声,倏地扭开了脸,声音闷闷传过来:“知道了,再说吧。” 讨饶效果不错,少爷的态度明显软化。 连昼重重松了口气,开始套公式:“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比赛加油。” 司偕用侧过去的耳尖回答:“嗯。” 连昼转身就撤,路过季明礼时,终于记起了这个明面上的借口。 季明礼歪在电竞椅里,斜睨她:“你就这样忘了我。” 连昼立刻献上另外几杯咖啡:“怎么会,我就是专程来给你送的呀。” 季明礼轻轻叹气,挥手:“你走吧。” “中单也要加油哦~” 抛下一句欠欠的加油,连昼头也不回地退出ir备赛室,回程路上甚至小哼起了歌。 也许是她的愉快表现得太明显,引来琪文啼笑皆非的调侃:“昼昼连哼歌都哼《whodareswins》(《og》主题曲)啊,大家快把泪目打在公屏上。” “泪目泪目。”妆造师敷衍两下,忙忙叨叨地催促,“连昼你还不换衣服!穿汉服要多久你不知道吗!” 连昼忙不迭应声:“来了来了,我穿什么呀?” 妆造师事先选好了一套唐风诃子裙,上下扫视一遍连昼,忽然改变了主意:“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于是连昼最后走出更衣室时,长发半冠半散,身穿雪色束腰交领道袍,仙鹤白翅从袍角舒展到腰际,显得松风挺秀,不落俗套。 栗子惊叹:“还看什么比赛啊,让ir和tng都回去,今天昼昼上台罚站一整晚就行了!” 妆造师颇为自得:“这下谁还分得清我和易小雅。” “易小雅是谁?”连昼问。 妆造师:“我同行,你别管。” 几个人拿着手机三百六十度拍来拍去,欣赏得没完没了,直到现场导演派人来提醒了时间,连昼才匆忙拿好手卡和麦前去候场。 与彩排时不同,这次她多走了一段,走到了后台左侧。 ir站没站相,一队粉色队服互相倚着靠着乱成一团,正在你一拳我一脚,互相挑衅闹事。 见她过去,五个人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 dzz睁大了眼睛:“好好康哦,你穿,则个衣服。” 被他们注目着,连昼的耳朵有点发热,她硬生生压住嘴角,若无其事地装了起来:“还好啦。” 原来死装的感觉这么好。 她努力克制了一下,提醒道:“你们可以想一想出场pose。” 开场后选手要在主持报id时依次登台,走到舞台中间时一般会摆出形形色色的pose跟观众互动。 ir是这个环节的翘楚,最出圈的一次是他们五个人一起走到台中,互相拉着手摆出了一个四瓣花的造型,司偕板着脸在中间扮演冷酷花蕊。 当然,那场的主持人被秀得毫无防备,差点没能报完五个id。 连昼警惕地问:“你们今天出场会整活吗?” 上野看了看司偕,又瞄了一眼季明礼,显而易见,队内的话语权在这两位手中。 官方发言人季明礼先开金口:“为了你的工作可以忍一忍。” 司偕:“嗯。” “……”连昼也忍了忍,“那谢谢你们了。” 晚六点整,赛场大屏上倒计时归零,炫目灯光从场馆各个角落亮起,观众汹涌的欢呼声传到后台,震荡耳膜。 连昼深吸一口气,握起麦朗声报幕:“欢迎来到cgl夏季季后赛第七日,ir对战阳城tng!” “首先欢迎ir战队,上单,yuan!” “打野,ash!” “中路,monsoon!” …… 选手踏着报幕的声音依次出场,到司偕时,连昼匆匆抬眼。 正对上一双幽深乌润的瞳孔。 ——“下路,serein!” 他侧身从眼前走过,连昼眨了眨眼睛,错觉似的,好像看见他耳边闪过了一点光亮。 来不及细看,她稳住声线,报幕继续:“辅助,dzz!” …… 等两队选手登场完毕,连昼沿着舞台中线款步上场,走到锚点处站定,颈背挺立: “欢迎各位神谷使者来到比赛现场,我是主持人昼昼。” “本场ir对战阳城tng,比赛——开始!” 观众席再次爆发出激情的欢呼和掌声,现场导演向裁判作出手势,比赛进入bp(选用英雄)环节。 顺利完成开场,连昼如释重负,下台就一溜烟跑到后台问琪文自己的表现有无瑕疵。 琪文笑道:“很好,很有气势,可以出师了。” 另一个负责直播反馈的工作人员晃了晃手机:“好多弹幕在问你是谁呢,夸你气质好。” 被他提醒,连昼也打开了微博。 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她还是想看看自己的风评有没有一点好转。 搜索“cgl主持”,跳出两条刚发布的动态。 一个名为内耗小苦瓜的用户截下了连昼的登场画面,发博提问: 【#ir季后赛首战[星星眼]这个主持人好清爽好秀气,以前怎么没见过,新人吗?】 下面只有两条评论,一条是路人解释。 【梦雾山:是的,官方主持,叫连昼。】 另一条最新评论…… 【少爷和我:你都打上ir的tag了不知道这个垃圾主持?她妥妥蝶粉余孽啊,上次故意叫错司偕id的就是她!】 连昼的笑容僵在脸上,默默退出了这条博文。 果然没有什么好转…… 人一旦沾上少爷,这辈子就完了,人生就定型了!再也没法清清白白做主持了! 她哀从心起,顺手搜了一下同为ir案犯的解说思齐。果不其然,思齐直播一露脸就被ir粉丝追着骂了几十条。 纵览热搜上所有cgl季后赛相关话题,ir粉丝的战斗力一览无余。 一边为ir首战转发锦鲤敲木鱼,一边手撕思齐解说立场偏颇,一边科普主持昼昼恶劣事迹,一边痛斥主办方为了流量坏事做尽,把这两个霉笔安插在ir的比赛。 简直骂出花来了,精彩发言层出不穷,连昼都有点羡慕她们的才华。 手指向下划着,偶然停留在一个ir选手选用英雄时的直播切片。 视频发布者配文:“进来看少爷耍帅被中单制裁。” 连昼好奇地点进去,比赛直播时选手是无声的,粉丝通过他们口型贴心地补上了字幕。 画面从全景转向了ir队员,导播仿佛知道怎么拍能把效果最大化,镜头突然贴近他们的脸来了个大特写,立竿见影收获观众席一波浪涌般的尖叫。 镜头继续推进,停在了司偕和季明礼中间。现场追灯耀眼,流转间擦过司偕右侧耳际,带出一丝银白亮光。 连昼的心跳空白了一秒。 她没有看错,司偕真的戴上了那副耳骨夹。 10、好怪的比赛 切片视频里,司偕侧脸跟教练说着什么,回头时动作却滞了一下。 是耳骨夹的流苏绊住了他的耳机线。 比赛使用头戴式耳机,本来就没有戴耳饰的空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硬凑上去的。 他抬手摸索耳机,被旁边的季明礼白了一眼。 视频发布者在这里翻译出了季明礼的口型:“你有病吧,摘下来”。 司偕的回复也贴上了字幕:“不要”。 季明礼:“不摘我挂机了”。 一只手从左边伸过来,dzz毫不留情地摘下那只耳骨夹,托在手心给教练打小报告。 不等教练说话,司偕飞快把耳骨夹抓了回来,抿着唇收进外套口袋,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算消停。 视频播放结束,进度条回到起始点,连昼没有动作,任由这段默片一帧帧重播到结尾。 她头脑里好像一瞬间涌起很多不着边际的想法,细想下去却什么都抓不切实,翻来覆去到最后拍上岸来的只有一个想法。 ——他果然很适合这种blingbling的饰品。 胡思乱想着,连昼在屏幕上随便点了几下,划进这条视频的评论区。 评论区粉丝用极尽造诣的文字对她的审美展现出了充分肯定。 【誓死守护少爷:(叼花出现)晚上好,我的少爷(亲吻少爷耳夹)(被芒星刺到嘴唇)(狼狈离场)】 【飞往蝶的山:笑死人了,打比赛还这么骚包,以为自己在电竞101啊?】 【少爷与我-回复-飞往蝶的山:哪儿都有你,小黑子,你别是少爷深柜吧】 【晴空暴雨:他妈的,神谷尤物,司偕跟老公的区别只有两个字罢了。】 【meng:如果司偕追我的话……[咬手指.jpg]】 【莫德感情之月-回复-meng:我就帮你拦住他。】 【流星剑刃的狗:不敢想,如果在船上…少爷戴着这个耳夹…坠子垂到我脸上会不会很凉啊……】 【莫德感情之月-回复-流星剑刃的狗:你哪里不敢想,想完事了吧已经。】 …… 点在这条评论上的指尖像被电流窜过一样,连昼手忙脚乱按灭了手机屏幕。 琪文问:“看什么呢,慌里慌张的。” “没什么没什么。”连昼一叠声否认,丢掉手机,板板正正坐到后台大屏前看比赛,“哎呀,我就错过了十分钟,怎么经济差这么大了?” 琪文摇摇头:“不奇怪的,两队实力本来就有点差距,ir下路今天格还外凶,开局就特莱金血线压残,然后ash过来偷了两次,tng下路现在已经炸线了。” 连昼翻了翻各路解说和媒体的赛前预测,对今日赛果3-2、3-1的预测都有,也有毫不委婉的3-0,打出的比分虽然各不相同,却都无一例外地在胜方那栏填了ir。 没有悬念,第一把结束得很快,完全打成了ir碾压局。 连昼赶到解说席,简单总结了小局比赛内容,跟两位解说互动几句,完成串场。 赛评人商讨着本局mvp的归属,解说小熊斩钉截铁把票投给了伤转260%的ad选手,思齐忽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抛出一句:“但serein今天的手感似乎并不好,虽然对线压制力打得很满,可是他中路那波团战的大招迟到了半秒,差点就空了……” 小熊笑容僵硬:“啊,瑕不掩瑜嘛——不如我们来看看最后的票数吧!” 中单一票,辅助一票,ad四票。大屏上展开了司偕的mvp海报,用的还是红色圆领袍那组定妆照,风发意气简直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连昼正站在大屏前静候转场,一瞬间刚好跟身后的mvp海报形成了一次巧妙的同屏。 她暗自忖度,这十几秒的弹幕一定不会放过她。 度秒如年地僵笑了好一会,解说间的镜头才终于切回现场,选手归位开始第二把bp。 这一局tng选择了蓝色方,选用阵容时有一抢英雄的优势,tng毫不犹豫抢下了下路强势英雄山神,随后在第二轮拿下辅助莫德之月,组成经典搭配。 这是他们下路组拿就c(主宰比赛)的招牌组合。 弹幕上ir粉丝急得跳脚。 【为什么不禁用对面的山神,ir我要吊死在你们俱乐部门口!】 【给tng拿山神莫德之月,给少爷拿垃圾银日诡,教练你是人?】 【刚穿越过来,请问这是哪个年代的bp?】 连昼仔细看了看双方阵容,同样觉得匪夷所思。 ir的打法一向倚重下路,这一局却明显把球传给了中路的季明礼,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难道是为了季后赛的新版本试练新阵容? 对局开始,前十五分钟双方打得有来有回,恶龙换塔,各有得失。 琪文做着笔记的笔停了下来,微微蹙起眉头:“感觉ir有点怪,又说不上来。” 随即,又接上一句本赛区至理名言,“不过是ir的话怎么怪都很合理。” 仿佛回到了大家熟悉的节目效果环节,这把ir打得频频爆梗,上野二人一个把敌方踹走另一个又把敌方推回来,辅助手贱戳传送草把自己弹进敌人堆里,双c(中单+ad)恶龙坑一死一送…… 总而言之,没一个干净的,全都是战犯。 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靠着最后一波奇迹团战跌跌撞撞赢下了第二局。 这一把的mvp投得格外艰难,用弹幕的话来说: 【不如投给看这场比赛的我吧,就当是给我的精神补偿。】 连昼觉得好笑,可也隐隐感觉到了琪文所说的“有点怪”。 她从屏幕里看见第三把ir几人陆续上场落座,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深沉,连话痨打野都没怎么开过口。 很难说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接下来的第三把、第四把,她们朦朦胧胧的奇怪预感变成了现实。 tng连胜两局,把比分追平到2-2。 连昼刷了一下微博,不出所料,热搜早已沸腾。 #tng让二追二#ir上野配合失误#ir状态#serein状态 相关话题一个接着一个。 时间来到晚间十点半,决胜局的战歌铿锵响起,现场观众越夜越激情,这场普通的季后赛此时气氛爆炸得活像全球总决赛。 解说席上思齐激动得根本拦不住,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好几个度:“欢迎回来!现在即将开始的是夏季季后赛ir对战阳城tng决胜局,哪支战队会在今晚晋级决赛、拿下全球巅峰赛的首张门票?让我们即刻进入bp环节!” 可能是被现场的氛围感染到了,连昼也有些坐不住,起身倒了杯冷水灌下。 琪文兴奋得双手握拳:“好久没有这么刺激过了!” 连昼扯了扯嘴角,精准拆穿:“你是想看ir输吧?” “别胡说。”琪文赶紧朝她做出噤声的手势,嗓音压到只有彼此能听见,“谁不想看点节目效果……电竞比赛,跌宕起伏才精彩嘛。” 换作几天前的连昼也许会跟琪文一样暗中期待ir输,如她所言,谁不想看到本无悬念的剧本出现反转呢。 可现在她的立场好像稍微有点偏向了。 各大论坛已经吵得不可开交,第二把结束后ir几人为什么一反常态,第三局上单yuan被单杀提款4次,第四把辅助开团却没有人跟…… ir真的会输吗?他们粉丝向来过分张扬踩天踩地,如果今天真的输在联赛四强战,舆论一定会…… 手中纸杯扁了又方,展了又折,被连昼无意识地捏来捏去。 琪文听见她手里杯子窸窸窣窣的声音,观察片刻,奇怪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ir要是输,我和思齐就完蛋啦。”连昼信口生编,“ir粉丝说我们两个是霉笔,我怕今晚走不出这个场馆。” 琪文被逗笑:“小霉笔别担心,这把ir优势,看着应该能赢。” 决胜局双方都掏出了能拿到的最自信的阵容,对局拉扯到恶龙再次刷新,像是要给这场火热的比赛再浇点油似的,刷出了最能影响局势的神龙魂。 选手齐刷刷靠近龙坑,这波团非打不可。 ir这边ash先手开团,dzz控制跟上,而tng的上单传送绕后包围ir,与打野一起冲阵反扑ir核心位的serein。 解说台上、观众席间、休息室里,在这一瞬间同时按下了静音键。 紧接着,足以把场馆掀翻的尖叫声袭击了耳膜。 serein一个漂亮的穿梭闪现,完美走位,反手开大洗礼对方四人,配合季明礼极限微操扭过满地技能,ir的顶尖双c默契反剿tng,这波团战大获全胜。 思齐嗓子吼到沙哑,声嘶力竭的罪己诏响彻整个赛馆:“没有问题!serein的站位没有问题!他证明了,是我的问题!” 休息室里众人笑翻,连昼也被他这波自首幽默到了,笑意堪堪浮上脸颊,然而下一秒,直播画面切到了选手席。 特写镜头里,ir五人都是眉头紧锁,额前刘海被汗浸得湿透,中单在这片焦灼的寂静里开口。 画面是静音的,但连昼还是清晰地认出了季明礼的口型。 他说的是:司偕,你怎么样? 她不自觉地向大屏凑近了点,想看清serein汗湿刘海下的脸,可是特写镜头转瞬即逝,导播马上把直播切回了神谷界面,她什么也没看见。 这场对局经过刚才的一波混战,胜负基本已见分晓,剩下十分钟都是收汁时间,转折没有发生,ir顺利点掉了tng的水晶。 结算整场对战结果,ir以3-2惊险取胜,晋级一周后的夏季决赛,同时获得了下半年全球巅峰赛的第一张门票。 前场比赛结束,选手和教练收拾好了设备稍作调整,接下来是胜队的幸运观众互动环节。 时间差不多刚好,连昼起身理了理发冠长袍,准备前往台上主持互动。 刚走出休息室,迎面就撞上了现场导演的助理。 助理来通知她采访工作临时有变。 11、总有人要疯 “导演说观众互动让琪文姐来就行,还有台前采访,暂时都交给琪文姐,你俩换一下,昼昼去准备花絮采访,抓紧时间啊,等会就要直播!” 助理也知道自己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一口气说完迅速闭上了嘴。 连昼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为什么?” 助理挠头:“这,我也不好说……导演只通知一定要是你主持花絮采访。” “一定要是我……” 连昼愣了愣,觉得荒诞,几乎要忍不住冷笑出声。 有什么必须是她的理由呢,不用细想也能猜到。 就为了吃到那点少爷类蝶的流量,竟然连她的台上主持首秀都要半途取消,让她专心去后台做一瓶热度催化剂。 连昼头脑里嗡嗡地腾起一股火:“导演在哪里,我——” “连昼!”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把她的质问打断。 琪文刚补好妆出来,语气平和:“先别说话,服从导演安排。” 连昼攥住手卡,双唇紧抿。 琪文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还想直播闹事啊,以后再也不上台了?” 这两句提醒像冰水一样浇灭了连昼的火气,理智重新上线,她勉强把笑勾起来,答道:“知道了,我现在去准备。” 花絮采访间在后台最左侧的角落里,与舞台也不过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却完全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两大筐拍照道具摆在道具桌上,连昼随手拿起上次那个垂耳兔发箍按在头顶,旁边有个小助理上来把发箍朝耳后移开半分,给她戴上了耳返,以便她及时收到导演的指示。 连昼心情复杂。 一个十分钟左右的花絮采访而已,居然郑重至此。 花絮采访的第一个版块是让选手回应网友热评,类似于真心话大冒险的形式,带有一定危险性,采访内容是需要提前审核的,可是脚本到现在还没送过来。 连昼问小助理,小助理含糊其辞:“导演说ir粉丝的评论太多,还要挑一挑问题,等下再确定。” 就这样什么也准备不了地“准备”了十几分钟,门口人声扰动,拥挤的工作人员让出一条通行道,三四个人走了进来。 连昼隔着交错人影一眼就看见司偕的脸,不意外,只有一种早知如此的冷静。 司偕的眼神也只停留了半秒,侧着右半身很快地经过了她。 连昼想起比赛时季明礼问他的那一句“你怎么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却觉得他神态如常,没什么特别的迹象。 跟他一起来接受采访的是dzz。经过整晚鏖战,向来张扬的下路组现在看起来都有点倦乏,进门后就径直坐到椅子上休息。 工作人员纷纷就位,小助理匆忙递上了采访脚本,连昼还没来得及打开看问题,摄影师已经在镜头后面举手示意直播开始了。 “欢迎来到《神谷轶闻》,请两位选手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连昼把话筒递给他们,dzz的手越过司偕接过去,举在两人中间,先后自报家门。 寒暄迅速完成,进入回应热评环节,连昼手卡上第一个热评是针对dzz的,攻击性有点强:“网友首先要求dzz选手今晚不许讲中文。” “为森么……”三个字刚出口就被立即禁止,dzz一脸受伤,“???????(韩语:为什么对我这样)” 连昼对基础的韩语还有印象,自然而然地对着镜头翻译:“dzz问大家为什么这样对他,大家可以在评论区告诉他原因。” 她话音一落,现场工作人员清一色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小助理在角落对她比赞,用口型说:昼老师高光时刻! 连耳返里都响起导演赶着路的颠簸声音:“深藏不露啊,你还会韩语。” 连昼的心情却没有被这些夸赞美化半分。 导演的“特别安排”还没现形,她心里始终像压着一块石头。 网友对dzz的第二个要求是用韩语讲一个冷笑话,dzz不情不愿地叽里咕噜一堆,连昼听得七七八八,基本能猜出完整意思,于是简单翻译了一下。 “吃了会死但不得不吃的东西是什么??” “年龄,因为?????(长大=吃年龄)。” 连昼看不到弹幕,但可以想象,弹幕上一定全是被冷知识突袭的问号。 不管观众能不能听懂,反正折磨dzz的目标已达成,第一个环节就此过关。 接下来就该折磨司偕了。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这才是今晚鸿门宴的正餐。 避无可避,连昼翻开手卡下一页,提前扫了一眼。 不出所料,上面清清楚楚列着两个问题,两个“导演说必须由你来问”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常规赛那次采访之后,网上有一大波关于你的热议,网友盛赞你为下一位统治型的ad,你知道之前获得这一赞誉的选手吗? 第二个是,很多网友都评价你非常像morpho,你觉得自己跟他有什么相似之处呢。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只想笑。 采访间间安静了两秒,连昼看着手卡,脸上还挂着标准微笑,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耳返里传来导演的催促:“没事儿,你大胆问,这话题已经娱乐化了,不会出事的。” 娱乐化了、不会出事,所以就能毫不顾忌吗? 就要把她彻底变成流量工具人,把司偕反复推向“蝶神复刻版”的标签吗? 她迟迟没有回应,耳返里随即又响起一声“抬头”。 连昼下意识抬头看。 导演竟然亲自赶来了采访间,正在摄影师身后皱着眉打手势,提醒她快点。 “这可是直播,你搞清楚。”他低声警告。 采访已经停顿十几秒,再停下去就真成事故了,可是如果按脚本这样直白提问,那跟直播事故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连昼掩回手卡,面色镇定地问出第一个题:“serein选手,网友最想问你的是——有没有特别欣赏的ad选手呢?” 司偕听到问题,抬起眼,望向她,本就疏淡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空荡。 连昼知道他一定猜到了这个问题的用意,可她也没有办法,换种问法已然是当下能做出的最折中方案了。 她不敢跟司偕对视,躲躲闪闪把视线转开,可是一转眼就看见导演那想刀人的眼神,只好又看回了他。 除了dzz在茫然地左顾右盼,全采访间都和她一起心知肚明地等着他踏进陷阱。 “很多。”身处绝对焦点的司偕缓慢眨了一下眼睛。 过了短暂而漫长的几秒钟,就像飞蛾扑火似的,他给出那个自投罗网的回答,“比如morpho。” 他只说出这一个名字,精确无比。 连昼看着他从眨下就没再抬起的眼睫,忽地有种坠落三千英尺的失重感。 这是直播间想要的答案,能让导演满意、让观众喜获谈资、让她的采访得以继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答案却把她扯入一阵背道而驰的沉闷。 按照司偕的少爷作派,明明可以不是这个答案。 耳返里的导演恩威并施:“你看,人家多配合工作,不需要你好心!下个问题别乱改了,按照脚本问。” 连昼脸上的标准笑容越来越僵,几乎就要维持不住。 脚本上第二个问题是什么,是要他亲口说出自己跟morpho的相似之处。 这个问题一旦抛出,无论怎样回答都不安全,都只有一个结果—— 让司偕亲口承认自己像morpho。 连昼有很清晰的预感,如果真的问出口,那么接下来一整年她都会想着今晚的采访重度失眠。 她咬了咬牙,直接无视导演的告诫,选择一错到底:“最近很多网友都觉得你和morpho有些相似,那么你觉得你们有哪些不同呢,可以聊聊自己的独特之处吗?” 耳边传来导演恼怒的责问,连昼反手把耳返摘掉,盯着司偕寒眉冷目的侧脸,暗示他:“正好回应一下网友近期的热议。” dzz把麦递到他唇边,他停顿很久,最后只漠然地答了一句:“没什么回应的,本来就不一样。” “本来就不一样”。 不需要任何回应,他和morpho本来就不一样,这不是一道证明题。 这才是少爷该有的死装啊,连昼纠结整晚的心情终于明朗。 仿佛回到了思齐大喊“serein没问题”的那一秒,她觉得深有同感,顺畅接上司偕的话:“没问题,不必回应就是最有力的回应。cgl赛区的优秀选手前赴后继,每一位都有自己的轨迹。” 她在导演的怒目瞪视里从容过渡下个环节:“感谢serein选手和dzz选手作客《神谷轶闻》,接下来请两位一起来合影留念吧。” 工作人员闻声而动,各自准备灯光和板子,连昼找道具组拿完拍立得回到直播里,看见小助理在镜头外招手,用嘴型提醒:“导演说,不要让选手选道具,准备好了。” 以往这个环节都是由选手自己在那一大堆搞怪饰品里选择,今天工作人员却把道具箱挪得远远的,两个选手坐在位置上,懵懂地等着道具。 连昼瞬间了然,侧脸避开镜头:“是什么,拿给我。” 小助理送上来一个很夸张的蝴蝶翅膀背饰,蓝色闪蝶的颜色。 给司偕准备蝴蝶道具,导演的心思明晃晃摆在直播镜头里,一点都不再遮掩。 连昼气得想笑。 事已至此,今晚自己和导演总要疯一个。 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凶狠占据了她的头脑。 反正导演看起来已经精神失常了,那么让他来疯吧。 12、小狗耳朵 采访间短暂的安静里,“咔哒”一声格外清晰。 连昼在众人注视下举起蝴蝶道具,指着左上角折断的翅尖,面露懊恼:“哎,不好意思,这个翅膀被我不小心碰坏了,可以换一个吗。” 说完不等导演反应,她转头向ir两人征求意见:“你们不介意吧,这里还有很多可爱的道具,不如重新选一个?” dzz还没搞清楚状况,自然是言听计从。 司偕却看得清清楚楚。 直播间狭窄,他们靠得很近,连昼背过镜头掰背饰的时候,他甚至能看见她咬牙使劲而微微鼓起的脸颊。 见少爷盯着自己迟迟不动,连昼就又提醒一遍:“serein选手,你也去挑个喜欢的吧。” “你……司偕顿了顿,眼神一瞬不错地盯着她,“你帮我挑,可以吗。” 直播镜头就在面前怼着,连昼有些为难。 刚对他刮目相看没一会,怎么这人少爷作派又来了,挑个道具也要别人代劳。 退一步说,代劳也不是不行,但少爷粉丝可是出了名的敏感肌,万一随便乱选踩中粉丝的雷,岂不是给自己本不乐观的微博私信雪上加霜。 她忧中生智,果断把问题转嫁给dzz:“那就请dzz选手给自己的最佳拍档选一个道具吧,我们来看看下路组的默契。” dzz对这个任务异常热衷,随便在自己头上套个小黄鸭发箍,转身就去上把道具箱翻了个遍,最后掏出一对黑色毛绒狗狗耳朵,雀跃地往司偕头上按。 司偕偏头一躲,臭脸拒绝:“我不要。” dzz:“则个,就是,你!” 两个人你推我搡,连昼在旁边假笑解说:“原来dzz眼中的serein是小狗啊,大家觉得呢,是不是很合适?” “不要……” dzz张牙舞爪,司偕全力反抗,势均力敌僵持不下,直播一度陷入混乱。 连昼怕他们再闹下去后续流程全都要耽搁,直接亲自上手,从dzz手里拿过那对巨型狗耳,连哄带捧地凑到司偕发顶:“serein选手就试一下吧,感觉很好看呢,特别可爱。” 司偕措手不及,推拒dzz的双手停在半空,整个人动作涩滞,就这样讷讷地任由狗耳轻柔固定在头发两侧。 空气似乎短暂地稀薄了一下,随着连昼从眼前极快地退开,他的呼吸频率才带着余悸回归正轨。 “太合适了,特别好看。” 连昼假模假式地打量两眼,马上拿起拍立得硬cue流程:“值得留影纪念。” 她先给这对下路搭档拍了一张合照,dzz捏着司偕头顶狗狗耳朵,两人一张笑脸一张臭脸,画面一股纯正ir味。 “两位单独再拍一张吧。” dzz很配合,指着自己头顶的小黄鸭对镜头露出一个可爱的wink。 连昼把第一张相片迅速处理好,举起拍立得转向司偕,却见少爷眉眼冷酷,表情生硬,实在不像自愿留影的样子。 不要紧,反正他这张脸好看就行。 被摄像猛催进度的连昼手指按下,匆忙出片,拿到手里仔细一看才发现任务好像并没有成功。 偏偏就在定格的那一秒,司偕眼眸半抬半掩,唇角将扬未扬,掠出一点不够生动的笑意,好像一幅油画画到一半,有种未完成的缺失感。 把这张相片放在官博抽奖的话,ir粉丝一定会狠狠差评…… 连昼迟疑了一下,喊住他:“serein选手再拍一张吧,自然一点就好。” 司偕眉眼微微一蹙:“不好看?” 连昼担心他又要不高兴,赶紧找补:“你怎么可能不好看!” 她的语气无比诚恳,“不过我觉得你自然流露的状态更帅,我们拍张最帅的。” 司偕这才闭嘴,配合地对着镜头奉送出经典冷脸。 “ok啦。” 快门键按下,今晚惊心动魄的花絮采访总算完成。 摄影师按停了机器,采访间里哀嚎声此起彼,疲惫大叫终于下班了。 ir经理尼克来接下路组二人,在门口撞见连昼,热情打招呼:“感谢昼昼老师照顾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夜宵?” dzz一旁帮腔:“对,一起,吃火沟哇。” “不了……”连昼惴惴地向角落瞄了一眼,“我还有事。” 尼克有些遗憾:“那下次再一起吧。” 连昼回到采访间里,让小助理把相片拿去发博抽奖,手里还余下司偕那张笑到一半的废片,她想了想,随手放进了袖子。 好像怎么处理都不合适,还是先留着吧。 收拾好所有东西,连昼深吸一口气,走到导演跟前。 角落里导演不发一语,脸色铁青地看着她。 凌晨十二点半。 所有赛后工作做好收尾,后台显示屏上接通苏西的视频通话,屏幕两侧一边坐着现场导演,一边坐着连昼,远处沙发里还窝着琪文。 这是一场标准的三堂会审。 导演已经懒得理连昼,对着苏西一顿怒火:“你看看,你亲自推荐的人才,直播都敢我行我素!” 苏西深夜被扰,语气倒还算平和:“连昼,你自己解释清楚。” 三堂会审的架势虽然肃穆,但连昼好歹也是打过无数场辩论的最佳辩手,深谙气壮等于理直的心理战技巧。 她淡定回答:“我确实擅自修改了提问,可是采访并没有偏离我们的预设,还是紧扣着少爷类蝶的主题对吧,导演,你要的效果是不是都达到了?” “采访的那两个问题,如果我按照原先的问法,serein是不是也会给出一模一样的答案?” 导演怒眉紧锁,力道很重地翻了一下脚本,没吭声。 连昼心知他的思路已经被自己带偏,赶紧乘胜追击:“所以我觉得今晚采访没有实质上的失误,其实全程节奏都在把控之中。” 她说得太理直气壮,导演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上来。 苏西却没那么好糊弄,一阵见血把思路拉回辩论起始点:“既然结果都一样,那你为什么要擅自修改?” “其实我当时是想起了导演彩排时说的话。” 连昼稳如泰山,信念感拉到最满,顺口把导演本人也拖下水,“万事都是双刃剑,这可是导演在比赛前亲口教我的。” 导演一拍桌子:“我是这个意思吗?” “话题度也是双刃剑啊。” 连昼继续狡辩,“我们是需要热度,但是过犹不及,前段时间少爷类蝶的讨论度已达饱和,再炒冷饭只会让观众觉得腻味,那样反而弄巧成拙。” “所以我让serein说明跟morpho的不同之处,纯粹是想为这个话题提供点新鲜感,导演你想啊,话题热度围绕新方向还能再发酵一轮,对不对?” 导演哽住:“……” 连昼根本停不下来:“而且,让serein自己说出morpho和我们问出morpho,不一样的啊,ir粉丝动手的力度会轻很多!” 说着目光灼灼看向导演,“你也不想被追着骂吧,ir还有一周才决赛,粉丝这几天时间很富余的。” 最后,她结辩陈词:“我承认在采访中自作主张,但当时情势紧急,没办法及时跟导演沟通,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 苏西托起腮,皮笑肉不笑:“你这发誓我怎么听着耳熟呢。” 连昼尴尬地眨眨眼。 导演在辩论上落于下风,反驳不过,不甘心地挑起另一个刺:“那道具怎么回事,她还擅自换掉了道具!” “啊,那个道具。”连昼立刻委屈皱眉,看起来楚楚可怜,“我真是不小心弄坏的,明天一定赔给道具组。” 导演气得舌头都捋不顺了:“你……明天……你明天不要来!” 后面一直看戏的琪文冷不丁横插一嘴:“明天没有比赛,我们都不要来,导演您最辛苦,一定要好好休息呀。” 一时间,三堂会审的对象仿若换成了导演。 导演怒气冲冲地把三个女生扫视过去,最终败于人多势众,不得已忍下了这口气:“还好今天没变成直播事故,连昼,你再有下次……” “再有下次我直接把她发配到次级联赛。” 苏西开口圆场,依旧是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的经典套路,“这次她说的确实有点道理,导演你不要跟她计较了,这样吧,最后两场比赛别安排她上台了,让她长长记性。” 连昼这段时间俨然练成了道歉达人,认错流程不能更熟练,马上低头表态:“是是是,确实是我让导演为难了,什么教训都接受的。” 导演这才勉强顺了心头气,眼睛一瞪鼻子一哼,起身离开。 苏西挂掉视频之前,还是严辞警告了一句:“好好坐几天冷板凳,以后再冲动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连昼点头如啄米。 休息室瞬间安静下来,琪文挎起沙发里两个包:“走吧,一起回酒店。” 连昼有点愧疚:“不好意思啊琪文姐,害你陪我到这么晚。” 琪文拍拍她的发顶,笑着安慰:“徒弟犯错,师父本来就逃不掉。” 连昼被搂着走出休息室,琪文反身把各间夜灯都关了,走出场馆时夜色凉浸浸,若有似无的风声追随着她们不轻不重的步伐。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满腹心事地踩着影子走了一段路。 连昼先停了下来,影子落在自己脚下,直愣愣地拉长。 她认真地问:“琪文姐,我真的有错吗?” 13、更心虚了 “你有没有错……” 琪文思考很久,最后没有正面回答,“我给不出你的答案。” “我工作六年,遇到过很多进退两难的时候,偶尔也会随心所欲,”她低笑了一声,“就比如刚刚帮你一起欺负导演。” 连昼跟着笑了,等她说下去。 “但是一般来说,我不会让自己犯错,因为这是我的工作,而且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工作。” 连昼垂眼,手指一直叠在一起,捏得生疼:“其实我知道。只是还有点侥幸心理,希望你对我说,我没有错。” “我不可能跟你说你没错。”琪文长叹口气,“不过呢,现在我也不会说你有错。” “因为进退两难的时刻不止有工作,只有你自己知道。” 连昼的笑还挂在脸上,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眨巴眨巴。 琪文夸张地拉高音量调笑她:“不是吧!导演还没委屈,你先委屈上了。” 一句话横刀立马,不管人死活地截杀煽情时刻,连昼哭笑不得,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琪文姐,你饿不饿啊。” 琪文摸摸肚子:“饿啊,吃什么。” “刚刚ir经理说他们夜宵吃火锅。”连昼语气酸不溜秋,“他问我去不去,其实我也很想吃。” “那走吧。” 路灯把两道影子送远,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溶进了夜风里,路上琪文定位搜索了一下,赛馆偏远,附近火锅基本十点就打烊了,只剩一家评分不高的私房店。 两人达成共识:评分再低也要吃上这口火锅。 这家店门面很显眼,红灯笼串在门口荡出满满的氛围感。 这个时间点了,店里竟然座无虚席,服务生跑进去确认了一下,刚好还剩最里面两个位置。 连昼坐在角落,放眼大堂满满当当,有点疑惑:“平时也没这么多人吧,今天怎么回事?” 琪文却司空见惯:“在这附近吃饭的基本都是来看比赛的观众,今天ir下班晚,有些人赶不上高铁,就会找个地方通宵。” 连昼闻言,马上条件反射地戴上帽子和口罩,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琪文:“……” 连昼小声解释:“这里一定有很多ir的粉丝,我可是她们的眼中钉!” 虽然今晚采访她已经尽力挽救了,但单从观众的视角看,从提问选手到拿出蝶翅道具,全程可都是由她在镜头前“贼心不死”地诱导少爷类蝶话题。 如果说之前她在少爷类蝶的混战里还只是个小打小闹的导火索,那么经过刚刚那场直播,连昼将百分百坐实“少爷类蝶领军人物”的风光宝座。 根本洗不白了,少爷粉丝嘴里的蝶粉余孽,蝶神粉丝眼中的梦女主持。 连昼悲从中来:“琪文姐,我以后出门可能得穿迷彩服。” 琪文被逗乐,捞了个虾滑丸子放进她碗里:“没事啊,我们这角落没人看见,快把口罩摘了吃饭。” 火锅店里汤滚声嚣,云飘雾绕,连昼做贼似的张望了一圈,确认没人注意这个角落才敢把口罩摘掉了半边。 琪文提起直播里采访dzz那一段:“没想到你还会韩语啊,这个很加分的。” 连昼点点头,又摇头:“大二为了上中韩辩论综艺,学过一点皮毛,后来实习时苏西姐说以后世界赛有用,我就顺带着在复习。” “那很不错啊。” 琪文想了想,意有所指,“季后赛坐几天冷板凳没关系,你这个月抓紧时间学韩语,说不定还能用得着。” 连昼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这个月抓紧时间?” 琪文眨了眨眼睛:“先保密。” 工作的事不方便多探问,连昼便也及时闭嘴,刚想聊点别的话题,突然就被一道闪光灯灼了一下眼睛。 是前面那桌的女生举着手机在跟朋友自拍,按下拍摄时才发现闪光灯开着。 她不好意思地回过头来道歉:“打扰了打扰了,我们不是故意的。” 连昼迅速埋下脸。 琪文客气地应付完对方,回头就看见连昼猫猫祟祟的:“怎么啦?” “嘘,她们是少爷粉丝。” 刚才电光火石一瞬间,连昼奇迹般看清了她手腕上的ir手环,还有她手机返回主页时露出的壁纸。 虽然一闪而过,但连昼还是认出来了,那是serein的国风定妆照。 要不是她反应及时,这顿火锅怕是吃不安稳了。 琪文对她的处境表示理解,配合地压低了声音:“那我们悄悄的。” 她们音量一降低,前面那桌的交谈声就变得清晰可闻。 传过来的第一句就是:“那个垃圾主持今天真是气死我,阴魂不散,怎么ir比赛总有她啊。” 对面的朋友狠狠附和:“今晚真是恶心透了,一个劲把司偕往morpho的话题上引导,也就欺负司偕人帅心善配合工作。” “太阴间了,上次不是还扒出她微博,她就是个蝶粉,死蝴蝶退役两年做成标本都硬了,蝶粉倒是死而不僵。” 女生一连声地问:“什么微博什么微博,我来私信骂她,不骂一百条解不了这口气。” 角落里苟且偷生的连昼:“……” 被痛骂了好一会儿,那几个粉丝才转移话题,聊回了正主身上。 “少爷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上次机场拍到那个……” “那个不是辟谣了吗,就是ir的工作人员。” “可是有人说她的外套就是司偕的,以前线下偶遇司偕看见他穿过!” 连昼一边涮牛肉一边听着,越听越不对劲。 “还有,今天为什么突然搞了副耳夹,好神经啊,明明知道上台要戴耳机……说实话,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话音断了一下,而后几个人异口同声:“女朋友送的!” 连昼刚把蟹籽福袋捞起来,手一抖,又滚回了红油汤里。 怎么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像在说自己啊…… 像是为了找出“嫂子”的存在,那几个女生开始细扒serein以往言行的蛛丝马迹。 什么玩流星剑刃是因为有人说帅,什么随身带很久的luckycharm,什么亲口承认过id有故事又不肯说,还被经理爆料老在半夜发些九曲十八弯的矫情文案…… 听到这里,连昼马上摸出了手机,目标明确直奔司偕朋友圈。 “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空空如也,什么矫情文案都看不见。 琪文也在竖着耳朵听八卦,看见她的动作,探头过来耳语:“我好想告诉她们……有秘密不能说的感觉谁懂啊……” 连昼心头一跳,不自觉地咬了下唇:“什么秘密?” “去年serein夏季决赛拿下fmvp,当时《神谷名士录》的专访是我做的。” 琪文神神秘秘,“我问他为什么能从艰难的青训时期(青少年培训营)一路坚持下来。” 看着琪文如怀至宝的表情,连昼依稀能预感到这个回答会走向一个暧昧的方向。 她好奇起来,心里却同时产生一股平白无故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退缩,怯怯地念着还是别听了吧别听了吧。 不等她细究自己因何生怯,琪文先行一步揭示答案:“他说,因为他遇见了心软的神。” “啊?”连昼没听懂,“什么神?” “我猜啊,就是遇见了一个让他坚持的人吧。”琪文夹了个牛肉丸,腮帮子鼓鼓地吹凉,字音出口时含糊不清,“可能是什么白月光之类的。” “这样啊……” 连昼低头,拿起罐装可乐,咬上吸管咕嘟咕嘟灌了两口,又问,“那他们现在在一起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琪文叮嘱,“专访这一段后来特意剪掉了,你记得要保密啊,不许跟任何人提。” 连昼应声:“知道了……可是为什么要剪掉?” 琪文耸耸肩:“那个时候serein决赛高光镜头出圈,吸了一大波路人粉新玩家来玩《og》,编导怕这一段播出去掉女粉。” “……” 可悲可泣啊,编导这为了赛事热度抛弃底线的一生。 自觉背叛编导的琪文不放心,吃几口就重复一遍这个秘密必须守口如瓶,不然她就会步上连昼后尘,成为少爷粉丝和编导共同的眼中钉。 连昼再三保证:“本人承诺,走出这个火锅店就会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话是这样放出去了,可是回到酒店洗漱完躺下玩手机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司偕的微信。 依旧是纯黑的头像,空白的朋友圈,停留在半个月之前的会话消息。 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还有什么随身很久的幸运物,id晴空雨的故事,深夜伤感文案……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成为少爷的白月光呢? 她心里冒出一种抑制不住的好奇,可是答应了琪文不许提不许问,也许这个谜底永远都不会揭晓了吧。 连昼从床头翻滚到床尾,又从床尾翻到床头,手指茫无目的地戳着,最后戳开了微博,戳进了司偕的主页。 印象中一个月前司偕是清空了微博主页的,可是现在却挂着一条半小时前发布的热门博文,粉丝正蹦跶得热火朝天。 这条微博文案是两个emoji,“雨滴”和“星星”,下面附着一张自拍。 他靠在训练室电竞椅里,大概是是刚冲完澡,肤白唇艳水灵灵的,头发还没吹干,发稍坠着一点水光,将落未落地悬在宽松领口上方,好像下一秒就要掉进曲折起伏的锁骨里去了。 连昼有点心虚地把视线往上移,聚焦到少爷脸上,盯住了鼻梁那颗痣。 这颗痣静静地挂着,什么也没做,然而她盯看盯着,却有种指尖已经摸上去的温热的错觉。 更心虚了。 14、“喜欢” 心虚的连昼觉得不能再看这张自拍,调转目标,奔向评论区。 评论区依然是群英荟萃。 【积雨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给司偕提鞋:前夫联合小三赶我净身出户,还带走我两套房产和三个小孩,我已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重生归来准备开启复仇,司偕亲我一口解锁全文】 【八年神谷老兵:今天ir整体打得一般,你也只是相对干净,上野那配合纯战犯级别,ir这样下去走不远的。】 【特莱金能进局子吗:少爷今晚打得好!最后一把穿梭闪帅得我头皮发麻子孙满堂!】 【多加香菜不要姜:管家,少爷他已经很多年没发过自拍了。】 【至尊宝唯爱你:真恶心,打电竞长得好看有屁用】 【没苦硬吃-回复-至尊宝唯爱你:知道你打得不好还长得丑了,别叫。】 【纯鹿人:真像啊……有几分像他,也算是你的福气】 【你有这样的特莱金吗-回复-纯鹿人:还悼念呢,回去上坟吧,记得多带点蝴蝶标本】 【飞往蝶的山:笑死人了,哥哥戴着嫂子送的耳夹孔雀开屏呢,管家们看着真可怜】 【少爷与我-回复-飞往蝶的山:又是你,承认吧小黑子,恨比爱深刻,你已经对少爷不可自拔了】 …… 等等,嫂子送的耳夹? 连昼把司偕发的原图放大一看,才发现他自拍的角度微微侧着,若有似无地露出一点耳骨夹,银光流转,流苏垂下一颗小芒星。 所以,文案的雨滴和星星,是指晴空雨他本人和耳骨夹上的芒星吗? 连昼有点理解了尼克爆料的那句“九曲十八弯的矫情文案”,少爷也太懂中国人的含蓄之美了。 要不要点个赞呢。 她犹豫了一下,自己送的小礼物,点个赞不突兀吧。 手指动了动,按下小红手的瞬间还是停了下来。 算了,毕竟今晚采访时自己可是对少爷“坏事做尽”“十恶不赦”,而且这个微博号还有这么多少爷的粉丝盯着,不能轻举妄动。 连昼意兴索然地退出微博,下一秒,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serein司偕:1】 怎么又来这套,发个1,剩下自己猜? 连昼有点想翻白眼,转念一想刚刚才对着他的自拍虚空占便宜,就带了点补偿心态耐心问少爷:【怎么了?】 【serein司偕:截图给我看置顶】 连昼:…… 真的好无语。 她把置顶聊天框截图发过去给他检查,附赠一道信口雌黄的军令状。 【连昼:以后我早上起床后看一眼,晚上睡觉前看一眼,确保不错过少爷的任何消息。】 【连昼:[猫猫敬礼]】 今天好像没有什么五分钟定律,对面消息回得格外快。 【serein司偕:不要叫少爷。】 【连昼:啊,你不喜欢吗,抱歉啊我马上改正。】 少爷却话锋一转。 【serein司偕:你跟季明礼很熟吗】 连昼如实回答:【以前认识,熟过】 【serein司偕:哦,我就随便问问。】 对话到这里似乎结束了,连昼对着聊天框等了半分钟没有新消息,于是手指磨磨蹭蹭地准备左滑退出界面。 没想到下一秒,这个聊天框就跳出了新消息。 【serein司偕:他让你直接叫名字,我以为你们很熟。】 好长的一句话,还带个句号…… 连昼脑中不合时宜地跳出四个字,医学奇迹。 那么是什么让少爷打出这么多字呢? 她联系上下文,稍加思考,隐约有了一个九曲十八弯的猜想。 【连昼:那我可以直接叫你名字吗?】 对面矜持地回复:【可以。】 看到这两个字的瞬间,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心情从某个角落里升腾上来,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虚无缥缈的幻影,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碰到。 连昼捏了捏手指,主动把对话继续下去。 【耳夹喜欢吗?很适合你,特别好看】 然而她难得主动挑起的话题没有得到回应,聊天框里静悄悄,对面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连昼在床上翻来覆去,等过一个五分钟,又是一个五分钟,两个五分钟定律的回合过去了,还是毫无动静。 她后牙紧咬,重重戳着键盘,给陈霁发了条消息:【我有点烦。】 陈霁的回复都比五分钟快:【烦什么?】 连昼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半天,点不出一句完整的回答,反而还因为不知道在烦什么,心里这点烦意慢慢变得更为丝缠藤绕。 必须马上转移注意力。 她重新打开微博,漫无目的点来点去,顺手打开了几百年没碰过的陌生人私信,开篇就是几道雷击。 “垃圾主持人,再缠着司偕你一辈子赶不上高铁!” “花絮采访怎么又是你,你能不能消失啊,我要对你ptsd了小姐姐。” “你最好别再沾serein的边,不然我看见一次就来骂你一次。” …… 几次直播累积下来的消息密密麻麻翻不到头,统计显示共有十几万条。 连昼心有余悸:还好刚刚没给少爷的自拍点赞,不然今晚私信数量还能翻倍。 她无意识地又向下划了几下私信列表,手指不知道碰到了屏幕哪里,突然戳进了其中一个用户的主页界面。 很显然,这个叫作“与司偕老”的用户是司偕生命粉,每条微博都是固定句式。 司偕开局前甩了一下手——司偕别甩手了甩我吧! 司偕出场馆时点了一下头——司偕别点头了点我吧! 司偕入场pose比了一把飞枪——司偕别入场了入.我吧! 嗯?这条好像有点怪怪的。 连昼脸上一热,赶紧跳转下一条。 接下来这条博文里的视频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看不出是在什么场景,下着很大的暴雨,ir很符合他们不靠谱调性地没带一把伞,五个人下车时纷纷把外套举起盖在头顶奋力冲刺。 拍摄者聚焦司偕,记录下他跑得头发飞扬一脸凌乱的画面,镜头里有粉丝在旁边喊:少爷项链露出来了! 画面迅速被放大,精准无误框住了司偕的脖颈,捕捉到他奔跑时从领口滑出来的一道银白。 看到这里,连昼想起来半月前跟ir一起来奚城,似乎确实在中巴上见过这条蛇骨链。 只是它一直埋在衣领里,还真没见过链子下面挂着什么。 她把视频拉到全屏,却只见司偕像是听到粉丝的惊呼,很快反应过来,反手就把项链重新塞回了衣领里。 他动作异常迅速,导致什么也看不清楚,播完这个视频的收获是虚度人生四十秒。 连昼兴致缺缺地关掉视频,转到评论区观摩真爱粉对这段无效视频的解读。 【少爷和我:是银灰色!我看见了,银灰色的!】 【莫德感情之月:你们的眼睛是尺吗?就我一个人什么也没看见?】 【晴空暴雨:嫉妒了……我在嫉妒一个幸运物……】 【特莱金能进局子吗:嫉妒了……我在嫉妒它背后的女人……】 它背后的女人……是指那个白月光吗? 火锅店里粉丝提到的“随身带很久的luckycharm”,琪文透露的“白月光”,严丝合缝地跟这条项链重合上了。 突然之间,琪文嘴里那个镜花水月的剪影清晰起来,她的存在感变得真实强烈,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更强烈的好奇。 连昼胡思乱想了一瞬,又马上回过神来,随即退出微博不再多看,强行把这些多余的好奇心扼杀于襁褓。 可与此同时,微信铃声响了起来。一声,两声。 手机被随意地搁在胸口,震动的时候刚好与心跳声不谋而合,连昼没有立即查看消息,过了好一会儿,才拖拖拉拉地举起手机。 不出所料,是司偕的消息。 只是与以往不同,他发过来的是两条短短的语音。 连昼面色不改,指尖移上去,点开了第一条语音。 “喜欢。” 短促的两个字,揉在吵吵嚷嚷的背景音里变得有些模糊,却足够清楚地淌进了连昼的耳朵。 喜欢……她头脑中空白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回答的是“喜欢耳夹吗”这个问题。 反应过来之后,她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羞窘,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刚刚似乎真实地发生了一点羞于启齿的误会。 指尖知情知耻地移向下一条语音消息,点开。 “刚才开复盘会,现在要打训练赛,下次说。” 字数比平时多了好几倍,语速也加快很多,听得出来确实非常赶时间。 背景音里有人阴阳怪气地学舌“哦吼~”“四偕~”“下翅说哦~”,像是dzz的古怪口音,还有季明礼问了一半的“你在跟谁”,话音未落就被截断。 连昼把两条语音重新点开一遍,不知为何,这次耳朵似乎有意识地避开了司偕的声音,倒是离经叛道地把语音条里的背景音听了个清楚。 教练喊ash拿键盘的声音,尼克问要点什么夜宵的声音,还有dzz在旁边起哄“四偕~”的浪荡声音。 听得连昼手指都不受控制地蜷了起来。 她捏了捏手指,从容不迫地在对话框里回复:收到,加油。 然后点击对方头像,把备注里的serein删掉,留下“司偕”两个字,清晰明朗。 抬眼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过不了多久窗外的天就要泛白了。 连昼关了灯,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一会,没睡着,忽地翻身坐起把床沿手机拎过来,颇有责任心地给陈霁发“我有点烦”的后续: 【好像不烦了。】 15、狠话之王 看来导演这次是扎扎实实被惹毛了,三天后另一组的kg和not比赛,排班表上还真没有连昼的名字。 但连昼还是去了现场,乖乖地坐在后台,摆出一副随叫随到的卑微姿态。 可惜从开始到结束,导演都没有赏她一眼。 连昼以为自己彻底被雪藏,悻悻而归,发奋图强在酒店背了三天战队数据库,直接备战明年春季赛。 没想到决赛前一天中午,琪文打来电话,转达导演的临时通知:“今天下午决赛媒体发布会,人手不够,导演叫我喊你过来。” 决赛前的媒体发布会其实流程很简单,第一阶段赛事方招待媒体回应热评,第二阶段两队选手接受媒体提问、互相放放狠话,根本不需要多少人手。 巧就巧在因为奚城场地限制,这次两个环节会在两个会场同时进行,各需要一名主持。 连昼从床上跳起来,只来得及刷完牙洗把脸,循着导航打车到发布会场地时堪堪踩上彩排时间点,收获导演意义不明的冷哼一声。 低眉顺眼地彩排完,她立刻赶去后台妆发,然而后台场地太小,只有一个休息室用来给所有人上妆,人挤人挤得脚不沾地。 连昼来得晚,挤在门边进不去,还好琪文过来帮忙清出一个化妆位,嘱咐栗子抓紧时间给她妆造。 栗子半褒半贬地挤兑连昼:“幸亏你皮肤好上妆容易,不然次次挤压我的工作时间,挑战我的工作能力,我都想暗鲨你。” 连昼尴尬一笑,喉间还没出声,肚子先咕咕叫起来,只好更尴尬地一笑:“我起床就赶过来了,还没吃东西。” 琪文顺手翻出袋吐司给她垫食,接着神采飞扬发出邀约:“先将就一下,等结束姐姐带你去吃烤肉,想吃多少吃多少。” 栗子好奇:“琪文姐,你这几天心情这么好啊。” 琪文笑而不语,连昼稍加思索,试着猜测:“因为前两天kg一串四晋级决赛,拿到了第二张全球巅峰赛门票?” “菜比kg,morpho走后两年没进过全球赛了。” 琪文不客气地骂了一句,“这次好歹还进了夏季决赛,就算被ir速通也没关系,回光返照总比死了好。” 栗子惊讶得睁大眼睛:“原来琪文姐是kg粉丝啊。” “老电竞人很难不爱当年的kg吧。”琪文向着连昼努嘴,“喏,这位也是kg十年老粉。” 连昼摸摸鼻子,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morpho的粉丝,自从morpho离队后就没再关注kg了。 她只好悄悄转移话题:“那我要感谢kg,让我今天蹭热度吃顿大餐。” 栗子对kg往事格外新奇:“说起来,当年kg那么强的豪门战队,怎么突然就散队了啊?” “也不算散队吧。” 琪文回想起两年前,语气里拖出几分惆怅,“夺冠第二年状态下滑,赛区争锋战输给老对手yt,全球巅峰赛一轮游又是输给他们,大概是有心魔了。” “打完没多久morpho就宣布退役,上单中单一起离队,现在只剩野辅带着三个新人,这几个赛季打得不容易。” 栗子听得也很惆怅:“蝶神才21岁就退役,好可惜,我都没见过,你们不知道入行晚有多亏!我每次听你们说蝶神传说,都只能自行想象赛区公认白月光。” “想听蝶神的故事去问昼昼,她是蝶神梦女。” 琪文手指一横,“听苏西说她当年来面试,浑身上下都是蝴蝶,蝴蝶手珠蝴蝶项链蝴蝶挂件蝴蝶手机壳,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是蝶神粉丝。” “昼昼你真的是蝶粉啊?” 栗子再次讶然,“我之前在微博刷到过,还以为是少爷粉丝给你乱扣帽子。” 迷妹往事不堪回首,连昼沉默一瞬,含糊道:“要算起来,morpho是我关注的第一个电竞选手,我进这个行业也是因为他,所以说我是蝶粉也不算按头。” 栗子满脸都写着心驰神往,可能已经自行脑补出了几百万字的故事情节,一边刷散粉一边追文:“然后呢然后呢,你后来见过他吗?” “没有。”连昼一五一十更新烂尾剧情,“我刚踏进电竞行业没几天就听说他退役了,什么退役仪式之类的也没有,就是一夜之间消失,再也没有消息了。” 想了想,严谨更正,“不过他退役之前倒是见过很多面,都是在我当观众的时候。” “啊,好凄美,果然badending才更深刻。”栗子陶醉其中。 连昼提醒:“不如你把我眉毛描得这样深刻。” 栗子连忙修淡了一下妆面,画眼线刷睫毛时敬业地停了嘴,等手上细致活干完,马上开始撰写下一个章节:“那你说,serein真的很像蝶神吗,就那么像?会认错的程度?” 这个问题就不好回答了,周围人来人往的,说什么都不合适。 栗子催命似的央求:“跟我说说嘛,我快好奇死了。” “怎么说呢……” 连昼无奈,挑了个相对客观的答案搪塞,“长得确实挺像的,对他们不是特别熟悉的话可能会认错。” 栗子听了,若有所思地转了转手上刷子,突然一脸恍然:“难怪拍宣传照那天你一直偷看serein,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原来是在看白月光——唔!” 连昼吓得一抖,手忙脚乱捂住她的嘴:“你别乱说了,求你。” 栗子嘴巴被捂住了动弹不能,眼珠却突然骨碌碌地转得很灵活,努力向后瞟着,像是在暗示什么。 连昼回头一看,狭窄的休息室门口人影重重,是要参与赛前发布会的两队选手一起过来了。 kg战队辅助mist走在最前面,似乎对上次花絮采访还有印象,他语气熟稔地打起了招呼:“小昼昼也在啊。” 明明也不算熟识,但这人从容大方的样子很容易就让人产生一种相识多年的错觉。 连昼点头:“我要主持自媒体那边的会场。” mist颇为惋惜:“那不采访我啊?我还想抽空给你讲讲你家蝶神的故事呢。” 连昼:“……” 真是碰见一次就被他贴脸开大一次,当年关注kg两年怎么都没发现辅助性格这么恶劣。 性格恶劣的mist撩拨得逞,施施然走开。 他走开之后,跟在他后面进来的几个粉色身影沉默出现。 不像平常那样吵吵闹闹,今天ir几人静得出奇,被预设程序似的的按照上野中下辅顺序排在门口,个个闭口不言,存在感空前削弱。 连昼眼神不受控制地飘过去。 隔着来来往往的人影,只能看见司偕垂着头,没什么动作也没什么表情,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连昼脑内条件反射地冒出一句:管家,少爷他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不会是听见了刚才他们关于少爷类蝶的讨论吧…… 应该不至于,离得这么远呢。 她犹犹豫豫地探出脑袋,跟ir几人搭讪,却只有季明礼和dzz脸色还算正常地回应问候,其他三个像失了魂一样毫无反应。 bking少爷和沉默上单不理人就算了,怎么连话痨打野也不出声。 连昼觉得不对劲,但不容她多想,媒体发布会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琪文负责选手会场,连昼只负责招待来自四面八方的自媒体博主。 这些博主对夏季决赛没问几个正经问题,时间全耗在聊天和吃瓜上了。一下午过去,连昼别的收获没有,倒是听到了不少小道消息。 比如,听说ir这几天训练赛状态特别差,与kg试练的胜率极低。 这个消息让连昼有些在意。 难怪他们刚刚站在门口一个个像在面壁思过,大概是训练赛不顺利陷入emo了。 全程大概只用了半小时,这边自媒体发布会轻松结束,另一边选手的发布会才进行到一半。 连昼悄悄凑到场馆后门边围观他们,正好赶上整场发布会最核心的“选手互放狠话”环节。 ir几人平时咋咋呼呼如狼似虎,放起狠话来像小绵羊。 上单沉默,中单说话客气,ad兀自高冷,韩援辅助跃跃欲试却被队友无情闭麦,被委以重任的话痨打野哼哧哼哧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等死吧,你们!” 底下媒体很给面子地起了两声哄,催kg选手赶快回击。 想都不用想,kg派出的当然是联盟嘴人王者mist。 这个赛区内最顶尖的辅助接过麦,气定神闲开口:“大家都知道,我曾经有个老搭档——” 博主们当然知道他的老搭档是谁,预料到接下来会是爆点发言,顿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嗷嗷乱叫。 “——我觉得他很一般啦。” mist吊足悬念,勾唇微微一笑,“不过听说对面ad是我老搭档的复刻版,那应该更强不到哪去吧。” 场馆里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彩声,有个年轻博主用惊人的音量大吼:“serein这不回应一下?” ash把麦举到当事人嘴边,当事人却无波无澜,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三个字:“我更强。” mist笑着问:“你的意思是,比morpho强?” 司偕表情漠然:“嗯。” 不愧是少爷。 连昼在心里第无数次肃然起敬,个人风格如此鲜明、bking人设始终如一,每句话从他嘴里出来都像带着专属logo,少爷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会场内媒体再次嚎成一片,纷纷大喊:兄弟好狂啊! 但起哄归起哄,大家也都理解这种赛前对呛环节存粹是为了节目效果,不能算真刀真枪,所以没有过多纠结,很快就把这一段揭过了。 狠话环节之后的流程走得顺畅,大概再等了二十分钟,这边的发布会也顺利结束。 琪文下台后去换衣服,连昼等在准备室门口,正好与ir一行人迎面遇上。 走在最前方的就是司偕。 自从上次微信里道完“下次说”之后就再没联系,今天也一直没搭上话。 连昼想着好歹也算半个熟人了,于是大大方方向他打招呼:“刚刚看见你放狠话啦。” 司偕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忽然间加快步伐,好像怕再多说一句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身影从眼前飞快掠过,连昼一头雾水。 管家,上次不是刚把少爷哄好吗,怎么看起来又气鼓鼓了? 16、他说不严重 连昼一直有个疑问,这些职业选手到底对找准自己位置有多大的执念。 她左脚踏进包厢门的一霎那,正对面五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上、野、中、下、辅井然有序,规范得像在台上打比赛。 ir经理尼克热情招呼:“昼昼老师随便坐啊。” 真的吗,那可以坐在他们五个中间吗? 当然,这个问题连昼只敢在心里想想,绝不敢付诸实践。 她怕强行扰乱他们的排位程序会造成不可控制的损伤,比如导致ir基地磁场混乱什么的。 “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尼克问,“你和琪文怎么想到跑这么远来吃饭?” ……因为下午发布会上听说你们的决赛对手kg训练赛爆杀你们,所以kg十年老粉琪文老师决定不吃烤肉了,要到最贵的餐厅吃顿最好的以示庆祝。 不过这个理由好像不方便说。 连昼默了一下,编不出什么别的借口,于是善用辩论技巧:“你们呢,怎么在这里吃饭。” “明天打决赛,今天吃顿好的壮行。”尼克盛情相邀,“你坐呀,别客气。” 连昼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视线扫过冷脸少爷时想起他正处于低气压状态中,当机立断决定离他远点,转身在上单小渊的右手边落座。 没一会儿,琪文点完饮料也到了包厢,跟尼克一阵寒暄,三言两语间发现ir入住的电竞基地跟联赛工作人员住的思丽顿距离只有三百米,立马就约好吃完饭乘ir的车回去。 为了庆祝ir对手强劲而来,结果又蹭ir的海鲜大餐,又蹭ir的豪华座驾。 连昼在心里默念三遍“ir决赛必胜”,略表赎罪。 另一个蹭饭人琪文到底是江湖老手,席上笑语盈盈从容自若,还主动提起了发布会上两队的互访狠话环节。 尼克有一种自家孩子出丑了的羞赧:“别提了,我们家这五个只会窝里横,平时拽样都是装出来的,真要放狠话的时候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琪文说:“不会啊,你们看热搜,serein的狠话已经享誉全国了。” 众人纷纷拿出手机看微博,热搜第一上还真挂着司偕的id。 只不过并不只是这个id,而是更劲爆的一个长词条。 【serein称比蝶神强】 “……” 一阵整齐的沉默过后,季明礼开口:“不像假的。” 确实不假,原汁原味的bking语录。 但是挂在热搜第三上,是不是有些超过了? 连昼点进词条页面,各路自媒体和营销号已经转发得热火朝天,毫无疑问,接下来又是一场蝶粉和少爷粉丝的口水大战。 逐渐习惯这种场面,连昼只匆匆扫了一眼评论区,评论区倒是出奇齐整,全是少爷粉丝带着tag复制同一条文案,不留活口地把蝶粉完全淹没。 【莫德感情之月:#serein称比蝶神强-他才二十岁,他能撒谎吗?】 【给司偕提鞋:#serein称比蝶神强-他才二十岁,他能撒谎吗?】 【飞往蝶的山:笑死人了,serein什么冠军?】 【少爷和我-回复-飞往蝶的山:小黑子,你比我还早到现场,你超爱】 【流星剑刃的狗:#serein称比蝶神强-他才二十岁,他能撒谎吗?】 …… 不是甄学十级学者想不出这文案。 连昼没忍住,对着评论区笑了一声。 笑完抬头,发现桌边一圈人都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包括那个二十岁不会撒谎的胧月少爷。 连昼:“……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们不会以为她这个粉籍人尽皆知的蝶粉,是对着词条轻蔑一笑吧…… 好在大家都是成熟体面的成年人,没有人试图往下深究这个可能导致场面尴尬的问题,也恰恰好包厢门被推开,几道硬菜陆续上桌,尼克打了个哈哈,招呼众人趁热开动。 这家餐厅以海鲜闻名,但尼克似乎额外点了不少海鲜之外的家常热菜,上来后陆续转到了左半边。 连昼眼神有意无意地眺望,瞥见司偕面前一道海鲜都没有,只有清炒虾仁和时蔬。他很偶尔才动筷,大多数时候只夹点时蔬慢慢吃着,跟旁边神采飞扬大快朵颐的dzz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回事,还挺楚楚可怜的。 连昼不动神色地伸手,试图转动菜肴,没想到被尼克一眼看穿,出声阻止:“昼昼老师,你不用照顾司偕,他吃不了。” 此话一出,左边几人齐刷刷望过来,dzz没听清,嘴里包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问:“造骨?森么意思?” “就是昼昼老师想让司偕多吃点的意思。”尼克添枝加叶给他解释。 连昼觉得他的解释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又无从反驳,张了张嘴,最后说:“是吧。” 隔着几个人,一直沉默不语的司偕投来了视线,四目相对不过两秒,他又很快转回了脸,垂眼盯着自己略显干净的餐碟。 “不想吃。” 他的拒绝听起来沉闷生硬。 大概是因为刚被“他才二十岁”洗脑,连昼没有因为这个拒绝而尴尬,反而空前有耐心地劝哄:“明天还要比赛,勉强吃点吧。” “昼昼老师你别理他了。” 尼克无情戳穿,“司偕又装b呢,其实他是不能吃。” 琪文抢答:“serein对海鲜过敏是吧。” “不是过敏,他腕管综合征最近比较严重,海鲜之类的都不能碰。” 尼克举手朝司偕示意,“来,给两位主持老师看一下。” 司偕目不斜视,嘴角向下抿起,一张冷脸上终于有了点类似于恼羞成怒的表情:“不要。” 坐在旁边的季明礼直接握上他的右腕,展示珠宝似的稳稳托起。 “挺严重的,每天都要带着夹板睡觉。” 腕管综合征…… 这五个字对连昼来说并不陌生,毕竟当年morpho也因为这个病症做过手术。 电竞职业选手打久了难免会有手指手腕的损伤,可是司偕出道才一年多,怎么会需要天天戴夹板这么严重? 像是看出了连昼的疑惑,尼克长叹一口气:“你们别看司偕平时在外面装得跟龙傲天似的,其实私底下是个奋斗批。” “从出道到现在没有一天不训练的,流感最严重的那次,他发烧到四十度还半夜爬起来练穿梭闪。” “之前不是被解说批评‘站位激进’嘛,他回来抓着我们复盘了三个月——” “咳。”司偕发出一声拿腔拿调的轻哼,试图打断尼克爆料。 为了起到有效干扰作用,他哼得很用力,连昼甚至眼尖地发现,少爷用力得连耳朵都红了。 但他的用力只能起到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尼克越讲越起劲:“你们知道他有多努力吗?戴着夹板还坚持通宵训练赛,我都担心他把手打废了。” “打废了?”连昼精准捕捉到关键词,“严重到这种程度吗?” “不严重。” 司偕故作高冷的声音传过来,像是为了佐证这三个字,他抬起右手腕,小幅度转了一圈,面不改色地再次强调,“没什么影响。”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个黑灰色的护具,乍一看就像是普通护腕。 连昼脑中模模糊糊闪过一些悬而未决的记忆,那些疑问似乎都在此刻摊开谜底。 比如在ir和tng比赛前的准备室里,他边看复盘视频边揉手腕; 决胜局那波团战之后,他额前全是冷汗,季明礼问“你怎么样”; 就连今天发布会回应mist的狠话,也是ash帮忙举麦…… 如果不严重的话,怎么会连麦都不能举? 可想而知,从四强战那天到现在快一周,他的手腕不仅没有恢复,反而更严重了。 连昼欲言又止。 她想提醒司偕给自己的手腕留点余地,可转念一想决赛近在眼前,照尼克爆料的奋斗批属性来看,他肯定不会停止训练的,估计今晚回去还要通宵。 算了,提醒也没用。 连昼左思右想走了会儿神,再回神时尼克已经结束了关于司偕的爆料,转头对另外四个可汗大点兵。 “季明礼也是,大年初一凌晨两点,他给大秦教练发了份上万字的中野联动思路分析,闹得大秦被迫守完整个除夕夜。” “还有ash——” 这段刚起了个头,打野ash的大嗓门叫起来:“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敢说我我明天决赛直接挂机!” 尼克的长篇大论卡在嘴里,顿了顿,转向上单:“小渊——” 他又卡了一下,“小渊挺好的。” 好就好在经常会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要不是尼克主动cue起,连昼坐在他右手边都没怎么感受到他的存在。 这位知名沉默上单对外界纷扰毫无反应,即使尼克和ash吵到他脸上来了,他也闷声不语,无动于衷。 尼克刚才点评上单没发挥好,思考了片刻,重新发挥:“小渊才是我们队里最装的那个,他比司偕还难搞。” 这个爆料颇有新意,琪文立即惯性地进入采访状态:“为什么这么说呢?” 尼克也说不出个具体来,直接推出ash转嫁难题:“让ash来说,ash最了解小渊。” 一向话痨的ash今天惜字如金,停顿几秒才绷着脸吐出寥寥几个字:“我才不了解他。” 连昼有点意外,ir上野可是联赛内有名的ie连体婴,怎么现在ash这语气听起来不太和谐的样子。 尼克却大大咧咧一带而过:“他俩平时就这样,隔三岔五闹点别扭,不过没事的,小渊反正什么都不说,ash自己闹两天就好了。” ash怒形于色:“你再说我就吊死在你房间门口!”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爆料环节结束,众人注意力意犹未尽地解散,回归眼前大餐。 连昼刚剥完蟹腿想找纸巾擦手,一抬头刚好看见ash在拿螃蟹。 也许是上桌前没有仔细摆盘,他手上那只螃蟹被提起时,蟹腿刚好卡住了另外一只,于是一对螃蟹兄弟连体挂在空中。 ash犹豫了一下,把另一只放到右手边:“这只给你。” 小渊垂眼望见螃蟹,发出了今晚第一声:“我不吃。” “你不是喜欢……算了爱吃不吃。” ash懒得多说,气呼呼地扭过头去。 连昼却看见小渊视线依然停留在螃蟹上,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到了自己餐盘里。 他的餐盘干净得跟司偕有一拼,什么海鲜壳骨都没有。 连昼这才意识到,这个存在感极低的上单好像全程也没动过几下筷子。 司偕是因为腕管综合征的缘故,那小渊又是为什么拒绝他“喜欢”的螃蟹? 她暗暗侧目,大概是因为座位紧靠,她一眼就发现小渊的右脸颊有点异常,似乎带着一些不太明显的红肿。 幼时嗜甜常见牙医的连昼: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ad手疼嘴硬,上单牙痛不说。 好家伙,小小一个ir战队,竟有足足两位bking。 17、很像他吗 因为ir还要回去训练,所以这顿海鲜大餐吃得比平时聚餐快很多,八点半都还没到,连昼和琪文就被ir豪华座驾送到了思丽顿酒店门口。 连昼在酒店大门前踌躇了一下,对琪文说:“我要出去买点东西,琪文姐你先进去吧。” 琪文问:“买什么,要不要我陪你?” 连昼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 按照尼克爆料的上单小渊“才是队里最装的”“比司偕还难搞”“什么都不说”,bking二号牙痛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酒店不远处就有药店和便利店,连昼经验老道地直奔药店,要了宁滴丸和生理盐水,然后跑到便利店去买了一些冰袋。 他们的电竞基地酒店步行过去只有三四百米,她提着略重的物资走到一半,后知后觉想起一个问题—— 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交给小渊啊? 还像上次那样假装送咖啡吗?好像有点不合理,他们酒店又不是没有。 以公事之名单独约见小渊?算了吧,她都快被雪藏了,哪来的公事。 一路苦思冥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电竞基地大厅。 前台无人招待,连昼径自等在大厅沙发椅里,想了又想,最后决定还是呼叫季明礼。 就在季明礼聊天框语音接通的一瞬间,她眼前一暗,一个身影把视野挡进了昏暗。 司偕站在身前,垂眸看她,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睛里透出明显的疑惑,好像在问:你怎么在这里? 与此同时,听筒里传出季明礼淡淡的询问声:“怎么了?” 连昼立刻回答:“没事,手机放在口袋里误触,我挂了哈,你们训练赛加油哦。” 说完即刻挂断,不容半点质疑。 既然现成的跑腿已经出现,就没有必要再多一个知情人了。 现成跑腿司偕冷眼旁观到她睁眼说瞎话的全程,重复道:“误触?” 连昼好心跟他解释:“就是不小心点到的意思。” 说完忽地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这句话是不是什么时候说过? 晃神一秒,她终于想起来了。 来奚城之前,在云州的小云端咖啡酒馆里,她和陈霁闲聊时不小心碰进了司偕的直播间,当时也向司偕解释过“误触”这个词。 当时她很快就退出了直播间,司偕还在微信里问:那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这问题至今还是一桩悬案。 现在他本人就在眼前,连昼试探性地问:“你还记得吗?” 她问得不清不楚,司偕却答得清清楚楚:“记得。” 连昼:“那次我本来该听见什么?” “听见我说,”司偕顿了顿,像是有点说不出口,“欢迎粥粥来到我的直播间。” ……啊,就这吗。 还以为少爷那天有什么重要发言。 不过想想也是,身为一个bking,他应该很少如此客气地欢迎粉丝吧,能说句“欢迎”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于是连昼煞有介事,礼貌地致以迟到很久的回应:“谢谢欢迎,以后常来。” 司偕飞快地撇过头,眼神不知道飘向了哪里,半晌,闷闷地出声:“你来找谁?季明礼?” “不是不是——” 连昼想起正事,立即把手中袋子举起来,“我来送点东西。” 司偕一眼看见冒着冰凉寒气的便利店小袋子:“冰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腕,“现在冰袋也没有用了。” 连昼一下子尬在原地。 这冰袋……本来也不是送来给他的,毕竟腕管综合征的病症比较复杂,应该要交给专业的跟队医师处理,她没想过要插手。 但误会已经造成,连昼不好反驳,只能干笑着附和:“是我想得太简单了,那你现在怎么样,怎么没去训练?” 司偕犹豫一下,含糊其辞:“出来随便走走。” 奋斗批决赛前夕不打训练赛,出来酒店大厅“随便走走”,怎么可能。 连昼迅速头脑风暴,又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少爷该不会是,痛得藏不住了所以出来躲开队友吧…… 她直视司偕的眼睛:“你是不是手腕疼?” 果然,司偕眸光闪了闪,没有正面回应。 连昼知道自己猜对了,有点担心地去看他的右手腕。 两人一坐一站,她的视线刚好与司偕手腕齐平,灰黑色护具挡住了他大半腕骨,但仍有难以忽略的淡红色从边缘延伸出来,顺着腕线向外蔓延。 连昼的眉头皱起来。 司偕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立即侧过身,把手腕掩到身后去。 连昼下意识倾身,一把抓住他的右手:“你们的跟队医师住在哪里?” 她的手一直紧靠着冰袋,肤表温度冰冰凉凉,跟司偕因为症状蔓延而格外温热的手部皮肤贴在一起,冷暖相触,两个人同时停顿一瞬。 连昼定了定神,不容拒绝地拉起他:“走,去跟队医师那里,几楼?” “十……”司偕声音有些紧涩,卡卡顿顿地说,“十三楼。” 电梯就在大厅左边,连昼把少爷一路拖行进去,用另一只并不空闲的手按下13层。 司偕被紧紧抓着,一路跟在她身后,乖顺地没作任何反抗。 十三楼前半段都是休息室和会议室,此时没有人走动,一片静悄悄的黑暗。 连昼一路拉着司偕,越往里走越安静,不由得奇怪:“你们医师到底在哪?他已经睡了吗?” 司偕却突然停下脚步,神色有一丝不自然。 “怎么了?” “他是住在这层,”司偕字斟句酌地解释,“但他临时被调派别的分部,这两天不在。” ……管家,少爷竟然能一口气说出这么长的句子。 第一反应过后,连昼的惊讶转为无语。 “他人不在,你带我上来干什么?” “是你带我。” 司偕眨眨眼,慢慢垂下视线,看向自己被牢牢攥住的手。 整层楼只有走道的微弱顶光亮着,其实看什么都不太清晰。 人的视力受阻时,其他感觉就会格外强烈,黑暗中一暖一凉双手交叠,陌生触感像某种动物的绒毛一样贴着指尖,带来一丝轻微的酥麻。 连昼马上弹开,装作很忙地拍拍衣袖又换手提袋子。 “抱歉,我有点着急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司偕的眼睛却在昏暗灯光下荧荧如星:“你着急什么?” 连昼:“……” 少爷,你这么问真的很难回答。 好在司偕并没有抓住不放,比起这个几乎不需要明说的答案,他似乎更关心另一件事:“你手上是什么?” 连昼举起其中一个袋子:“冰袋啊。” “另外的呢?” 这下连昼说不出话了。 刚刚阴差阳错,不小心营造出了一种专门为他而来的友好氛围,如果此刻把另一个袋子提起来说“这是特意来送给你们队上单的”,不敢想场面会有多尴尬。 求生本能让她不择手段地抓了个挡箭牌:“我来给你送冰袋,顺便帮琪文带点东西给小渊。” “给我送,顺便帮琪文?” 连昼诚恳点头:“嗯呢。” 司偕却眼神清明:“那你为什么打给季明礼?” 这还不简单,知名辩手连昼即答:“因为你今天不太想理我的样子,我怕影响你心情,所以想让季明礼转交。” 司偕明显愣了一下,唇齿切磋分合,半天才飘出两个毫无力道的字眼:“没有。” 问答主动权转圜,攻守双方交换,现在轮到连昼气定神闲地进入猎杀时刻:“真没有不想理我?” 司偕移开眼,以沉默作答。 看来还真有。 连昼的好奇升腾起来,但转念一想,少爷嘴硬得能撬动地球,大概问也问不出什么。 比起这种可有可无的纠结,眼前还是另一个状况更加紧急。 她放弃追问,指了指他的手腕:“你的手还撑得住吗,要不要去医院?” 司偕下意识抬起右手腕,轻微翻转:“比刚才好很多,不去医院了,会影响他们。” 团队竞技是这样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今晚司偕去了医院,那么训练赛的计划会落空,明天比赛队友状态也会受影响,整支队伍的战术策略都难免陷入瞻前顾后的考量。 电竞选手有很多不能打破的规则,连昼身在电竞行业自然能够理解。 她没再多说,只问:“你自己有没有办法缓解?” 司偕摇摇头:“过会就好了。” 怎么可能过会儿就好,腕管综合征可是越夜越严重的。 想到这里,连昼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怎么对腕管综合征如此熟悉? 想起来了,那年morpho手术前后,kg俱乐部每天发好几条vlog回应粉丝关心,里面就掺杂着不少对腕管综合征的科普。 当时还是骨灰蝶粉的连昼不知道把那些视频刷了多少遍,简直刷成了腕管专家。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场景下派上用场。 “你跟我来。” 她当机立断,把司偕带到十三楼唯一有明亮光线的会客角,把他按在沙发上坐好。 接着,她半蹲在沙发前,与司偕面对着面,双手轻轻托起他的右臂,让他的右手腕微微下压:“伸直,放平。” 司偕格外乖巧地任凭摆弄,身体纹丝不动,只有清亮眼瞳静静地追随着连昼动作转动。 “你歪一下头。” “不是这样……” 眼前的少爷像那张著名的萨摩耶歪头微笑表情包一样,有点无辜地把脑袋侧了一下。 看起来还有点好笑。 连昼没有犹豫,直接上手扶在他的双耳边,向□□斜:“像这样,来回重复十次,可以降低正中神经张力,缓解疼痛。” 司偕听话照做着,脑袋一起一伏,视线却始终锁在连昼脸上,一瞬不离。 好几个来回后,连昼才意识到他们的距离。 脸对着脸,四目相视,呼吸可闻。 本来还没觉得什么,但被他直勾勾地注视着,连昼后知后觉地不自然起来。 她轻咳一声,撤下手,向后退开:“你自己来吧。” 司偕依然注视着她:“你怎么知道可以这样缓解?” ……因为经历过morpho的前车之鉴。 理由很简单,但连昼说不出口。 其实对她而言,这不过是很普通的、不再有什么特殊意义的一个答案。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的是司偕,她有种连自己都解释不清的怯场。 她不回答,司偕却字字清晰:“morpho也是,我知道。” 连昼:“……” “是不是真的很像?” 这个问题只问“像不像”,没有指任何名道任何姓,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司偕的声音还没有停下。 “我听见了,你说,‘会认错’。” 连昼迟钝地回想,几秒之后才想起来。 这是下午发布会被栗子缠着问时她随口的回答。 “不是,现在不会认错了。” 连昼头脑有些混乱,一时语塞,只能用些简陋的词句稍加安抚。 司偕只是静静地抬眼看她,眼眸像黑茶色玻璃珠一样剔透幽深。 半晌,他缓缓开口,声音轻淡而平和。 “不要说了,没关系。” 18、没失眠呀 什么“没关系”,怎么可能“没关系”。 按照少爷的人物设定,说句“滚远点”还差不多,为什么会是“没关系”? 要是真没关系的话,怎么会抛下这意义不明的三个字转身就走,喊都喊不住。 如果有关系,那又为什么让对话不明不白截止,完全不愿意说下去呢。 耿耿于怀地从ir电竞基地回来,连昼翻来覆去到后半夜,好不容易闭上眼睛,结果整夜断断续续的梦里都飘着“没关系”。 不知道半梦半醒睡了多久,或者根本就没有睡着,总之她这一夜睡了跟没睡一样,一大早被导演通知赶到赛场时整个人都是浮在半空中的。 虽然因为人手不够不得不把连昼从冷板凳上拔起来,但导演显然还没原谅,拉着琪文一起对她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思想教育,严肃警告不许再节外生枝。 低眉顺眼地送走导演,连昼马上就猛灌两大杯咖啡,灌完感觉更困了,在后台到处问有没有薄荷糖。 琪文问:“导演讲话有这么催眠?” 连昼解释:“不是,我昨晚没睡觉。” “你是去哪里踩点了?” 去ir的电竞基地踩点了。 连昼思维困顿到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嘴巴比脑子还慢,及时拐了个弯:“去救助受伤小动物了。” 琪文好奇起来:“受伤小动物?” 连昼打着哈欠补充:“还是两只。”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阵标志性的吵闹声。 ir几人你推我攘地从休息室挤出来,五件公主粉色队服挤在一起格外显眼,dzz被大秦教练拎在最前面,恹恹地她们求救:“晚丧,你们号!救倭!” 琪文:“dzz选手,要不你还是说韩语吧,我们这里有翻译。” 她伸手一揽,把连昼带向身前,“这个主持姐姐可以跟你无障碍交流,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连昼猝不及防被推到几人面前,眼神一瞬间有些飘忽,口中没知没觉地来了句:“你们也在这里啊。” 季明礼:“今晚决赛,我们应该在哪里?” 连昼为自己不知所云的问候强行辩解:“在台上啊,你们该去调试设备了。” 季明礼有点疑惑地走过去,又回头来问:“你没睡好,失眠了?” 好可怕的季明礼,他的眼睛就是尺。 连昼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没啊,就是昨天咖啡喝太多。” 嘴是要硬的,眼神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她下意识瞥向导致这场失眠的真正的罪魁祸首。 司偕就站在拐角的阴影里,一双沉黑的眼眸淡漠如冰,依然是一贯高深莫测的bking神态,好像昨晚的事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痕迹。 看到这张脸的瞬间,“没关系”三个字卷土重来,严丝合缝地敷满他整张面容。 连昼看着看着就有点烦心,谜语人早就该列入全球第九大公害了! 她收回目光,以工作人员的尊贵身份把这个第九公害连人带队友一起驱逐:“彩排时间很紧张,你们现在就上台,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ir几人被她难得的颐指气使所震慑,一边摸不着头脑,一边听话地立即排队去舞台。 只是这次他们的队序有了细微的调整,本该走在最前面的上单小渊落在最后,似乎在拐角处来来回回犹豫了很久,最后又折返回来。 “谢谢……”他鲜少面世的声音卡卡顿顿,“谢谢,琪文老师,司偕,带给我了。” 对昨晚之事毫不知情的琪文:“带什么给你?谢谢我?” 连昼马上插话:“啊,琪文姐,是不是你后来跑去买的东西啊,你说要送去ir基地的。” 她对着琪文猛猛眨眼,琪文接收到了信号,大概心里有了猜测,但嘴上拒不配合:“有话直说,别谜语人。” 没想到回旋镖来得这么快,刚在心里痛批过谜语人,马上自己就重蹈谜语人覆辙。 连昼被琪文不留情面地架出去,不得不思考该以什么样的句式委婉揭开谜底,同时还要注意不能伤害这位bking二号的颜面。 然而不用她多费口舌,小渊察言观色,自行顿悟了当前状况。 “谢谢,连昼老师。” 他的语调又快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喉间刻出来的,有种奇怪的顿缓。 连昼对于这种面对面一本正经的道谢有点不好意思,客套一句:“你好点没有,还痛吗?” 小渊回答得很标准:“不怎么,疼了。” 见他束手束脚比自己还不自在,连昼体贴地放行:“那就好,你快去彩排吧。” 一道放行指令被小上单演绎得像放生指令,拔腿就跑开了。 琪文在旁边看完全程,基本掌握了来龙去脉:“这就是你说的救助受伤小动物啊,另一只是谁,serein吗?” “……”连昼含糊不清地答,“可能是吧。” 琪文还想再追根究底,好在导演在舞台右侧远远吼了一声“连昼”,让救助受伤小动物的话题得以截止。 连昼赶紧跑过去听候差遣,导演紧锁眉头,跟她讲几句话都显得不情不愿:“你就负责在每场小局中间的休息时间去观众席,抓一些比较亮眼的观众采访,就问问是谁的粉丝、支持谁之类的问题。” 不管能不能上台,有工作机会就不错了。 连昼谦卑领命:“没问题,导演,这次一定没问题的!” 夏季季后赛是联赛内最有含金量的赛事,夏季决赛的排场更不用说,从前场到后台全都忙成一团,甚至有道具师在测试舞台干冰的效果,台上一阵一阵飘着云烟。 连昼有点疑惑,现在打电竞比赛也要腾云驾雾的吗。 “是给开幕表演准备的啦。”栗子忙中抽空鄙视了一下她的网速,“你没看见热搜?今天有两个娱乐圈的艺人作客,一个是开场表演嘉宾,一个解说席嘉宾。” 这几天过得头昏脑胀,还真没注意热搜。 连昼顺手打开微博,果然赛事相关的通稿满天飞,热搜上挂着的就有【秦愫白cgl夏季决赛开幕表演】【宋赴解说席嘉宾】。 还是挺眼熟的两个名字,应该算是热度比较高的流量艺人。 “我们为什么突然跟娱乐圈联动啊?” 栗子想了想:“那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为之后的电竞综艺预热吧,之前看到秦愫白粉丝提过,她好像也喜欢看我们比赛。” 连昼对娱乐圈不是很了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一环接着一环,兵荒马乱持续到正式开幕前最后一秒,满座观众们自发计时,齐声倒数:“3、2、1!” 舞台大屏幕的时间跳到16:30,主持琪文在焰火炫光里款款登场。 “欢迎来到2024年cgl夏季决赛,有请新生代女歌手秦愫白为我们带来主题曲《whodareswins》!” 连昼和栗子在后台探头探脑看开幕表演,妆造师挤到她们身边拼命安利:“好听吧好听吧?我们家愫愫人美歌善!” 栗子趁机打听:“秦愫白是不是要跟我们合拍电竞综艺?跟哪支战队合作,ir吗?” 妆造师茫然:“不会吧,愫愫哪有空啊,巡演都来不及。” 她说得没错,秦愫白看起来是真没空,一首歌唱完马不停蹄下台换衣服上保姆车,快得连小粉丝妆造师都没机会去要签名。 短暂的开幕式过后,氛围终于回到了紧张刺激的赛事正题。 舞台主屏开始播放决赛宣传短片,解说在激情的背景音里给观众梳理ir和kg两队的夏季季后赛历程、对比两队选手各项数据,最后给出评词: “老牌战队kg整装重振、黑马之姿,青春风暴ir朝气如虹、锐不可当!今夜无论是谁捧起这座麒麟奖杯,都将开启cgl的全新篇章!” 前期铺垫完成,在全场山呼海啸的高呼声中,十位选手交错登场。 解说思齐一兴奋就开始口无遮拦:“其实这两支战队还真有得打,季后赛开始之前我们都预测冠军的最有力争夺者应该是ir,但是根据前两场的对局表现来看,kg的状态好得出奇,每一局野辅的发挥都无懈可击。” “反观ir,他们最近状态并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好……” 这次跟他一起解说的还是小熊,相比思齐而言,小熊显得格外惜命:“但我们仍然要说,ir战队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今晚决赛强强对决,胜负只在毫厘之间,让我们拭目以待!” 在解说一个捅娄子一个找补的默契配合之下,比赛正式进入第一局bp(选用英雄)环节。 后台大屏前堆满了工作人员,平时隐藏颇深的ir狂热粉和kg十年老粉纷纷暴露真实面目,一边互相挤攘一边语言攻击: “我宣布——kg重铸战队荣光就在今夜奚城!” “醒醒吧,现在cgl是谁的天下你出去看看观众席灯牌就知道了!” “等死啊ir脑残粉!” “接受现实吧kg余孽!” 连昼伸长脖子也只能看到半个屏幕,干脆和栗子躲到一边看平板直播。 直播画面中,两支战队已经完成了第一轮的英雄选用。 弹幕上双方粉丝一起跳脚: 【为什么不禁用对面中单的巫象,我要把卡车开进你们kg电子竞技俱乐部!】 【让kg拿到流星之刃和雨女,给少爷拿垃圾银日诡,大秦教练你是人?】 【刚穿越过来,请问这是哪个年代的bp?】 每一句都好熟悉,有种在观看前几天比赛重播的错觉。 连栗子的反应都很熟悉,她发出跟前几天的连昼一模一样的疑问:“ir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他们不是一向都习惯打下路吗,现在战略重心改中单了?” 与前几天不同,现在连昼对ir战术转变的原因了然于心。 不是战略重心改了,而是因为—— 她眼神追随着来回摇摆的直播镜头,看向司偕比昨晚还多缠好几层护具的右手腕。 腕管综合征的症状一定更严重了。 19、熟悉的路人 第一把比赛,ir抢占中路对线优势,kg打野极限掠夺前期资源。 开局有来有回,火药味拉满,仅仅前十分钟就频繁爆发小规模团战,上路还没打完下半野区也干起来了,直播镜头切得目不暇接,干脆把画面切成了左中右三部分。 弹幕上一片问号。 【导播,请问我有几只眼睛?】 【og赛事观看门槛这么高,只有二郎神才能看?】 后台聚集观赛的工作人员比观众还不满,一个场控实习生叽里哇啦:“导播会不会切啊,不会切让我去!” “是你的指导师傅在切,你有本事上去把他踹掉啊!” 栗子笑得停不住,一边笑还一边拍连昼肩膀:“不好笑吗,你怎么不笑!” “……” 连昼紧盯着恶龙坑,“别吵别吵,又要打起来了,又要打起来了!” 这一波团战来得猝不及防,对面ad只是在草丛冒了个头,还没有任何行动,ir下路组就杀气腾腾地追了上去,用技能主动留人。 弹幕:【少爷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夫人出国了?】 少爷的火气确实大,dzz用控制技能抓住对面ad的一瞬间,serein立即就按出银日诡唯一的伤害技能精准洗礼,一滴银日箭矢都没浪费,把对方狠狠锁死在漫天银雨之下。 本局比赛看似热火朝天,其实直到十二分钟才终于出现这第一个击杀,前场和后台的欢呼声一起爆发,场控实习生又行了:“谁说银日诡垃圾的?银日诡垃不垃圾要看头顶id!我说serein就是最强的!” 话音都还没落下,本场第二个击杀出现了—— kg打野悄悄传送下来,配合辅助mist打出减速连招,趁着ir下路组技能空档期用伤害技能强行按死了银日诡。 观赛人堆里立刻又有人大声嚷嚷:“刚刚是谁说银日诡不垃圾的,人呢,说话啊!” 比赛台上选手打得你来我往,后台观赛也吵成了回合制战斗。 连昼在这吵吵嚷嚷的热闹氛围中持续沉默,反常到栗子都有点担心:“你怎么了,少爷死了需要默哀的吗,道上的规矩?” “……” 连昼倒也没有沉恸到默哀的地步。 她只是注意到银日诡的走位,在靠近防御塔时向另一个方向偏移了短短半步,职业比赛瞬息万变,这半步就足够被对手抓死机会。 如果是正常状态的司偕,作为cgl目前最顶尖的ad选手,他一定不会出现这么明显的失误。 连昼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竞技比赛从来不是爽文,不存在永不可摧的城池堡垒,状态不好就会影响赛场表现,这是无法避免的现实。 大概是队内沟通过司偕的手腕问题,接下来中期运营期间,下路组再也没有什么主动动作,ir的资源全都倾斜给地图上半区,中野发力在对面上路寻找突破口。 kg上单是当年散队之后直接从二队提拔的青训选手,年纪很小,经验却很老道,面对ir的多次钓鱼挑衅都视若无睹,坚守塔下稳稳抗压。 这把比赛拖到后期无比焦灼,双方都处于一种“我打不过你但你也打不过我”的有恃无恐中,一边闲逛等资源刷新一边互相骚扰,mist甚至在下路对serein弹出了一个[亲亲]的表情。 栗子刷着微博在前线吃瓜,探完来报:“有人在看serein的第一视角,原来mist发[亲亲]之前还说了句‘你好像我的他’……” 后台众人陷入短暂沉默。 该说mist不愧是赛区第一嘴炮王者吗,搞精神攻击有一套的。 就在大家纷纷掏出手机吃瓜时,前场解说席上思齐一声“就看这波!”惊天动地,宣告着这把折磨观众的对局来到了最后的关键团战。 依然是ir野辅先手开团,但kg的年轻上单顶在前排,挡下了ir全部伤害。 电光火石间,这波团战的走势似乎偏向了kg一方。 思齐语速快得像中文烫嘴:“ir的输出已经被尽数消解,如此看来后续只能任由kg收割了,目前场上还有神龙魂资源,kg可以在完成这波团战后——等一下!让我们聚焦serein的银日诡!” 全场欢呼暂停。直播画面上,处于劣势的ir站位突然散开,把kg几人阵型引散,由于伤害不足而无人盯防的银日诡毫无预兆闪现向前,冲到kg双c位(中单+ad)面前,控制技能秒接伤害大招,把两人笼罩在火树银花的技能特效之下。 “漫——天——银——雨!” 两位解说同时呐喊,念出这个浪漫又致死的技能名称。 kg双c位一起倒下,同时,冲入敌阵的银日诡也被kg上野反手击杀。但此时局面已经完全逆转,ir中野二人拉满操作,轻松收拾掉了残局。 对局至此尘埃落定,趁着kg团灭的半分钟,ir火速收下神龙魂,一路势如破竹冲上敌方高地,点破水晶。 “第一局就如此刺激!家人们看见没有,这就是决赛的含金量!” 思齐日常声嘶力竭,“让我们恭喜ir战队惊险拿下开门红,至于这把的mvp,我想应该没有悬念了吧,肯定是——” “欸欸欸,mvp还是要投票的!” 小熊及时打断他,“按规矩来啊,我们先来回顾一下本局选手们的高光时刻。” 虽说按规矩来是要赛评人和解说一起投出六票、按照票型确定mvp,但看得懂比赛的都知道,这把mvp必然是闪现冲阵、以身破局的serein。 连昼没有守着看mvp结算画面,因为按照导演的安排,她现在得去观众席随即抓个幸运观众直播采访。 观赛台上座无虚席,连昼小声问导演助理:“我应该抓个什么样的来折磨?” 导演助理:“抓个好看的。” ……这世界是个巨大的卡颜局。 连昼在左半边ir粉丝区转完一圈,观众中场休息进进出出,即使他们带着灯光机器如此显眼,也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 看了半天无从下手,反而是右半区过道最边上的一个女生突然探头过来:“你——你不是那个主持吗?” 就是她了。 连昼马上挂起标准微笑:“你好,请问你方便接受赛间采访吗?” 女生眼睛一亮,主动凑到话筒前:“方便的方便的,大家好我叫小御!” 连昼笑眯眯:“刚刚看完第一局比赛,你此时感受如何?” 小御直视直播镜头,欢欣雀跃:“感受就是,serein选手的操作简直是艺术!serein我宣你!我的脑汗我的心,我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在说着,我宣你!” “……” 对这种场面也算是见怪不怪了,连昼面不改色接话:“好哦,感谢小御玩家对选手的关注,相信serein选手一定会接收到你的可爱告白。” 小御却还没发挥完,眼神离开镜头,转向连昼:“还有啊,希望主办方不要在serein身上营销那些花里胡哨的话题了,很无聊!” 被点名批评的连昼说不出话,只能尬笑着回以万能话术:“感谢神谷使者对我们的建议——第二局即将开始,让我们继续回到赛场!” 等她赶回后台时,第二场英雄选禁刚好结束,栗子正在读弹幕: 【ir电子竞技俱乐部,请问你们这个阵容谁打伤害?我吗?】 【教练,kg的前排坦克呢?谁跑得慢谁是坦?】 遇事不决骂教练,是电竞赛事永恒不变的定理。 不过教练的存在感也就选用英雄时强一点,进入对局后,观众的注意力马上投回神谷内。 第二把kg打野发挥极为亮眼,从上到下野区规划得滴水不漏,配合辅助mist灵性游走,开局十五分钟时就把经济差拉到了四千。 对于整年都顺风顺水的ir而言,本来就很少练习逆风局的应对策略,偏偏这把逆风局里配合还频繁出现失误,尤其是上野像互相屏蔽了语音似的,总是在做不同的选择。 思齐又在锐评:“啊,这个,ir上野两人,在‘打恶龙和保防御塔’之间,选择了‘和’。” 前期巨大劣势下很难出现反转,第二把最终由kg顺利拿下,决赛比分追平到1:1。 选手下台进行局间调整的同时,连昼从后台急匆匆奔赴观众席进行观众采访,这次她绕到了右半区,从刚刚取胜的kg这边抓取粉丝。 kg粉大多是当年夺冠后一直追随战队至今的,什么大起大落都经历过,相比而言显得更为稳重,一个个抬着眼睛看连昼和直拍机器走过去,也不好奇,也不搭讪。 连昼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格外儒雅的穿着kg队服的清秀男生采访:“玩家你好,你是kg粉丝吗?” 男生的反应平静得像刚睡醒:“是的。” “刚刚kg顺利拿下第二局,追平比赛,此时你的心情如何?” 问出这句话时,连昼已经提前在心里打腹稿,准备为这个男生的冷漠反应圆场。 没想到男生突然起身,把拍摄机器拉过去,正对着自己胸前的kg标识,一声暴喝震耳欲聋:“我们kg就是最牛【哔——】的!” 场面被他突如其来的激情点燃,不少kg粉从座位上蹦起来喝彩:“kg!王者归来!” 跟拍摄影师立马跨步上前,控制镜头捕捉激燃瞬间。 连昼被他挤开,只能向后退步,不经意间退到了过道中间,肩膀刚好碰撞到从身后经过的路人。 她下意识回头:“抱歉,你没事吧?” 那个路人个子很高,戴着严严实实的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幽沉黑润的眼眸。 “没事。” 柔和的声音一掠而过,他转身消失在拥挤人潮里。 连昼其实没太看清也没太听清,但某些熟悉的本能让她捕风捉影起来。 赛间采访结束,她回到后台,神飞天外地恍惚了片刻,最后摸出手机打开微博,点进morpho的主页。 ip地址显示—— 正是奚城。 20、她担心我 连昼混混沌沌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 即使这个秘密还有待查证,但“疑似morpho”的冲击力已经足够把曾经的狂热蝶粉冲得心神不定了。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第三局比赛从开始看到结算界面,竟然完全没记住看了点什么。 栗子提醒:“你是不是该去采访观众了?” 连昼这才回神,茫然问:“谁赢了?” “kg。”栗子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好好的人怎么就傻了。” 连昼定了定神,叫上跟拍摄像和导演助理一起去往右半边kg粉丝的观赛区,路上听见身后工作人员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赛况。 “ir上野配合太差了,常规赛还是论坛评的最佳上野组合呢,今天打得跟不认识似的。” “吹了一年的ir,我看今晚要翻车咯。” “他们下路也不行,听说serein手腕受伤了,刚才后台有工作人员找医生。” 连昼问:“医生来了吗?” 导演助理摇头:“没看见,应该还好,导演说第四把照常,只是可能要耽误一会儿,让我们尽量多抓两个观众采访。” “知道了。” 连昼有些心不在焉地在观众席里前后穿梭,走了半天也没选定采访目标。 跟拍摄像人都被绕晕了,懵懵地问:“你在找什么呢?” “没什么。” 连昼停下脚步。 按照刚才采访的位置,那个被她撞到的观众应该就坐在附近,可是她来回找了三遍,都没有再找到戴帽子和口罩的人。 导演助理催促:“直播马上要切过来了,我们抓紧采访,就找那个cos莫德之月的女生吧。” 摄影红灯亮起,连昼只好把那份急于求证的纠结压下去,循规蹈矩完成了两段观众采访。 应导演“尽量拖时间”的要求,她还逼着其中一个男生唱了段赛事主题曲《whodareswins》。 采访完回到后台,第四把对局已经开始了五分钟。 栗子给她解释战况:“这把赛点局,ir还是把战略重心放回下半区了,给serein一抢到流星剑刃。” 赛点局,打下半区,阵容一抢,流星剑刃。 “那压力不是都集中在serein身上?” 栗子点头:“就是说啊,都看少爷发挥了。” 以往比赛让serein担当核心位一点都不算稀奇,可是现在他手腕严重到要现场请医生,真的能撑得住赛点局的压力吗。 连昼本来就极度混乱的思绪陷入更难平息的焦虑,干脆去拿了一瓶冰水,捂在脸上降降燥气。 栗子:“他们都还没打起来呢,你就红温了?” 话没说完,后台观赛人群就爆发出一阵震耳嚎叫: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这是一波恶龙坑前的小规模团战,双方下野辅互相试探,交错走位之时,serein的流星剑刃忽然向前一步,卡着最为极限的技能距离,精准点杀了对方ad。 场控实习生嗷嗷直叫:“大声告诉我,流星剑刃的剑鞘上刻着谁的名字!” “serein!” 另一个kg老粉:“滚!就算天塌下来刻的也是morpho!” 连昼的焦躁因为这顿毫无营养的对家粉吵架成功消解了一点,或者说,看到司偕还能进行这种极限微操,对他的手腕放心了一点。 前期这波小团战打完,ir一方的优势逐渐建立,凭借成熟的滚雪球能力,他们一路把经济差距滚到一万多,各种地图资源也尽收囊中。 最终神龙魂前一波混战,季明礼和司偕双c背靠背,技能全躲伤害打满,团灭对方五人,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点上顺利终结比赛。 第四把结束,比分重新拉回了2:2的平局。 栗子抱怨:“前四把都白打了,还是一局定胜负。” 这次赛间不需要去做采访,导演另外安排了那个叫宋赴的解说席嘉宾与观众互动。 好不容易没有任务,连昼却有些坐不住,迟疑片刻,不声不响地溜达到门口探头张望,正好望见选手们从舞台下来,正要回去各自的准备室。 对局间隙不方便跟选手交流,连昼也没想打扰他们,就只是扒在门边远远看了一眼。 司偕走在队伍最后,微微垂着颈,稍长的刘海在脸上挡下一片阴影,阴影下的神情暗昧不明。 他的手腕上除了赛前就戴着的护具,现在还新增好几圈层层叠叠的白色绷带,从手腕一直缠到了右手臂弯处。 距离有点远,连昼看不太清,不知不觉地大半个人都探出了门外。 眼睛紧紧锁在绷带上时,却见随着行走轻微摆动的手腕蓦地静止下来。 她视线上移,隔着半条走道的空荡,撞入司偕静静望过来的眼眸。 连昼立即把站姿调整到正常模式,装作自然大方,向他点头致意。 司偕停留在走道另一端,抬起右手腕指了指绷带,一向静如山潭的眼睛里透出明显的问询,好像在说:你在看这个? 连昼再次点点头,用口型问:“怎么样?” 司偕顿了顿,唇角勾出似有若无的弧度,眉眼之间忽然生动,一时间好像冰山暖融,掠出一点极其罕见的笑意。 连昼:? 看来是没什么大事了,还能笑出来。 两个人云里雾里地眼神沟通几回合,ir那边季明礼发现司偕迟迟没跟上,回头来找,恰好看见他们遥遥相望的场景,也顿了一下。 他与司偕并肩而站,语气不咸不淡:“我就说你人怎么不见了。” 司偕侧过脸,神情依然冷淡,唇边却轻飘飘哼出一句:“她担心我。” “就算是路边一条流浪狗受伤,她也会担心的。” 季明礼伸手一拉,把司偕拉出走道尽头的视野,“赶紧回去复盘。” 连昼离得远,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一头雾水地目送两人身影消失。 比赛间隙的时间很短,差不多只过了十分钟,战歌《whodareswins》激昂地响彻整个场馆,把现场观众带入激动人心的决胜时刻。 思齐热血沸腾:“欢迎大家回到比赛现场!接下来是我们最最最期待的——kgvsir决胜局!” 后台大屏前围得水泄不通,场控实习生一个人舌战四五位kg老粉,吵得就没停下来过。 伴随着他们的唇枪舌剑,两边战队开始选用英雄。 最后一把至关重要,双方教练和选手极尽所能进行战术博弈、利益交换,最终都选出了还算完整的阵容。 ir这边依然把资源倾斜于司偕和季明礼的双c,kg也慎重地选择了稳定c位打野为核心。 对局开始,进入神谷。 导播视角聚焦于serein的流星剑刃,银发少年背着剑大步流星,路过下路塔也没驻步,直奔对手而去。 对面ad刚到塔下露头,没想到serein开得这么果断,来不及反应,转瞬就被点掉了一层血。 两位解说同时赞叹:“serein他真的好凶啊,比前几把更凶了!是不是刚才在后台被教练灌鸡汤了?” 弹幕上奔过一条条“少爷发狂了”的弹幕,栗子深有同感:“还以为少爷今天手感不好,没想到打得比谁都凶。” 连昼却还有些隐隐的不安:“再看看吧。” 按常理来说,比赛拖到第五把一般都是长痛局,因为两边不敢轻易动手暴露破绽,会打得格外谨慎。 但这两队不一样。 从第一分钟serein率先动手开始,双方的进攻动作就没有停歇过。 上路在单挑,打野到处抓人,中单互相换血,下路激情对线。 观众席的惊呼声像涨潮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导播镜头切得满头大汗,解说说完这边说那边,半场对局下来嘴皮都恨不得磨出茧。 对局进行到中期,ir下路优势的雪球终于滚了起来,经济差慢慢拉开。 serein回城补完装备下来,配合dzz的奇袭控制抓到对方中单,一路凶狠追击到对方塔下,顺利拿下击杀。 接着镜头转到上路,上单小渊走位失误,被对方上野拿下人头。 ir粉丝的欢呼刚刚起势就变成哀叹,kg粉丝的哀叹还没结束就变成欢呼。 就这样拉拉扯扯纠缠不清地打到四十几分钟,局势终于有了突破。 和第一把无比相似,恶龙坑前ir野辅先手开团被kg上单尽数挡下,ir再次分散站位诱敌深入,但kg这次没咬钩子,选择抱团反打。 serein是首当其冲的攻击目标。 kg野辅二人闪现而来,瞬间甩出控制连招,但几乎就在同一毫秒,serein早有预料似的闪现后撤,秒接左右走位,精准无比躲过了脚下层层叠叠技能特效。 随即,他紧跟着dzz的控制技能向前突进,反手开大洗礼对方另外三人,实现了几乎不可能的完美反杀。 连思齐都目瞪口呆:“他在无处落脚的地方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另一个解说小熊不留情面倒油:“怎么说,思齐,这就是被你评价‘站位有问题’的serein选手。” 思齐唯唯诺诺:“我有问题,我有问题……比赛还在继续!大家看比赛哈!” 剩下的残局不用多说,serein越打越凶,可以说是见人杀人见神杀神,点掉敌方水晶的时候,导播懂事地把特写镜头怼到他的脸前。 司偕按下最后一个技能,放开键鼠,甩了甩手,抬头注意到眼前的摄像。 拽如冰山的神情蓦然松动,他史无前例地对镜头展出一个轻淡却又明显的笑。一贯倨傲的眉眼线条忽而柔化,整张脸的冷感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形容的柔光明艳。 弹幕即刻炸出一朵蘑菇云。 【管家,少爷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我草啊,男的怎么会这么好看……】 【司偕,你在对谁笑!你说话啊!】 直播里的司偕没有说话,招惹完镜头就兀自收拾设备下台,回准备室去休整片刻再接受采访。 导播把画面切到了高光回放,后台众人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观赛。 连昼看完比赛犹有余悸,愣了好一阵才缓神,动作迟滞地关掉直播。 与此同时,微信提示音叮咚,跳出一条新消息。 【司偕:1】 连昼点进指定对话框,看着这个没头没尾的“1”,难得秒懂了少爷的意思。 她的唇角有些不受控制地扬起来,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戳动,第一时间给出少爷想听的回复。 【连昼:太厉害啦,不愧是cgl最强ad选手!】 这句话发过去,不用想都知道少爷会有多臭屁。 果不其然,少爷秒回消息,还一回就是三条。 【司偕:[耶耶歪头笑.gif]】 【司偕:赢了】 【司偕:晚上庆功,你来吗】 21、好多人啊 跟ir的羁绊好像变得越来越怪了。 比赛结束已经半夜十一点,连昼登上ir的豪华座驾,不禁开始沉思: 她到底为什么会来参加ir的庆功宴? 她不是ir知名案犯兼霉笔吗? dzz从后面探出毛茸茸的脑袋,热情搭讪:“你康到没油,我的摸得之约,糙级帅!” 连昼认真地敷衍:“莫德之月?对对对,你的莫德之月超帅的,那个闪现控制太关键了,没你根本赢不了比赛!” 侧后方坐着季明礼,沉默不语地盯着他们互动,眼神冷淡得让人幻视出几分司偕。 连昼被看得不自在:“你怎么了,看我干什么。” 季明礼浮于表面地笑了笑:“我在想,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像平时那样成熟得体。 尼克马上打断他:“怎么说话呢,我邀请的,庆功宴当然越热闹越好啊,思齐和琪文也来,等他们处理好工作一起出发哈。” 思齐和琪文被导演留下做收尾工作,ir豪华座驾暂时还不能出发,车上几人闹了几句,很快就各自安分下来,车厢内一时鸦雀无声。 连昼想起司偕的手腕,转头环顾一圈,看见他倚在最后面的沙发床边上,微微垂头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也是,他手腕伤那么严重,又一直保持高度专注力打到深更半夜决胜局,现在一定累到极致了。 她收回视线,一垂眼正好对上季明礼灼灼的目光。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季明礼终于开口:“你昨晚打语音给我,真的是误触?” 连昼眨眨眼:“是呀。” 季明礼嗤笑一声,显然不信,却又什么都没再问。 莫名其妙。 连昼在他脸上看不出所以然,也就不再管他,自顾自刷起了今晚比赛的论坛评分。 毫无疑问,再次斩获夏决fmvp的司偕获得了最高评分,其次是发挥同样亮眼的季明礼。 但野辅二人的评分就有点偏低了,甚至不如战败的对手kg。 【其实kg今天输也就输在ad和中单,没办法,双c不强怎么赢】 【ir上野不知道在干什么,以前爱吹上野联动,现在配合简直一坨】 【家人们发现没有,ir的绝对统治力消失了】 【就是啊,跟tng打满五局,跟kg也打满五局,全是惊险取胜】 【我们cgl赛区完蛋咯,今年又是给隔壁赛区yt战队当儿子的一年】 …… 接下来这个帖子就围绕着“ir丧失统治力”展开讨论,连昼往下继续翻着,正看得入神,微信消息突然跳出来。 【司偕:你今天采访观众?】 【连昼:对,怎么了】 对话不明不白地停在这里。 连昼抬起头正要向后张望,车门“哗”地被拉开,琪文气喘吁吁跳上车:“不好意思啊,导演有太多事交代,来晚了。” 她身后跟着另一位ir名宿思齐。 思齐一上车就兴奋地分享前线消息:“你们看见没!有自媒体爆料moroho今天在现场看kg比赛,看来还是对老东家旧情难忘啊!” 车上众人被吵醒,条件反射地问出几句“真的假的”,随即反应过来,纷纷回头看司偕。 虽然他们看的不是自己,但连昼被大家齐刷刷的阵仗搞得有点心虚,毕竟她身上贴着白纸黑字的“少爷类蝶领军人物”,这种情境下难免有点尴尬,于是选择把头埋起来假装不存在。 琪文却没打算放过她:“yooooo,让我看看这是谁呀,这不是知名蝶粉小昼昼吗,两年来第一次有蝶神的消息你怎么不惊讶!” 连昼:“……” 真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kg老粉,主队刚输掉决赛,她这么快就调整得生龙活虎了。 司机提醒大家坐好发车,琪文在连昼身边的空位坐下,伸手整理跑得凌乱的头发,理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难怪助理跟导演打小报告,说你赛间采访的时候在观众席来回转悠,你是不是看到morpho了?!” 她的音量不算低,足够整车人都清楚听见。 连昼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所占据,不受控制地胡说八道:“没,我没看见,完全不知道。” 琪文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没再追杀。 但季明礼又一声嗤笑,无缝接档:“真没看见?” 连番逼问之下,连昼也有点急了。 琪文意味深长就算了,季明礼凭什么跟着阴阳怪气! 她不客气地瞪回去:“你话怎么那么多?闲得慌回去继承家业。” “继承家业?” 琪文抓住敏感词汇,展开采访,“昼昼,你和monsoon是不是认识啊。” 连昼准备用老一套的“工作认识不是很熟”来搪塞,没想到这次季明礼更快开口,漫不经意答出一句: “认识,差点订婚。” “……” 全车人都陷入了难言的寂静,包括连昼自己。 这股难言的寂静持续得比上一轮听到morpho消息带来的震惊还要久,直到车尾哐当一声响,才把这辆车从寂静中解救出来。 众人整齐回头,就见司偕半俯身,捡起砸落在腿边的手机,一脸镇定:“没事。” “这个爆料还是,太超过了……” 琪文艰难开口,“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连昼欲言又止。 跟季明礼的关系太难解释清楚了,其中千丝万绪弯弯绕绕,有些事情根本没法说出口。 总不能说: 他是他爸的非婚生子,我是我爸的非婚生女,他爸和我爸是好友,意图让我们结婚然后借彼此的面子把我们两个非婚生子女正式带回家。 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远走高飞,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离家出走,后来我们不小心在伟大的电竞行业偶遇了。 怎么说都很离谱,小说一般不敢这么安排,但是现实敢。 反正连昼不知道怎么表述,她转头望向季明礼,用眼神示意:请你来编。 季明礼气定神闲靠倒椅背,试图用另一段前情模糊重点:“大概两年前,我在一个俱乐部试训,正好碰到她去应聘战队经理,她看我试训失败请我喝了瓶饮料,就是这样认识的。” 思齐成功被糊弄:“原来是这样啊。” 连昼以为这套说辞蒙混过关,刚松口气,就听见后方传来一道冷冰冰的追问。 “两年前?” 季明礼回头,看向司偕:“对,她那时候就有到处投喂的习惯。” “也不能这么说吧……” 连昼讪讪地插嘴。 然而ir战队的顶级双c互相注视着,没有任何一个分出眼神给她。 司偕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继续问:“订婚怎么回事?” “父母定下的,我们之前互相不知情。” 季明礼用两句话简单概括,几乎等于什么都没说。 连昼本来也不想多说,但是面对着司偕的冷脸,她鬼使神差地解释起来。 “有一次我爸爸来找我,居然跟季明礼打招呼,我才知道订婚对象就是他……” “对。”季明礼皮笑肉不笑,补充道,“当时你以为我是你爸的卧底,还把我痛骂一顿。” 琪文没忍住笑出了声:“很难想象昼昼骂人的样子。” “可能熟了之后才会原形毕露吧。” 季明礼回望司偕,“还有问题吗?” 司偕垂下眼睫,靠回沙发床沿,没再开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的话题堪堪收尾,那边不知道哪个工作人员又鬼叫了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快看热搜!秦愫白!” 连昼的手机刚好就停在微博界面,闻言低头一看,热搜榜上一个标着[爆]的话题正在迅速攀升。 【秦愫白serein粉丝】 点入话题页,挂在最上方的就是秦愫白本人的最新动态。 她转发了og赛事官博宣布serein蝉联夏决fmvp的博文,配上了一看就不是运营人员统一编撰的真情实感的祝贺文案。 “我从去年ir夏决夺冠开始关注serein选手,今年有幸作为表演嘉宾来到夏决赛场,可惜因为行程问题没来得及要签名,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再见,祝贺serein选手的第二次fmvp,实至名归!” 微博下面评论区围观得热火朝天,什么风向的热评都有。 【你是白愫贞那我是谁:这是谁啊,电竞圈的?】 【特莱金能进局子吗:我靠,竞男好大的福气,这么漂亮的美女啊!】 【雨女跑快快:虽说电竞是男人最好的医美…但serein这位…确实本人就挺美的…还挺配哈】 【愫愫你不要跳啊:怎么回事,还关注他了,愫愫这是真要接电竞综艺?】 【飞往蝶的山:笑死,还当真了,很明显就是客套话啊,管家们真敢信】 【少爷和我-回复-飞往蝶的山:又逮到你了小黑子,客套话怎么了,怎么没客套到你正主身上】 【momo:别说,这个竞男还真挺帅的,三分钟,全部资料,懂?】 …… 琪文:“serein你现在是真的火了,平时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让别人以为你真的是个少爷,巴拉巴拉巴拉,后面忘了。” 尼克刚翻完微博,一声卧槽:“秦愫白还关注你微博了,司偕你要不回关一下?” 司偕半闭着眼,没有任何回应。 尼克立即了然,自己给自己打圆场:“算了,你关注列表一直都是空的,不回关也没关系,艺人那边应该能理解。” 琪文听出话外之音,倾身向前打听:“你们是不是真要合作什么电竞综艺?” “也只是有这个说法,不过下半年我们要准备全球巅峰赛,就先搁置了。” 尼克看了一眼司偕,压低声音,“听说就是因为秦愫白力荐serein,那个综艺制作人才来找我们的。” “这样啊。” 看起来,秦愫白不止是单纯营业,也许是少爷的真粉丝。 连昼垂眼看手机,指尖在秦愫白的头像上徘徊很久,最后还是没有点进去主页。 算了,没什么好看的。 她退出微博,按灭手机屏光,强制自己大脑关机。 大概只过了几分钟,车身的摇晃慢慢停止,司机出声提醒大家已达目的地。 连昼和琪文接连起身下车,尼克跟在她们身后,突然鬼鬼祟祟地说:“还有二十分钟。” 琪文问:“二十分钟怎么了?” “还有二十分钟到零点,司偕的生日。” 尼克向后张望,确保他们的交头接耳没被关键人物注意到,“我先上去跟饭店经理确认一下安排,你们帮我拖住他。” 连昼愣了一下。 司偕的生日? 完蛋了,根本不知道,也没准备什么礼物。 少爷会不会介意一个两手空空的蹭饭人啊。 22、生日礼物 尼克托付完就飞奔进入餐厅,背后司偕正好下车。 琪文谨记着尼克“拖住他”的叮嘱,张口就来:“serein等一下,昼昼想问你点事!” 连昼:…… 师父,徒弟是这样用的吗? 司偕没有回答,但还是配合地加快步伐,跟了上来。 两个人又像最开始在机场那样不太自然地并肩走了一段,这次还是司偕先开口:“你不是有事要问?” “对,你过来,我跟你讲。” 连昼试着把他拉到一边,眼神暗示其他人先上去。 司偕没有反抗,安静地看着她动作。 “我就是想问你……” 连昼指指他的右手腕,“听说今晚医生都来了,你现在真的没关系吗?要不要先去医院看一下?” 司偕抬起手腕,微微转动一下:“还好,不算很疼。” “那还是疼咯。”连昼下意识用指尖碰了碰密密匝匝的绷带,“看起来比昨晚更严重了,怎么办,医生有没有说怎么止痛?” 说起昨晚,司偕的手腕向后退了两寸,从她指尖撤离。 他没有继续连昼挑起的话题,转而问起另一件事:“你昨晚,不是来找我的。” 明明是一个推测,但他的语气无比笃定。 而这个推测的结论太过清晰,没有扯东扯西的余地,连昼干脆承认:“我去给小渊送点东西。” 司偕顿了顿:“也不是琪文姐让你送的。” 他说完还扬了一下唇角,看似是笑了一下,但这点笑意不达眼底,几乎不能称之为一个笑。 连昼实在辩无可辩,只能沉默。 司偕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一阵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喂,琪文姐,好,我们上来了……” 连昼接通语音,语速飞快,“走吧,大家在等我们。” 逃生一般疾奔到包厢,她赶在司偕前面进门,立即就被季明礼一双手拉到旁边。 接着,包厢里主灯被按灭,dzz的嚎叫雷霆万钧: “森!日!快!落!” 司偕被震在门口:“……” 下一秒,教练大秦推着蛋糕走出来,蛋糕上荧荧的烛火在黑暗中团着暖光,把庆生的氛围感拉到最满。 尼克带头唱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21岁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众人不觉得有问题,立马扯着嗓子跟上,连昼也混在里面字正腔圆地高歌,直到整首生日歌唱完,整个包厢突然安静下来。 尼克突然试探:“好像有哪里不对。” 司偕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冰凉的语气比平时更加冷酷:“因为我是,20岁。” “……” 挺离谱的,但转念一想这是ir电子竞技俱乐部,一切又变得合理起来。 琪文出声打破尴尬:“不管多少岁,反正都是过生日!serein可以许愿啦!” 司偕动作轻缓地向前迈进一步,微微俯身,凑近了误刻成“21”形状的蜡烛。 连昼就站在侧边,正好能看见他闭上眼睛默然许愿的侧脸。 暖黄色的烛光映照他的轮廓,把向来漠然的面容晕染得温柔虔诚,微光照得鼻梁左边那颗痣清晰可见,在他线条起伏的面容上点缀出几分缠绵。 这一刻,连昼都忍不住跟他一起许愿。 无论是20岁的司偕还是21岁的司偕,希望他所有的愿望都能被听见吧。 随着蜡烛被轻轻吹灭,季明礼在门边按开主灯,教练大秦指手画脚:“司偕,自己来切蛋糕。” dzz一边对蛋糕虎视眈眈,一边缠着司偕问他的愿望是什么。司偕不堪其扰,冷酷拒绝:“说出来会不灵。” 这种幼稚可爱的话术从臭脸少爷嘴里说出来,有种又怪异又和谐的感觉。 连昼心里暗笑,难怪少爷那么死装。 二十岁,正是爱装的年纪。 不等蛋糕分好,尼克招呼众人先行落座。 只是现在他们面临一个问题:怎么坐? 连昼和琪文、思齐偷偷摸摸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彼此的纠结。 看来大家都对职业选手严格的排队程序烂熟于心。 三个人犹犹豫豫,分别在左侧席位坐下。 果然没一会儿,五个选手过来,想也不想地按照上、野、中、下、辅的顺序坐下了。 这次连昼依然坐在队伍最右边,挨着固定位置的上单小渊。 见他右脸颊的红肿痕迹没那么明显了,连昼趁大家各自谈笑的时候低声问:“现在牙齿会不会抽疼?” 小渊的声音更低:“只有一点。” “那就是好转了。”连昼经验老道,恨不得把一整套教程都传授给他,“等完全不痛了再去医院做一下检查,让医生看看要不要补……” 话没说完,连昼一抬眼,刚好看见对面司偕正眼神锐利地盯着自己。 她不由自主闭上了嘴。 少爷,又生气了? 过生日还这么嫉恶如仇,不好吧。 连昼老老实实埋下头吃菜,不敢再有任何动作,生怕自己让本就不高兴的少爷过不好这个生日。 琪文坐在旁边,跟思齐讨论着夏决结束后赛事方的一些活动策划,聊到休赛期有场首次举办的娱乐赛事,转头来提醒连昼:“小昼昼应该也是要参加的哦。” 连昼不明所以:“什么比赛?” “莲花杯。”琪文有点嫌弃地念出这个名字,“今年休赛期空档太长了,赛事方怕观众流失,准备搞一场解说主持跟职业选手组队的娱乐赛,本来叫名嘴杯。” “后来不知道哪个神金说要文艺一点,按照‘舌灿莲花’改成了莲花杯。” 好抽象的赛事名称。 连昼难免也有点嫌弃:“可以不参加吗,我太菜了,怕把观众气得流失更严重。” 琪文无情地浇上一盆冷水:“不行,你本来就得罪导演了,敢逃赛试试看呢。” 那确实是不敢逃了。 不过这个莲花杯还要求职业选手和解说主持组队参加,赛事方真的不怕选手被折磨疯吗。 毕竟各位解说主持可不是一般的菜比啊,他们菜的同时,还个个都很会吵架。 真不敢想到时候流失的是观众还是职业选手。 连昼分神盘算着休赛期有空的战队,稍不留神,手上的高脚杯磕碰到餐碟边沿,撞得手腕一斜,杯子里的鲜奶歪出小半杯,全洒在自己手臂和袖口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理了理衣袖,纸巾怎么也擦不干净,只好抓起随身包起身,“我去处理一下。” 琪文指路:“洗手池在走道第二个拐角右转,那个灯坏掉的地方!” 说“走道第二个拐角右转”可能还要找一会儿,但是“灯坏掉的地方”简直精准定位。 因为坏掉的不止一个灯,而是一长串线路,在其它地方都亮如白昼的衬托下,这个暗如密室的角落反而特别显眼。 连昼从包里翻到清洁喷雾,怼着昏暗的光线擦拭袖口,擦到最后也看不清到底擦干净没有。 她怕自己出来耽搁太久显得不礼貌,最后用清水简单收尾,顺手补了下唇釉,准备打道回程。 也许是走得太匆忙,从拐角出去看见静静守在正前方的人影时,她脚下惯性过大,已经来不及停步了。 “砰”地一声,结结实实相撞。 连昼反应一秒,扶着额顶向后退开。 相比而言,她更关心对方被狠狠冲击的下颌:“你还好吧,疼不疼?” 司偕安然不动,甚至都没抬手摸一下他被撞到的下颌。 “不疼,你呢?” “我也还好。”连昼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司偕目光沉静,薄唇轻分,拂出两个字:“等你。” “啊……” 连昼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开始紧张起来。 “我还没有问完。” 少爷今天话多得出奇,“你给yuan送东西,请季明礼喝饮料,把可达鸭挂件送给dzz,对吗。” 一桩桩一件件的倒是确有其事,只是把这些事组合放在一起,怎么听起来就怪怪的呢。 “都没什么,就是刚好……” 连昼努力思考着,想解释点什么,但是好像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明白,更艰难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需要解释什么。 “没关系。” 似乎对她的解释不清有所预料,司偕自顾自地抛出三个字。 连昼嘴角动了动,但是司偕根本不给她插话的机会。 “今天你采访观众,到底有没有看到morpho?” 连昼一咬牙,坦率承认:“好像看到了,但是不确定,所以才去找的。” 司偕眼神一瞬不错地注视着她,忽然倾身上前,逼着她步步后退,困进拐角处的幽暗里。 “那在车上,为什么说没看到?” 连昼被他审视的目光盯得寒毛竖立,还想向后退一点,但背后已经紧紧贴住了墙面,退无可退了,只能抬头看他。 “我也不知道……” 他垂下眼,鸦羽一样黑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暗沉的阴影,由于背着光,他的脸像敷上了一层柔光,本来就看不出的情绪更加模糊难测。 他等了很久,没等到一个明确的答复,于是缓慢地眨了眨眼睫,唇边再次碾出三个字:“没关系。” “没关系”,这三个字反反复复出现,像迷魂符一样,明明什么问题都没解决,却能用一种自我安抚式的宽容,把悬而未决的问题统统放行。 连昼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司偕口中的“没关系”并不是真的没关系,但他每次都不明不白地点到为止,好像怕多说一句就会天崩地陷似的,让人想要开解也无从说起。 再这样僵持下去,氛围只会变得更灾难。 她想尝试破局,一瞬间脑中飞速闪过无数救急方案,忽然间灵光一跃,脱口而出:“等一下,我有礼物送给你。” 司偕很明显地怔了一下:“礼物?” 连昼摸索自己的随身包,由于司偕靠得太近,她怕一动起来两个人就会贴到一起,只能极小幅度地动作,许久之后才艰难地从包里摸出一张拍立得。 “上次花絮采访留下的那张,也挺好看的,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 司偕没有接过去,只是目光深幽地盯着她,声音紧绷:“你一直带着?” 连昼像显摆宝贝一样把拍立得捏在指尖,眼睛睁得清光水亮,连连点头:“还好一直带着,今天你生日,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正好——唔!”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被一股力道牢牢扣住,眼前光影忽暗,鼻尖碰上另一个鼻尖,唇角被印下一道不属于自己的陌生触感。 司偕骤然俯颈,冷如雪松的气息压了下来。 23-30 第23章 你口红没涂好 他想要的生日礼物。 与他不由分说压下来的强势不同, 停留在唇角的触感干燥而柔软,轻忽得几乎可以被忽略。 连昼头脑一片空白,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立即抬手推拒。 但司偕看起来单薄的身形却怎么推也不动, 宽阔肩膀拦在身前, 如同一道城墙牢牢围困。 明明唇角的触碰畏首畏尾, 扣在她腰后的力气却大得无法无天。 连昼还有点懵:“你什么意——” 她的嘴唇因为这短促的几个字节而翕动,唇畔若即若离的距离被不经意间拉近,四目错愕之间, 这个蜻蜓点水的触碰忽然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亲吻。 司偕微微垂着眼, 黑润眼瞳混杂着微光与深沼, 直长的眼睫毛细细密密颤抖着。 连昼抬起眼, 愣怔地与他对视。 嘴唇上的触感突兀而真实,平时一秒八百个想法的脑袋像被感官封印住了, 只剩下一片空茫的旷野,整个世界都是他睫毛像蜻蜓振翅一样卷起的混沌风声。 连昼的视线变得散涣, 茫然不知道该飘向哪里, 最后慢慢聚焦, 莫名落在司偕近在咫尺的鼻梁痣上。 她恍惚想起司偕在微博发的那张自拍。 就像那次一样,鼻梁上的黑痣静静挂着,什么也没做, 然而她盯看盯着,却有种已经触摸到的温热的错觉。 他们贴得太近了, 呼吸相闻, 目光相撞,体温几乎凝成实质,把两个人密密实实地裹进微热的沼泽里。 鬼使神差地, 连昼举起手,指尖轻飘飘地点在那颗痣上。 这一秒,连她自己都想不清这个动作的意味。 但这个动作让司偕明显僵硬了一瞬。 连昼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睫毛蓦地向下垂坠,眼睛倏尔闭紧。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一瞬间,她似乎有所预感,下意识地仰起头。 下一秒,他们的鼻尖再次相碰,司偕略带颤抖的气息贴得更深一寸,两道呼吸懵懵懂懂地相融。 唇上轻忽的触感被重重加深,一丝潮湿悄无声息地入侵,渗入柔软的唇齿间,声势强硬得不容拒绝,厮磨的动作却又钝又慢。 连昼的脸被抬得完全仰起,呼吸逐渐混乱,整张脸都烫了起来,脑袋里空空如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闭上了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顺从地张开了嘴,更不知道自己的手臂怎么会勾在司偕的后颈。 唇舌被卷入毫无章法的浪潮之中,暗涌,无序,被诱哄着探出,又被牵引着退后,就像夜海里涨来褪去的潮水,与白色沙滩不断地暧昧拉扯。 他们的身形隐匿在灯光退避的角落,昏暗把五感放大无数倍,彼此剧烈的心跳声互相蚕食着理智,喘息交缠着被无限放纵,呼吸变得粘腻起来。 亲吻越来越深,压得连昼无处可退,缺氧的失重感让她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推开身前牢固的肩膀。 但她动作刚一起势,腰间就被更用力地拉紧,像怕她逃掉似的,死死扣在臂弯里。 她努力后撤,好不容易撤离一点,才掠取到一丝丝自由的氧气,司偕热切的气息立即追堵上来,她的脸被捧着,仰得更高,嘴唇被温存地舔咬、吮吻,旋即又陷入更深一轮的攻城略地。 连昼被亲到呼吸困难,又实在挣脱不出他的手臂,只能用尽全力向后退,仰脸的力度太大,一下子碰到后面的墙壁上,发出一簇轻闷的响声。 “唔……” 轻微碰撞感把连昼从朦胧的气氛里抽离出来,声音被堵住,含糊不清,试图提醒司偕适可而止。 但司偕完全没有领会到喊停的信号,或者说,他假装没有领会。 吮咬的动作一刻未停,只是稍微分心把升温的手掌垫在了连昼脑后,紧接着,又是一阵更加恣意的进攻,炽热得像要把人融化。 连昼被牢牢按着动弹不得,对时间的概念被无声无息淹没在凌乱的喘息里,简直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唇齿间的潮汐才终于流连不舍地止息。 温热潮湿的碰触还停留在嘴唇上,轻柔地来回厮磨,耐心等着稍重的呼吸声慢慢消散在这个无人探知的角落。 连昼气息起伏,许久之后,才把呼吸调整回正常频次。 她抬起眼睛,自下而上与司偕的视线相撞。 司偕仍然没有放开,与她保持呼吸交缠的距离,一双眼瞳比平时还要黑沉,如同辽阔无垠的夜海,翻涌着冰山一角的暗潮。 理智回笼得很慢,连昼的声音从喉间浮游出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绵软。 “你……什么意思?” 这是个本该在亲吻发生之前得到答案的问题。 但之前司偕没有答复,现在依然没有。 他的瞳色幽邃,紧紧锁着连昼的脸,明明呼吸还又重又乱,目光却已经沉静下来。 半晌,终于开口,嗓音带着克制不住的沙哑。 他问:“我是谁?” 彼此的嘴唇还轻轻抵着,这个短促的问句从司偕唇边掠出时,温热的触感一下子变得凉浸浸。 连昼迷茫地眨了眨眼,一时间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但下一秒,她反应过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涌了上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他以为自己被当成了谁? 难道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亲了半天吗? 连昼唇角动了动,不受控制地扯出一个并不好看的弧度。 她的手还搭在司偕肩膀上,这次只稍稍一用力,就把他推开半米之外。 微热的体温忽然撤离,寂静空气涌入这半米的间隙,晦暗不明的光线从拐角外投射过来,把两人骤然分开的身影映在墙壁上,像两道对峙的孤岛。 连昼又问了一遍:“你什么意思?” 司偕的眼神闪烁,还泛着水光的嘴唇张合几次,最后说:“我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 什么莫名其妙的生日礼物。 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连昼脑中乱成一团,片刻之前还发着烫的耳尖迅速降温,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点燃了她脑袋里纷乱思绪,一股火气迅速升腾起来。 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情绪,尽量冷静地追问。 “我是说,你刚才问我的那一句。” 司偕垂下眼睫,视线不知道聚焦去了哪里,空荡荡地沉默着,没有出声。 空气变得稀疏又粘稠,拉扯不清地在两人之间斡旋。 连昼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大概是等不到什么回答了。 其实也不用非要等到什么。 那句话问出口时一定已经有了预设的答案,深究下去不会有任何意义。 她把视线从司偕脸上移开,随手理了理微乱的头发。 拐角外的光线闪过暗影,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刚好为角落里僵持不下的空气送来解围的契机。 “我先回去。” 连昼推开他,侧身而过。 脚步虚飘飘踏出去,乍亮的灯光刺入眼瞳,一下子把她拉回清醒的现实,刚才昏昏沉沉的慌乱变回镜花水月,模糊得像是短暂的梦像。 她眯了眯眼,再睁开时视野才清晰起来,余光一扫,望见走道边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季明礼,半倚在墙上,神态很稳定,似乎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连昼停下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冒出一点颜面尽失的难堪。 她没心情跟季明礼迂回,直白问他:“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季明礼的声音很淡,淡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没多久。” 连昼对季明礼的每一句话都毫无信任度。 不过即使他在这里站了十个世纪,站成一座雕像,她现在也懒得在意。 现在就算有人说末日到了,她也只会抛出一个“嗯”的音节,目不斜视继续向前。 只是经过季明礼身前时,突然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连昼不想说话,只用疑问的眼光看过去。 季明礼缓缓松开她的手臂,继而以一种非常迟滞的速度抬起手,虚虚地停在她唇边,拇指隔空在她唇角擦了一下。 “你口红没涂好。” 连昼愣了愣,马上向后退开,撇过头:“谢谢,我回去补。” 季明礼的手停在半空,两秒之后才垂下来,扬起嘴角泛泛地笑了一声:“现在补吧,太明显了。” 果然还是被他发现了。 连昼强装镇定,从包里翻出纸巾和唇釉,飞快把嘴唇上乱七八糟的痕迹处理干净,再补上完整的唇妆粉饰太平。 季明礼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等她结束这顿兵荒马乱的补救,才又开口。 “我以前以为,对你来说都一样。” 一句话说得云山雾罩,连昼没听懂:“什么都一样?” 季明礼不回答,寡淡的目光跳过她,望向她身后拐角的位置。 “你们没说好吗,这么快就跟上来了。” 这句话连昼听懂了。 但她一点也不想回头,抬脚就走,怕被追上似的,脚步越迈越快,几乎是小跑着奔回了包厢。 包厢里灯光明亮,尼克和思齐聊得眉热火朝天,琪文正扶着额头一字一句纠正Dzz的中文。 松快吵闹,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甩在身后,仿佛回到了真正的人间。 连昼在门口平复了一下跑得急促的呼吸,稳住自己的表情,面色如常重新入席落座。 琪文如见救星,立马把困难转移:“你怎么才回来,Dzz这中文我顶不住,生命不能承受之稀碎,还是你来翻译吧。” Dzz:“补要!我,凡译,不许要!” 连昼放松下来,配合氛围笑了笑,一转头发现不对劲。 原来满满当当的席位中间空出了一大片。 怎么整个包厢就剩他们几个了。 “小渊和Ash呢?” 尼克横插一嘴:“Ash说太闷要出去透透气,小渊陪他。” 琪文却敏锐地抓住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双眼冒出两道锐利精光:“你怎么只问小渊和Ash?不问Monsoon(季明礼)去哪了,还是说你们刚才……?” 连昼:“……” 姐,我唯二的姐,你不会嗑错CP了吧。 这个抽象的念头在连昼脑袋里一闪而过,马上被她狠狠镇压。 什么嗑错CP。 没有,本来就什么CP也没有。 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好了。 第24章 睡前服 不像,这是司偕! 这顿饭实在是吃得七零八碎。 明明一行人整整齐齐来的, 但消失的消失,透气的透气,愣是吃出了一种人走茶凉的萧条感。 尼克视线扫过席间四个空荡荡的位置, 有些迷茫:“这也太久了, 昼昼老师, 你回来路上没碰见他们?” 连昼果断摇头:“没, 一个都没看见。” 大秦教练翻出手机,挨个儿给失踪的上、野、中、下四人打电话,挂断电话之后又过了好久, 久到在场几人都吃也吃不下去、聊也找不到话聊, 他们才两两成组回到包厢。 尼克问:“你们还吃不吃了?” 上单沉默落座, 打野摔了一下筷子, 中单摆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假笑不说话,AD目不斜视, 一副不想理这个世界的样子。 尼克:“……爱吃不吃。” Dzz没头没脑地问:“你门,去了, 搭架?” 季明礼笑了一声:“没来得及打。” “都夺冠了, 还打什么架?” 思齐插了一嘴, 转而眉飞色舞地爆料,“不过我跟你们讲,有一年春季赛, 真有队伍输掉决赛打起来了,就是那个……” 连昼听得神游天外, 脑袋里像塞满了棉花, 软绵绵的什么也想不通。 眼睛也被蒙上一层雾似的,虚无缥缈地盯着眼前盘碟上的青蓝色的花纹,眼神逐渐失去焦点, 遁入了放空状态。 直到琪文戳了戳她的手臂:“走了。” 连昼懵懵地起身,跟着走出包厢,下楼到大厅时耳朵里才模模糊糊听见什么“不醉不归”。 她一愣,小声问琪文:“我们现在是去哪?” “去唱歌呀。” 琪文兴致高昂,“刚才尼克吹得跟什么似的,我必须得去见识见识电竞男团的实力,最好给我整个《Touble Maker》看看。” “……”连昼默了一下,“我倒是没有那么想见识。” 琪文一把挽住她:“别扫兴,今晚不醉不归哈。” 说是不醉不归。 当看见大秦教练和尼克摆上满满三排度数为3的气泡果酒时,她们默契地噤声了。 思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你们平时就是这样不醉不归的?” “也不是……” 大秦教练自己也难以启齿,“你们懂的,要打比赛嘛,平时不醉不归都喝可乐。” 思齐:“哇,真想把你这句话录进OG传奇纪录片。” 琪文颇为不满:“他们选手喝这个就算了,我们几个今天必须正经喝啊!思齐,你去换点像样的。” 思齐领命出了包厢,没过几分钟就满载而归:“这才叫不醉不归!” 连昼其实也不怎么喝酒,对思齐带回来的那些瓶瓶罐罐一无所知,只觉得看起来就很考验酒量的样子。 但跟平时不一样的是,今晚她格外想试一试。 包厢里光线不算明亮,尼克把能关的灯都关了,占据门边唯一的皮面圆凳,像专业的气氛组一样扯嗓子招呼:“喝起来啊!谁先来一首?!” 琪文很配合:“谁先来一首生日歌啊,送给Serein!” Dzz:“倭,窝沃蜗,喔来!” 他一边努力嘶吼韩文版的生日快乐歌,一边拍着手掌道具在满脸想死的司偕边上蹿下跳。 连昼本来一个眼神也不想分给司偕,但此情此景之下,她还是幸灾乐祸地看了好几眼。 这首简短的生日歌被唱得无比漫长,好不容易熬到结尾,大秦教练马上倡议:“换人换人,换司偕洗洗耳朵!” 琪文眼睛放光:“少爷还会唱歌呢?” 司偕远远坐在另一边,挺削的轮廓在闪烁灯光下忽明忽暗,一道拒绝冷酷如常。 “不唱。” “怎么你也这么扫兴啊,我们就是专程来听你唱的!” 琪文张口就是一顿胡诌乱捧,顺带还撞了一下连昼的肩膀,暗示她赶紧帮腔,“昼昼对不对,听不到少爷唱歌今天回去根本睡不着!” “……”连昼语气僵硬,“嗯,对,根本睡不着。” 司偕静默一瞬,垂下眼,接过麦克风。 麦克风已经提前被尼克打开了,被举到他唇边时,似有若无的叹气声一掠而过。 连昼没有抬头,随手拿起眼前一罐看不清标签的气泡酒,毫不犹豫拉开扣环喝了一口,不太熟悉的酥麻味觉在舌尖漫延,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她心不在焉,一口接着一口,不经意就灌下了一小半。 耳边伴奏声从热闹的生日快乐歌转为轻缓,听起来像是一首抒情慢歌,旋律很陌生,似乎从没听过。 前奏很快结束,司偕开口唱出第一句时,连昼的动作停了一下。 琪文也很意外:“这,粤语歌?Serein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你没看过Serein资料吗。”思齐搭话,“阳城人啊,唱粤语歌有什么奇怪的。” 歌坛广为流传的一个说法是,没有什么能比得过粤语歌的氛围感。 连昼觉得,这个传说好像是真的。 司偕的音色本来就偏冷偏沉,低低地浸在伴奏里,字音短而轻,明明旋律几乎没什么起伏,歌词也几乎一个字都听不懂,却还是能听出其中汹涌暗潮。 尼克偷偷摸摸凑过来,躲在最边上举起手机对准司偕,摆出一副私生粉偷拍的架势。 琪文:“你干什么啊,偷拍物料卖给粉丝?” “别乱说,我们休赛期还有拍团建vlog的任务要完成,这不是绝佳素材?” 尼克专心致志地调整着镜头角度,“有一说一哈,司偕长得是挺标致的。” 连昼条件反射地瞥过去一眼。 司偕没有起身,略显散漫地靠在沙发里,单手握麦,脸微微垂着,稍长的刘海在上半张脸投下密实阴影,眼睛挡进暧昧不明的昏暗中,只能看见线条流利的下半张侧脸,随着嘴唇的开合微微晃影。 她只看了这一眼,马上收回目光。 在与他距离最远的角落,她不断抬手,仰脸,喝着酒,一罐气泡酒喝完,又探身到前面取了一瓶。 尼克听见动静,一回头大吃一惊:“昼昼老师这么能喝?” 连昼面不改色:“嗯,没怎么醉过。” 主要是因为没怎么喝过。 她拧开这瓶酒,浅浅抿了一口,依然没抿出什么味道。 反正也喝不明白,她懒得去看酒的标签,直接当成白开水喝。 这瓶也喝到见底的时间点上,环绕耳际的词义不明的歌声逐渐沉了下来。 司偕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不知道是因为这首歌本来就这样,还是他自己也不想唱下去了。 清哼出来的最后两句格外平淡,字音咬得钝缓,近乎于一字一顿。 连昼听不懂粤语,但也勉强听出了一点模糊的语词。 ——“却不会,再梦回”。 六个字余音游荡,压得整个空间的氧气都沉重起来。 “Serein过生日还唱这么emo的歌哈。” 一片寂静里,琪文勇敢活跃气氛,“还挺好听的,歌名是什么?” “《睡前服》。”[注:《睡前服》麦浚龙,黄伟文作词。] 司偕声音残留着一点用嗓过后的沙粝,低哑的后半句被淹没在背景音里,“不是说睡不着。” 连昼喝完最后一口酒,把瓶子放回去,瓶底碰在镜面岩板茶几上,清脆一声响,荡在冷场的空气里,引来一片齐刷刷的视线。 连昼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酒桶气势,眉尾一挑,用眼神指向还没怎么开动的酒瓶酒罐:“你们不喝?” 众人被震慑得一愣,尼克率先反应:“喝喝喝,喝起来。” 琪文:“我怎么感觉昼昼已经……” 话没说完,被思齐的大嗓门截断:“光喝没意思,来点小游戏啊!定时炸弹怎么样!” Dzz 探头过来:“砸蛋,森么,丁时?” “就是手机定时,我们互相传过去,闹钟在谁手里响就轮到谁喝酒。” 思齐一顿解释,也不管Dzz有没有听懂,拿出自己手机,三下五除二定好时就塞进Dzz手里。 “计时五分钟!每个人传的时候向下一位提问,回答完毕才能继续传哈!” 游戏开始得猝不及防,Dzz嗷嗷叫起来,手机烫手似的在手里颠来颠去,他下游是嗷嗷叫得更大声的Ash,两个人你推我攘吵吵闹闹,果然瞬间就把气氛拉到最满。 琪文和尼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助阵:“问啊!Dzz 你问啊!” Dzz:“你惜欢,次,森么!” 这个无聊的问题被众人嘘成一片,琪文补充规定:“接下来的问题不许这么水了!” “喜欢吃汉堡!”Ash毫不停顿,立即把手机抛向左手边,“季明礼,夏决Fmvp不是你,你服不服?” 对这个问题最敏感的思齐嗷地蹦起来:“快回答,快回答!” 定时手机砸进季明礼手里,与其他人的慌手慌脚不同,他的神态很从容,不紧不慢拿起手机,问:“可以不按照座位,随便选下一个人吗?” 思齐:“可以可以,想问谁就问谁啊!” 季明礼又停了一会儿,脸上表情有难得明显的变幻,像是对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犹豫不决。 大秦教练催促:“你别拖时间,速度回应Ash的质疑好吧!” 季明礼嘴角勾了一下,对这个问题并不怎么纠结:“服。” 但他说完这个字又闭上了嘴,没有及时选定下一个人、抛出下一个问题。 “你注意点哈,时间可不多了!” 琪文有自己的理解角度,催进度也催得别有意味,“想问谁就问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季明礼缓缓抬起目光,目的明确地看向连昼。 连昼看回去,视线正好对着他身后那束灯球的炫光,眼睛一瞬间被刺得生疼,连带着头脑也混沌起来。 手机被高高抛起,在遥远的距离里划过一丝轻微的风声,不偏不倚落在连昼膝盖上。 连昼反应迟缓地低头,盯住手机。 “轮到昼昼了哈!” 琪文一脸“果然如此”,起哄声立即跟上,“Monsoon有什么想问昼昼的,请问!” 季明礼传完手机就没再看连昼,眼神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指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几秒之后,问:“司偕有多像Morpho?” 这个问题一出口瞬间点燃全场,连大秦教练都双手握拳无声呐喊:好刺激啊! 连昼眨了眨眼,被酒精纠缠的神经运转迟滞,好一会儿才在闹哄哄里听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 随即,整个混乱夜晚没有彻底浇灭过的恼火卷土重来。 怎么全世界都要把这个问题跟她死死捆绑。 他们的名字就非要摆在一起吗。 有多像?又不是克隆人,能有多像啊? 她越是努力思考,头脑越是发烫,一种烦不胜烦的情绪膨胀到极致。 手中酒瓶重重拍在茶几上,连昼甩掉手机,腾地起身,在众人惊诧的注视里穿过小半个包厢,径直走到司偕身前。 司偕坐在沙发里,抬起头仰视她,眼中全是茫然的错愕。 连昼微微俯身,双手捧起司偕的脸,自己的脸也贴上去,眼睛对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斩钉截铁下定论:“不像,这是司偕!” 司偕:“……” 包厢里的所有人:“……” 琪文:“要不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连昼,你给我回来。” 连昼充耳不闻,自顾自捧着眼前这张脸。 她脑子里满满当当,什么想法都像浆糊一样糊里糊涂。 只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 今天就是天塌下来,也要把这个问题说清楚。 第25章 白日见鬼 你昼被月老设置成特别关注了…… “然后你反复念叨要说清楚, 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站也站不稳,直接砸进Serein怀里……” “Serein又不敢动,只能接着你, 最后还是他把你抱上车的……” “可以了, 不要再讲了……” 连昼手动捂住手机听筒, “琪文姐, 以后永远都不要再讲这件事了,好吗?好的。” 琪文的笑声在听筒另一边肆无忌惮:“谁想到你醉得那么突然啊,可惜你没看到Serein的表情, 太精彩了!我第一次在少爷脸上看到那么多表情!” “不说了不说了, 我现在过安检……” 连昼飞快挂断电话。 必须马上离开奚城这个诡异的地方, 一秒都不能再待了。 她走得很急, 急到忘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直到落地云州之时,连昼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好像无处可去。 上个月因为邻居太吵把云州的公寓退租了, 常规赛和季后赛全程跟着赛事组住酒店,她根本没考虑过比赛结束的事情。 现在夏决才刚结束, 到十月份全球巅峰赛开始之前还有一段相当漫长的休赛期, 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 连昼在机场外站了半小时, 最终决定先打电话给陈霁。 陈霁毕业后一直在做自媒体,时间很自由,无论什么时候打电话给她都是秒接的:“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给我啊!我正在抢票呢!” 连昼冷哼一声, 反手把电话挂了。 陈霁马上打回来:“公主殿下请站在原地别动,我现在就带一车面包人来接你。” 半个小时后, 她果然带着司机大叔赶到机场, 身后还跟着两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高个男生。 连昼:“……这么兴师动众啊。” 两个男生一个侧背头,一个茶棕色卷发,一见面就礼貌地打招呼:“连昼学姐。” 连昼脸上挂着客套微笑, 脑子里努力回想,当时在小云端好像听陈霁介绍过,他们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那个形似毛绒小狗的对家粉学弟主动介绍:“学姐,我叫柯栩然,他是程轶,上次在咖啡酒馆见过的。” “我们刚放暑假,跟陈霁学姐约好一起出去玩。” 连昼镇定点头:“嗯,我记得的,好久不见。” 柯栩然帮忙把行李箱推出去,一路上跟紧连昼。 之前在小云端时他就说过自己会关注OG赛事,这段时间看了夏季季后赛,有很多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亟待确认。 “连昼学姐,听说Morpho也去奚城现场看决赛了,真的假的啊?” 连昼:“……不知道欸。” “还有,IR上野一言不合在后台打起来了,真的假的啊?” 连昼:“……不知道欸。” “决赛那天论坛有人爆料,说是Serein手腕受伤,严重到现场叫医生,真的假的啊?” “……” 连昼顿了顿,“这是真的。” 作为铁血少爷粉丝,柯栩然一下子紧张起来:“有多严重,影响比赛吗,手还能用吗?” 比赛是肯定影响的,至于能不能用这个问题…… 连昼愣神一秒,后腰上忽然错觉似的泛起热意,好像那道强势的禁锢还紧贴着自己,越收越紧不肯撤离。 她耳根一烫:“能用的。” 不仅能用,还能把别人死死按住,可怕得很。 怕柯栩然缠着自己继续追问他的Serein选手,连昼赶在众人前面拉开车门,率先抢占副驾位置。 陈霁和两个男生你看我我看你,又是善解人意的柯栩然出声解围:“程轶你坐中间吧。” 这样程轶和陈霁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靠紧落座了。 连昼从后视镜里向后看,看见陈霁矜持作态的样子,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低下头给她发消息:【你怎么还在装?】 后排陈霁的消息提示音响起,不一会儿,传来回复:【因为还没拿下。】 【连昼:就这么难吗?】 【陈霁:你这种木头不懂,越喜欢越难。】 被贴脸嘲讽木头,连昼下意识就是一句:【谁说我不懂】 【陈霁:?】 【陈霁:你懂什么?】 【陈霁:跟我说说,你懂什么了?】 【陈霁:人呢,不回消息的人吞一千根针!】 连昼倒也不是故意不回消息。 只是她的指尖在键盘上游移了半天,26个字母键愣是按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最后只能无视陈霁抓心挠肺的追问,退出聊天框。 她扣下手机屏幕一抬眼,感觉有点不对劲:“这是去哪里的路?” 陈霁在后排咬牙切齿:“去你心里的路。” 柯栩然倾身向前,脑袋歪在副驾座背上,神态像毛绒小狗一样可爱无辜:“连昼学姐不知道吗,我们现在去申城。” 连昼回头,一脸茫然:“去申城干什么?” “去申城的热夏音乐节。”柯栩然解释,“这是暴雨乐队今年参加的第一场活动,所以票特别难抢,今天开了二次补售,刚才学姐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就是在抢这个。” 暴雨乐队……好像是有听说过。 大概算是这几年名声大噪的新锐乐队,有几首放克和摇滚特别出圈,当然除此之外更出圈的是乐队成员一个比一个亮眼的颜值。 连昼问:“你们是暴雨乐队的粉丝?” 柯栩然:“我不是,程轶和陈霁学姐是。” 连昼有点无语地瞥了陈霁一眼。 鬼才信她是。 “你们抢到票了?那我怎么办?” 陈霁也很无语:“公主殿下,当然帮你抢了啊,不然让你在外面等吗。” “音乐节明天下午开始,我们今天先到申城随便逛逛。” 柯栩然的脑袋还凑在连昼的椅背,可能是努力在找共同话题,他说来说去又绕回电竞,“我记得好多队伍的电竞基地都在申城,KG和IR都是,他们从奚城回来没?” 连昼现在听见“IR”这两个音节都觉得寒毛竖立,不太自然地答:“不清楚啊,不熟。” 最好是没回吧,目前尴尬到没法跟他们呼吸同一个城市的空气。 就这么一路闲聊两三个小时,到申城时天色已黑,司机大叔放缓车速,询问他们要去哪里。 陈霁和两个学弟商量:“要不直接去那个很有名的猎奇club看看?” 连昼在副驾座上昏昏欲睡,含糊拒绝:“我不去,我要睡觉。” 从奚城飞到云州落地马上来申城,连轴转累得头昏脑胀,她实在提不起猎奇的兴致。 陈霁:“不中用的东西。” 不中用的连昼被先行送到了酒店,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房间的,总之扑到床上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再醒过来时已经快到第二天中午。 陈霁在外面敲门:“连昼!我再给你半小时!” 连昼被吼得弹坐起身,一看时间十二点半,距离约好的出发时间确实只剩半小时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洗漱了一下,随便翻了件针织吊带裙换上,匆匆出门。 另外三人等在酒店大厅里,陈霁看见她出电梯,突然一步后撤,目光直白地上下打量:“连昼,你身材是不是有点好?” 连昼低头看看自己,吊带裙的针织面料柔软贴身,把身材勾勒得曲线起伏,抹胸的位置偏低,露出胸口大片皮肤,加上她肤色特别白,一眼扫过去略晃人眼。 “我还是回去拿件外套吧。”连昼不由得抱了一下自己肩膀。 “拿什么拿。”陈霁揽住她往外推,“公主的美貌,我的荣耀。” 连昼:“……离了你谁还把我当公主。” 他们入住的酒店跟音乐节所在的春江花月广场不算远,但申城每条路都出奇地拥堵,行行停停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下车才发现距离音乐节入口处还有将近两千米的步行道,只能一路小跑过去。 紧赶慢赶踩着点入场,开场演出刚好开始,中心舞台上是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说唱歌手。 “你有没有为不认识的人拼过命……” 两千米冲刺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意义,陈霁扶着围栏大口喘气,“不是说好暴雨乐队开场的吗!” 旁边有个辣妹妆女生好心告知:“暴雨在路上堵半天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呢。” 八月,申城,下午两点半,阳光热烈得刺眼。 四个人跑得一头细汗,没带任何防晒装备杵在烈日下,面面相觑,观摩彼此又热又累的样子。 柯栩然率先提议:“我们先去买点水吧。” 陈霁看看程轶,又看看连昼,眼睛进沙子似的拼命眨眼。 “……”连昼说,“可以,顺便看看有没有清凉贴和遮阳帽之类的,我们分头行动怎么样?” 陈霁:“行呀行呀,昼昼我们一起去买水。” 说完又是一顿鬼迷日眼的暗示。 连昼很无语,又很无奈。 但她还是配合地帮陈霁编造理由:“我们各带一个学弟吧,万一东西太多拿不动。” 柯栩然有意无意打配合:“好啊,程轶你去帮陈霁学姐,我跟连昼学姐走。” 四人分成两个方向探路,连昼跟柯栩然走在一起,没话找话地尬聊:“你可以直接叫我们名字的,不用这么客气。” “真的可以吗?” 柯栩然问得客客气气,但下一秒就毫无过渡期地改了称呼,“那叫连昼?昼昼?” 连昼尬笑了一下:“就叫连昼吧。” 算起来他们也只是第二次见面,除了偶然得知彼此粉籍之外可以说是毫无了解,连昼本来还担心两人同行回冷场,没想到柯栩然一句接着一句,根本没留出冷场的机会。 “你可能不记得了,两年前有一场南方校联辩论赛在学校举办。” “当时我才大一入学,本来跟室友约好周末去开黑OG,突然被学生会强制征用去当观众,还挺烦的。” 他笑了笑,“刚开始听院长致词听得昏昏欲睡,结果下个环节看到本校辩手出场,一下子就清醒了。” 连昼有点隐隐约约的预感:“你是说——我吗?” 柯栩然把一段隐晦的恭维说得落落大方:“对啊,当时你是三辩,我问身边同学才知道,你就是云大招生宣传片里那个学姐。” 连昼被吹捧得脚步发虚,干笑好几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还加过你联系方式,但你没通过。”柯栩然说,“所以在小云端那天,其实是我第二次加你。” “啊,这样吗。” 连昼不傻,他都这样说了,当然就不必问为什么想加联系方式。 不傻的她开始装傻:“那挺可惜的哈,大四的时候实习比较忙,可能没注意。” 柯栩然加大步伐,忽然两步跨上前去,转过身来挡在她面前。 “那现在有没有空注意一下?” 连昼:“……” 有毒吧,最近是不是被月老设置了特别关注啊。 她愣了好几秒,没有及时给出反应。 柯栩然却并不怎么在意,施施然让开身形:“OK,现在注意到了。” 他这一整套流程自然流畅,收束及时,让人想回答也来不及,想拒绝也没切入口。 既然话题没有更进一步,连昼当然也不会主动延续。 两个人默契地恢复半生不熟状态,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云大往事,又走了好几分钟才按照指示地标找到热夏市集。 说是市集,其实就是几个白房子形状的小商摊排在场地最边上,窗口摆着一些平平无奇的小玩意和零食。 但由于白房子错落排布,恰好在这周围形成了一片避光佳所,周围到处都是热汗淋漓的观众,整条市集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水泄不通。 柯栩然个子高,一眼就望见了最里面的糖水铺子。 “学姐你别进去挤了,在这里等我回来。” 连昼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确实有点发怵,也就没有坚持:“那你慢点,注意安全。” 柯栩然把她带到一个白房子后面躲开阳光,转身就被吞没在人海里。 此时将近下午三点,正是太阳最热烈的时候,空气里还似有若无地渗着一种闷热的潮湿,让人皮肤上浮起黏黏糊糊的错觉。 尽管站在避光的地方,气温还是高得很不舒服,连昼用手扇着风,但这点微弱的风力实在起不到什么实质性作用。 她一抬眼,刚好看见对面那个小房子的招牌上挂着“防晒衣、清凉贴、小风扇……”。 真是绝处逢生。 连昼侧身从背阴处挤出来,艰难地朝小风扇方向行进,好不容易挤过一半距离,停下来歇了口气,忽然耳边一震,幻觉似的,听见一阵标志性的叽里呱啦的吵闹声。 随即,隔着攒动人头,她望见几个固定顺序的熟悉身影闪现在白房子窗口前。 一行省略号几乎要凝成实质从连昼头顶冒出来。 简直白日见鬼。 这个世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第26章 暴雨来了 “我也有外套。跟我一起。”…… 这世界没有连昼的容身之处, 连昼就给自己争取。 看见IR几人的一瞬间,她立马回头沿原路挤回去,缩进寿司房子后面角落, 决定就算热死也不露头。 大概过了几分钟, 身边的人稍微散了一些, 连昼没忍住, 还是露了一下头。 她偷偷摸摸从墙头探出视线,正好看见对面白房子前一队人马不太整齐地立定转身,开火车似的排着队穿过人群而去。 他们队伍最前面是尼克又圆又亮的脑门, 手上举着IR的芒星队标小粉旗, 看起来活像一位带小朋友出来郊游的幼稚园老师。 接着是严格排序的上、野、中、下、辅, 五颗毛茸茸的脑袋在人群里高出一截, 人均清爽白净男大脸吸引了不少视线,就连连昼身边也有几个女生窃窃私语, 商量着派谁去要联系方式。 只不过她们商量好才发现,人这么多根本挤不过去。 “算了, 长成这样一定很高冷的……” “不要紧, 我已经脑补完了加微暧昧恋爱吵架分手全过程, 直接进入封心锁爱阶段,这联系方式不要也罢。” “你们看那个穿白T戴项链的,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是不是在热搜见过……” 哪个? 连昼跟着好奇起来,一起伸长脖子张望。 一眼就望见了那个穿白T戴项链的司偕。 他高高瘦瘦, 肩宽腿长身形挺拔, 一头港风蓬松黑发,长刘海半遮眼睛,脸型线条流利精致, 鼻梁高挺,微微抿起的嘴唇薄而润泽,皮肤细腻白皙,确实是让人一见难忘的长相。 旁边女生嘴里念念有词:“见过即拥有,见过即拥有。” 连昼仗着自己躲在角落不会被发现,多看了司偕好几眼。 也在心里念念有词: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人群拥挤,IR大队人马挤了很久才终于消失在视野里。 连昼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刚准备再次启程去买小风扇,迎面就碰上满载而归的柯栩然。 他左手提着一大袋饮料,右手先把一杯青柠檬果茶递过来:“还冰着,可以用来降温。” 看柯栩然跑得脸色泛红的样子,连昼不好意思只顾自己,接过冰柠檬水又举起来,微微贴在他脸上:“你也降降温。” 柯栩然眼睛弯起来:“谢谢学姐。” 叫来叫去还是叫回学姐了,不得不说,乖巧小奶狗的确让人没有抵抗力。 连昼也笑了一声:“走吧,去对面买点东西。” 这次挤过去没费太多力气,他们把白房子窗口里的降暑神器全都扫荡一份,浑身挂满物资赶回集合地点。 陈霁和程轶已经回来了,与连昼这边的收获满满不同,他们双手空空,两人站在舞台围栏边上,中间空出一段冷清的距离。 连昼察言观色,指使柯栩然:“小柯,把饮料拿给程轶,陈霁你去看看想喝什么?” 陈霁磨磨蹭蹭地靠近程轶,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程轶把芝士桃桃杯取出来:“这杯吧,不冰。” 连昼从大袋小袋里艰难腾出手给陈霁发消息。 【连昼:这不是挺好吗,吵架了?】 消息提示音响起,陈霁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回消息。 【陈霁:他不信我是认真的】 【连昼:我也不信】 【连昼:那怎么办】 【陈霁:别吵,我在烧烤】 两人地下接头似的迅速完成情报交流,刚放下手机,抬头就看见一大片人潮涌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鼎沸人声像海浪一样来势汹汹,颇有些丧尸围城的既视感。 柯栩然眼疾手快,一把把连昼拉到身后,及时躲过一个撞过来的花臂大哥。 陈霁懵了:“什么情况?!” 花臂大哥于冲锋陷阵中抽空解答:“暴雨乐队到了!占前排啊!” 陈霁马上直起身,抓住程轶手臂:“那我们也去!” 她行动力惊人,话音刚落就融入了人潮之中,两人随着人群涌动越涌越远,渐渐地连人影也看不见了。 人流像飓风一样迅速卷来又迅速卷去,喧嚣过后,被留在围栏角落里的连昼目瞪口呆:“……我们好像被抛弃了。” 柯栩然笑起来:“没关系,这样也挺好的。” 真的挺好吗? 连昼不觉得,只觉得周围突然静悄悄,独处变得有些尴尬。 她刚想找点话说,远处中心舞台的摇滚乐声忽然炸出来,随即是台下爆发的欢呼声。 这场音乐节的气氛终于被点燃,热烈到像要把场子掀翻。 连昼祭出那句中国人专属的金科玉律:“来都来了,我们也去……” 几个字说到一半,突兀地拐了个弯,“嗯?下雨了吗?” 她摸了摸眉心一点湿意,下一秒,一颗更大的雨滴砸在额头上,竟然还砸出一丝痛感。 柯栩然摊平手掌,感受了一下:“……不是雨,是冰雹。” “……” 原来刚才那阵黏黏糊糊的闷热不是错觉。 天色一瞬间从晴光万里变成黑云压城,雨滴混着冰雹砸下来,半空刮起了大风,天边的电闪雷鸣声势壮阔。 偏偏今天音乐节广场是露天的,一眼望过去还真找不到什么避雨的地方。 柯栩然提议:“市集那边有一次性雨衣!” 雨点和冰雹落得稀稀疏疏,两人向热夏市集的方向冲刺,刚开始时还冲得比较顺畅,但随着雨势越来越大,很多观众都从舞台那边撤回来了,路上到处都是横冲直撞的躲雨人。 “我们慢点吧,人太多了。” 柯栩然把自己的外套举起来,挡在连昼头顶。 连昼见他自己整个人都在外面淋雨,也想不了那么多,赶紧把外套举高:“一起挡,你站进来。” 柯栩然听话地靠近,两人把那件宽松外套撑开,勉强够挡住上半身。 有了挡雨道具就没那么着急了,他们走走停停找到了市集附近,刚好发现入口处白房子背后搭着一小片简易遮阳棚。 “走走,去那里。” 连昼带着柯栩然加快步伐,冲进遮阳棚的一瞬间,才看见里面已经躲着几个人。 她一下子尬在遮阳棚边缘,脚步实在迈不太进去。 棚里几人的视线齐刷刷转过来,与她目光相撞,互相都是一阵沉默。 只有柯栩然抬手搭着外套,不明所以地问连昼:“怎么了?” 尼克从几人里探出头来:“昼昼老师你先进来呀,别淋雨了!” “这么巧啊,好久……两天不见。” 连昼僵硬地笑了笑,松开头顶外套进入遮阳棚。 为了避免说太多话,她一进去就装作很忙地整理头发和衣服。 棚里光线昏暗,明明看不太清众人面容,但她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一道黏着的目光,紧紧锁在自己身上,像是带着能把人灼伤的温度,让她无法忽视。 她忍不住抬眼看向那个方向,却只看到司偕飞快地偏过头去,两道视线匆匆错过。 连昼:……又装起来了。 懒得理他,连昼回头跟尼克寒暄:“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拍休赛期团建vlog呀,上次说过的。” 尼克指了指身后,连昼才看见他们队伍里还有一个满头大汗的跟拍摄像。 “Ash喜欢暴雨乐队,吵着要来这个音乐节,干脆就组织大家一起来了。” 尼克看了一眼柯栩然,大大咧咧地问,“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跟男朋友约会啊?” 这话一出,棚里几双眼睛闻风而动,简直像追光灯似的,锋利地聚焦在连昼身上。 一片寂静里,连昼干巴巴解释:“不是,是——” “他们是谁啊。” 话没说完,被一直没出声的柯栩然打断,“认识的朋友吗?” 连昼:…… 一时竟搞不清他是在装傻还是装瞎,自己最爱的Serein选手认不出来吗。 她没有拆穿,假模假样地介绍:“这是IR战队的几位选手,你应该知道的。” 接着,转向IR几人的方向,每个字音咬得无比明确,“这是我的大学学弟,今天是几个朋友一起来的。” 一道声音幽幽地从最里面传来:“那现在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季明礼靠在角落里,轮廓被昏暗光线和氤氲雨雾遮得略微模糊,声音却极其清晰,还能听见他很轻的嗤笑声,“又来一个。” 什么又来一个。 季明礼最近越来越谜语人了,真想把他和司偕一起打包送去联合国人道主义毁灭。 对季明礼向来不用拐弯抹角,连昼张口就问:“什么意思,你能不能说——” 猝不及防“砰”地一声,把她的声音砸断在惊天巨响里。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奔来了一大批避雨人,声势浩大地涌向棚里,推推攘攘间,竟然把这个本就简易的遮阳棚挤塌了。 棚里棚外,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地静止了十秒钟,接着,人群集体炸锅,场面更加无法控制,连棚里的一行人也被挤得分崩四散,各自淹没在乱潮里。 连昼被迫暴露大雨中,密集钝重的冰雹和雨幕砸下来,砸得头顶生疼。 她伸手摸自己发顶,几米之外柯栩然重新举起了外套:“学姐,来我这里。” 连昼点头,刚抬起步子,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腕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力气死死攥住,接着用力一拉,把她带向了另一个方向。 “我也有外套。” 掠过头顶的声音又冷又沉,“跟我一起。” 漫天雨声被挡在白色外套之外,左半边身体贴上一片触感硬挺的热源。 连昼抬头,看见司偕冰山一样冒着冷气的侧脸,嘴唇紧紧抿着,眼睛直直盯住正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反正就是不看她。 连昼叹口气,举高自己右手,配合他搭起外套另一边。 对面学弟愣在原地,神情不明地看着他们。 连昼隔着人潮挥挥手:“没事,我就跟他一起好了,小柯你自己先去找地方躲雨。” 才说了这么两句,就听见头顶飘过一声冷哼。 连昼对他的死装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问:“现在往哪走?” 司偕只哼出一个字:“北。” 连昼:“北是哪边?” 司偕终于垂眼,偏头看着她,没有说话,空着的右手轻轻搭上来,揽着她的腰转了个方向。 连昼跟着转过去,表情跟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 其实她是想装作不在意的,但表情管理实在需要专业功底。她做不到。 身上的针织吊带裙单薄贴身,那只手按在腰间近乎于毫无隔阂,肌肤相贴带起一片酥麻,温温热热的存在感格外强烈。 连昼微侧身体,稍微向旁边让了一下。 腰上的手停顿一瞬,默然撤离。 两人若即若离地靠着,一人一边高举外套,在川流人海里颠沛流离很久,久到连昼手臂开始泛酸:“到底去哪里?” 司偕顿了顿:“不知道。” 连昼:? 这次没等她逐字逐句追问,司偕空前慷慨地说了下去。 “只是不想你过去。” 第27章 “她不加” 暂时不换男朋友,有需要再…… 连昼的嘴唇分了又合, 合了又分,切磋几回合。 最后还是问出跟那天如出一辙的一句话:“什么意思?” 但没想到,司偕的慷慨直言只有一瞬间。 他眼神飘向另一边, 话题转换得极其生硬:“他是谁?” 连昼:“……” 真是让人火气噌噌往头顶冒啊。 她明知故问:“你说谁啊。” “刚才那个。” 司偕的声音浸在汹涌雨声里, 游移不定, “男朋友?” 刚才又不是没介绍, “学弟”两个字听不懂吗。 连昼怒从心起,故意说:“还不是,不过快了吧。” 司偕动作立即停了下来。 连昼随他一起停步, 继续拿话刺探:“怎么了少爷, 有反对意见?” 雨滴和冰雹重重落着, 砸在头顶簌簌作响, 司偕抬起右手,帮她把另外半边的外套搭稳。 语气不温不火, “没关系,走吧。” 又是“没关系”。 一天天的, 哪来这么多没关系。 他抬高外套环视周围, 大概是看到了能落脚的地方, 把连昼往身边紧了紧,转向右边。 “我们去那里。” 连昼脾气刚上来,一大堆不吐不快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抬眼却瞥见他搭在外面的右手,手腕上缠着的繁复腕带被雨打得湿透, 腕带边缘甚至渗出了一颗透明雨滴坠落而下。 她心里暗叹一口气, 算了,还是先避雨吧。 两人披外套逆人潮而行,一路挤到广场最边上的围栏下, 欧式围栏拐角处搭了一方华丽的灯台,刚刚好能容下两个人紧贴着躲进去。 一直抬着的手臂得到解救,连昼捏了捏肩膀,顺手把半湿长发抓了起来,露出空荡荡的肩颈。 她只穿了吊带裙,肩颈全都淋得彻底,水珠顺着雪白肌理缓缓坠入抹胸领口,本就贴身的针织裙跟身体贴合得更紧密,勾勒出暧昧起伏的曲线。 司偕只垂眸看了她一眼,马上慌乱地移开视线,手中外套举起来,没头没尾地问:“要不要穿?” 连昼莫名其妙:“……这外套也是湿的啊。” “嗯。”司偕讷讷地收回手,“那我去买雨衣,你等我。” 他眼神一直闪烁不定地往外漂游,始终没有碰到连昼一眼,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她回应,抬脚就要走。 连昼本来心里就压着火气,看见他这副急着离开的样子,更是气得上头,一怒之下音量也大了起来:“你站住。” 司偕闻声,动作顿了顿,侧回身来,跟连昼保持着半米距离,眼神只是很快从她身上掠过,立即又局促地抬到上方,看起来像在跟她头顶的空气对话。 “怎么了。” 他半边身体已经探了出去,在雨中毫无遮挡,衣服贴在身上,宽阔身形显得有些单薄,浓密的黑发湿漉漉滴着水珠,脸上雨水垂落,配上他无措的表情,好像一只落汤小狗。 很奇怪,明明是顶级bking,可是他有时候看起来又楚楚可怜。 连昼的心不由得软下来,像触摸到一片湿湿软软的小狗绒毛,满腔火气一瞬间就偃旗息鼓。 她探手,抓住他的右臂,把人拉回来。 “别去了,刚才路上我听见别人说,雨衣早就被抢完了。” 司偕被拉到遮挡台下,湿热的身躯再次贴到一起,两人都不太自然地把视线从彼此脸上移开。 空气突然寂静下来,按照平时作为主持人的本能,连昼此时应该进入没话找话阶段了。 但偏偏身边的人是司偕,她张了张嘴,又闭上,没能说出一个字。 一片寂静里,司偕轻咳一声,低声问:“冷吗?” 其实还好。虽然浑身湿得彻底,但申城八月连空气都是炽热的,淋雨也不觉得冷,只有一种又黏糊又潮湿的不舒服。 连昼以摇头作答。 但旋即发现,司偕还是红着耳根,别扭地偏过脸,根本不看她,自然也就看不见她摇头。 她脑中荒谬地冒出一句话,这句话甚至还带着BGM。 “又怎么了,我的大少爷”。 要别扭也不该是他别扭吧,那天玩定时炸弹耍酒疯的又不是他。 想到定时炸弹的事,连昼突如其来地把自己想别扭了。 其实那晚的记忆在她脑海里糊成一片,前半段还隐隐约约记得司偕唱了首粤语歌,后半段就只剩一口接一口的喝不出味道的气泡酒,还有自己捧着司偕脸时“必须说清楚”的强烈信念感。 到底想说清楚什么呢…… 可能连昼自己也不太确定。 她悄悄地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些纷乱的想不明白的念头清空出去。 司偕却秒问:“头疼?” ……原来他用余光也能看得见啊。 连昼:“对,头疼。” 司偕呼吸一下子绷紧,视线终于肯转到她身上,手抬到她额头前却又犹豫不决地停下,隔空搭在她鬓发边。 “是不是感冒了。” 他这顿动作束手束脚,虽然没有真的触碰到连昼,却实打实把两人距离拉得更近,两人间方向调转,形成一个面对面的姿势。 连昼被半拥进他的气息里,眼前刚好是他线条明晰的锁骨,锁骨上躺着那条赫赫有名的有独特寓意的银色蛇骨链,水光潋滟地坠入白T领口。 领口很宽松,宽松到一低眼就能看见下方一大片白皙细腻的皮肤。 再往下,也许还能看见那个跟他白月光有关的、一直被传说却从未面世过的lucky charm。 连昼迟疑了两秒,收回目光,不自在地退了退,但空间实在有限,她后撤的那两寸距离于事无补。 反而是司偕随着她的动作侧了一下身,一瞬间把她整个人都挡进了狭小空间里。 她眼前只剩司偕曲折的锁骨和宽绰的白T,不属于自己的微热体温隔着湿薄衣料漫延而来,溺得她说话都不顺畅:“我乱说的,头不疼。” “那也淋雨了。” 司偕的声音浮在头顶,“等雨停就出去买药。” 说到雨停,耳边的雨声似乎是轻了一点。 连昼微微探出视线,外面雨点明显变得疏散,冰雹和雷电应该是停了,天色比刚才明亮不少,阳光从满天黑云里渗透出来,又薄弱又刺眼。 司偕很轻地说了一句:“要转晴了。” 这句转晴过后没几分钟,天色果然变得明光透澈,黑云飞速消散,快得像是一阵错觉。 但雨滴还稀稀落落地掉着,一时半会儿没有彻底收兵的意思。 连昼伸手接了一滴雨:“还好,能接受,我们走吧。” 过了好几秒,才听见上方司偕“嗯”了一声。 他把外套重新搭开,挡在连昼头顶。 连昼抬手拦住他:“不用了,你让手腕歇一歇。” 外面的热夏市集还是很拥挤,来往路人摩肩擦踵,个个带着湿气,热腾又狼狈。 连昼打给陈霁他们确认集合位置,挂断电话后却陷入了沉思:“西南角是哪个角?” 司偕沉默着,帮她挡开一个横冲直撞的小男孩,手臂顺势环过来,虚虚护在她的左肩。 “我送你。” “不用——”连昼条件反射地摇头,但拒绝的话没有说完,鬼使神差换了一个字,“好。” 两人转了个方向,并肩挤入人潮。 连昼知道自己针织裙单薄贴身,尽量缩着肩臂,避免与人相碰。 司偕则一言不发地把她虚环在身前,一张冰山似的冷脸倒也劝退了不少热烈的视线。 但还是有个别勇士不甘心止步于社会规则。 一个穿着大片涂鸦无袖背心的发带男生拦在前面,扬了扬下巴:“美女,最近有换男朋友的打算吗。” 连昼一愣,抬头仰视司偕,司偕也垂下眼,不动声色地看她。 该怎么回答呢。 这好像就不是换不换的问题吧。 她纠结了几秒,最后以一种幽默的方式给彼此都留出台阶:“暂时没有这个计划,有需要再联系你。” 没想到男生听到这个回复更来了兴趣,退几步再次拦在他们前面:“那先加个联系方式?” 这下没等连昼反应,司偕冰冷的回绝先行一步。 “她不加。” “OKOK。”发带男生挑衅得逞,略显幸灾乐祸地举起双手,“打扰了兄弟。” 背后一股强势的力道贴上来,好像生怕连昼再停留似的,微微用力推着她向前走,很快就把那个发带男生甩在身后。 连昼的唇角有些控制不住,但她还是硬生生压住了,故意小声嘀咕:“我没说我不加啊。” “你不加。” 司偕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短短三个字咬得又冷又硬。 他温热的气息从侧后扑过来,擦着耳尖,像软羽毛似有若无地一拂而过。 连昼觉得耳朵有点发烫,装作不经意撩散了鬓发,悄悄盖住耳朵,没再开口。 司偕的方向感精准无比,大概走了七八分钟,他们果然抵达了约定好的西南角。 西南角同样人来人往,陈霁带着两个学弟守在围栏边,见到连昼终于松口气:“我都要担心死了,真怕你找不到方向在广场里走一万年。” 连昼窘迫,凭她自己的话确实找不到方向。 “这不是过来了吗。” 陈霁的眼神飘向她身后:“这是……等等!这是谁,这不会是Serein吧?!” “嗯,躲雨的时候刚好遇到。” 连昼怕她出口不逊,拼命朝她眨眼,“他们俱乐部今天在这里拍团建Vlog。” 陈霁却没想那么多。 她立马回头:“小柯!快过来,你最喜欢的AD选手!” 柯栩然:“……” 司偕:“……” 连昼:“嗯……他们刚才见过了。” “小柯没跟我们提啊。”陈霁满头问号,转向柯栩然,“那你回来的时候怎么不高兴啊,我还以为唔——” 连昼用力拽了她一下:“别说了,你嗓子疼。” 陈霁不明所以,但听话地闭上了嘴。 连昼轻轻拉司偕衣袖:“你要不要去跟尼克他们会合?” 司偕的视线在他们几人身上扫视两个来回,唇边掠出令人意外的两个字节。 “不去。” 连昼:…… 什么意思,这是来了就不打算走吗。 好久没有这种熟悉的感觉了。 一种少爷独有的,我行我素、不顾别人目光、不管别人死活的感觉。 第28章 有点熟悉 晴空,阵雨,司偕。 暴雨结束了, 暴雨乐队的演出也结束了。 一行人里唯一真正的暴雨粉丝程轶消沉不语,假粉丝陈霁不得不跟他一起装消沉。 另外三人虽然不消沉,但也没话讲, 沉默地并肩走着。 连昼被夹在中间, 有一种正站在聚光灯下主持大局的错觉。 她试着活跃气氛:“小柯昨天还问我Serein手伤严不严重呢, 哈哈, 现在可以当面关心啦。” 司偕挑眉:“昨天就在一起?” 柯栩然笑了一声:“学姐昨天还说跟IR选手不熟,原来是谦虚了。” “不熟吗。”司偕语气轻飘飘,“她骗你。” 连昼左看看右看看, 一个字也挤不进去。 “……要不我们还是聊聊暴雨乐队吧。” 话音刚落, 就看见不远处的嘉宾通道被黑衣保镖重重围起来, 暴雨乐队四位高个男生戴着口罩帽子, 身上挂满各自的乐器,小跑步从通道中匆匆掠过, 扬尘而去。 好,连暴雨乐队都走了, 还能聊什么呢。 连昼正纠结着, 手上手机嗡嗡嗡振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不太常见但每次出现必有大事发生的顶头上司,苏西。 她赶紧走到一边接通电话:“苏西姐,怎么啦?” 苏西的沟通方式一如既往直接, 开门见山就是查户口:“这个月二十号到下个月五号,你有没有时间空出来?” 休赛期暂时没别的安排, 连昼如实回答:“有时间的。” “琪文跟你说了吧, 接下来有解说主持的娱乐赛,你在参赛名单上,我跟你确认一下。” 苏西干脆利落下达指令, “那就这样,具体通知这两天会发布在工作群里,你到时候记得看,挂了。” “等等,苏西姐——” 连昼一声惊呼,但跟以往无数次一样,苏西的电话说断就断,一点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挂断电话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工作群里暂时还没相关消息,只好不明不白地退出微信界面。 就在这一瞬间,柯栩然眼尖,盯上了她的桌面壁纸:“学姐,这是不是我给你拍的那张照片?” 连昼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桌面壁纸。 确实是上次在小云端时柯栩然拍下的那张相片。 画面是她站在蝴蝶墙前,只留下一个模糊的侧影,跟满墙的蝴蝶遥遥相望。 没记错的话,好像那天临走时喝得头脑不清,在车上收到柯栩然发来的拍立得觉得很好看,顺手转发到朋友圈,还设置成了壁纸,后来就一直没换过。 连昼讪讪地按灭手机屏光:“是的,这张拍得很好看,谢谢你。” 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她说完还转头看了司偕一眼。 司偕唇角抿下去,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重要意见,但眼神低垂,从她已经按灭的屏幕一扫而过,漠然地收回。 他什么都不说,连昼也不好此地无银多费口舌,浅浅把这一茬带过,回头问陈霁:“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陈霁看了一眼时间:“公众号上说五点半有花车巡礼,还会有一些组队的小游戏,反正现在都快五点了,要不然我们就等着凑个热闹吧。” 连昼:可真拼命啊。 他们刚刚淋过雨,身上一片凌乱,其实连昼有点想回去休整,但陈霁如此奋不顾身,搞得她也不好意思叛逃,只能干巴巴地附和。 “嗯嗯,我也想玩,那就等吧。” 到五点半还有段时间,中心舞台上换过一拨歌手,唱了几首软绵绵的情歌,被暴雨冰雹袭击过的音乐节空余一种日薄西山的萧条,几人也没兴趣再挤,在后排随便找了块空草地休息。 连昼跟司偕并肩坐着,小声问他:“你还是跟尼克哥联系一下吧?” 司偕抬了一下手机:“联系过了。” “他们没叫你回去?” 司偕顿了顿:“叫了。” 叫了,但是不回。 好拽的少爷,不愧是他。 对于他们队内的事不方便置喙,连昼“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半个小时不算难等,舞台上的乐队唱完这首情歌撤了下去,人群骚动起来,有工作人员拿着从扩音器里指挥:“请大家退到花车路线外,有序互动。” 说是可以跟花车交互,其实也就是花车上打扮成小精灵的女孩子向围观人群撒撒花抛抛飞吻,互动形式很单一。 连昼被陈霁拉到前排凑热闹,精灵女孩看见她们,挥手洒出一大片花瓣,纷纷扬扬落在眼前,还真有几分浪漫至上的氛围感。 陈霁很兴奋:“小柯,快给我拍下来,我回去要发Vlog。” 提到Vlog,连昼想起IR这次来也是有任务的,快走几步挤回司偕身边。 “你不回去,团建Vlog怎么拍?” 司偕垂眼定定地看着她,没回答,只是极其自然地抬起手,从她肩头轻轻拂过,捎下一小片粉色花瓣。 干燥指尖与光裸的肩膀一触即分,明明没有实质性的接触,连昼却觉得那一小寸皮肤窜过电流似的,带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灼热。 她定了定神,提议:“要不然把尼克哥他们也叫过来,反正这里有活动,正好可以多录点素材。” “在过来了。”司偕说,“十分钟。” “那就好。” 连昼点头,听见身后陈霁的呼叫声,问他,“那我们要不要先去那边看看小游戏?” 一般来说,司偕不拒绝就是答应。 他没开口说去不去,但连昼一动,他也就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所谓的组队小游戏正在宣读规则,第一个游戏是双人组队接气球。 主持人会在场地中间不断把气球高高抛出去,组队的两人得面对面抱着,接住气球才能积一分。 好露骨的游戏规则。 陈霁装模做样:“昼昼,我们组队去报名吧!” 连昼还能不懂她的意思吗。 “不行,我们两个女生组队的话体力很吃亏,你还是带程轶去吧。” 陈霁侧过眼神瞥程轶,程轶声音低沉:“好。” 看着他们两人入场报名,柯栩然问:“学姐,我们也去玩一下吧?” 随即他立刻否定自己,“还是算了,Serein一个人会无聊的。” 连昼头顶冒出一排省略号。 小学弟心机起来真是六亲不认,连自己最爱的选手也不放过。 按照他这句客套话的生活逻辑,接下来司偕应该要说一句“我没关系你们去”。 但司偕可是少爷,少爷是没有生活逻辑的。 他说:“嗯。” 连昼:“嗯,那我们就看他们玩吧。” 随着主持人倒计时结束,游戏热烈开始。 这种小游戏简单粗暴,报名的人很多,狭小的场地里挤着七八组双人队伍,争先恐后去接抛到高空的气球。 连昼踮起脚尖寻找陈霁身影,然而眼前一片混乱,只能看见五颜六色的气球不断从中间高高升起,其中一只飘出场外,恰好飘来了他们所在的方向,场地里参与游戏的队伍够不着,反而是场地外几个半大孩子从四面八方冲过来,追着跳着想抓气球。 连昼猝不及防,被撞得狠狠一歪,好在身边司偕反应快,伸手及时挡在身后,堪堪帮她稳住身形。 “没事吧。”司偕的声音顿了顿,眉眼微乎其微地皱了一下,接着缓缓收回手臂。 连昼看出他表情不对,一低头刚好瞥见他后撤的右手,眼尖手快一把抓住。 “撞到了?给我看看。” 司偕手腕上层层叠叠的护具还湿着,护具下的情况看不清楚,但腕带边缘皮肤上明显泛红的痕迹显而易见。 连昼也皱起眉:“这样不行,等尼克哥过来就去医院。” “还好。” 司偕不太自然地把手收回去,有意无意掩到身后,“没关系。” 这也能“没关系”。 连昼已经懒得再跟这三个字计较,把他往自己身侧拉紧,“你站过来,别被挤到了。” 但任何可能出问题的事情一定会出问题,墨菲定律向来不会缺席。[注:墨菲定律,一种心理学效应,据传由Edward A. Murphy提出] 他们这短短的对话结束没到半分钟,又一只气球从场地内飘向他们所在的地方,刚才那几个小孩像小狗嗅到骨头一样兴奋大叫,再次横冲直撞地冲过来。 连昼眉头一跳,出声提醒:“小心点,别挤——” 她话音都还没落下,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已经挤到附近,胖鼓鼓的身体在人群里东磕西碰,越来越近之时,不知道脚下绊倒了什么东西,竟然整个人腾空,猝不及防地扑向前方。 司偕就站在男孩冲撞的那一侧,而且偏偏,就是他右手手腕的位置首当其冲。 连昼心头火起,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和速度,电光火石之间猛地伸手一推,拦在男孩碰到司偕之前,把他狠狠地推向了另一边。 男孩跌跌撞撞退了几步,最后没站稳砸到在草地上,懵懵地呆了一会儿,嘴巴一瘪,一副要放声大哭的样子。 连昼冷冷地盯着他:“还好没撞到,你现在应该笑。” 男孩估计也没见过这么不给面子的大人,又呆了一下,愣是没哭出来。 连昼拉起司偕:“走,这里人太多,挤来挤去不安全。” 司偕这种时候总是特别乖顺,一言不发,任由她牵着向外走。 柯栩然被他们留在身后,张了张嘴,只喊出两个字:“学姐……” 连昼气得发热的头脑这才稍微降温,回头叮嘱:“我带Serein去跟他们战队会合,你在这里等陈霁,告诉她我很快就回来。” 柯栩然没再多说,点头:“去吧,学姐,我等你。” 人群聚集在游戏区域,游戏区外格外空旷。 两人挤出来之后才走了没几步,刚好迎面遇上IR一行人。 尼克问:“你们去哪了,刚才一转眼就不见了。” 连昼没回答,把司偕推到他们队伍中间:“尼克哥,司偕的手需要去一下医院,方便的话现在就去吧。” “怎么了,撞到了?”尼克紧张起来,抓着司偕左看右看,“谢谢昼昼老师照顾,我们现在就走。” 季明礼冷不丁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连昼犹豫一瞬,还是保留了一点分寸:“不了,我朋友在等我。” 尼克像幼稚园老师一样把IR众人组织齐整,挥起星芒队标小旗子:“都跟我走啊,不要走丢了。” 画面看起来有点幽默。 连昼站在原地,目送他们排着队向后转,迈着不太整齐的步子无序离场。 申城的夏天昼长夜短,傍晚阳光还像正午一样晴亮,雨落得时有时无,偶尔有几个雨点掠过眼前。 连昼擦去睫毛上的一点湿意,抬眼正好望见司偕在远行的队伍里回头。 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无声无息对望了一眼。 与此同时,一滴钻石似的雨点划过她的视野。 她不由得眨了眨眼。 晴空,阵雨,远处回望的司偕。 忽然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29章 教练我想玩AD “不会暴毙,我辅助你…… 申城本年度最盛大的热夏音乐节持续了两天。 两天之后, 陈霁带着两个学弟在酒店门口上车,摇下车窗对连昼挥手:“公主殿下,我们就先回云州了, 你在申城要好好活着啊。” 连昼目送他们绝尘而去, 恹恹地回到酒店房间, 心有不甘, 重新把工作群里的赛程表放大到像素模糊,仔仔细细看了半分钟。 之前琪文就透露过,这次娱乐赛会由职业选手和解说、主持组队。 这没问题, 毕竟只靠解说和主持这些菜比根本撑不起一个赛事。 但是, 具体如何组队难道不需要征求一下参赛选手自己的意见吗? 为什么会变成指定队伍? 再退一万步, 就算为了提高组队效率由赛事方统一安排, 这种情况下不应该就近组队吗? 比如常驻南方赛场的解说米娅就是跟阳城TNG选手组队,常驻奚城的琪文跟奚城WT组队。 所以再怎么盘逻辑, 连昼都觉得自己的队友毫无疑问该是云州ZYG。 然而现在,她的指尖在“IR”两个字母上戳来戳去, 简直要戳出火星子来。 微信消息跳个不停, 解说主持闲聊群里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新鲜出炉的赛事通告和赛程表。 【琪文:我跟WT组队, 怎么会有这么刚好的事】 【连昼:我跟IR组队,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事】 【连昼:我的云州ZYG呢?我被开除云州主场了?】 【米娅:我跟TNG组队,怎么会有这么刚好的事】 【连昼:……】 人类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 【解说思齐:@昼昼 还好有你。】 【解说思齐:不然遭此劫难的必然是我】 连昼咬着牙扣下手机。 没过两秒, 又拿起来,打开微博, 直奔赛事宣传博的评论区。 评论区简直跟她的预期一模一样。 【特莱金能进局子吗:排这个表的人能进局子吗?】 【少爷和我:谁?我有没有看错啊, IR那一栏是谁?】 【飞往蝶的山-回复-少爷和我:宝贝你没有看错哦,是把你家少爷当替身的梦女主持哦,99哦】 【流星剑刃的狗:是不是别人不花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啊?】 【你们队有这样的特莱金吗:怎么哪哪都有她啊, 我受不了了,赛事方今天引流明天引爆好吧】 【莫德感情之月:她最好别太菜拖IR后腿,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 这可太完蛋了,她可能真的有点菜。 连昼面目扭曲地退出赛事官博,回到自己主页,一低眼看见私信图标上的未读提示唰唰直跳,看得她眉头也一跳。 算了,眼不见为净。 她倒回大床上,刚想扔开手机,微信消息叮咚一声,弹出一条许久不见的消息。 【司偕:1】 不等五分钟轮回,也不等连昼回复,他马上又转发了一条通知消息。 【司偕:[群通告-“莲花杯”赛事即将启程,今日开启分组一览]】 还用你亲自来通知吗,少爷。 连昼没好气地戳键盘:【看到了,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少爷。】 【司偕:不要叫少爷。】 连昼指尖一顿,没再朝他撒气,公事公办地跟他谈起了比赛事宜。 【连昼:下周就要开赛了,我们是不是要约时间训练一下?】 【司偕:还在申城?】 【连昼:对】 【司偕:发定位,来接你】 好顺其自然的一句话,自然到连昼懵懵地就发送了定位,懵懵地就收拾好了东西,一小时后懵懵地就等来了IR俱乐部的公主粉豪华座驾。 尼克坐在副驾位上,隔着车窗热情招呼:“昼昼老师,好巧啊,又是我们!” 连昼已经对命运无话可说,于是选择微笑接受:“是的,好巧,又是你们。” 后车门被唰地一声拉开,她轻车熟路地走过去,朝里探了一眼,跟平时的人满为患不同,今天后排车厢里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上车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开口,不声不响俯身入座。 隔着半个座位的距离,一只手从左侧伸过来,帮她把随身旅行包提到一边。 在这短促的动作里,两人半边肩膀轻微触碰,距离被拉得很近,司偕特有的带着一点冷意的气息从鼻尖萦绕而来,在不算宽敞的后排车厢里刷足存在感。 不见面还好,还能装作无事发生过。 一见面就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现在昏暗的、逼仄的空间里,陌生又熟悉的雪松味道似有若无浮荡着,让人很难压制住一些突然冒出来的暧昧不明的记忆。 连昼有点刻意地吸了吸鼻子,按开一线车窗,把脸偏向车窗外:“好像有点闷。” 司偕忽然侧身过来:“这样会——” 话没说完,他看着连昼的眼神一滞,口齿间的声息随之顿住。 连昼本来就不自在,好不容易找个借口逃离雪松气息,没想到一回头他又靠了过来,一时间惊得整个人都狠狠颤了一下。 这一颤格外明显,清清楚楚地落在司偕眼里,让他的声音也中断了半秒。 半秒过后,他慢慢说完后半句:“——这样会好点。” 说着,手指不知道在车顶摸索到什么按钮,快速按开,随即立刻收手,退回到半个座位的距离之外。 尼克坐在副驾上,看不到后面两人不动声色的交锋,大大咧咧开口:“昼昼老师你这酒店有点远啊,我们要横跨整个市区来接你,接下来几天都要集合训练,住在这里不方便,你看看是直接住我们基地还是我给你安排附近的酒店?” “等下再看,怎么方便就怎么安排吧……” 她随口问,“怎么今天其他人没有一起?” “谁?”尼克闻声回头,“你说其他几个啊,在基地休息呢。今天上午是去医院复查司偕的手腕,我们刚好查完准备回去,司偕看到赛事消息就说来接你,太巧了。” 说到手腕,连昼暂时抛掉不自在,探过身去看:“复查怎么说,有没有问题?” 司偕垂眸看她近在咫尺的脸,低声说:“没事。” “又装起来了。” 尼克马上无情揭发,“医生明明说不乐观啊,只是现在还好,这手暂时还能用。” “那怎么办,这次娱乐赛能请假吗?” 尼克从后视镜里瞥了司偕一眼:“我也觉得可以申请退赛,他非说自己没关系。” 司偕抬起眼睛,果然又说了一遍:“可以打,没关系。” 连昼:……又开始了。 她对“没关系”这三个字PTSD,立即兴致索然地止住话题,靠回自己位置上。 尼克开始细查户口:“昼昼老师你OG打到什么段位啊?” 连昼有点羞于启齿。 她大学的时候时间多,只要不打辩论赛就埋头打游戏,那时候操作还行,打到了排名榜上。 至于现在——她也很难说,因为已经小半年没有亲自上手过了。 尼克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及时搭起台阶:“什么段位都没关系,我们这四个队友保证能让你赛场上随便发挥,绝对后顾无忧的!” 连昼:“四个?” “对啊,Dzz拍完团建Vlog就飞回韩国度假了,难得有这么长的休赛期。” 尼克说,“正好空出位置给昼昼老师,都不用像别的队伍一样纠结谁替补。” 也就是说,连昼过去补的是Dzz的辅助位。 她心里更没底了。 辅助这个位置在整个队伍中看似边缘化,但实际上对局面的影响力不比其他位置低。 OG赛事有个普遍的共识:辅助大致上分成两种。 一种就类似于本赛区公认的第一辅助Mist,时不时一个天秀操作逆转整场局面,跟他对局全程都得保持精神力高度集中,一秒都不能松懈。 另一种则是人机模式的辅助,只能按部就班完成基础任务,没有灵性发挥、没有天秀操作,就像泡面里的蔬菜包,对比赛起只能起到一个趋炎附势的作用。 毕竟——“我只是个辅助啊,我能怎么办”。 连昼很少打辅助。 因为从过往游戏经历来看,她在辅助位上的表现完完全全就是蔬菜包。 尼克安慰她:“没事哈,我们有业内顶尖教练大秦哥,打不好就甩锅给他没教好。”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遇事不决骂教练”吗。 打工人心疼打工人,于是看到兴高采烈等在基地门口的大秦教练时,连昼空前郑重地问候:“大秦教练下午好,辛苦了!” 大秦教练一愣,脱口而出:“不辛苦不辛苦,命苦。” 他脚边一只白色小狗“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附和。 小狗看起来应该是马尔济斯犬,雪白干净毛茸茸的,眼睛又黑又亮,神态灵动可爱,面相越看越熟悉,一瞬间可以幻视好几个人。 好家伙,这下知道IR这几个选手都是照着谁长的了。 连昼问:“我可以抱抱它吗?” “当然可以。” 尼克把小狗托到连昼怀里,“这是我们基地吉祥物,名字叫太子。” 其实连昼之前对太子已经有所耳闻。 大多数俱乐部都会在基地养个吉祥小宠,比如KG俱乐部养的就是一只翠兰色虎皮鹦鹉,天天在基地大厅学Mist讲骚话。 IR这只虽然是自己跑来的普通流浪小狗,但它名气大就大在身份高贵,在IR基地被众人尊称为“太子”。 之前IR发过的工作Vlog里,俱乐部每个工作人员进进出出都要对门口小狗鞠躬致意:“太子好!” 很神经,但是很IR,粉丝接受得很快,于是“IR太子”的名声一炮而响。 连昼也听说过,只是没想到是这么小一团小白狗,呜呜咽咽的,眼神湿漉漉,看得人哈特软软。 她被怀里的小白狗迷得七荤八素,注意力全用来逗它玩,跟着尼克去参观基地时左耳朵进右耳朵,转完一圈也没能记住几个方位。 最后他们来到IR的训练室,季明礼和上野两人接到通知,已经坐在电竞椅里等着了。 由于这段时间几乎天天见,几人随随便便打了个招呼,尼克把连昼带到最里面的位置:“这是Dzz位置,就是有点乱……欸?他整理过了?” 季明礼淡然开口:“我整理的。” 尼克颇感欣慰:“我就说呢,我们这破队伍没有季明礼可怎么办啊。” 季明礼勾着唇角不咸不淡地一笑:“风光大办。” 在尼克一叠声的“呸呸呸不吉利”里,大秦教练趁乱提议:“既然人都齐了,不如现在就组一局游戏试试手感?” 来都来了,当然没有人会反对。 连昼放下小白狗,像模像样调试好键鼠,打开游戏,进入队伍,发出茫然的第一问:“我选什么?” 大秦教练站在五把电竞椅后面掌控全局:“你跟司偕走下路,等下你俩先商量着选个能搭的组合,我看看配合怎么样。” 司偕的位置就靠着连昼,修长手指在鼠标上轻轻点着,语气轻描淡写:“你随便选,我都能拿。” 他们越是纵容,连昼就越心虚。 她在辅助列表里点来点去,最后选择了最好上手的莫德之月,下一秒就看见司偕锁下了山神,干脆利落进入对局。 这次组局用的是训练专用小号,排到的对手段位不高,其实随便打打就能赢。 但为了让连昼寻找手感,IR四人打得很含蓄,硬是把对局拖到了二十几分钟。 连昼虽然很久没打,基础操作还是记得的,基本能看明白司偕的节奏。 然而不得不说,他的节奏太激进了,她眼睛能看明白司偕进攻的时间点,手却很难跟上他的攻势。 于是一把比赛下来,至少有三次都是司偕发起进攻,连昼刚刚跟上,司偕已经点完人后退走位,连昼忙手忙脚按技能来不及帮他锁血。 她放开鼠标,有些艰难地自我检讨:“我感觉不太行,辅助太考验意识了,我不会保人。” 大秦教练也看得明明白白:“昼老师是不是以前不怎么玩辅助啊?你玩什么位置?” 连昼偏头看了司偕一眼,闪烁其词:“我以前……玩AD比较多。” 这句话出口就变得微妙。 她想打AD位,司偕怎么办,难道让CGL赛区第一AD去守饮水机吗。 连昼尬笑一下,弱弱撤回消息:“但我打AD会暴毙,撑不起核心位,还是辅助更合适,我再练练就行。” IR几人转过头来对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只有司偕视线扫着屏幕上结算界面,表情淡然,唇边轻飘飘一句: “不会暴毙,我辅助你。” 第30章 IR编外选手 系兄弟就来砍我! 连昼的鼠标点到AD一栏时, 很心虚。 毕竟大半年没有正经玩过游戏了,她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扛住AD这么核心的位置。 但IR几人好像不当回事,七嘴八舌地建议: “玩特莱金吧, 从精神上击垮对手。” “要不要试试银日诡啊?银日诡技能特效特别炫!漫——天——银——雨!” “昼昼老师别听他们胡说, 选你玩得顺手的就行。” …… 连昼把神使列表翻了个遍, 纠结好几个来回, 最后选定了流星剑刃。 没有别的原因,主要是她的游戏生涯里流星剑刃玩的次数最多,当年练得最认真。 看她锁下流星剑刃, 尼克发出一声突如其来的感叹:“昼老师不愧是Morpho的粉丝哈……” 连昼:“……” 有一说一, 她当初确实是因为喜欢Morpho和Mist的流星雨组合才猛猛练流星剑刃的。 但现在选择流星剑刃跟Morpho真的没关系。 或者退一万步说, 司偕的招牌英雄不也是流星剑刃嘛, 怎么光盯着Morpho调侃她呢。 连昼喉间一哽,反驳也不是, 应和也不是,解释更说不清。 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转移话题, 开口也不知道自己在问谁:“这版本流星剑刃出哪些装备比较好?” 司偕没出声, 只在游戏里的队伍频道把装备一件件发出来, 让她照着出装。 接着,自己划到辅助界面,锁下了雨女。 连昼敏锐地察觉到少爷气场似乎略有降温, 开始没话找话:“我走位可能会有点抽象,你要是保不住我就自己跑。” 司偕不说话, 倒是旁边季明礼冷哼一声:“怎么, 你还怕他殉情。” 连昼无视他的冷言冷语,鼠标一点:“我准备好了。” 嘴里说着准备好了,但其实她心里慌得很, 按键盘的手指都是抖的,差点就按错了升级键,原地停顿了一下。 司偕声音低低地近在耳侧:“别紧张。” 怎么可能不紧张。 在司偕面前玩流星剑刃,跟上课时被抽背《出师表》全文有什么区别。 连昼操作着金衫剑客奔到下路防御塔下,对面下路组是山神和莫德之月,相比流星剑刃和雨女而言,对方的山月组合对线更占优势。 她有些没底:“我们现在该怎么对线?” “换血。”司偕的雨女往剑客身上套了个盾,“我先上去,你看好我的走位,站我身后平A(普通攻击),不要露头。” “好,收到。” 连昼听话照做,猫在司偕身后A了几下对面山神,操作时有意识地跟着他走位左闪右躲,倒也真把对方山月组合的伤害和控制技能躲掉了七七八八。 对面山神后退一步,弹出一个[鄙视]的表情。 接着,神谷频道冒出一句公聊。 【IR今年必夺冠(山神):流星剑刃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本事,敢不敢出来单挑?】 训练室里观赛的工作人员全都笑出声,尼克看热闹不嫌事大:“昼昼老师,去跟他单挑!” “不去不去!” 连昼精神高度紧张,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一边狂按S键一边认怂,“我必须躲在司偕后面才有安全感!谁也别想让我踏出去半步!” 司偕右手一顿,游戏中雨女的走位偏轨半步,马上调整回来,又往流星剑刃身上套了个减伤盾。 随即,低低地说:“嗯,别出去。” 连昼本来还没觉察,被他这么一附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耳朵瞬间热起来。 但下一秒,她又觉得自己简直做贼心虚。 明明大家对这句话都没什么反应,只有她听风声是追兵,听鹤唳也是追兵,此地无银地自我追杀。 连昼定了定神,把注意力投回游戏里,正好看见屏幕上中路骤然点亮信号。 “怎么了季明礼,我们现在要去中路打团战吗?” 季明礼手中键盘鼠标按得啪啪作响,声音出口却很平静:“辅助过来钓鱼,对面打野在中路。” 司偕没有立即回应,只在地图上点了一下流星剑刃的位置。 连昼赶紧说:“没事,你去吧,我自己小心,不会有问题的。” 打野Ash有点听不下去:“行不行啊,司偕去不了我就去,再不去就抓不到人了!” “我去。”司偕把最后一个防御技能套到流星剑刃身上,转身去了中路。 雨女一走,流星剑刃这个脆皮就只能孤零零地苟且偷生。 连昼对流星剑刃的熟练度不算低,当然知道自己一步都不能冒险,看都不看对面山月一眼,守在塔下点兵点炮点得安安稳稳,点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氛围。 但她越静好,对面的山神就越不静好。 大概是见雨女离开觉得有机可乘,他带着莫德之月忽然闪现向前,想要强行越塔击杀。 连昼指尖条件反射按下S键停止动作,没有像他们预判的那样后撤,而是飞快滑动鼠标,同时按下R技能,向右前方突进几个单位,刚刚好躲过莫德之月的控制连招。 控制连招躲过去,后续伤害就更容易躲避了。 连昼用脆皮AD单排两年练就的贪生怕死超绝反应力在这短短一回合战斗中发挥到极致,她甚至还抓住了对方走位激进的瞬间,打出流星剑刃的唯一控制技能,把莫德之月锁在防御塔下实现塔杀。 “不错啊,不错啊!”大秦教练大声鼓励,“被越塔还能反杀一个,昼昼老师有点功夫!” 连昼看着自己的第一个单杀,颇有点范进中举的美滋滋,语气不受控制地开始装:“一般般,唉,反应没以前快了,要是巅峰时期说不定两个人头都能拿下。” 观赛的众多工作人员都笑起来,在这片善意的哄笑里,她隐约感觉到身边的人也很轻地笑了一声,像幻听似的,转瞬即逝。 她不由得偏头,飞快扫了司偕一眼。 司偕地眼睛没有离开屏幕,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飞快点着,嘴角勾起的微小幅度却还没放下。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他轻咳一声,低声说:“打得很好,我回来了。” 与此同时,局内提示对面打野在中路被季明礼击杀,紧接着,中单也被按死在塔下。 短短一分钟内,敌方队伍中下两路接连落败,头像列表瞬间灰了三个。 季明礼在小地图上点了点越完塔杀完人转身就回下半区的雨女辅助,冷哼一声:“中路烫脚吗。” 连昼的视野里很快出现那个衣袂飘飘的雨女,脚步轻盈地跳过来,凭空放了一个Q技能,在流星剑刃周身洒下了一场光点雨,像是几朵烟花盛开在剑客身边。 “庆祝。”司偕抛出两个字。 一如既往没什么温度的声音擦过耳边,连昼的脸却莫名有些发热,赶紧装作很忙地奔到塔前去点小兵。 司偕:“等等——” 他阻止的话音没来得及说出口。 连昼半片漆黑的视野里,对面打野从草丛跳出来,一个诸神黄昏的控制技能精准砸到流星剑刃身上,紧接着山神和莫德之月一顿技能铺天盖地,把剑客硬生生在塔外强杀。 连昼看着灰掉的屏幕,刚才反杀对手的志得意满一瞬间转为尴尬:“……对不起,我有点飘了。” 大秦教练哈哈一笑,帮她解围:“没事,秀完马上就送,这才是我们IR的风格,看来昼昼老师已经完全融入我们队了,天选IR编外选手啊!” 怎么说呢,融入IR的风格,这形容听起来不像是一个正面评价。 连昼不敢再IR风格,安分等着复活时间到,立马全神贯注投入战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坚持到推掉敌方基地,才终于松了口气,双手离开键盘鼠标。 一把二十几分钟的游戏下来,明显感觉到手腕和手指累得发酸发胀,难怪职业选手多多少少都沾点毛病。 她看了看司偕,司偕也刚放开键鼠,轻微地转动着手腕。 “要不休息一会儿,大秦教练给我辅导一下战术?” 大秦教练当然没有意见,带着几人左拐去到隔壁会议室。 会议室布置得庄严肃穆,中间摆着一张巨大的棕色实木圆桌,桌面明亮水滑,一看就经常使用。 连昼没头没脑地想起一条竞粉普遍认可的理想规则。 ——今晚回去复盘,打得好的站会议桌上开会,战犯蹲桌底挨骂。 她下意识看了看桌底,尼克问:“昼昼老师找什么呢,太子吗?” 连昼顺势胡诌:“嗯,刚刚晃神看错了,好像看到有个白影闪过去。” “没看错啊。”尼克从桌底捞出一团白色小狗,放进连昼怀里,“它平时就喜欢蹲在这里听我们开会。” 连昼:“……” IR这整个俱乐部,都不合理得如此合理。 几人在圆桌边靠着落座,大秦教练把当前版本的赢游戏思路简单讲解了一下,再拿出自己的笔记,像模像样地投屏出来:“当前能上场的英雄不算多,基本上可以分为三个梯队,昼昼老师你看看AD这块,有没有比较熟悉的?” 连昼努力翻找,特莱金,山神,火焰之矛,大漠猫灵,流星剑刃……好的,只会第二梯队的流星剑刃。 她抬起头,委婉回答:“我这几天会埋头苦练的,争取学会第一梯队那几个。” 说到埋头苦练,尼克问:“昼昼老师,我们一般都要练到半夜,你这几天怎么安排,要不干脆住我们基地?我们基地住宿条件还是可以的。” “不不不,不用了。”连昼想也不想,立马拒绝,“我在附近找个酒店就行。” 微博评论区历历在目,她敢来训练已经用光了毕生勇气,哪还有胆量入住IR基地啊。 尼克也不勉强,回头吩咐小助理去隔壁的酒店帮忙订一下房间,说完看看时间:“差不多可以去吃饭了,我们等吃完晚饭再练两把。” 本来按照尼克的安排,他还计划去外面组个迎新局欢迎IR队史以来第一位编外成员,被连昼满头大汗地拦住。 这段时间跟他们恨不得天天见面,早就没有新鲜感了,有什么新可迎的。 最后在她的极力劝说之下,几人朴素地去了IR基地食堂。 这个食堂听起来朴素,其实在电竞业内也是鼎鼎大名的。 IR俱乐部虽然从上到下洋溢着一种不靠谱的气质,但在人道主义这块做得非常到位,饮食文化打造得无懈可击。 连昼在菜品繁多的自助区面前看花眼,不由得多逗留了一会儿,不太收敛地从冷盘热炒硬菜甜点饮品里各选了一道,满满当当托进手里。 一抬眼,看见取餐区对面站着一个棒球服外套的短发女生,正举着手机,一会儿低头看看屏幕,一会儿抬头看看她,如此循环好几个来回,眼神赤l裸裸写着“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连昼:? 她有点心虚,自己作为一个来客,是不是吃太多了。 然而那个女生关心的却另有其事。 她绕过自助区,大步跨到连昼身边,把自己手机屏幕上的微博短视频亮出来: “小姐姐,热夏音乐节上凶小孩的那个美女是不是你啊?” 30-40 第31章 有闪光灯 《音乐节美女怒怼熊孩子,霸…… 寂静的镜面餐桌边上, 众人齐刷刷埋头看手机。 那个被尼克称为小橘的短发女生看似平静,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强烈谴责:“你们出去为什么不戴口罩啊!次次出去丢人现眼,当我们运营很闲是不是?!” 谴责完, 还记得转头安抚一下瑟瑟发抖的连昼:“我是说他们, 小姐姐别怕。” 一向游刃有余的尼克现在也只能低声下气, 拼命搭台阶:“这视频里不是给脸打码了吗, 又没人认出来司偕……” 小橘猛猛划屏幕,在短视频评论区下翻好几页,找到两条评论, 摆到几人眼前。 【雨女跑快快:虽然很好嗑, 可是这个男生……有点眼熟啊?我总感觉在哪里看到过】 【特莱金能进局子吗-回复-雨女跑快快:有点像那位……我不敢说, 有人懂吗有人懂吗】 【雨女跑快快-回复-特莱金能进局子吗:我懂你, 姐妹,但感觉又不是, 那位bking可不是躲在妹妹后面装可怜的性格】 尼克:“就这?她们觉得眼熟而已,又没认出来。” 小橘一拍餐桌:“等认出来就我就不是坐在这里跟你们开会了。” 尼克赶紧赔笑:“好好好, 还好没认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 能不能联系这个发布的人删除视频?” “联系过了啊,人家不理我们,给酬金都不理。”小橘皱起眉, 指尖在桌面上敲来敲去,“我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这人怕是故意的, 她手上还有原视频呢。” 连昼听她说得无比严重,悄悄摸摸拿出手机,在微博搜索“音乐节美女熊孩子”。 跳出来一个千转的热门博文, 文案是: “申城音乐节美女怒怼熊孩子,霸气护夫!” 连昼:…… 没关系,假装没看见就行。 她点开视频,视频是从一个很刁钻的角度拍摄的,正对着那个跌跌撞撞的小男孩,只拍到她和司偕的侧脸,还用小狗和小兔贴纸严严实实给他们的脸打上了码,连声音也用特效处理过,基本听不出来真实声线。 拍摄时间很短,从男孩撞过来开始,到她对坐在地上的男孩说“你现在应该笑”,一共也就20秒的时长。 这短短的20秒什么也看不清,却很神奇地引来了评论区一片大吃特吃。 【兔兔今天吃汉堡了吗:果然帅哥美女是一种感觉,看不见脸也好吃,我大吃特吃吃吃吃吃吃吃吃】 【Soroooo:我也去申城音乐节了!我朋友还去搭讪这个美女了!被她男朋友冷脸劝退哈哈哈哈】 【东边有西西-回复-Soroooo:啊啊啊真有这么好看吗,是不是视频诈骗啊?】 【Soroooo-回复-东边有西西:不是诈骗,两个人都特别好看,特别般配,我们还以为是网红情侣,当场就在网上搜,结果搜半天没搜到】 【追风者:我在现场!我在现场!这个熊孩子横冲直撞,差点就撞到帅哥的手了,还好被美女姐姐狠狠制裁!当时我和朋友都觉得帅哥表情都快幸福哭了哈哈哈哈】 ……幸福哭? 连昼抬眼看看司偕。还挺难想象的。 司偕正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这个视频,反正脸上看不出表情,好像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身边的季明礼率先放下手机,漫不经心举起果汁喝了一口:“原来发生这么多事啊。” “也不多,应该就这一件事吧……” 连昼说得没底气,转头问小橘,“怎么办,会有什么影响吗?” 小橘说:“其实没什么大事,主要是怕营销号胡编乱造以讹传讹,司偕粉丝多,黑子比粉丝还多,到时候处理起来会很麻烦,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尼克插嘴:“他又没被认出来,怕什么!” 小橘一记眼刀飞过去:“现在是没有,你怎么敢保证原视频不会发出来?!” “那就等以后再说嘛,多大点事。”大秦教练混在其中和稀泥,“先吃饭,我们吃完饭还要训练。” 在小橘时不时的冷哼声中,一行人低眉顺眼地吃完饭,临分别时小橘额外叮嘱:“小姐姐,你这几天进出基地的时候最好观察一下,能不露面就别露面,我们这儿附近会有粉丝蹲点。” 连昼一愣,点头:“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回到训练室,尼克张罗好各种各样的饮品分发到大家手边,非常负责地声称:今晚我将全程督战。 连昼还记得自己开会时画出去的“要埋头苦练第一梯队AD”的大饼,硬着头皮从几个根本不熟悉的AD英雄里挑挑选选,锁下大漠猫灵:“我试试这个吧。” 这一试就是一晚上,从第一梯队的三个AD练到第三梯队的四个,从大漠猫灵练到山神再练到罪恶的特莱金,把每个AD都扎扎实实练了三场之后,连昼觉得自己按键盘的左手僵得不受控制,右手更是固定成了握鼠标的形状。 大秦教练不太及时地喊停:“大家休息一下吧,也别一下子太高强度训练,昼昼老师不适应的。” ……原来连打了四个小时都还算不上高强度训练吗。 连昼失去灵魂地靠倒在电竞椅里,随手拿起右手边的饮料杯,喝了一口,味道浓郁清香,还挺好喝的。 她顺口问:“尼克哥,这是什么?好喝。” “桂花拿铁。”不等尼克回答,司偕淡定出声,“你拿错了。” 拿错了?什么意思? 连昼整个头脑还沉浸在刚才游戏刀光炮影的氛围里,思绪糊里糊涂转不过弯来,看看旁边电竞椅里微微侧过来的司偕,又看看自己手中饮料杯,感觉是有哪里不对劲。 司偕眼神幽幽地看着她:“这杯是我的。” ……难怪杯盖上的扣子是拉开的。 连昼立马坐直,伸长手臂把杯子放回他键盘边:“抱歉,没注意。” 然而下一秒,她又发觉自己的举动简直是雪上加霜。 喝都喝了,还把喝过的杯子给他放回去,好像更没礼貌了。 她的视线犹犹豫豫落在饮料杯上,杯口的扣子半开,边沿上轻轻浅浅晕着一点红,是她刚刚抿下的半边唇痕。 嗯,好像吃完饭顺手补过唇釉…… 如果换作别人,比如季明礼,那这个无伤大雅的细节可能不会造成什么不应该的误会; 但此时此刻,杯子被推向了司偕。 杯口暧昧不明的淡粉色唇印送到他眼前,简直像是在邀请他一起重温某些刻意回避的事情。 连昼飞快地瞄了一眼司偕。 对面司偕靠在电竞椅里,正定定地看着她的脸,似乎并没有分出半点眼神给桌面上的杯子。 于是她重新伸手,用手心悄悄盖住那点红印,把饮料杯一点一点往回挪:“不好意思,不如这杯就给我吧,我记得季明礼说你不喜欢喝咖啡。” 司偕的电竞椅不动声色地转过去一点,正对那个饮料杯的方向。 他手臂长,一抬手,轻而易举按住了挪动的杯子。 连昼的手还搭在杯壁上,与他手指微微相触,顿了顿,悄悄地向下退避几分。 嘴里不着边际胡言乱语:“不是不让你喝的意思,你实在想喝的话我再给你点一杯。” “不用。”司偕缓缓松手,靠回椅背里。 他一副语焉不详的少爷作派,搞得连昼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纠结了好几秒,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捞回饮料杯挡在左手边,回头强行转移话题:“你们平时都训练到几点?” “三点。” 连昼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很好,才凌晨一点半,还没到他们平时的下班时间。 尼克在一旁陪着,也看了看时间:“要不明天再约时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昼昼老师还要回酒店。” 其他人没意见,简单收拾一下集体起身,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跟着连昼去休息室取行李,浩浩荡荡跟着她向基地大厅行进。 连昼有些惶恐:“你们不用陪我,酒店就在隔壁,我自己去可以的。” “那怎么可能,能让你一个人走夜路吗。”尼克说,“我们送你过去,反正平时半夜训练完也经常出去散步,说不定还会顺路吃个夜宵。” 他都这样说了,连昼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推脱。 一行人步履松散地散步到基地大厅,大厅里空空如也,一个工作人员都不在岗,只有一团小白狗守在门口摇尾巴。 大秦教练唰地一个鞠躬:“太子守家辛苦了!” 小白狗理都没理大秦教练,一溜烟跑到连昼脚踝边蹭来蹭去,要不是有语种障碍的话,可能“抱我”两个字已经说出口了。 连昼把行李推到身前,好声好气地跟它讲道理:“我现在没法抱你,明天再来找你玩。” 司偕跟在侧后方,一伸手把她的行李箱拉过去,让她的双手空出位置。 “想抱就抱,等下我带回来。” 连昼马上从善如流地接受提议,蹲下身刚把小白狗捧起,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 尼克拿出手机,比了个手势:“小橘的电话,我接一下,你们先走。” 现在都凌晨两点了,小橘打电话过来,肯定是运营部门有急事。 连昼抬起头,与司偕相视一眼。 难道是下午那个音乐节的短视频出问题了? 尼克接起电话,只说了两三句,表情一僵,回头冲门口几人喊话:“你们先回去,别出来!” 连昼托着小白狗,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手臂就被靠得最近的季明礼一把拉住,随即带着她起身,快步流星地避开大厅门口,躲往基地内部。 “怎么了?”连昼不敢挣扎,小跑步跟上他的步伐。 季明礼头也不回:“外面有闪光灯。” 闪光灯?是小橘下午提过的蹲点粉丝吗? 连昼也紧张起来:“那我们刚才在大厅门口会不会已经被拍到了?” 季明礼把她拉进下午复盘的会议室,没有立即开灯,而是先去窗边把遮光窗帘严丝合缝拉上了,确保外面从任何角度都拍摄不到画面。 这一顿阵仗如临大敌,连昼站在黑暗里,跟怀中小白狗一起瞪着懵懂的眼睛,一人一狗两脸无措:“被拍到会有什么后果啊?” “是别人的话,可能还好。”季明礼回到她身边,探手按灯,“你的话,不好说。” 明亮灯光乍起,连昼眯了眯眼睛,视线有些迟钝,落在季明礼近在眼前的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为什么?” 季明礼转头,眼神扫过她的脸,只停顿了短短一瞬,很快转向她身后:“因为他。” 连昼回头,看见司偕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站在门边像一座漂亮雕塑,不声不响地看着他们。 “今天下午那个视频才放出来,晚上就有人蹲点,应该不是巧合。” 季明礼按开所有灯,收回手,从连昼身前退开,话锋直白地指向司偕,“最近收敛点,少给人惹麻烦。” 司偕没有出声,眸光闪了闪,随即被垂下的眼睫盖住,嘴角抿紧,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显而易见的低落。 连昼见不得他楚楚可怜的样子,对季明礼使眼色:“别这么说呀,又不是他的错。” 季明礼:“嗯,还有你的错。” 连昼:“……” 季明礼这人简直讲道理到不讲道理的程度。 三人之间空气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没过几秒钟,尼克匆匆赶到现场,用手中亮度调到最高的手机屏幕刺破了这份沉默。 “我们的官博私信炸啦!” 第32章 “好好活着” 没去过酒店,我们真没去…… 说是私信炸了, 其实也就是IR俱乐部官博收到了几张不太一般的照片。 第一张就是下午那段视频的截图,不过是没有贴纸的版本,画面上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 侧脸都很清晰。 第二张则非常模糊, 大概是隔着很远的距离, 画面放大到有些失真, 但根据身形和衣服基本能认出来他们,是那天在音乐节广场的围栏下面躲雨之时,司偕抬手虚虚搭在连昼额前, 姿势暧昧, 如同一个温柔的摸头杀。 第三张比第二张还要模糊, 是刚才乌泱泱一群人在基地门口逗留的画面, 拍摄镜头没有架稳,把他们拍得面目模糊难以辨认。 第四张更不好认, 只拍了一个房间门,光线很暗, 隐隐约约能看见门上标着房间号。 尼克欲言又止, 止而又言:“小橘说, 这是酒店房门。” 连昼看了司偕一眼,马上澄清:“我们没有!” 所有视线唰地聚焦过来,包括另一位当事人司偕。 连昼被盯得心里发毛, 补上一句:“我们真没去过酒店,司偕你说话啊。” “嗯, 没去。”司偕目光沉沉, 一句澄清出口毫无力度。 “那就奇怪了。”尼克的眼睛恨不得怼到手机屏幕里,皱着眉把这张房门照片看了又看,“到底什么意思啊?约我们过去线下接头?” 季明礼伸手接过手机, 放大图片看了半分钟,忽然开口:“问一下柚子,下午给连昼订的酒店房间号是多少。” 他这么一说,几人都明白过来,尼克打电话给小助理问了一下,很快得到回复,确认照片拍摄的就是隔壁酒店的房间门,但不是给连昼开的那一间。 季明礼说:“别去那个酒店了。” 连昼没经历过这种风波,惴惴不安地问:“到底是谁啊,能查到吗?” “查不到,这几张图片都是对方用几个乱码小号分开发的。” 尼克把私信账号挨个儿点出来给大家看,全都是刚注册的没有任何资料的新号,连IP地址都各不相同,一时之间很难究查。 连昼问:“可以报警吗?” 尼克想了想,不太确定:“好像还没构成恐吓,酒店房间照片也不是我们订的那间……主要是,这种事不方便闹大。” 确实是这样,俱乐部的运营需要考虑很多因素,非必要情况下一般都选择冷处理。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 连昼不由得发愁,怎么自己处境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陈霁回云州前对她说“在申城要好好活着”,现在看来,这个目标还真不一定能实现。 众人沉思半晌,最后尼克拍板:“昼昼老师你这两天先在我们基地将就一下吧,等这件事处理好再说,不然太不安全了。” 连昼哪有别的选择,只能点头:“好,我都可以的。” 与很多纯商业化的电竞俱乐部创设初衷不同,IR这个年轻俱乐部的老板是出了名的为爱发电,处处都很舍得下血本,从晚饭时见识过的豪华食堂就能合理推测员工宿舍一定也不差。 连昼跟着他们走到后面那栋高楼里,才发现何止是不差,IR的宿舍简直就是高档酒店规格。 尼克按开电梯:“小橘说她隔壁那间就是空的,昼昼老师可以直接入住,我们在楼下,有事喊我们。” 隔了两秒,补充,“电话喊我们就行,别亲自下来,三层往下都是男员工,现在大热天……你懂的。” 懂的,懂的。连昼心领神会。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四层,门打开,一个黑影守在电梯门口,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怨气。 电梯里众人被吓一跳,尼克满脸谄笑:“辛苦了,辛苦我们伟大的运营部,辛苦小橘了!” 小橘面无表情:“这层是女生宿舍,你们下去,小姐姐跟我来。” 尼克几人大气不敢出,乖乖地按电梯下楼层。 连昼也大气不敢出,乖乖地跟在小橘身后。 小橘帮她打开电梯边上那个空房间:“小姐姐你先住这里吧,这两天都别出基地,安全最重要。” 连昼小心翼翼地问:“那还需不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来处理,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小橘脸色还沉着,临走时带门的动作却是轻手轻脚的,“早点睡觉,别担心。” 周围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连昼坐在沙发里,整个人陷入无以复加的混乱。 这一晚上发生太多事,一件都来不及仔细思考,但真要思考的话好像确实也理不出什么头绪。 不知道到底是谁发来的照片,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还有多少后续。 都已经把音乐节视频发布出去了,偏偏还帮她和司偕打上码留下余地,什么意思呢,只是想警告吗? 或者说,也许不是粉丝跟拍那么简单? 各种可能性越想越乱,连昼有点头疼,满怀心事一低头,正对上怀里一双黑润的水汪汪的小狗眼睛。 她一愣,更混乱了。 为什么没人发现她把尊贵的IR太子抱过来了? 还有,她为了抱太子而放开的行李箱呢,行李箱丢哪去了? 连昼想起尼克刚刚才说过的“有事打电话”,下意识摸手机—— 手机呢?怎么连手机都没了? 她被这一连串意外袭击得一脸凌乱,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看小白狗,认命叹气:“走吧,我们回去继续探险。” 只是这趟深夜探险之旅还没开始就停在了电梯口。 凌晨三点,万籁俱静,走廊里的声控灯安然休眠,只有对面巨大落地窗透进来一片白苍苍的月光,照着墙上一道静默清削的影子。 连昼有点诧异:“你在这里干什么?” 司偕听见声音,抬起头,神情里也带了点惊讶:“怎么出来了?” 连昼更加诧异:“你不是在等我?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司偕的眼神闪烁,避而不答,只问:“你要去哪里?” “我去把太子放回大厅。”连昼举了举怀中小白狗,“你们整个基地这么多人就没一个发现太子不见了?” 司偕的肩背离开墙壁,直起身,缓缓走过来:“你别露面,我去。” 提到露面这个问题,连昼一个激灵,机警地瞥了一眼那扇通透的巨型落地窗。 “我们小心点,别在这里说。” 她视线一转,刚好看见对面不远处半掩的楼道口,立即迈步过去:“到这边。” 司偕乖乖跟着,进去之后还顺手把楼道门带上,于是仅有的微弱月光被隔绝在外,只剩一片寂静黑暗。 楼道拐角被创意性地设计成了三角空间,墙面上还凸出一些奇形怪状的装饰,剩下能容人的地方少之又少。 连昼闪进去一步,随即发现闪不进第二步,只能原地转身,正撞上紧跟过来的司偕。 昏暗光线里,她的视线刚好对着司偕的胸口。 夏日闷热,他这件衣服宽松单薄,衣领开得偏低,银色项链懒散地半搭在领边,不像平时那样严严实实,似乎只要凑近过去,稍微向领口里一探眼,就能望见那个让人好奇的坠子。 连昼眨眨眼,移开目了光。 “……这里就没有灯吗。” 司偕犹豫了两秒,淡定开口:“有。” 接着,不知道他在哪里按了一下,整栋楼的楼道灯集体亮了起来,一瞬间从上到下亮如白昼,把那点悬而不落的好奇驱逐得干干净净。 连昼震撼:“你们IR基地,设计得好前卫啊。” 司偕默了一下:“施工图纸画错了。” 他单手把小白狗提过去,“你回房间,我送。” “不是啊。”连昼无奈,“我的行李没拿,还有手机也不见了,可能落在会议室。” 司偕怔了怔,开口还是那句话:“你回房间等,我去找。” 少爷,这么客气的吗。 连昼脸探过去,自下而上盯着司偕,仔细观察他的神色:“你担心我被看到?” 司偕唇角微微向下抿起,许久,低低地“嗯”了一声。 连昼问:“你刚才在那里狗狗祟祟干什么?帮我守门啊?” 这两个问题她问得故作轻松,其实心里特别没底,生怕少爷一开口无情否定,那就很尴尬了。 没想到司偕垂下视线,定定地看着她的脸,直认不讳:“嗯。” 连昼:“……” 嘴不硬的少爷,好像反而让人更难招架。 她的眼神飘忽一瞬,讪讪地后退几寸,与他拉开距离。 “也不用这么担心嘛,他们总不至于闯进来吧。” “有过。”司偕答得轻描淡写,“凌晨敲我的房间门。” “这么极端?”连昼从没听说过这件事,下意识追问,“后来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事?” “还好……” 司偕没有说下去,停顿了两秒,“对不起。” 连昼:“啊?” 司偕说:“因为我。” 连昼反应过来,少爷这是把这件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所以说,他刚才在这里守着是怕有人闯进来?如果她没出门,难道他还准备在门口守整夜吗? 想起刚才走廊里那道沉默的影子,连昼心里又开始发软。 心软的同时,脑子里冒出一句互联网名言警句。 ——心疼男人,是历劫的开始。 她无意识地捏起了自己指尖,有点走神。 其实仔细一想,这样的心疼似乎已经很多次了,多到就算想刻意回避也没有办法否认。 如果再深想下去…… 指尖被捏得一痛,连昼回过神来,立即收拢思绪。 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看着司偕一脸消沉的样子,想要说点什么,但同时又直觉地知道,那些“你别自责”“不是你的错”之类无关痛痒的宽慰对他起不到什么实质作用。 于是她唇边话风一转:“道歉可不够,你陪我去找行李箱和手机吧,顺便带我认一下你们基地的路。” 司偕垂眼看她,好一会儿才答:“好。” 两人重新拉开楼道口虚掩的门,一步三回头地探出来,生怕真碰到那种夜闯基地的恐怖分子。 好在外面还是静悄悄的,声控灯暗着,一个人影都没有。 连昼轻手轻脚摸到电梯门边,手指刚要按下去,听见司偕在背后说:“等等。” “怎么了?” 她闻声回头,顺着司偕的目光向走道里看过去。 电梯不远处就是连昼暂时落脚的那个房间,她刚才出来时慎之又慎,明明记得门口空空荡荡毫无痕迹,但现在那里明显多出了一团方方正正的黑影。 “什么东西啊?” 连昼有轻微的夜盲,眯了眯眼还是没看清,不由得有些慌。 司偕说:“是行李箱。” 连昼的指尖撤离电梯按钮,将信将疑走回房间门口。 门口竖着的果然是她的小行李箱,旅行包安安稳稳挂在箱杆上,包包外口袋里还插着她走失的手机。 按开手机,微信显示有两条3分钟前的未读消息。 【Monsoon:放门口了】 【Monsoon:不用谢】 第33章 他在洗澡 你好,我想看看你的项链。…… 被迫寄居IR基地的第一晚, 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连昼忘记定闹钟,一觉睡到十一点, 醒来后手忙脚乱给尼克发消息: 【抱歉抱歉, 我睡过头了, 上午还来得及训练吗?】 过了半小时, 尼克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IR尼克:昼昼老师这么早啊!】 【IR尼克:我们上午一般不训练,这个点才刚醒】 【IR尼克:昼昼老师来吃早餐吗,我们准备去食堂】 很好, 十一点半吃早餐。 连昼收拾一下快速出门, 刚到电梯口, 正好撞上一脸疲惫两眼无神的小橘。 小橘转过头来, 主动打招呼:“你要不要吃早餐,一起过去?” 很好, 看来IR基地人均十一点半吃早餐。 连昼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冒出一点身为罪魁祸首的内疚,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只是点点头。 小橘瞥来一眼:“这段时间你们要尽量低调, 也不是说不能公开,主要是被那些人盯上,你们安全都成问题, 就别秀了。” 连昼:?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不会公开的,我和司偕本来也不是那种关系。” 小橘愣了一下, 涣散的眼神一下子聚焦:“什么意思?你俩只是玩玩?” 连昼:“那倒也不是……” 她想了想, 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们现在的状态。 不清不楚但在角落接吻,没有关系但不是随便玩玩。 梳理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混乱。 还好电梯门开得及时,两人迈步进去, 连昼借这个空隙转换话题:“听司偕说以前还有粉丝夜闯基地?” “那哪是粉丝啊。”小菊撇嘴,“她带着水果刀,什么粉丝会半夜手握水果刀敲选手的门?” 连昼听得心头一跳。 昨天司偕说的时候一句“还好”轻而易举带过,根本就没提起什么水果刀。 她问:“那司偕受伤了吗?” “受伤了啊。”小橘努力回想,“好像是锁骨下面被划了一道,当时他那宝贝项链还被扯断了,坠子一直没找回来,难过得好几天都不肯说话。” 连昼愣住:“他的项链没坠子?” 小橘:“对啊,年初就没了。” 不可能啊。 昨天距离那么近的时候,明明感觉到他薄薄衣领下有什么东西荡着蛇骨链。 连昼斟酌着词句,还想再问,却听见小橘啧了一声。 “——怎么停在三楼啊。” 电梯刚启动不久就停了下来,门缓缓移开,不出所料,几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小橘翻了个白眼:“男的是不能用电梯的,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小橘说得对。”尼克满脸堆笑,“想喝什么,奶茶?咖啡?接下来一周我们都包了。” 他身后那几位个高肩宽的男生不声不响跟进来,电梯里本来就不大的空间变得更加紧张。 连昼往角落退了退,在最后排退出两个站位的空间,刚好被IR双C两人略显局促地挤占。 季明礼难得以一种乱糟糟毛茸茸的发型出现,连昼的视线从他头发隙间飘过,虚虚地飘向被他隔在另一边的司偕。 司偕的头发也很乱,随意扒拉过的刘海偏长,遮住了半边眼睛,没遮住眼下一片淡淡的暗青。 今天天阴,隐隐有点要下雨的架势,气温不算高,他在薄单衣外面套了件宽松的外套,把锁骨那一块挡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连昼收回了目光,下一秒,耳边叮地一声,到达一层。 电梯里的人陆续抬步,季明礼走在身边,漫不经心地问:“昨天几点睡的?” “凌晨三点半吧。”连昼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好奇为什么三点敲门没人理。” 季明礼淡淡地扯了一下唇角,“别回答,我好像也没那么想知道了。” “……好的。”连昼正有此意,“我绝不回答。” 一行人从IR的豪华宿舍晃到豪华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又一起晃到了基地前厅训练室。 大秦教练在众人之间扫视一圈:“你们昨晚都没睡好?个个都跟梦游似的,确定能练?” 尼克:“练吧,练着练着就醒了。” 事实证明,练整个下午都不会醒的。 大秦教练一句“休息吧”出口的瞬间,至少有三道不受控制的哈欠声在训练室同时响起。 连昼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尼克看了一眼手机:“都到点吃晚饭了,吃完再看大家状态,实在不行今天就散了,明天早点来练。” 几人应声,动手收拾设备。 连昼没什么好收拾的,转头一瞥旁边的屏幕,刚好看见司偕退出训练账号,顺手登陆了自己的号,主页上一片银光闪闪,银日诡拿着弧光轮站在界面正中,念出一句“终于等到你了”的经典台词。 连昼没忍住好奇心:“其实,你最喜欢的是银日诡吧?” 印象中,很多场关键比赛他都会孤注一掷拿出这个并不被大家看好的英雄。 司偕手指一顿:“嗯。” “那怎么把流星剑刃练成了招牌啊?” “……” 司偕停下动作,不知道短短几秒想了些什么,开口时声音略显低沉,“听说流星剑刃帅。” 好熟悉的一句话,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连昼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 是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那次常规赛采访? 当时似乎也问过他为什么不拿山神拿流星剑刃,他说—— “因为……听说流星剑刃很帅”。 看似极其随口的一句理由,重复出现第二次时,就意味着它并非随口了。 连昼眨了眨眼,目光随着他起身慢慢抬起来,仰视着他的侧脸,小声问:“听谁说的,喜欢的人?” 司偕眼睫明显地一颤,扫过来一眼,又飞快移开,接着整个人都转了过去,抬步就走,连电竞椅都被他突兀的转身带着原地旋了半圈。 连昼愣了两秒。 不是吧,这么大反应? 本来只想平A一下,谁能想到他会直接交闪现跑啊。 司偕走得很快,一边走一边把臂弯里的薄外套往身上披,长腿几步就跨到了门口,从尼克眼前一闪而过,带起一阵气流风,刮上尼克本来就寥落的头发丝。 “司偕怎么了?跑这么快?怕被人吃了一样。” 连昼:“……” 冤枉,真的冤枉,她不吃人。 怕被吃的司偕连晚饭这项绝对安全的团建活动都没来参与,据Ash探报:“他又把自己关着破碎呢,叫也叫不出来,别管他,让他自己听点emo的小情歌,过会儿他就能把自己哄好了。” 尼克:“等会,我看看他朋友圈。” 连昼也悄悄把手机摸出来,打开司偕的对话框,点进朋友圈,空空如也。 尼克也在看手机:“果然……《暗恋航空》,这又是什么伤感情歌?” 他点了屏幕一下,跳过歌曲前奏,听了几秒,“粤语歌,听不懂,随他emo吧。” 连昼:“……尼克哥,能给我看一下吗?” 尼克不明就里,但还是配合地把手机递了过来。 尼克屏幕停留在司偕的朋友圈界面,她把自己的手机也摆出来,放在一起。 一样的“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不同的是尼克手机中的朋友圈有两条动态,一条是今天凌晨三点半发的一个“月亮”emoji,一条是刚刚转发的粤语歌《暗恋航空》。 而她能看到的朋友圈,一片空白,毫无痕迹。 尼克见她沉默许久,眼睛凑过来,在两张手机屏幕上来回看了好几眼,明白过来。 他表情一尬:“啊,这,司偕肯定不是故意的,可能刚开始跟昼昼老师还不熟顺手设置的……等会儿我提醒他……” “不用了。” 连昼把尼克的手机还回去,没有多说。 比起被屏蔽朋友圈的尴尬,她心里此刻天旋地转,翻腾出更复杂的想法。 尼克他们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司偕绝不会是顺手屏蔽的。 别的先不提,今天凌晨三点半的“月亮”emoji—— 今天凌晨三点半的时间点,他们正并肩站在巨大落地窗前,窗外就是白苍苍的月亮。 他朋友圈的这个“月亮”,有没有可能……就是当时的月亮呢? 连昼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 明明是悬浮到有些脱轨的念头,可她的心跳还是悄悄地颤动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是这样,那之前很多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她顺着这个不受控制的念头想下去,脑中全力搜寻着能够佐证这个念头的证据,结果却越想越怀疑。 即使月亮是与她有关的月亮,那么随身多年的项链呢? 练成招牌的流星剑刃呢?Serein这个ID呢?专访时提及的“心软的神”呢? 从她的视角来看,实在没法自圆其说。 她思绪胡乱浮游着,自己也感觉不到神游多久,久到一行人吃完了晚餐纷纷起身,她才懵懵懂懂地回神。 尼克统筹大局:“昼昼老师,你也回去休息一会儿,晚上看情况再约训练。” “——Ash,去买点东西带回去给司偕,他要是饿死我们就没辅助了。” 连昼满怀心事跟着他们回到宿舍楼,随电梯在三层停驻片刻,他们陆续走出去,门缓缓合上,电梯继续升到四楼。 电梯门慢吞吞移开,她没有出去,而是打开手机,发送消息。 【连昼:你在哪个房间?】 聊天框对面静悄悄。 【连昼:那我就乱敲门了】 胡说八道发出去,收到两条秒回的消息。 【司偕:你在哪?】 【司偕:别乱看,304】 连昼的唇角弯了一下,伸出手指按下三层按钮。 到四楼白跑一趟的电梯重新回到三层,连昼探头探脑走出电梯,可能正是晚餐后的休整时间,楼层里走动的人不多,只有一两个男生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虽然距离远光线暗,但依稀看得出来他们确实没穿上衣,大大咧咧地在窗边晃悠吹风。 连昼转过头,贴着墙壁往前走了两步,刚好看见“304”的号码牌挂在左手边的房门上。 她抬手轻轻敲了两下。 房门像等待已久一样立即打开,司偕湿漉漉地冒出来。 头发是湿漉漉的,脖颈上蛇骨链是湿漉漉的,套在身上的薄T恤和长裤是湿漉漉的,手上还抓着一块湿漉漉的浴巾。 连昼:“……你在洗澡?” 司偕不太自然地擦去自己脖颈上垂淌水珠,目光闪烁:“有事?” 连昼耳朵有点烫,心虚地向后退了一步:“那你先去洗澡吧。” 也许她这一退退到走廊中间略微显眼,走廊尽头那两个赤膊大男生一起回头,有人嘟囔:“那是不是个女生……” 连昼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臂被猛地一握,整个人就被用力拉进了房间。 司偕“砰”地关上门,语气硬梆梆:“别乱看。” 他把连昼按在门后,不动声色地用宽肩挡住她全部视线。 过了好几秒,他温热潮湿的手掌才从她光裸手臂撤离,又问了一遍:“有事?” 连昼背靠着门,眼前就是他氤着潮湿水气的锁骨和脖颈。 来都来了。 她盯着司偕的眼睛,把那句在心里演练过很多遍的话说出口。 “我想看看你的项链。” 第34章 看到什么了? 看到……看到那个了?…… 门外走廊里有人声稀稀落落地经过, 你一言我一语抱怨着这破天气闷得人心烦意乱。 门里两人静静地对峙着,目光短促地撞在一起,又默契地各自逃逸。 连昼后背紧紧贴在房间门上, 右手别在身后, 无意识地捏着密码锁的把手, 声音出口非常没有底气:“可以看吗?”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真的有那么闷, 司偕看上去整个人都泛着一层淡红,呼吸也比平时重一些,额上沁出来细细密密的不知道是汗湿还是没擦干的水珠。 半晌, 他生硬地答:“不可以。” “为什么?” 司偕偏白的肤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更粉, 甚至条件反射地把潮湿领口向上提了提, 牢牢遮在锁骨上方。 不是“与你无关”的疏离, 也不是被冒犯的生气。 而是一副遮遮掩掩无所适从的样子。 这就让人更加多了些大胆求证的底气。 连昼盯着他的神情,盯着盯着自己脸上也有些发烫。 她大胆发问:“项链不给我看, 朋友圈也不给我看?” 这下司偕连呼吸都顿了一霎,眼睫微颤,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怎么知道。” “你朋友圈发的月亮是什么意思?” 连昼一鼓作气, 向前一仰脸, 反客为主,把司偕逼得退后半步。 湿热水汽环绕在他们周身的空气里,司偕不敢跟她对视, 眼神越过她发顶聚焦于门上某一点,颈背绷得僵直, 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 有种下一秒就会失控的边缘感。 “你低头,看我。” 连昼开口,微热的气息似有似无拂过去, 虚飘飘地,明明没有实质触碰,却带动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司偕已经绷成了一座雕塑,反应显得不太流畅,反而更像是本能一样,听话地俯下了颈。 连昼直视他的眼睛:“还有,你还没回答我,那次是什么意思?” 司偕抿下唇角,眸光闪躲:“哪次?” “你生日那天,忘了?” 对他的死装早有预料,连昼不气不恼,一鼓作气镇定追击,“这样能想起来吗。” 她缓缓抬手,搭在司偕的肩膀上,手腕稍稍一勾,把他的后颈又向自己拉近一寸,两双波澜汹涌的眼睛直勾勾地对望着,鼻尖碰着鼻尖,呼吸带着闷热的空气浅浅相揉。 她微微踮起脚尖,唇靠上去,若即若离地停在司偕的触碰距离之外,左手指尖从他颈后流连到身前,轻轻巡游过他绷得发硬的肩胛、紧张吞咽的喉结,一直到他的锁骨。 司偕的呼吸越来越重,被蓄意撩拨挑引着,思考能力出走得片甲不留,视线不自觉地追寻到她近在咫尺的嘴唇,低头就要吻上去。 就在这个瞬间,连昼蓦地把脸偏开—— 搭在他锁骨的手指向下一划,绕住那条水光淋漓的蛇骨链,想要从他领口勾出来。 司偕的唇堪堪擦过她的侧脸,索吻寂寞地落空,下一秒他立即反应过来,一把按住衣领,挡下了即将被扯出去的吊坠,连带着把连昼的左手也紧紧地按在了胸口。 片刻之前还无比旖旎的气氛一扫而空,连昼的手撤也撤不回来,咬着牙不甘心地挤出一句:“顶级AD的反应就是快哈,贴脸技能都能躲掉。” 顶级AD选手的心跳就按在她的手掌之下,快速而有力地颤动,像刚从一片盛大的战场生还,也不知道是因为错过的亲吻还是危在旦夕的项链,残留着显而易见的余悸。 两人维持这个亲昵又对抗的姿势僵持许久,连昼另寻出路:“不让我看也行,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看。” 按在她手腕上的力道一紧,司偕低声反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看?” 连昼被问得一怔。 是啊,为什么要看呢? 是想要求证什么? 求证之后呢? 她忽然变得踌躇起来,一种找不到方向的茫然感油然而生。 刚才只顾着头脑发热,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一股笃信,仿佛只要看见那条项链就能得到什么答案一样,可是她为什么必须得到这个答案呢? 而且万一……万一答案与她无关呢?万一是她猜错了呢? 这几个最基本的问题,其实她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 连昼的表情一瞬间空白,手腕的力道讪讪地松下来,手掌慢慢离开他温热的心口,把刚才声势浩大的盘问进行了一个紧急撤回,口是心非地给自己搭台阶:“听小橘说你的项链断过,就有点好奇……” “有多好奇,好奇到要下来找我看?” 司偕依然按着她逐渐松开的左手腕,停顿两秒,“那你为什么好奇?” 他的手掌用力,肤表温度高得明显,肌肤相贴的地方泛起热意,连昼悄悄缩手:“我也不告诉你。” 两只交叠的的手刚分开半寸,司偕又一把抓了上来,同时向前半步,把连昼压进了门后狭窄的空间里,眼神看起来比体温还烫,缓缓开口:“我想知道,告诉我。” 这次连昼没有被他看似强势其实不堪一击的压迫感唬到,右手一抬,挡在两人中间,防止他像前几次一样不能自控地贴过来。 司偕被挡在可以触碰的距离之外,表情一僵嘴角一抿,眼看着少爷人格又要出来散发黑气—— 就在这个时候,连昼背后的房门被敲响了。 “司偕你洗完澡没啊洗了八百年了怎么还没回消息?还要不要吃东西了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啊,我都跑第二趟了,人呢人呢人呢人呢人呢?” 门后两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连昼用自行消音的口型说:“是Ash,尼克哥让他给你打包了……” 司偕:“我知道。” 他并没有刻意放低音量,吓得连昼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小声点啊,怎么办,让他看见我在这里不好吧!” 司偕的声音被闷在柔软手掌之下,带了点突兀的明知故问:“为什么不好?” “你别闹……” “你再装少爷我不客气了啊!反正我知道你的密码,直接送进来了啊!你可不能告我私闯民宅,我进去了队里就没打野了!老板钱都挥霍完了没钱买替补的!” 随着外面叽叽咕咕的自言自语,密码锁被拉开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几个按键音依次响起。 连昼吓得手指都蜷缩起来了,慌张之中下意识地朝司偕钻过去,无声尖叫:“怎么办怎么办,Ash要进来,我能躲哪里?” 司偕见她扑过来,伸手稳稳地把她拦腰接住,顺势一揽,半抱进怀里。 “没事,不会进来。” 果然,外面Ash大叫起来:“密码怎么错误啊,不是0320?司偕你改了?你改成什么了,0728?12——” 他胡乱报着一些意义不明的日期密码,报到这一个时,司偕本来还算镇定的脸色骤然一变,立刻提高音量回应:“别叫,我来了。” 来什么来,能来吗! 连昼的脸色变得比他还着急,用眼神努力交流:不能开门不能开门! 司偕回以一个云淡风轻的眼神,把她带到身后的视角盲区,淡定转身开门。 房门被拉开,走道里阴凉的冷空气扑了进来,扑得连昼躲在门后打了个寒颤。 从她的视角看不到外面,只能听到Ash那张难逢敌手的嘴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啊到现在还没磨蹭好,大秦教练问我们晚上还练不练呢,刚才季明礼联系连昼也联系不上,训练态度很消极啊!想不想夺冠了你们!” 司偕面不改色,挡在门口听他输出,凭借职业选手出色的找机会能力在这一大段批评的间隙里敏锐抓住换气口,适时插话:“我马上就好——也不一定马上。” Ash:“你还想干嘛啊!欸你衣服怎么还是湿的?别告诉我你穿着衣服洗澡啊!算了我对你怎么洗澡也不是很感兴趣,你没死就好!要活到比赛啊!” 司偕:“好,给我吧。” 他伸手接Ash打包过来的东西,房门随着他的动作向后拉开了半圈,轻轻地碰在连昼手臂上。 连昼心跳飚得飞快,生怕自己暴露出去,赶紧向左一侧身,刚好侧进通向客厅的拐角,肩膀猝不及防碰到一个展示架,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她的心简直要从胸口跳出来了,然而外面Ash吵吵嚷嚷的,声音比她的动静还大,好像根本就没听见。 “你赶紧吃啊!吃完说不定还要训练,别玩消失!员工守则十三条,消极训练追加直播时长48小时哈!我一定会举报你的!” 司偕稳如冰山:“知道了。” 对话的声音停止,门被轻轻关上,司偕转过身来,发现连昼已经转移了阵地,从门后转到了拐角的展示架边上。 她松了口气,直起身来,视线无意间一扫,扫过展示架上五花八门但摆得整整齐齐的三层摆件。 其实她心里还慌着,这一眼扫过去什么也没看清楚。 但司偕顿时慌得失去表情管理,两步追上来直接抱起她转了个方向,与此同时,还此地无银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连昼:? 司偕:“别乱看。” 连昼反应过来,眼睛还蒙在黑暗里,嘴已经开始熟练地胡说八道:“挡也没用,我都看到了。” 司偕近在耳边的呼吸都变快了。 “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看到那个了?” 听出她在乱说,司偕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松开手,但人还挡在连昼身前,不让她望见展示架。 这顿异常反应把连昼的好奇心彻底勾出来了,也不管什么礼貌不礼貌,攀着他的肩膀踮起脚,意图把展示架上的东西看清楚。 司偕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按了下来,强行抱起来送到门口,硬梆梆地下逐客令:“先回去,他们可能会找你。” 连昼:“你现在……” 司偕:“嗯?” 连昼低头指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是不是抱得太熟练了?” 第35章 别秀了 少爷不高兴,原因自己猜。…… 很快连昼就发现, 他何止是抱得越来越熟练。 第一场线上赛开始前,尼克大张旗鼓点来一大堆后勤物资,平时动都不动的少爷默默起身, 拿了一杯咖啡回来, 递到左手边。 连昼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桂花拿铁。”司偕自然而然地把杯子放进她手里。 分完饮料, 赛事监管人员提醒参赛选手调试设备, 连昼不是很清楚检查程序,拿着Dzz的无线设备茫然地翻了一圈。 旁边司偕自然而然地伸手过来,在各种按键上飞快点击:“可以了。” 连昼懵懵地看着:“哦哦, 好。” 司偕放开键鼠, 顺手拿起一边的头戴耳机给连昼戴上, 自然而然地俯身凑近, 帮她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说句话。” 连昼下意识地念出几个字:“桂花拿铁。” “可以。”司偕回头提醒其他几个,“说句话。” 小渊:“123。” Ash:“都说了好几遍了你们还没听见吗, 说什么啊我都没话说了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 季明礼抬手扶了下耳机, 眼睛盯着屏幕, 语气漫不经心:“桂花拿铁,我还以为是司偕点的。” 正在调整耳机的两人对望一眼,没等连昼回答, 司偕淡淡开口:“嗯,我点的, 她要喝。” 连昼反驳:“我没要喝吧。” “你上次抢我的。” 啊,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连昼尬了一下,微仰起脸向后退开:“耳麦没问题,能听清楚, 可以了吗?” “等一下。” 司偕的手落在她耳机上,手指一勾,把她耳边被压得翘起的一缕头发挑出来理顺,“好了。” 如果说刚才他送咖啡、帮忙调试设备的这些举动自然而然一点还能看得过去,但整理头发这个动作,实在是没法自然而然地看过去。 司偕背对着众人,看不见身后的反应,或者说即使正对着所有人他也能做到旁若无人。 但连昼不一样。 从她的视角,能够很清楚地看见另一边那几个人齐刷刷聚集过来的视线。 尤其是季明礼,被他这样静静地盯着,一般人很难不慌。 连昼中气不是很足地问:“看什么看。” 季明礼唇角不冷不热地勾了一下,视线转回了比赛界面。 “看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好,要开始了。” 下午三点半,第一轮线上分组赛准时开幕。 赛事方心机用尽,开幕第一场排的就是IR,先把赛事热度拉起来; Ash抽签的手气也不负所望,抽到第一个对手是联赛内垫底的LIL战队,这局基本可以说是稳赢保送。 BP(选禁英雄)开始,大秦教练和其他四人一句废话也不多说,云淡风轻地就选出了一套只适合打进攻的纯疯狗阵容。 只有连昼满头大汗:“别,别流星剑刃啊,我害怕,对面有离火!” Ash:“怕什么怕,这把你死一次都算司偕菜,离火又怎么了雨女打的就是离火!” 司偕也轻描淡写地来了句:“嗯,他已经死了。” 连昼:“……” 不得不说,这一整队bking装起比来是有点不顾死活,但每次风卷残云的比赛又都能及时支撑住他们装出去的比。 正如所有人意料,这场比赛结束得很快,二十分钟左右季明礼的巫象带兵推上LIL高地,二十三分钟左右雨女完美开团紧接流星剑刃一个伤害拉满的大招,打出对方一波团灭。 二十五分钟打完恶龙魂带兵线进高地,五个人直接堵在泉水门口,有架就打见人就上,把疯狗阵容发挥到淋淋尽致。 半分钟后,LIL再一次被团灭,这场单方面虐杀的比赛随之终结。 Ash放开键鼠,故作轻松地倒进电竞椅里,脸上挂出一个一看就知道蓄谋已久排练多次的邪魅微笑。 季明礼:“别装了,今天没特写。” 赛事监管人员宣布本场比赛结束,可以中场休息一小时。 连昼马上开始找手机。 尼克:“在这呢,昼昼老师放心吧,你打得特别好,不会被喷的!” 那可不一定。 连昼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即刻进入微博热搜,果然排在第二的就是“Serein 辅助”。 热搜页内挂在最上方的热门博文: 【Serein给妹子打辅助……这是给我干到哪个平行世界来了?】 【给司偕提鞋:天塌了,我想过会膈应,没想到能如此膈应,她凭什么啊】 【晴空暴雨:天塌了,司偕你真的没有离开她一步】 【给鱼子的信:我说竞粉别太爱,妹子怎么了?人流星剑刃玩得那么帅,委屈你家竞男打辅助了?】 【飞往蝶的山:恶心想吐,谁允许她玩流星剑刃的?】 【少爷和我:恶心想吐,谁允许她玩流星剑刃的?】 【心碎小苦瓜:赛事方允许的,这么想吐,要不你们去孕检呗。】 【雨女跑快快:少爷这雨女真有安全感啊,哪个流星剑刃看了不留口水……Dzz,队安,勿念】 …… 尼克凑过来,跟着看了半天,越看表情越局促。 “……对不起啊昼昼老师,我们司偕是挺危险的。” 连昼违心地答:“没事,我理解。” 听见他们语焉不详的对话,司偕转过脸来,视线扫过他们手中的微博界面,也拿起自己手机随便点了几下,很快又搁回一边。 没过几分钟,尼克的来电铃声响起。 听筒里小橘的声音像自带免提一样震耳欲聋:“让司偕删微博!别搁那儿秀了!前几天的事忘了?!” “你发什么了?” 连昼吓一跳,赶紧搜索司偕的微博。 两分钟前。 【司偕:荣幸】 什么意思,是在回应热搜吗。 “Serein竟然给妹子打辅助”—— 所以他说,是他的荣幸……? 有一瞬间,连昼脑子里煞风景地冒出一句“家人们,把泪目打在评论区”。 但身经百战的她知道评论区绝不会是“泪目”。 她指尖下划,这条仅仅发布三分钟的微博下面已经滚动了上百条评论。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好吃,我大吃特吃吃吃吃】 【wer4iewf7reji:@夹去之间博主被盗号了,处理一下】 【你队有这样的特莱金吗:“荣幸”就是荣幸,就是指荣耀而幸运,一般用以表达自己谦逊的品格。Serein辅助玩得好获得大家肯定感到很荣幸,请一些脑瘫不要自己加戏】 【莫德感情之月:营业罢了,不会有人当真吧】 …… 连昼:“要不你还是把它删了吧。” 司偕不太高兴地拒绝:“为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其实你说不说都没区别的。”连昼向他摆出自己的微博界面,“真的没关系,你看我根本就不打开私信,全是无效伤害。” 司偕脸色一冷眉间一皱,抬手就要把她手机接过去。 连昼赶紧收手:“你别乱来,听小橘的,快删掉,小心惹到之前那个发私信的人。” 司偕顿了顿,拿起手机,垂眼盯着屏幕很久,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那我来删。”连昼向前一倾身,趁着他犹豫分神的时刻,直接伸手探向他的手机,“微博在哪里——欸!” 眼神都没来得及看清壁纸,手腕立即被用力握住,司偕牢牢抓紧她的手,及时把亮着屏光的手机拉了回去。 “又有什么不能看的?”连昼手腕吃痛,倒吸一口气,“你秘密真的很多啊。” 司偕手上力道松开一点,脸上神情有一种显而易见的强装镇定:“所以别乱看。” 连昼随口敷衍:“嗯嗯不看了,那你自己删,快点。” 他把手机收回去,抿着嘴角,在她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删了微博。 以为这事告一段落,连昼松口气,蹬着电竞椅转回自己位置前,准备下一场比赛。 下一秒,就听见司偕凉凉的语气。 “你的私信列表很特别。” 连昼不明所以:“什么?” 司偕却不说话了,冷着脸,“自己猜”三个字明晃晃写在故作姿态的侧脸上。 连昼猜不出来,只好重新拿起手机,打开到微博界面。 她平时不怎么看消息列表,那些垃圾广告和热点推送的未读提示都不会特意清理,私信里一片红点杂草丛生。 只有最上面的那个置顶框清清楚楚干干净净,鲜活的蓝色闪蝶头像勉强消减了整个列表的人机感。 想起来了。 两个月前叫错ID把Morpho害上热搜罚站那次,她发过去几条微博私信道歉,有点杞人忧天地担心万一Morpho回复消息自己注意不到,就顺手把他的消息框设为了置顶。 两个月来聊天框对面毫无回音,连昼也就慢慢忘了这回事。 只是没想到,这个不经意的举动会在两个月后被揪出来审判。 而且审判方式还如此地阴阳怪气。 连昼不紧不慢地放下手机,淡定抗辩:“怎么了,没什么特别的啊。” 司偕冷冷地:“哦。” 连昼没接这个意义不明的“哦”,自顾自正襟危坐,按照刚才学到的流程像模像样地调试键盘鼠标。 没过两秒,司偕自行续上了对话:“你微信列表也没什么特别的吗。” 完全没料到话题会既往不咎地转向这个全新角度,连昼没忍住,笑了一声。 “嗯,也不特别。” 司偕:“你——” 一句话来不及出口,被身后赛事监管人员铁面无私的报时打断。 “第二场比赛于十五分钟后开始,请各位选手做好准备,测试耳麦。” 连昼飞快带上耳机,转头对司偕眨眨眼睛: “test,test,集中比赛。” 第36章 “一对新人” 点赞即官宣,官宣即结婚…… 第二场线上积分赛遇到了熟人——是夏季季后赛第一场的对手, 阳城TNG。 解说米娅在TNG 补辅助位,两对下路组鬼鬼祟祟在草丛里狭路相逢,米娅弹出一个“卖萌”的表情, 公屏扣字手快如神。 【(神谷)莫德之月:小昼昼, 让Serein给你打辅助, big胆】 连昼回以一个茶味十足的挑拨离间。 【(神谷)火焰之矛:他自愿的, 怎么啦,Foxxx不肯辅助你吗?】 【(神谷)莫德之月:你终究还是学坏了,小昼昼!】 连昼挑拨未遂试图继续, 放开鼠标啪啪啪敲键盘, 耳机里立马传来司偕的声音。 “虽然我是自愿的, ”他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 语气里似乎带点无可奈何,“但你也不能一直打字不打输出吧。” “知道了, 知道了。” 连昼马上听话地住手,服从命令专心对线。 TNG实力比上一场的LIL要强一些, 加上米娅曾经也是排名榜上赫赫有名的软辅圣手, 这把比赛显然没那么轻松, 进行到二十五分钟时,IR三路优势都还不够大,不足以终结比赛。 季明礼指挥:“野辅来中路, 钓鱼,打野半分钟内会过来。” Ash一声卧槽:“季明礼你太脏了, 娱乐赛也这么玩, 没赢过?” 季明礼:“你不想赢?” Ash:“来了来了在路上了,我在赶我在靠!” 之前训练赛时连昼就见识过季明礼开发的中路钓鱼战术,可谓是百发百中万无一失, 连大秦教练都感叹:用脑子玩游戏的人好恐怖。 至此应该再添一句:娱乐赛上用脑子玩游戏的人更是恐怖如斯。 一分钟不到,系统里首先跳出对方打野阵亡的提示,紧接着,中单也被越塔强杀。 两条击杀消息相继跳出,TNG严重减员,IR抓准时机,迅速拿下刚刷新的地图资源,经济差一下子拉开五千。 连昼一个人在下路紧张抗压,没看清楚己方中野辅是怎样钓鱼的,只看见对面米娅像小鱼吐泡泡一样疯狂扣字: 【(神谷)莫德之月:你们三个好脏!】 【(神谷)莫德之月:小昼昼,不要与这种人为伍!!】 【(神谷)莫德之月:你们欺负KIII是傻子,这样骗人!!】 连昼看着对面一边狂甩技能一边叽里咕噜吐泡泡的莫德之月,目瞪口呆。 【(神谷)火焰之矛:米娅,你手速好快】 只可惜再快的手速也无法挽回TNG的颓势,对局进行到三十二分钟,TNG在恶龙坑被司偕冲阵强开,连昼操作着火焰之矛,趁局面兵荒马乱之时偷偷狂戳四杀,毫不留情地终结了游戏。 水晶爆炸那一瞬间,米娅仍未瞑目。 【(神谷)莫德之月:小昼昼,你好残暴,简直就像IR亲生的!】 残暴得如同IR亲生的连昼推开键鼠,如同IR亲生选手一样装作不费吹灰之力地甩甩手,在镜头下装了个如同IR亲生的比。 季明礼嗤笑一声:“装起来了。” 连昼:“四杀AD的事你少管。” 尼克插嘴:“四杀AD上热搜了,昼昼老师速去享受。” 连昼有些意外,立即奔向微博热搜。 以前那几次热搜罚站时,她的称号都只是“官方主持”,甚至被骂得最狠的时候在评论区的代号也只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她”。 这次就不一样了。 【昼昼 火焰之矛四杀】的词条明目张胆地挂在热搜榜中间位置。 尼克把一张结算画面的直播截图发过来:“昼昼老师,这把可是你的mvp,不发条微博装一装?” 连昼的唇角已经压不下来了,但还是硬生生控制住了语气,尽量云淡风轻地叹气:“不了,就四杀而已,没必要太高调。” “低调不了。”季明礼低眸看着手机,“赛事速报已经发了。” 一般来说,在自家战队比赛的过程中,俱乐部的官方账号会实时发布赛事情况。比如今天这两把比赛结束,IR官博当下就把两场赛事数据和MVP海报发出来了。 连昼点开IR官博主页,第一眼就看得头皮发麻。 这次娱乐赛没有特意拍定妆海报,官博运营人员估计也没想太多,找来了他们最近一次拍摄的定妆照,也就是奚城季后赛前拍摄的主题为“瑰丽国风”的那一次。 今天第一把MVP是用雨女carry全场的司偕,第二把则是拿到四杀的她。 海报上,司偕向右侧身,满天银杏叶下一身红衣抱剑回望; 另一边,连昼身穿红领白袍,站在金黄银杏树边,双手交叠身前,眼神怅然地望向左方。 这两张背景完全融合的照片一左一右并排摆在一起,别说粉丝了,连昼自己多看一秒都移不开眼。 她手指重如千钧地划到下面。 果然,平时全是痛骂教练愚蠢选手菜比的评论区早已被一大堆花里胡哨的emoji淹没。 【兔兔今天吃汉堡了吗:How pay的一对新人[爱心][爱心]请问贵赛事方是转行拍古风婚纱照了吗[囍][囍]】 【金山悟:这是什么乱世剑客和亡国公主,惊鸿一瞥擦肩而过抱憾终生[大哭][大哭]我脑内已经一百万字了谁来做饭[跪][跪]】 【特莱神金:我请问你们IR电子竞技俱乐部官博皮下是什么成分[微笑][微笑]不想干了可以滚[微笑][微笑]】 【雨女跑快快:谁懂……我嗑的藕断司连终于见光了[大哭][大哭]懂不懂替身上位的含金量啊】 【誓死守护少爷-回复-雨女跑快快:上次嗑爷没蝶的也是你吧[恶心]吃点好的,饿死鬼】 【追风者:看懂比赛的都知道这对下路组有多好吃[流口水][流口水]她超帅他超爱,绝配顶配天仙配[爱心][爱心]】 …… 连昼越往下看,心里越是千丝万缕绕来绕去。 明明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小橘撕心裂肺的“别秀了!”,点在屏幕上的指尖却不自觉地微微蜷缩,一丝隐匿不住的雀跃不合时宜地冒出头来,让她连一句装模做样的“不合适吧”都说不出口。 她定了定神:“怎么用这两张海——” 话音戛然而止。 手指不经意间划过屏幕,刷出评论区几条最新评论: 【晚恋:少爷觉得很赞[爱心]他超爱[爱心]】 【莫德感情之月:营业罢了,不会有人当真吧】 【暮归山林:点赞即官宣,官宣即结婚,送入洞房大do特do[囍][烟花]】 …… 来不及细看这些法外狂言,连昼眉头一跳,转头问:“你点赞了?” 司偕刚把手机随手丢开,向后靠倒椅背,线条流畅的脸仰起来,视线随意落在天花板某一点,语气淡定得不行。 “点赞也不行?” “小橘刚刚才说别秀——”连昼卡了一下,换了条金科玉律,“小橘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赞你就非点不可?” 司偕眼睫微颤,缓缓垂下来,与她的视线相对。 “嗯,非点不可。” 连昼:“……” “被动不如主动。” 司偕把目光收回去,唇边轻飘飘一句,“先手开团才有优势。” 连昼一愣。 怎么办,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她动摇起来。 动摇的同时还进行了一个深度反思: 难怪和司偕的下路组合打得这么顺,可能自己本质上就跟他是同一个路子的激进派选手? 与其一直畏首畏尾,被那个影子都看不见的威胁者牵着走,不如主动一点,至少先想办法把人引出来、把主动权抢到自己手中…… 就在她快要把自己彻底说服的时候—— 日渐熟悉的尼克的手机铃声催命一样响起来,小橘的声音再次震耳欲聋。 “司!偕!别!秀!了!有没有人管管他啊!小姐姐你说句话啊!” 尼克伸长手臂把手机从耳边拉远,眼睛茫然无助地看看司偕,又看看连昼。 不仅没想管司偕,甚至还在脑内计划跟他一起肉身开团的连昼:“……” 她眨巴眨巴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尼克求助无果,弱弱地回禀小橘:“你知道的,没有人能管他。” 小橘怒吼:“季明礼呢!让季明礼制裁他!!” 在座各位整齐划一地看向季明礼。 季明礼懒散地靠在电竞椅里,没在看电脑屏幕也没在刷手机,或者说什么都没在看,眼神空荡荡地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是感受到众人的注视,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无波无澜,心不在焉地开口指挥。 “你们也去官博点赞评论,叫上Dzz,所有人都点一下。” 如果所有人都去赞评,那么司偕点的那个赞看起来就平平无奇无需解读了。 尼克眼睛一亮:“季明礼,我们队没有你可怎么办啊!” 季明礼淡淡地一勾唇角:“风光大办。” 尼克一边“呸呸呸不吉利”一边听从指挥,火速去联系Dzz点赞官博。 正在现场的一号工具人小渊自觉登录微博大号,去那条赛事速报下面人机感满满地留下一条“[点赞]”,立即就被顶上热评,免强压住了下面一大片囍字emoji。 二号工具人Ash一边执行命令一边提出质疑:“让我们赞,季明礼你自己怎么不赞啊?啊啊啊?你怎么不去点赞?” 季明礼顿了两秒:“因为我不想,别吵。” 听见上野和在场工作人员相继报告“已完成”的声音,司偕面无表情地抬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微博,面无表情地再次扔开。 连昼盯着评论区,有些犹豫:“我要不要也点赞评论一下?” 季明礼:“别回复,别出现。” 好吧,听从保守派意见。 连昼手指左滑退出IR官博主页,刚要按掉屏幕,忽然看见私信列表里跳出一条图片消息。 消息来源是一个非常眼熟的微博用户。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用户似乎在评论区混战里维护过她。 她想了想,点进了陌生人私信。 【心碎小苦瓜:老婆你在IR基地吗,你被司偕的极端毒唯盯上啦】 【心碎小苦瓜:[截图]我也是无意中发现这个账号的,老婆你可以悄悄去看一眼】 【心碎小苦瓜:[图片][图片][图片]她好像一直跟着你们,老婆你好危险,要小心啊啊啊啊】 连昼心里一紧,赶紧点开小苦瓜发过来的截图。 截图中的账号没有头像,用户名是一堆乱码,只填了个性别,也没开什么会员权益。发布的动态寥寥几条,都是一些模糊的照片,其中就包括前几天IR官博收到的房间门牌照。 连昼立刻搜索这个乱码小号,点进主页。 第一眼就看到了她2分钟前刚发布的动态—— 两张划满血红叉号的黑白照片,触目惊心。 第37章 蝴蝶坠子 勇敢的人先撞见别人洗澡。…… 也不是没听说过饭圈毒唯会用P遗照之类的极端手段泄愤。 可是—— 如果她作为司偕毒唯粉的话, 会极端到连司偕本人的照片都划满红叉吗? 连昼瞥了一眼司偕,不动声色地把手机屏幕向自己这边挡过来。 屏幕上两张黑白图片一左一右,她自己的那张似乎是某次花絮采访时的直播截图, 血红划痕遍布全身, 连脸都看不太清楚。 旁边司偕的照片看起来竟然比她的还要严重一点。 不知道那是哪一次比赛登场的截图, 司偕身上穿着一件眼生的白色队服, 头发是乖乖巧巧的黑色顺毛,划痕下隐隐露出的半边脸轮廓还不像现在这样立体分明,带着些许白嫩的婴儿肥, 配上一冷酷淡漠的冰山表情, 有种小孩硬装大人的青涩质感。 只是这种难得的质感被破坏得所剩无几。血红色叉号层层叠叠铺满画面, 一笔一划恨不得把整张图片戳破似的, 恶狠狠的力道简直要隔着屏幕透出来。 连昼越看越觉得红色刺眼,默默地关掉这条博文, 返回到乱码小号的主页。 微博主页里一共也就五条动态,第一条是去年夏季季后赛左右的时间点, 她转发了OG赛事官博发布的“新生代最强新秀Serein选手斩获Fmvp”公告, 附带一个[微笑]表情的emoji。 之后隔了有大半年, 时间推进到今年六月底轰动竞圈的那次口误采访,乱码小号截图了热搜榜上的“少爷类蝶”话题,同样配以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emoji。 接下来, 动态发布的频率逐渐提高,从夏季季后赛司偕的Fmvp, 到基地门口的偷拍和酒店门牌照片, 再到刚才发布的两张黑白照,文案全始终如一地地配上[微笑]emoji。 众所周知,[微笑]emoji是一个越平静越简洁就越危险的符号。 连昼隐隐觉得不安, 点开乱码号的资料,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却实在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昼昼老师——” 身旁的尼克提高音量,喊了两遍,“昼昼老师,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连昼回过神来,手指用力,按灭了屏光。 “没什么,有什么事吗尼克哥?” 尼克招呼大家动身:“走走走,出去吃大餐啊,庆祝今天比赛顺利晋级,冲击决赛!” “尼克哥,等等。” 刚看完那个乱码号的主页,连昼现在格外谨慎,“也不知道上次那人还在不在蹲点,要不然我们还是尽量别露面了吧,免得给小橘添麻烦。” 尼克迟疑地摸摸自己锃亮的脑门:“也对……好吧,那我去联系饭店点餐,等会儿在基地里聚聚算了。” 众人没有异议,在休息室里将就着聚了顿餐。 好在聚餐形式虽然简陋,但尼克在菜品上狠狠做了补偿,大家高高兴兴吃饱喝足,纷纷起身回宿舍去休整。 踏进电梯时,连昼恍惚地问:“今晚还训练吗?” “今晚休息,明天训练,后天下午半决赛和决赛。” 季明礼按下楼层,“说了三遍,你听不见?” 连昼:“哦,好,我只是考考你。” 季明礼反问:“那我请教一下,明天几点集合?” 连昼:“……” “十二点半。”季明礼眼神凉飕飕,“你整晚神不守舍的在想什么?” 在想那个乱码账号。 连昼的嘴唇动了动,又闭上,什么都没说。 毕竟那个账号她也只是看了几眼,一切都不确定的情况下还是不能兴师动众,以免找错方向,反而打草惊蛇。 可是怎样确定乱码账号是不是基地外蹲点的那个人呢? 怎么才能找到她?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她真的就只是一个极端毒唯粉,就只是看不惯自己接近司偕吗? 满脸愁容地回到房间,连昼包都没空放下,立刻打开微博钻研那个乱码账号。 她账号的定位定在一个没听说过的国外城市,一看就是刻意设置的虚拟位置,最近参与过的话题只有【Serein】,点赞和评论都被谨慎地隐藏起来了,总而言之,空空如也。 连昼有点烦躁地抓抓自己头发,还不死心,手指右划到唯一留有痕迹的相册页面。 这一划,冷不丁地划出了新发现。 她的头像相册不是空的。 在这个默认的空白人像之前,她曾经用过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做头像。 照片中的光线很暗,模糊到极点,应该是她自己拍摄的,完全符合她一贯潦草的拍摄技术。 连昼立即把图片保存下来,在相册里拉满亮度,看了很久,终于看清了个大概。 那是一片蝴蝶形状的金属薄片,看得出来工艺非常简单,简单到像是从什么手链或者挂件上随意拆下来的小配饰。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薄片顶端有一个明显是加工上去的固定穿孔。 就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廉价配饰,有什么特意加工固定孔的价值?那个人为什么要把它拍下来?又为什么要用作头像? 连昼盯着这个历史头像,盯得头脑一团乱麻,愁眉苦脸地倒进沙发里,滚了两圈,突然坐起来—— 既然是专门用来盯梢司偕的乱码小号,那么它的头像大概率跟司偕有关! 她立马起身,开门,按电梯,到三楼,敲响304的房间门。 风风火火,一气呵成。 电梯里有个陌生的男工作人员出来,看见她时愣了一下,又折返回头去确认电梯楼层,接着才犹犹豫豫一步三回头地走过去。 连昼淡定地打开微信,找到置顶聊天框,拨通语音。 十几秒后,语音被接通,对面司偕的气息带着轻微的不稳,似乎还有点犹疑:“……又误触?” 该说不说他记性是真好,竟然还记着误触这回事。 连昼轻咳一声:“没有误触,就是找你。” 她听见不远处又传来电梯运行的声音,抓紧时间问,“你现在能开门吗?好像又有人要过来了。” 司偕呼吸一顿:“现在?” 叮地一声,那边的电梯门缓缓移开一条缝,里面吵吵嚷嚷众多人声飘了出来。 连昼紧急敲门:“对,就现在,快开。” 话音落下,电梯里的人影探了出来,与此同时,面前的房间门犹犹豫豫地打开。 连昼一脚踏进去,顺手就把门甩上:“好险!” 下一秒,她看清眼前人赤丨裸的上半身,目瞪口呆。 司偕看似镇定的表情透着掩饰不住的僵硬,眼神四处飘忽了一下,脸上很快浮出了一层粉色。 他大概又是洗澡洗到一半,来不及穿衣服出来,随便裹了件浴袍,从里到外浑身湿透,脸上、发丝上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的泡沫,整个人显得旖旎又凌乱。 连昼耳尖一热,延迟礼貌地背过身。 同时不太礼貌地问:“你就这么喜欢洗澡?” “……”司偕反击,“你就这么喜欢在我洗澡的时候过来?” 连昼一阵语塞。 半晌,才讪讪地说:“那你赶快去洗,我等你十分钟。” 司偕顿了两秒:“你先去客厅坐一下。” 连昼:“嗯嗯,好的,你进去。” 等到浴室里水声响起,她才转过身,慢慢挪进客厅。 路过上次那个拐角时,她留意了一下。 展示架还摆在原来的位置,只是上面大大小小的摆件都已经消失,大概从上次被撞见之后就谨慎地收起来了。 真是小人之心,难道还怕她入室偷窥吗。 连昼哼了一声,有些心虚地收回目光,规规矩矩坐进沙发里,打开微博继续研究那个乱码账号。 她刷新了一下页面,突然屏幕上变成一片空白—— 所有动态一瞬间全部被隐藏了。 随即,一条新动态跳了出来: 【djee4rfe8wijre:浏览量激增捏,是哪个臭贝贝找过来了?】 连昼手指一颤,差点给这条动态点了个赞。 “在看什么?” 正惊慌着,一道带着湿气的阴影轻轻晃过来,逆着光挡在身前。 “没什么,没什么。” 连昼嘴里连连否认,手上却忙得飞起,在微博界面里开会员升权益删记录一条龙,忙得头都抬不起来。 司偕眼神一凉,站在她面前,微微俯身。 连昼下意识地把手机屏幕扣向自己,抬起脸强烈谴责:“……别乱看!” 两人一立一坐,隔着半米四目相对。 明明距离不算很近,空气密度却静悄悄地升高起来。 司偕视线向下,扫过她紧紧扣住的微博界面,唇边不冷不热地哼出一句:“你的秘密也不少。” “……” 此情此景下,连昼无力反驳,干巴巴地转移话题,“我找你有正事。” 司偕没有动,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与她对视。 他的头发还没擦干,细密剔透的小水珠从鬓发梢垂落,沿着皮肤肌理缓缓淌下,淌过秘密长长的睫毛。 他眨了眨眼,一点水渍洇开在眼睫上,看起来像一滴楚楚可怜的眼泪。 连昼移开了眼,着重强调:“我真的是来找你说正事的。” 司偕:“我没说你不是。” “……”连昼一把抓过他手上蓬松柔软的白毛巾,把眼前整张脸严严实实蒙上,“先擦头发。” 司偕被推得一晃,顺势侧过身,倒进沙发里靠着,胡乱擦了几下头脸。 “你说,什么正事。” 连昼从相册里翻出那张蝴蝶形状的金属配饰图片,举到他眼前:“这个你见过吗?” 擦头发的动作蓦然停住,司偕眉头蹙起,眼神清晰可见地锋利起来。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喉咙里钝钝地碾出一个问句。 “你在哪里看到的?” 连昼被他异常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暗暗地把手机往回缩,却被司偕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拉回到他眼前。 “你捡到的?” “没有没有,没捡到。”连昼赶紧摇头,试探性地问,“这不会是你的吧?” 司偕依然没有回答,只说:“我知道了。” 顿了顿,非常突兀地送客,“我先送你回房间,这几天进出之前先给我……给季明礼发消息,不要单独行动。” 这下连昼听出了事态的严重性。 “怎么了,为什么叫季明礼?你呢,你要做什么?” 司偕抿着唇,避而不答:“图发给我,我来处理。” 又来。最烦含糊其辞的谜语人了。 连昼猛地使劲把手撤回来:“不发,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发。” 没想到司偕反应更快,手上一用力,牢牢钳制住了她的手腕,顺着惯性向后一扯。 连昼没有防备,一拉一扯间整个人被拎起来,猝不及防扑向正对面的司偕。 砰地一声,两人齐齐砸进沙发里。 司偕被她压在身下,吃痛地倒吸一口气。 连昼赶紧从他脖颈里抬起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 话音未落,她盯着眼前白皙精致的锁骨,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你的项链呢?” 司偕单手撑起身体,微微低头,看见她趴在自己身上,一双眼睛黏在自己领口四处乱瞄。 “……刚刚摘了。”他说。 还好先见之明地摘了。 连昼自觉地一尬:“为什么摘掉,防我啊?” 司偕:“你说呢。” 被无端或者说没那么无端地揣测,连昼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忿忿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嘴里念念有词给自己找补: “至于这样防我吗,我也没那么想看,不就是一条项链……项链?!” 她脑中灵光一闪,猛地坐起身,举起自己手机看了好几眼。 “这是不是……你没找到的那个坠子?” 司偕眼神闪烁,嘴唇抿着不肯开口。 不开口就是默认了。 连昼捧着这张图贴近细看,眼睛一瞬不眨,脑内已经掀起风暴。 传闻中神神秘秘稀世珍宝的“司偕随身多年的luckycharm”,怎么会是这样一个随处可见的金属配饰啊? 如果非要从它身上挖掘什么特别之处—— 难道是蝴蝶的形状? 蝴蝶?蝴蝶——Morpho? 连昼的表情一阵空白,继而难以控制地僵硬起来。 她恍恍惚惚地想起,那次“少爷类蝶”舆论大战中,有人提起——司偕曾经的微信头像就是蝴蝶。 还有去年夏季赛琪文做的那次Fmvp专访,司偕说有人给了他坚持打职业的力量——如果是Moroho的话,简直合理到不能更合理…… 还有!她两次问司偕“为什么选择流星剑刃”,得到的回到都是“听说流星剑刃比较帅”。 OG竞竞世界里最有资格说“流星剑刃比较帅”的是谁? 当然是拥有流星剑刃冠军皮肤的Morpho啊! 考古论今、旁征博引之下,这个格外斗胆的猜想似乎变得越发实锤了。 连昼越想就越笃定,越笃定,脸上的表情就越精彩。 她声音出口发着抖:“你是不是……Morpho?” 司偕还半撑着身体等她下去,听到这个名字,神情冷下来。 “什么Morpho?” 连昼艰难地措辞:“之前花絮采访那次,你不是说你很欣赏他吗……” “花絮采访那次?” 司偕眉头一跳,“你还敢提。” 要不是为了配合她的工作,怎么可能自投罗网。 连昼见他似乎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心一横牙一咬,勇敢发问:“我是说,你这个坠子,是不是跟Morpho有关啊?” 司偕有一瞬间的茫然,微微歪了一下头,脸上难得出现了明显的云里雾里的表情。 过了两秒,他终于反应过来。 “……应该算有关。” 连昼眼睛瞪成近乎于标准的圆形。 司偕无语地说:“但不是你想的那种。” 那是哪种啊? 连昼一骨碌爬起来,双膝跪在沙发上,追着他的眼神纠缠不休:“那你说啊,你不说我就不告诉你在哪看见这张照片的。” 司偕:“……” 他嘴唇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得出来,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一只手环住连昼的背,一只手从她膝盖后面绕过去,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 连昼满脑子都是蝴蝶项链,半秒也来不及计较这个本该充满暧昧的姿势,双手顺势勾住司偕的脖颈晃了晃:“你不要照片了?不想知道了?” “不用了,我猜得到。” 司偕无情婉拒了她的威胁,径直穿过客厅走到门边,把她的腿放下去,换了个姿势,单手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探出去按门把手。 连昼刚想挣扎,忽然隐隐约约听见外面密码锁的声音。 “等一下——你听见没?” 司偕的动作停了下来。 连昼的心跳频率一瞬间加速—— 门外的按键音已经按到最后一位,“开锁成功”的女声响起,门轴立即转动,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挡。 电光火石之间,司偕像应激反应似的,猛地抱起连昼转过身,背对房门,把她紧紧挡进了自己怀里。 一时间,空气陷入了剑拔弩张的静谧。 然而,过了很久——无事发生。 连昼慢慢地从司偕肩膀下探出头,小心翼翼望向房间门口。 房门外,季明礼静静地看着他们。 许久之后,他开口问:“你们以为是谁?” 连昼:“……以为是那个恐怖分子。” 她戳戳司偕的肩膀,“你的密码还是泄露了。” 司偕脸色苍白,似乎还心有余悸,顿了好久才回头,眼神迟缓地从密码锁转到季明礼脸上。 季明礼漠然地耸了耸肩:“敲门没应,就猜了一下。” 说到这里,他唇角勾起一个不足以称之为笑的弧度,“挺好猜的,她应该也能猜到。” 第38章 三方会谈 听不懂他们IR双C的加密通…… 谁能猜到? 连昼在他们的对话之中探头探脑:“有多好猜, 我能猜到吗?” 她对自己刚才石破天惊的猜想贼心不死,自顾自伸手在密码锁上按了一通——“解锁失败”。 “也不是Morpho的生日啊。” “你,”季明礼卡了一下, “算了, 你猜不到。” 似乎怕他们绕着密码的话题继续聊下去, 司偕回身, 拦在连昼开口之前:“你也找我?” 季明礼的眼神一转,看向连昼:“小何说有女生敲你房间门,我怕出事。” 司偕顿了顿, 简短地解释:“没事, 是她。” 季明礼说:“是她的话, 更有事。” 这话听起来就不是很友好了。 连昼怒视:“你什么意思!” 季明礼手指在房间门上轻叩一下:“进去说。” 连昼自觉地向房间里让了让, 没想到司偕动也不动,定在门口。 季明礼偏头, 眼神明明白白地问出“怎么了”。 司偕说:“你先送她回房间。” 又来了。 连昼无语得想翻白眼。 到底有什么秘辛是事态严重到这个地步都不能让她知道的? 既然如此,那就破罐子破摔吧。 她把手机一举, 直接把蝴蝶坠子的照片亮到季明礼眼前:“你知道这个坠子吧, 能跟我讲讲吗?” 季明礼被她突如其来的奇袭吓到, 脸下意识向后仰了几寸,没能第一时间看清图片,等到视野重新聚焦时, 眼前的手机屏幕已经被司偕的手掌牢牢遮住。 “跟这个没关系。”司偕把手机按回来,淡淡地说, “我知道是谁了。” 季明礼顿了一会儿, 点头:“那我可能也知道了。” 只有连昼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把你们两个打包送去给高考卷命题,谜语人。” “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 季明礼自行推门而入,毫无预兆地朝司偕伸出手, 把他本就宽松的家居T恤领口扯开,露出锁骨下方一片白到晃眼的皮肤。 “这里你没看过吗?” “……”连昼立马澄清,“我怎么会看过!” 哪怕是刚才他洗澡洗到一半衣衫不整地出来,她都是自觉开启视野屏蔽的! “是吗,没看过。”季明礼顿了顿,勾起唇角,“那现在可以看一下。” 连昼犹犹豫豫地看向司偕。 司偕绷着脸,没有反抗。 顺着他的脖颈看下去,领口向里,锁骨向下,今天没有戴那条项链。 却有一条像项链一样,蔓延而下的,细细长长的疤痕。 疤痕刻上去的时间应该不短了,表面看起来肌理平整,颜色褪成很浅很浅的淡白色,静静躺在司偕本就偏白的皮肤上,隐藏得极其完美。 连昼看了一会儿,心跳变得沉重起来。 她眨了眨眼,问:“是不是小橘说的那件事,年初有极端粉丝半夜带着水果刀敲你房门?” 司偕没开口,季明礼替他回答了:“嗯,凌晨两点,他一开门就被划了一刀。” 难怪刚才房间门被打开时,他会有那么应激的反应。 连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疤痕,继续盘问:“当时有多严重?” 司偕手指一曲,拢了拢领口,把伤疤掩回单薄的衣料之下。 “没事,不深。” “差几分就扎进心脏了,还没事呢。” 连昼也没心情再看,深吸一口气,“你们怀疑这次还是她,对吧。” 按照小橘的说法,就是在那次夜袭事件之后,司偕的项链坠子怎么都没能找到。 那么现在,乱码账号里的蝴蝶坠子照片刚刚好就印证了——非常有可能还是那个极端私生粉。 季明礼说:“但她现在还什么都没做。” “对,所以我们现在也什么都不能做。” 连昼大脑疯狂运转,猛地想起微博的事,心虚地捏起了指尖,“等等,对不起……我好像打草惊蛇了。” 季明礼:“嗯?” 连昼老老实实把乱码账号的重大发现转述出来,末了态度诚恳地自我检讨:“主要是当时还不太确定,所以就没跟你们说……我错了,应该立刻就跟你们商量的!” 听完犯案全过程,季明礼难得地没有对她发表锐评,而是抓住了另一个细节:“你是说你觉得,跟你相比,她好像更恨司偕?” 他这么一问,连昼也模模糊糊地抓住了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不管是司偕出道时拿下的“最强新秀”,还是两年夏季季后赛的Fmvp,她转发微博时[微笑]emoji的含义都并不明确。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看不惯女生接近司偕的私生粉—— 或者说,有没有可能,她本来就不是司偕的粉丝呢? 就像小橘说的,哪有真粉丝会在半夜拿着水果刀敲选手的房间门啊! 三个人面面相觑,脸上表情各有各的阴晴。 连昼先开口:“那她到底是为什么盯着司偕?” 季明礼的视线转向司偕:“你觉得呢,有没有头绪。” 司偕沉默了两秒,说:“大概有。” “我猜的可能跟你一样。”季明礼颔首。 连昼:“什么,什么,带带我啊。” 队友之间真的可以加密通话到这种程度吗,怎么只有她云里雾里毫无头绪! 季明礼瞥过来一眼:“还是不带你比较好。” 司偕:“嗯。” 两人一唱一和地敷衍了一下连昼,又续上了他们的加密对话。 “那就更不能打草惊蛇。” “可以惊。”司偕说,“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这两句连昼听懂了。 “你想把她引出来?” 季明礼沉思片刻,依然坚持保守意见:“不行,太冒险了。” 司偕看了一眼连昼:“一直等着,才是冒险。” 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这是少爷一贯的激进作风。 连昼理解并且赞同,甚至隐隐还有点期待。 然而接下来两天,一切都进行得按部就班,平常得好像当晚的三方会谈没有发生过。 那个乱码小号没有再发任何动态,司偕也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连昼的心一直不高不低地地悬着,总觉得他们之中必有一方憋了个大招。 她调试好键鼠,悄悄扭脸看司偕。 司偕正好起身,去尼克那里拿了杯饮品,放到左手边:“桂花拿铁。” “谢谢。” 连昼发着愣,接过杯子,神游天外地抿了一口,“好喝,这是什么。” 司偕斜了她一眼,懒得回答。 正在测试耳机的季明礼转头问大秦教练:“能换替补吗,我不想跟没睡醒的AD打比赛。” 大秦教练:“来不及了!凑合凑合打吧!” 十分钟后,“莲花杯”半决赛凑合凑合开打了。 对手是奚城WT,WT队里又有老熟人。 下路刚碰面,琪文穿着一身粉粉绿绿花里胡哨的炫彩皮肤从草丛蹦出来: 【(神谷)毒谷精灵:yooooo,这不是IR战队一战成名的四杀AD吗?】 连昼偷偷摸摸扣字。 【(神谷)火焰之矛:是我是我,运气好而已】 【(神谷)火焰之矛:不就是个四杀吗,不足挂齿】 【(神谷)毒谷精灵:你再装】 连昼美滋滋地一笑,神智终于清醒了一点,下一秒就狂性大发地冲向对方AD,一套技能趁其不备,压掉山神大半管血。 司偕张了张嘴:“……” “怎么了?” 连昼耍完威风,连逃带蹿地奔回司偕身后躲着,“好险,好刺激。” 司偕走位吃下毒谷精灵追过来的魔法球,反手给连昼套了个回复盾:“没什么……你慢点。” 根本慢不下来。 也许是习惯了司偕万无一失的兜底能力, 习惯了动不动就听见季明礼带兵上了对方高地, 连昼只觉得,怎么比赛如此轻松,打打杀杀地就赢了。 半决赛结束后中场休息,微信立马弹出好几条消息。 【琪文:米娅说得没错】 【琪文:你残暴得像是IR亲生的】 【琪文:让Serein给你当狗,算你厉害】 【连昼:是人家自愿的捏[乖巧.jpg]】 【连昼:琪文姐,羡慕你可以早点休息,不像我,还要继续跟KG打决赛[哭哭.jpg]】 【琪文:[炸弹][炸弹]你还是我那怂得可爱的小徒弟吗】 【琪文:Monsoon怎么把你惯成这样了】 连昼手指无言地一抖。 嗯,唯二的姐至今还没跟上版本,嗑CP都嗑不上热乎的。 她没来得及回复,身后大秦教练紧急召开决赛动员大会,从B篇阵容到运营战术到资源争夺讲得声嘶力竭,激昂程度完全不亚于打全球巅峰赛。 连昼被鼓动得热血沸腾,bp环节就开始目中无人:“流星剑刃!小渊,帮我锁下流星剑刃!” 司偕闻声一顿,微微偏头,看了看她,什么都没说。 Bp很快结束,对局正式开始。 连昼操控着流星剑刃奔到下路塔前,对面辅助Mist果然见面就是一句骚话。 【(神谷)扶桑雪女:小昼昼,你的流星剑刃还爱他[亲亲]】 【(神谷)扶桑雪女:身边那个他有没有让你想起许久不见的他[哭哭]】 连昼手一抖,飞快地往右扫了一眼,不敢说话,格外努力地打对线。 【(神谷)扶桑雪女:你流星剑刃的手法有几分他的影子[可怜]】 【(神谷)扶桑雪女:是不是跟他学的[媚眼]】 连昼瑟瑟发抖地屏蔽了Mist。 耳机里司偕淡淡地开口:“他明知顾问。看得出来。” 连昼:“……看得出来什么?” “手法,跟Morpho学的。” 连昼闭上了嘴。 “没关系。”司偕的语气很平静,“来这里,杀辅助。” 连昼半个音节也不敢冒,司偕指哪里她就打哪里,一个技能砸向扶桑雪女,被Mist灵性走位侧身一扭扭了出去,反倒是他旁边的解说AD自己走位失误,送上一个人头。 ……也行吧。 连昼抓住机会,强行缓和气氛:“我们配合好完美,对吧!” 司偕波澜不惊地:“嗯。” 下路对线在他的波澜不惊里屡屡告捷,与此同时,中路不知道第多少次传来击杀提示。 Ash切了一下中路,表示看不下去:“季明礼好冷血!你想毁了一个新人小中单的职业生涯啊!少杀几次吧!” 连昼也把视野移到中路,正好看见对面那个第一次出场的小中单PDF正被季明礼压得兵都吃不了。 赛前大概听说过,KG转会期重组,原中单离队出走,临时从二队调了个新人中单上来打解说杯,也就是说,这把娱乐赛算是他的职业首秀。 “太冷血了,季明礼你击碎了一个少年的职业梦想。” “不会碎。”季明礼的手速半点都没放缓,“他很有韧性,还不错。” “真的假的,我以为在你眼里其他中单都是废物!”Ash接茬,“那你轻点打,给少年的首秀留个面子!” “不行。”话音落下的那一秒,中路又产生一个击杀。 季明礼面无表情地踩过小中单尸体,连点中路两座塔,把兵线带上高地,“胜者队采访的时候我再给他留面子。” Ash痛心谴责:“全赛区最冷血的分奴!” 冷血分奴铁面无情,压着楚楚可怜的新人中单一路打穿,最后三线齐聚敌方高地时,他才慈眉善目地给小中单弹了一个[加油]的表情。 兵荒马乱之中,连昼正跟对面解说AD泉水前单挑,一边疯□□作一边喊:“先别点先别点!等我们单挑完!” 司偕:“嗯,等你。” 铁血分奴季明礼:“不等。” 顿了顿,大发善心,“给你五秒。” “不用五秒!”连昼眼睛盯紧界面,手指点得飞快,用力按下最后的大招,“只要三秒!” 话音一落,对方AD被击杀的提示跳出。 季明礼哂笑一声,继续操作起来,带着兵线去点敌方水晶最后一层。 连昼兴奋得如同范进中举:“我单杀了!我要夺冠了!我居然要夺冠了!” 耳机里传来司偕的声音:“别动。” 屏幕上,雨女衣袂飘飘地奔向流星剑刃,脚尖点地,纵身跃到空中,展纤手挥广袖,一朵雨云凝聚成形,继而化作千万光点疏疏密密地洒下,像漫天烟花雨一样笼住了流星剑刃。 “再庆祝一下。”司偕说,“我们的冠军。” 不知道怎么的,他的声音明明轻而淡,夹杂着耳机里各种各样的杂音,贴在耳边朦朦胧胧不太清晰,却莫名带来一种耳朵发烫的错觉。 连昼脸上有点热,轻咳一声,正要开口,却听见他又说。 “接下来胜者队采访,你别去。” 第39章 “第一AD” 这还是他们家知书达礼进…… 娱乐赛没那么隆重, 这次赛后采访只采用线上直播形式。 尼克过来商量了一下,最后同意季明礼的要求,让他和司偕的双C组合去隔壁会议室接受采访。 大秦教练看看连昼, 大大咧咧打抱不平:“这不是解说杯嘛, 怎么不让昼昼老师去啊?” 连昼扯了下唇角:“没关系, 让他们去吧。” 她知道司偕和季明礼肯定要展开什么引蛇出洞的计划了, 既然打定主意想不想让她参与,那她也不好去强行添乱。 尼克看连昼脸色阴晴不定,以为她是因为没去成采访而不高兴,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啊, 应该让昼昼老师去采访啊!那两个崽子怎么回事, 平时一到采访个个找理由不去, 今天怎么抢着去!” 连昼心里翻来覆去担心着隔壁两人的采访,嘴上心不在焉地闲聊:“你们平时是不是都很不喜欢接受采访?” 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错话, 尼克赶紧找补:“那都是因为打完比赛太累了,没精力采访……” 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 “不过我们接受昼昼老师采访从来都是很积极的!常规赛落幕战那次, 司偕可是主动去的!” “哪次?”连昼懵了一下, 思维一时间没转过来,“常规赛落幕战?” “就是,就是第一次, 上热搜那次嘛。” 尼克谨小慎微地措辞,“本来猜拳是季明礼输的, 不知道怎么的, 司偕突然说可以替他去,然后就遇到了你,也是天注定的缘分哈。” “……”连昼说不出话。 越来越多隐晦的细节从曲折经历里浮现出来, 她甚至都不会太惊讶了。 脑中只是快速地掠过一个念头。 少爷,你究竟还有多少小秘密是别人不知道的。 被这件事打了个岔,连昼从七上八下的心慌里抽离出来,拿起手机问:“尼克哥,他们采访直播在哪可以看?” 尼克答:“金鱼站,不过他们现在还在跟主持对本子,过会儿才开始呢。” 开始前这十几分钟闲着也是闲着,连昼顺手打开了微博。 这场决赛她自己打得轻轻松松没感觉有什么记忆点,谁知道外面的竞竞世界已经吵翻天了。 热搜榜上半壁江山都是今天“莲花杯”半决赛和决赛的相关话题,五花八门什么方向的都有。 有两个话题热度爬得最高,连昼毫不犹豫,率先戳进了那个【谁说少爷只会死装】。 话题页的热门博文是一张动图,不知道发布者是怎么从画质感人的直播里截到如此清晰的一个瞬间—— KG水晶爆炸的那一秒,兵戈之中烽火连天,而兵戈之后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雨女和流星剑刃相对而立,不管别人死活地沉浸在烟花雨一样的绮丽光点里。 发布者配文:“谁说少爷只会死装,少爷可太懂浪漫了!” 连昼控制住表情,满脸镇定地下拉界面。 往常一边倒辱骂垃圾主持的评论区如今变得百家争鸣起来。 【追风者:还有谁不知道他超爱[喇叭]还有谁不知道他超爱[喇叭]还有谁不知道他超爱[喇叭]】 【坨坨大吃特吃:我说Rapper唱情歌都比不上少爷放烟花浪漫,谁赞成谁反对】 【暮归山林-回复-坨坨大吃特吃:我赞成,我全身上下60万亿个细胞一致赞成[点赞][点赞]】 【誓死守护少爷-回复-坨坨大吃特吃:*************】 【莫德感情之月:营业罢了,不会有人当真吧】 【兔兔今天吃汉堡了吗-回复-莫德感情之月:研究表明人类会一直重复一些自己都不信的话来欺骗自己[爱心][爱心]】 【飞往蝶的山:你们少爷心甘情愿给梦女当替身咯,何尝不是一种般配呢[绿色爱心]】 【少爷和我-回复-飞往蝶的山:不如你和你家风一吹就会碎的蝴蝶标本般配[黑色爱心]】 【喜欢希希-回复-飞往蝶的山:谢谢,我都没想到还能这样嗑[爱心][爱心]】 …… 明知道一定会有人发泄恶意,但是看到“少爷给梦女当替身”这样的字眼时,还是觉得眼睛被狠狠刺了一下。 连昼有点后悔。不该点进这个评论区的。 她蜷了一下手指,无意义地划拉两下屏幕,左滑退出。 过了两秒,又点进来,把那张司偕放烟花的动图保存好,继而才头也不回地返回热搜榜界面。 吸取了教训,热搜榜上其他关于司偕的话题她一个也没再碰,随手点进了另一个热门话题——【KG战队重组】。 一些比较眼熟的电竞行业媒体人纷纷爆料,这次转会期KG俱乐部可能要有大动作。 首先是中单合约到期不续,已经出走; KG祖传的野辅二人光速续约,年轻上单还在合约期内不会变动; AD位则还在洽谈之中,据说双方给出的条件对接不上,还在互相拉扯。 今年夏季赛KG从粉丝赛吊车尾一路打到决赛,拿下夏季赛亚军和本赛区第二张全球巅峰赛门票,正是手感火热的时候,这个时候重组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任何一个战队要成型,都不可避免要经历磨合期这最艰难的一环。KG好不容易渡过了磨合期,现在却要在全球赛前夕换人,简直是匪夷所思。 更何况,KG要换的是双C位,现在赛区内哪有更好的中单和AD可以换啊? 连昼在脑内数据库里飞快扫描。 双C是队伍的核心,实力稍微强点的选手早就被抢走了,弱点的又打不起全球赛,KG还能从哪里挖人? 百思不得其解,她奔到评论区去吃瓜。 【今天KG买到好AD了吗:拉扯个球,这彩笔AD要滚早点滚】 【KG觉醒重铸荣光-回复-今天KG买到好AD了吗:最烦你们这种饭圈妹妹,说得简单,他滚了现在还能用谁?】 【特莱神金:现在这个新人中单也太菜了,跟Monsoon对线被一路打穿,不会真让他去打全球赛吧?】 【我的精神病一触即发:别太苛刻,新人中单跟Monsoon对线能还手就不错了】 【辣鸡KG毁我青春:双C游戏没有双C怎么玩啊,@KG电子竞技俱乐部实在不行就放野辅走吧】 【我们赛区完蛋啦:我们KG完蛋啦,中单开天窗AD在拉扯,能不能开游戏都是问题,去全球赛也是给隔壁赛区YT战队当儿子[跪]】 …… 每年转会期风云变幻,各大经纪公司和俱乐部的骚操作比比皆是,只是KG都进全球赛了,这个时候大刀阔斧搞重组,不知道管理层又在憋什么大招。 连昼吃了一圈瓜什么也没吃明白,兴致缺缺地关掉微博,下一秒,刚好看见金鱼站的后台推送消息。 隔壁会议室的赛后采访开始了。 尼克已经在旁边的大屏上打开了直播,季明礼和司偕神色如常地站在临时背景板前,跟官方主持连线对话。 开场先是寒暄,对这几天的赛程作了简单总结,接着询问赛事训练过程中发生的趣事。 都是中规中矩的问题,隔壁两人也答得中规中矩,一马平川毫无爆点。 直到最后,主持人cue了双人采访时最常见的一个问题。 “两位选手从出道开始就一直是并肩作战的双C搭档,想听听你们对彼此的评价如何呢?” 季明礼和司偕对视了一眼。 司偕先开口:“可以相信的队友。” “‘相信’这两个字的含金量可是非常高的。”主持人笑着接话,“那么Monsoon对Serein有什么样的评价呢?” 直播静了两秒,两秒过后,季明礼说:“他是CGL第一AD。” 弹幕:【?????】 连昼:? 季明礼你在说什么,司偕上身了? 尼克:“这还是季明礼吗,怎么这么狂?” 主持人的脑袋上也肉眼可见地飘出几个问号,懵了一下,尬笑着圆场:“果然队友眼里的彼此就是最强的哈!” 季明礼微微勾唇,淡定地把刚搭好的台阶拆个干净:“不止是我眼里,Serein一定会成为所有人眼里的第一AD。” 弹幕:【????????】 连昼:????? 尼克:“天杀的,这还是我们家知书达礼进退有度的季明礼吗?谁把他变成了狼人模样?!” 只有饱受季明礼摧残的大秦教练弱弱插嘴:“有没有可能,你们家季明礼本来就是狼人?” 尼克不能接受:“我就说他们今天怎么抢着去采访!有阴谋!他们想毁了小橘,毁了运营部!” 一句话醍醐灌顶,反倒点醒了连昼。 隔壁那两个人抢着去接受采访……难道就是为了这句话? 结合之前的三方会谈,这句话的目的只可能是—— 引蛇出洞。 一瞬间,连昼连呼吸都紧张起来。 她咬咬牙,打开微博,找到浏览记录里的乱码小号,点进主页。 就在页面跳转的那一秒。 如她预料,刷出了一条新动态。 【djee4rfe8wijre:第一AD[微笑]你们也配[微笑]】 配图正是隔壁正在进行的直播画面,依然P成黑白色,辅之以触目惊心的红色叉号。 不同的是,这次司偕身上只潦草地划了几道红痕,她连叉都来不及给司偕打似的——匆匆忙忙,怒不可遏,把所有血红笔墨转向了季明礼。 图上季明礼被打了层层叠叠数不清的叉号,一片划痕,面目全非。 连昼深吸一口气,关掉了这张图片。 短暂的愣神之后,头脑冷静下来,前因后果串联起来稍加思考,她终于对那天晚上没听明白的三方会谈有了眉目。 连昼明白了当时司偕和季明礼的语焉不详,也明白了他们不想让她再置身局中的原因。 这个无比憎恨司偕,连带着憎恨所有对司偕的赞誉的人,极有可能是Morpho的粉丝。 第40章 消失的太子 已相信,莫辜负。…… 【Serein 第一AD】的词条很快就出现在热搜榜上, 短短几分钟升势迅猛冲到中位。 采访切片一出,至少会爆发一场KG粉丝、IR粉丝、Morpho粉丝、季明礼粉丝和司偕粉丝的多方混战,不用想也知道话题页里必然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连昼没有进入案发现场, 默默扣下手机, 竖着耳朵听隔壁会议室的动静。 没过几分钟, 隔壁的采访直播结束了。 听见那边工作人员收拾设备的声音, 连昼立刻起身要过去。 尼克突然喊她:“昼昼老师,苏西刚才通知每个战队都要上交莲花杯素材,说不定要剪进年度纪录片, 你这两天先别走啊, 我们补拍点训练vlog。” 连昼随口抛下一句:“嗯嗯不走, 我将一步都不离开你们基地。” 尼克:“啊?” 隔壁工作人员陆续走完, 只剩下司偕和季明礼两人站在最里面,谁也没开口, 就只是静静地站着。 连昼迈过满地设备线,走到他们跟前晃晃手:“你们还待在这里想什么?” 季明礼眼睛仍然空空地盯着会议桌面, 漫不经心似的:“在想怎么应付你的问题。” “……”连昼哽了一下, “那想到了吗?” “没想到。”季明礼说, “要不然你别问了。” 连昼忍了忍,没能忍住:“不行,我要问,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季明礼看看身边的“第一AD”:“卖队友。” 连昼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一言不发的司偕。 也许是因为个子太高, 司偕平时总是微微向下垂着眼睫, 刘海长长地挡下一片阴影,让他沉默不语的时候显得格外易碎。 “最好还是别卖吧。”连昼说。 季明礼的眼神缓缓聚焦到连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舍得?” 连昼摸摸鼻子, 理直气壮:“很危险啊,她之前可是带着水果刀来的,谁知道这次会带什么!你们之后还要打全球巅峰赛,受伤怎么办?!” “没事。” 司偕终于开口,“我会小心的。” “小心”这两个字能有什么含金量,要是小心就行的话那人生根本就没有任何难题了。 连昼对他的保证毫无信任度。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身边的动静。 回训练室收拾好设备,司偕站起身。 连昼立马搁下Dzz 绕成乱麻的设备线,跟着一起弹起来:“你去哪?” “……”司偕一愣,顺从报备,“去拿瓶水。” “去哪里拿?要出去吗?” “……不出去,在基地里,很快就回来。” 连昼松了口气:“行,那你去吧。” 话刚出口马上又反悔,“不对,基地里也不行,你等两分钟,我收拾好跟你一起去。” 旁边守着的尼克听得目瞪口呆,用肩膀撞撞更旁边的大秦教练。 大秦教练一脸茫然:“怎么了?撞我干嘛?” “算了,你吃不了细糠。” 尼克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我自己吃。” 瞥见周围几道似有若无沉默又火热的视线,连昼面不改色地找补:“刚好我也渴了!我也要去拿水,不认识路,你带我一起吧。” 司偕叹了口气,似乎有点无奈,眉眼却微乎其微地弯了一下,浮出两分稍纵即敛的笑意。 他停下了动作,靠在电竞椅边,垂眼看着她。 “嗯,等你。” 拿水可以死缠烂打着一起去,但有些事情却很难如法炮制。 宿舍楼电梯停在三层,连昼眼巴巴地看着季明礼和司偕迈出去。 脚下甚至有些跃跃欲试:“你们晚上就待在基地吗?” 季明礼瞥来一眼:“你不会还想跟进房间吧。” “好吧,我不跟,那你们要跟我保持联——” 一句话没说完,被电梯门缓缓地隔开。 连昼回到自己房间,心神恍惚地把行李收拾了一下,没过几分钟,忍不住摸出手机偷窥那个乱码账号的主页。 没有新动态,目前还算风平浪静。 她打开微信,在置顶聊天框里按出一条消息。 【连昼:1】 隔了惴惴不安的几分钟,对面的消息跳出来。 【司偕:在洗澡】 【司偕:没出去】 【连昼:没出去也要小心】 【连昼:记得把门锁死,任何人敲门都别开】 【司偕:可能不行】 【连昼:为什么啊?】 【司偕:你来敲门】 【司偕:我会开】 点在键盘上的指尖一热,连昼好一会儿没能敲出回复。 谁说少爷只会死装。 少爷不装的时候简直让人难以招架。 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候,她可不能心猿意马想太多。 捏了捏手指,无情扣字。 【连昼:那我不来,不用你开门】 对面静悄悄,隔了好一会儿,发来一条语音。 点开就听到一阵显的淅淅沥沥的水声。 水声里,司偕那很有辨识度的又清又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过来: “在洗澡了,真不来?” …… 【连昼:我又不是一定要趁你洗澡去,之前都是巧合!】 恶狠狠地戳完这行字,她把手机一丢,倒进沙发里。 滚了两圈,又悄悄探出手把手机捞了回来。 点开语音,举到耳边重新听了一遍。 虽然此时危机四伏,但她还是可耻地心猿意马地想得有点多了。 就在她手指第三次不受控制地点开这条语音时,聊天框里突然跳出了一条新消息。 【司偕:你在房间别出来】 【连昼:怎么了?】 然而对面再也没有回音。 等到第十分钟,另一个对话框弹出消息。 【Monsoon:你留在房间不要动】 这下连昼彻底紧张起来,一下子坐起身,一个语音通话甩给司偕。 呼叫二十几秒,没有人接。 她的呼吸变得紧绷,摁断通话,换下一个对话框,打给季明礼。 依然没被接通。 这两个人同时消失,还留下这同一句叮嘱—— 她打开微博,直奔乱码账号。 乱码账号的主页五分钟前发布了一张环境昏暗的照片。 依稀可见一只细瘦的手,握着一把崭新的剪刀。剪刀刀尖锋利,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冷光,直直指向地上一团雪白的影子。 连昼放大图片仔细看了好几眼。 才看出来那团白色影子——是IR基地的太子。 太子睁着水汪汪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模糊的镜头,一脸好奇的样子,完全意识不到危险的处境。 连昼深呼吸,尽量保持气息平静。 她翻出尼克的号码拨过去,由于不清楚司偕和季明礼的去向,只能先含糊其辞地问:“尼克哥,太子现在在哪里啊,我怎么找不到。” 尼克哎了一声:“昼昼老师你问得不巧,太子不知道跑哪里鬼混呢,等一会儿哈,有人找去了。” “谁去找了?” “司偕和季明礼。”尼克念念叨叨,“也是怪了,平时太子消失两三天都不会有人发现,今天怎么一个个都急着找狗。” 这么听来,他们并没有把这件事透露给尼克,大概是怕基地里大家找狗打草惊蛇。 连昼也不敢跟尼克多说,只问:“他们去哪里找了?” “不知道啊,两个人神神秘秘的,要不我帮你打电话问问?” “不用了,不用了,我等着就好。” 顿了顿,补上一句,“尼克哥你看着手机啊,保持联系。” 尼克懵懵地:“啊,哦,好的好的。” 这一通电话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连昼更加焦虑,却又什么都不敢做,只能在手机上戳来戳去。 担心会添乱,她也不敢再打语音给那两人,只能反复点进乱码的微博反复刷新。 两分钟后,还真刷新出了一条新动态。 【djee4rfe8wijre:没人找的小狗,好可怜呐[微笑]】 配以一张新拍摄的照片。 从照片来看,她好像转移到了一个有路灯的地方,光线明亮很多。 太子被套了一个绳圈,绑在六角形装的路灯桩上。 跟刚才的好奇无辜不同,这张照片上太子的眼神满是惊恐。 隔着不到五厘米的距离,那把剪刀锋利的刀尖几乎就要刺进它的眼睛。 连昼心跳一顿,无比紧张地盯着照片。 接着下一秒,她的微博私信跳进两条平地炸雷的陌生人消息。 【djee4rfe8wijre:臭贝贝,这么能忍?】 【djee4rfe8wijre:给你五分钟,一个人到基地门口】 连昼的手指狠狠颤了一下,差点就按上了屏幕。 她马上掐住自己手心,压下剧烈的心跳,强行冷静下来,选择按兵不动,不给任何反应。 【djee4rfe8wijre:?】 【djee4rfe8wijre:[图片]】 连昼点开图片。 剪刀占据了大半幅画面,路灯把刀尖照得锋光流利,一道鲜红色的血痕从冷白刀刃上缓缓淌落,鲜艳醒目,令人心惊。 剪刀之下,是被绑住的太子,本来雪白的毛发变得斑斑驳驳,从颈到背到后腿,都是一团一团的血迹。 【djee4rfe8wijre:以为我不敢?还想继续看?】 连昼几乎是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一个敢用水果刀捅人的人,当然也敢对太子做更恐怖的事。 她飞快地回复:【我来】 【djee4rfe8wijre:一个人来】 一个人就一个人。 一个人又不代表不能告诉别人。 连昼拎起包,一边快步小跑出门,一边用最麻利的手速在司偕的聊天框里发送了位置共享,顺便嘱咐一句“别出声”。 不到五分钟,她就已经态度诚恳地冲到了基地门口。 大厅里有工作人员问:“昼昼老师去哪?” 连昼镇定地答:“我去找一下太子。” 只等了一小会儿,手上手机震动,新的微博私信送达。 【djee4rfe8wijre:出来之后左拐二百米】 连昼依言而行,几分钟后,到达了一个格外寂静的小路□□汇处,再往里就是一个弃用的地铁站。 她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没看到照片里那种六角形状的路灯,也没看到那个人的踪迹,估计还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 【djee4rfe8wijre:扔掉手机,右拐,地铁站后面小路】 【djee4rfe8wijre:现在立刻就把手机扔掉,我看得见】 还挺谨慎。 连昼看完消息,调整了一下表情,抬起头来,摆出一脸慌乱的茫然四处张望,脚下还做作地转了个身,确保自己夸张的表演能够吸引对方的注意。 与此同时,她悄悄从肩挎包背面的外插袋里摸出刚才路上拆下来的手机壳,装作手机握在手里。 神不知鬼不觉地,她甚至还来得及以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敏捷程度把真手机塞进了裙子隐形口袋。 完成这番环顾四周的表演之后,她看了看以假乱真的手机壳,犹犹豫豫举起来,一脸悲壮地扔到了旁边杂草林立的荒废草坪里。 右拐转入过地铁站风亭的视野死角时,连昼飞快地回头望了一眼。 少爷,已相信,莫辜负。 40-50 第41章 受伤 私生biss! 绕过废弃地铁站, 背后是一条隐蔽的小路。一路黑灯瞎火,只有路尽头的拐弯处矗着一座黯淡路灯。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连昼放轻脚步, 清了清嗓子, 试探问:“你在哪里?” 一道细细瘦瘦的女声从角落里飘出来。 “你还真来了。” 随即, 路灯的光晃了一晃, 被灯光拉长的影子从拐角里探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形比声音还要细瘦的女生,穿着一件空荡荡皱巴巴的吊带白裙子,黑色长发乱乱地披着, 肤色偏黄, 尖脸细眼, 咧开的嘴唇毫无血色。 她的肩膀赤1裸着, 露出一大片青黑色的纹身,线条复杂的蝴蝶翅膀从右边肩头开始延展, 一直蔓延到左心口上方。 原本极其浪漫的形状,崎岖地落在她瘦骨嶙峋的身躯上, 非但没有美感, 反而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 连昼心里猛地一跳, 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女生沉沉怪笑:“现在怕了?” 连昼不想跟这种私生姐扯废话,警惕地望向她身后:“太子呢?” “太子?”私生姐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捏着的绳圈,举起来示意, “你是说狗?放心,活着, 在里面。” “活着”, 这种说法怎么让人放心。 连昼皱眉:“我都已经来了,你现在可以把狗放了吧。” 私生姐说:“不着急,我还想跟你聊聊。” “你想聊什么?” “聊聊Morpho, 聊聊Serein啊。” 私生姐歪了一下头,“我就是好奇,你不是Morpho的粉丝吗,怎么会跟Serein越来越好呢?” 这是什么毫无逻辑的问题。 连昼问:“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有啊,喜欢Morppho的人怎么可能不讨厌Serein?” 她笑起来,“你不是对着他叫Morpho吗,连你也觉得他可以代替Morpho,对不对。” …… 要不怎么说私生粉不是正常人呢。 虽然很难理解她的脑回路,但此刻不是多费口舌的时候。 连昼没法她讲道理,只能顺着她的心意说点好听的。 “他怎么能代替Morpho,我从来不觉得他能跟Morpho比。” “不信你看我微博的关注列表,只有Morpho。哪怕跟Serein合作那么多次我都懒得关注他,我和你一样的,真正喜欢的始终只有Morpho。” 女生却嗤了一声:“你算什么。” 连昼:“……” 那你问我干什么。 “还有那么多乌合之众,现在说起顶尖AD张口闭口都是Serein、Serein,当初说Morpho退役就再也不看比赛的好像也是这些人吧?” 她恨恨地咬着牙,“嘴上说得好听,才不过两年就全都背叛了Morpho!” 姐,背叛是这样定义的吗。 连昼极度无语,但是跟疯子是讲不了道理的,她只能继续怀柔。 “不会的,大家认可的顶尖AD一直都只有Morpho啊,捧Serein就只是因为他有几分像Morpho而已,我敢保证,只要Morpho出现就没替身什么事了。” 没想到这番掏心挖肺的谄媚讨好换来了私生姐一个讥讽的笑。 “你可真是恶心啊,背叛Morpho还不够,现在又背叛Serein。” 连昼简直要头顶冒火星子。 恨不得问一句:姐,那你开口,你指谁我就背叛谁行不行? 她压下火气,好声好气地:“那你把我叫过来,到底想要怎么样呢?” “是这样的。”私生姐举起右手,一簇银光流过剪刀刀尖。 她慢条斯理地压了压剪刀,“我看够了你们追捧Serein的恶心样,不想再看了,你跟他比较熟,我想问问你……” “有没有办法让他从赛场上消失?” 刀刃寒光映着她蜡黄的脸颊、青黑的眼窝,映出一张让人毛骨悚然的扭曲面孔。 “就像我上次那样,你应该知道的吧。”她遗憾地说,“可惜那次我扎歪了,所以我就想,得找个他不会防备的人。” 果然,她还是冲着司偕去的。 连昼的手指捏紧,脸上强装出几分镇定:“你打算用一只狗来威胁我,那好歹让我看看它现在怎么样了吧。” 私生姐左手一拽,把长长的粗绳拉直,从拐角里带出一团跌跌撞撞的白色,连滚带拖地扯到她们中间。 太子趴在地上,前肢已经撑不起来,身上白一块红一块还在往地上淌着血,连眼皮都抬不动,只有嘴里还能发出一些有气无力的呜咽声。 连昼眉头一跳,再也控制不住怒气:“你把太子折磨成这个样子,还想跟我谈条件?” 她大步上前,想要把奄奄一息的太子抱起来。 对面私生姐却更快一步,用力拽回绳子,让她刚伸出的双手落了空。 接着不以为意地笑:“又没死,你早点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早点让你把它送回去养伤。” 答应个锤子,你不就是有把剪刀,我还能抢不过你这个瘦骨嶙峋的体虚鬼吗。 连昼怒气直冲头顶,二话不说,猛地扑向距离不过两三米的私生姐。 私生姐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呆在原地,愣了一瞬。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一瞬间,足够连昼一把抓住绳子,用尽全身力气往外一扯,成功地把绳圈从她手中拽了出去。 私生姐手腕被拽得生疼,终于反应过来。 她大概也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控制住连昼,所以目标依然锁定着太子,连跨两步高高地举起剪刀,眼看着又要扎进太子的毛发里。 连昼比她先动手,也已经冲到了太子边上,没空犹豫,直接展臂拦在太子上方。 随着袖子和血肉被划破的撕裂声,她的右臂一阵钻心的剧痛,剪刀刀尖深深地扎进去好几寸,深得刀尖拔出去的时候连带着把她的手臂都扯得偏移几分。 连昼的脸迅速失去血色,但这伤挨都挨了不能白挨,她忍着剧痛,伸手一揽,终于把太子捞进怀里救了回来。 一道一道的鲜血从怀里滴落而下,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太子的。 她眼前发黑地站起来,强撑着转身想跑,但就在转身过去的一刹那,后肩又是一阵刺痛。 私生姐左手牢牢钳住她的手臂,右手举着剪刀扎进她的肩膀,继而一边旋转刀尖,一边慢慢拔出去,阴沉的声音飘在她的耳边。 “你是想跟狗一起死?” 连昼痛得额头上全是冷汗,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心里倒是撕心裂肺:太子,你怎么没告诉我她战斗力这么强啊! 私生姐冷冷笑着,剪刀刀尖划过连昼的颈侧,一道浅浅的血痕立即刻上皮肤,血珠子点点滴滴渗出来。 她说:“我在想,如果让他们过来收尸,他们会过来吗?” 一阵一阵的剧痛麻痹了神经,连昼抱着狗的手臂越来越软,脚底下虚飘飘的,眼前都开始闪白。 但是辩手本能让她无法忍受自己吵架吵输,于是艰难地咬出几个字:“会的,还会一起给你收尸——” 话音还没落下,颈侧又是一股刺痛。 私生姐恶狠狠地扎着剪刀,面色一凛,望着正前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看来不用等了。” 连昼努力把糊了柔光似的视线聚焦起来,模模糊糊地,望见路尽头有两道熟悉的身影从浓浓夜雾里飞奔而来。 身后私生姐啧了一声:“我明明定位到北边了,他们怎么能找到这儿来——” 她手上使劲按了按剪刀,“你耍花样?” 看来私生姐之前还谨慎地调虎离山了,难怪联系不上他们。 连昼费力地扯了下唇角:“对啊,我跟狗要是一起死了你也得陪我们。” 私生姐也笑:“我都有点喜欢你了。” 两个人唇枪舌剑互相阴阳怪气的工夫,远处那两道身影着急地摸索过来,越靠越近,很快,他们发现了这个隐秘的巷口。 雾气升腾起来,把本就厚重的夜色压得更加浓稠。 与他们只剩不到十米的距离时,私生姐发出尖锐爆鸣:“停下!” 这一嗓子把意识恍惚的连昼吓清醒了,蓦地一收手臂,连带着把怀里的太子也给惊醒,呜呜咽咽地叫出了声。 对面两人听见动静,停下了脚步。 隔着浓郁的雾气,他们只看到对相叠而立的两个女生,看不太清具体的情况。 季明礼的声音明明带着喘息,听起来却仍然镇定:“连昼还活着吗?” “……”连昼虚弱地无语了一下,“你好,还活着,就是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司偕听起来就没那么镇定了,语气紧绷绷的,声音艰涩:“你想怎样?” 私生姐嗤笑:“你们没看过这种情节吗,还用问我?” 司偕说:“我过去换她,可以吗。” 不是,少爷,你还真看过这种情节啊。 连昼更无语了,但此时最无语的是她也不得不顺着这异常熟悉的情节说出一句异常熟悉的台词: “别过来,别听她的。” 私生姐怪声怪气:“你们还演上了。” 她用剪刀刀尖若即若离地划过连昼的脸颊:“你刚才不是说,他只是Morpho的替身,那让他来换你怎么了,你紧张什么?” 连昼:……姐,你扎人就扎人,别什么都往外说啊。 她紧急补救:“这跟Morpho没关系,你不要扯东扯西。” “怎么没关系,他要是知道你说只要Morpho回来就没他什么事了,还愿意换你吗?” 这句话一出,一时之间,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司偕开口:“换。” 他缓缓地向前迈了两步,走到视野稍微清晰些的地方,蓦然看清连昼满身的血迹和近在脸边的刀尖,呼吸瞬间停滞住了。 私生姐晃了晃刀尖,干涸的血迹暗沉沉地缀在上面:“你也看到了,确定要换吗?” 司偕脸色铁青,声音几乎裹着冰:“我已经过来了。” 过来什么过来,职业生涯真不要了啊。 连昼急得大叫:“不许过来!你以为你过来她就会放过我吗!” “要你多嘴。” 私生姐手一晃,刀尖划过连昼的脸颊,立刻拉出一道血迹。 连昼顾不上疼,立刻抓住论据,努力劝退司偕:“你看,就算你过来她还是会对我动手的!” 私生姐咬牙切齿地从后面伸出手,狠狠捂住连昼的嘴。 “现在我觉得,还是你更讨厌。” 她的手上不知道碰过什么,有一股很重的化学药剂的味道,熏得连昼一阵恶心。 与此同时,怀里的太子也不安分地乱动起来。 大概小狗鼻子比较敏感,受到的刺激比她还严重,太子挣扎得格外猛烈,一副惊恐过度的样子。 连昼艰难地抬起尚且完好的左手,托了托太子,试图安抚它。 没想到这一托之下,把太子托高到下巴边,它突然昂起伤痕累累的身体,借势一张嘴,尖利的牙齿死死咬上了私生姐的手腕! 私生姐没有防备,“嘶”地一声倒吸凉气,左手松开的同时,右手剪刀也扯开了半臂的距离。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连昼当然不会放过。 她拼上最后一点力气,一把攥住私生姐右手的剪刀,翻身按住了她的手腕。 另一边,由于她松开了手,太子无力可托,竟然借着牙齿死咬的劲牢牢挂住私生姐的手腕,片刻都没有松口。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隔着几米的司偕反应也迅速,逆着风声快步追上,一手接住站不稳的连昼,另一只手横空一挡,格开了私生姐再次扎过来的剪刀。 私生姐被推得踉跄几步,但手上的剪刀还是紧紧捏着,重新举了起来。 见局势逆转,她的理智彻底绷断,一刀扎进太子的身体,把它摔了出去。 更远处的季明礼及时追上来,抱起地上痛苦呜咽的太子,一个侧身躲过了私生姐毫无章法的攻势。 纠缠无益,他回头看司偕:“先带连昼走!” 话音落下,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嘹亮的警笛,接着,警铃四起,越来越近。 “还报警了?!” 私生姐气得眼睛发红,忽然发了疯一样怪笑起来,扔掉剪刀,拎出一个装满油状液体的玻璃瓶。 连昼被司偕侧抱在后方,看不太清那个瓶子,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些零碎的久远的画面,不自觉脱口而出:“浓硫酸!” “你还记得。” 私生姐怪笑着,毫不犹豫拧开瓶子,朝着司偕的方向冲过来,手臂用力一挥。 硫酸从瓶口迸发出来,扑向距离并不远的三个人。 季明礼位置比较偏,反应过来,立刻向旁边撤开; 正对着的司偕来不及后撤,只能把连昼埋进怀里,飞快地侧过身,躲过了大片挥洒的液体,只用后背接下了零星飞落的硫酸。 然而私生姐没给他们喘息的空间。 她找准司偕的视野盲区,从背后重新追上了他们。 硫酸虽然泼洒殆尽,但她手上还有装过硫酸的玻璃瓶子。 另一边季明礼堪堪避开浓硫酸,回过头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骇目惊心的画面—— 在司偕看不见的侧后方,私生姐高高地举起瓶子,五官用力到狰狞变形,正对着连昼的后脑,奋力砸了下去! “砰”地一声撞击,伴随着玻璃瓶破碎的声音,震开在厚重的湿雾气里。 连昼从司偕怀里抬起头,看见司偕的脸,失血过多的苍悴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加惨白。 她顺着面前不断滴落的鲜血抬起眼。 司偕的右手横在她头顶上方,几片玻瓶子碎片还残留在又是玻璃划痕又是硫酸灼痕的手臂上。 鲜血不断地渗出、流淌,整段手腕皮肉模糊,难以直视。 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滴下来。 他紧紧蹙着眉,气息促乱,语气却还和平时一样低低地,垂眼问她:“你没事吧。” 第42章 姐姐 有个姐姐哄了小偕一晚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连昼吃力地睁开了眼。 视线有点模糊,眼前白茫茫一片,好一会儿实现才慢慢聚焦, 望见头顶一片白色天花板。 在医院了。 人的大脑可能真的有什么自我保护机制, 现在回想起当时惨烈的战况, 已经记不清最后是怎样结束的了。 只记得匆匆赶到的警笛声混着私生姐刺耳的咒骂声, 连带着司偕急促虚弱的喘息声,一同湮没在浓重的夜雾里。 她稍微动了动——没动得起来。 可能是因为没力气,连呼吸都有千钧重似的, 被剪刀扎过的右臂和右肩缠满医疗器具, 脖子和脸上也贴着纱布和绷带, 不用照镜子也能想象到自己类木乃伊的惨状。 左手还有知觉, 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羽毛一样的东西柔柔地伏在手背上。 她费力地偏头往下看,没看见羽毛, 倒是看见手边趴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季明礼?” 声音出口,一片沙哑, 吓得她自己都是一愣。 季明礼很快抬起头。 他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脖子、额头和下巴上都有伤口贴, 脸色显得有点苍白,眼神雾蒙蒙的,肉眼可见的没休息好。 没说什么“你终于醒了”之类的废话, 他直接伸手从床头拿过一杯水,放在手心试了试, 随即插上吸管递到连昼唇边。 “温的, 刚好能喝。” 不止是温的,这杯水还冒着热气,大概是几分钟前刚换的。 连昼抿了几口水, 吞咽时嗓子干涩得简直像被刀割,缓了一会儿,艰难开口:“你是不是刚睡啊?” 季明礼没回答,把水杯放了回去,手掌在她额头上短暂地贴了一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废话,哪里都不舒服。 但看他一脸比自己还憔悴的样子,连昼嘴边的话拐了个弯。 “还好,能感觉到自己还在人间。” 季明礼的手掌从她额头上撤开,没有立即收回去,而是微微下移,在她脸颊的纱布上一拂而过:“疼不疼?” “你说疼不疼。”连昼皱眉,有气无力地问,“你那些伤怎么回事,浓硫酸?” 季明礼一怔,下意识抬手碰颈侧伤口。 “嗯,被溅到的,不是浓硫酸,她只弄到了稀硫酸。” “那还好。”连昼又问,“太子呢,还好吗?” “伤很重,还好及时救了回来,没有大问题。” 连昼松了口气。 “那个人呢?” “在警局,暂时没有消息。” “哦……”连昼收回了目光,虚虚地盯着天花板,没再问下去。 倒是季明礼主动开口:“我以为,你一开口就会问司偕。” 连昼频率极快地眨了眨眼睛,沉默几秒,如实回答。 “我不敢问。” 季明礼用一贯冷静的语气陈述:“放心,他也活着。” “……”连昼眼皮一动,斜睨过去,“季明礼,你好像那种没有人性的鸡翅人。” “可能我就是吧。”季明礼坐回床边,把她手边翘起的被边掖好,“司偕的伤其实比你轻,稀硫酸的伤口不难处理,比较麻烦的是右手腕砸伤。” 是啊,司偕右手腕本来就有很严重的旧伤。 这一次新伤叠旧伤…… 让人不得不去猜想最坏的情况。 连昼小声问:“会不会影响以后的比赛啊?” “还不知道,医生说看恢复情况。” 季明礼忽然问,“你想去看看他吗。” 连昼有点意外:“我现在可以吗?” “不可以。”季明礼说,“因为你不能动。” “那你问什么问?” “随便问问。”季明礼看了看时间,“放心,有人照顾他,他妈妈从阳城过来,这会儿大秦教练应该接到人了。” 那挺好的。 有亲人来照顾,养伤的过程会周全很多。 季明礼继续说:“你的伤,我没告诉沈叔叔。” 尽管牵一发而痛全身,连昼还是听从内心地翻了个巨大白眼。 当然不用告诉他,告诉他干什么。 一个没名没份、连葬礼都不敢公开出席的男人,他往病床边上一站看着都嫌晦气。 目睹这个奋不顾身的白眼,季明礼笑了一声。 “那不通知他了,我来吧。” “你也别来了,快去看看司偕,方便的话拍个照给我也看看。” 季明礼的表情一顿,嘴角缓缓放下来,颔首答应。 “等你吃完饭,我就过去。” 说是吃饭,其实什么也吃不了。 被季明礼喂着喝了小半碗稀粥,连昼实在受不了:“我想吃火锅。” 季明礼一勺子堵住她的嘴:“你签份自愿死亡承诺书我就带你去吃。” 那不行,都还没看见司偕,暂时不能死。 连昼苦着脸吃完晚饭,苦着脸进行了一场生不如死的换药,最后苦着脸听从医嘱,坐起来活动左半身筋骨。 也许是体质惊人,经过几番折腾复健,到晚上九点半时,她已经能精神奕奕地扶着肩臂下床走动。 季明礼取完药单回来,惊得脸色一震,直接把她拦腰按回床上:“你不疼啊?” 其实是很疼的,但也只有上半身疼。 连昼眼神亮晶晶:“我的腿不疼啊,能走,需要的话还能跑。” “所以呢?”季明礼抬手,手掌轻轻贴上她的额头。 “所以可以去看看司偕啊。” 连昼一把握住额前试体温的手,“帮我问问医生,可不可以去。” 季明礼垂眸看着她,手指蜷了蜷,缓缓撤回去。 “好,我帮你问医生。” 医生刚看过她的伤口,原本还不太赞成,但连昼在电话边上持续哼哼唧唧,磨得他只能松口:“要注意,不能扯到伤口,尽早回来休息。” 连昼乖巧保证:“嗯嗯,看一眼就回来。” 申城的夏夜不算冷,风也温和,住院部灯火通明,一路走过去,随处都是呼痛的叹气声。 连昼一步一吸气,完美融入病痛氛围,好不容易才在季明礼护送下挪到住院部南半区,疼出一身细汗。 异常有人性的IR俱乐部给他们都安排了单人病房,这一层楼都很安静,季明礼轻轻敲了两下病房门门,里面却没有人应。 他也不管,直接把门一推:“你进去吧。” 连昼奇怪:“你不进去啊?” 季明礼转开眼:“不了,我还有事,等会儿来接你。” 说着把连昼往门里一送,转身就走。 连昼从门口探头探脑进去,里面很安静,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小灯,勉强可以看见病床上起伏的人影。 难道司偕已经睡了? 她有点犹豫,转念一想,反正也只是过来看一眼,不要吵到他就行吧。 于是她抬步,蹑手蹑脚地继续向里。 然而越往里走,越接近病床,越觉得不对劲。 借着模糊的夜灯微光,她终于看清楚—— 床上根本没有人。只有一个隐约的背影,静静地伏在病床边,看不见脸,只能看见一头乌黑曼妙的长卷发慵散地拢在身后,披盖住了纤瘦身形。 连昼脚步骤停,陷入了迷茫。 走错病房了? 她一头雾水,想退出去确认一下,仓促之下一转身,猝不及防扭到了右边肩膀,一瞬间痛呼出声。 床边休息的人似乎听见了声响,身形一动,慢慢坐起了身,回头,露出一张眼生的面孔。 这是一张能看得出年龄痕迹的面孔,却仍然毋庸置疑地漂亮。 她的皮肤很白,细眉凤眼、高鼻润唇,五官精致锐利,透着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明艳。 四目相对,两脸茫然,对视几秒,对方的表情慢慢转为了诧异。 连昼一句“您是”还没问得出口,就听见对方柔柔地笑了:“是你。” 啊? 连昼更懵了,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明艳美人起身,打开了房间灯,笑意盈盈的,声音温柔又清淡。 “你是来看小偕的吗?他可能去找医生了。” 连昼懵完,脑袋迟缓地转了一下,终于想起——下午季明礼提到过,大秦教练去机场接了一个人。 顿时更加局促了:“啊,对,您是,司偕的妈妈?” 美人笑了笑:“是的,我姓许。” “许……”简单的称呼在连昼嘴里艰难纠结了好几回,最终对着这张美丽的脸只能叫得出,“许姐姐。” “还是叫阿姨吧,辈分乱了。”许美人弯起了眉眼,“毕竟小偕叫你姐姐。” 啊? 啊?? 司偕叫姐姐??? 没有吧?从来没有听过他叫姐姐啊??? 难道少爷背地里还会叫她姐姐吗??? 连昼嘴张着,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本来就圆的眼睛瞪得更圆,一副思考不能的宕机样。 许美人继续一脸淡然放大招:“你不记得了吗,大概……三年前,在淮城。” 她想了想,抬手捂住了自己下半张脸,“这样有印象了吗,当时我们都戴着口罩,你是淮城南区的志愿者。” 看着眼前一双带有细纹却更明澈动人的眼睛,几个画面在脑海中迅速闪回,连昼慢慢地呆住了。 想起来了…… 三年前流行病症肆虐,全国到处陆续开展封控、进出管制,那时候正逢大三暑假,她回淮城旧房子拿东西,刚好就被困在了城中。 漫长的暑假待着也是待着,她报名了急需人手的志愿队,去城南机场区域负责检测工作。 封控来得突然,机场附近积堆了大量滞留的旅客,人群混杂,总是有很多突发状况需要处理。 当时从早上五点多到晚上十二点多,志愿小队忙得眼睛都闭不上。送物资、做检测、陪送病患、寻找老人……可以说是脚不沾地低空飞行。 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多,导致她如今回想起来,明明记起了好像是遇到过这么一双漂亮眼睛,却也很难想起具体的细节。 许美人见她一脸懵懂,主动讲起了当时的原委。 “那年小偕叛逆不听话,一个人跑到淮城试训,我听说淮城病情紧张,就过来找他。” “结果路上丢了手机和证件,检测时还发现体温异常,被困在了机场。” 她笑着望连昼,“是你主动来帮我的,那时你两天没合过眼,送我去医院的路上路都走不稳,我们互相扶着走的。” 连昼在脑中捕捉着似有似无的印象,只是这种片段太多了,她真的想不起具体画面。 只能讪讪地点头:“好像是有过的……” “之后你还帮我联系上了小偕,他以为我被传染,在观察室外面自责得哭了半夜,你还记得吗?” 许美人眉眼带笑,“谢谢你,那晚一直哄着他。” “他后来还跟我说—— “可惜姐姐一直戴着口罩,他都没能看清你的样子。” 连昼:??!!! 老天奶,这不会是真的吧。 第43章 你低头 低头会有好事发生。 硬着头皮把记忆翻来覆去地倒腾一遍, 非要说的话,确实是有那么一晚。 那时医院里挤满了行色匆匆的病人和家属,医生护士东奔西走满面倦色, 观察室外的休息椅上挤满了人, 一张张口罩挡不住高低错落的啜泣声。 连昼把那位名叫许惜君的疑似患者送进观察室, 立即打电话给志愿队长汇报情况, 接着,把医院检验单递给旁边匆匆赶到的男生。 男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高高瘦瘦的, 接检验单的手指骨节修长。 如他妈妈形容的那样, 他染了一头叛逆的白金发色, 耳垂上扣着三颗银色耳钉, 一身黑漆漆的宽松卫衣裤。 至于男生的脸——连昼完全看不清。 他本来就戴着一张偏大的黑口罩,仅剩在外的眉眼还被长长的碎发盖住了大半, 只能隐约看见耳侧异常白皙的皮肤和浅色发丝下格外幽黑的瞳色,看起来寒气沉沉的, 透着一股自带的距离感。 ——不知道为什么, 就感觉很像是那种抽屉里塞满情书但是每节课都会被叫起来罚站的后排钉子户。 在教室前排从小坐到大的连昼觉得自己不擅长跟这种叛逆高中生打交道, 简单说明了情况就想撤退。 没想到一抬眼,看见叛逆高中生浓密的眼睫毛眨了眨,瞬间就眨红了眼睛。 连昼一惊, 赶紧安慰:“别着急,你妈妈没有确诊的, 只是进去观察。” 男生垂头不说话, 只是默默地眨着眼睛,观察室外明亮灯光映着他眼尾一点似有若无的水光,显得整个人都楚楚可怜的。 连昼对此毫无办法。 毫无办法的她停下了脚步, 跟志愿队队长发了条消息说有未成年人在旁边哭,得到了队长“守着他别让他出事”的谨慎指令。 然后,她就陪着楚楚可怜的叛逆高中生在外面站了大半夜。 为数不多清晰的记忆就到此为止。 要说更多的细节,那是真的记不清了。 只记得自己一边昏昏欲睡地不停打哈欠,一边从南聊到北,漫无边际地哄着身边沉默寡言只会点头摇头的小男生。 三年之后再回想那一晚,灯光、人群、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一切都已经模糊成陈旧的碎片,被淮城夏夜的风吹散在奔流不息的生活。 三年后还是在医院,申城夏夜的风从只开一条小缝的采光窗吹进来,像带着那个时空的回声,缓缓吹向了病房内静立的两人。 曾经萍水相逢的美人就站在眼前,正抬手把鬓发拂到耳后,笑眼如弯月。 “原来他没有告诉你。” 短短几分钟叙旧带来的信息量过大,连昼头脑有些过载,好一会儿,才恍恍惚惚地想: 他何止是没有告诉,简直遮遮又掩掩、密密不透风。 但这两句不太方便说出口,她只能弱弱地问:“那司偕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不仅没有告诉你,也没有告诉我呢。”许惜君眼角的笑意更加明显,“是不是你没有认出他,他觉得伤心了?” 连昼的神色一僵。 这么说的话……那可远远不止“没有认出他”。 勉强算得上重逢的那一天,那一场季后赛的采访,她可是看着司偕的脸、在几万人的直播间、无比清晰响亮地——喊出了“Morpho”的ID。 比重逢对面不相识更恶劣的是什么? 是把他认成了别人…… “你可能不知道,”见她一脸扭曲,许惜君好心地解释起来,“小偕他只是看着傲气,其实小心思特别多,不能碰的,一碰就碎。” 说什么一碰就碎,少爷他不碰也碎。 身经百炼的连昼当然是知道少爷玻璃体质的。 但是知道也没用啊。 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鬼知道在她粗枝大叶无知无觉的磕磕碰碰里,少爷悄悄地被碰碎过多少次。 也许是见连昼久久说不出话来,许惜君笑了笑,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她的视线落到连昼裹满器具的右肩,关心地问:“你好点了吗?我听说你伤得特别重。” 连昼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还好,没关系,司偕呢,他的手还好吗?” 许惜君垂下眼,柔声说:“都是皮肉伤,本来不算严重,只是小偕他要打比赛,不知道手腕会不会有影响。” 说到可能会影响比赛时,她眉眼里浮出几分明显的忧色,虽然很快就压了回去,但连昼的心还是揪了起来。 不用刻意回想,昨晚司偕手臂的惨状还牢牢刻在她的脑中。 硫酸的灼伤,玻璃碎片的划痕,鲜血一片片涌出伤口,整段手腕红得刺眼,现在想起来都还惊心动魄。 她越想越坐不住,讷讷地道歉:“对不起,司偕是为了给我挡伤……” “我没有这个意思。”许惜君也是一怔,随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小偕跟我说了,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他而起。” 她起身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连昼。 “辛苦你再等一会儿,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说是很快就会回来的,手机都没带。” 连昼接过水,抿了一口。 踌躇半分钟,她鼓起勇气开口。 “许阿姨,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司偕您认出我了?” 许惜君有些意外:“为什么?” 怕少爷苦心隐瞒的秘密突然见光,羞窘得直接碎掉。 连昼含糊不清地说:“他不想让我们知道,可能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呢?我们配合一下,装作不知道吧。” 许惜君眼睛一眨,想了想,大概也想到了自家儿子的性格,笑着答应:“那就随他去吧。” 既然要装作不知道,那不如就直接装作没来过。 连昼立即起身:“许阿姨,时间也很晚了,我明天再来看司偕,您别告诉他今晚我来过。” 许惜君颔首,扶着连昼走到病房门口,刚要开门,就听见咔哒一声。 门把手被拧动,房门转开,门外是消失整晚的司偕。 他似乎是跑着回来的,额上有细汗,气息微急,浓黑的头发被风吹乱,脸颊本就因为跑动而泛着粉,看见连昼和许惜君一起站在门后时,他的脸色更是一变。 随即,更明显的粉红色迅速爬上了他的每一寸皮肤,要不是人体不方便自燃,大概火烟已经能从他的头顶飘出来了。 连昼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红温”可以表现得如此具象。 可能是被司偕的红温震撼到,她竟然觉得自己的脸颊也烧起来,嘴唇动了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身边的许惜君沉着冷静,一句话力挽狂澜,把局面圆了回来。 “小偕,你的朋友过来看你,等了好久,你去哪了?” 司偕的视线带着明显的慌乱,从连昼脸上转向许惜君,又闪闪躲躲地流转回连昼脸上,这么来来回回看了好几个回合,他才试探性地问:“你们……聊什么了吗?” 许惜君语气格外自然:“聊你的工作呀,原来你打比赛这么辛苦。” 这套说辞让司偕的温度显而易见下降一大截,他气息平复下来,再开口时又变回了那种高深莫测的冰山语气。 “还好,没什么。” 许惜君转脸,对连昼眨了眨眼睛:“那你们聊聊吧,我进去收拾一下。” 病房门被轻轻地带上,两人被关在门外,气氛忽然有些久违地尴尬了。 司偕的尴尬是因为秘密差点见光,紧张得到现在都还控制不住心跳。 而连昼则是因为,知道这个秘密之后再去看少爷,似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对他莫名的靠近还有一点不敢确定的犹疑,那么现在,好像所有细节都找到了依据。 就比如,最开始那次季后赛采访,明明是季明礼猜拳输了,为什么司偕要主动去接受采访呢? 听到她生疏的问候,他又为什么装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就像上学时做数学题一样,当你带着答案和解析去看问题时,思维就会变得异常清晰。 连昼还记得那天采访,她因为思齐的“私信爆破20W”而紧张到手抖,而身边的AD选手呢,他那样用力地握着麦,又是因为什么而紧张? 这些问题的答案,此时都已经昭然若揭。 但是在采访的最后,他那么多掩人耳目守口如瓶的小心思,换来的却是一句——“感谢Morpho选手接受今天的采访。” 那一秒,她因为自己的工作失误而惊慌,身边的少爷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连昼没法再想下去,侧过脸,心情复杂地望向司偕。 就像那天直播采访一样,他们并肩站着,隔着一段连摄影师都看不下去的尴尬距离。 这次没了摄影师的催促,是司偕先出声:“我刚刚……想去看你了。” 连昼“哦”一声:“那好巧,我也来看你了,难怪互相见不到人。” 她指了指司偕手腕上厚厚的绷带,“你的手还好吗?” “还好。”司偕反问,“你呢?” “我也还好。” 空气安静了几秒,司偕缓缓垂下眼睫,声音极低地说: “对不起。” “你不会又在自责吧。”连昼心里一紧,赶紧扬出一个笑,“又不是你拿剪刀扎的我,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不要再说了啊,我不爱听。” 司偕沉默,很久才开口:“我送你回去吧。” 住院部从南到北不过百来米距离,其实没什么好送的。 换作是以前的连昼,一定会干脆利落地拒绝;但这次,她一个拒绝的词都说不出口。 两个人吹着夜风,并肩穿过逐渐安静的长廊,一路不声不响,让连昼想起了去奚城那次话不投机的机场同行。 连昼的思绪漂游着,不知不觉地又想道——他们当时真的只是话不投机吗? 真要考古的话,可能工作量大到无法想象。 她放过了自己快要死机的大脑,站定在楼层口,回身看司偕:“我到了,你回去早点休息。” 司偕默然看了她一会儿。 “好。” 他转身,才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一句急促的“等一下”。 连昼扬起唯一完好的左手,招了招:“你过来。” 司偕不明所以,但还是什么都没问,乖乖地走回她面前。 连昼说:“近一点。” 他就向前挪了半步,略带疑惑地垂眼看她。 “低头,再低一点。” 连昼踮起脚尖。 左手环住他的后颈,微微用力一勾,把他的脸勾到了自己眼前。 接着,蜻蜓点水一样,在他唇角飞快地亲了一下。 躲开司偕蓦然睁大的眼睛,她强装镇定松开手。 “好了,你回去吧。” 第44章 尾巴少爷 明天还有亲亲吗?以后还有吗…… 撤离作案现场的速度一定要快。 不然她很难解释清楚自己冲动之下的耍流氓行为。 “愣着干什么, 你不走我走了啊,别跟过来。” 无视司偕瞬间僵住的神情,连昼转身就逃。 即使因为步子太快扯到肩膀痛得面目扭曲, 她也一点都没敢放慢速度。 进门, 关门, 锁门, 一气呵成。 没过半分钟,就听见外面略显迟疑的敲门声。 连昼还靠在门上调整呼吸,听见背后的动静, 顿时就有点头痛。 少爷有时候真的像尾巴一样, 让他跟就听话跟, 不让跟也不声不响地跟。 她提高音量:“我已经睡了!你走吧。” 门外司偕的声音低低地, 听起来还带点委屈:“开门。” 连昼:“不开不开,说了不要跟过来。”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 就在连昼以为他已经离开时,门又被叩响了一下。 “以后还有吗?” …… 不纠结前因, 也不纠缠后果。 只关心以后还有没有。 少爷, 不愧是你。 刚调整好的呼吸一下子又热起来。 人在败下阵来的时候会假装凶狠, 连昼色厉内荏地回复: “没有了没有了!你再不走永远没有了!” 这句没有任何实际伤害的恐吓对司偕产生了一定的威慑力。 他留下一句低低的“好吧”,听话地从门口消失了。 但也只是从门口消失了。 连昼单手艰难地完成洗漱,出来就看见手机上一条最新消息。 【司偕:1】 她没回复, 坐在床边检查了一下伤口包扎,不一会儿又听见一声消息提示。 【司偕:1】 连昼关掉微信, 躺倒病床关灯闭眼, 几分钟后没忍住,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司偕:1】 连昼:…… 真是见鬼了。她为什么会被几个“1”钓成翘嘴啊。 她紧紧抿着实在抿不住的嘴唇,在键盘上戳出最冰冷的符号。 【连昼:?】 聊天框里秒回消息。 【司偕:明天?】 明天什么? 连昼懵了半秒, 半秒之后反应过来。 他问明天还亲不亲。 …… 会不会上头太快了一点,少爷。 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满脑子只想这个啊。 强烈无语席卷而来的瞬间,连昼表情一顿,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没有前因不顾后果,昏天黑地只有停不下来的亲吻。 ——这不就是他生日那天的悬案吗。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憋着一股气单手打字: 【连昼:你就不问是什么意思?】 对面回复的节奏显然慢了一些。 【司偕:没关系。】 “没关系”,还加个忍辱负重的句号。 奚城送药那次说会把他认成morpho也“没关系”。 生日那晚把她按着亲到意乱神迷之后来一句疏离的“我是谁”。 好一位宁愿不清不楚也不愿意多问几句的什么都不在乎的倔强少爷。 连昼越想就越来气,恶狠狠戳键盘。 【连昼:哦,没关系就好】 【连昼: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 【连昼:不介意的话就当我认错人吧】 这次等的时间要长很多,大概五分钟之后,消息才慢慢回过来。 【司偕:嗯】 【司偕:没关系。】 这也能没关系。 少爷,这也能没关系吗?! 连昼气得伤口都开始疼,但看着少爷聊天框里这行静静的“没关系”,又觉得心里泛酸。 她深吸一口气,忍着手臂钝痛,耐心地重新打字。 【连昼:我乱说的,其实没认错】 这次过了更久更久,久到连昼眼皮都支撑不住地阖上了。 微弱的床前灯投下一小片光晕,照着手机屏幕上跳出的与之前如出一辙的回应。 【司偕:不用说了】 片刻之后。 【“司偕”撤回了一条消息】 …… …… 也许是前几天实在太累,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格外久。 醒来的时候阳光热烈得烫人,从没拉紧的窗帘缝隙里钻进来,刚好刺在连昼的眼睛上。 眼前一片白光,迷迷糊糊抬起右手摸手机,被伤口痛得一声惨叫,才把自己痛清醒了。 缓了好一会儿,她换成了左手,摁开屏幕,猛地看见屏幕上一整排未接来电。 她赶紧回拨过去:“季明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听筒那边的声音有点沙哑:“没事,昨晚想来接你回病房。” 连昼脑子缓慢地转了一下,终于想起昨晚季明礼把她送过去之后确实说过会来接她,但后来惊天奇闻一件接着一件应接不暇,她一不小心就忘了这回事。 没等她道歉,季明礼轻飘飘地问:“你后来回去了吗?” “回了回了,很早就回了。” 连昼有些内疚,“不好意思,昨天脑子有点乱,忘记跟你说了。” 季明礼顿了顿,淡声道:“回了就好。” 起身的衣物窸窣声传来,他边走边说,“醒了正好来吃饭,他们都在。” “他们”?“都在”?干什么,你们IR又餐桌边上开会吗? 连昼懵懵地被季明礼带出病房,很快就知道了事态的严肃性。 这次餐桌会议满满地坐了两大排,有比较熟识的尼克、小橘等人,也有几个穿着西装的陌生面孔,大概是IR俱乐部的管理层。 连昼一眼就看到最里侧坐着的司偕,眼神刚递过去,就见他眸光闪烁,很快转开了眼。 …… 好熟悉的感觉。怎么一觉醒来少爷又回到了冷酷冰山形态。 当下场合不方便纠结,她收回视线,在小橘和尼克中间落座。 好像默认了她是编外队员一样,也没人疑惑她一个外人为什么来参加IR的内部餐桌,小橘甚至很熟络地帮她拉开了椅子: “来得刚好,不算迟到。” 全员就位,会议在一片嚼嚼嚼的碗筷声里开始。 尼克先汇报情况:“查证了那个女生就是半年前夜闯基地的人,她是Morpho粉丝,看不惯其他AD出风头,所以特别恨司偕。” “听说这半年她还做了不少坏事,具体的等我去警局处理。” 一个胖胖的中层领导问:“没处理好之前别走漏风声,现在消息锁住没有?” 小橘答:“基本锁住了,但是有几个粉丝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风声,在官博下面闹着发vlog证明司偕安全。” 胖胖中层:“那就先发点以前的东西应付一下,别让粉丝恐慌。” 小橘愁眉苦脸:“没的发,解说杯vlog也没来得及拍,粉丝已经在怀疑了。” 尼克插嘴:“我们之前拍了团建vlog!等会儿把司偕生日那天唱歌的视频发给你,你拿去顶一顶。” 粉丝那边暂时还能处理,中层领导没多问,转而提出一个作为领导更关心的问题:“下个月中旬首尔的赛区争锋赛,现在这个样子,你们打算怎么办?” 连昼听得一愣。 赛区争锋赛? 上半年没听见过任何消息,还以为今年不会举办了呢。 这是一个近几年才开始举办的非常规性国际赛事,根据当年的各赛区比赛强度决定打不打。 战力强的话一年可能办两次,比如前年Morpho还在时年初年中都打了;赛区之间战力不够互相抗衡的话就干脆不办,比如去年。 赛事规则很简单,由当年各赛区春赛或夏赛的冠亚军直接跨赛区对战,胜者代表本赛区夺冠,为年末的全球巅峰赛多争取一个赛区战队名额。 因为是各赛区的冠亚军之战,所以这个赛事含金量不言而喻; 又因为涉及到赛区荣誉和全球巅峰赛名额,所以这个赛区的关注度更加不言而喻。 尤其是对本赛区来说,前年KG战败散队、Morpho退役,之后就是一段青黄不接的弱势期,被隔壁韩国赛区压着打了一年多。 今年年轻的IR战队全面崛起,给赛区燃起了新的希望,不用想都知道观众会多期待这次的赛区争锋战。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司偕的右手腕伤上加伤。 如果下个月底不能参赛,或者在赛场上表现不佳潦草收场,那么迎接IR的绝对将是一场摧枯拉朽的飓风暴雨。 听到“比赛怎么办”这个问题,餐桌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嚼嚼嚼,默默看向最里面的焦点中心。 司偕左手握着一杯热水,淡淡抿了一口,面前餐盘中的食物规整如新,看起来是一口都没动过。 他垂着眼,没有回应周身一大圈不安的视线,嘴唇动了动,不高不低地说了句: “下个月,可以打。” 明明是一句兜底的话,听在耳朵里却让人心都皱了起来。 连昼也垂下了眼,目光虚虚地盯着眼前水杯,满脑子都是他那晚血肉模糊的手腕。 那么重的伤,真的可以去打高强度的争锋战吗? 她无意识地发着呆,直到没轻没重把自己手指捏得一痛,堪堪回过神来,这个短暂的餐桌会议已经走到了尾声。 几个管理层领导对她客套了几句问候,起身赶回俱乐部去开会。 留在位置上的都是熟人,尼克和小橘掏出手机,叽叽咕咕地开始传vlog视频。 连昼纠结了一下,还是伸手拍了拍尼克的手臂。 “尼克哥,之后发公告的话……可以不要提到Morpho吗?” 仅剩的几人都把目光聚了过来。 “硫酸这件事……其实我很久之前就见过。” “有一年Morpho的生日会上,也有个女生闯进来对着他手腕泼硫酸,被工作人员挡住了。”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她。我觉得,她不一定是粉丝,可能单纯是心理有问题而已。” 提供不了确切证据的情况下,连昼这几句话说得犹犹豫豫,飘忽不定。 这就导致她当下的表情看起来很心虚,一副胡编乱造强行开脱的样子。 顶着几道温度各异的视线,她硬着头皮说下去。 “所以公告能不能不提Morpho,他退役这么久,别打扰他了吧。” 尼克面色微愣,转脸看看她,眼神又悄悄朝远处扫了一眼,迅速回到她脸上。 语气尽量公事公办:“昼昼老师就别担心Morpho了,我们不会提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第45章 “小误会” 不好意思,摸到你了。…… 后半段餐桌会议在一片各怀愁思的叹气中结束。 司偕一动没动, 低着头,眼神落在自己的的右手腕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连昼有些不放心, 远远地问:“你今天怎么样了, 还很疼吗?” 他这才缓缓抬头, 脸上没什么表情, 语气也一如往常清淡:“还好。” “他还好个鬼,新伤叠旧伤在手腕上玩叠叠乐呢。” 尼克回头呼叫,“司偕!去做常规检查, 医生在催了!” 连昼赶紧跟了上去, 问司偕问不出一句真话, 她只好追着尼克问:“下个月中旬他真的可以去打赛区争锋赛吗?” 尼克愁得眉头都放不下来:“不好说啊, 别说现在伤得这么重,就算没这次的事, 他腕管综合征也够呛的。” “那比赛怎么办,硬上吗?” 尼克回头瞥一眼司偕, 还没来得及开口, 手上的手机十万火急地震动起来。 他低头一看来电, 神情马上变得严肃,火速接通: “喂……好的,好的, 我现在就来警局,二十分钟就能到。” 电话挂断, 没等他交代, 连昼自觉开口:“尼克哥你先去警局吧,我陪司偕去做检查就行。” 尼克赶时间,没空客气拉扯, 抛下一句“那就辛苦昼昼老师了”,立即脚底生风飞奔而去。 连昼干巴巴地说:“好像很急的样子哈。” 司偕只“嗯”了一声,一句话也不多说,也不看她,眼神直直的盯着正前方。 这下连昼就真切地感觉到了——少爷真的是在生闷气,不是她的错觉。 又怎么了这是,昨天晚上不还“1”“1”“1”地纠缠不休吗,今天又不想理人了? 连昼试探地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司偕依然目不斜视,从鼻音里轻轻地哼出一个“没有”。 逐渐了解少爷脾气的连昼:你看我信你吗。 她脑袋一抽,一句应情应景的歌词脱口而出: “又怎么了,我的大少爷!” 司偕:“……” 连昼诚恳道歉:“……对不起。” 司偕唇角一动,莫名其妙地停下了脚步:“再说一遍。”? 不是不喜欢别人叫少爷的吗? 连昼一头雾水:“……少,少爷?” “……不是这个。”司偕似乎无语了一下,眉眼一冷,抬步就走,“算了。” 他腿长步子大,一走快就得小跑起来追,连昼的肩膀还缠着,跑动的时候伤口扯得疼,干脆不追了,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等她晃到检查室门口,医生已经把司偕手腕上的叠叠乐绷带拆开了,正紧皱着眉头观察伤口。 那天晚上惨烈的印象太深刻,直到现在看到司偕的手腕时都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她深吸一口气才敢凑上去细看。 他小臂上那几块被硫酸灼伤的伤口比想象中要浅很多,中间殷红的组织逐渐开始新生;另外几道玻璃划痕稍微深一些,但经过处理也恢复得很干净,应该能够稳妥地愈合。 “还可以,比预期的好多了,问题不大。” 医生麻利地换好药,重新把伤口包扎好,然后头也不抬地指挥连昼: “家属帮他把衣服掀起来,后背也要检查一下。” 连昼一愣,来不及回话,就听见司偕斩钉截铁抛出两个字:“不用。” 对司偕的衣服动手动脚这种事,本来确实是有点值得犹豫的。 但连昼下意识垂眼,刚好见证了原本白得像雪的司偕肉眼可见地变成淡粉色的全过程,忽然就觉得——这件事还挺有吸引力的。 “好的,没问题,我来帮他。” 她立即俯身,左手试探性地捏住了司偕的T恤下摆,然后暗偷偷抬眼看司偕的脸。 司偕的表情没有任何温度,寒眉冷目的,嘴角微微向下抿着,一脸的拒人千里。 要是以前,连昼可能就要以为少爷又在生气,立马就会把衣服给他放回去。 但,今时不同往日。 她不仅没放回去,还探头探脑地问:“我从这里提上去可以吗?” 司偕:“……” 他没说话,视线朝外一侧,不知道看向了哪扇窗户。后脑勺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发丝一晃而过,露出颈侧一小片泛着淡红的皮肤。 见他这个局促的样子,连昼的脸也莫名其妙热起来。 说起来——好像每次只要少爷脸一红,她必然会跟着他一起升温。 怎么连红温这种事情也能传染的吗? 她尽力压住脸颊的温度,浅咳一声,手上动作表现得规规矩矩:“那你手打开一点。” 司偕依然不肯回头,只是听话地照做。 连昼小心翼翼地捏着衣摆,慢慢从他腰间提上去。 越是往上提,越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 其实算起来这种情形并不是第一次——上次去他的房间就已经撞见过他洗澡来不及穿衣服的样子了。 但当下的感觉跟上次却又完全不一样。 ——这次可是她亲手在掀司偕的衣服啊。 连昼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流氓念头冲击到了,手指尖微微一晃—— 正好不偏不倚地,擦过了司偕衣摆下的腰。 稍纵即逝的触碰只有一瞬间。 快得几乎没有任何停留,连肤表的温度都来不及传递,空气便迅速地涌入了这段一触即分的距离。 甚至直到两秒之后,看见司偕猛地弹开几寸的动作,连昼才堪堪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实施了一种什么性质的行为。 也许是因为头脑一霎宕机,她嘴里出奇礼貌地冒出一句:“不好意思,摸到你了。” 不说还好,一说就看见衣摆下露出的肤色又明艳了几分。 连昼也有点慌,赶紧把视线移开,本能地东拉西扯:“就不小心碰了一下,怎么躲这么快,你是不是怕痒啊。” 司偕不回答,只用红得显眼的耳尖无声对抗,过了好几秒,才闷闷地哼了一声。 两人的小插曲不过短短几个回合,旁边的医生却看不过眼了。 “扭扭捏捏地干什么呢,在这儿演电视剧给我看?”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马上。” 被医生这么一吼,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马上烟消云散。连昼以最快的速度把司偕衣摆提了起来,露出一片肌肌理细腻却布满细碎伤痕的后背。 之前只知道他后背受了伤,现在亲眼看着,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伤口。 本来打算非礼勿视的连昼扫了一眼,眉头直接皱起来:“怎么这么严重?” 医生一边拆纱布,一边给她展示处理好的伤口:“其实恢复得很快了,后背有衣服挡着,硫酸的问题不算严重,只是溅到的地方多一点而已。” 连昼担心地凑近,仔细观察那块最严重的灼伤:“这个会不会留疤啊?” 她一说话,温热鼻息就扑到了司偕线条流畅的脊骨上,烫得他整个人都轻微地颤了一下,紧接着脸一侧,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忽然伸手理了一下T恤下摆。 医生瞥他一眼,大发慈悲地开口:“小姑娘让开点,别耽误我换药。” 连昼应声,老老实实地退开一点,看着医生三下五除二换好了纱布。 临走时,医生叮嘱:“估计这两天就能出院,出院之后还要再帮他换几天药,记住啊,你们这段时间别……别碰伤口,注意点。” ……说得好像谁急着想碰一样。 不对,本来换药也不是她的任务。 从检查室出来,连昼想起还不知道许惜君能在申城陪护多久,转身想问司偕。 然而回头望向他的一霎那,只看见他的视线飞快错开,整个人都向另一边侧了过去,一副闪闪躲躲的样子。 “……你怎么了?” 司偕眼神飘忽:“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明明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写着有事。 不过转念一想,不得不承认,少爷的别扭可能事出有因。 这个因还确实跟她撇不清关系。 连昼自我检讨一番,不好意思起来:“是因为刚才?我真是不小心碰到的,不是故意摸你,你介意的话我给你道歉。” 司偕别扭又高冷地斜过来一眼:“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连昼满头问号,绞尽脑汁思考自己又有哪里不小心惹到少爷,忽然间想起——好像来做检查之前少爷就已经别别扭扭的了。 脑中顿时灵光一闪,她问:“你是不是,介意昨晚那个?” 司偕脚下步子一顿,反而好像被她提醒到了,脸色变得更古怪。 许久之后,才不冷不热地开口:“昨晚哪个。” 连昼:“……” 少爷,昨晚追过来问明天还有没有的难道不是你吗。 连昼的唇角一扯,刚要开口,又悬崖勒马地停了下来。 算了。反正也没法跟他说明白昨晚冲动的原因。 她放弃辩论,顺着少爷的话绕道而行:“哦,没什么,就一点点小误会。” 话音未落,左手就被用力地抓了起来,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裹挟着转向左边,腰后一股似曾相识的力道牢牢扣了上来。 她来不及反应,下意识仰脸看司偕,却什么都没看清—— 视线突然一暗,司偕略微发烫的气息瞬间贴近,鼻尖碰上鼻尖,温温热热的触感印上了唇角,又很快地离开。 连昼懵了一下。 可以说,她懵住的时间都比这个亲吻更真实。 缓过来之后,她心虚地环顾四周,医院过道里脚步声匆忙,倒也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快放开,好多人!” 一推再推之下,司偕的手掌才从她腰上缓缓撤开。 他没有对自己的行为作任何解释,只是低头盯着她,脸上表情冷酷得让人怀疑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幻觉。 连昼被盯得心里发虚,视线慌张地转开。 “你干什么?” 面前的司偕面不改色,眉尾微微挑了一下,忽地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有些耳熟的: “哦,没什么,一点小误会。” 第46章 他的女友 快看那边,你男朋友来啦!…… 不得不承认, 第二回合的交锋中自己好像落于下风了。 直到两天后,连昼还在为当时亳不还手地看着司偕肇事逃逸而后悔。 更可惜的是,即使她晚上在病床上翻来覆去思考了数十种回击战战略, 最后也都没能付诸于实践。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顶着黑眼圈听到尼克急匆匆的语音消息—— “昼昼老师, 老板给司偕约到了腕管专家, 我们现在连夜出发去燕城, 这样,把季明礼留给你哈,随便使唤别客气。” 连昼转眼看看旁边的季明礼。 衣冠齐楚, 坐姿懒散, 眼神斜睨, 一副比少爷还少爷的样子。 算了, 凑合凑合使唤吧。 还好这种凑合没有持续太久,等到第三天中午医生检查完连昼肩膀的伤口, 终于凑合着点了头:“出院之后还是得注意,必须静养, 但是也不能不活动。” 没工夫细究“静养”跟“不能不活动”怎么同时实现, 连昼激动得立马就起身收拾行李:“我出狱了!” 季明礼抱着臂, 靠在一边:“你出狱之后去哪里,到我们基地住几天?” 连昼挥挥刚挂断语音的手机:“不了,我已经通知了陈霁, 她两个小时内就会从云州闪现过来。” 事实证明,她对陈霁的可靠程度还是低估了。 差不多只过了一个半小时, 陈霁和她的司机大叔就踏着尘烟赶到了医院门口, 推门下车的样子风风火火,气势逼人。 连昼做作地抚鬓:“总裁,夫人我这次回国就不走了。” 陈霁完全没心情配合她贫嘴, 张口就是一股火气:“怎么搞成这样?怎么现在才告诉我?Serein粉丝干的?他人呢?” “不是不是,Serein自己也受伤了。”连昼赶紧熄火,“这事很复杂,回去再说哈。” 从申城回云州需要绕一段路,这一说就说了两个半小时,连昼说得口干舌燥才把整件事情完整地梳理清楚。 两个半小时中陈霁持续输出,从罪不可恕的私生姐骂到万恶之源的Morpho再骂到红颜祸水的Serein,最后总结陈词: “你看,去奚城之前我就跟你说了,一定要离Serein远一点!” 那确实,起初她也曾认真贯彻“离Serein远一点”的路线方针。 然而现在看来—— 连昼心虚地看窗外:“可能远不了了。” “怎么远不了,实在不行你跟那个苏西请一下假,请到Serein退役为止。” 说到苏西,倒是提醒了连昼。 今年的赛区争锋战在首尔,到时候不知道苏西能不能把她安排上。 她点进好几天没空看的工作群,正好在这一秒,一条“@所有人”的消息跳了出来。 【苏西:首尔赛区争锋战,下个月中旬在首尔举办,拟定四名解说两位主持,请各位确认行程,时间有冲突的及时请假】 连昼火速点开工作人员名单——主持那栏写着:琪文、无虞。 果然,这么重要的工作是不可能安排给新人的。 她叹了口气,刚要关掉微信,群聊界面又冒出一条新消息。 【主持无虞:@苏西,我请假,下个月大概率回不来】 【苏西:这次比赛在首尔,需要你韩语主持,非必要理由不批假】 【主持无虞:我要去挪威追爱,追不到就从布道岩跳下去,跳下去之后很难赶回来主持】 【解说米娅:什么爱需要我们虞大美人亲自去追[猫猫问号.jpg]】 就在话题即将跑偏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头像跳出来打开新局面。 【主持琪文:苏西姐,韩语主持的话可以看看这一位@昼昼】 与此同时,小窗私聊款款而至。 【琪文:上次吃火锅时我让你好好复健韩语,记得吗?】 【琪文: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了[wink]】 连昼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时候琪文就在暗示了! 她赶紧奔赴工作群。 【主持昼昼:[举手.jpg]苏西姐我可以的,随叫随到】 片刻之后,苏西只回复了四个字:【需要考虑】 【主持琪文:还考虑什么,昼昼现在可是当红主持,热搜包月用户[图片]】 看到“热搜”这两个字,连昼条件反射地就是眼前一黑。 她点开琪文发出来的截图,顿时眼前一黑又一黑。 截图里是一条中位热搜的热门博文,套娃似的,这条博文截图了IR官博今天上午发出来的团建vlog,画面光线昏暗,只能大致看清楚司偕的身形。 再仔细一看才勉强辨认出来,这是是司偕生日那天,他们吃完饭一起去唱歌,司偕被架着唱了首粤语歌,当时尼克就在旁边偷偷摸摸拍vlog。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那这个热搜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问题就在于尼克拍摄的角度潦草又刁钻,把司偕拍得影影绰绰朦胧美感的同时,还把她模糊的半边侧脸拍成了镜头的前景。 更巧的是,截图这一秒,司偕的眼神遥遥望过来,眸光荧荧一点,在逐渐聚焦的慢镜头中显得格外深情。 于是这个热搜的标题经过文学加工,演变成了——【Serein 女友庆生】。 虽然由于她的侧影太过虚幻,热搜里众多瓜众对“Serein女友”的身份并没有一个确切定论。 但朝夕相处的同事们要认出她就没什么难度了。 工作群里一石激起千层浪,平时那些影子都不见的工作人们纷纷冒头。 【化妆师栗子:昼昼你……终究还是选择了莞莞】 【导演助理拳头:什么莞莞?啥意思?】 【解说米娅:是我想的那样吗昼昼!】 当然不是——至少现在不是! 想起司偕每次都不清不楚肇事逃逸的样子,连昼当即怒戳键盘准备否认。 但她的“不是”两个字都还没打出来,就被琪文的小窗私聊横空拦截。 【琪文:你别否认】 【琪文:Serein的热度不蹭白不蹭,导演在群里潜水呢,他喜欢什么你懂的】 连昼秒懂。 如果有什么可以克服导演对她强烈的歧视,那一定得是——比导演的歧视更强烈的热度和流量! 真正的事业批敢于诈骗导演。 连昼切回群里,既没说是又没说不是。 而是扭扭捏捏地发送了一个[脸红]的emoji。 立即获得了群里一大片各式各样的震惊表情包,以及琪文的小窗赞赏。 【琪文:厉害啊我的小徒弟,你是会玩弄人心的】 【琪文:放心好了,Monsoon误会的话我帮你解释】 刚得意没两分钟,看到这句话的连昼又被迫沉默了。 姐,你的CP面板到底更新到了哪个大西洋版本。 她默默扣字:琪文姐你误会了,我和季明礼只是单纯的订婚未遂的关系…… 一行字打到一半,来电铃声蓦然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连昼一个激灵,以最快的速度接起来,精神抖擞中气十足地问候:“苏西姐好!” 苏西显然被吓了一跳,顿了顿才开口:“跟导演商量过了,可以带你去首尔,你的韩语基本功确定没问题?” “没问题!苏西姐,同声翻译也没问题!” “行。”苏西再三确认,“你能保证服从指挥不捅篓子?” “这次一定!” 电话挂断,连昼得意忘形地就要振臂欢呼,手臂抬起的瞬间被右肩伤口偷袭得龇牙咧嘴:“痛死我了!” 身边陈霁凉凉地说:“你刚刚又在忙什么,听不见我说话?” “我吃到饼了!超级无敌绝世好饼!” 连昼兴奋不已,“赛区争锋战欸,我居然可以去首尔主持赛区争锋战了!” 陈霁闻言也是一惊:“就你这一身伤,还去首尔主持?!” 一身伤算什么,连昼表示无所畏惧。 “去首尔主持赛区争锋战”这十个字可以治愈一切! 于是接下来的二十天,连昼暂居云州陈霁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边全力养伤一边捧着自己的韩文笔记朝读晚诵。 二十天后陈霁把她送出门时,突如其来地感慨了:“怎么有种送孩子上考场的感觉。” 上考场的连昼成功与同驻云州的栗子会师机场,挥泪告别陈霁:“等我衣锦还乡大概就是风光无限的全球知名主持人了,但亲爱的你无需自卑!” 陈霁:“快滚!” 这一滚滚得不算远。 从云州到首尔甚至不用转机,三四个小时迷迷糊糊睡过去,睁眼就直接落地,等到完全清醒时,两人已经置身赛事方提前安排好的酒店。 苏西想得周全,把她们几个相熟女生的房间都安排在同一层。放好行李刚好到当地饭点,两人还能约着一起下去餐厅吃顿饭。 出了电梯经过大厅,刚好碰见几个眼熟的CGL工作人员正聚集着办理入住手续。 最后面的米娅眼睛一亮,大大咧咧跑过来就是一掌拍在连昼肩上:“小昼昼!终于亲眼见到你了,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没多久——等等!” 连昼的右肩还没好完全,痛得倒吸凉气,只能随便找个说辞逃生:“我肩膀睡麻了,有点疼,不能碰。”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米娅赶紧收回了手,眼睛眨了眨,突然神神秘秘一笑,“好巧哦,你男朋友手也睡麻了。” “男朋友”这三个字听起来太陌生,连昼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那个谁啊!”米娅一脸的不可说,“跟我就不用装了,刚才碰见他,他都承认了!放心好了啦,你们官宣之前我不跟别人讲。” 这段话的信息量又多又杂又乱,连昼在飞机上睡懵了的大脑处理起来竟然还有点困难。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迟钝地问:“你碰见司偕了?” 听见她直呼其名的叫法,米娅更确信了:“对呀对呀,我就说。” “他刚开始也跟我装,还问什么女朋友,我把你说出来他才招供的。” 连昼:“……” “他刚进电梯,说要上去放行李——我懂了,其实是去找你吧?” 米娅挤眉弄眼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眼神一转,朝着电梯的方向挥手: “看那边,你男朋友来啦!” 第47章 别气 再气就不哄你了。 顺着米娅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果然看见几张熟得不能更熟的脸。 传闻中的“男朋友”走在人群中间,一身冷酷的黑衣服,连头发也是浓黑的, 人又长得肩宽腿长, 面若冰山走过来的时候有种寒气逼人的压迫感。 连昼只看了一眼, 马上尴尬地把脸撇开:“米娅, 虽然很难解释,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求你等下别开我们玩笑哈!” 她的语速过快, 米娅耳朵听清了但脑子慢一步, 因此嘴巴更是慢了好几步:“什么玩笑?你和Serein吗?” 连昼:“对对对, 这只是个玩笑, 你千万别提!” 这短暂两句对话间,IR几人已经脚下带风地走到了跟前。 大概是听到了一点尾音, 好久不见的Dzz头一歪凑上来:“弯笑,森么?” 连昼眼神闪躲, 朝着米娅飞速眨眼:“没什么, 没什么。” 米娅接收到信号, 非常配合地附和:“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就聊点有的没的。” 说完黑眼珠骨碌碌地在连昼和司偕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两圈,又此地无银地来一句, “真的没什么,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连昼:“……” 要不你还是把一切都招了吧。 这个样子好像看起来更有什么了呢。 果不其然, 某些人对这种拙劣的表演是完全不买单的。 人群中一道极其轻微但又极其明显的嗤笑声一掠而过, 熟悉的冰山一样的冷淡语气紧接着冻过来:“玩笑?” 连昼僵着表情向他看过去。 这样面对着面仔细看着才发现,二十天没见的司偕似乎清削了一点,本来还稍稍带有一点婴儿脸的轮廓显得格外立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脸色看起来也稍微有点苍白,衬着一双黑润清幽的眼眸,让他整个人都像是冒着一股冷气。 连昼被这股冷气冻得汗毛倒立,硬起头皮,意有所指:“对,一点小玩笑啦,我跟米娅解释清楚就好了。” 司偕的唇角也像冰住了一样,不冷不热地扯出一点显而易见并不认真的泛泛假笑。 盯着她好几秒之后,才冷冷地开口:“哦,只是玩笑。” 这两个意味不明的字眼在他们之间翻来覆去倒腾好几遍,除了心知肚明的当事人之外,其他围观人士全都听得云里雾里。 尼克摸摸锃亮的脑门:“别打哑谜嘛,什么玩笑不玩笑的,也说给我们听听呗。” “不用了,我不想听。” 侧后方的季明礼冷不丁出声,“聊完了就走吧,摄影师还等着。” 尼克:“对哦,差点忘了赶时间,各位老师回头再聊哈,赛事方刚通知我们去拍摄宣传海报。” 这可太好了。 连昼顾不上肩膀的钝痛,积极挥手送别:“那你们快去啊,赶紧的,别迟到了,出门在外要注意拆尼斯的形象!” 司偕垂着眼瞥她一眼,从鼻音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才转身跟着IR队伍离去。 只留下米娅一脸懵懂:“怎么感觉你俩说了些连我也没听明白的东西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侣结界吗?” “……” 前有导演后有司偕,这个误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确实很难说清楚。 连昼发愁地按了按自己眉心,叹气:“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吃完抵达首尔的第一顿晚餐之后,苏西在工作群发布了赛区争锋战的赛程和工作安排。 大概是因为今年比赛定得匆忙,采用的赛制比以往简单很多。 这次共有来自四个赛区的八支夏季赛冠亚队伍,将通过两次抽签分出AB组和组内对手,分别进行BO5单败淘汰赛(五局三胜,输一大场即淘汰)。 比赛开始第一、二日分别进行AB组组内赛,第四、五日由前两日胜者进行组内决赛,最后获胜的两支队伍于第七日角逐争锋战总冠军。 这样算下来,整个赛程不过一周而已。 要是第一场就输,那就相当于粉丝口中的“首尔团建一日游”了。 不过这种团建一日游的担忧暂时轮不到CGL的观众来承担。 四大赛区各有强弱,其中中国CGL赛区和韩国本土HGL赛区的实力明显比另外两个赛区强出不少,这是毋庸置疑的共识。 所以作为CGL赛区的观众,大家比起淘汰显然更关心哪两支队伍能进总决赛。 开赛前一天的彩排间隙,琪文捧着手机奋力刷论坛,一边刷一边给大家分享前线热议。 被本赛区寄予厚望的IR战队年轻锐利锋芒毕露,KG战队豪门底蕴经验丰富; 对手HGL赛区的两支队伍也是国际赛事的常客,尤其是YT战队,已经连续两年蝉联全球巅峰赛的冠军,只要提起这支战队,中国赛区观众无不气得胸闷气短。 更何况,最让人耿耿于怀的是—— 就是在夺冠第二年的赛区争锋战中,原本意气风发的KG战队被YT打得道心破碎,直接散队。 “抽签人这手是真开过光啊,第一天就这么刺激,IR打YT,赛区焦点战!” 一听到“YT”这个名头,导演助理就像被按了制热开关一样瞬间红温:“干碎丫的!IR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琪文无语白眼:“赢YT哪有那么容易啊,你行你上。” 导演助理:“我不行,但是IR必须行!IR是我们最强的了,不行也得行,不然我绝对粉转黑!” 休息室里另外几个人闻声加入讨论,一方慷慨激昂地认为IR一定会赢,另一方更加慷慨激昂地声称IR不赢的话将会开卡车冲进IR俱乐部基地。 显而易见,这次比赛对IR而言,舆论压力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连昼没有加入休息室里的誓师大会,自己一个人趴到门边朝外面张望好几个来回,连米娅都奇怪:“昼昼你看什么呢?” “啊,我就是觉得格外安静。”连昼故作随意,“怎么没见IR他们来彩排。” 正好从外面回来的栗子路过邪笑:“IR来了啊,刚结束赛前采访,在右边采访间,你要是想那谁的话可以去看看。” 连昼:“没有的事我不想你别乱说小声点。” 米娅立马配合地压低嗓音,小声说:“想男朋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放心去,导演来了我通知你!” 连昼嘴里念念叨叨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我没有”,脚步不知不觉地就拐出了休息室,不知不觉地向右转了一下,不知不觉地飘到了采访间门口。 采访间里人来人往,不仅有准备离开的IR几人,还有即将进行采访的KG选手。 数月不见的赛区第一名嘴Mist一眼望见门口,嘴唇一碰就是一段调戏:“小昼昼,解说杯上你的流星剑刃好像他,我直接看哭。” 连昼冷酷回应:“哦,这就是你们输掉比赛的原因?” Mist眉尾一挑,嘴唇一勾:“不是,主要是因为我心疼,他人已经走了,他的小粉丝我得好好呵护。” “……” 好吧,果然还是嘴不过他。 连昼放弃挣扎,摆烂地闭嘴。 然而Mist没有放过她。 他笑意盈盈地看了看背后那堆公主粉色队服,问:“小昼昼,你是来找哪一个Morpho啊?” 真是让人无语得头皮发麻。 “哪一个”Morpho,这话怎么接下去都是坑。 如此明目张胆的挑事,一般人都看得明白。 但偏偏,越是简单直接的挑事手法越容易成功。 他这句话在采访间里响起时,不知道多少道急于吃瓜的眼神瞬间聚集过来。 但连昼知道,其中必定没有温度最低的那一道。 她强装镇定地看向司偕,果然,视线落空。 司偕一如既往垂着眼睫,随意整理了一下手腕上的腕带,拎起公主粉色的队服外套,目不斜视地走过来,目不斜视地经过了她,目不斜视地出了采访间。 连昼无奈地望了望天花板,管不了采访间内各种各样的目光,转身就追出去。 按常理来说,司偕的腿长不会轻易改变,所以他要是真想走的话,一定会像之前好几次那样大步流星,需要她小跑着追才行。 然而这次她追出来,只跑了两步就轻而易举追上了他的背影。 IR队服挺括松裕,罩着司偕宽阔的身形,不知道怎么显得格外单薄空廖。 连昼凑到他肩臂边,连嘘寒带问暖:“你是不是又瘦了?去燕城治疗手腕还顺利吗,专家怎么说?现在打比赛不勉强吧?” 司偕依然目不斜视,步子不经意地放得更慢了点,半晌,才不痛不痒地“嗯”了声。 只有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哪个问题。 连昼不跟他计较,又叮嘱:“你赛前尽量不要通宵训练了,腕管综合征撑不住的,尤其是晚上,一不小心就会加重。” 司偕本来就凉的语气又凉了几分:“知道你认真研究过。” “……” 先不谈以前是为谁研究的,现在研究成果用在你身上还不行吗! 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反驳咽回去,连昼继续好声好气:“别生气,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司偕这才舍得把视线收回来,飞快地垂眸扫她一眼,心口不一地说:“我没生气。” “那你阴阳怪气的?” “哦,开个玩笑。” 司偕唇角冷冷地一勾,“跟你学的,你很会开玩笑。” ……好家伙,在这等着呢。 想起被米娅舞到他脸上的“男朋友”的“玩笑”,连昼尴尬起来:“那个,事情经过比较复杂很难解释,总之都是为了来首尔,你别介意,之后我会跟他们辟谣的。” 司偕:“……” 他顿了顿,又扔了句经典的,“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每次都这样,不想说清楚就把“算了”“没关系”搬出来当作金科玉律。 简直匪夷所思,以他“被动不如主动”的激进派性格,怎么这种时候总是宁愿不清不楚也要绕道而行。 到底在回避什么,就这么怕吗? 连昼越想就越觉得来气,连带着语调也生硬起来:“你不好好说话,我可就走了啊。” 司偕停下了脚步,头微微垂下一点淡薄的角度,细碎额发在眼下投出暗昧不明的阴影。 空气寂静了好一阵,连昼以为他有话要讲。 然而等了半天,他还是没开口,嘴角微微向下,抿成一道倔强的弧线。 连昼气闷地想,行,那就算了。 “我回去了。” 她凶巴巴地转身就走。 只不过有点没设计好离场动作,略显冷脸洗内裤地甩下了后半句, “你记得保护好手腕。” 第48章 少爷歪头 等比赛结束我就回来娶你(不…… 耍狠的时候还不忘记让他保护手腕。 这种行径无异于一边说我不要我不要一边把红包往口袋里塞。 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丢人, 尤其是经过一天冷静期的发酵,回过头去越想越丢人。 连昼手指不受控制地蜷了一下,手中采访手卡立即被捏出半道褶子。 身旁的导演助理敲敲脚本:“不要走神了哈, 等会儿我们这边可是要直播的, 大家集中精神!”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 比赛第一日第一场的两队选手完成设备调试下台, 朝着后台的方向过来。 连昼一眼就望见走在最后的司偕。很奇怪,他看起来有种比昨天更清减几分的感觉,脸色被一身公主粉衬得雪白如纸, 浑身寒气冷得更加扎眼。 牢牢惦记着昨天的口角, 连昼不想跟他照面, 赶紧低下头看手卡, 装作忙着备稿无暇问候。 没想到大秦教练走到跟前,主动打起了招呼:“昼昼老师, 今天你主持啊?” 连昼被迫抬头,眨巴眨巴眼睛:“不是, 我只负责赛间采访直播, 主要是来当观众的。” 开幕式哪轮得到一个外赛区的新人主持, 她能在现场找到一份工作就不错了。 Dzz表示很开心:“那泥,窝门,今天, 粉丝,是!” “……”连昼费了点脑细胞才把他零碎的语序整理起来, “对啊, 今天我是你们的粉丝!” “今天是他们的粉丝?” 身后一阵脚步响起,Mist的声音蓦地冒出来,“小昼昼, 你这样我可要伤心了。” 连昼看到他就心里发怵:“你有什么好伤心的。” “伤心你不是我们的粉丝。”Mist步履闲散,从他们身边绕上台去,嘴上语气也闲闲散散的,“第二场记得要给KG加油哦,我会让你家蝶神看着你的。”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都把Morpho拉出来虚空营业,说得跟真的一样。 连昼不敢跟他多说,尤其是IR几人还在旁边,再说下去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少麻烦。 她满嘴都是敷衍:“会的会的,第二场一定支持KG——你们赶快去调设备,没几分钟了哈!” 送走这位难缠的不速之客,她才松了口气,回头想问IR今天状态怎么样,突然又想起之前听思齐说过,赛前最好不要跟选手聊比赛相关的事情。 于是刚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变成一句略显单薄的废话:“加油,祝你们今天赢下比赛!” 一句很常见的赛前鼓气,抛进这堆粉色人影里,只换来一阵冷冷清清的寂静。 大秦教练咳了一声:“好嘞,我们会加油的!” 他旁边的Ash眼神一瞥,扫过身边的上单小渊,忽然蔑声蔑气地嗤笑了一下。 由于这个表情平时更多只出现在季明礼和司偕脸上,当Ash生搬硬套到自己脸上时,莫名有种刻意引人注意的科班演技既视感。 这下再迟钝也能感受到几分不对劲了。 连昼凑近大秦教练,小声问:“他们怎么了?” 大秦教练张张嘴,欲言又止,只说了句:“没事,两个小学鸡又闹别扭呢。”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闹别扭,还闹得如此明显。 连昼偷摸看了上野两眼,不好多问,只能安慰大秦教练:“没事,说不定过会儿就好了。” “这还不是最头疼的。”大秦教练得到安慰,嘴就有些拦不住,“现在最麻烦的是——” 他话才说一半,立即被身后一道自带低温的声音打断。 “该回去了。” 司偕的眼神短暂递来一瞬,又收了回去。 不过两秒之后,他难得主动开口,不太熟练地补了句,“比完赛再和你说。” 明明是没什么特别的一句话,不知道怎么却听得心里一软。 但心软归心软,连昼始终记着昨天的仇,冷冷淡淡地拒绝:“不用了,我没时间听。” 司偕收到被拒信号,默然许久,最后只发出一个音节:“嗯。” 空气突然察言观色地冷下来。 几人面面相觑间,一直冷眼看着的季明礼开口提醒。 “走了,回去开会,先比赛。” 大秦教练:“啊对,昼昼老师我们先走了,回聊。” 一行人气压低沉地转身离开,连昼留在原地,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在置顶地聊天框里戳了条消息。 【连昼:1】 按下发送的下一秒,马上就听见导演助理大声呼叫,让她过去跟韩国赛事方对接工作。 今天HGL也派出了一个年轻女主持,和她一起搭档负责赛间观众采访。 “素智。”女主持自我介绍。 连昼用韩语回应:“Zhou。我知道你,久仰大名。” 早在去年年底就刷到过这个女主持的采访切片,又漂亮又犀利,刚工作一年就已经有自己的采访风格,网友评价称:温柔刀,刀刀要人性命。 对接完成,双方开了个简短的小会进行最后确认,四点半时,终于一切工作都准备就绪。 场馆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观众们举着不同战队手幅,与大屏幕一起齐声倒计时: “3、2、1——!” 计时归零的一瞬间,舞台上焰火特效熊熊燃起,瞬间就把整个场馆的气氛点燃。 开幕式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开始,琪文和另一位韩国主持一起上台致辞,紧接着是韩国赛事方请来的顶流爱豆主题曲表演,唱唱跳跳又把现场温度拉高了一大截。 “我们国家的艺人,不错吧。”身边素智笑盈盈开口,“听说中国也有很多粉丝热衷于我们的艺人。” 连昼侧脸看她,也笑了一笑。 名不虚传的温柔刀。 直播镜头都还没架起来就开始挖坑了,还是这种无聊的坑,让人连反击的欲望都不太强烈。 于是她略有些敷衍地填坑:“中国粉丝喜欢一切优秀的作品,我们国家地大物博,所以对文化很包容。” 不痛不痒交锋一回合,两人相视而笑,都没再开口。 台上开幕式在她们无声的对视中很快结束,韩国导演火急火燎冲到面前:“选手准备上台了!你们两位串个三分钟的场,随便聊点比赛相关的!” 摄像师迅速架起镜头,对两人比了个手势,示意镜头已经切过来。 素智先对镜头奉上标志性的甜美笑脸,聊起了今天第一场对战:“Zhou,今天你们赛区的IR战队迎战YT,不得不说,过去两年你们在挑战YT的道路上屡屡受挫却依然坚持,令很多观众动容,那这一次挑战,你觉得哪一队能胜出?” 连昼看着镜头,笑容不改,韩文出口清晰流畅:“素智过誉了,谈不上‘挑战YT’,所有战队都只是在攀登顶峰的道路上前行,狭路相逢的话,当然是勇者胜。” 素智一笑:“Zhou,那你会给IR战队的勇气打多少分呢?” 这个问题就有些棘手了,打满分显得目中无人得罪所有赛区,不打满分的话又一定会被她踩头贬低。 连昼调整了一下表情,故作俏皮地朝镜头送出一个wink:“那就比素智你给YT战队的分数高1分吧。” 镜头后面阴暗的角落里,导演助理神不知鬼不觉地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撑过这弥漫着无形硝烟的三分钟,台上准备就绪,比赛进入bp环节,她们面前直播镜头的红色指示灯准时熄灭。 两人默契地没再交流,简单地笑了笑,各自返回后台休息室。 栗子正窝在休息室沙发里看大屏直播,见她进来就是一声欢呼:“我的昼昼!我那又美丽又聪明无懈可击的昼昼!你刚才表现超棒的!弹幕都在夸你!” 连昼下了战场倍感轻松,拿起手机准备去看看评论。 一按开屏幕,就看到界面上挂着一个熟悉的黑色头像对话框。 (34分钟前)【司偕:1】 (31分钟前)【司偕:1】 (29分钟前)【司偕:[耶耶歪头]】 (28分钟前)【司偕:等我比赛】 手指把这几条消息一一划过去,感觉就像拉开了一罐气泡水,指尖上的小气泡细细密密蔓延开来,触感又酥又麻。 连昼有点放弃地想。 算了,跟他生什么气呢。 今天比赛结束就去找司偕吧。这次一定不让他跑了,该说的话都要逼他说清楚。 下定决心的连昼顿时神清气爽,转头奔赴直播现场享受属于自己的好评。 评论区果然一片“我老婆”。 甚至还有几个眼熟的用户名。 【饥饿使我质壁分离:《挑战YT》,好大的脸,老婆怼得好啊怼得好】 【猫猫许愿ing:还得是我们CGL赛区的女人,大格局】 【心碎小苦瓜:笑死,当初骂人家骂得最狠的不是你们?】 【雨女跑快快:我声明我没骂过!】 …… 骂没骂过都无所谓了,反正她也不看私信。 首次在互联网上获得呼吸权,连昼满意地离开评论区,跟着窝到栗子身边看大屏直播。 这一眼看过去,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在IR当过一阵编外选手,她对IR的基本思路多少了解一些,最核心的策略无非是靠对线优势来赢比赛。 所以,眼前IR这套野核+法核的邪门体系到底是怎么拿出来的啊。 IR粉丝看了不得吓晕过去。 栗子看了前半段,乐观地表示问题不大:“你别说哈,YT最强的不就是全面丰富的策略研究嘛,IR现在这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体系拿出来,反而直接把YT整懵了,前十分钟他们打野都不知道该去哪条线。” 简单来说就是——由于这种体系太过猎奇,所以YT根本没研究过。 好特别的比赛走向,IR电子竞技俱乐部,不愧是你们。 被他们整懵YT战队的比赛向来以稳健著称,不管开局是优势还是劣势,从来都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哪里经历过这么混乱的开局十分钟。 顶尖战队的比赛瞬息万变步步为营,落后一秒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因此即使十分钟后YT重新调整了战队战型,也抓住IR上野配合失误的时机在中期拿到了一些地图资源,但是IR前期的雪球已经滚得足够大了,整局比赛回天乏力。 红色方基地被点破的那一秒,直播弹幕宇宙级爆发,一条条“IR!你是我爹!”把整个画面铺得严严实实,毫无缝隙。 栗子激动握拳,表示与有荣焉: “谁说YT不可战胜!啊啊啊啊啊!扬眉吐气啊!” “冷静点,冷静点。” 连昼装模做样地维持淡定,“这才第一把,别半场开香槟。” 栗子:“你别装,我要是你,现在就冲出去大吼IR战队的Serein是我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刚冲进门的导演助理听到一点尾音,下意识就问。 下一秒他马上推翻好奇心,“不管什么男朋友,昼昼你是不是忘了,你要去赛间采访!” 还真差点忘了。 连昼立马弹跳起身:“我现在就去!” 脚还没踏出去,听见导演助理又喊了一嗓子:“导演让你拖久一点,有选手需要调整状态,你多挑几个人采访哈!” 好熟悉的一个指令,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连昼顿了两秒,精准地想起夏季决赛那一晚,导演曾在她去赛间采访时提过一模一样的要求。 那次需要拖时间的原因是——司偕手伤严重到叫医生到现场来处理。 这次又是为谁拖延? 她的语气紧张起来:“谁需要调整,是不是……Serein?” 第49章 比赛暂停 别让他跑了!!! “Serein?” 导演助理愣了一下, 大概想起了之前群里语焉不详的“男朋友”,恍然大悟。 “哦,你担心Serein啊——放心好了, 不是他!” 连昼一颗心重重悬起轻轻落下, 松了口气, 问:“那是哪边要调整啊?” 导演助理显得有些纠结, 张嘴欲言又止两回,最终想要分享秘密的心情还是战胜了对导演的敬畏,压低音量透露: “你等会儿采访可别说漏嘴哈——是IR上野两个人!” 连昼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又急着出去采访观众又急着了解情况:“小渊和Ash?他们怎么了?” “吵架呗, 听说这次真要打起来了!” 导演助理来不及多说, 一个劲催她, “你先别吃瓜了,快去采访, 陈导在催呢!” 虽然很担心IR那两位小学鸡真的大打出手,但现在正在比赛中, 闲杂人等没法掺和, 连昼也就只能一边担心一边脚底生风地冲向观众席了。 开赛第一日, 这两场比赛聚集了YT、KG、IR三大流量战队,今天的观众席人满为患、水泄不通。 当地场馆管理得不严,好多观众都明目张胆地把灯牌带了进来, 场馆里到处闪烁着IR的公主粉色、YT的银河色、KG的淡紫色,杂糅在一起五光十色。 连昼一眼望过去感觉视力瞬间下降三个点, 耳边突然莫名其妙响起了那句著名的“奚城是一座古朴的大都市[注]”。 身后的跟拍摄像提醒:“我们去找几个IR粉丝采访一下。” 刚赢下第一把, 现在IR的粉丝特别好找——只要挑那种眉开眼笑喜气洋洋的就一定没错。 连昼找到一个头戴“Monsoon”字母灯牌的女生,礼貌搭讪:“神谷使者你好,请问你是IR战队的粉丝吗?” 女生微笑回答:“不是哦, 我是Monsoon的粉丝。” ……好清醒好独立的粉籍,只能说,不愧是季明礼的粉丝。 连昼挂起标准微笑,淡定接话:“好的,那么这位可爱的粉丝,刚才Monsoon选手和队伍一起斩获了第一局的胜利,跟大家分享一下你现在的感受如何吧!” 女生说:“我的感受就是,上野我忍你们俩很久了!能不能正常点,下一把还这样玩的话请在比赛后把工资转账给中单!” “……”连昼面不改色,“谢谢小姐姐的建议,让我们一起期待接下来的对局中选手们有更惊艳的表现!” 事实上,能不能更惊艳还不好说,现在只能希望他们赶紧把架打完上台比赛。 一拖再拖地连抓了四个IR粉丝采访,采访到另一边YT银河色的观众席投来无数道怒目而视的眼光,导演助理才小声哀叫:“选手来了,我们终于可以撤了!” 盯着眼前的直播镜头红灯灭掉,连昼拔腿就跑。 再不跑就要被周围的YT粉丝就地裁决了。 大概是保持两年全胜纪录之后久违地输掉一小局,YT的粉丝们忿忿难平,YT的选手们也没轻松到哪去,上台时一个个步伐千钧,神态整肃,Bp环节上来就气势汹汹地连ban(禁用)三个中单英雄。 栗子腾地坐直,双眼紧盯大屏:“好家伙,把Monsoon最帅的三条底裤全脱了!” 连昼:“……这种话网上扣扣字就算了,亲耳听着还是怪怪的哈。” 直播画面切到IR一方,传闻中在后台大打出手的上野两位看起来心情依然没能好转,虽然还在简短交流,但明显不如平时那样自然熟稔。 由于中单被三连ban,场上能用的版本中单少之又少,几人讨论到时间条快要见底才做好决定,锁下了一个强势又冷门的非版本英雄,鸿蒙之魇。 栗子直接破防:“对面明显要针对中单啊,IR怎么还拿中单体系?!” 果然,下一秒,YT毫不犹豫选出了完美克制鸿蒙之魇的狂暴刺客。 “完啦!这还打什么!老师我们家IR的脑子呢!上一把野核不是赢了吗,为什么这把要死磕中单体系啊!” 是啊,为什么死磕中单体系呢。 只能是因为——别的体系拿不了啊。 连昼不自觉地捏起了手指,脑中飞快地盘算。 第一把IR拿出邪门的野核体系,只能算是出奇制胜,但其实无论他们自己还是对面的YT都很清楚,奇袭的效果是一次性的,更何况上一把上野配合频频失误,发挥得并不好。 所以这一把IR没有再尝试野核,YT也没有管野核体系。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重点放在中单身上,大概是因为经过上一局的交锋,都已经对当前的状况心知肚明。 也就是说,向来以下路为核心的IR,现在只拿得出中单体系。 他们的下路出了什么问题呢——从她的视角看来,答案不言而喻。 想到司偕这几天明显清瘦一圈的样子,连昼眉头一跳,手上不经意用了点力,指尖被自己捏得生疼,一声痛呼还没出口,忽然听见旁边栗子发出尖锐爆鸣: “啊啊啊啊啊!我上当啦!YT也上当啦!” 连昼被吓得回神,定眼一看,第二轮bp进行到最后,IR忽然反手掏出一个久违赛场的远古中单弗朗西斯,接着,英雄位置调整——原先以为是中单位置的鸿蒙之魇,调整到了Dzz手中。 这样一来,中单体系立即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下路银日诡+鸿蒙之魇的核爆级组合。 这虚晃一枪的bp陷阱太有节目效果,导播很懂地把直播镜头切到观众席,从左到右扫过去,完美记录下了足以载入史册的精彩镜头: 笑容逐渐从身穿银白色队服的观众脸上消失,继而大张旗鼓地转移到了粉色队服观众的脸上。 隔壁传来导演助理撕心裂肺的中二狂嚎: “家人们,我们IR长脑子啦!啊哈哈哈哈!” “YT,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第二把比赛在此起彼伏的嚎叫声中开始,双方全神贯注,进入神谷。 这一把对局看下来,不能说是酣畅淋漓,只能说是罪恶至极、恐怖如斯。 上野二人在长时间的配合失误之后终于迎来了回光返照,恶龙坑一追一绕,资源尽收囊中的同时还极限连控把对方打野摁死在野区。 弹幕一片泪目:回来了,都回来了,我最骄傲的上野!历历在目的绕后!眼泪莫名在流淌![注:世界名曲!强烈推荐!] 紧接着就是熟悉的中路钓鱼环节,季明礼把控全局,精抓时机,声台形表面面俱到,十分钟内连着两次把对面中野骗到中路来自投罗网,收获弹幕上众多跨界人士的称赞: 【当年Monsoon退出演艺界,我是强烈反对的!】 当中路的舞台谢幕后,导播把镜头切到下路。 弹幕:下路这二位更是重量级。 连昼一直知道司偕的银日诡熟练度极佳,却也真没见过有人能把银日诡玩到这个程度。 因为有鸿蒙之魇作为硬辅的伤害加成,银日诡本来唯一的伤害值短板被完美地弥补,司偕把技能循环计算到极致,画面上银色漫天,闪着流光的箭羽一道接一道,见人就揍只进不退,压迫感拉满,压得对方下路组不敢走位,只能一直守在塔后。 栗子看得目瞪口呆:“Serein这反应,这手法,这速度,人工智能吧?” 连昼也看懵了:“他这手,真的撑得住吗……” 事实证明,不仅没问题,还能在最后一波关键团战里精准开大洗礼全场,干脆利落斩获世界赛上罕见的五杀。 杀完之后,他轻描淡写地甩了下手腕,一记眼风冷若冰山地扫过直播特写,短短一帧堪称神级电影镜头,帅得观众席上一片鬼哭狼嚎的尖叫声。 栗子在旁边一顿爆鸣:“请无情地践踏我吧,Serein选手!” 鸣完才觉得不对劲,瞥了连昼一眼,立马改口,“我同意这门婚事了,Serein选手!” 可能人多少还是有点虚荣心在身上的。 虽然婚事不婚事的只是一场误会,但连昼还是可耻地沾沾自喜了。 她的嘴角怎么也抿不下去,在心里劝自己克制劝了半分钟毫无作用,脑子里越来越响亮地回荡起一句——“整天清醒克制又有什么用![注]” 最终还是红着脸,像个真正的家属一样来了句欠欠的自谦:“还好吧,他一直都这么强的啊,我都习惯了。” 栗子的笑容一秒消失,顺带翻了个白眼:“快滚,滚去赛间采访!” “好哦~” 连昼喜形于色地蹦起来,喜形于色地奔赴观众席。 观众席上一半愁云惨淡,一半喜气洋洋。 IR这边领喊的大哥操起喇叭,正在给大家高歌《好运来》,隔壁银色的观众席上大多是韩国粉丝,听不懂《好运来》,但多多少少能感受到那个意思,听着更是脸黑成碳。 连昼知道应该低调,可是被连续压着打两年到突然间连赢两把拿下赛点,这种憋屈感触底反弹的激动,但凡是个CGL赛区观众都控制不住。 于是她只能尽量避开隔壁观众的视线,尽量不喜形于色地抓了两个喜形于色的IR观众,让他们喜形于色地分享了一下喜形于色的心情,二十分钟后,她还是重新喜形于色地转回了后台休息室。 栗子:“看到你这副嘴脸就烦。” 连昼:“好哦~” 先不管别人烦不烦,反正她一点也不烦。 第三把还没开始,她想了想,摸出手机点进微信,给刚才没回复的置顶聊天框回了几条消息。 【连昼:[猫猫敬礼]】 【连昼:今天打得特别帅】 【连昼:但是要小心手腕】 【连昼:等你比赛】 发完消息,刚好听见隔壁导演助理的嘶吼:“赛点啊啊啊啊啊!能不能创造历史就看这把!我的IR!我的爹!” 栗子:“听见没,你还没嫁过去就有儿子了。” “别胡说,我又没要嫁过去。”连昼这才捡起了自己所剩无几的矜持,“看比赛,开始了!” 大概是赛点局需要稳重一点,又或者是YT的bp防守到位,这一把的IR没能拿出什么猎奇阵容,双方权衡之下利益交换,都拿到了一套常规的体系。 开局十分钟,双方交锋,不温不火,无事发生。 栗子看得打哈欠:“IR前两把跟疯狗似的,这把怎么这么安静啊。” 她的哈欠还没打完,立马就听见一声“First blood!”。 第一场小规模团战爆发在下路,YT的中、野、下采取了四包二战术,巧妙地绕开Dzz视野,从草丛里一路绕过来,静悄悄地包围了IR下路一塔。 其实看得出来,IR下路两人是有防备的,他们在对方打野没露头的时候就已经在试着后退了。 但很可惜的是,原本操纵空间就很狭窄的情况下,司偕的流星剑刃突然走空一步,把几乎快要躲掉的控制重新吃了回来。 紧接着,对方四人连控+三个大招快得有如天罗地网,流星剑刃避无可避,头像瞬间转黑。 弹幕上开始狂刷问号,连直播里的解说思齐也“嘶”了一声:“啊,这个,Serein的走位出了一点问题哈。” 不过他这次学会为20W私信折腰了,立即找补一句,“不过有一说一,这波本来就很难躲掉,四包二嘛——” 没等他开脱结束,游戏中的系统女声又响起来—— IR上野沟通失误,导致Ash一个人在对方野区落单,被视野发现遭到包抄,死于非命。 思齐:“嗯,啊,情况好像变得不妙起来了……” 他这一句“不妙”刚犹犹豫豫地落下,前台和后场,所有直播大屏忽然全都暗了下来。 一个黑色的小框弹了出来—— “The game has been paused”。 栗子惊讶地坐起身:“怎么了,为什么暂停?” “不知道啊……” 连昼立即拿起手机,看争锋赛的临时工作群。 群里导演发来一条语音:【比赛暂停,导播切镜头,具体情况等下通知,所有人不要离岗,等待指令】 【导播:收到,我切解说席和观众席】 看起来十万火急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哪边出了问题。 总不能是IR上野要在台上打起来吧。 连昼不敢放下手机,一边紧张等消息,一边盯着屏幕看情况如何。 屏幕里思齐和米娅正在绞尽脑汁找话题,说了半天,说到口干舌燥再也说不下去时,导播大发慈悲地把画面切到了观众席。 观众席上此时出奇地和谐,不管是银色还是粉色还是淡紫色,一张张茫然的脸上全都写着大大的“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还要等多久”。 导播调控着镜头,有意识地挑选了一些小美、小帅、或者是穿着cos服的观众,给予特写,示意他们向大家打招呼。 只是暂停的时间实在太久,挑到最后,似乎连观众也挑无可挑了,镜头生无可恋地晃来晃去,从右到左从前到后晃了一整圈—— 忽然之间,它停在了观众席右上角,停在了那堆并不显眼的KG的淡紫色队服里。 停顿了三四秒,舞台正中央的直播大屏蓦然一闪,直播镜头切了一个无比郑重的大特写出来。 特写中,是一张干净白皙的脸。 眼瞳清亮,眼尾微挑,鼻梁高挺,整张脸的轮廓流畅而润泽。 他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黑色口罩半摘半掩,发现自己被切上了主屏特写时,他愣了一秒,随即大方地把口罩拉下去,对镜头点了点头,送出了一个轻淡柔和的微笑。 连昼有一瞬间的恍惚,手中手机疯狂震动起来的时候,她才反应迟缓地低头看消息。 群里已经炸开锅。 不过没等她点开群消息,导演的电话惊天动地地冲了进来: “你现在,马上,立刻,去观众席,采访Morpho!别让他跑了!!!” 第50章 碎碎平安 少爷:不用了,你别过来。…… 被导演紧急指派到观众席时, 连昼觉得自己人都是飘在云里的。 她站在最右边过道前,掐了自己一下。 还挺疼的。 再回头一望,台上灯光亮得刺眼, 人影晃动一片忙乱, 选手被挡在导演和裁判之后, 依然是什么都看不见。 导演助理说:“赶快的, 先别管台上什么状况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采访Morpho!” 连昼被轻轻一推,回过神来。 回神的一瞬间, 猛地发现身边一大片观众全都齐刷刷地撇着头, 齐刷刷地盯着她, 眼神齐刷刷地冒着锐利的精光。 导演助理超小声:“刚才Morpho那个特写已经把他们激动懵了, 不得不说大家都很懂哈,谁都不敢回头看, 生怕一回头Morpho就跑了,所以现在都在装淡定呢, 等着我们先去抓捕!” “抓捕”这样的措辞可能不是很恰当。 但很神奇, 连昼顶着全场观众炽热的目光拾级而上时, 还真有一种要去抓捕什么珍禽奇兽的错觉。 而那位即将被抓捕的猎物坐在观众席最右上角,一个很轻易就能逃跑的位置。 好在他并没有逃跑,只是淡然地坐在原位, 黑帽子黑口罩,一身黑色衣服, 静静地融进了半明半暗的角落。 看见连昼和导演助理、跟拍摄像兴师动众地直奔而来时, 他也没有惊讶,从容地对他们颔首致意。 周围几个打掩护的KG工作人员对这种情况更是司空见惯,非常自觉地让开位置, 给他们空出一条可供通行的窄道。 “哟哟,你的小粉丝来找你了,死蝴蝶。” 听到这一句时,Morpho的表情才有了一点变化:“粉丝?” “当时热搜上挂了好几天啊,怎么回事死蝴蝶,你居然不知道这事?” “抱歉。”他抬头看连昼,“我不怎么关注这些,当时是有什么事吗?” 连昼:“……” 不是她不想说话,实在是头脑太过空白,导致她连主持人的接话本能都抛得一干二净,只能恍惚地盯着眼前这张脸。 ——这张曾经无数次坐在观众席遥遥仰望过,如今却微微抬起认真看着她的熟悉又久违的脸。 这种冲击力,换谁来都得懵个三天三夜吧。 大概是等了片刻不见她开口,以为她不想提及热搜的事,Morpho善意地笑了笑,主动切换问题:“你们是过来找我采访?” 导演助理立马添油加醋:“对对对,蝶神,你来看比赛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导播从镜头里看见你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思念过度出现幻觉了!” Morpho扬起手腕上的淡紫色腕带:“我只是一个普通的KG粉丝,没什么需要知会的。” 旁边的KG工作人员火速拆台:“哟哟,可不敢当可不敢当,死蝴蝶你不是KG黑粉我就该谢谢你了。” “今天输了我就转黑。” Morpho笑着踹他一脚,转过头来问,“你们还有什么任务要完成吗?” 跟拍摄像赶紧架起摄影机:“有的有的,Morpho老师,我们进行一个简短的采访!昼昼,赶快的,不是有问题要问吗!” 连昼如梦初醒,下意识捏了捏出发前按照导演指令匆忙记下的手卡:“啊,对,有的。” 跟拍摄像调好设备,导演助理一声令下,直播镜头开启,连舞台大屏都把画面切到了他们这边。 本来还窃窃私语的现场观众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盯紧大屏。 连昼回头望了一眼大屏上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开始采访。 第一个问题毋庸置疑是所有人都会好奇的: “请问Morpho选手,这次为什么会来首尔看比赛?” “也不为什么。”他眨了眨眼,语调轻而淡,“刚好这段时间比较空,Mist邀请我来首尔散心,就跟过来看看。” 这是一个滴水不漏,但同时又毫无信息量的回答。 连昼没有深究,照着手卡流程继续提问:“这两年大家几乎听不到你的消息,我们想替广大粉丝问一下Morpho选手,以后还能经常相见吗?” 这个提问看似被温情包装着,其实背后的问题简单粗暴—— 导演说:一定要问他还会不会复出! “应该,不会了吧。” Morpho淡淡笑着,玩笑似的,轻描淡写, “已经过了这么久,大家可以试着忘记我了。” 连昼声音一顿,视线从手卡上移开,看向他。 “Morpho选手的意思是……?” Morpho停顿两秒,说:“Morpho这个ID两年前就已经结局了,希望大家都能接受。” 话音落下,他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明明是一个带笑的表情,这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更显得没有温度。 连昼看着他的表情,没有接下这句话,只是低头看了看手卡。 在这个回答之后,手卡上其他的问题看起来都不必再问了,能用上的只有她自行写下的最后一句草稿,一笔一划,清清楚楚: 祝Morpho选手前尘尽去,前程似锦。 提问到这一步,似乎此刻就该对着直播镜头念出这句结语了。 但是—— 她放下手卡,没管身边镜头的拍摄方位,稍微向前倾身,英勇无畏地望进了Morpho的眼睛。 “那么请问Morpho选手,这个ID的结局,你自己也接受了吗?” Morpho一怔,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手腕上淡紫色手环,无意识地转动了一下:“接受了。” “如果已经接受了那个结局,” 连昼说,“那么为什么,下一秒没有开始呢?” 这句话的每个音节,她都咬得格外清晰,一字一顿,郑重无比。 而听见这句话的Morpho,蓦然停下了动作,淡紫色手环卡在指节间,明显地一颤。 默然片刻,他重新抬眼,认真看了看连昼。 随即,今晚第一个带有真切温度的微笑从他唇角浅浅淡淡地浮出来。 连昼也笑了笑,肯定地向他点头。 她知道,Morpho一定记起来了。 虽然他不一定记起了她这个人,但至少记起了那一年春季赛决赛的赛后采访。 大一刚入学的某个周末,她因为输掉辩论社的第一场比赛而郁郁寡欢,被同社的陈霁强行拉着去看线下赛。 那天的春季决赛打得昏天黑地,一直打到后半夜,最终夺冠的正是陈霁喜欢的战队——当时刚组建不久,风头正盛的KG。 比赛结束有幸运观众采访环节,陈霁顶替了她的名额上台,去跟KG战队里最喜欢的选手互动。 本以为陈霁会趁机要求跟选手比心合影之类的,没想到她像个社交悍匪一样,对着话筒超大声要求: “我的好朋友也在现场,她今天输了一场重要比赛心情特别差,我想请比赛经验丰富的Morpho选手帮我开解她,让她振作起来!” 彼时还是弱小i人的连昼被吓得一惊,当场就想把脸蒙起来。 但下一秒,隔着攒动人头和喧腾光影,隔着从中心舞台到后排观众席的遥远距离,她听见一道沙哑而柔和的声音—— 陈霁最喜欢的那个选手,刚打完比赛的语调带着几分倦乏,低低地从话筒里传出来,穿过人群,模模糊糊抵达她耳边。 他对着镜头,眼神随意地落在观众席中间: “对我们而言,输和赢都不过是片段式的经历,一段经历的结束,等于下一段的开始。” “你能接受比赛结束吗?不管是输还是赢。” 大屏画面中,他神情温和地抛出这个问题,但其实隔着纷繁人海,他也知道那个“朋友”无法及时回答他。 于是他笑了笑,自行把这段对话补充完整。 “既然你已经接受了结束,那么下一秒就已经开始了。” “祝你既往不追,前程似锦。” 当时的场馆那么吵,人声鼎沸,声嘶力竭,吵得连昼脑子里一团乱麻,茫然无绪。 甚至可以说,她并没有完全听清那位选手隔着遥远距离的对话。 但“前程似锦”四个字,从那天那个喧闹的瞬间穿空而来,像裹挟着三四年的轻风细尘似的,轻飘飘地扎进了连昼手卡的最末一行。 “Morpho选手也不用回答我的问题。” 连昼攥紧手卡,念出这句早有蓄谋的结语,“我先祝Morpho选手,前尘尽去,前程似锦。” Morpho也看着她,许久才开口,语调柔和一如往常:“谢谢。” 随着这两个字音落下,这场突如其来的采访才算圆满完成。 但由于他们两人的对话很难听懂,跟拍摄像根本不敢动手关摄影机,只能躲在镜头小声问:“结束了吗?” “结束了。”连昼回头应声。 她从采访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临走时又看了Morpho一眼,这才后知后觉地为自己的英勇无畏羞耻感到羞耻: “好了,我们快走,快跑!” “跑这么快干什么——欸,等等,他们人呢?” 导演助理突然停下脚步,一脸震惊地望向舞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才只是比赛暂停吧!怎么人都凭空消失了?趁我们采访的工夫,赛事方卷铺盖跑路了?!” 连昼一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舞台上十个位置果然已经空了,只剩下匆忙的工作人员在整理设备。 ——怎么回事,以前就算暂停再久,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直接下台的离奇状况啊。 连昼隐隐有种极其糟糕的预感,马上拿出手机。 群里的消息无暇翻看,她直接打电话给后台的栗子:“选手们呢,为什么撤下台了?比赛不打了吗?” 栗子哀哀地惨叫:“听说鼠标都砸坏了!” 连昼不解:“谁砸鼠标?Ash还是小渊啊?” “不是啊,是Serein!” “原来他的手腕有伤!上一把打完以后就不对劲了!” “刚才疼得鼠标都握不住,砸下去砸坏了呜呜呜。” 连昼脑中一霎空白,懵懵地重复:“Serein?” 栗子有一大堆话不吐不快: “是啊,刚才你在采访Morpho,我都不好叫你!” “你在大屏幕上现场追星,你家Serein在台上痛得神志不清啊!” 连昼立刻挂断电话,打开微信置顶聊天框,自己发出去的那句“等你比赛”还孤零零挂着,没有下文。 她下划列表找到尼克对话框,一个语音拨过去,等了三十几秒之后才被接通。 “尼克哥,你在司偕旁边吗?他怎么样了?” 尼克唉声叹气:“在去医院的路上了。” 连昼说:“那你们发个位置,我等下就过来。”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有人打断了对话,过了几秒钟,尼克才犹犹豫豫地回答: “他说不用了,你别过来。” 50-60 第51章 “你走吧” 你信司偕的嘴,还是信我是…… “说什么不用过去, 不就是气话。” 栗子无语到极点,“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信了不用过去吧!” 连昼当然没有信。 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栗子解释: 其实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我现在还没有立场穷追不舍。 更何况冷静下来一想, IR那边正焦头烂额着, 她一个编外人员硬要跟过去, 不仅什么也做不了,还会平白给他们添乱; 而且现在比赛现场乱成一团,导演随时需要人手补位, 她也不可能直接甩手走人。 “等他们忙完我再去问吧, 现在不合适, 这边走不开。” 栗子无语过后也冷静下来, 叹了口气:“确实哈,也没办法, 今天的现场实在太乱了。” 其实不止是场馆现场乱,哪里都乱翻天了。 连昼打开手机, 在各个电竞平台粗略地转了一遍, 铺天盖地都是IR中途弃赛的TAG, 热议话题一大半位置都被OG赛区争锋战的相关消息占据,各路人马吵得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栗子说:“IR这下要被骂惨了, 明明打败YT的机会就在眼前……整个赛区等了两年啊,唉。” “你看呢, 半个小时前热搜还全是‘IR 赛区之光’‘全赛区最后的希望’, 转眼就变成‘IR 失望’了。” 其实这种情况在弃赛的那一瞬间就成了必然。 赛前IR被舆论寄予的期望太厚重,加上前两局比赛太顺利,观众的情绪值已经拉到了顶点, 又忽然被重重地摔下来—— 舆论的反扑必然是加倍的。 连昼没心思细看这些众口纷纭的争论,关了微博,返回到微信界面,在置顶聊天框戳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第一次觉得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真是罪大恶极。 让人连一条清清楚楚的消息都没法发出去。 她犹豫了片刻,切回尼克的聊天框。 【连昼:尼克哥,等你忙完告诉我情况,可以吗?】 【连昼:实在不行的话,悄悄告诉】 过了两分钟,尼克匆忙回复:【好的】 栗子在一旁不经意扫了一眼,看见“尼克”这个名字的一瞬间,竖起拇指,面露敬佩: “尼克经理,地球上最后的真男人!” 连昼懵了一下:“嗯?” “就刚才啊,国际赛事里中途弃赛这种事从来没有过的!” 栗子解释,“现场选手和裁判都不同意,只有尼克从后台冲出来坚决表示不打了!” “他说——比赛以后还能打,选手的手要紧,罚多少款都没关系,他们老板有钱!” “……真男人。” 连昼默默地附和了一句,“那司偕自己呢,他怎么样?” 问完这一句,其实她心里立即就有了答案。 按照司偕那种把什么问题都往自己身上揽的习惯,想都不用想,他现在的状态一定差到了极点。 连昼按了按眉心,深吸一口气:“不行,我还是想过去。” 她垂眼想了几秒,直接打电话给琪文,简单沟通两句,达成共识。 电话才挂断,刚好见导演助理十万火急跑进来:“你准备一下啊,第二场的比赛提上来了,导演让你去找几个KG粉丝采访一下,串个十分钟的场。” 连昼说:“这个串场结束之后我要先走,刚才跟琪文姐说好了,接下来的工作她可以接替。” 也许是她的语气太笃定,笃定得像是一个通知,导演助理愣了一下,竟然毫无异议地接受了:“啊,好的,我跟导演说。” 两人从后台匆匆赶到前场,看见眼前的观众席时,脚步不约而同地顿了一下。 右边原本人满为患的粉色观众席转眼之间冷冷清清,中间零散地空出了好多位置,仅剩的一小半观众神色郁郁地靠在椅背里,有一搭没一搭扯着手上的芒星队标小旗子。 刚才高歌《好运来》的领喊大哥还站在原来的位置,IR的粉色队旗披在身上,显得有些寂寥。 看见连昼和工作人员经过时,他忽然出声拦路:“我可以借一下镜头吗,想跟IR战队喊个话!” 连昼停下步子:“当然可以。” 跟拍摄像会意,熟练地为他架好机器。 领喊大哥看见镜头红灯亮起来,落寞的神情一秒撤下去,换上一张横眉怒目斗志十足的脸:“IR!比赛多的是,这次不行下次再来!哥们儿等着看公主粉登顶!” “感谢这位粉丝对IR战队的期许。” 连昼顿了顿,补上一句,“道阻且长,我们始终愿意等待。” 告别这位大哥,他们抓紧时间找了两个KG粉丝采访,一直拖到第二场的选手们上台,连昼把手卡和设备一起塞进导演助理手里:“我先走了!麻烦你们。” 导演助理:“你干什么去,就这么急?” 连昼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没有心情回答,只点了点头,拔腿就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给IR战队里唯一最好拿捏的大秦教练发消息,命令他立即告知医院位置。 果不其然,刚走到场馆门口就收到了一个老老实实的地址,还有一个老老实实的疑惑。 【大秦教练:昼昼老师你来干啥,代表主办方慰问吗?也太客气了】 连昼淡定答:【我代表自己慰问。】 记下地址刚准备拦车,忽然感觉余光里有道荧光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地回头。 闪光的来源是场馆门口的垃圾桶,里面扔了厚厚一沓粉色应援手幅和卡片,桶的边缘挂着一个精致的灯牌头箍,“Serein”几个字母还在闪着频率渐低的微光。 连昼心情复杂,叹了口气蹲下身,把几张完好的选手小卡捡出来,附带着那个粉色头箍,摁掉闪灯,放进了包里,接着才起身,拦了辆车。 大秦教练发来的医院位置不远,她只在车上发了几分钟呆,就听见司机提醒已经抵达目的地。 下车之后,她继续给老老实实的大秦教练发消息,问他们的具体位置。 在大秦教练老老实实地引导之下,从来没有过方向感的连昼奇迹般地在十分钟内就找到了IR一行人的身影。 除了司偕,另外几人都整整齐齐地聚在病房外。 坐在休息椅上的是上野辅,平时永无宁日的三个人此时出奇地安静,简直静成了一幅世界名画。 季明礼独自靠在另一边,眼神一如既往空空荡荡落在对面墙上某一点,不知道在盯着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盯,只是放空地想着他那没有人能看透的心思。 只有大秦教练向她挥起了手:“昼昼老师,这里!” 他身边的尼克大概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看见她过来倒也没有特别惊讶,撑起一脸疲惫的笑容打了个招呼。 连昼小声问:“司偕怎么样了?” 尼克指了指病房门,压低音量:“太难搞了这少爷,刚过来的时候非说要打个封闭继续回去比赛,结果打了封闭反而更疼了,浑身都是冷汗,连医生都吓得不得了……” 连昼听得声音发紧:“那现在呢,还在疼吗?” “不清楚啊,医生刚给他热疗完,应该能好点,这会儿已经累睡着了。” 大秦教练老老实实地插嘴:“我觉得不是累睡着了,是疼晕过去的。” “……” 这老老实实的一句话把连昼的心跳都给老实麻了,她犹豫了一下,问,“那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看他啊?” “现在就可以啊——不对。” 尼克像是想起什么,马上否定了自己,“昼昼老师,要不你还是别进去了。” 连昼不明就里地用眼神问他。 尼克回答得吞吞吐吐:“他刚才不是说了吗,不,不用你过来。” 连昼:“……” “真的,真是他自己说的。” 尼克诚恳地再补一刀,“不知道又耍什么少爷脾气呢,忽然说不想看见你了,但是昼昼老师你放心哈,等他好了我一定严肃教育他!” 连昼:“……” “不想看见你了”。 虽然知道这大概率是句假话,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如此直白地强调,多少还是有点难堪的。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下去。 “啊,那好吧,要不……我还是先回去了,有情况你们再告诉我。” 其他几人都望向了她,一个个局促着,不知道怎么给当前的局面解围。 僵持片刻之后,季明礼施施然开口:“那你特意过来干什么,闪现来一下,闪现走一下?” …… 不知道为什么,季明礼一说话,就让人忍不住想跟他辩论。 连昼嘴硬:“你少管,我出来吹夜风的。” “那你进去吹。” 季明礼从墙上直起身,伸手,从她眼前穿过去,轻描淡写地拧开病房门把手。 “去吧,他应该快醒了。” 尼克:“欸,司偕说——” 季明礼淡淡瞥过去一眼:“你信他的嘴,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尼克张了张嘴,又闭上,后知后觉地顿悟了。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帮连昼把病房门又推开了一点。 顶着众人的注视,连昼尴尬地一笑,脚下步履踌躇地踏了进去。 依然是财大气粗的单人病房,空调打得偏低,窗户边上开着一条小缝,夏夜的热空气稀薄地钻进来,半热半冷贴在皮肤上,让人有种做梦似的错觉。 医生走时只留了一盏床头小灯,荧荧地照在司偕侧过去的半边脸上,照得他整个人的轮廓看上去单薄一片,格外清削。 连昼轻手轻脚地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悄悄在床边坐下,探头看他饱受摧残的右手腕,现在正被一堆复杂的从来没见过的精密仪器包裹着,也不知道仪器下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她把目光从手腕上收回来,慢慢顺着向上移过去。 刚才听尼克说“疼出一身冷汗”还没有具体的概念,现在看见他连闭着眼时都微微蹙起的眉头,完全汗湿的黑发,苍白如纸的脸色,才真正有了那种又惊又险提心吊胆的实感。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倔劲,还想着打一针封闭继续回去打比赛。 连昼微微叹口气,眼神落在司偕楚楚可怜的侧影上。 她一直是非常看不得司偕这种楚楚可怜的样子的。 但现在有什么办法呢,好像除了眼睁睁看着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连昼觉得自己看得都要碎了。 她把司偕身上微乱的薄被子拉上来,把他仅剩的完好的宝贝左手塞进被子下面,顺带着帮他把凌乱的T恤下摆整理好。 全程动作都很轻,司偕似乎毫无察觉,晃都没有晃一下,呼吸因为病痛而有些短促,但频率很稳定,一点都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连昼听着他的呼吸,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好像无事可做了。 她想了想,从床边站起来,想去找点湿巾过来帮他擦擦头发和脸颊。 但她刚一动身,还没来得及迈步,就听见一道似有若无的冷哼声。 连昼的动作停下,不敢确定,试探性地小声问:“司偕?你醒着吗?” 空气静谧了很久,久到连昼以为真是自己的错觉,呼出一口气,抬起步子想要继续向外走。 然而下一秒,就听见司偕因为缺水而干涩沙哑的声音,不冷不热地传过来。 “要走了?” 连昼“啊”了一声:“没有啊,找点纸巾帮你擦脸。” 顿了顿,问,“你醒着,怎么不出声啊。” 司偕没有动。 脸依然是向另一边侧着,眼睛也不知道睁开没有,静止得像是一座完美雕塑。 许久之后,他才再次开口。 “不要,你走吧。” 第52章 你不要乱叫 司偕哥哥?司偕弟弟?…… 很奇怪的一件事是, 听尼克说“他不想看见你”时,切实地感受到了一些难堪。 但是现在,亲眼看着他倔强不回头的后脑勺, 亲耳听见这句气鼓鼓的“你走”——反而好像并不介意了。 连昼一边在置物柜上翻找, 一边随口敷衍:“哦, 好的, 马上就走。” 司偕的脸立刻转了过来,墨黑眼瞳映着床头灯微弱的暖光,清透又幽沉。 他只望连昼了一眼, 立马又把视线收回去, 面无表情地说:“那就快点。” 连昼翻了半天, 好不容易翻出了水杯之类的必需品, 反手把门拉开:“好的好的,一定快点。” 门外几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阵地消失了, 没有人可以使唤,她只好亲自去倒了些热水, 再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回来。 推门闪身进去的一瞬间, 正好对上司偕沉沉看过来的眼睛。 连昼明知故问:“少爷看什么呢, 以为我真的走了?” 司偕片刻之前还略显冷寞的眉眼瞬间一僵,飞快扭过头去,熟练地摆出那副拒人千里的架子。 连昼把水杯端过去, 戳戳他的左肩:“能坐起来吗,喝点水, 你的声音好干。” 司偕没有回头, 沉默片刻,闷闷地问:“他们呢?” “谁啊。”连昼反应了一下,“你说尼克他们?” 她不自觉地伸手, 把他脑后翘起的一缕呆毛抚下去,“放心啦,没有人怪你,他们只担心你的手。” 司偕的后脑勺这才动了动,缓缓地转过来,眸光显得有些黯淡。 “是我的问题。” 他这一转头,头发在枕头上摩挲半圈,刚安抚好的呆毛又从发顶冒了出来。 连昼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莫名其妙地很在意那缕呆毛,身体不知不觉地前倾过去,再次伸手,摸了两下他头顶,直到把呆毛彻底按平下去。 司偕看不见自己头顶的呆毛,对这个突兀的举动不明所以,愣了一瞬,略显茫然地用视线追着连昼,茫然地看她突然凑近,茫然看她突然伸手探过来,轻轻地拍上他的发顶。 “……” 连昼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忽然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低眼,碰上司偕怔忪的眼神。 伸出去的手臂一下子尬在半空,大脑不知道触发了什么紧急应变模式,紧急指挥她的手再二再三变本加厉,又拍了两下。 “摸摸头,别想太多。” 她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 司偕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视线微微向上移过去,看着她的手腕,接着,迟疑地歪了一下脑袋。 由于这个幅度极小的动作,他头顶碎发在连昼手心蹭了一圈,松松软软又带着一些微暖体温,让她突如其来地想起了置顶聊天框里那个常见的[耶耶歪头]表情包。 手心的酥痒沿着指节攀延而上,连带着手指也不受控制地蜷曲起来。 不知道怎么地,她蓦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狠狠揉一把的冲动,但还好理智坚守底线占据高地,罪恶之手在空中停滞了两秒,飞快撤回身后。 司偕的脑袋还微微仰着,眼神依然追捕着她的动作,直到那只手完全被消失在视线里,他才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连昼为自己的冒犯局促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她眼睛一瞥看见床头的水杯,立即想起正事:“快起来喝水,现在刚好放温了。” 司偕把脸撇过去:“不喝。” “干什么,意图渴死自己赎罪啊。” 连昼直接动手动脚,想要把他的肩膀捧起来,然而真正上手时才发觉——他也只是看起来薄薄一片,其实整个人坚固得很,移都移不动。 她有点无奈了:“少爷,喝了水再耍脾气行不行。” 司偕倔强地用耳尖对抗:“我没有——不要叫少爷。” “不叫少爷叫什么。”连昼摆烂停手,拍了一下被他翻身卷到腰下的被角,“那司偕弟弟,起来喝水。” 这个称呼飘进耳尖的一瞬间,司偕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刚才还雪白的肤色立马就红温起来,终于舍得把头转过来,红着脸凶巴巴地问: “你乱叫什么。” 哪里乱叫了。 背地里乖乖叫人姐姐的不是你自己吗,少爷。 当然,这种反驳哪怕在心里倒腾一万遍,那也是半个字都不能说出口的。 连昼装无辜,恶劣地逗他:“你年纪小啊,不叫弟弟叫什么,哥哥?” 她只是随口一扯,没想到听见这句话,司偕的温度肉眼可见地又上升一大截,脸颊泛出几分旖旎的淡红,一张口语气却比上一句还要更凶:“你不要乱叫。” 连昼看着他的神情,觉得不能苟同。 还是得多叫叫。 刚才整个人还死气沉沉郁郁寡欢的,叫了两句哥哥弟弟,这不就活过来了。 甚至脸上都有气色了! 她一向善于根据实际需要调整自己的下限,马上就叫起来了:“喜欢听啊?司偕哥哥,来喝点水。” 司偕脸红得简直要冒烟了,慌乱地用左手把被子向上提了一下,挡住自己,唇角一抿,继续摆出那副此情此景下根本冻不住人的冰山姿态:“你放下,我自己喝。” “行,哥哥,你自己喝。” 连昼把水杯搁下,抬起手,想要去扶他的肩膀。 却没料到他一个闪躲,生怕被碰到似的,别扭地拥着薄被子坐向了另一侧。 连昼搭出去的手指落了空,忍辱负重地收回来。 “水杯在这边,少爷。” 少爷没理硬讲:“我右手疼。” 你右手疼跟你坐向哪一边有什么关系啊,又不是用手坐的。 连昼气得都有点想笑,但眼角余光一扫,看见他那被裹成机械臂似的右手腕,还是忍了下去。 “好的,少爷,我给你端过来。” 得寸进尺的少爷用仅剩的宝贝左手接过水杯,抿了两口,放下。 “喝了。” 喝了就喝了,倒也没必要事事打报告。 连昼随口“嗯”了一声,见他唇边洇着一点清亮的水光,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去拿点纸巾过来。 才刚一动作,明明朝另一侧坐着的司偕就像脑后有雷达遥感似的,立即回头:“要走了?” “……”连昼无奈,“没有啊,三遍了少爷,我又没说要走,你再催我真走了。” “哦。”司偕垂眼,“那你走吧。” “你为什么总觉得我要走啊?” “你今晚不是要采访吗。” 他长长的眼睫毛飞快眨了两下,就着窗边淡薄的月光,在眼下投出一片清清冷冷的阴影。 “不用回去采访?” 该来的果然一定会来。 兜兜转转还是绕到了“采访”这件事上。 连昼顶着他的目光,一瞬间表情管理发挥到极致,极其淡定地答:“采访完了啊。” 司偕却自行移开了视线,虚飘飘地朝窗外晃了几眼,最后茫无目的地落在右手腕精密仪器上。 “难得见到,不多说几句?” 这个疑问句甚至连一个人称代词都没有,但他们对这份隐晦的意有所指都心知肚明。 连昼继续淡定:“哪有什么多说不多说的,又不是Fanmeeting,采访脚本都是导演指定好的。” 司偕闻言抬起眼,不知怎么地,唇角忽然不轻不重地勾了一下,想要笑似的,却又一点真切的笑意都没有。 对话就这么僵硬地断了几秒,他低低地说:“不全是吧。” 虽然只是一个推测的句式,但他的语气太过笃定,笃定得像是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回答。 连昼刚拿到手里的纸巾被不自觉地扯皱,在这短短一霎那,她脑子里飞过无数套不痛不痒的说辞,挑来拣去,最后还是选择了最质朴的那个答案。 “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就临时发挥了两句。” “以前的事。”司偕又勾了下唇,“原来如此。” 不清楚他这几句又是什么意思,连昼有点心虚,试探地问:“你怎么知道不全是脚本,很明显吗?” 司偕漠然地垂下眼睛,没回答,仿佛又回到了刚醒时寒气沉沉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说了句: “算了,没关系。” “没关系”,又是这三个字,又试图把所有不想挑明的东西一带而过,按下不提。 连昼早就对这三个字PTSD了。 这次她不打算放任司偕绕道而行,深吸一口气: “什么没关系,有关系就是有关系,你想说就说。” 司偕的眼神依然落在另一侧,即使知道背后连昼在直勾勾盯着,他还是倔头倔脑地回以一句:“我不想说。” “不行,你今天不说也得给我说——” 连昼气上头来,抬脚就绕过床沿,想要直接绕到他眼前去面对面制裁。 然而才刚走到床尾,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急促地震动起来。 她瞪了司偕倔强的后脑勺一眼,低头翻出手机。 来电显示竟然是非必要不联系的苏西。 她想起自己今晚为非作歹临阵出走的罪行,赶紧接通,张口第一句就表明谦卑态度:“苏西姐,不好意思,我真有不得不走的急事,我认错,什么处罚都接受!” 听筒那边苏西的语气倒是从容得不行,随口敷衍了一下她的道歉:“行,记一大过,等你回来以后再算账。” 敷衍完之后,她语气一变,音量一提,传达出跟她平时气质完全不符的眉飞色舞: “在此之前,我先给你记一大功!Morpho居然答应接受专访!当初把一身蝴蝶的你留下,是我眼光最毒辣的一次!” 连昼听得一懵又一懵:“什么意思,专访?谁去专访,我吗?” 苏西:“对,就是你,暂时安排在月底,到时候我让人接你去申城,Morpho会在KG基地等你,就这样,挂了。” 电话被风风火火地挂断,连昼低头看手机界面,茫茫然像经历了一场职场绑架。 两秒之后,她的大脑缓过来,立即十万火急地向她的眼睛发出指令—— 快看看身后那敏感易碎的少爷! 她扣下手机一回头,正撞上司偕刚刚抬起的眼睛。 在她接电话的时候,司偕也把床头的手机拿了过来,搁在膝盖上,只按亮了屏幕,并没有解锁。 隔着一段距离看过去,只能看到他未解锁的系统壁纸上横着几条大眼微博推送消息。 连昼担心他看见今晚弃赛后那些不知原委的攻击和谩骂,赶紧凑过去挡屏幕:“微博有什么好看的,不看不看。” 司偕脸上没什么表情,静静地注视着她,开口难得说了一个长句子,只是声音听起来又冷又淡:“我不看,不过你还是看看吧。” “我看什么?” 连昼不明就里,迟疑地朝他手机屏幕看过去。 横在最上面的,是微博推送的最新消息: 【Morpho 回关女主持】。 这个让所有人质疑自己视力的词条后面,还跟着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爆]。 第53章 红温的报复 会生气,哥哥会生气。…… 人完全可以对自己的行为作出合理解释。 却很难帮别人解释一些奇怪的行为。 连昼盯着这个词条, 一晚上不知道第多少次又哽住了。 不过按照她对Morpho钻研多年的了解—— 他可能根本就没有概念,完全不知道自己随手点个关注会在全网范围内引起多么强烈的风暴。 先不谈微博热搜的风暴了,就看看眼前。 一场悄无声息的暴风骤雨已经精准地横亘在两人不过短短半米的距离之间。 连昼默默地把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离开, 隔着暴风骤雨望向司偕。 司偕冷冷一勾唇:“看看你的置顶, 说不定有新消息。” 他说的是微博置顶聊天框, 之前在IR基地集训解说杯时不小心被他瞥见过, 还不冷不热地阴阳怪气了几句。 连昼记得那个小小的偶发事件,但一些辩手本能指使她曲线救国,尝试着装傻:“什么置顶, 我的微信置顶不是你吗, 还给你亲自检查过, 不会忘记了吧?” 然而司偕不吃这套, 冷哼一声,非要把话挑明:“我说你的微博列表, 唯一的关注,置顶的聊天框。” 好长的一句话, 只可惜是用来开庭审判的。 连昼有点无语。 每次只要他不想说话时怎么问都问不出半点有效信息, 遮遮掩掩惜字如金的, 偏偏每次开起庭来就能说长难句了,而且还分外明察秋毫让人辩无可辩。 她也懒得再找那些委婉的说辞了,当然了, 主要是找不到。 “那个啊,之前热搜那次不是给你们道歉嘛, 怕错过消息, 顺手置顶的。” 司偕眸光一闪:“给我们?” 顿了顿,后知后觉似的,“哦, 加我道歉那次,你也找他了。” 那不然呢?不能只给你道歉吧少爷。 连昼怕他一碎再碎,不敢多说,唯唯诺诺“嗯”了一声。 “所以,”他又冷冷哼道,“已经置顶三个月了。” 连昼:“……” 等等,话题是怎么拐到这个思路上来的? 他不会还在心里把自己微信置顶的时长和Morpho微博置顶的时长进行了一场精密对比吧。 这么略一思索,眼前冰山似的少爷突然看起来又有点气鼓鼓的可爱了。 连昼觉得自己真是完蛋了。 以前网上冲浪时看见一条对恋爱脑指指点点的恨铁不成钢的论调—— “喜欢到一定程度的话,连吵架的时候都会笑场”。 她觉得自己大概率,不,简直百分百概率,就是这种没出息的笑场选手。 但她现在不愿意示弱,死死压住了嘴角,根本都还没来得及表露任何一丁点笑意,却听见司偕凶巴巴地问:“你笑什么?好笑么。” “不要诬陷我,我没有笑。”连昼眼巴巴地看着他,无比诚恳,“但是好笑,你好可爱。” 司偕:“……” 这下连他自己都撑不住这个本该暴风骤雨的审判庭了。 脸上空白两秒,立即恢复那副又冷又酷的表情,语气硬梆梆地:“不要把我当小孩哄。” “怎么会把你当小孩哄呢。”连昼说,“司偕哥哥。” “……” 这声“哥哥”一出,他特有的秒速红温现象完美再现,彻底说不出话来,只能冷冷地撇开脸,撒气似的把水杯重重搁回去。 连昼:“还想听的话扣1。” 司偕回头,凶巴巴地瞪来一眼。 但由于他的红温在脸上表现得太明显,这一眼只能起到一个更可爱的造型上的作用。 连昼再一次觉得自己真是完蛋得透透的了。 她在心里痛心疾首地批判自己一番,把不知道发散到哪片粉色爱心泡泡世界里的心思强行收拢回来,回到那个无辜的水杯上去。 “在韩国找杯热水很不容易的,你快闭嘴多喝点水,不然要凉了。” 司偕终于找到反击的切入口:“闭嘴怎么喝水。” “用心喝。”连昼说。 眼看着少爷审判庭的暴风骤雨有惊无险地散去,她蓦地想起接电话之前好像还有另一场争论没完成—— 但还是算了吧,现在他们之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暂时经不起任何轻举妄动了。 她盯着司偕把小半杯水喝完,顺手帮他把右手腕上各种仪器整理清楚,自然而然地碰了碰他留在外面的一小节指尖:“手腕是不是还疼着?” 白皙干净的指尖小幅度地曲了一下,复又展开,像是还想要贴贴一样,抬高了几分。 连昼也没多想,在他中指上点了一下:“什么意思,不疼了吗。” 本以为会听到像往常一样死装死装的“还好”“没关系”,没想到这次他嘴里终于冒出了一个像样的答案。 “还很疼。” 连昼闻声抬眼,看见他微微垂着的侧脸轮廓锋利得明显,本来还带着几分润泽饱满的脸颊肉几乎完全消失,鼻梁上挂着的那颗痣以前看起来缱绻温柔,现在看来却觉得料峭一点,凛然寥落。 “之前不是去燕城找专家了吗,到底怎么说的?上次问你,你还不理我。” “我没有。” 司偕下意识先回应了后半句,顿了顿,才简略地回答第一个问题,“本来应该做手术,但手术的话,争锋赛来不及。” “手术?”连昼眉头一跳。 条件反射一般,一些非常惊险的腕管手术画面闪进了她的大脑。 大概在三年前,Morpho手腕问题特别严重的时候,KG俱乐部在休赛期给他安排了手术,官博发布动态告知粉丝这个决定对职业生涯的潜在风险,引起一大片舆论哗然。 当时还是铁血蝶粉的连昼自然也是焦虑得不得了,连着几天在网上各种搜集手术资料,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搜到了手术过程纪录片,认真观摩结束之后直接失眠好几夜。 即使到三年后的现在,那个纪录片里带来的阴影还牢牢刻在她的记忆里,此刻画面骤然闪回,让人立马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她低下头,看着司偕骨节修长分明的手指,又伸手点了上去,指尖微微相碰,一抹温热的触感真实柔软。 “那现在呢,还有两个月全球巅峰赛,做手术吗?” 这是一个进退维谷的问题。 要是像现在这样不做手术硬撑着比赛,那全球巅峰赛难保不会出现跟这次一样的糟糕状况; 但如果接受手术的话,腕管手术的恢复期约莫要两三个月,而全球巅峰赛开赛前至少应该提前一个月进行赛训,届时IR搞不好要头疼保比赛还是保手腕的问题。 司偕默然许久,手指动了一下。 “不知道。” 空气寂静了几秒,他无意识地重复:“不知道。” 全球巅峰赛,可以说是所有职业选手心中最高的理想,OG竞竞世界的殿堂级赛事,很多人甚至从出道到退役奋斗整个职业生涯都碰不到这道门槛,错过一次机会的话,很难保证还有下一次。 更何况,他们的比赛从来都不是单打独斗。一支战队磨合成型那么不容易,如果赛前换人,其他队友这一整年的披星戴月也就虚耗了。 其实连昼心里知道,司偕不可能放弃这场比赛。 “那再去趟燕城吧,该做手术就做手术,到时候我们把能用的办法都用上,尽量在比赛前恢复好。” 司偕的手指又是一顿,抬起眼,问:“我们?” 连昼眨眨眼:“啊,我是说,我们IR超绝伟大的富有慷慨的老板,他有钞能力,一定可以的。” 司偕看着她:“那你呢?” 这个问句才刚出口,他忽然眉眼一沉,不等她回答,自行接上话音:“哦,我忘了,你要去申城做专访,很忙。” 连昼:“……” 这是在小本本上抄了多少遍啊,少爷。 她垂下的手指加了点力道,在他摊开的指尖上不轻不重地按下去,夹着声音阴阳怪气:“是啊,我太忙了,哥哥不会生气吧。” 司偕的手指颤了一下,紧接着,猝不及防收拢,把她柔软温热的指尖拢进手里,半实半虚地禁锢着。 “会生气,哥哥会生气。” 连昼:“……!”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这个瞬间,她终于知道了秒速红温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首先是不争气的耳根,就像被深冬的暖手宝贴着,直接泛起一片让人颤栗的热烈暖意,飞快地向上向外蔓延,蔓延到通红的耳尖、发烫的脸颊,直到不受控制地,整个人都热得像刚从烤箱出炉的小面包,蓬松地冒着热气。 她逃生似的把手撤回来,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手速比起眼前这位顶尖AD选手也丝毫都不逊色。 看来什么哥哥弟弟的以后不能再乱叫了! 搞不好两个人一起红温,会加剧全球气候变暖!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是少做! 她一慌张,脑子里各种念头东奔西走,理智不着边际地游荡到天涯海角,嘴里本能地开始胡说八道:“好的,那我去把尼克哥他们叫过来。” 司偕:“?” 他一歪头,幽邃眼瞳里明晃晃透着无语。 连昼拿起手机打电话:“喂?尼克哥你们快过来吧,司偕说他会生气。” 司偕:“……” 尼克他们可能本来也没走远,电话挂断后不过两三分钟,一行人就乌泱泱地推门进来了。 耽误了这么久,连昼知道他们肯定还有很多正事要说,于是自觉撤退:“尼克哥我先走了,有事麻烦你再联系我。” “辛苦昼昼老师,早点回去休息。” 尼克疲惫挥手,“季明礼送一下昼昼老师,路不好认。” “不用,不用。”连昼赶紧拒绝。 季明礼不多废话,几步过来,虚虚地推着她的肩膀转身:“走。” 来的时候十万火急导致方向感发挥超常,都没察觉到原来这座医院的通道绕来绕去全是岔路口,还好尼克有先见之明。 季明礼一路沉默不语,大步流星在前面领路,连昼也就沉默地跟着,不敢跟他搭话。 今晚万众瞩目的赛区争锋赛潦草收场,他现在的心情一定不会轻松。 按照连昼对季明礼的了解,外面舆论闹得再沸沸扬扬,他可能半点都不会在意,但输比赛这件事,一夕之间他绝对释怀不了。 众所周知,这可是铁血分奴季明礼。 还记得最初认识是在KG基地门口,当时连昼自己面试失败,正好碰见一个高瘦清爽的男生站在门外,抬头望着碧蓝的天。 她路过,随口问了句,男生云淡风轻:“试训没通过。” 连昼觉得这人颇有大将之风,顺手把刚买的饮料递给他:“看看有没有再来一瓶,有的话你也再来一次。” “谢谢。”男生结过饮料,拧开瓶盖,看都不看直接握进手心,“不看了,有没有我都会再来。” 连昼诧异:“这么相信自己啊。” 男生说:“嗯,想拿个世界冠军玩玩。” “……”连昼表示钦佩,“我觉得你能行,到时候要记得我是第一个相信你的路人,方便的话把我引荐给Morpho认识一下。” “可以。”男生灌下半瓶饮料,大步流星几步,回过头来,“我先走了,到时候见。” 两年前他在KG基地门口转身回头的样子还带着一点明显的张扬和稚气,两年后的此刻,眼前的季明礼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角度转身回头,说:“你先走吧,下次见面再说。” 连昼突如其来地感慨了。 两年里,他从KG青训部辗转至IR,从原来那个试训失败的新人中单到现在声名远扬的中路霸主,原本展锋露芒的张扬意气一点点被掩埋,现在的季明礼居然是赛区公认的温和有礼。 连昼忍不住看着他叹气:“岁月把你推得好远好远。” “?”季明礼说,“还不走,要我打车把你送远吗。” 第54章 蛛丝马迹 包包上的挂件,蝴蝶金属片,…… 回程的路上, 连昼才有空摸出手机,看看今晚CGL赛区的天变到了什么程度。 没想到壁纸一亮,弹出一个从来没出现过的对话消息—— 被司偕说中了, 微博置顶聊天框里真的有新消息。 她三个月前那番诚心诚意的道歉之后, 终于等来了回音。 【KG-Morpho:抱歉, 我平时不看消息。】 【KG-Morpho:Mist跟我讲了, 没关系,一点小事。】 连昼记着刚才在司偕屏幕上看见的【Morpho 回关女主持】,赶紧点进他的头像。 沉寂已久的主页简洁如旧, 他当年的退役堪称一夜之间离奇消失, 惯常该有的道别微博也没发, 连用户名都没把“KG”的队名去掉, 在之后的两年始终维持着这个状态,再也没有变动。 最初那段时间, 连昼根本接受不了这个消息,每天打开他主页八百次等待奇迹, 几乎养成了睡前醒后必做事项, 导致直到今天, 她仍然对这片荒芜领域的每个角落记忆犹新。 退役前的三条动态挂在最上面,都是多年前微博自动发布的通告。 一条喜报,宣传KG全球巅峰赛夺冠, 一条是Morpho获得全球巅峰赛Fmvp。 最后那条,是那支原装冠军KG参加的最后一次赛区争锋战, 就是那一次, 他们冠后首败于隔壁赛区的YT战队。 当时全赛区舆论逆反,全网怒喷KG夺冠之后狂妄轻敌,输得活该。 赛后当晚KG全员道歉, 包括Morpho也罕见地发了动态: “很遗憾,接受今晚的结束。” 观众收声,等着KG东山再起,然而半年之后的全球巅峰赛,KG局内频频出现离奇失误,铺天盖地的舆论骂战中,他们再次输在YT手上。 赛后舆论甚嚣尘上,甚至有人抛出不知真假的聊天截图,爆料称:KG队内选手打假赛! 众口铄金的谩骂来得快去得也快,等赛区观众骂得差不多消气了,反应过来才发现—— KG战队几天之间风云乍变,上单和中单传出转会的消息,而万众瞩目的Fmvp选手、赛区公认的第一AD蝶神,从巴黎回来之后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此时大家才逐渐意识到,这支曾经到达过顶峰的冠军战队,似乎就这样仓促结局了。 “失去的总是最美好”,大概全人类共同的价值观都是如此。 于是之后的两年里,但凡有什么表现不如人意的赛事,赛区观众总是台风过境似的从KG官博、到上单中单离队公告、再到Morpho两年没有更新过的微博下面,手拉着手头碰着头,哭坟上吊。 也因此,即使两年来新旧更替那么快,“蝶神”这个名号的热度从来没有下降过,粉丝数量每天都在增长,哪怕是没赶上蝶神时代的新观众也像模像样地学会了来这里给赛区哭坟,简直哭成了一片上吊专用风景区。 只是今晚,本该一片沉寂方便大家上吊的蝴蝶坟墓,石破天荒地有了动静。 曾对这片主页刻骨铭心如生辰八字的连昼一眼就发现,他的关注数量从“13”变成了“14”。 多的那一个自然不必说。 连昼心情复杂地点开他的关注列表,果然看见自己那个人机感满满的系统自带头像,与他显示为“互相关注”。 怎么说呢,虽然现在的喜欢远远没有当时那么强烈了,但是——追星追到这个程度,心跳不加速是不可能的。 她返回私信界面,抖着手指敲键盘: 【烧灯续昼:谢谢,没有影响到你就好。】 对面的回复来得比预料中快很多。 【KG-Morpho:现在是我该跟你道歉,我不知道点关注会上热搜,再取消的话好像更不好,抱歉。】 果然。他根本就对自己赛区白月光的崇高地位没有概念。 【烧灯续昼:没关系,我平时也不怎么关注这些。】 发完这条消息,连昼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饭圈平时吵吵嚷嚷的“粉随正主”还是挺有道理的。 她见对面迟迟没有新消息过来,以为对话就此告一段落,正要退出微博,聊天框里突然冒出一句意料之外的疑问句。 【KG-Morpho:你在现场吗,那天?】 他的问题很简短,但连昼听懂了。 他是问,四年前那场春季决赛的幸运粉丝互动环节,她是不是在现场听见了他和陈霁“朋友”隔着茫茫观众席的虚空对话。 连昼此刻百感交集到无法形容。 虽然他并没有想到眼前人就是那个“朋友”,但曾经仰望无数次的选手在多年之前的人海里记住了自己,请问哪个粉丝顶得住这种冲击力。 【烧灯续昼:是的,我在现场,后来一直是你的粉丝。】 【KG-Morpho:这样啊】 【KG-Morpho:谢谢你。】 【烧灯续昼:是我要谢谢你。】 互相客气完这两句,对话就应该有分寸地结束了。 连昼正犹豫着要不要发条正式的结束语过去,却见对面先发了消息过来: 【KG-Morpho:有点事,申城再见。】 与此同时,新的推送框从屏幕顶端弹出来,今晚就没消停过的大眼仔敲锣打鼓,一瞬间推送出个了三个全新的词条。 一个【KG战败】,一个【CGL赛区全军覆没】,一个【冠亚队一轮游】。 连昼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今晚是什么赛区末日吗,这场争锋赛得永远钉在赛区历史耻辱柱上吧。 她挨个点进这几个话题页,多方势力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今天KG买到好双C了吗:这彩笔AD,这刚出炉的九成新中单,请问哪支战队带着这样的双C能赢啊?】 【神谷逛街积极分子:不会吧不会吧,KG不会就用这个队伍配置去打全球巅峰赛吧】 【我们赛区完蛋啦:看我名字,唯一真预言家】 【特莱神金:别说了,我已经规划好从首尔到申城的徒步路线,发给你们二位俱乐部了,彩笔禁止坐飞机,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辣鸡KG毁我青春:要骂也是IR先弃赛的,骂KG干啥,亚军输比赛不是很正常吗】 【KG觉醒重铸荣光-回复-辣鸡KG毁我青春:就是啊,别搞共沉沦这套】 【神谷八年老兵-回复-辣鸡KG毁我青春:脑瘫】 【神谷八年老兵-回复-KG觉醒重铸荣光:脑瘫】 …… 在这三个最新词条观光完毕,连昼返回热搜,随手划了划,今晚赛区争锋战的话题几乎屠榜,有骂IR和KG串通好去首尔公费旅游的,有问IR到底什么状况的,但热议最多的,反而还是Morpho相关的话题。 榜首一个【Morpho 纯元归来】,隔几个位置就是【Morpho 回关女主持】,再下面还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少爷类蝶】。 最后这个词条引起了连昼的注意,她立即点进去。 话题页内,有人截下了Morpho被切上舞台主屏的浅笑特写,还有司偕第二把五杀后对着镜头那高冷一瞥,两张图片摆在一起,两张面孔宛如照镜子,眉眼之间无比相似。 发布者配文:“同框了,同框了,一个在舞台上,一个在屏幕里,谁懂这个世纪同框!” 【雨女跑快快:莞莞类卿,除了这四个字,我无话可说】 【飞往蝶的山-回复-雨女跑快快:类你祖宗】 【少爷和我-回复-雨女跑快快:类你祖宗】 连昼:还好吧,也没有很类。 她把图片放大,来回翻看几遍,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 当初自己到底是怎么对着司偕叫出Morpho的? 明明现在一眼就能区分出来啊。 她的手指拨来拨去,最后停在司偕那张截图上。导播的特写力度给得非常足,恨不得怼到他脸上似的,连鼻梁那颗痣都拍得清清楚楚。 对嘛。Morpho就没有痣。 连昼按下指尖,隔着屏幕点在那颗明晃晃的鼻梁痣上。 这一瞬间,心里突然一软,指尖像真实地感受到了一点温热,仿佛刚才那些若即若离的触碰还留着余温。 不得不承认,才分开二十分钟就莫名其妙地想念了。 虽然都说冲动是魔鬼,但是冲动完全支配她。 她马上切到微信置顶聊天框,发过去一个[猫猫托脸]表情包。 只是聊天框里静悄悄的,直到她下车回到赛馆后台,最后看了眼手机,司偕还是没有回复。 也许IR那几个人正在一起商讨比赛的正事,或者他累了一整晚,也到时间休息了。 连昼没有太在意,补上一句“好好休息”就收起了手机。 现在她即将面对的,是驻扎在后台入口处,一脸阴沉的导演。 好熟悉的感觉啊,简直奚城旧事再现。 不过上次只是在花絮采访的过程中动了点手脚,这次就严重多了,她可是直接离开了比赛现场。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导演只黑着脸瞥了她一眼:“好好准备Morpho的专访。” 连昼对自己的死里逃生惊讶一秒,立即唯命是从:“好的,好的,导演,我这次一定。” “你上次也说一定。”导演忍无可忍地敲脚本,“要不是Morpho,我真想现在就把你开了。” 连昼不敢顶嘴,只敢在心里偷偷感恩Morpho。 一直有听说饭圈圣经“好的偶像会带给粉丝力量”,嗯,怎么不算呢,帮粉丝保住工作何尝不是一具象化的力量! 导演张嘴,还想再批斗几句,好在琪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及时打断: “导演你这话因果就不对了吧,要不是因为有昼昼在,Morpho根本就不会同意专访。” 她背着导演使了个眼色,一把挽住连昼的手:“走走走,我有点工作要跟你交接。” 连昼看懂眼色,赶紧配合地转身:“对对对,琪文姐,我也有问题要请教你。” 两人一唱一和逃回休息室,刚松口气,琪文就换上一脸激动的表情:“嗑死我了!” 连昼:“?” “你和Morpho啊!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 琪文兴奋握拳,“你采访他那段,最后那几句临场发挥,跟脚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她话音断了一下,压低音量:“导演想不出这么有内涵的问题,我懂的,这肯定是什么只有你和他才懂的暗号,给我讲讲。” “……”连昼含糊其辞,“就是以前,他跟一个粉丝说过的话。” 琪文秒懂:“你说的这个粉丝,是不是你自己。” 连昼老实答:“是,不过他不知道是我。” 琪文哀叹:“怎么办,更好嗑了。” 顿了顿,“对不起,Monsoon,但是蝶昼真的好嗑。” …… 姐,我唯二的姐,你以后还是不要嗑CP了。 没一个是真的。 连昼刚想开口解释,却听见她唯二的姐提起另一个唯一的姐: “刚才我还跟苏西一起嗑呢,她说你当年来面试,浑身上下挂满了蝴蝶。” “尤其是当时包包上那个挂件,亮得她受不了,当场就想让你出去。” 连昼愣了一下,下意识问:“哪个挂件?” “挂满小蝴蝶金属片的,银色的。”琪文说,“反正苏西说,太闪了,差点就闪断了你的职业生涯。” …… 包包上的挂件,蝴蝶金属片,银色的。 连昼眼前突然有了一个具体画面,脑中有道灵光一闪而过—— 好像最近刚刚见过。 第55章 战术性假寐 少爷睡着了,没有装。 好消息:想起了在哪里见过薄薄的蝴蝶金属片。 坏消息:因为不愿意再回想起私生姐带来的惨烈一夜, 她好像闭着眼睛把那张蝴蝶金属片的照片给删除了。 “我这该大逆不道罪无可恕的手。” 连昼把相册从前到后从后到前翻了三四遍,最后仰天哀叹,“怎么连回收站都没有了。” 栗子按下酒店电梯, 推她进去:“你到底在你的宝贝手机里找什么, 一晚上都没抬过头。” 连昼脑子一抽:“我在寻找被爱的证据。” 栗子翻了个不大不小的白眼:“神金, 恋爱脑别来我面前秀。” 连昼觉得自己有点冤的。 她怎么能称得上恋爱脑呢? 目前看来, 跟某些人相比,她的恋爱脑不值一提。 回来的路上,连昼反反复复思考着那个蝴蝶金属片为什么会出现在司偕手中——越想下去, 疑点就越多。 如果要复盘以前的交集, 只能回溯到三年前的淮城, 因为许惜君而在医院初见的那一夜。 但那段时间她作为志愿者, 每天忙得蓬头垢面,日常用品甚至换洗衣物都随身带在一个小旅行包里, 根本没有背过随身的包包,更没心思在包包上挂一个满是蝴蝶的银光闪闪的挂件。 所以怎么想都觉得, 在医院的那晚, 她不可能留下什么蝴蝶金属片。 她试着推翻自己原本的猜想。 既然不可能是医院那晚, 那么会不会——司偕的蝴蝶坠子其实跟她无关,纯粹只是个巧合。 可除此之外,他还能有什么理由随身带着这样一个普通到有些廉价的蝴蝶坠子呢? 总不至于是因为暗恋Morpho多年吧。 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白月光? 不管从理性还是从感性的角度, 连昼都觉得这两个选项很难说服自己。 但转念一想,如果这个蝴蝶坠子千真万确, 就是跟她的蝴蝶挂件有关—— 这个转念一想, 让她的心跳都快了起来。 那也就是说。 司偕把这个普普通通的金属片做成了项链。 即使他后来知道了“蝴蝶”对她而言意味着另一个人,他还是一直随身带了这么多年。 连昼的呼吸一滞,隔了好几秒, 才心有余悸地续上。 这一秒她忽然觉得,与其是这样,那还不如相信司偕暗恋Morpho呢。 哪怕再换个人,蝴蝶坠子是因为另一个白月光而存在,那也没关系。 她由衷地想,那也没关系。就像司偕一直说的那样,没关系。 不然她将失眠很多很多个夜晚。 满腹心事地回了房间,洗漱完趴倒在床上时已经凌晨两点,一整天奔波忙碌的后劲涌了上来,软绵绵的被子裹着,营造出一种很适合立马闭眼睡死过去的氛围感。 但连昼暂时还不想睡,她摸出手机,打开微信。 一整晚过去了,置顶聊天框还是没有动静。 按理说不应该的。 她有些狂妄自大地想,司偕不至于已读不回吧。 手指不甘心地退出这个聊天框,茫无目的地戳戳点点,点进下面还在不断冒着新消息的争锋赛临时工作群。 【解说思齐:睡不着,CGL赛区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夜】 【解说米娅:早点睡吧,比今夜更黑暗的还在后面】 【解说米娅:我们还得在自己赛区全军覆没的情况下,坚持解说完其他赛区的比赛】 【导演助理拳头:早点睡吧,比今夜更黑暗的还在后面】 【导演助理拳头:都不知道年底的全球巅峰赛怎么打啊,Serein手伤这么严重,IR是指望不上了,KG又重组了个稀烂,更指望不上】 【主持无虞:退一万步说,就不能把这两队里能用的人挑挑拣拣凑出一个四肢健全的队伍吗?】 【主持琪文:退一万步说,这个全球巅峰赛就不能莫名其妙把冠军奖杯寄给我们吗?】 连昼绝不纵容这种愁云惨雾的氛围,戳戳键盘,强势加入。 【主持昼昼:嗯,怎么不能呢,永远都有可能好吧!先相信!】 【化妆师栗子:@主持昼昼,组织派你盯紧Serein的手腕情况,随探随报】 连昼倒是想探,只可惜聊天框始终静悄悄,没有传来任何前线消息。 她看了眼时间,估摸着这个时间点司偕应该已经睡了,于是仗着夜深为非作歹,又发了条没轻没重的消息过去。 【连昼:司偕哥哥,醒了理理我】 发完翻了个身,把自己翻进松松软软的被子里,盯着天花板放空了半分钟,刚要迷迷糊糊睡过去,床边突然一阵声势浩大的震动声,把她的眼皮又重新震了开来。 她拎起手机,睡眼迷蒙地看见微信语音界面明晃晃的“司偕”两个字,一瞬间眼睛瞪圆立马清醒。 突然有种很新奇的感觉——见过那么多次面、发过那么多条消息,他们却好像从来没有打过语音。 连昼莫名郑重地为这第一次语音通话坐起了身,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郑重什么,总之就是莫名郑重按下了接通,莫名郑重地礼貌开局:“你好?司偕吗?” 听筒那边几乎没什么背景音,静得让人心跳都静悄悄地加速,两三秒之后,才传来了那道很特别的又清又沉的音色:“嗯。” 他的音量很低,似乎把手机握得很近,声音传过来明明轻飘飘,听在耳里却无比清晰,像羽毛似的若有若无地贴过来,贴得耳朵有些发热。 连昼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耳尖:“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司偕不轻不重哼了一声。 “理理你。” 连昼拉开手机,看了一眼自己发出去的“醒了理理我”,顿时就有点来气:“那我不发这条消息你就不理了?” “不是。”对面立即否认这个质疑,顿了顿,低声说,“刚忙完,时间太晚,怕吵醒你。” 这句不太符合少爷人设的长难句听得连昼心里一软。 她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裹起来,连带着整个下巴都埋进去,只留一只手举着手机,以及半张嘴含含糊糊地发出声音: “你忙什么了,这么晚。” 司偕的回答慢了一些。片刻之后,才开口:“商量手术的事。” “手术……”连昼问,“确定了吗,什么时候?” “尽快。明天出发去燕城。” 连昼下意识抬眼看日期:“我这边还有六天的工作呢。” “知道。”司偕声音低低的,“小手术,没关系。” 虽然又冒出一个让人PTSD的“没关系”,但这次好像不能反驳。 总不能大张旗鼓地跟他说:怎么会没关系,这个手术对你来说一点都不小,风险特别高,不顺利的话整个职业生涯就终结了! 此时此刻,比起实话,还是“没关系”比较好一点。 连昼默然捏着被角,没有反驳,只问:“这次许阿姨还会过来照顾你吗?” “小手术,不用说。” 简短的回答过后,那边静了两秒,突然补上一句,“她不会过来,没有人照顾我。” 连昼:“……” 虽然不能更明显了。但她真的很不争气地就吃这一套。 “噢,那等我回来之后可以去看看你吗,少爷?” 隔着手机看不见彼此的表情,但没来由地,连昼就觉得对面的少爷一定抿着嘴,一脸冰山,偏偏又不知道从哪里透出几分气鼓鼓,像个蓬松的毛绒绒玩偶。 “不用了,你很忙,没时间。” 这阴阳怪气又故作姿态的一句话,再配上想象中的表情,实在太有画面感。 连昼这次没忍住,切实地笑了个场,即使她立即就把脸埋进了被子,但这声笑还是明显得挡不住。 司偕语速明显变快了一点:“你又在笑什么。” “没有啊。”仗着互相看不见,连昼坚决抵赖,顺便加以调戏,“我没有笑,就是觉得感动,少爷好懂事,知道我很忙没时间去看你。” “……” 司偕说,“哦,那你忙,挂了。” “不要不要,有时间的。” 连昼赶紧挽回,“别生气,少爷,我有很多时间。” 听筒那边这才倨傲地冷哼一声:“不要叫少爷。” “那应该叫什么,请您指示?” 司偕停顿了一会儿,半晌之后,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个音节:“1。” 连昼没听明白:“什么?” “……” 司偕冷冷地说,“算了。” 怎么又算了,我的大少爷。 连昼一头雾水,正要开口问,却听见司偕精准无误地截杀过来: “你不要问。” 行,不问就不问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大概她继续问的话,少爷又要气得更蓬松一点。 连昼乖乖地闭上了嘴,脸埋在被子里,只留耳朵紧紧贴着手机,听着对面传来的细微声响。 司偕也没有再开口,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安静着,连彼此的呼吸声也变得很轻,轻得像是已经快要睡着了。 直到感觉再不开口真的就要睡着时,连昼咬了一下嘴唇,有点纠结地问:“司偕,你睡了吗?” 她担心司偕真的已经睡着了,所以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甚至不确定对面到底能不能听见。 等了好几秒,对面才传来一声比她还细微的轻哼声,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回答,或者只是一声梦呓。 “醒着吗?那我问啦。”连昼的手指揪着薄被子一角,犹犹豫豫,“就是那个,你之前的项链吊坠,蝴蝶形状那个,哪里来的?” 这句话问过去,听筒那边本来还算平缓的呼吸声微乎其微地顿了一下,接着,迅速恢复成一片毫无回音的寂静。 连昼又轻轻喊了一声:“司偕?” 依然没有回应。 连昼怀疑了自己一秒——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他真的睡着了? 于是她稍微提了一点点音量:“司偕——少爷!哥哥!” 对面的呼吸风平浪静,起伏频率安稳得如同精密计算过,一副天塌地陷也无法撼动半分的样子。 这下连昼就能确定了—— 拙劣的演技! 她无语地拍了一下被子:“装睡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话刚出口,立刻就觉得有点后悔,“算了,你可以不吞针,但是不可以装睡。” 没想到对面的少爷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始终保持着一个非必要不合作的高冷姿态。 连昼气得想笑:“既然你睡得这么沉,那我就挂语音了,等你醒了再联系。” 对面这才大发慈悲地有了动静。 似乎是小幅度地转了一下头,他的声音离听筒更近了一点,听起来就像面对着面。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低低的又沉沉的,没有温度也没有起伏,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却又让人心里软成一片。 “是睡得很沉。”他冷冷地哼着,“但是不可以挂语音。” 第56章 酸里酸气 少爷:我也来试试。 关于蝴蝶坠子的拉扯, 最终在司偕拒不配合的对抗中不了了之,一直到几天之后赛区争锋战结束回程,都还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隐隐约约地悬在连昼头顶。 不过这几天显然还有更要紧的事, 所以她只能先按下这件悬案, 留待以后再开庭审判。 从首尔出发回国, 落地申城的第一时间, 她先给尼克发消息: 【连昼:尼克哥,司偕的手术结束了吗?】 过了几分钟,收到一句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回复。 【IR经理尼克:刚刚才结束, 司偕正在休息呢】 【连昼:手术过程顺利吗?】 【IR经理尼克:手术过程倒是还可以】 【IR经理尼克:就是之前拖得有点太久了, 专家说可能恢复会慢一点。】 虽然尼克这条消息的语气看起来仍然云淡风轻, 但连昼知道“恢复慢”这三个字对他们来说有多致命。 距离年底最重要的全球巅峰赛就只剩不到两个月, 按照赛训规程来说,其中至少还应该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组织教练和选手进行高强度赛训。 这两个月里, 要是司偕手腕恢复慢的话,赛训就成了大问题, 而赛训如果不能正常进行, 那之后的比赛就更加不好说了。 尤其是对当前的IR而言, 本来赛区争锋战就已经爆冷落败,这一整年的压力都只能压在最后的全球巅峰赛上,如今司偕手腕情况不明朗, 他们整个队伍的心态有多焦灼不言而喻。 连昼的手指在键盘上游移了半天打不出一个字,此时说些什么“没关系”“加油”之类的, 实在是废话。 好在对面尼克善解人意, 自己接上了话茬。 【IR经理尼克:这次手术还挺快的,过两天就能回申城了,到时候昼昼老师来看看司偕?】 【连昼:好, 等你们回来告诉我】 【IR经理尼克:没问题,我让司偕自己跟你说】 跟尼克简单交流完,她走到机场外,刚好等到苏西派来交接的总部专车。 离之前跟Morpho约好的专访时间只剩三天,苏西让她直接到申城总部驻扎几天,跟总部工作人员对接好工作,务必要全力以赴,把任务完成到完美无缺。 对一场万众瞩目的赛区白月光的深度专访来说,三天的时间其实非常紧张。 来对接的总部主持人无虞行事作风酷似苏西,一上车就直接跟她制定好决战三日魔鬼计划: 今晚就拟定一份初稿,明天讨论修改之后必须把最终脚本定下来,后天下午就去KG基地采访,全程必须严格推进,一秒都不能延误。 时间紧任务重,连昼只到附近酒店沾了个边,连行李箱都来不及打开被无虞呼叫到总部会议室。 融入到总部工作氛围的第一晚,她被裹挟着神志不清地熬一整个通宵,熬到无虞松口说休息一会儿时,窗外的天色都已经泛白了。 阳光从窗帘缝隙里刺进眼睛,连昼放下那厚厚一沓Morpho生涯资料,满脸空白地让快要死机的大脑修整了好一会儿,才呆滞地拿起整晚无暇顾及的手机。 屏幕一亮,铺排得满满当当的消息一个接一个跳出来。 她赶紧打开微信,果然看见最上面的聊天框里留着几条不同时段的未读消息。 (8小时前)【司偕:1】 (7小时前)【司偕:[耶耶歪头]】 (6小时前)【司偕:语音通话-已取消】 (6小时前)【司偕:1】 (4小时前)【司偕:晚安】 最后一条晚安消息是凌晨两点,“晚安”之后,他才停止了这段单方面的联系。 抬眼一看时间,现在也不过才六点多,连昼怕打扰他术后休息,不敢打语音过去,只敢言简意赅地回复一条: 【一直在忙,没看微信,你好好休息,回申城我来看你】 没想到对面几乎是秒回消息。 【司偕:你在申城?】 连昼一惊:【怎么没睡觉,你刚做完手术还打字,小心点啊】 【司偕:左手】 【司偕:你已经在申城?】 【连昼:对,提前过来对接,这边有重要工作】 【连昼: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司偕:专访?】 【司偕:刚才睡了】 刚才睡了? 那是不是,被自己的消息吵醒了? 连昼心里顿时涌出一阵愧疚,果断收声:【你现在接着睡,我不跟你说了】 聊天框对面安静下来,过了几秒,一个语音通话的请求突然甩到眼前。 连昼吓一跳,手指纠结了一下,在接受和拒绝之间犹豫了将近十秒,最后还是狠心划掉了。 【连昼:不说了,你立刻睡觉,我这边要工作】 一个孤零零的“通话已拒绝”在聊天框中间挂了半分钟之久,那边才传来一条无比简短的回复。 【司偕:嗯】 【连昼:[猫猫敬礼]】 发完这个安抚的表情包,下一秒,就看见无虞捧着一沓刚打印的修改稿直奔面前:“昼昼,休息好了没?来讨论一下第二版。” 刚休息十分钟的连昼:“……嗯,好了,来吧。” 修改好的第二稿一讨论又是一整个上午,中午几人一起到楼下餐厅随便吃了点沙拉,回来休息了半个小时,立马又昏天黑地投入到下午的工作。 一直昏天黑地到晚上九点半,采访脚本才最终定下了第三稿,无虞啪啪啪敲着键盘: “发给苏西姐了,她会跟Morpho确认。” “我们今晚回去也再检查检查,明天下午两点才开始采访,上午半天时间还可以调整。” 连昼靠手里咖啡吊着一口气,机械地点头:“好,我等下再看几遍。” 无虞看看时间,终于开口放行:“今天就到这里,辛苦了,回酒店早点休息!” 连昼觉得自己多少也是有点自虐倾向。 明明昨天落地申城到现在,觉都没怎么睡,饭也没怎么吃,累得晕头转向眼前发黑。 但当万事俱备终于可以躺下休息时,她忽然又睡不着了。 一种即将完成职业生涯浓墨重彩一笔的振奋感油然而生,连昼趴在床上,翻开采访稿来来回回背了好几遍,直到确认把每个犄角旮旯的细节乃至每个标点符号都烂熟于心,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 她放下稿子,按开手机屏幕,时间显示已经是第二天零点了。 时间组件下方,排着一大堆五花八门的推送消息,微博的,论坛的,各种社交软件的,都被她囫囵吞枣地划掉,划到最后,只剩下一堆工作群的微信消息。 置顶的聊天框从早上六点半的[猫猫敬礼]结束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动静。 连昼犹豫着,想问一下司偕的手腕情况,但现在这么晚了,又怕自己再次打断他的休息。 于是她手指拐了个弯,划到隔壁的通讯录,戳开沉寂已久的季明礼的聊天框。 【连昼:你睡了吗?】 对面秒回:【没】 【连昼:那你们在一起吗,司偕现在怎么样了?】 【Monsoon:不知道】 【Monsoon:不在一起】 嗯?平时五个队友总是形影不离的,这种时候居然不在一起。 连昼奇怪地问:【那你现在在哪里?】 【Monsoon:申城】 【连昼:没跟他们一起去燕城啊?】 这个似乎有点偏题的疑问没有得到回答。大概隔了两分钟,对面才像个程序严谨的机器人一样把话题拉回正轨。 【Monsoon:你要问他们的话】 【Monsoon:正在路上,凌晨到基地。】 正在路上……他们已经从燕城飞回来了? 连昼把聊天界面切出去,反复确认了两遍——司偕的聊天框确实没有新消息。 怎么回事,怎么连回申城了都不通知她一下。 连昼无意识地点点屏幕,最终还是把这点不明不白的疑惑压了下去。 【连昼:好,那等明天再说】 既然他们敢这么快就回来,那司偕的手腕应该没什么问题。 大概是行程比较赶,飞机上也不方便联系,所以没顾上知会她吧。 连昼为自己的疑惑勉强找了几个答案,凑合着哄好了自己。 没办法,当前这个深夜不是胡思乱想的良机,毕竟明天还有一场关键战役要打。 她最后看了眼聊天框,抿了抿嘴唇。 手指乖乖听从大脑指挥退出微信,定闹钟,把手机调成静音,眼睛闭上强行睡觉。 不知道是因为认床还是其他什么以安隐,这一觉睡得并不好,断断续续时梦时醒的,等六点钟的闹钟哗然大作时,连昼睁开眼,恍恍惚惚有种才睡了几分钟的晕眩感。 无虞安排的时间线掐得很死,工作流程一环赶着一环,几乎不给人换气的空间。 只有上午准备工作尘埃落定、一大堆人集体乘车赶往KG基地时,连昼才有空在吃工作便当的空隙里悄俏挪到最后排,悄悄摸出了手机。 十个小时过去了,置顶聊天框竟然还是没有消息。 连昼实在忍无可忍,叼着酸奶勺子猛猛戳键盘。 【连昼:好安静,我以为我们永远有话讲。】 按下发送不过一两秒,对面的消息跟等候已久一样立马弹了出来。 【司偕:?】 【连昼:知道了,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一别两宽吧。】 【司偕:?】 没等连昼绞尽脑汁想出第三条撕碎冷暴力的非主流文案,一个眼熟的界面跳到眼前——司偕邀请你语音通话。 按理说,在周围全是工作人员、正在奔赴重要工作的途中,她应该条件反射地拒绝通话,告诉他现在不方便,等忙完再说。 但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昨天早上的“已拒绝”,实在按不下去第二次拒绝。 于是连昼猫猫祟祟地探出脑袋,小心地观察前排情况。 前排的几位摄影师好像对镜头设计有分歧,正在大声争论Morpho从哪个角度拍摄最好看,不时还夹杂着两句蝶粉旧党的“他长得那么完美怎么拍都好看”。 除了摄影师之外,其他人都在捧着便当一边嚼嚼嚼一边沉浸式畅想专访结束以后要吃什么大餐。 没有人注意最后排细微的动静。 连昼把自己往这个完美隐蔽的角落里再缩了缩,暗戳点下了接受语音通话请求。 对面的声音不算高,还带着点冷气:“这么久,很忙?” 连昼小小声:“对啊,这两天准备专访,快忙死了!” 司偕顿了顿:“那挂了,专访重要。” “……” 听出来了,少爷确实又在蓬松。 连昼费解地回想自己又在什么不经意的地方碰碎过少爷,一时半会儿实在找不到答案,沉默几秒没能接得上话,正想着敷衍地哄一下,却听见对面放完狠话之后还有后续: “怎么不说话?” 连昼:“……你不是说要挂掉吗。” “我说挂你就挂么。” 听筒那边的语气像在柠檬水里泡过似的,“那我说不想看见这个专访,你就不去了?” …… 连昼觉得自己有时候真是活该。 在这个被柠檬水袭击的瞬间,她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甚至还有点不合时宜地欣慰了一下——少爷终于学会直抒胸臆了。 “不行的,这是我的工作。” 她低声低气又好声好气地给酸里酸气的少爷画饼,“下午就能完成,结束之后直接飞奔去你们基地。” 司偕在那边冷冷地哼了一声,又一声,最后高冷地问:“几点,去接你。” 时间的话,还真没注意收尾工作安排到几点结束。 连昼下意识地想翻流程安排,在手边摸了几下,没摸到脚本,才想起刚被自己放在前面的空座上了。 她再次猫猫祟祟地从后排角落探出脑袋,只是这次她一露头,立刻就被无虞抓了个现行。 行事风格酷似苏西的无虞此时一脸琪文嗑CP的神韵,冷酷人设崩得彻彻底底。 “昼昼!我正找你呢,这个热搜真的假的啊!” 连昼被吓一跳,来不及把手机放下去,只能立即侧过左脸,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亮着屏的手机偏向另一边,遮得严严实实:“什么热搜?” “就是刚才啊,官博早上预告你去给Morpho做专访,评论区有人扒你粉籍啦。” 这有什么好上热搜的,她的粉籍不是早就人尽皆知吗。 连昼松一口气,暗中点在语音界面上准备睡时切断通话的食指撤了下来。 但她的这口气还是早了一点,事实证明,能上热搜的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无虞举着手机,继续放大招:“原来首尔采访那次,你鼓励Morpho话都是他曾经亲口说过的啊!视频都扒出来了,这下你的粉籍简直实实又锤锤!” 旁边另一个化妆师也摆出了自己手机,一脸着急:“你去看热搜呀,连G媒都下场好评了,说这就是偶像和粉丝之间最好的羁绊!” 连昼:“……”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指四年前的那场春季决赛吧。 那么远古的东西到底是怎么挖出来的啊。 她的嘴角扯了扯,一个尴尬的笑还没从脸上扯出来,就听见—— 右耳边尚未挂断的语音通话里,传来一声没有起伏的冷笑:“哦,最好的羁绊。” 连昼的手指一抖,直接从屏幕上抖过去,抖断了语音。 她默默埋头,给刚哄好没两分钟的少爷发送狡辩状: 【连昼:热搜的事,哪能当真】 【连昼:都是大家按照自己想看到的版本脑补来的】 对面连回复过来的一行文字都散着寒气。 【司偕:是么,他们脑补的】 【连昼:对啊对啊,热搜里的猹猹最会脑补了】 【司偕:哦】 【司偕:那我也去试试?】 连昼:? 第57章 手腕不能用 所以你别动。 没来得及追问司偕说的他也“试试”是什么意思, 中午十二点半,总部专车准时抵达KG基地门口,一大列工作人员拖家带口浩浩荡荡地下车。 KG是老牌豪门, 战队底蕴丰厚, 基地的装修也是复古大气的老干部风。 大家不自觉地都放低了声音, 经过庄重的石雕门面鱼贯而入, 一个实习摄影师小声嘀咕:“怎么有种来参观博物馆的错觉。” 他的话音刚轻轻落下,就听见一声突兀又响亮的人类很难发出的尖锐声音:“欢迎来到魔仙堡!祝您长生不老!永远不死!” 众人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大门口:“……” 连昼抬头,循声望过去, 果然看见大门上吊着一小团清新可爱的翠蓝色。 “……是KG基地的吉祥物, 那只鹦鹉。” 话刚出口, 又听见一声叽哩哇啦的爆鸣:“你才是鹦鹉!我是人间蒸发的死蝴蝶!” 连昼:“……应该是Mist教的吧。” “小昼昼这么了解我啊。” 说什么来什么, Mist人影还没现形,自带波浪号的声音先从大厅里飘了出来。 “不好意思, 他们都跑去看死蝴蝶的新发型了,招待不周。” 无虞来了兴趣:“Morpho的新发型?” Mist眨眨眼睛:“等下看见就知道了, 我先带各位过去吧。” 这次专访借用了KG俱乐部的基地, 即使实际上专访双方跟KG都没有什么实质性关系, 但他们还是非常给面子地献出了最奢华的中心议厅。 议厅里该有的设备架、线路都已准备妥当,KG工作人员全都堆在议厅中间,里一层外一层, 伸着脖子朝里张望:“让开点,你挡着我了, 我要拍一张做壁纸!” Mist笑起来:“早知道就收门票钱了。” 他微微提高了音量喊话, “散了散了,堆在这里耽误别人工作!” KG工作人员回头看见乌泱泱一大片人,只好不情不愿地退开:“好吧, 都还没看几眼呢。” 这顿掷果盈车的阵仗把人的好奇心勾到顶点,连昼也忍不住探头探脑地张望人群中间—— 望见了一颗引人注目的,纯淡紫色的,透着几分葡萄味的,毛茸茸的脑袋。 空气短暂地安静了两秒。 当事人很淡定:“不好意思,辛苦你们习惯一下。” 无虞目瞪口呆:“啊,啊这,蝶神,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 Morpho视线偏移,远远瞥了一眼他们身边的人:“跟Mist的赌约输了,这是赌注。” “什么赌约啊?” Morpho浅淡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有机会再说,先工作吧。” 被他一提醒,震撼中的工作人员们才纷纷回过神来,赶紧回到工作状态,架机器的架机器,对稿子的对稿子,不到半个小时,准备工作就已经完全到位。 连昼面对着议厅低调奢华的碎金墙壁,最后把脚本默念了一遍确认无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准备上战场。 没想到一回头,就看见Mist抱着臂靠在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连昼一见他就发怵,歪头送出一个疑问的眼神,等着听他接下来又有什么骚话暴击。 Mist却只是扬起嘴角,笑意扬得更明显了一点:“谢谢你啊,小昼昼。” 连昼:“谢我?谢我什么。” “谢你让我赢了赌约。”他侧过身,随意做了一个让行的手势,“去吧,时间到了。” 与此同时,副导手中的扩音器叫唤起来:“昼昼,人呢!” 连昼只能斜眼前的谜语人一眼,云里雾里地离开了这个高深莫测的角落。 外面偌大的议厅被清场清得很彻底,只在场地正中央留下两把相隔不远的椅子。 Morpho已经在左边椅子上坐了很久,见她过来,弯眼笑了笑:“不好意思,希望今天的发型不会影响你。” 连昼:“不会不会,我很专业。” Morpho看着她坐下,忽然往前倾了一点身,小声问:“这个颜色会不会很难看?” 连昼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发色,犹豫几秒,诚实回答: “挺好看的,你长得好看。” “但我个人觉得之前黑发更好看。” 后半句出口时,她的唇齿莫名其妙顿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很久之前就说过这句话。 这个念头出现得模糊又确切,但此时此刻,她没有时间深入追究下去,只能先把它囫囵吞枣地塞回记忆库里,收拢思维和视线,重新聚焦到眼前的Morpho脸上。 不得不说,曾经几百近千个日夜的追逐与沉迷还是在留下了不浅的痕迹。 这场专访从Morpho的童年谈到21岁,从青训营谈到出道再谈到全球巅峰赛Fmvp,从表面的风光无限到背后的日夜兼程,久远的最近的肤浅的深刻的,谈得五花八门漫无边际,但很神奇地,连昼总是能及时甚至提前猜到他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并且完美地把他想表达的每一层意思解读出来。 最后连Morpho都忍不住笑了:“原来你真的是我粉丝,不只是客气。” 坐在一大片黑压压的镜头前,连昼不敢多表现,尬笑一下,故作玩笑:“Morpho选手不知道吗,在CGL赛区观众席上随机查户口的话,十个里有九个都是你的粉丝。” Morpho笑着点头,主动夺过了采访权:“那我的粉丝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其实不管是作为曾经的粉丝,还是作为现在的赛区观众,连昼都还有一些很想知道的答案。 之前所有的问题虽然涉猎广泛,但都很有分寸地,只到他的21岁之前点到为止。 连昼很想问,如果就当21岁之后的两年空白不存在,那么23岁的Morpho选手还能不能把断掉的故事连上? 但她默然了片刻,最后只笑笑:“我问的已经够多了,不如Morpho选手想想,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Morpho垂下眼,不过两秒,复又抬起,黑润眼眸里闪着清亮的光:“确实有几句话想说。” 他看着连昼,笑着说:“第一句,想谢谢我的粉丝,谢谢你。” 紧接着他的目光转开,不知道是对着镜头还是对着镜头后他熟悉的旧队友,“还有一句,想对Mist说,你赢了,我愿赌服输。”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Mist站在密密麻麻的镜头之后,挡光板遮去了他大半个人影,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淡得几乎像幻觉的笑从他脸上缓慢地浮出来。 连昼有些意外于Morpho自己主动提起这个神秘赌约,于是见缝插针地问:“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这个赌约吗?” Morpho没开口,倒是人群之后的Mist远远喊了一声:“可以啊,我来分享,等会热搜见!” 在这个吊足场内外所有人胃口的悬念中,专访不明不白地走到了尾声,副导拎着扩音器大声宣告:“感谢大家!本次专访任务圆满结束,大家做好收尾工作!” 总部工作人员一边收拾设备一边忿忿不平:“到底有什么秘密是现场VIP都不能提前点播的!” 这场深度专访的后劲很足,连昼有些走神地从椅子上起身,没想到坐了半个下午的小腿忽然一阵酸麻,麻得她差点对着Morpho直接跪下去。 “没事吧?”Morpho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好心建议,“你最后出去透透气,放松一下。” 连昼想了想,从善如流:“嗯,我得去外面吹一下风,有点闷。” 她悄无声息地踱到物资筐边上,扒拉出自己的手机,神不知鬼不觉地踱出了议厅,快步小跑着出了KG大厅。 外面天色已经微微暗下来,手机屏光乍一亮起有点刺眼睛,她条件反射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第一时间聚焦到壁纸上,果然看见几条预料中的微信消息高高挂起。 (2小时前)【司偕:1】 (1小时前)【司偕:1】 (34分钟前)【司偕:1】 (12分钟前)【司偕:1】 …… 连昼嘴角噙着笑,快速戳键盘。 【连昼:结束啦】 对面回复依然快得离奇。 【司偕:可以来接你吗】 中午还是一句不容拒绝的“来接你”,现在就变成可怜巴巴的“可以来接你吗”了。 连昼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卖可怜,也懒得思考,因为她是一个无论怎么思考都抵抗不了诱惑的废物。 【连昼:可以,但是今天不用了,你小心手腕,我自己过来】 【司偕:手腕不参与走路,尼克开车】 【连昼:……】 虽然连昼很不想承认但也必须承认,理性上她觉得司偕不应该乱跑,然而感性格外猖狂地叫嚣着:确实!手腕不参与走路!他说得对! 【连昼:好吧,那你一定要注意】 对面立即发来一张熟悉的表情包。 【司偕:[耶耶歪头]】 【司偕:十分钟】 十分钟? 怎么可能,IR和KG基地隔着两个区,尼克的车轮磨出火星子也不可能十分钟啊。 连昼心念一动:【你是不是已经在附近了?】 这个猜想发过去杳无回信,不知道对方是没看见还是假装没看见。 连昼无奈地关了手机,漫不经意地一回身,忽然余光瞥见不远处一道人影,正沉默地站在KG大门口。 她被吓一跳,眯了眯眼,看清楚那是一个没见过的小男生,才十七八岁的样子,高高瘦瘦的,染着一头张扬的白金发色,手插在兜里,一脸深沉地望着天空。 突如其来地,脑中闪回了两三年前在KG门口遇到季明礼插兜望天的画面,跟眼前的情景简直一模一样。 连昼有些感慨,试探着开口搭讪:“你是KG的青训选手?” 小男生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她的出现,像是预谋已久一样,颇有姿态地偏头看了一眼:“不是青训。” 连昼被他的高深莫测唬住,眨巴眨巴眼睛,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听见一道响亮的军令状: “我会赢回来的,你转告Monsoon让他等死吧!” 他说完立即就转身进了KG基地,扬长而去的样子又冷酷又狼狈,一头金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连昼一头雾水,环顾一周发现旁边也没人可问,只能一头雾水地先回到议厅。 无虞正在找她:“昼昼你跑哪里去了,走啊,今晚聚餐!” 连昼赶紧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有事,现在就要走,有什么事你再跟我联系!” “什么事啊?” 无虞只疑惑半秒,表情迅速转变为一脸恍然,“哦!懂了懂了,你快去吧。” 虽然不知道她的“懂了”是懂了什么,但懂了就好。 连昼匆忙地拿了随身包就走,穿过KG的基地大门,被门口那只Mist翻版的翠蓝色鹦鹉大叫着“留下来!留下来!”也没有停留,直奔外面那条干道。 果不其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正静静地停在路口,车门上漆着熟悉的芒星队标。 大概是看见了她的身影,后车窗缓缓移下去,露出半张白皙清瘦的侧脸。 只不过几天没见,他看上去有种褪了好几层颜色的感觉,蓬松的黑发好像变得更黑了,耳侧的肤色好像变得更白了,再配上纯黑色的衣服,半遮半掩的银白色蛇骨链,黑漆漆的车身,车厢里暗沉沉的光线——仿佛他带着他周围的世界都变成了整片浓墨重彩的黑白色。 连昼在外面抿着嘴看了好几眼,才拉开后车门坐进去:“不是十分钟吗,现在五分钟可都没到啊少爷,你们到底等了多久。” 少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开口,只探出左手,不声不响地把车窗关上了。 连昼被他看得开始发虚,眼神飘忽出去转了一圈,转过整个车厢的空空荡荡。 “诶?不是尼克哥开车来的吗,人呢?” “他去买水了。” “那你们刚才跟我说一声,我带两瓶就好了,干嘛辛苦尼克哥下车跑一趟……” 连昼念念有词,声音却越说越小—— 她看着眼前慢慢靠过来的脸,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一边叽里咕噜一边不自觉地向后退,一直退到脑后碰着车窗,再也无路可退了。 她有点明知故问:“你,你干什么。” 司偕的气息已经近在咫尺,鼻尖碰着鼻尖,雪松的冷香味平时闻起来清爽,现在却像实质一样绵稠地流淌在空气里,带来一种呼吸困难的错觉。 他幽黑又剔透的眼珠沉沉地望进她的眼睛,维持着这个距离停滞了好几秒,终于开口:“我手腕还疼。” 连昼一瞬间懵住:“啊?那你小心点啊,能不用手腕就别用。” “嗯,所以你别动。” 话音落下,他垂眼盯着她的嘴唇,不由分说吻了下来。 第58章 最佳诡辩 “想亲女朋友,应该不用想理…… 有些事情, 让它不明不白地发生一次就已经是大意失荆州了。 不可能放任它再重演的! 唇边温软的触感刚落下不过短短一个瞬间,连昼立即侧开脸,飞快地逃离了这个触碰。 司偕的动作落了空, 眉眼微微蹙起, 头还俯着, 呼吸温温热热地洒在连昼耳尖上, 只发出了一个短促的疑问的音节,像是对这个拒绝不敢相信。 连昼觉得耳朵有点痒,手抬起来虚虚地搭在他宽宽的肩膀上, 却又不敢按下去。 被司偕说中了命门, 她是真怕他动用那可怜巴巴的右手腕。 两人的侧脸距离不过半寸, 近在咫尺又互相错开, 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僵持着,呼吸声贴在彼此的耳边, 明明没有实质性的接触,体温却自作主张地逐渐升高。 半晌, 司偕才开口, 语气里带了点明显的不满:“不可以?” 顿了顿, “因为专访?” “跟专访有什么关系。” 连昼的手指稍微用力,想要把他的肩膀推出去,“你让开点, 不要碰到手腕。” 司偕:“你别动,我就不会用到手腕。” “……”连昼偏头躲开耳边的热气, 有点无奈地反驳, “也不是因为手腕啊!” 司偕跟着她的动作偏头,气息亦步亦趋地追上来,距离甚至贴得更近, 说话时嘴唇翕动,几乎就碰在连昼耳侧的皮肤上。 “那为什么?” 连昼有些受不了,又不敢用力推他的肩臂,双手干脆转移阵地向上移,手指插进他柔软蓬松的头发,拢着他的后脑往外推:“你先把上一次说清楚。” 司偕的脸被推着稍稍退开几寸距离:“哪一次?” “就是你生日那次,别装傻。” 连昼扶着他的颈侧,与他四目相对,“那次到底是为什么?” 司偕眼眸沉沉地盯着她许久,才开口:“想让你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垂眼,目光重新追上连昼的嘴唇,按在她耳后的宽薄手掌缓缓游移,手指带着明显的体温,游移到她的唇角,轻飘飘地点了点。 “可我明明只想碰一下这里。” “是你先摸我的。” 他淡然下定论:“我只是没拒绝。” 连昼:“……” 怎么会有这种阴险狡诈颠倒黑白的人! 她有些气急败坏,恨不得就着他的手指咬一口,但气急败坏的第一反应过后,她还真的想了起来—— 好像,似乎,没记错的话。 确实是自己先动的手。 是她先心旌摇曳地摸上了司偕鼻梁那颗痣。 然后司偕才像接收到邀请一样压下来,也才有了后面那些意料之外的失控。 这么说,难道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连昼狠狠地懵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双幽邃的眼瞳,视线焦点逐渐涣散,跟着思维凌乱地堕入一团震惊之中。 直到唇角一软,似曾相识的触感再次贴了上来,司偕再次俯颈,嘴唇轻轻碰上,若即若离,一下又一下,细细地啄吻着,觉得不够似的,逐渐加重了力气,明目张胆地咬着她的上唇,想要探进去。 连昼被咬得一痛,理智摇摇欲坠地回笼,堪堪反应过来,手指立即勾着他脑后的碎发把他毛茸茸的脑袋推远。 司偕的脸向后仰了一下,眉眼寒里寒气地皱起来,冷哼一声:“怎么了?” 连昼手上稍微用力,稳住他蠢蠢欲动的后颈,坚决不让他得寸进尺。 “这次我可没摸你,你又有什么理由。” “想亲女朋友,”司偕说,“应该不用想理由。” 连昼恼羞成怒:“谁是你女朋友。” “你。你自己说的。” 像是怕她记不起来,司偕空前慷慨地抛出一大段解释,“到首尔那天米娅说,你在工作群承认过,你就是热搜上那个帮我庆生的女友。” 连昼:“……” 不知道怎么地,总之一切都变得如此荒唐。 连昼难以置信地发现,按照司偕的逻辑来复盘,还真是自己先心猿意马地邀请了他,还真是她当众宣扬自己是他的女友! 这不对劲,相当不对劲。 简直就是岁月史书。 连昼手一抬,挡在自己嘴唇上,挡住了司偕再次压下来的动作。 她闷声闷气又义愤填膺地申请暂停:“你等等,等我理一下。” 司偕眼珠黑幽幽地盯着她:“等什么,等你找到一个始乱终弃的借口?” 连昼觉得自己要气晕过去了。 一方面是被当前形势气的,气这场辩论赛眼看着就要输给这个平时憋不出几个字的闷油瓶了。 另一方面是被自己气的。 气自己居然下意识地想回答——不会,不会对你始乱终弃。 还好就在她快要彻底落败的那个瞬间,前面车窗一震,“嗒嗒”两声,有人轻手轻脚地叩响了车门。 连昼醒神,赶紧一把推开司偕:“尼克哥回来了!” 司偕被推得身形一晃,退回到半米距离之外,本来就寒里寒气的神情一下子又降温十几度,像座小冰山一样不高兴地歪了回去。 尼克没有立刻打开车门,又在车窗上敲了两下,直到听见连昼故作没事的回应,他才一脸谨慎地探进来。 连昼没话找话地寒暄:“尼克哥,辛苦你跑一趟,很早就到了吧?” 尼克一边发车一边唉声叹气:“没事,当次司机而已,我老人家伺候少爷习惯了,就是今天这种折腾法,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扛得住小橘狂轰滥炸几次。” 连昼:“他怎么折腾了?小橘为什么狂轰滥炸?” “昼昼老师你还没看热搜啊?”尼克回头,“可以微看一下。” 连昼被他的语气唬得一愣,立即拿出手机进入微博。 热搜第一就是一个[爆],紧跟着的两个话题都是关联词条。 【Serein 手腕手术】 【Serein 私生】 【IR 比赛暂停原因】 点进去,评论区早已泪流成河。 【特莱金能进局子吗:[大哭]还不如不告诉我IR暂停内幕,不告诉我的话我还能心安理得地骂他们泄愤】 【莫得感情之月:[大哭]怎么没人告诉我他有那么疼啊】 【少爷和我:[大哭]哪来的私生,告诉我哪来的私生啊,我跟她拼啦】 【特莱神金-回复-少爷和我:可以说吗,听说是那位的粉丝……】 【飞往蝶的山-回复-特莱神金:是你大爷的粉丝,这年头空口就能按粉籍了?】 【神谷八年老兵:唉,原来如此,那也没办法,希望Serein手术顺利吧】 【我们赛区完蛋啦:我们赛区真完蛋了,仅剩的独苗苗AD也废了】 【晴空暴雨-回复-我们赛区完蛋啦:你才废了,Serein只是做个手术又不是死了】 …… 看到这里为止,连昼觉得都还好。 虽然评论里还是遍地战火,但明显比之前一边倒喷IR弃赛废物的舆论风向好多了。 她问尼克:“这些消息都是小橘放的?还好吧,没什么问题。” “你猜小橘为什么突然发这一大堆公告。” 尼克没有起伏地一笑,“昼昼老师,你再往下看。” 连昼听话地往下划,才划了一下,手指就停住了。 【Serein 点赞】。 她看了看身边一脸淡定的当事人,点进话题页。 话题页内是一张四小时前的截图,截下了司偕那个黑头像微博最新的点赞消息: 【音乐节美女怒怼熊孩子,霸气护夫!】 附上一张视频截图,画面模糊不清,隐约能辨认出白色T恤男生和粉色针织吊带裙女生并肩站在一起的身影,两人脸上都用贴纸打上了码。 好久远的一段记忆,一般来说很难从茫茫瓜田里翻出来。 连昼转脸看司偕。 少爷,你该不会是当时就收藏起来了吧。 少爷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像个没事人一样。 连昼问:“你点赞这个干什么?” “哦,你说他们很会脑补。”司偕淡定答,“我试试。” 连昼:“……” 原来少爷在之前在微信说的“试试”,是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不管别人死活的试法。 连昼面目扭曲地点进评论区,评论区又是一大片眼熟的用户名和头像。 【雨女跑快快:当时我就说……】 【特莱神金-回复-雨女跑快快:当时我就说……】 【暮归山林:少爷亲自下场锤恋爱了,那么请问哪位破防的管家能帮我八一八女主是谁?】 【给司偕提鞋:我承认我真的破防了】 【周小周:嫂子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至尊宝唯爱:垃圾选手,恋爱是要谈的,比赛是要暂停的】 【神谷逛街积极分子:完蛋了,一旦有嫂子,职业生涯就完蛋了】 【飞往蝶的山:宝贝,为什么暂停比赛,是不是女朋友穿qqny给你打视频啦】 …… 连昼把自己的眼神从最后一行评论上拔起来,尴尬地眨了眨眼。 缓过这个自顾自尴尬的瞬间,她做好表情管理,凶巴巴地问司偕:“你这种时候点赞这个,是不是嫌自己被骂得不够狠?” “还好。”司偕的目光垂过来,意义不明地落在她手机屏幕的评论区里,“有些脑补很有意思。” 连昼心虚地把手机扣向自己:“都在骂你,有什么意思!” “是啊!”前面的尼克又是一声长叹,“所以小橘打电话骂了我半个小时,为了挽回局面,才把司偕手术的公告放了出去。” “小橘问我,我也不知道啊!谁知道我们家少爷又发什么疯!” 他们家少爷发什么疯,连昼好像知道。但连昼不方便说。 她自我解围地咳了一声,听见旁边发疯的少爷不冷不热开口:“你再看看,去看看最好的羁绊。” 连昼:“……” 还惦记着呢。 连昼对最好的羁绊倒是没有特别的兴趣,但是提起这个,她就想起了Morpho;想起Morpho,她就想起了Morpho和Mist口中神神秘秘的赌约,想起了Mist所说的“热搜见”。 她立马抓起手机,继续往下翻看热搜话题。 果然,在热搜的最后几行,有一个新鲜出炉的升势惊人的词条。 【Mist 赌约】。 才发布不过十分钟,就已经掀起一场浩浩荡荡的流量风暴。 【Mist:其实你们的蝶神是被我骗到首尔的。 我跟他打了个赌。 我赌这一趟首尔之行,一定会有个瞬间,让他承认自己并没有接受两年前的结局。】 【Mist:原本赌注是输的人要把头发染成KG应援色。 我觉得不够,骗着他加了一个赌注。 如果他输,要重回赛场陪我打完一千场。】 【Mist:从首尔回来之后,你们的蝶神跟我说, 他愿赌服输。】 【Mist:各位请尽情感谢我,顺便谢谢@烧灯续昼】 第59章 “手腕疼” 你晚上再来看看。…… Msit的微博发出后, 一场风暴迅速地席卷了竞竞世界。 首先进入风暴中心的是“白月光要复出”这个听起来有点梦幻的概念,很快,Morpho微博最后那条动态的评论区就炸开了锅。 老粉新粉黑粉乃至根本不混竞圈的纯路人, 不管出于什么心态, 全都涌过去观光打卡。 然而, Morpho主页只是这场观光的起点。 观光路线从此处发, 经过Mist宣告赌约胜利的微博,再到KG官博里当年散队的道别公告,最后——抵达一个人机感满满的潦草无比的微博账号。 用户名是一个无名无姓的“烧灯续昼”, 系统自带头像和背景, 主页里除了一条三年前转发的Morpho斩获全球巅峰赛Fmvp的公告之外, 什么也没有。 原本只有三四千的粉丝数量在几分钟内迅速破万, 陌生人私信不间断地跳出新消息,震得连昼手掌都发麻, 只能手忙脚乱地把手机调成静音。 她唯一一条动态下面的评论区现在热闹程度甚至不亚于Morpho。 【KG今天买到好双C了吗:Mist,好人, 以后再也不骂你骚话精了…我昼姐, 好人, 以后再也不骂你梦女了…】 【巴特弗莱:Mist,好人,以后再也不骂你骚话精了…我昼姐, 好人,以后再也不骂你梦女了…】 【半生故梦迷蝴蝶:嫂子, 此时此刻在这个舞台上, 你——是——我——嫂——子——!】 【飞往蝶的山-回复-半生故梦迷蝴蝶:滚,脑瘫开除粉籍】 【少爷和我-回复-飞往蝶的山:怎么了宝贝,不喜欢嫂子吗, 嫂子和你蝶可是G媒认证‘最好的羁绊’哦】 【飞往蝶的山-回复-少爷和我:宝贝,回去看看你家少爷唯二的两条点赞呢】 【心碎小苦瓜:我昼,你好倔强的审美,始终都是这张脸】 【雨女跑快快:好乱,贵圈好乱,到底是谁家嫂子……】 【你们队有这样的特莱金吗:好乱,贵圈好乱,到底是谁家嫂子……】 好乱,真的好乱。 连昼一脸凌乱地退出评论区,揉揉眼睛,又点进去。 还是看见最新评论里一大堆蝴蝶头像蝴蝶ID嗷嗷叫着“谢谢嫂子”和“滚啊谁承认她是嫂子了”。 连昼:“……” 事态到底是怎么演变到这个局面的。 难道是因为Mist发微博@她时语焉不详,很多粉丝不知道他指的是首尔那场采访,所以自行脑补她是以女朋友的身份说服了Morpho回赛场? 那可真是千古奇案了。 她脑中绞尽脑汁思考着怎么才能不尴尬地化解这个误会,手指无意识地划了一下,又刷出一大片甚嚣尘上的最新评论—— 【雨女跑快快:笑死,我就说少爷点赞的那个音乐节美女看着眼熟】 【堂外-回复-雨女跑快快:什么什么,什么情况】 【特莱神金:点击进入即可见证少爷关注列表从0变1@Serein】 虽然蝶粉内部就这个“嫂子”的身份吵得不可开交,但是一旦外敌出现,她们立马就竖起盾牌一致对外了。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虽然但是,你昼姐只关注了她挚爱的蝶欸】 【蝶蝶不羞:学人精连嫂子都要抢,可惜是一厢情愿咯】 【追蝴蝶的第三年:怎么了,你也来围观蝶神蝶嫂《最好的羁绊》吗@Serein】 …… 连昼有一种隐隐约约但也没那么隐约的预感,立即顺着这个@飞奔过去。 果然看见Serein的关注列表多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头像。 她无语地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转开,转向身边那座小冰山。 司偕冷着脸,手机夹在修长有力的手指之间,漫不经心地转了一个来回。 连昼问:“你点的关注?” “嗯。”司偕说,“手滑。” 这短短两句对白刀光剑影,平地雷声一样传到前排的尼克耳朵里。 “什么?!司偕又干嘛了?!点什么关注?!” 连昼:“尼克哥别慌,我来处理。” 其实少爷这不大不小的脾气要处理起来还真有点麻烦。 就算他自己不在乎那些“单向关注”“一厢情愿”的嘲讽,连昼却是在乎的。 但如果她简单粗暴地点个回关,那么就无异于给这场本来就荒唐的“嫂子大战”再添一把火,太过刻意太过得寸进尺,绝对会被双方粉丝联合围剿。 此时此刻,她福至心灵,忽然想起了季明礼之前用过的那招。 五分钟之后,评论区一片省略号。 【特莱神金:你昼姐不愧是你昼姐,IR加KG连选手带经理再拉上教练,十几个人全都关注了哈】 【兔兔今天吃汉堡了吗:姐表示跟两支战队合作愉快,看懂了吗,别给你们家竞男强抢民女了哈】 …… 见这场战火终于莫名其妙地降温,连昼满意地离开评论区。 扣下手机抬眼,正对上身边一道冷冰冰的视线。 “怎么了。”她不知为何有点心虚,“回关你了啊。” 司偕冷冷地:“哦。” 显而易见的不满意。 不满意也没办法,少爷忍着吧。 连昼直接装看不见,眼神飘忽地看车窗外,这才发现外面已经是一大片公主粉色了。 “到了。”尼克停好车,“昼昼老师快去看看太子,它肯定很想你。” 提到太子,连昼就想起之前那惨烈一夜它奄奄一息的样子,赶紧开门下车。 鞋尖刚点到地面,脚踝边上就是一阵软乎乎的触感。 小白狗一蹦一跳地围着她蹭来蹭去,眼睛黑溜溜地盯着她。 连昼立即抱起太子,夹着声音哄它:“让我看看太子的小jiojio好了没呀。” “差不多了,就是后脚跑起来使不上劲。”尼克叹气,“不过小命保住了就好,吉狗自有天相。” 连昼听得心疼,低头亲了亲小白狗。 亲完一抬头,就又被司偕寒里寒气地盯上了。 怎么了啊少爷,亲个狗也要生气。 真是善妒。 不过善妒的男人可能会比较好命—— 连昼摸着小白狗,嘴角不自觉勾起,假装不解地瞥了气鼓鼓的少爷一眼。 没办法,她真的很吃善妒男人这一套。 趁着尼克去叫大家聚众吃饭的工夫,连昼回上次借宿的房间去休整,旅行包刚放下,就听见微信叮咚一声,置顶聊天框跳出善妒男人的新消息。 【司偕:1】 连昼手臂环抱着小白狗,下巴搁在它柔软的毛发里,腾出手来回复。 【连昼:在,少爷有何指示?】 【司偕:不要叫少爷】 【司偕:手腕疼】 连昼紧张了一下:【啊?怎么办,我打电话给尼克哥,去医院?】 对方秒回。 【司偕:不用】 【司偕:你下来看看】 …… 连昼一边默念着“善妒又诡计多端的男人”,一边又担心他真是手腕出了状况,犹豫不过半分钟,还是猫猫祟祟地下了三楼。 为了显得不那么像私会,她转头看了一眼,特意把小白狗也抱上了。 不知道司偕是不是有什么超能力,这次连昼站在304前,手伸出去还没碰上门把,房间门就心有灵犀似的转开了,一股挣脱不开的力道抓着她的手腕,狠狠拉了进去。 砰地一声,房间门被潦草地甩上。 汪地一声,小白狗惊恐地叫了起来。 连昼被压在门背上,身前是一团探头探脑不明就里的小白狗。 隔着小白狗,才是司偕宽阔的肩膀和冰山似的表情。 他垂眼看小白狗,两双幽黑剔透的眼眸对视了很久很久。 “……你带它来干什么。” 连昼眨眨眼:“来看你的手腕,太子也很担心你。” 司偕:“……” 连昼右手环住小白狗,左手不太方便地顺着司偕的右臂摸下去:“给我看看,真疼还是假疼。” 司偕抿着嘴角,瞥了小白狗一眼,把手腕挡到身后:“不用看了。” “怎么又生气了。” 连昼左手摸了个空,没跟他计较,继续顺着他的动作摸过去,“给我看看,别真出什么问题。” 她这一倾身,连人带狗就贴在了司偕的右肩前,为了够着他身后的手腕,她微微踮起了脚,攀着司偕的肩膀向后看。 司偕表情一暗,左手臂横过来,直接把她拦腰扣在了自己身上。 脚尖猝不及防离地,连昼吓一跳,下意识地勾住司偕后颈:“你干什么,小心太子!” 司偕又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被夹在两人身前,原本毛茸茸的形状被挤成扁扁一块,懵懵地看看司偕,又看看连昼。 司偕语气冷冰冰:“下去。” 连昼:“你跟太子凶什么,它又听不懂人话——欸,太子!” 话都没说完,她眼睁睁看着太子扁扁地从他们中间钻出去,曲起小短腿奋力一跳,跳到玄关边的置物柜上,回头懵懵地看着他们。 连昼嘴边的话拐了个弯:“你有没有人性啊,太子的腿还有伤!” 司偕左臂松了一点力道,让她的肩膀能微微向后仰开一点,调整成面对面相拥的姿势。 他学着她刚刚那句义正言辞的谴责,面无表情地问:“你有没有人性。” 连昼:“?” “我的手腕也有伤。”司偕说,“你亲它,不亲我。” 连昼:“……” 下午还坚如磐石的底线在这个又善妒又委屈的质问之下摇摇欲坠。 司偕把她扣在身上,两人的高度不像平时一样悬殊,她不用仰头看他的脸,甚至在此时此刻,她还要小幅度地低下头,才能与他的眼睛对视。 眼前的司偕不像平时那样习惯性地垂着眼,而是微微仰起了脸,额前长到遮眼的碎发随着抬头幅度细细碎碎地散开,完整地露出那副精致漂亮的眉眼。 他又黑又密的长睫毛微乎其微地颤动着,让连昼忽然想起了三个月前一起去奚城那次—— 那次尼克问她要不要把位置换到边上去,她望过去,望见过道另一边颤着睫毛装睡的司偕,只以为是少爷不愿意她过去,所以小心翼翼地拒绝了尼克。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他颤着睫毛装睡,真的是因为不愿意她换位置过去吗? 连昼有一瞬间的晃神,脑子里晕晕乎乎不知道思考了点什么,等到回神时,她的指尖已经不自觉地落在了司偕的睫毛上。 大概是被碰得有点痒,司偕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睫毛就像翅膀似的,从她指尖若即若离地拂过去。 空气安静了片刻,司偕开口,声音带了些低哑:“这次也是你先摸我的。” 连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上一次清算—— “是你先摸我”。 “我只是没拒绝”。 当下他又翻出这段旧账,感觉更像是一纸兵临城下的预告,后面敛声息语的半句应该是: “那我就不客气了”。 连昼恍恍惚惚看着他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是想拒绝还是已经默然允许了。 总之,她鬼使神差地低下头,抿唇轻轻印在他翅膀一样的睫毛上,一触即分。 司偕:“……” 腰后手臂的力道一下子收紧到妨碍呼吸,连昼只觉得眼前一暗,司偕明目张胆地仰起脸,追上她的嘴唇。 她被撞得一惊,手腕下意识地勾住司偕的脖子,指尖抚过去,触摸到他颈侧此刻肌骨紧绷,青筋凸起,用力得难以自控,连一直垂下的右手也不由自主地圈过来,带着炙热温度按在她背后,摩挲的力度越来越重。 “不唔……不行……放开!” 原本已经出走得片甲不留的理智死灰复燃,连昼努力拍司偕肩膀,捧着他的脑袋努力推了好久才推开:“不行,你小心右手!” 才亲了两三分钟,司偕满脸不悦地蹙起眉,呼吸又重又急,只沙哑地哼了声“没事”,就又要追过来。 连昼偏头,按下他的肩膀,如见救星一样拼命用眼神示意客厅里突然铃声大作的手机: “你的电话,电话!肯定是尼克哥叫我们吃饭,别让大家等!” “……” 司偕被按着亲不上去,黑沉沉像夜雾一样的眼瞳这才慢慢地恢复,许久之后,寒眉冷目地放下了连昼,去接那十万火急的第三通电话。 连昼心有余悸,赶紧把自己被抓乱的头发理好,把被揉得上移几寸的衣服重新抚平。 从包里翻出唇釉消痕灭迹的时候,太子就在旁边眨巴眨巴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她。 连昼被盯得心虚,压低声音叮嘱小白狗:“一会儿出去别乱说。” 话音刚落,鼻尖绕上一阵熟悉的雪松味,微微发烫的气息不轻不重地洒在她耳尖。 “手腕疼。” 连昼紧张地回头:“我就说不能……算了,很疼吗,怎么办?” 司偕目光幽深地看着她:“疼,你晚上再来看看。” 第60章 晚上来看吗 不看手腕,也可以看别的。…… 去跟大家聚众吃饭的时候, 连昼原本还是有点心虚的。 毕竟从IR其他人的视角来看,她不过是在解说杯时跟他们短暂地合作过一次,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临时性编外人员, 本来是没理由如此频繁出现在IR基地的。 她一路上尽可能自然地抱着小白狗, 准备见人就答“我是来看太子的”, 一路默念到餐桌边上, 结果满座公主粉,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问她怎么在这里,甚至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稀稀拉拉几声寡淡的“昼昼老师来啦”之后, 就习以为常地散开了。 小橘看看连昼, 又看看她身后尾巴一样跟着的司偕, 拍了拍身边的两个空位置:“你俩坐这边好了。” 按照以往雷打不动的规矩,IR这几个选手应该要按照上野中下辅的顺序严格落座, 但今天他们的位置格外陌生,上野中间隔着辅助, 中单人不见了, AD跟过来坐到了最边上。 连昼察言观色, 隔着小橘悄悄问大秦教练:“小渊和Ash的架还没吵完啊?” 大秦教练也悄悄地答:“不知道啊,说起来也是啊,这一架吵得好像有点太久了, 从奚城吵到首尔再吵到燕城,现在回申城了还在吵——不过昼昼老师别担心, 他们会自己和好的!” “是吗……”连昼半信半疑, 低头摸了两下小白狗,视线一抬,又发现一点不对劲, “那季明礼呢,他怎么不在?” 大秦教言一愣,醍醐灌顶似的,转头问尼克:“对啊,你们家知书达理的季明礼呢,最近没看到他几次,今天连吃饭都不参加了!” 尼克正喝着水,闻言喉咙一紧,呛得咳了好几声,咳到脸色都涨红了,才含含糊糊地说:“他最近有点事,可能等会儿就过来了,不用等他,我们先吃我们先吃。” “那好吧。”大秦教练立即接受了这个说辞,“那我们赶紧吃,别给他留。” 连昼不能轻易接受这语焉不详的说辞,但她毕竟不方便多问,只好有些走神的举起鲜奶,跟没头没脑的大秦教练莫名其妙碰了一杯。 刚放下杯子,就听见旁边少爷一道轻描淡写的冷哼:“我也想喝。” 连昼瞥他一眼,不明所以:“那你喝啊。” 司偕冷冷地说:“手疼。” 餐桌另一边众人视线转过来,嚼嚼嚼的声音默契地停了片刻,又默契地移开视线,继续面无表情地嚼嚼嚼。 旁边小橘翻了个白眼,发出一声情不自禁的“哎我草我服了”。 连昼自顾自地脸上一热,放下杯子,犹豫了两秒要不要当众动手,最终还是做不到像少爷那样旁若无人。 于是她说:“那你别喝了。” “……” 司偕的表情瞬间挂下来,寒里寒气哼了一声,自己拿起杯子抿了两口。 小橘:“笑死,我真笑死。” 连昼只当看不见少爷的小脾气,装作很忙地给膝盖上小白狗画饼:“太子想吃什么啊,我给你夹。” 小橘:“笑死,我真笑死,人不如狗。” 司偕冷白的脸色立刻又冷了几分,但没等他再冷冷地开口,一块糖醋排骨掠过他眼前,飞快地落到了他的碗里。 “你也有,你也有。” 连昼不自在地收回手,做贼一样瞄了大家一眼,补上一句,“手疼就少说话。” 司偕垂眼看着碗碟,这才善罢甘休地收了满脸冰块,用他那不是很方便的右手不太有积极性地夹起排骨,不太有积极性地张开了嘴。 一起吃饭的次数多了,连昼发现他吃东西好像特别慢条斯理,一块排骨都要磨磨蹭蹭吃很久。 她有点看不下去,又夹了只白灼虾:“你能不能提高一下进食积极性,最近瘦了好多。” 只是这只虾还没送到司偕眼前,就被他轻轻地拦住了去路,顺便握着她的手腕转了个方向,落进了她自己碗里:“你吃,我自己可以。” 连昼盯着他行动顺畅的右手:“你手不疼了?” 司偕的动作顿了一下,面不改色,缓缓收回了右手,语气依然淡定自若:“你看过之后,好多了。” 连昼:“……” 他说的“你看过”,是怎么个激烈的“看法”,天知,地知,太子知。 她极其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把骤然升温的脸转向另一侧,没话找话寒暄:“小橘最近好吗?” 小橘面无表情地看过来:“你猜我今天下午好不好,挨个儿叫人回关你,谁能想到你连随行厨师都给关注了。” 想起下午微博上的各种热搜大战,尤其是因为自己引出来的这一系列混乱,连昼有些心虚:“我那也是迫不得已,跟季明礼学的。” “哦对了,你那个微博账号。”小橘的职业病犯了,“让你们公司给你认证一下,头像什么的整一整,不然看起来像个水军。” 连昼立马唯唯诺诺地拿起手机:“好的好的,我现在就换。” 她利索地把自己账号用户名改成“主持连昼”,接着特意去米娅和琪文的主页转了一圈,参考她们用的本人头像,在自己相册里翻来翻去找照片,结果只翻出几张面目模糊毫无美感的他拍,挑了半天,还是选下了学弟送的那张拍立得。 小橘在旁边看着,点开她新换好的头像大图仔细观摩:“啧啧,啧啧啧。” 啧完又隔着一个位置,幸灾乐祸地瞥了司偕一眼,“啧啧啧啧。” 司偕拿出手机,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看了她头像里的蝴蝶墙一眼,什么也没说,不声不响地放下手机。 连昼正专心埋头补充个人资料,对这一连串的啧啧声毫无察觉,整理好主页顺便还给苏西报备了一下,好不容易忙完申请认证的事,刚想收起手机,却看见微信消息弹出一个很久不见的稀客。 【Monsoon:[图片]】 点开图片,看见小片光线明朗蔚蓝空净的天,应该是正午时间拍摄的,画面边角里有一些古朴端庄的景观树木,还有一小片虚焦得很厉害的沉黑色建筑残影,有点眼熟,但一时又辨认不出来。 连昼抬眼在餐桌上环顾了一圈,状似不经意地问:“季明礼最近还在申城吗,怎么一直没见到啊?” 尼克地筷子停住,眨了一下眼:“在啊,就是这段时间打不了训练赛,他闲着也是闲着,出去散心了吧。” 连昼“哦”一声,没有多说,重新低下头敲键盘:【你在哪里,怎么不来吃饭?】 【Monsoon:你在哪里】 【连昼:刚到你们基地,正在跟大家一起吃饭】 【Monsoon:有空告诉我】 【Monsoon:有事,等你】 虽然不知道这段对话神神秘秘的意欲何为,但是很显然,季明礼当下并不想出现在大家视野里。 连昼曲了一下手指,不动声色地回过去一个“好的”。 回完消息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正对上司偕沉静的目光。 连昼被看得心里一虚,但脸上保持镇定:“少爷看什么呢,手不疼就自己吃。” 司偕没说话,只淡淡应了一声,回头垂眼,漫不经心摆弄了一下碗碟。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这顿饭吃到最后,连昼觉得整片餐桌都弥漫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氛围,恍惚有种奚城生日宴那天的混沌感。 只有大秦教练保持着毫无参与感的天真明朗:“吃完饭有没有活动哇,去唱歌?!” 众人:“不了不了。” 连一向捧场的尼克都:“不了不了。” 不约而同地,大家在一片“不了不了”中各自找理由离场,散步的散步,约会的约会,加班的加班,没两三分钟就撤了个干净,只剩来得最迟的两个人原路回程。 连昼谨记着季明礼神秘莫测的约谈,眼看着就要进电梯了,眼神四面八方地扫荡一番,还真在自己怀中找到了借口:“差点忘了!我去把太子送到大厅,你先走吧。” 司偕顿了顿,没什么表情:“我跟你一起。” “不用兴师动众啊,一点小事。” 电梯门缓缓移开,连昼不由分说把他推进去,“你回房间好好休息,不要乱跑。” 可能是太过心虚,她甚至格外殷勤地半探进去,伸手帮他按下了三层。 “你手疼,我来按我来按——欸!” 殷勤还没献完,手腕上就被一股熟悉的力道抓得生疼。 司偕左臂挡住了将关未关的电梯门,那只本来不该动用的右手此刻毫不顾忌地抬了起来,抓着她的力度大得离奇,只稍微一退,就把她拉进了电梯里。 连昼惊呼一声,想挣扎却又担心他的右手腕,不敢用力反抗,只能顺着他的动作撞进去,不偏不倚撞在了他的身前。 “你干什么,手腕不疼了啊?!” “疼。”他垂下眼,眼眸幽深盯着她,声音很低,“晚上来看我吗。” 想起吃饭前那种神智不受自己控制的“看手腕”方式,连昼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不看,看过了,都要看腻了。” 司偕微微俯颈,气息几乎就要贴在她耳边:“也可以看别的。” “……我不看!” 连昼一把推开他,捂住自己发烫的耳尖,强烈谴责,“胡说什么,你怎么变成这样!” “我说看脸。”司偕平静地看着她,“你不是喜欢这张脸吗。” “谁说我……” 下意识反驳的话音只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连昼无语地发现,她好像确实就是喜欢司偕这张脸。 尤其是他脸上那颗万恶之源的鼻梁痣。 一切都是从它开始见色起意的。 她只好把这个根本无法成立的反驳咽回去,色厉内荏地调转辩论方向:“我喜欢你的脸又不一定喜欢你,你这几天好奇怪,不跟你说了我先去送太子!” 司偕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然而陈旧电梯门推移的动静完全淹没了他微乎其微的声音,没能出口的只言片语只能偃旗息鼓,收束于连昼仓皇而逃的背影。 他静止了片刻,直到电梯门再次沉重地移动起来,快要阖上的那个瞬间,他淡定伸手按开,出了电梯,脚步一顿,最终还是一眼都没看左边那个留有余风的楼梯口,头也不回地转身回房。 与他的淡定截然不同,连昼从楼梯口狼狈逃逸一路小跑到大厅,停步时仍然心跳如擂鼓,脸颊上微微发热,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她把小白狗放掉,平复了一下呼吸,拿出手机给季明礼发消息:【不方便的话可以出去说,我在门口】 对面回复来得很快。 【Monsoon:出来,左边】 连昼依言出了大厅,几步之后向左一探眼,果然就看见一道身影靠在公主粉的基地外墙上。 半个月没见,他似乎也很离奇地清削不少,白色卫衣松松绰绰的,把他的神态衬得有些倦乏;眼神依然是空空荡荡,落在指尖不断拨转的什么小物件上,听见她的脚步声,才抬起眼,空空荡荡地落到她的脸上。 “你在这里干什么?” 季明礼淡淡一勾唇,那种暗带锋芒的笑意倒是一如往常:“吹风。” 连昼一头问号:“那你叫我过来,陪你一起吹风?” “有东西要给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的半分钟,季明礼都没有任何动作。 连昼的好奇被勾起来:“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季明礼的手指动了动,一个看不太清的红色的东西在他指尖转了一个来回。 “让我再想一下。” 想什么想,给就给,不给就不给。 这么拖泥带水的,一点也不季明礼。 他越不像季明礼,连昼就越好奇,忍不住探头探脑地催促:“快点快点,给我看看,什么东西。” 季明礼说:“行,还给你吧。” 他从墙上直起身,手腕轻轻一抬,指尖那个红色的东西就轻飘飘地抛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有去无回的抛物线,精准地降落于连昼掌心。 这是一个普通的小瓶盖,表面干净,边缘光滑,只是上面的标签已经模糊不清,完全看不出写着什么饮料牌子。 连昼不明所以地把瓶盖翻转过来,这才发现瓶盖内侧留着一些斑驳难辨的喷码字印。 “‘再来一瓶’?”连昼问,“什么意思,这么旧,还能兑换吗。” 季明礼定定地看着她,脸上表情很难形容,像是想像平时一样笑笑,却又实在没能笑得出来。 很久很久之后,他淡而无味地勾了勾唇。 “等你猜到是什么意思,我再告诉你。” 60-70 第61章 还亲吗 “那要回房间亲。” 比这个瓶盖更奇怪的, 是季明礼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依然没有进基地,而是转身就又往外走了。 问他要去哪里, 只看见他头都不回地挥了挥手, 他的影子被IR基地门灯逐渐拉长, 像是不舍得放他走一样一直拖成模糊不清的虚影, 却还是很快就消散在夜色里。 连昼一头雾水地来了一趟,一头雾水地得到了一个看不出名堂的普通瓶盖,一头雾水地拿起手机, 再仔细看了看约见之前季明礼发来的那张图。 沉绿的树影, 庄奢的建筑。还是觉得很眼熟, 眼熟得有种不仅见过很多次而且似乎刚刚才见过的感觉—— 她终于迟钝地想起来了, 这不是KG基地门口吗。 可是“季明礼”和“KG基地门口”,这两个词语联系起来还怪陌生的。 连昼一边熟门熟路地往回走, 一边埋头盯着这张照片努力琢磨。 难道是当年季明礼在KG青训部时留下的旧照?可是照片像素很清晰,一点也不像保存了两三年前的样子, 大概率是最近刚拍的。 更何况, 不管新照还是旧照, 发给她干什么?邀请她看看KG门口的天空吗? 思维费力地运转到这一步时,连昼脑中才终于闪过一些浮光掠影的画面。 ——KG门口的天空,她好像真的停下来看过。 按下电梯按钮的手指一顿, 连昼眼神恍惚地闪了闪,表情变得很复杂。 她一手拿起手机, 重新放大这片KG门口的天空;另一只手缓缓摊开, 托起掌心那个陈旧得很明显的红色瓶盖。 一些从来没细想过的事情不受控制地串联起来,随着她脱轨的猜想抽丝剥茧,到最后剥离出来的, 是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离谱的念头。 她又低头看了看照片,带着一种无比纠结的心情在季明礼的聊天框里敲键盘,想敲出一句像样的探问,可是敲了半天,最后还是删得不剩一个字。 能问点什么呢,对现在的他们而言,似乎问什么都没有实际意义。 连昼叹了口气,按灭手机屏光,抬头的瞬间刚好听见叮地一声。 眼前电梯门笨重地移开,门外静静地站着一道湿气腾腾的人影。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都是一愣。 司偕湿漉漉的额发搭在眼睫前,一颗剔透的小水珠从发梢默默滴下去,落到鸦黑的长睫毛上,压得他的眼睛缓缓地眨了一下。 眨完一下,像怀疑自己的眼睛一样,又眨了一下。 好几秒后,他才开口问:“你来找我吗。” “……没有啊。” 连昼懵住,几乎快要踏出去的脚尖收了回来,转头看看电梯按钮,才发现自己刚刚心不在焉地,下意识按下的楼层居然是“三”。 ……大概也是因为她最近来三楼来得太勤了一些。 她一边伸手按下四楼按钮,一边尴尬地解释:“我不小心按错了,这就上去,你稍等哈。” 司偕没有接话,默然听着电梯再次发出笨重的运行声。 视野开始缓缓地闭合,连昼向后退了半步,刚想在即将消失的门缝中嘱咐一句“保护好手腕”,却看见门缝猛地一停,紧接着,视野重新变得开阔。 司偕依然静静地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她,不该动用但已经动用很多次的右手静静抬着,按在电梯外的按钮上。 他静得实在有点可怕,连昼心里一阵发慌,只能硬着头皮抖机灵:“别乱按啊,这么大的人了还玩电梯,玩出故障我就危险了。” 司偕说:“那你出来。” 水珠一滴滴顺着他的额发滑落下来,落到脸颊,又淌到唇边,把他的语气浸染得一清如水,毫无起伏。 “不了吧,这层是男生宿舍。” 连昼闪躲着眼神,扯东扯西,“你怎么浑身透湿啊,赶紧回去擦干。” 司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眼都不眨地盯着她,一直盯到电梯门又发出蠢蠢欲动的声音时,他才认命地放开了手。 “嗯,没关系。” 又轻又淡的一句低语,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很神奇地,隔着一段并不算近的距离,连昼也听清了。 这一瞬间来不及多想,她以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反应速度拦了上去,拦住了半臂之宽的电梯门缝。 听见电梯门第不知道多少次无奈的动静,司偕刚垂下的眼睫毛颤了一下,又迟缓地抬起。 “电梯经不起这样折腾了。” 连昼两步迈出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拉向隔壁的楼道口,“还是来这里说吧。” 司偕这个人看起来人高马大,但是召唤起来一点都不费劲,每次只要轻轻一拉,他就一声不吭地乖乖跟着走了。 楼道里的空间还是一如往常狭窄,连昼轻手轻脚把门虚掩上,伸手去按那个让人印象深刻的楼道灯,下一秒,整栋楼的楼梯间从上通明到下,盛光普照,一片光明坦荡。 连昼:“……” 虽然已经震撼过一次了,但不妨碍再震撼一次。 她按开好灯,回身看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面的司偕。 亮堂到堪称明察秋毫的光线把他的眼瞳映得清透如冰,这样直直地对视时,她甚至有点撑不住地想要移开视线。 司偕垂眼看着她,脸上几乎没有表情:“说什么。” 两人距离有些近,连昼仰身向后躲了一下。 “说说你怎么又‘没关系’了。” 司偕说:“没什么。” 连昼无语地叹了口气,叹完气又深呼吸,深呼吸之后才耐心地问:“你在想什么,可以让我知道吗?” “我在想。” 司偕只说了三个字,忽然向前半步,把她逼得再退后几寸。 紧接着,他抬起了手,一声不吭地按掉了她背后的楼道灯开关。 骤然弥漫的黑暗中,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雪松气息瞬间压了下来,稍显凌乱的呼吸声近在连昼耳侧,唇边那点湿润的触感很快就找到了缝隙,试探着想要入侵。 ……又来了。 不清不楚的,宁愿什么都不说,只想用这种方式蒙蔽过去。 也不知道是在蒙蔽别人,还是蒙蔽他自己。 本来就在临界点摇摇欲坠的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连昼飞快地偏开脸,手按上他的肩膀,用力一推。 随即她发现,这一次的推拒比以往要简单很多。 之前司偕理智走失不受控制的时候,那是怎么推都很难推开的;而刚才她的力气才用到一半,司偕的肩膀就善罢甘休地退了回去,连带着唇齿的触碰也轻而易举地收兵。 连昼手指抵着他的肩,皱眉警告:“你现在离我远点,不要碰我。” 圈在背后的手掌顿了一下,连带着一点温热的湿意,缓缓退开。 “你这几天太奇怪了,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连昼说,“你可能需要冷静,不,我也需要冷静一点。” “不然就很容易忘记,我们之间还没有关系。” 听见最后一句,司偕手指用力地曲了起来,却也只是用力地曲着,一动也没有动。 连昼一边在脑中复盘,一边试着跟他梳理:“从一开始就不对,我承认你生日那天我也有问题,怪我没跟你说清楚,所以后来全都变得不对。” 司偕的眼眸挡在因为湿透而格外沉黑的额发之后,幽深一片,看不出情绪。 半晌,他才反问:“哪里不对。” 连昼被这一反问气得想笑,满腔火星子恨不得从喉咙冒出来:“哪里对了!没有一块地方是对的,今天我们就说清楚!” 司偕看着她紧紧皱起的眉头,不自觉地抬了一下手,像是想要碰碰她,但被她嘴边的火星子一烫,又默然地垂了下去。 连昼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细节,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指指点点:“你看看,你看看,手又收回去了,你是不是怕了啊!” 司偕垂眼,看自己的手,终于在她叽里咕噜的批判里开了口。 “嗯,怕了。” 正慷慨激昂准备大吵三百回合的连昼被这句坦荡的承认哽了一下:“你怕什么?” 司偕说:“你说不要碰你。” 连昼又哽了一下:“呃,就怕这个?” “还怕。”司偕的声音很低又很快,唯恐被听清似的,“怕你冷静下来,怕你跟我说清楚。” 连昼彻底被哽住了:“……” 这又是什么九曲十八弯的逻辑啊。 她被哽住了,司偕却像一瓶动摇了很久之后才开盖的气泡水,前所未有地接连不断地冒出了惊人的水汽。 “嗯,从一开始就不对,从一开始,我就怕你想清楚。” “后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我像他——我经常想,如果不是像他,你会注意我吗?” 连昼被问得一愣。 他要这么盘逻辑的话,最后这个答案还真是很难说出口。 可同时她又很清楚,他这套逻辑一定有哪里不对。 然而司偕不给她深入思考的时间,接下来的话就像压抑太久的决堤,根本无法控制。 “有时候我又觉得没关系,只要注意到了就行,没关系。” 他没什么温度地笑了一声,“哪怕你说,只要他回来就没替身什么事了。” 这句话把连昼听懵了,绞尽脑汁想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是那天晚上被私生姐以狗威胁,为了哄她随口胡扯的,谁知道之后被私生姐捅到司偕面前去了,更没想到的是,他还当真了。 明明那个时候他表现得一点都不在意,还以为他知道那都是权宜的话术。 连昼张了张嘴:“那是乱说的……” “没关系。”话音未落,又被司偕平静地打断,“我说了,没关系。” “只要他不回来就没事——这样想的时候,我很烦,可是忍不住。” “现在他回来,我反而应该觉得轻松。再也不用想那些问题了,反正最后是你选。” “只是这些天不太冷静,以为一直缠着你不让你想清楚,就还有可能。” 连昼听得一愣又一愣,听到最后,甚至有点想笑,但嘴角却提不上来,反而是鼻子皱了皱,皱出了一点酸意。 她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终于插进半句话:“那你觉得我选好了?” “没有,你根本不用选,我连选项都不是。” 司偕手指曲着,用力到有些不正常,“从他出现开始,我就消失了。比赛暂停的时候,专访的时候,刚才吃饭的时候。” 连昼:“……” 她恨自己不能说,刚才吃饭走神不是因为Morpho啊,是季明礼的神秘约谈! “‘女朋友’只是玩笑,微博也不愿意关注我,微信置顶也不是自愿的。” “微博只有他,头像也是他,浑身上下都是他,他说的话你记了那么多年。” 司偕又笑了一声,听起来却更像是自嘲,“你不是想知道那个蝴蝶吊坠吗?” 关键词触发,连昼秒速接话:“对对对,想知道。” 司偕却并没把来龙去脉解释明白,只顿了顿,去头去尾地说: “后来我知道了,原来你随身带的蝴蝶都是因为他。” “本来时间久了习惯了,我可以告诉自己,这也没关系。” “直到那天比赛暂停,我在台上,听你在台下采访……才知道,连那几句话都跟他有关。” 他这顿输出信息量太大,连昼的思维根本跟不上,呆滞几秒,才勉强抓了一个最云里雾里的问题:“什么话啊,采访里的?” 司偕又是一顿,不带笑意地勾了勾唇:“不记得最好,就这样吧。” 他说完就抬起了头,再也不想看她一眼似的,抛下一句“说清楚了”,转身就要拉开楼道门。 “什么说清楚了,你的说清楚跟我好像不是一回事!” 连昼眼疾手快,伸手想要抓住他,但很显然顶尖AD的反应速度是刻进骨子里的,司偕只轻轻一侧身就躲开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拉着楼道门,目不斜视地就要走出去。 连昼恶向胆边生——这要是让他走了,那她的墓志铭都要刻上“我是废物”四个字! 她奋力一扑,直接从他背后扑了过去,牢牢抱在他的腰上:“你等一下,我还没说清楚!” 司偕整个人都僵了一瞬,拉楼道门的动作不受控地停住。 连昼摸了摸手下薄薄的衣料和他大夏天却有点发冷的体温,莫名其妙拐了个话题:“你怎么湿漉漉地出来了?” 司偕被这个问题绕得一怔,却依然不肯回头,声音听起来闷声闷气:“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连昼又摸了一把,一手湿气,“你要是感冒了,肯定会传染给我。” “不会。”司偕冷冷地说,“保持距离吧。就算你还能继续装下去,我不想了。” 连昼:真的假的啊。 她攀着司偕的肩膀,一点一点用力,把他倔强的面向往后掰。 其实按常理来说,她应该是掰不动的。 但是常理在神秘莫测的司偕身上从来不发挥作用。 这场并不艰难的搏斗只耗费了区区半分钟,司偕就一脸高冷地被转过来了。 暗昧的光线中,连昼踮脚凑近他:“给我看看,没哭吧。” 司偕:“……” 他脸色一冷,又要怒形于色地转过去。 “司偕,这段时间,你一直觉得我在假装吗?” 连昼手腕从他腰间移上去,勾住了他的后颈,“你觉得我心里都是Morpho,却还在这里跟你暧昧不清?” 司偕梗着脖子,嘴唇紧抿不声不响,连眼神都不飘半点下来。 “那你明知道我在跟你假装,还愿意陪我演?” 连昼手腕勾下,把他的脸勾到眼前:“这么喜欢我啊?” 司偕被拽得一晃,脖颈俯下来,怕她踮着脚站不稳,还下意识用手臂圈住了她的腰和后背。 “司偕,老实交代,你到底有多喜欢我。” 司偕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一点,一副天塌下来也不能让他开口的架势,但目光闪烁一瞬,不情不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她脸上。 两张脸之间只剩下一点若即若离的距离,就着小窗外寡淡的月色,连昼这才发现他的眼尾带着一点点似有若无的水光,也不知道是头发梢滴落的水珠,还是刚才确实委屈哭了。 她伸出手,在他眼尾轻轻抹了一下。 然后有气无声地告诉他:“我又摸你了。” 这句话说得很含蓄,又很轻盈,轻飘飘地飞出去,她都不能确定司偕听到没有。 如果听到的话,应该不会像这样毫无反应地看着她,黑眼珠透澈又深邃,静得好像一片山潭,掀不起任何起伏。 “司偕?”连昼没底气地晃了晃手腕,“我说我又摸你了。” 司偕的鼻尖向下俯了半寸,把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距离压缩至零。 好像什么小动物一样,他极轻地蹭了一下连昼的鼻尖,长久的拒绝沟通之后终于开口: “这次不需要想理由吗?” “亲女朋友,”连昼哼哼唧唧,声音细得差点连自己都听不见,“应该不用想理由。” 司偕的呼吸顿住,整个人像陷入了暂停一样,只有缓慢眨动的眼睫毛能让他区别于一座漂亮雕塑。 连昼凑上去,在他下颌处轻轻碰了一下: “不想继续陪我演下去就算了,那还亲吗——” “怎么亲都可以。” 她说出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脸颊和耳尖都要烧起来了,虽然眼前没有镜子,但她知道自己一定是从头红温到脚,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原地升天。 但她没升得起来。 因为司偕一把把她按进了怀里,简直像怕她飞走一样,左手牢牢圈住她,扣得严丝合缝。 那只时好时坏高深莫测的右手拉开了楼道门,再甩门时的动作又稳又冷,一如他此刻轻描淡写的语气: “那要回房间亲。” 第62章 轻点叫 弟弟不单纯,别跟他玩。…… 被硬生生抱进房间的时候, 连昼扒了一下门框。 箍在腰上的手实在按得太紧,紧到大脑开始发出激烈的鸣笛声,警示她即将面对的危险局面。 她尝试挡住密码锁:“要不改天再亲……” 司偕面无表情, 抓着她的手腕别开, 手指干净利落地按下几个数字。 “对了!”连昼又去挡门把, “你房间密码到底是多少, 我一直特别好奇,不如放我下来猜一会儿怎么样?” 司偕垂眼看她,直接用答案击毁了她的缓兵之计:“0628。” “欸?”连昼有些意外。 这是什么没头没尾的数字, 听起来像是一个日期, 但是据她所知不管是司偕还是自己, 似乎都跟这个日期没什么关系。 在她愣神的这个瞬间, 司偕踢门进去,都来不及把灯按开, 门一甩就把她按在了玄关处。 连昼慌张地胡言乱语:“等一下等一下,你密码为什么不是我的生日, 我生气了, 不想亲了!” 司偕已经低下了头, 还沾着水汽的碎发轻飘飘地碰到了连昼的脸上,一滴小水珠从发梢淌到她的眼角,要落不落地颤动着。 他靠过来, 嘴唇轻轻一碰,带了点破坏欲把那滴水珠不留情面地碰碎, 变成一小块晶莹的水渍, 洇开在她的眼尾。 连昼按着他的肩膀,小心地问:“司偕?你还听得见我说话吗?” 司偕又在她唇角碰了一下:“听不见。” 跟原本预设中的疾风骤雨截然不同,他的触碰柔软又轻忽, 仿佛刚才冷着脸进门时的一身寒气都是短暂幻觉。 但连昼仍然不敢轻举妄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左手向上摸索着来到他的脸颊边,试探地摸了摸他微带湿气的耳垂。 司偕眼中眸光闪烁,耳朵微侧,蹭了一下她的掌心,随即把脸俯得更低了一些,顺着这个角度埋进她的颈侧,就这样安静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等了半分钟都没有动静,连昼小声问:“怎么了?” “你说不亲了。” 他的声音低沉,由于贴得太近,连昼几乎能感觉到他喉结随着音节上下滚动的频率。 她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捏他薄薄的耳朵:“真的假的分不清啊。” 司偕闷闷地开口,微凉的鼻尖和温热的气息夹杂着,矛盾又混乱。 “分不清。” “不知道现在是真的,还是假的。” 连昼顿了一下,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表情复杂地停了几秒,还是伸手把他的脑袋扶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 司偕的眼眸偏黑,却很有光泽,像一颗剔透的玻璃珠浸在水里,即使在如此昏暗的视野里,也显得又清又亮。 连昼没忍住,见色起意地凑过去亲他的眼睛,亲完之后又像登徒子一样拨他的眼睫毛:“你是不是还没相信我?不信我喜欢你?” 漂亮的黑眼珠缓慢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它们主人一声轻如鸿毛的“嗯”。 人在极度无奈的时候真的会说不出话。 连昼放过了他颤动的睫毛,手指一路轻轻游移着,回到他的耳边,接着,带了点力道,重重地捏了一下。 司偕被捏得毫无防备,脑袋吃痛地歪了一下,立即又被连昼双手齐上地扶住了。 她踮起脚,努力够到他的耳边,提高了音量:“听力测试,现在开始!” “我说我喜欢你,司偕,从来不是别人,是司偕,司偕,我喜欢司偕,听清楚了吗!” 司偕被捧着脸,表情有些空白,像是真的听不见一样,没有反应地看着她。 “还要说多少遍喜欢你,你这耳朵要是不好用就送给我玩——”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突然传来的敲墙声吓得戛然而止。 “咚咚”几声,有人隔着一堵墙嚣张地敲来敲去,敲完还扯着嗓子问:“隔壁干嘛呢,怎么有女生的声音啊?注意点影响,不要大声喧哗,这层楼的兄弟们很脆弱,懂不懂道上的规矩?!” 刚大声喧哗的连昼瞪圆眼睛,马上抿起了嘴,连呼吸都惊慌地收紧了。 司偕眨了眨眼:“隔音不好。” 半秒之后,他又接上一句,“你轻点叫。” 连昼:“……” 虽然感觉没什么不对,但很显然就是有哪里不对。 她尴尬地扯司偕耳朵:“胡说什么,你不要以为我听不懂!” 司偕眉尾微乎其微地挑了一下,虚心求教似的:“我听不懂,你听懂什么了?” “……” 连昼简直有点恼羞成怒,用力推了他一把,嘴巴开始慌不择路,“听不懂就算了,没意思,我不跟单纯的小弟弟玩。” 话音刚落,眼前光影一暗,熟悉的气息涌入唇齿之间,甚至没给她反应的时间,齿关就被轻而易举地撬开。 原本圈在背后的手掌一瞬间上移,急促地扣在了她的脑后,修长手指从耳侧绕过来,牢牢掌控着她的下颌,让她连条件反射的后仰都没法逃离半寸,只能纹丝不动地接受他的亲吻。 连昼吓得整个人都是一颤,本能地想要躲开,然而脑袋被固定着动弹不得,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撤退的余地。 嘴唇上温热的触感压来碾去,用力得像要把她咬碎,入侵的不速之客更是专横如同巡视领地,缓慢又深重地来回纠缠,在她的舌尖缠出一阵阵难以压抑的眩晕感。 她有点呼吸不上来,攀在司偕肩膀上的手微微使劲,用意明确地推了一下。 然而司偕真的像什么都不懂一样,接收到这个信号之后,反而更加用力地圈紧了手臂,把她举得更高了些。 连昼被举得离开地面,颤抖着脚尖想要踩下去,却怎么也够不着,倒是更严丝合缝地把自己挂在了司偕身上,整个人被按得更加呼吸困难。 司偕显然对她的投怀送抱非常受用,唇舌稍稍向后退开,手掌若即若离地抚下去,移到她的腰上。 连昼的呼吸得到解救,赶紧仰起下巴脱离他的手指钳制,嘴里争分夺秒地安抚:“你不要这么急,等——嗯!” 最后这个酥酥软软的音节从喉间溢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听得都是一颤。 比她反应更明显的,是司偕的唇齿咬在她颈侧的力度,牙尖微微一压,就又触发一声软绵绵的呼痛。 扣在腰后的力道微微放松,让柔软温热的身体能恰到好处地仰下去,方便他顺着光滑细腻的肌理一路攀延而上,一直厮磨到烧得发烫的淡粉色耳尖,不轻不重咬下去。 连昼无法控制地发出声音,但又怕背后这堵脆弱的墙再次传来敲击声,只能一边咬住自己下唇,一边费力地压抑唇缝里泄出来的那点暧昧声息。 司偕的嘴唇停在了她的耳侧,用只有彼此心跳能听见的气声装无辜:“这么轻的话,连我也听不见了。” 他说话时,脑袋柔软地蹭了蹭,半湿碎发贴在连昼脸侧,随着耳尖发烫的体温一起把感官扰乱。 她窘迫地向另一边偏开脖颈,回头瞪他:“你怎么了,忽然这么凶!” 只可惜这一眼色厉内荏太明显,司偕被瞪得蠢蠢欲动,又追了上来。 空气里听不见的气流声被淹没在唇齿间之前,他含糊不清地答:“我不单纯,跟我玩。” 湿润的勾扯卷土重来,连昼被咬得浑身发软,互相交叠的混乱呼吸声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隔着薄薄衣料传递过来的湿热体温几乎化成实质,浸透了她的每一寸毛孔。 就在她觉得自己简直要溺毙在这片热海的时候,腰上突然有一小片微凉的触感贴上来,紧接着,触碰的范围开疆拓土,直到针织上衣被推得微微上移,细瘦的腰线暴露空气中没两秒,立即就被那只带着凉意的手掌覆盖住。 连昼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推开,但她微微睁眼,看见眼前的司偕双眼紧闭睫毛微颤,倾着脖颈索吻的姿态认真到有些虔诚,顿时心里和手上都是一软,没能推得下去。 她妥协地想,算了,摸一下腰其实还好。 小男生比较着急也是正常的。 但很快她就发现,她还是妥协早了。 对腰上那只手而言,覆上去只是征程的起点而已。 带着薄茧的手指贴上腰间,温顺没几秒,无意识地就开始用力,摩挲着游弋,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不再餍足于那一小块接触。 慢慢地,越是向上巡游,掌心的温度就越烫人。 门外不断有人经过的声音,三三两两说着话。 这边隔音是真不好,甚至能清楚地听见他们聊天的内容,说着天气,说着最近KG和IR的混乱,终于,有人说到Serein好像真的有女朋友了。 司偕抱着她,声音沙哑:“女朋友。” 连昼在呼吸的空隙里认真回答:“对,女朋友。” 滚烫的触感瞬间加深,像一团跳动的火焰,从下点燃到上还不够,又情难自禁地想要从后绕到前。 连昼敏锐地感知到大事不妙。 她一着急,伸手去捏司偕的耳垂,手上用了点力,想要把他拉开。 可是司偕恍若不觉,整个人仿佛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就像一头未经驯化的小兽,神智和身躯都完全被本能驱使,只顶着一股天真蛮力想要把她同化成自己的一部分。 连昼拉不开他的耳朵,急得锤他的肩膀,依然没有用,最后直接隔着针织衫按住了他越过界限的手指。 司偕这才有了反应,唇舌微微撤退,眼睫毛颤着,慢慢睁开了眼。 最可气的是,他睁眼时的表情如此茫然又无辜,好像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连昼红着脸,把他仍未死心的手从自己衣服下抽出来,怒斥:“谁批准你乱摸了!” 司偕满脸亲到迷离的表情迟缓地退散了一点。 他垂眼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连昼被揉乱的针织衫,还有针织衫下明显错位的贴身衣物。 连昼一把捂住他的眼睛:“也不许乱看!” “……对不起。”存在感极高的眼睫毛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司偕迷茫地停顿片刻,“我也不知道。” 即使眉眼都被遮着,他的下半张脸还是漂亮得让人走神,鼻梁痣怎么看怎么勾人,开合的嘴唇又薄又红,还泛着刚刚作案的湿润的水光。 连昼沉迷了一秒,一秒过后,她恨不得当场拿起手机搜索“确定恋爱关系后是不是会加倍分泌恋爱激素”。 太没出息了,太不中用了,太堕落了。 她恨恨地按了一下司偕的眉骨,把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气都撒到他身上:“你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会乱摸到那里!” “因为……”他薄而润的嘴唇上下一碰,不太确定地冒出三个字,“那里软?” 第63章 花样真多 小心男人! “……”连昼被噎得说不出话。 如果人体能够自燃, 那么她现在一定已经变成一团燃烧的活火。 万幸的是司偕眼睛还被蒙着,看不见她的红温,只会仰着脸, 带着一点无辜的色气, 楚楚可怜地问:“不摸了, 可以继续吗?” “不可以, 今天到此为止!” 连昼被烫到一样放开手,生怕他又恶性大发,干脆蓦地一反手, 按开了房间灯。 暖亮光线涌入的一瞬间, 她迅速背过身, 红着脸整理自己的衣服。 司偕眨眨眼, 视线脱离了暗昧,身体却还是不能抽离似的, 腻乎乎从背后拥过来,额头搭在她的肩膀上, 低低地问:“再说一遍, 喜欢我?真的?” “真的喜欢你……” 连昼下意识地安抚, 然而下一秒,她反应过来。 之前求证这个问题时还能算他可怜,但此时此刻他问这句话, 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她没好气地改口:“假的,我不喜欢湿漉漉的人!快去擦干!” 司偕摸摸自己半干的头发:“不用擦了。” “怎么不用, 都蹭到我身上了。”连昼背着身, 用手肘轻轻推他,“还有你的湿衣服,快去换掉, 碰着很不舒服。” 司偕被推得后退半步,没有再黏上来,隔着一点距离,盯住她的背影问:“你要走了吗?” 连昼侧脸看他,看了两秒,还是没出息地妥协了。 “……不走,我等你出来。” 司偕:“嗯,就三分钟。” 话音落下,他突然伸手,像是要强调不能逃跑似的把旁边的门锁拧了好几圈,拧完之后才抿着嘴转进浴室。 连昼:“……” 好幼稚,怎么会有人从房间内部反锁人。 她被幼稚得笑了一声,笑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即使被这样毫无实质性威胁地反锁,她居然一点逃跑的想法也没有。 不怪司偕得寸进尺,毕竟她自己就是一个幼稚的同谋。 这么又清醒又糊涂地走了一会儿神,都没等到三分钟,后面浴室的门被拉开,司偕像块口香糖一样又贴了上来。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柔软的棉质家居服,不知道是不是洗衣液的味道,有种很明显的木质香淡淡荡开,只靠近一瞬间,周围空气就填满了他的气味。 “怎么还在这里,不进去?”他低头,脸又埋进了连昼颈侧,声音闷闷地震荡耳垂。 连昼目不斜视地盯着纯白墙壁:“我在面壁思过。” “思什么过?”司偕顿了顿,低声问,“你后悔了吗。” 连昼无奈得想翻白眼,侧过脸去,对上他的眼睛:“我后悔啊,后悔没有早点哄哄你。” 她这一转脸,刚好跟司偕埋下来的脸颊一擦而过,鼻尖抵着鼻尖,微微凉的触感下是微微热的呼吸。 司偕抬脸向前,蹭了蹭她的鼻子,又问:“以后也不会后悔吗。” “以后就不好说了。” 连昼非常诚恳地回答,“万一你自己后悔呢,新鲜感过去就把我甩了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我一定后悔。” 司偕圈着她,手臂在她腰间轻轻一紧,眼眸闪着星星一样,没头没尾地问:“什么时候可以结婚?” 连昼:“啊?” 她懵了两秒,只听见司偕像梦呓一样,低着声音念念有词:“结婚也不够,你还是可以后悔。” 连昼听得想笑,手指摸过去,捏捏他的耳垂:“还没睡着就开始做梦了?清醒一点,你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司偕又顿了一下:“……” “可怜的小弟弟。”连昼来回捏着他的耳朵,故意逗他,“等你到年龄,说不定我已经跟别的哥哥跑——啊!” 她的话没说完,整个人就被圈着转了个身,紧接着,脚下高高悬空。 司偕冷着脸,轻而易举地把她扛到肩上,大步流星往里走,一直走到客厅里,手臂一松,让她歪歪斜斜地倒进黑色沙发椅里。 连昼的肩膀撞上椅背,呼了一声痛,刚要坐起身来,视野骤然被挡入一片压迫感满满的阴影。 司偕单手撑在扶手上,微微俯头,宽阔身形完全堵住去路,眼眸幽深地盯住她。 连昼被盯得头皮发凉,脚尖战战兢兢点下去,点到令人安心的地面,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不知死活地勾了一下,轻轻碰司偕的脚踝:“我胡说的,你不会又当真了吧……” 司偕垂眼,看她纤细的小腿蹭着自己,看了两秒,重新抬起眼,又看见宽大的沙发椅里她小心地窝成一团,上衣领口偏移,露出一小片肩颈皮肤撞在黑沉沉的背景色里,白到有些刺眼。 他的瞳孔微微扩张,呼吸频率不自觉变快,头脑里一片热烈的空白,好像已经忘了刚才为什么生气,为什么要把她抱过来,为什么要把她关在自己的领土里。 整个世界只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和气血上涌带来的轻微耳鸣声。 他不受控地向前压过去,俯身垂头,齿尖一用力,咬上了那片光滑白腻的肩膀。 “好痛!”猝不及防之下,连昼惊叫出声,“怎么咬人,你轻点啊!” 追随她这道声音而来的,是隔壁传来的大呼小叫:“什么情况,我真听到女生声音了!哪个不上道的兄弟,你来真的啊?!” 连昼又羞又窘,一边气急败坏地捶司偕肩膀,一边捂住自己的嘴,从唇缝里挤出一点怨气:“你不要乱来好吗,这边隔音不好!” 司偕无暇回复,唇齿只顾着在她的脖子上、锁骨上、下颌处凶横地啃噬,脑袋在她肩颈边来回顶蹭,蹭得她又酥又痒,不由自主仰起颈,缓缓地向后靠倒在椅背上。 也许是对之前楚楚可怜的司偕太放心,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司偕撑着沙发椅扶手,另一只手按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本来就已经形成了一个足够危险的封锁; 而现在,他似乎又有了些得寸进尺的空间。 两个人一仰一伏,在沙发椅里越陷越深,不知不觉地,司偕的左膝抬了起来,压上沙发椅边缘,压进连昼刚搭下去的双腿之间,随着他汹涌的吻势缓缓向前移。 嘴唇被压住的同一秒,连昼感觉到一小片柔软布料贴上了自己的腿侧,试探似的,蹭了蹭她。 她整个人秒速红温,从头顶烧到脚尖,薛定谔的力气一瞬间涌到手上,猛地推开了他。 司偕身体一晃,却没有退开,依然近在咫尺地伏在上方,呼吸又深又重,眼眸黑得惊人,一脸濒临失控的样子。 连昼有些紧张,不敢碰他,也不敢低眼向下看,只敢僵着身体把腿往旁边稍稍移开。 司偕低头,在她唇角碰了碰:“只是膝盖。” 连昼:“……” 那不然还能是什么! 她撇开脸,窘迫地威胁:“膝盖也不行,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司偕顺着她侧脸的弧度,又把脸埋下去,像块年糕似的贴来贴去,一秒都不能从她颈窝里拔起来。 连昼实在害怕,伸手推他的脑袋,手指顺着插进碎发里,指尖不经意地沾到了发根处潮湿的水汽。 她终于找到解救自己的理由:“你头发还没干,别来蹭我,好凉!” 司偕这才抬起了头,脸对着脸停顿了一会儿,最终妥协地退开:“那吹干再亲。” …… 这个亲亲,它就非亲不可吗! 连昼面目扭曲地在心里盘算夺门而出的可能性,但是怎么算都觉得,好像不可能夺得过职业选手的反应力。 越狱方案还没想出来,她手上一凉,一只白色的吹风机被塞进了她手里。 司偕站在她面前:“帮我吹。” 连昼愣了愣,无语:“少爷,你自己没有手啊?” 少爷说:“手腕疼。” 好好好,想起来就疼一下是吧。 连昼不情不愿地起身,高高举起吹风机,够了一下,发现他有点太高了,以这么个姿势帮他吹,那她的手腕也会疼。 她刚想问他为什么不坐下,嘴巴张开半个字都没说得出来,就猝不及防叫了一声。 原来少爷不是不坐,而是要有设计地坐。 他一把抱起连昼,倒进沙发椅里,伸手稳稳一捞,捞起了连昼的腰,让她能面对着自己坐稳。 连昼:“……” 花样真多。 真是诡计多端的男人。 这样一来,她就只能岔开双膝跪进沙发里,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跨坐在司偕的腿上。 司偕轻轻摩挲着她的腰,仰脸看她:“吹吧。” 他的语气如此淡定,搞得连昼有种输人又输阵的落败感。 她咳了一声:“那你别动。” 吹风机聒噪的嗡鸣声响起,空气中卷起一股暖流风,在司偕又黑又密的发丝间来回逡巡。 连昼摸着指尖柔顺的黑发,突然间心念一动,手指用力,关掉了吹风机。 司偕微微歪头,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连昼说:“司偕,我是不是在什么时候跟你说过黑色顺毛比较好看?所以你——嗯啊!” 她得到的回答只有腰后那只手掌的作怪,指尖抓着她滑腻的皮肤,轻轻一捏又重重地一揉,揉得她身体一软,差点就塌下去。 “嘘。”司偕盯着她的表情,并不怎么好心地提醒,“隔音不好。” 这样提醒着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可能男生在这方面真的无师自通,很快就找到了最好拿捏的那块软肉,捏得连昼下唇紧咬,控制不住地发出一些软音。 他伸出那只按需疼痛的右手,利落地按开了吹风机,让嗡鸣声大张旗鼓地掩盖住这些不能被别人听见的声音。 连昼被捏得撑不住,绵软无力地伏倒在他肩膀上,听见他的声音穿过吹风机的贯耳杂音,烘到她耳边:“等今年比赛结束,跟我一起出去住?” 她平缓着呼吸,懵懵地顺着他的话问:“去哪住?” 司偕答:“去你喜欢的城市,可以多买几套。” “……” 好轻松的语气。 但是转念一想业内顶尖选手尤其是顶尖AD的年薪,再加上他身上不断叠加的商业价值,好像确实说得起这句话。 连昼晃了晃脑袋,稳住自己飘飘然的道心:“我不要,你图谋不轨。” “嗯,图谋不轨。” 司偕关了吹风机,把她的脸按下来,今晚不知道第多少次咬上她的嘴唇,毫不客气地攻城掠地。 连昼只觉得浑身又酸又软,绝望地构想了一下以后,尤其是以后如果真的住到一起……那还不如趁现在就撤回这段关系! 她绝望地走了一下神,腰间软肉立刻被暧昧地捏了一下,司偕碾磨着她的嘴唇,含糊不清地问:“在想什么?” 连昼趁着这个间隙偏开脸,忙不迭指向刚才随手搁到茶几上的手机:“你先放开我,我的手机在震!有电话!” 司偕顺势仰头,唇齿流连于她的颈侧和耳垂,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甚至手掌摩挲着上移,又探进了薄薄的针织衫下面。 没人管的手机震动在连昼顾上不顾下手忙脚乱的挣扎中偃旗息鼓,但没过两分钟,孤零零的手机第二次嗡嗡嗡地刷起了存在感。 只是这次震动只持续到十几秒,对方就像放弃了等待一样,主动挂断。 连昼气恼地拉司偕耳朵:“肯定是有事找我,万一是工作电话呢,你再烦我以后都不亲了!” 听到最后这句威胁,司偕才不怎么善罢也不怎么甘休地松开了手。 不等连昼探身过去,他长臂一展,直接帮她把手机捞了过来,就着这个相拥的姿势递到她手中。 连昼急乎乎地按开手机,壁纸上果然横着两通未接电话。 来电备注不是她预想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一个存了之后就没用过的名字。 在这么晚的时间点打两通前所未有的电话过来,总归是有些重要的事要说的。 她下意识地把屏幕向自己扣了一下。 手指犹豫地点在来电上,纠结着要不要现在就当着司偕的面打回去。 但没等她纠结出结果,手机又是短促地一震,与此同时,被扔在沙发另一边的司偕的手机也同步响起一道铃声提示。 司偕问:“怎么了?” 连昼垂眼看着这条最新的微博消息,手指颤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只说:“热搜推送。” “什么热搜?” 连昼握着手机,抿了抿唇,还是把它转了过去,递到司偕眼前。 司偕看了一眼消息,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淡。 连昼知道他看清了,默然收回了手。 手机屏光荧荧地闪着,安静的十几秒流逝过去,壁纸逐渐变得暗淡,直到完全熄灭。 但他们都知道,那两条推送仍然清晰地横在最上面。 【Monsoon 离队】 【Monsoon 签约KG】 第64章 坦白局(季) “所以我也不会喜欢你。…… 那两通深夜来电错过了最佳接听时机, 只好瞻前顾后一拖再拖,最终还是拖到了第二天中午,才犹犹豫豫地拨了回去。 就像昨晚的情况重演, 第一次打过去, 一直等到听筒里传来忙音也没有被接通。 连昼挂断了电话, 耐心等待将近一个小时, 顺手把最近的行李都整理了一遍,到最后实在没得整理了,手机里还是静悄悄, 没有回音。 她不知道该不该再拨过去, 纠结着乱点手机, 点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打开了昨晚没有细看的微博热搜。 这两个词条的热度高居不下,经过一整晚发酵, 更是由此延伸出了一系列腥风血雨的相关话题。 【KG 历代级银河战舰】【KG终于买到好双C了】【Monsoon曾在KG青训】…… 关于季明礼和KG的往事被吃瓜网友从茫茫瓜田里挖了出来,业内专门做人物小传的那个媒体号甚至连夜爬起来, 写了一篇《Monsoon选手的两年半——是终点, 更是起点》。 往下拉评论区, 评论区各家粉丝都有自己的发疯角度。 【我的好梦季风环游:平时也不见你们关注Monsoon,现在上赶着蹭热度了】 【等季风降落:少捆绑营销,换个单位工作罢了, IR那巨婴队待不下去了不能走?】 【IR不夺冠我吃-回复-等季风降落:说谁巨婴?Mvp次数最多的不是AD?】 【等季风降落-回复-IR不夺冠我吃:上野这两个月还不够巨婴?失误没完没了,全靠Monsoon兜底, AD是强啊, 但是他的手今年能打巅峰赛?巅峰赛整个职业生涯能进几次,队友有义务一起冒险?】 【KG觉醒重铸荣光:好好好!蝶神复出,Monsoon进队, 得此双C,我们KG有救啦】 【八年神谷老兵-回复-KG觉醒重铸荣光:蝶都多久没打比赛了,不看好】 【飞往蝶的山-回复-八年神谷老兵:谢谢关心,一直在练,顺利复健,巅峰赛Fmvp的事你少管】 【公主粉统治世界:好好好,豪门战队是起点又是终点,就我们小破队是意外呗】 【KG今天买到好双C了-回复-公主粉统治世界:在外面玩够了想回家,人之常情咯】 【季风居住的街道-回复-KG今天买到好双C了:少给自己贴金了,当初他在你们青训部待了大半年,一场比赛都没让他打过,现在也好意思腆着个比脸叫“家”】 …… 多方混战看着实在是眼睛疼,连昼随便划拉几下,突然划到了几个眼熟的用户名和头像。 【雨女跑快快:虚假的莞莞类卿——昼姐,真正的莞莞类卿——Monsoon】 【特莱神金-回复-雨女跑快快:我就知道跟着泥小汁有好饭吃】 【神谷逛街积极分子:你爱的也是纯元吗,Monsoon?他回来了,所以少爷变成了将就】 连昼:“……” 真是抠破脑袋也预料不到的嗑法。 被这几个离谱的评论打了个岔,原本无比沉重的心态反而缓和了一点,她退出微博,看着刚才拨出去未被接通的电话,深吸一口气,再次点下去。 这次铃声只响到第二段,蓦地一断。 电话被接通,但对面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连昼拉看手机看了一眼,确定正在通话中:“喂?季明礼,你在听吗,怎么没声音?” 隔了好几秒,对面才懒懒地回答:“在听。” 说完这两个字之后,他的声音就又断了,不过轻微的呼吸声贴了上来,像是把手机搁到了脸侧。 连昼问:“你在睡觉吗,要不等你睡醒再说?” “不用了。”季明礼的语气平淡如常,“不想睡。” “不想睡”这三个字,无非是把“睡不着”改成了符合他一贯风格的说法而已。 连昼纠结着该怎么把话接下去,停顿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对面一声轻飘飘的询问:“他们呢?” “……不知道。” 连昼如实答,“他们昨晚看到消息之后去开会了,我不方便问。” “哦。”季明礼说,“没事,我也没必要知道。” 连昼卡了一下,踌躇着问:“你昨晚那个时间点打电话给我,是不是因为转会的事?” 季明礼说:“是,也不是。” 不等连昼追问,他自己说下去:“你不用想太多,我是签完才打给你的,这个结果跟你没关系。” 不得不说,他实在是聪明得有些感人了。 连昼默然片刻,又问:“那你签完字,打给我干什么?” “想跟你分享一下心情啊。”季明礼答,“我一开始想要的不就是这个。” 他顿了顿,“虽然你好像已经忘了。” 连昼抬眼,看向茶几上那个红色的瓶盖。 确实是忘记了,但也只忘记了那么一小会儿。 当年在KG门口他那句意气张扬的“一定会再来”,其实没那么容易忘干净的。 所以即使微博上那么多人吵成一团,不理解他这个时候怎么会离开IR去签KG,连昼却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这个人可是季明礼啊。 最开始试训KG两次才通过,之后大半年籍籍无名于青训部,始终没有机会上场比赛,直到IR俱乐部重组,放弃成名选手去新人选手里手大浪淘沙,才把他淘了出去。 再后来的两年,IR一路顺风顺水,Monsoon这个ID从查无此人到“中路霸主”,他终于打出了自己的名号,打成了赛区内首屈一指的中单选手。 就在这个时过境迁的时间点上,IR队内四面漏风,而原本高高在上的老东家抛来橄榄枝,邀请他体体面面回到起点—— 连昼客观地、设身处地地代入了一下季明礼的处境,其实这个选择一点都不需要纠结。 电子竞技这条路上人来人往,从来没有不散的筵席,分与合都不过是实现目标的手段而已,实在没必要画地为牢。 更何况按照他的性格,对这个选择有过“动摇”,本身就已经是奇迹了。 连昼把红色瓶盖捏进指尖,学着他昨天的样子转动了一下,看着那斑驳到难以辨认的“再来一瓶”,沉默很久,才重新续上对话。 “抱歉,昨晚没接到电话,如果你现在还有心情,就再跟我分享一下?” “不用勉强。”季明礼似乎寡淡地笑了笑,“当时只是冲动,后来冷静下来想想,你应该不想听。” 连昼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想听啊?” “听什么,听我决定离队的心路历程吗?”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你又会说我是没有感情的鸡翅人吧,会不会更讨厌我。” “……”连昼哽住,“季明礼,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季明礼反问:“我就这样离队,你不觉得很差劲吗?” 连昼简直有点无语:“是你自己在讨厌自己吧,我又没觉得你有错,季明礼,你也太小看我了,那么多年交情都白搭是吧!” 对面安静下来,只剩下似有若无的环境音,环绕着他轻轻淡淡的呼吸。 半晌,他才开口:“你不觉得我错了吗。” 连昼赶紧点头,即使听筒那边根本看不见:“季明礼,你不要听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他们都不能评判你的对错。” 季明礼问:“那你呢?” “我觉得对你而言,没选错。”连昼无比肯定,“听他们说还不如听朋友说,你听我的。” “行。”季明礼似乎被逗笑了一下,“只要你这样说。” 他的声音低下来,“我只想听你说。” 连昼指尖不停转动的红色瓶盖蓦地停住,边缘锋利的凸刺虽然早已被磨得光滑,陷进指腹的时候还是有明显的硌硬感。 她把瓶盖翻过来又翻过去,举棋不定地迟疑着,时间就在她的指尖缓缓地翻转过去,大概过了有一分钟那么久,他们之间都没有再出现一句新的对白。 直到季明礼那边传来了一阵衣物摩挲的窸窣声,似乎是坐起身了。 这点细微的动静过后,他的声音才又响起:“连昼。” 忽然被点名,连昼差点条件反射回一声“到”。 说起来,不管是逐渐混熟的时候还是后来装不熟的时候,都很少听见他直呼自己大名。 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了,我在听。” 季明礼的语气依然很淡:“你有没有话想问我。” 连昼垂眼盯着瓶盖,唇齿切磋好几个来回,最后心一横,还是开口了:“有,我想问你,为什么把这个瓶盖给我?” “你没扔掉吗,还留着?” 季明礼顿了顿,“至于为什么,我昨天就说了,等你猜到再告诉你。” 连昼捏着瓶盖,指尖微微用力:“那我现在想猜一下。” 季明礼的气息很明显地停了一下,两秒过后,才问:“你确定要猜吗。” “要猜。”连昼说。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选择圆滑一点,装个傻,就当作什么都没察觉到,就让这点不清不楚的细节不清不楚地蒙混过关。 但是这段时间这些经历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其实不清不楚并不能带来任何圆滑的结果,反而更像钝刀子割肉,用没那么剧烈的疼痛作为伪装,然后随着时间流逝,越割越深,越痛越长。 她手指一曲,把瓶盖握进了手心,感受着它硌手的存在感,鼓起勇气开口:“季明礼,你是不是喜欢我?” 跟预想的反应不一样,季明礼的回应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有任何滞留。 听筒那边甚至轻描淡写地笑了一声,抛出一个从容的反问:“你会喜欢我吗?” 像往常与他无数次直来直往的对话一样,这次连昼仍然没有尝试任何迂回的说辞,只如实地回答:“不会。” “嗯。”季明礼的语气平静,似乎对这两个字毫不在意,“所以我也不会喜欢你。” 连昼张了张嘴:“哦。” 对话就此断了半分钟,半分钟之后,季明礼先开口:“那个瓶盖。” 连昼问:“怎么了?” “我后悔还给你了。”季明礼说,“还是给我吧,跟我的行李一起寄过来。” 连昼张口,想问“你不自己回来拿吗”,还好脑子比嘴更快一点,及时拦住了这个没有眼色的问题。 她想了想,回答:“那等下次吧,等下次见到KG.Monsoon的时候,我来祝贺你绕了一大圈终于如愿,这个瓶盖就是贺礼。” 季明礼顿了一下,笑起来,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低:“你没忘记。” 不等连昼回答,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电话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一声声意味不明的忙音。 连昼不明所以地把手机拿下来,不过三四秒之后,微信弹出一句记忆里已经泛黄的对白。 【Monsoon:到时候引荐Morpho给你认识】 第65章 睡不睡 呵,男人。 这通每字斟句酌的电话打得漫长又短暂, 连昼放下手机,脑袋空空地发了好一会儿呆,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 才迟缓地低头。 【IR经理尼克:昼昼老师吃早餐了吗, 要不要过来一起?】 连昼抬眼一看时间, 已经将近下午一点。 居然这个时间才准备去吃早餐, 他们的紧急会议不会从昨天半夜一直开到现在吧。 划开键盘刚想回复,就看见手机顶部弹出一个语音请求。 她赶紧接通,入耳就是司偕略显沙哑的声音:“你过来吗?” “我不过去了, 中午小橘给我送过甜品。”连昼有些担心, “你们是不是一直没休息?” 司偕没回答这个问题, 只说:“那我回来了。” 他似乎是转头跟尼克说了一声先走, 随即周围几人的声音慢慢变轻变远,一段路后, 只剩下彼此可闻的呼吸声贴在耳边。 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再听见他开口,连昼试探性地问:“司偕?” “嗯。”司偕答, “别挂。” “好。” 连昼一边举着手机, 一边起身出门, 甚至都懒得按电梯,直接从那个神奇的楼道口下去,等在三层。 没两分钟, 耳边传来电梯开门的叮叮声,与此同时, 外面电梯运行的声音轰然而动。 连昼从楼道口探出脑袋:“司偕, 我在这里!” 高高瘦瘦的人影从电梯里侧出来,脚步停顿一瞬,茫然却又精准地转向了楼梯的方向。 看清他脸的一瞬间, 连昼嘴里叽里咕噜的声音一下子停住。 司偕的脸色看起来雪白如纸,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乌黑的碎发垂过眼睫,眼下是一片沉沉的暗影。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人竟然能真的褪成黑白色。 浓黑色的瞳孔偏转,他的视线撞过来,看见连昼鬼鬼祟祟的脑袋时,他也一下子止住声音,很淡地勾了下唇角。 他没有过来,连昼也没有出去,就着这不长不短的距离对望。 许久之后,司偕才凑近手机听筒,低低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连昼说:“来看看你呀,怎么不睡觉又不吃饭?” 得到的回答是标准少爷句式:“不想睡,不想吃。” “怎么了少爷,全球巅峰赛不想打了,准备死遁?” 听到“全球巅峰赛”时,他的表情一顿,嘴唇抿起来,沉默很久,才重新开口:“我现在还能打吗。” 虽然是个问句,但他的语气沉静,好像问出口时就已经拟好标准答案。 “不是吧,不是吧。” 连昼扒着门框,故作夸张,“我们赛区最强的AD选手不会就此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吧!” 司偕眸光闪烁,嘴角弧度变得明显了些: “会的,会一蹶不振的。” “除非现在有人过来抱一下。” 连昼:…… 还是不能小看男人。 她环顾两四周,确定电梯静悄悄,楼道也静悄悄,暂时应该没有人会经过,于是飞快挂断语音,拔腿就跑,一路以体育抽测的虔诚态度冲过这短短几米距离,直接冲进司偕怀里。 司偕抬手圈住她,两个人顺着惯性摇摇晃晃好几步,一不小心就晃进了过道里。 连昼环抱着司偕的腰,在他木质香的衣服里狠狠呼吸了一下才抬眼,一抬眼正撞见他背后的304房门号,顿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就算她冲得有点凶猛了,那也不至于把一个这么高的大男生冲到退后四五米吧。 然而她的质疑才刚刚萌芽,还来不及问出口,就听见司偕干脆地按开了密码锁,直接把她半揽半抱,转进了房间里。 门被毫不费力地甩上,脚下跌跌撞撞被裹挟着往里挪,一直挪到客厅里,连昼懵懵地问:“等一下,我怎么又进来了?” 司偕低头,眨了眨眼:“你把我撞过来的,我以为你想进房间。” 连昼:“……” 她忿忿地挣扎,想要把自己从他的环抱里拔出来,却感觉到背后的手臂忽然收紧,带着她整个人都倒进了沙发里。 沙发不算很宽,大概是怕她从旁边摔下去,司偕一直保持拥抱的姿势,让她稳稳地砸在自己身上。 他自己不觉得痛,连昼却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你小心点,有没有碰到手腕?” “没有。”他闷闷地答,“我一直在小心。” 连昼松了口气,手腕撑住沙发想要起身,却被司偕的手臂横过后背,一把按了下去。 “别动。”他惜字如金。 连昼顾忌他的手腕,更顾忌他现在的心情,只好妥协地趴回去,以一种考拉抱树的姿态严丝合缝地抱住了司偕。 冷香的木质调来势汹涌浸染呼吸,她的发顶蹭着司偕下颌,侧脸贴在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 他开口说话时,胸腔还会随着说话的频率闷闷起伏,有种不真实的震荡感。 连昼专注地听了一会儿心跳,头顶忽然一软,被温热的手掌似有若无地揉过去。 司偕轻声问:“你睡着了吗。” “啊,没有没有。”连昼回神,“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 隔了好几秒,他才说下去,“其实我一直在小心,可以打巅峰赛的。” 连昼微微抬起脸,额头轻轻擦过他的下颌,小幅度地蹭了蹭。 她知道司偕又在想什么。 明明平时看起来目中无人不可一世,但每次遇到什么问题,他总是第一时间就把罪名全揽到自己身上。 “不是因为你。”连昼小声安慰。 “对季明礼来说,不是选择了离开IR,而是选择回到KG。” “这个决定只跟他自己有关系,你不要想太多。” “嗯。”司偕的手指动了动,轻飘飘地从她发丝间穿过,“他没选错。” 发丝被轻微揉乱,蹭到耳尖上,有点痒。 连昼偏脸躲开他的手:“说话就说话,别把我当抱枕玩。” 司偕极轻地笑了一下,胸口起伏,突兀地问:“你困不困。” 连昼抬眼看他:“有点。” 不止是IR这几个人,其实她昨晚也没怎么睡好。 一点多才洗漱完躺下,半睡半醒地,一会儿梦见首尔那晚司偕手腕痛到浑身冷汗的样子,一会梦见当年季明礼在KG门口回头的样子,最离奇的是还梦到了太子和KG基地那只鹦鹉用她听不懂的语种大吵三百回合。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躺到天亮,她破天荒地克服了生物钟的力量,从早上六点就开始醒着发呆了。 此时此刻,房间窗帘密不透光地阖着,进门时没有开灯,光线昏暗,熟悉的味道萦绕在空气里,熟悉的体温把她圈围着,按在背后的手掌还有一搭没一搭拍着她的肩膀。 被拍得太舒服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司偕听见声音,问:“睡一会儿?” 连昼摇头,脸颊随着摇头的动作在司偕胸口蹭来蹭去,可能是太困了,嘴里开始不着边际胡言乱语:“你不睡我也不睡,你要是寻死,我刚好一起殉情。” 肩膀上的手一顿,轻柔的拍抚很快续上,头顶传来闷闷的笑声:“你真的喜欢我,是不是?再说一遍。” “假的,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连昼无语,抬起手捏他的耳朵,不解气,又移下来戳近在眼前的清晰锁骨,“我喜欢的是Morpho,拿你当周边而已——欸!” 恶声恶气的话没能说完,背后力道一紧,直接圈着她天旋地转地滚了半圈,两人的位置变换,司偕撑着手,压在上方,眼珠又黑又深,不声不响地盯着她。 连昼一阵心虚:“我乱说的呀,不会又当真了吧……” 司偕还是不说话,突然整个人一松,不轻不重地落了下来。 以前连昼网上冲浪无意中刷到一些情侣vlog的时候,还会对他们相拥而眠的姿势感到费解。 互相缠着不会觉得束手束脚吗? 趴在男生身上睡觉不会觉得硬梆梆不舒服吗? 或者被那么重的男朋友压着,不会窒息到半夜做噩梦吗? 直到这一秒,这些问题才有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沙发面积狭窄局促,司偕怕她掉下去,左手臂拦在沙发边缘,右边大半身体的重量向里一侧,尽数覆盖在她身上,遮天蔽日,毫不收敛。 但很神奇的是,他那么大只的一个人,压在身上竟然完全没有预想中的窒息感,反而只有一种紧密拥抱带来的安稳实感,好像全世界的空空荡荡都被填满,连身体带灵魂都溺入了令人心安的木质香。 颈窝里毛茸茸又软乎乎的触感来回摩挲了一下,低低的声音贴在耳边:“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正在偷偷摸摸猛吸他味道的连昼:“……” 怎么了emo少爷,难道因为被季明礼无情抛弃了一下,就开始自怨自怜了? 司偕埋着脸,字音含糊不清:“最开始,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不想待在我的直播间,屏蔽我的消息,宁愿要过道的位置也不愿意跟我一起。” 连昼:“……” 说的倒确实全是事实,但肯定有哪里信息不对称。 司偕的手指在她耳边发丝上绕了一圈,又自觉地放开:“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喜欢我。” 这句话杀伤力太大,连昼被控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把他的脑袋从自己颈边扶起来。 两双眼睛静静地对视,不过几秒,司偕就忍不住探过来,在她唇角碰了碰。 连昼说:“你觉得我不喜欢你,还来亲我,搞强制爱是吧。” 司偕没听懂,歪了歪头,眼神传达出明显的疑问。 “不懂就算了。”连昼勾住他的后颈,拉过来又亲了一下,亲完嘴唇没有离开,若即若离地触碰着,移上去亲鼻梁上那颗痣,最后亲到他带着明显倦乏的眼睛。 “司偕,陪我睡觉吧,陪我睡觉就喜欢你。” 话完整地说完了,她才觉得最后这句怪怪的。 事实证明,连她自己都觉得怪的时候,司偕一定会想到比她更怪的地方去。 他突然撑起身,表情不明地盯过来,一双漂亮眼珠黑得像要把人吸进去。 “真的?”他的语气已经沾上了一丝危险,“这里,还是去房间。” 连昼:“……我是说一起午睡!你别跟我装!” 司偕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眼珠的沉黑色慢吞吞散去,半晌,才无辜地重新伏身,装作乖顺小兽一样蹭她的肩颈。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就是问要不要去卧室午睡。” “不去,就在这里睡!”连昼恼羞成怒,推他脑袋,“别压着我,你好沉。” 身上的重量却一点都没移开,甚至压得更紧了一点:“这样才能睡着。” 连昼还想挣扎,但越是挣扎,腰上的手臂就箍得越紧,像要融为一体似的,不管不顾地往他怀里按。 她低头看,司偕已经闭上了眼睛。 又浓又黑的头发蓬蓬松松毛毛绒绒搭在自己胸口,下面密长的眼睫毛被发丝遮得模糊不清,再往下就是他高挺的鼻梁,那颗痣显眼地悬在左侧,实在楚楚可怜。 连昼伸手,指尖轻飘飘地点上去:“司偕。” 司偕没有睁眼,也没有开口,呼吸频率出奇稳定,就像已经睡着了一样。 连昼对这套拙劣的演技见怪不怪,手指移上来,柔柔地拂过他眼下那片沉青色的阴影。 “司偕,不要怀疑自己,你就是非常厉害的选手。” 司偕一动不动,呼吸又轻又缓。 “我知道你不会放弃巅峰赛,所以先睡觉吧,大不了就从头开始,我陪你。” 碎发下的眼睫明显地一颤。 圈在腰间的手臂微动,明明距离已经快被挤压成负数了,他却还是在用力按得更紧,紧到要把呼吸隔断。 连昼轻轻拍他肩膀:“怎么啦。” 司偕依然没有睁眼,只嘴唇碰了碰,轻描淡写地碰出两个字:“好软。” 连昼:“……” 男人。 呵,男人。 第66章 不堪一击 你记得那个小金毛,怎么不记……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坠入睡梦, 又或者是两个人的呼吸一起变慢变长,在让人心安的昏暗光线和雪松气味里,相拥着虚度了半个静谧的下午。 迷迷糊糊睁眼时, 连昼还不清醒的脑袋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难怪那些情侣拍vlog都要抱着睡觉。 太舒服了。 像抱着一只自带温度的超大只毛绒玩偶。 非但没有想象中的束缚感, 反而因为密实温暖如被窝一样的怀抱, 这一觉睡得出奇地安稳。 她微微抬起头, 垂眼向下看。 身上的巨型玩偶还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侧脸搭在她的胸口,眼睛静静地闭着,黑色碎发睡得稍微有点乱, 呼吸轻盈绵长, 似乎还沉浸在难得的深度睡眠里。 连昼怕吵醒他, 用最谨慎的动作幅度把手机捞过来, 一看时间,竟然已经睡了两三个小时。 微信里挂着一大堆红通通的未读消息, 有解说主持群的爆炸式闲聊,有来蹭人脉吃IR和KG瓜的阿猹, 当然, 也有几条让人很难回复的消息。 (2小时前)【IR经理尼克:昼昼老师, 看见司偕没?忽然联系不上了。】 (1小时前)【IR经理尼克:昼昼老师,你在哪儿呢?】 (38分钟前)【IR经理尼克:昼昼老师,你们在哪儿呢?】 还有一条新鲜出炉的。 (2分钟前)【IR经理尼克:那个, 就是,注意司偕的手哈】 连昼:…… 她心情极其复杂, 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右手从司偕暖暖的手掌里抽出来, 按在键盘上。 “不好意思,我们刚刚睡着了,没听见消息”, 不行,删掉。 “我们没做什么,只是午睡”,好像也不对。 “我不知道司偕在哪里,但是可以试着叫一下”,算了,这还不如全招了。 她纠结着,干脆什么也不想解释了。 【连昼:刚看到,尼克哥找司偕有急事吗?】 戳完这行字按下发送,她的手指松了劲,手机压下半寸,视线不经意一垂,差点惊吓出声。 司偕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毛茸茸地抬着脸,一双黑眼珠幽幽地往上来。 “醒了怎么不说话。”连昼问,“起来吗?你该吃点东西了。” 司偕却不声不响,目光偏移,又盯上了她握着手机的手。 连昼刚想问怎么了,就见他忽然撑起身,仰头向上一探,唇齿压过来,骤不及防地咬在了那截细白的手腕上。 咬着还觉得不够似的,牙尖轻轻厮磨过才肯稍稍卸力,但嘴唇仍然停在原处,细细密密地触碰。 连昼没有防备,吃痛地皱眉:“怎么又咬人啊,你是太子吗!” 司偕叼着她的手腕,还不肯松口,声音因此显得含糊不清。 “为什么放开我。” 什么收回去。 连昼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睡觉时互相交握的手。 “因为我要回消息。”她没好气地解释,“小狗,快松开,不然举报你非法咬人。” 司偕磨磨蹭蹭地松开了嘴,又像没长骨头一样伏了下去,温热气息掠过她的锁骨,有些沉闷地问:“你要回谁的消息,要放开我去回?” 每次看他这样忍气吞声、一边忍还要一边昭告天下自己在忍的样子,连昼就觉得又心软又好笑。 她故意做了个把手机屏幕遮起来的假动作:“都趁你睡觉的时候回了,怎么能告诉你。” 话音刚落,就感觉横在腰上的力道蓄势待发。 “没有没有,刚才乱说的,你冷静一点!我在给尼克哥回消息!” 那只已经开始作乱的手才临崖勒马,止步于危险边缘。 他像是知道尼克所为何事,没问具体内容,只抬起眼问:“几点了?” “五点半。”连昼看了一眼手机,“尼克哥回消息了,说再过半小时去训练室。” 传递完消息,她觉得有些奇怪,“去训练室做什么,你的手现在还不能乱用吧,而且……人也不齐。” “线上试训,尼克哥约了两个中单。” 随着他起身,连昼身上重量一轻,巨型热源乍然离开,微冷的空气涌进来,一时间还真有点不习惯。 司偕坐在沙发边,侧脸看她,蓦地探手,把她从沙发里捞起来,密密实实地捞进怀里。 连昼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抱起来,上身被环着,腿被拢着,感觉自己真被当成了抱枕一样,颇有微词: “你别拽我了,快去吃点东西,一会儿试训来不及。” “不想吃。”司偕把脸埋进她的肩窝,像块黏人的软糖,“再抱半个小时。” 连昼对他的进食积极性不抱希望,也懒得苦口婆心劝吃,直接曲线救国:“可是我想吃,睡了一下午好饿,你陪我去吃?” 司偕这才稍稍松了点力,在眼前莹白肩颈里咬了一下,意犹未尽地放生。 连昼整个人都被咬麻了,一边整理揉乱的头发衣服,一边在脑内姗姗来迟地拉警戒线。 敌人的得寸进尺固然可怕,但更令人寒心的,是自己这不堪一击的防御定力。 她痛心疾首,又不好苛责自己,只好把气都撒到敌人身上:“你等下在外面不要碰我。” 司偕正在开门的动作一顿,回头问:“什么意思?” “就是,收敛一点。”连昼瞪他,“那么多人看着呢,别太明显。” 司偕目光转回门上,“嗯”一声,开门之后张望走道里,确保没人经过,回身接她,“走吧。” 这个时候将近六点,本该是基地里工作人员的用餐高峰期,然而今天的员工餐厅门可罗雀,一片人走茶凉的冷清。 连自助区摆盘的阿姨都问:“那个小季是不是走了哇,我老欢喜他的,哎!听说现在找不到人替他,比赛没法打,要散了,个是啊?” 连昼看看几米外的司偕。 他依然积极性不太高地看着各类菜品,挑来挑去就只挑了两碟,一脸寡淡地皱着眉,像是没听见这边的对话。 连昼对阿姨笑了笑:“不会散的,比赛一定会打,您敬候佳音吧。” 两人有些沉默地凑合完这顿晚餐,掐着时间赶往训练室,刚好踩点到达。 尼克看见他们一起过来,很懂事地什么也没问,只客气地打招呼:“等下他们线上实训,就两场,大概一个半小时,昼昼老师你可以去隔壁找小橘玩会儿。” 连昼知道他们试训内容都是要保密的,点点头就要转身,手腕却突然一紧,整个人都被扯住了去势。 回头一看,是刚才已经走向训练室的司偕,不知道怎么又转了回来。 连昼不明所以:“怎么啦?” “别走远。”司偕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快就撤开,“如果很久就先回去,我结束告诉你。” 连昼还没回答,就听见尼克在旁边哦哟哟地哀叫,叫得她脸上一热,赶紧把手别到身后:“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别磨蹭。” 等到训练室的门磨磨蹭蹭关上,她才磨磨蹭蹭地右拐,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没看见小橘他们的办公室,倒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基地大厅。 九月的晚风开始发凉,小白狗坚守岗位,趴在门口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连昼把它引进来,一人一狗也不知道该去哪,干脆就跟着小白狗一路跑到了它挚爱的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窗都开着,灯也亮着,估计他们刚在这里开会,油光水亮的桌面上还放着一大片凌乱的资料。 连昼怕小白狗添乱,刚想把它抱出去,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见窗边蓦然涌进一阵风,把桌上的A4纸吹得遍地都是。 她认命地放下狗,先去把窗户关了,然后蹲下身,一张一张地捡资料,捡到一张乱七八糟划满ID名单的笔记时,她停了下来。 这页笔记上,把目前还能联系的中单都列了出来。 中单这个位置与AD并称双C,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对IR而言,原本的季明礼还是队内主指挥,短时间内要想找个能补他位置的中单选手谈何容易。 而且,这个转会期只剩最后两天,好的选手早就被抢走了,哪怕是没那么强的也已经被中游队伍签走,剩下寥寥几个自由人,要么临近退役要么实在太弱,哪有能用的呢。 她越看这张毫无余地的名单,就越觉得这张薄薄的A4纸在手里重如千钧。 草草整理好资料,她也没心情出去转悠了,干脆在会议室外的休息椅安顿下来,把小白狗抱到膝盖上,一边摸狗一边神游。 一会儿想Morpho的复出,一会儿想小渊和Ash吵不完的架,一会儿又莫名其妙想倒那个蝴蝶坠子,想到司偕染黑的头发,最后又想到他情况不明的手腕。 就这样呆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久到连昼怀疑自己可能中途还睡了一会儿,穿堂风从不远的大厅门口贯进来时,一股寒意凉飕飕地从发丝浸润到脚踝,凉得她一个战栗,瞬间清醒过来。 清醒后迷迷糊糊一睁眼,吓得差点跳起身。 眼前司偕正单膝蹲在休息椅前,自下而上看着她的脸。 连昼惊魂未定,手上用力一抓,连累得小白狗也受惊吓一样呜咽惨叫,逃亡似的从她膝盖上跳了出去。 小白狗一走,原本暖乎乎的膝盖就失去了遮挡,凉意亦步亦趋地覆盖而来。 但这点凉意来得快,去得更快。 司偕的手掌轻轻搭上来,带着温热的体温,从肌肤相贴的地方不断送来熟悉的暖意。 连昼垂头,看他仰起的脸、黑润的眼珠、干净无辜的表情,没忍住笑了一声:“你怎么这个姿势,好像小狗。” 司偕没反驳,只是一直望着她:“你刚才睡着了,坐不稳,差点倒下来。” 连昼:“嗯?你扶住我了吗?” “没有。”司偕说,“我在等你倒下来。” “这样的话,就像要低头亲我。” 连昼:“……” 这真不能怪自己的防御力不堪一击吧。 不堪一击的她伸手捧起司偕的脸,低头在他眉心亲了一下,一下还觉得不够,流连着想要继续向下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装模作样的咳嗽,紧接着,余光就感受到一大片黑沉沉的阴影由远及近。 连昼立即放手,像被烫到一样弹开半个座位,极其忙碌地转头找狗:“太子呢,太子怎么跑了?” 尼克憋笑憋得很明显:“昼昼老师别忙了,太子刚溜进会议室,进去找吧。” 连昼马上跳起来,比任何人都迅速地冲进了会议室。 只留下司偕单膝跪在原地,仰着脸,缓慢眨了眨眼,顿了好几秒才不声不响地起身。 大秦教练乐呵呵:“上次小橘就说,人不如狗哈哈哈哈哈!” 司偕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进会议室。 连昼正在会议桌下找狗,IR几人进来,也不管她还在现场,陆陆续续各自落座,说起了刚才的试训。 大秦教练率先发表意见:“我觉得还需要再考虑,他们是有经验,但也就是太成熟,感觉风格跟咱队不是很搭。” 接下来是尼克的叹气声:“我已经把能联系的都联系了,只有这两个最有可能,不然我们就要去挖新人了,两天时间去哪里挖?” Ash臭着脸,一顿输出:“你有没有认真找啊,真就一个能用的新人都没有吗!不用太有经验,要那种敢打敢拼不怕死不怕输的,上来就是干!” “你以为那么好找啊,当初找齐你们五个人把我头都找秃了!”尼克摸摸自己锃亮的脑门,“司偕呢,你觉得这两个怎么样?” 司偕手指搭在桌沿,轻轻地敲了两下:“还需要考虑,最好有别的选择。” Dzz:“倔得,我也!照个,适合窝门队的!” 尼克听起来快要哭了。 “我去哪里找,少爷们!” “要白纸的,要新鲜的,还要不怕死不怕输的!” 在他叽哩哇啦的控诉中,一道弱弱的声音从会议桌底下飘出来。 “我觉得,好像有个人选。” 连昼摸着一张A4纸,贼头贼脑地举上来:“刚刚在桌子底下发现的,资料上这个中单,我看着眼熟。” 纸面上铺排着几个自由人中单的个人资料,其中最后一个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头乱糟糟的白金发,脸上还有几分圆润的婴儿颊,表情臭屁得很明显。 连昼指着他说:“这个小金毛我记得,上次做专访时在KG门口遇到过,他莫名其妙让我转告季明礼,说让季明礼等死吧。” 尼克眯着眼凑过来:“这是谁,哦……PDF?” 连昼点头:“对,我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应该是解说杯那会儿KG从二队提上来的小中单?他被季明礼狠狠揍过,现在工作又被季明礼抢了,所以来找我放狠话?” “对对对,我记起来了!”Ash猛地起身,一把把A4纸扯了过去,“解说杯打过这个新人,一直死一直冲!操作也还可以,主要是真勇啊,季明礼也夸他了,我跟你们讲,被季明礼夸过的中单一只手数不过来!” 司偕冷冷插话:“是一只手数得过来。” Ash懵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挥挥手:“不重要不重要!反正KG签季明礼了,他现在没工作,我们把他叫来试试,怎么样怎么样,反正试试也不亏,他人就在申城吧可以直接线下练,大不了咱们包打车费!” 尼克痛苦面具:“行行行,知道了,我去联系,就是不知道人家合约能不能解啊。” “先问再说。”司偕点着桌面,漫不经心,“他确实可以试试。” “挖擦,说阔以,连四偕都!”Dzz直接暴起,“窝门,悠久啦,素不素!靠泥啦,妮可!” 尼克被吵得脑门青筋直跳:“不素!你们别想把我架死,这是职场绑架!” 满场鸡飞狗跳里,连昼插不进一点存在感,干脆悄咪咪地抱着狗从会议桌一边绕过去,绕到司偕身边。 担心自己在人家正经会议中间闲聊太显眼,她特意蹲下来,抬着头小声:“司偕!” 司偕低头,回以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 连昼问:“你试训那么久,手腕累不累啊,问问专家有没有什么按摩方法。” 司偕没回答,只是垂眼盯着她,面无表情地盯了好一会儿,忽然间俯颈而下,两张脸之间距离瞬间压缩到呼吸相融。 连昼不自在地退后半寸:“怎么啦,你是不是不高兴?” “嗯,不高兴。”司偕的语气毫无起伏。 “你记得那个小金毛,怎么不记得别的小金毛。” 第67章 没有笑 “不信你下来看,房间密码06…… “记得”还是“不记得”。 这一瞬间, 连昼大脑的运转速度几乎可以跟光波速度相媲美。 其实她现在已经记起了小金毛时期的司偕,只是如果答“记得”,难免就要推翻上次在医院跟许惜君的联合表演; 可是答“不记得”的话, 又不知道他又要碎成多少片, 说不定当场咬人都有可能。 对话中断了几秒, 两人一俯一仰, 掩护在会议桌之后,鼻尖不过几粒米的距离,两道各怀心思的目光直直对视。 司偕抿起唇, 一言不发, 好像很认真在开庭审判。 连昼:“……”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总能找到一条路硬走的。 她果断伸手, 勾住他本来就俯着的后颈, 居心叵测地贴到他耳边: “什么金毛不金毛的,听不懂, 只想亲你。” 担心被会议桌另一边的几人发现,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几乎只剩一点气息, 似有若无地掠过两人之间稀薄的空气。 呼吸贴着呼吸, 近到能看见司偕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睫毛下的黑眼珠一下子就变得更幽深。 连昼转移注意力得逞,刚松一口气, 后脑勺突然一紧,紧接着, 脸就被抬了起来。 此起彼伏的吵嚷声之中, 会议桌的掩护之下,司偕扣着她,接了一个浮光掠影般轻忽的吻。 嘴唇分开时, 连昼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几秒才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确认没人注意到这个旁若无人的角落。 司偕视线紧紧追随着她的动作,眼神温度灼人,声音沙哑得很明显:“回去再说。” ……是回去再说,还是回去再亲啊。 大概是这两天的交流程度有些超出承受范围,连昼条件反射地浑身一软,心里忽然开始发虚。 明明才确认关系没几天,怎么感觉进度就要控制不住了。 她觉得不能再放任局面这样无序发展,尤其是不能再放任自己的定力继续脱缰。 于是悬崖勒马,冷酷拒绝:“不行,等下我们各回各家,今天就不要见面了。” 司偕的目光一顿,低声问:“为什么?是不是——”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见另一边Ash没头没脑地吼起来:“司偕!埋着头干嘛呢,我们说明天约PDF过来听见没啊,你鞋带镀金的啊要系这么久?” 蹲在鞋带边的连昼:“……” 她不上不下地尴尬着,听见好心人尼克生硬又努力的挽救:“Ash别吵,司偕是在帮昼昼老师找太子呢,这太子也是太不听话了,这么兴师动众的,扣它三天小零食!” 最后这句可能触发了什么狗语关键词,正乖乖窝在连昼怀里的小白狗猛地昂起头,委屈巴巴地嗷呜一声。 连昼的尴尬程度更上一层楼,只好干笑着抱狗起身:“找到了找到了,刚找到,那你们继续开会,我就不打扰了。” 尼克难得地语塞:“啊,那这,要不,你再等等?我们马上就好,一起回去?” “不了,我还有点事,先走!” 连昼意志空前坚定,怕自己不中用再次投敌,干脆连一个眼神都没再分给司偕,拔腿就走越走越快,几乎是小跑着逃回了房间。 接着,甩开手机,一头扎进浴室,计划花一整个晚上沉浸式泡澡护肤。 直到十一点半从浴室出来时,她还心有余悸—— 不知道多少次想溜出来看微信有没有消息,本该是用来紧急戒断的一个多小时,硬生生被自己熬得度秒如年。 戒断不仅没有用,反而好像是负面效果更加突出。 手机在床头摆着,正好随着进卧室的脚步声亮了起来。 连昼镇定地继续用干毛巾擦拭发梢的水珠,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屏幕;但是擦第二下的时候,她就不知不觉停下了动作,叹了口气,认命地扑到床上捞起手机。 来电显示却不是她预料中的名字,而是有段时间没联系的琪文。 “昼昼,今年巅峰赛在伦敦,苏西姐让我转告你准备一下,补补其他赛区的战队资料,到时候可能要采访他们的选手!” 连昼怀疑自己听错:“我吗?我可以去巅峰赛?!” “对啊,你这飞升之路真让人眼红。”琪文拖长了语气,感叹,“不过也能理解,当初你口误上热搜,被蝶神和少爷两家粉丝一起游街示众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体质腥风血雨,将来必成大器!” “……” 哪种大器,动不动就热搜罚站的大器吗。 琪文继续问:“诶,你能不能跟我讲讲,蝶神和少爷的粉丝为什么在抢嫂子大战?我看不懂,你对象不是Monsoon吗?” 连昼:“……这里面,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好在琪文根本不需要解释,突然就自顾自另起一行:“说到Monsoon,他是不是为了你转会去KG的啊,我泪目!爱一个人,甚至会爱她所爱的另一个人。” 连昼:“琪文姐,你先别嗑了好吗?听我一句劝。” 琪文懵懵地啊了一声。 “那个,劝你来嗑一下我和Serein……”连昼声若蚊蝇,哼哼唧唧地自爆,“Serein才是我的男朋友。” 很奇怪,“男朋友”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像有一阵细微的电流酥酥麻麻地淌过唇齿,麻得她差点卡壳。 就算之前对“司偕是自己的男朋友”的认知已经无比明确,但是亲口向别人宣告时还是奇妙得难以形容。 她咬了咬下唇,回味着这种复杂的感觉,而耳边平地惊雷,琪文的声音不开扩音器都能响彻整个卧室。 “什么,你说谁?!” 连昼说:“Serein,司偕,我男朋友。” 琪文仍然不敢置信:“怎么就是男朋友了,我还一直以为你们不熟!” 她呆滞地思考着,“不对啊,你六月底不还对着他叫Morpho吗,才认识多久,就爱上了?” “其实不是六月底……” 连昼下意识地想解释不是那会儿才认识的,话说到一半,蓦地停了下来。 六月底。这个时间点。 “琪文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等下次见面再跟你细说哈!” 她匆忙挂了电话,直奔微信置顶聊天框,点击右上角查找聊天记录。 手指往上一划,果然,能追溯到的最早的聊天日期是——6月28日。 为了道歉而加上微信的那个日期,被设置成了他的开锁密码。 连昼指尖离开屏幕,无意识地蜷曲了一下。 司偕这个人,怎么越挖越有啊! 擦头发的动作早就停了下来,发梢的小水珠凝结成型,悄悄地垂到她的手背上,落下一点点凉意,催着她回神。 她用手指抹掉水珠,返回聊天界面,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贴合当下的心情。 反反复复戳了好久键盘,看着空荡寂静的聊天框,连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哪里不对—— 怎么没看到新消息? 她泡澡那么长的时间,黏人精竟然一条消息都没发来? 手指不死心地划到通话界面,也是干干静静,毫无来电痕迹。 连昼有些担心,犹豫片刻,还是小心地敲起了键盘。 【连昼:还没忙完吗,回来休息没?】 对面的回复迟了好一会儿,久违地重现了五分钟定律。 【司偕:回来了】 【连昼:那怎么不告诉我】 隔了五分钟,对话框只吝啬地冒出一个字。 【司偕:嗯】 连昼:? 怎么了少爷,又在闹什么小情绪。 刚解码0628的她格外好脾气,直接一通语音拨过去。 消息回得磨磨蹭蹭,语音倒是被秒接了。 “司偕,你是不是在生气呢?” 听筒那边抛来两个平静无波的字眼:“没有。” 这两个字被连昼自动翻译成反义词,好声好气盘问:“在生谁的气,是不是我又说错什么了?” “不是。” 空气安静好一会。 连昼也不催他,就耐心等他张开那张坚如磐石的嘴,大概玩了一两分钟发梢的水珠,才听见他再次开口。 “是我自己。” 连昼:“啊?” 司偕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乎快要听不见:“你说在外面不要碰你,对不起,以后不会。” 连昼一头雾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我就随口一说,又当真了?” 听筒对面一片沉默,不知道又在把哪句话当真,哪句话当假。 连昼头疼地按自己眉心,手里有一搭没一搭揪着干毛巾,欲言又止好几回,最后干脆放弃解释,大放厥辞:“那我重新说,以后在外面不可以不碰我,你把上一句删了,这句存档。” 对面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儿,忽然掠过一点细微的气息声。 连昼立即警觉:“你是不是在笑?” 司偕顿了顿,声线稳定:“没有。” “不对,不对。”连昼说,“你这样我要撤回上一句话了。” “我没有笑。” 司偕的语气依然轻飘飘,“不信你下来看,门锁密码0628。” 连昼:“……” 真是无语! 她咬牙切齿开口:“司偕,我发现你——” 才说了几个字,就被迫停了下来,“好吵,什么声音?” 听筒那边突然闯入大片背景音,有人敲门,有人喊叫,还能听见司偕起身快步走动的声音。 一片嘈杂里,隐隐约约听见几句陌生声线的“打起来了”,语气焦急里还带点兴奋。 连昼紧张地问:“怎么啦,怎么啦,谁打起来了?” 等了几秒,听见司偕淡定的回答:“Ash和Yuan,在训练室,我去看看。” 连昼懵了一下:“深更半夜的,真打起来了啊?” “嗯,你要去的话,我等你。” 连昼立马坐起身:“要去要去,你等我!” 吃瓜不容等待,她来不及换衣服,直接在小兔子睡衣外面裹了一件oversize的薄卫衣外套,急匆匆地冲出门,电梯在三楼一开门,直接把司偕拉进来:“快点,去晚了就要和好了!” 司偕的眼神在她身上绕了一圈,伸手把她湿淋淋的头发从颈边挑开,温热的手掌贴上来,覆盖住凉飕飕的水渍:“会冷的。” 不知道是被水渍凉的,还是被掌心烫的,连昼瑟缩了一下:“还好,还好。” 电梯在三言两语中停驻,她马上飞奔出去,一路小跑到训练室。 案发现场没有想象中的满地狼藉,围观瓜众也不多,就只有大秦教练在中间维持距离,两边由尼克和Dzz分别架着上野两人,看到他们出现,如见救星。 “司偕快来,把Ash按住了,别让他动手!” 这场所谓的“打架”,看起来更像是Ash单方面输出。小渊虽然也被Dzz拦着,但是没什么明显情绪,只有脸颊渗红的伤口昭示着他也是这场战斗的参与者。 Ash破口大骂:“装什么可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从奚城那场我就看到了,你早就想离队了吧!要滚早点滚,我们这破队配不上你!” “难怪从奚城开始就一直在吵啊……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尼克一边询问来龙去脉,一边下意识地抠字眼捍卫尊严,“什么叫我们这破队,你吵架归吵架,不要侮辱IR好吧!” “就是跟TNG那场!比赛之前我就看见KIII跟他私聊,让他转队去TNG,他还说好!” Ash奋力挣扎着,看起来还想再战,“刚才不进房间,偷偷摸摸出来打电话!我听见了,打给KIII的!怎么,一个两个都想回老东家了,赶紧滚!” 尼克听懵了,回头看小渊,语气倒还算冷静:“小渊,是真的吗,你也要离队啊?” 小渊比他更冷静,摇头答:“不是。” 尼克松了口气:“不是就好——欸!Ash你别激动!” Ash气得脸通红:“你信他?!太会装了,我就问你,是不是你约KIII他们组排试练,是不是你问KIII上单能不能指挥,他们队答应没?条件开得比我们好,指挥权都舍得给你,怎么样,心动吗?” 与他的张牙舞爪形成鲜明对比,小渊站在对面纹丝不动,只冷静摇头:“我没有。” 尼克快要摁不住Ash,累得一脑门热汗:“Ash你能不能别动,你不心疼我,心疼一下司偕的手,它要是废了我们这破队就得彻底完蛋!” 拼命扑腾的Ash这才低头,瞥见司偕手腕,尚存一丝人性地停止了暴动,恶狠狠瞪了小渊一眼,转身冲出了训练室。 尼克头都大了一圈:“大秦,Dzz,跟我去追Ash,咱们分头追——司偕,小渊这边交给你了啊!” 被点名的几人各自行动,飓风过境似的,刮起几簇十万火急的气流声,没一会儿就撤了个干净。 小渊还在原地站着,眉骨边、脸颊上都有几处擦伤,握成拳状的手背上也有两片血痕。 连昼拉了把电竞椅过去,按着他坐下,粗略看了看伤口,回头使唤司偕:“你们基地有药箱吗,去拿过来,要快点处理。” 司偕寒里寒气地瞥来一眼,没多说什么,转身出了训练室。 连昼在电竞椅边蹲下,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小上单,试探性地问:“Ash说的不是真的吧,是不是误会你了?” 小渊垂着眼睛看自己膝盖,半晌才卡卡顿顿地答:“都是,真的。” 连昼有些意外:“啊?” 小渊说:“在奚城,答应了,KIII,转会,回TNG。” “……”连昼听得一脸凌乱,“所以是真的,你也要离队?” 不是吧不是吧,电视剧这种桥段一般不都是主角之间的误会吗! 怎么你们都来真的啊! 第68章 不做什么 只亲一下。 “我本来, 该走的。” 小上单憋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憋出六个字。 这六个字的意思还是挺明显的,连昼瞬间听懂:“你本来答应了TNG的老队友, 转会期会回去?” 小渊默然点头, 几根手指缠在一起用力捏着, 捏出一道道红印。 连昼拎着他的队服袖口, 把他饱受折磨的手指拉开,耐心追问:“转会期就剩最后两天,你有没有做好决定啊?” “嗯。”小渊低低地答, “决定, 不走。” 得到肯定的答案, 连昼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都决定好了, 那还跟Ash吵什么,而且你既然不走, 为什么要约KIII他们组排?还有指挥权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连串的问题有点多,对于讷口少言的小上单而言, 回答起来有一定难度。 他转头, 看一眼连昼的脸, 又马上收回视线。 连昼扒在电竞椅边上盯住他的手,苦口婆心:“手指不要捏,捏坏就完了, 明天还要跟PDF试训呢。” 小渊毕竟还是比司偕听话一点,乖乖地停下动作, 安静了好一阵才努力地开口。 “我约他们, 想请KIII,帮忙,教我指挥。” “现在队里, 没有,指挥。” “Ash,太吵,不适合,指挥。” 难得见他一下子说这么多话,连昼听得很认真,恨不得拿出纸笔记笔记,逐字逐句深度分析。 “我知道了,因为季明礼走了,队内现在缺少一个主指挥。” OG游戏的指挥位一般是辅助担任,因为辅助的操作负担低,需要比较强的大局观和判断力,比如KG队内指挥就一直是辅助位的Mist。 而IR这个队伍配置比较特殊,辅助位Dzz虽然游戏思路很灵性,经常拿出一些冷门英雄帮助队伍出奇制胜,但,他的语言系统实在是太炸裂了。 辅助指挥不了,那就要看其他位置。上路单人线,跟游戏全局总是有些割裂感,不适合指挥;AD对线要求高操作负担重,完全不可能分心指挥;那就只有中野两个位置适合了。 季明礼在这个时候离开,队内群龙无首,指挥的任务自然而然就得转移给Ash。 然而,不用想都知道,Ash的语言习惯并不适合指挥。 要从他那毫无缝隙的冗长发言里找出有效信息,简直是强行给游戏增加难度。 连昼前后理了一遍,大概理清楚了当前情形背后复杂的关节。 “你觉得Ash不适合指挥,想自己尝试一下,所以去请教TNG的指挥KIII。” “可是你不知道怎么跟Ash说指挥权的事,怕自己说不好惹他生气,而他又因为之前奚城的事先入为主,误会你是想去TNG拿指挥权,最后就变成这样了,对吗?” 小上单不吭声,点点头,又开始掐手指。 连昼像看见了一纠结就捏手指的自己,有点好笑地去拉他的袖子:“你手上本来就还有伤,别捏了……” 话音还没落下,就听见身后风声轻过,视野里光影一晃,有人从头顶伸手,先行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连昼向后仰头,看见司偕站在自己身后,正一脸冰山地垂着眼:“你又到处动手动脚。”? 这说的什么话,摸摸小狗的事能叫动手动脚吗! 连昼有些心虚地起身,眼神飘到他手中的药箱,转移话题:“这么久才拿来,给我吧,小渊的伤口要赶紧处理。” 司偕这种时候基本没什么人性。 “他自己可以处理。” 连昼懒得跟善妒男人纠缠,随手把他拨开,一边低头给小渊的脸颊上药,一边老气横秋地说教:“小渊,你能选择留下来,为什么却不愿意相信队友呢?” 小渊抬着头,脸上细碎伤口一片狼藉,眉眼不自觉挂着,看起来有点不解,又有点可怜。 连昼循循善诱:“你有什么想法的话应该直接跟Ash讲出来,就像这件事,明明可以解释清楚,你不说,其实就是因为不够相信Ash,你自己想想对不对。” 小渊眨了下眼睛,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连昼把他的伤口简单处理好,故作老成地拍拍他的肩膀:“你不相信Ash,他也就不会相信你。等Ash回来,你要去找他把话说开,别看他刚才像只炸裂的火鸟,其实他是很伤心的。” 小上单不声不响,很久之后,才微乎其微地点点头。 连昼很欣慰,正想再拍拍他,手腕又是一紧,被司偕不留情面地拽了过去。 以为他又要发表什么善妒言论,没想到只听到一句稀松平常的“你冷不冷”。 连昼刚想回一句“不冷”,嘴唇一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先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喷嚏。 “是有点冷。”她后知后觉,摸摸自己凉浸浸的湿发,嘴巴动得比脑子快,“还不是为了等你消息,刚才都没顾上擦头发,我要是感冒了你负全责!” 司偕顿了一下,黑眼珠幽幽地盯过来:“真的?” 连昼:“……” 虽然不知道他问哪一句真的假的,但是感觉又有点危险了。 她假装没听见,回头看看小渊,耐心叮嘱:“如果Ash还扑腾,就让司偕他们帮忙按住,你们千万不要再动手噢。” 小渊乖乖点头,头顶有点凌乱的碎发一颤一抖,冒出一簇呆毛要倒不倒地晃着,让人看着就很想上去薅一把。 连昼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一点幅度,抬到一半还没碰上呆毛的边,猛地想起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司偕,只能硬生生忍住,若无其事收下去。 但其实,她的手腕还被司偕抓着,所以即使刚才动作撤得再及时,还是被司偕精准地捕捉到了。 两人不约而同把视线转向彼此,四目相对时,一个心虚地假笑,一个寒气沉沉地眯眼。 连昼把手一甩,拔腿就逃:“我好冷,我要回去吹头发!司偕你陪着小渊,别留他一个人哈!” 这一次逃得还算顺利,有小渊在后面拖着,这次司偕没能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地跟过来。 只有微信置顶聊天框还在不死心地追杀。 【司偕:1】 连昼提起手指猛猛戳键盘。 【连昼:我没摸小渊啊】 【连昼:你也看到了,就单纯开导小朋友,没别的意思】 【连昼:可不要冤枉我】 对面气定神闲,隔了几分钟才发来寥寥两行字。 【司偕:我没问这个】 【司偕:你心虚】 连昼手指尴尬地停住,斟酌很久,回以一句倔强的:【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司偕:没想什么】 【司偕:我没有生气】 连昼:啊?真的假的啊,这能信吗? 【司偕:但我是想说】 【司偕:你出来一下,感冒药】 看到最后这句,连昼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不是来清算的。 那刚才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她面目扭曲地回复:【谢谢,不用了,暂时不想见面。】 【司偕:我想,见一秒】 【司偕:不做什么,只是送药】 …… 理性上连昼记得自己旅行包的小药箱里什么药都有。 但在这个晕晕乎乎的瞬间,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感冒药肯定已经吃完了。 还是去拿一下吧,要是真感冒就不好了! 她不知道怎么地就出了房间,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电梯面前。 时间已过半夜,楼层里很安静,能够清楚听见电梯笨重运行的声音,也能清晰地预见到电梯门将在下一秒开启。 连昼做好预备动作,计划在电梯门打开时就直接夺药而跑。 说一秒,就一秒。 说送药,就只送药! 抓好时机,她的手探进去,目标明确地接过那个红色药盒,立马就想撤,然而视野蓦地一转,小臂一紧,连手带人都被拽进了电梯,撞进一片熟悉的雪松气味里。 连昼抬头,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就被抓着后颈堵住了嘴唇。 大概也是逐渐适应了他有事楚楚可怜、无事得寸进尺的阴险做派,连昼推了两下发现推不开,干脆放弃挣扎,闭上眼睛把脸仰高,迎合唇角温软细腻的触碰。 电梯门打开又阖上,夜深无人经过,于是电梯缓慢地自动下坠。 抵达一楼时,耳边听见叮地一声,连昼才回过神来,赶紧把他推开,湿着嘴唇红着耳朵,不是很严肃地质问:“你不是说来送药,不做什么吗?!” “嗯,只亲一下。”司偕开口,带着微乱的呼吸,“没做。” “……”连昼脸上一热,语塞半天,只憋出来三个字,“你变了!” 司偕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勾起唇角,浮出几分明显的笑意:“你心虚。” 连昼:“嗯?” 司偕说:“我很高兴。” ……这是什么奇怪的XP啊。 连昼懵了一下又一下,思维即将跑到一些不可描述的地方去时,忽然敏锐地听见外面传来一些细细碎碎的人声。 “有人!”她下意识地抬手推司偕,只是压在身前的肩膀推开了,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却甩都甩不开。 于是电梯门缓缓移开时,她只能一步跨上前去,一边把手掩到身后,一边对正前方奉送出一个标准到莫名其妙的假笑。 电梯门外也站着面色不愉又纠缠不休的两个人:“……” 连昼震惊:“你们和好了啊,这么快!” Ash梗着脖子,一脸愤懑:“我才不跟这种小人和好!是他非要叫我去看组排记录!去就去,我听听他还能怎么狡辩!” 连昼听得好笑:“好好好,你就跟小渊去看看,击破他的狡辩,揭露他的罪行!” 两个人一前一后挤进电梯,按下三层,Ash眼睛一转,不明就里:“你们不出去?那在电梯里干啥啊?” 司偕没什么表情,瞥他一眼:“你说呢。” Ash的眼神在他们身上转了两圈,努力思考片刻:“不知道啊,你们干啥呢,你不给我讲明白,我怎么猜得到?” 司偕:“……” 他的手腕微动,看起来像要把交握的手大张旗鼓展示出去,连昼蓦然感觉到他的动向,条件反射地把手一收,用眼神警告他:别在这种时候乱秀! 司偕转头,视线落下,从孤零零留在空气里的左手,慢慢向上游移到她脸上,眉眼微皱,明确传达出晴转多云的信号。 电梯迟缓地抵达三层,连昼立马开口:“到了到了,你们三个一起回去吧,有话好好吵,千万别动手啊!” 司偕被猛地推出去,回身动了动唇,最终只说了半句“吃药”,声响就被电梯门无情地隔断了。 不得不说,少爷的感冒药送得很及时。 人多吵闹的时候不觉得,回房间以后连打四五个喷嚏,打得灵魂出窍,手机消息叮叮咚咚的声音也顾不上了,晕晕乎乎地吞了药,在沙发里坐着想吹吹头发,没想到眼皮沉得撑不住,倒头就砸进了沙发里。 不知道是因为感冒症状还是感冒药效,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如坠深海,怎么也醒不过来,甚至隐约感觉有人来过,来来回回忙了一会儿,没多久又走了。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她才艰难地睁开眼。 手机里一大堆消息,最上面全是小橘的轰炸。 最新一条是3小时之前。 【IR小橘:我放司偕进来了哈,快被他烦死】 连昼浑身酸软地撑起身,果然发现自己已经从沙发移到了卧室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窗帘紧紧阖着,留了一盏小灯,床头整齐地摆着保温水杯和感冒药。 嗓子确实有点干,她伸手想去拿水杯,伸出手时却觉得哪里不对—— 她猛地回头,看见床边的常用衣架,显眼的最前方,整整齐齐地挂着刚整理出来的,一套又一套的,贴身衣物。 连昼捂了会儿脸,心怀侥幸地拿起手机。 【连昼:小橘,是你把我转移到房间的吗】 【IR小橘:不是啊,就是因为我抱不动才让司偕进去】 连昼缓缓放开手机,继续捂上了猛猛升温的脸,然而消息声叮叮咚咚跳起来,她只好把注意力转回聊天框里。 【IR小橘:你可真会烧啊,39.8℃,还好退得快】 【IR小橘:醒了就好,还有不舒服吗】 【连昼:好了好了,我一直都这样,烧得高退得快,辛苦你们啦】 【IR小橘:他们几个在隔壁试训】 【IR小橘:你先过来找我玩,这里有甜品】 连昼赶紧起身,把烧出来的一身汗洗掉,这次老老实实把头发吹干了才敢出门。 可能时间拖得有点久,经过训练室时发现门已经大开,里面空无一人,倒是隔壁的会议室人声鼎沸,叫嚣声此起彼伏,阵仗大得像要把基地顶给掀了一样。 连昼好奇试训结果,直接小跑到小橘办公室,进门就问:“怎么说怎么说,PDF可以吗?” 小橘正盯着电脑屏幕,敲键盘的手指快出残影。 “据说很合适,跟Ash打着打着直接吵起来了,融入程度极高。” 嗯?融入IR果然不是什么褒义词。 连昼指了指隔壁:“那他们现在在会议室闹什么呀,PDF也在吗?” 小橘忙中叹气:“PDF打车回去了,现在他们担心的是合约,转会期就剩一天,PDF有合约在身,要看KG放不放了。” 那倒确实是个棘手的难题。 连昼接过小橘的蛋糕卷和奶茶,不好多问合约的事,随口转换了个话题:“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忙,又出什么事了?” 小橘酷酷地托起下巴:“别管,姐正在以一己之力挽救IR电子竞技俱乐部。” 连昼眼巴巴:“姐,给我讲讲。” “最近多事之秋嘛,小学鸡矛盾,季明礼离队,少爷受伤,粉丝跑的跑哭的哭,一片惨淡。” “我就想到一个救国方案——之前不是有个艺人想跟我们合作电竞综艺吗!完全可以预热一下啊!” 好像是有过这么一件事,连昼费力地回想半天,才从久远记忆里挖出来:“是不是奚城季后赛那个时候,有个表演嘉宾是司偕的粉丝,还转发FMVP公告来着?” “没错!”小橘在键盘上狠狠敲下最后一个键,志得意满,“搞定!” 连昼好奇:“怎么搞定啦?” “正好秦愫白最近在立电竞少女人设,我跟她团队约好了,今晚秦愫白开游戏直播,跟我们队一起组排!这泼天的流量啊!” “还能这样……”连昼目瞪口呆,“小橘,以后聚餐你站在桌上吃,好吗。” “废话,老板来了都得给我跪着吃。”小橘甩开键盘,手臂一挥,“走,跟姐去隔壁装逼。” 隔壁会议室的动静比刚才只高不低,Ash的大嗓门混着大秦教练的老烟嗓,还夹带上Dzz稀碎的中文,争先恐后从门缝里涌出来,听得人耳膜生疼。 小橘一脚踹开虚掩的门,大吼一声:“重要通知,重要通知!” 里面的人一瞬间安静,云里雾里地望过来。 “现在立刻闭嘴,跟我去找化妆师!” “晚上要跟女明星一起直播打游戏,注意上镜形象!” 尼克:“女明星?” 连昼从小橘身后猫猫祟祟探出脑袋:“就是奚城季后赛那个表演嘉宾,秦愫白。” 尼克的嘴张成了标准圆形:“卧槽,秦愫白,我怎么没想到!牛啊,小橘!” “愣着干什么,赶紧行动起来。”小橘下达指令,“晚上七点半,我要在训练室看到貌美如花的各位!” 会议室内几人被吼懵了,又茫然又乖顺地起身,排着队有序离场。 连昼缩在门边,耳根发热地惦记着卧室里显眼的贴身衣物,脸都不敢抬一下,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直到眼前一暗,另一双鞋尖停在了她的眼前。 低低的声音近在咫尺。 “好点了吗?” 连昼眼都不抬,猛猛点头:“好多了,谢谢你们照顾。” 司偕的声音一顿:“谢谢?” 连昼胡言乱语:“亲兄弟明算账嘛,该谢还是要谢的。” 司偕没再开口,微微俯下了头,距离一下子变得有点过近,紧接着,温热手掌就贴了上来,按着她的额头,感受体温。 旁边小橘就直勾勾地围观,抱着手臂,歪嘴邪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连昼被盯得不自在,稍稍向后退开:“我真好了,你离我远点,别传染了。” “你好了,还要我离你远点?” 这个问题大概不需要回答,司偕眼神垂下,手腕向前抬了抬,似乎想要牵住她的手。 前面已经走过去的人纷纷回头,或了然或迷茫地张望落在最后的司偕,Ash叽哩哇啦地喊:“司偕你走不走啊,快点!” 连昼赶紧撇开手,不让他继续磨蹭:“你快过去,都在等你呢。” 司偕的手指落了空,停留在寂静的空气里,顿了很久,他深呼吸了一下。 “嗯,在外面不能碰你。” 连昼愣住:“什么?” 他一脸冰霜,旁若无人地,冷声冷气地,宣布开庭:“我很拿不出手吗?” 第69章 自己哄自己 “因为我女朋友打AD很厉…… 有时候命运是真的爱玩抽象。 面对一个如此危险又严肃还带点委屈的审判庭, 连昼本该态度诚恳、庄严宣誓,问清楚他到底怎么误会的,并第一时间解释自己并没有想把他藏着掖着的意思。 但就在她抬头看司偕的一瞬间, 突然感觉到后脑勺一阵抽疼, 眼前一片黑乎乎, 几乎有些站不稳, 腿软地向后倒下去。 此时此刻,看起来就很像是一段拙劣的表演。 但即使如此像是逃避审判的假动作,司偕还是眼疾手快捞住了她, 抱到会议室门外的休息椅上。 小橘靠在一边, 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哼哼:“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 连昼眼睛紧闭, 耳朵嗡嗡嗡地鸣响, 外面的声音都听得模模糊糊,好不容易把眼前的一片昏黑缓过去, 睁眼就看见司偕蹲在自己身前,一脸寒气地探上自己额头。 “体温还好。”他把手掌撤回去, 声音毫无起伏, “还不舒服的话, 要去医院看一下。” 小橘凉飕飕地放冷箭:“我看不用,你走了可能就没事了噢!” 连昼虚弱发言:“不是,我不是装的……” 说着喉咙里痒得受不了, 又是一顿难以控制的干咳,咳得后半句话零零碎碎始终出不了口。 司偕:“……” 小橘:“表演痕迹有些重了, 我的昼。” 连昼摇头, 艰难地把喉咙里的动静熬过去,正想抬手碰碰司偕,却见他唰地起身, 嘴角向下抿出一个相当郁郁寡欢的幅度。 “算了,你休息,我先走了。” 小橘:“就是就是,男孩子懂事一点,不要整天在女朋友面前争风吃醋要名分,女朋友也是会累的,失望攒够了就离开了。” 司偕:“……” 连昼紧急补救:“没有没有,我不累,你不要想太多,我可以慢慢给你解释。” “不用了。”司偕垂眼看着她,表情冷冷淡淡,“其实本来就没必要问,是我没忍住。” 他转身就要走,连昼赶紧伸手抓他,手指堪堪要碰到他的手腕,猛地想起右手金贵不能碰,只好转了个方向,想往上抓手臂,但这一个停顿已经错失了最佳拦截时机,指尖只能从他身后的空气里穿过去,什么也没留住。 “……” 小橘目送IR几人走远,大大咧咧地凑过来:“没事,他走了,不是我说,以后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反客为主,一时的逃避是没用的,更何况你演技还很一般。” 连昼欲哭无泪:“如果我说我不是演的,真的只是误会,你信吗。” “啊?不信。”小橘哑然,“我敢说司偕也不信。” “算了。”连昼无奈至极,只能摆烂地叹气,“冷静一下也行,我想想到底怎么回事,等他们直播完再说吧。” 直播时间约在七点半,理应提前半个小时打扫训练室检查设备,做好万全准备。 大晚上的,工作人员基本都已经下班,尼克和小橘只能亲自到训练室去陪播打杂,连昼本来也想去帮忙,但被小橘无情地拒绝。 “首先你是病人,其次,你在跟前晃来晃去,会影响我们人气选手的直播状态,我怕他打着打着突然哭出声。” 连昼:“……” 没办法,最后她只能被独自安置在隔壁小橘的办公室。 为了安抚她,小橘给她铺好了软乎乎的休息椅和厚毛毯,椅子边架好直播平板,小推车里零食饮料堆得满满当当送到她手边。 “VIP观影位,请笑纳。” 无家可归的连昼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待遇,看小橘的眼神简直冒着光,粉色小爱心几乎凝成实质黏在小橘身上。 小橘被盯得发毛,夺门而逃,只留下一句惊恐的婉拒:“别这样,我打不过司偕。” 隔壁直播开始得很顺利,几个人提前十分钟就已经开好了摄像头。 在小橘的督工之下,直播镜头里的四张脸果然都清清爽爽,唇红齿白,连Ash都因为安静而显得格外貌美。 虽然小橘一直在担心战队粉丝跑光,但看起来弹幕一点都没比以前少。 【本以为IR崩盘成这样我该跑路了……】 【跑不了一点,脸在江山在】 【我们家愫愫呢,怎么还没来】 【是这个直播间嘛?我草,我明明听说竞男都很丑啊】 …… 连昼一边啃黄瓜味薯片,一边盯着屏幕右边的第三张脸肆意欣赏。 即使画质如此恶劣,也能看得出他有多好看。 碎发毛茸茸的,蹭在手心里又软又痒; 脸颊皮肤莹白细腻,摸起来偶尔会带着一些凉意; 鼻尖触感也是凉凉的,接吻的时候会抵过来,像小狗一样蹭来蹭去; 再往下就是嘴唇。他的嘴唇平时自带一层淡红的血色,有种艳丽的润泽感,碰着又凉又软,偶尔还很凶狠,会堵着自己重重地碾磨纠缠。 …… 连昼的脸都开始热了起来,身体一软手腕一松,奶茶都差点掉下去。 她心猿意马,越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脸就越想入非非,越想入非非,就越觉得匪夷所思。 长成这样,怎么会怀疑女朋友嫌弃他“拿不出手”啊。 难道真的是自己表现得太收敛了? 要不,要不就把大脑里那个掩耳盗铃的防沉迷系统给拆了? 连昼啃着薯片,神游天外,直到直播间里一个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咋咋呼呼喊着“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才把她漂浮的思绪扯回直播现场。 弹幕铺天盖地大爆发,清一色刷着“愫愫来啦”。 屏幕右边的直播摄像头变成五个画面框,最上方是一个带着粉色电竞耳机的女生,齐刘海黑长直,穿着粉色衬衫格裙,背景是粉色电竞椅和一大片IR公主粉的应援手幅海报,确实很符合电竞少女的经典形象。 她看起来对IR选手非常熟悉,上来就是一顿可汗大点兵: “Yuan!可爱的Yuan,今天你能跟我说超过三个字嘛!” “Ash!我新专辑有段Rap,你要不要来试试,跨界合作!” “Dzz……Dzz,咱们就随缘交朋友吧,我语言天赋一般般,很难顶得住!” 最后,她才点到了她发博祝贺过的夏季季后赛Fmvp选手。 “Serein!深情一眼挚爱万年!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终于见到你了呜呜呜呜Serein选手你能骂我一句彩笔吗,求求你了我好想听!” 另外四个摄像头画面框里充满了被震慑的茫然,以前这种场合还有季明礼可以顶着,如今剩下四个木口讷言的,只能一起楚楚可怜地等待解救。 直播间寂静了,弹幕也很寂静。 【好抽象……有点可爱……】 【内娱女明星现在都走这个路子了……?】 【愫愫,我真以为竞女只是你的人设而已……】 【愫,你是真喜欢这个竞男,我信了……】 “怎么不说话!”秦愫白凑近摄像头,叽叽咕咕,“你们卡了吗?!来个人理理我!喂喂喂,IR战队有人在吗!” 画面又寂静了好几秒,旁边尼克闪现指挥了一下,Ash随即顶上:“有有有,没卡。” 秦愫白:“那排起来啊,怎么一动不动的,是怕我太菜吗,有一说一我是很菜,但你们四个拴条狗都能赢吧,上次解说杯不就带那个女主持拿冠军了!” 正在跟扯不开的棉花糖包装纸战斗中,猝不及防被点名的连昼:“……” 弹幕又是一阵省略号: 【这是连自己带别人一起骂啊……】 【愫愫,你还记得自己是女明星吗,补药口无遮拦啊】 秦愫白好像有点迟钝,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不好意思啊见到Serein太激动了!没骂人没骂人,骂我自己是菜狗呢!” 直播间里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谁主持大局,尴尬地停顿几秒,司偕轻描淡写开口:“排吧。” 秦愫白激动握拳:“啊啊啊啊!Serein选手跟我说话了,今晚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弹幕告诉我!” 【是我们可爱的愫愫,是秦愫白!】 【麻得,看见了自己追星的样子,原来女明星也是这么疯癫】 【吓晕了,一个直播间有两个Ash,这含金量谁懂啊】 连昼有些错乱,秦愫白竟然是这样的吗? 上次奚城后台见过,好像没这么活力四射啊。 她正怀疑自己的记忆系统出错,毛毯里的手机忽然一震,隔壁小橘发来了消息。 【IR小橘:她应该是在搞人设,借你男朋友营一下业,别在意哈】 暂时倒还不是很介意,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连昼抿着嘴回复:【我理解,不会当真的】 短短几句之间,直播里的游戏已经排上了队。 Ash似乎放开了一点,发言密度终于恢复了平时水平的一半:“你来打中单位置吧,刚好补位,这样就不用调整了,我们几个就打各自位置” “啊,我可以打中单啊,不过,”秦愫白兴冲冲地提议,“都打自己位置有什么意思!我们换位置打啊,我想打AD,Serein不是也会辅助吗!” 司偕微微抬起眼,还没开口,旁边的Dzz及时喊起来:“来补及!开乐,易经!先进,下巴再嗦八!” “好吧好吧,这把我先秀一下中单给你们看!”秦愫白古灵精怪地对镜头比了个鬼脸,灵动可爱,弹幕上顿时爆发小规模舔屏夸夸。 连昼吃完一包薯片,擦了擦手拿起手机,忽然看到屏幕上横着两条微信消息。 (2分钟前)【司偕:随你真晕还是假晕】 (2分钟前)【司偕:不舒服叫我】 …… 两分钟前正在排队,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玩手机的。 连昼费解地望向屏幕右边,眼睛贴紧第四个画面框打量,正好看见司偕打完一波团战,眉眼微乎其微地蹙了一下,右手放开鼠标,轻轻甩了甩。 显而易见,他的右手腕有些不舒服。 连昼紧张起来,却又不好直接去干扰他们营业工作,发微信的话他现在也没空看。 她心念一动,用自己手机打开了金鱼站,登陆账号,进入直播间。 一进去,屏幕上方就出现了一个神杖动画特效,炫酷地缓缓坠落,向9999+在线观众昭告: [Serein的守护神粥粥进入直播间。] 连昼:“……” 不是,你们这么大场面的直播,用的居然是司偕直播间吗! 弹幕被中断了两秒,好在今晚守护神骑士长什么的用户来来去去,她的账号倒也不算显眼,特效结束就无人在意了。 她松口气,点开付费高亮置顶弹幕那个选项,还没来得及打字,耳边忽然幻觉似的,听见了司偕的声音。 “欢迎粥粥来到我的直播间。” 他的音色很特别,不算浑厚,有种透彻的轻薄,但声线偏低,咬字也偏慢,听起来就有种又清又沉的感觉,混在那么多吵闹的声音里,依然有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直播间里静止两秒,一行行问号铺满了整个屏幕。 【????????????】 【?????少爷,你礼貌得好陌生】 【我也是直播间尊贵VIP,我怎么没有欢迎???】 【等等,这个守护神好眼熟啊】 【是有点眼熟,是不是之前就在直播间腥风血雨过】 …… 忽然被推上风口浪尖,连昼颇感压力,硬着头皮继续敲键盘。 【[守护神]粥粥:主播手腕疼的话,暂停休息一下?或者别打AD了,换个位置】 付费弹幕可以高亮提示,明目张胆地挂在直播间最上方,很容易就能看到。 司偕按着键鼠,眼神轻飘飘一晃,晃到屏幕顶端的弹幕,动作顿了顿,表情依然淡定,语气却明显飘了起来:“嗯,心情好就不疼了。” 弹幕的问号瞬间性情大变,变成一水的省略号。 【…………………………】 【家人们谁懂啊,少爷甜甜的】 【跟女明星打游戏就是不一样哈,男人,无一例外】 【别撒娇少爷,我顶不住,准备回家偷户口本了】 司偕轻哼一声,冷酷回应弹幕:“我没撒娇。” 嗯嗯嗯,好好好,没撒娇。 连昼不自觉翘起了嘴角,被可爱得不行了,手指戳戳点点,在礼物栏里找到了一个[告白情书],果断点击赠送主播。 情书的粉色泡泡特效在屏幕中间绽开,司偕这次没再出声,只勾起唇角,手指飞快按键,游戏里流星剑刃四处杀伐,一波团战斩下五杀,轻轻松松结束对局。 弹幕一片少爷又开始装了少爷帅帅帅,MVP结算画面跳出来时,秦愫白双眼冒光地从电竞椅蹦起来:“Serein你太帅了!我也想打AD,想玩流星剑刃,你玩雨女辅助我好不好!” 司偕淡然开口:“可以,我中单,Dzz辅助你。” “不行啊,我听不懂Dzz,你玩雨女不行吗!”秦愫白如数家珍,“之前解说杯那个女主持打AD,你也给她玩过雨女辅助啊,我也要!” 司偕按着鼠标,面不改色:“不一样。” 秦愫白闻言一顿,笑着凑近摄像头,大眼睛无辜地眨眨,像很诚心在求教似的:“你连微博也不回关我,只关注她诶,怎么,你是不是只给她打辅助,为什么?” “嗯。”司偕的话音停顿短短一瞬间,很快就说了下去,“因为我女朋友打AD很厉害。” 第70章 白色的 “我可能克制不住。”…… 轻描淡写一句话, 沉默了直播间9999+观众,长达整分钟的空白之后,弹幕才恍恍惚惚地飘了起来。 【草……(一种植物)】 【草草草草草……(非植物)】 【少爷, 别开玩笑……】 【虽然早有预感, 但也确实没做好心理准备……】 【谁……你是指对着你喊Morpho的那一位吗……】 连昼:“……” 别说弹幕里的各位来宾了, 当事人也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她比弹幕更恍惚地摸出手机, 点开微信置顶聊天框。 手指茫然无措地呆了半晌,一个字也没打出来,倒是屏幕顶端一条条消息争先恐后接踵而至。 【琪文:竟然是真的……】 【琪文:那年奚城庆功宴, 你说你和Monsoon有婚约】 【琪文:这些天的真情与实感, 终究都是错付了】 【无虞:补药啊, 我推的蝶昼!怎么办嗑错了啊啊啊啊啊!!】 【小橘:我真服了, 你们小情侣是不是想我死[上吊]】 【小橘:算了我摆烂了,记得请我坐主桌】 最难以招架的还是陈霁的聊天框。 【陈霁:???????????】 【陈霁:[截图]刚才柯栩然发给我的】 【陈霁:这什么情况】 【陈霁:你在哪儿呢, 我以为你争锋赛结束回淮城了】 【陈霁:你微博IP怎么在申城?!】 …… 连昼被轰炸得两眼昏花,只能先给陈霁回消息。 【连昼:我到申城是给Morpho做专访的】 【连昼:当然, 也有点私事】 【连昼: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咯[摆烂]】 【陈霁:竟然不告诉我……】 【陈霁:别告诉我你现在就住在Serein那里!糊涂啊!】 【陈霁:怎么样, 弟弟猛不猛?】 【陈霁:看他平时那么性冷淡, 应该刚开荤吧,这种最吓人了】 连昼:“……” 这消息是没法回下去了。 她干脆扔开手机,舒舒服服往厚毛毯里一窝, 重新看回平板直播。 直播画面里秦愫白夸张地瞪圆眼睛,热切吃瓜的表情拿捏到位, 对着摄像镜头一顿爆鸣。 “我是不是不小心挖出了什么猛料?我的天, 直播间突然这么多人啊!” “抱歉抱歉,以前没听说过Serein有女朋友,是我口无遮拦了!” “不过来都来了, 我就帮大家多问两句吧,Serein快讲讲,你是怎么被拿下的啊,主持小姐姐一定很会吧~” 游戏正在排队,司偕侧着脸调整键鼠,只小幅度地抬了下眼皮,语气轻淡。 “她不会,是我会。” 屏幕外的连昼:“……” 怎么办,明明是随口一句话,却听得她整个人从发丝到脚尖都微微发麻。 就连手机也在手边震来震去,陪她一起躁动不安。 从好友聊天框,到主持解说闲聊群,甚至到庄严肃穆的工作群,全都在齐刷刷复制着同一句话。 【昼昼出来讲讲,少爷有多会[口水]】。 连昼只当看不见,若无其事地撕开一包果汁软糖,吃一颗,就忍不住停下来勾一下唇角,到最后连自己都受不了了,直接埋进毛毯里,捂住了自己发热的脸颊。 视野躲在一片黑暗里,对比公开关系之后的两个世界两种感觉,她才后知后觉地复盘起来。 自己之前一直扭扭捏捏,命令司偕“在外面不能接触”,说到底其实就是因为还不够坚定吧。 昨晚开导小渊的时候还说“你不相信他,他就不会相信你”,放到自己身上反而当局者迷。司偕一定什么都感觉到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委曲求全的想法,才会一遍又一遍地寻求确认。 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该死啊,连昼坐起身,心情复杂地望向直播屏幕。 他们的第二把游戏已经开始了,秦愫白如愿打上了AD流星剑刃,只是没能缠到司偕给她辅助,只能跟Dzz在下路云里雾里地跨服交流。 弹幕基本上分成了三个流派。 一部分是秦愫白的粉丝,因为下路组牛头不对马嘴的节目效果而大喊“愫愫好可爱啊”; 另外有一部分仍然停留在少爷官宣恋情的震撼中,大片大片省略号混着“不是这不可能是真的”,再夹杂几句“少爷有多会,给家人们细讲一下”。 还有特立独行的一部分,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突然就开始了嫂子大战。 【我好乱啊,特意去确认了少爷的微博关注,这个昼昼不是蝶嫂吗】 【@Morpho被偷家了哥,别跟那破鹦鹉玩了】 【昼姐这是爱而不得退求其次,竞圈传奇嫂子】 【说谁是次呢?抢不过就抢不过,别给过世神贴金了,嘻嘻】 …… 几家粉丝混战,各有各的凌乱,甚至都没多少人在专心看直播里的游戏内容了。 结束第四把游戏时,秦愫白那边有工作人员探进来,跟她耳语了几句。 “不好意思啊,今天只能播到这里了,晚点还有个封面拍摄,经纪人姐姐来催我啦!” 秦愫白面向镜头,笑着挥挥手,“谢谢大家来看我直播,也谢谢IR战队的四位选手带我这个菜鸡打游戏,躺赢的感觉好幸福啊!” IR这边几个人对视一眼,还是Ash被架上了官方发言位:“客气了,今晚游戏玩得很开心,下次想打OG的话可以再叫我们!” 秦愫白兴奋起来:“真的吗真的吗,那我可以加你们联系方式吗,之前一直想要来着!” 这下Ash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求助地环顾两侧,右手边是小渊指望不上,只好捅了捅左边的司偕。 司偕抬眼,淡定答:“可以,下播后我们运营会来联系。” “噢,那谢谢啦!”秦愫白眨眨眼,“今天晚上之后,感觉更喜欢Serein选手了耶,好期待以后的合作!之后那个——唔!” 她话没说完,旁边工作人员就猛地冲进画面,一把捂住了秦愫白的嘴:“不好意思,我们家愫愫又漏斗了,今天就到这里啦,各位粉丝宝宝下次见!” 最上面的直播画面迅速变黑消失,下面四个画面框里也迅速响起了尼克的声音:“谢谢大家,联合直播圆满结束,下次见!” 话音一落,画面漆黑,9999+用户直接被踢出直播间,连个问号都来不及扣。 就在隔壁的连昼也是一脸茫然,紧接着耳边一震,猛地听见隔壁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叫声。 尼克赶紧扯着嗓子主持大局:“别叫,你们先别叫!我接电话!” Ash的声音隔着一堵墙无比嘹亮:“那你接啊!我们又没有很大声!快接啊!我不说话了!” 尼克:“……” 隔壁吵吵嚷嚷的声音并没有停下,只有尼克的声音消失了,不一会儿,连昼只觉得休息椅边窗帘一晃,外面映出了一个圆圆脑门的剪影。 尼克通话声清晰地从窗外传过来。 “喂?对对对,明天就是最后一天。” “咱们也是首尔共患难的友队嘛,希望能有商量的余地。” “啊?……真的啊他,唉,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PDF明天早上就过来?啊,好的,好的,太谢谢了。” “等一下,就是那个,他既然已经去你们KG了,拜托你们多照顾照顾,小孩子性格比较傲,嘴毒,你们别跟他计较……” “好嘞,好嘞,太感谢了,那就预祝我们巅峰赛一路顺利了!” …… 通话至此结束,尼克的影子静止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连昼在窗框之后,幽幽地掀开了单薄窗帘:“尼克哥。” 尼克浑身一震,差点跳起来,一弹弹出半米远,惊恐地回头:“昼昼老师,差点把我吓死了!” 连昼无辜地扒住窗沿:“你是不是在跟KG的人打电话?PDF的合约解决了?” 尼克眼神略一闪烁:“唉,你都听到了吧,解决了,好事啊,好事!” “可是你看起来很难过啊。”连昼的手指抠着窗框上那一小块接缝,“好事怎么还叹气呢。” 尼克面色一暗,往旁边看了一眼,重新靠过来,声音压到了最低。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们?” “PDF的合约,是季明礼用薪资降半作为条件跟KG换的……” “唉,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昼昼老师你跟季明礼也比较熟,你觉得呢。” “……” 难怪尼克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这哪个老父亲顶得住啊。 连昼抠了半天窗框接缝,三思又三思,只能按照季明礼的性格给出建议:“要不现在先别提这件事,以后总会有更合适的时机,到时候就知道怎么说了。” 尼克摸了摸锃亮脑门,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调整了一下表情,挤出一个笑脸,转身回隔壁训练室去了。 没过半分钟,就听见隔壁又是一阵要把房顶掀翻的欢呼声,Dzz甚至发出了一些人类难以发出的声音,再加上他那稀碎的非人类语言,听得人又头疼又想笑。 连昼把玻璃窗紧紧关上,刚把窗帘拉过去,就看见外面人影一闪,熟悉的身形从窗外经过。 她赶紧窝回休息椅里,用软毛毯把自己裹起来,不知道怎么想的,还此地无银地闭上了眼。 办公室门外轻轻叩响两声,没人去应,于是自行被推开了。 连昼毛毯盖住半边脸,眼睛虽然闭着,也还是能隐约感觉那道带着木质冷香的味道慢慢走近,俯下身,干燥温热的手掌贴上来,摸了摸额头温度,放心地收了回去。 静静地等了几分钟,才听见他低低的声音:“生气了吗,不想理我?” 这就很难装下去了。 连昼无奈睁眼,正对上他俯近的黑润眼珠,不自觉向后仰开一点,声音闷在毛毯里,含糊不清:“你怎么又觉得我生气了?” “不生气吗。”司偕抿了抿唇,直起身换了个姿势,单膝蹲在休息椅边,刚好能跟连昼的高度齐平,两双眼睛近近地对视。 “我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连昼语塞了一下,“那为什么还说,不怕我生气了?” “生气也想说。”司偕微凉的指尖落下来,把她脸颊边碎发别到耳后,“对不起。” 连昼张口,刚想批评他连真生气和假生气都分不清,好在脑子动得更快一点,马上想起片刻之前的复盘,想起那么多误会的根源就在于这些不经意的迂回扭捏。 于是她嘴边的话换了一套模式:“想说就说吧,你就是在东方明珠拉横幅都可以,我不会生气,你不知道,我满脑子只想亲你。” 司偕:“……”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是耳尖一颤,迅速地红了起来,很快就蔓延到脸侧,到脖颈,把整片雪白的皮肤都染成了淡粉色。 连昼:“你别这样,搞得我有点像流氓。” “流氓。”司偕憋出两个字,忽然伸手,把她半边脸上的毛毯掀开,倾身过来。 连昼眼疾手快,赶在嘴唇触碰之前迅速捂住了嘴,继续闷声闷气:“感冒没好呢,保持距离,我都能忍住不亲你,你自己也尽力克制一下!” “……” 司偕的嘴唇被挡在防御之外,不甘心地亲了亲她的手背,亲完也不肯退回去,鼻尖贴着鼻尖,呼吸交融。 “我可能克制不住。” 连昼警惕地把毛毯拉上来,脑子一抽,忽然闪过陈霁聊天框里露骨的消息,脱口而出:“你是刚开荤吗,什么叫克制不住。” 说完之后,两个人一起凝固了,空气在不过半寸的距离间局促挤压,呼吸静得可怕。 连昼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毯子里:“不是,我不知道,刚才被盗号了,平时不这样问候别人……” 不堪一击的毛毯被轻而易举拉开,司偕起身,肩膀压过去,单手撑在她脸边,声音绷得又紧又涩,动作却很轻,只蹭了一下她的脸颊:“还没开,在等你。” 连昼抬手,抵着肩膀把他推开,整个人已经悄悄在燃烧,脸上还强装着镇定:“谁跟你说这个了!重点是克制好不好!离我远一点!” 司偕被推回去,眼神有些幽深,蹲了几秒之后就又黏了上来。 “抱一下应该不用克制。” 连昼被黏得没办法,当然了,主要也是自己定力不足,只好半坐起身,伸开手臂。 鼻尖木质香浓,整个人都被司偕扑住,身躯紧贴手指交缠,不留一丝空隙,毛茸茸的碎发蹭在颈窝里,呼吸深重,格外用力地吸着她身上的味道。 “你吸我元气呢。”连昼推不开,无语地瞪他后脑勺,“还好起床洗澡了。” “嗯,洗澡了。”司偕的脸在她颈侧越埋越深,紧紧压着她单薄的衣领,压出里面细细一根吊带的轮廓,“现在是哪套?” 连昼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司偕的唇齿细细密密啃咬着,气息急促,字音显得有些暧昧不清,“换了哪套。” “……” 连昼表情茫然了一瞬,而后才迟钝地想起今天中午醒来时的卧室,卧室里那座显眼的衣架,衣架最前方刚整理出来的,一套又一套贴身衣物。 ——后来见面时司偕提都没提,还以为他根本没注意到! 没想到现在还惦记着! 她的脸瞬间烧红,手脚并用地抗拒:“你才是流氓,快放开我!” 司偕纹丝不动,反而在她不断地扑腾挣扎里得寸进尺,最后终于用沁凉的鼻尖顶开衣领,如愿以偿叼住了那跟脆弱的细吊带。 尖利的唇齿间磨出一声格外低哑的定论。 “嗯,白色的。” 70-77 第71章 他的秘密 “你一次都不记得我,我本来…… 混乱的一夜直播过后, 全网铺天盖地都是后遗症。 这还不够,凌晨一点钟,KG俱乐部发布Thanks公告, IR同步宣告中单PDF入队, 本来就风雨飘摇的竞竞世界更是一片哗然。 热搜从上到下, 被擅长熬夜的竞人竞丝们大面积霸屏。 【少爷到底有多会】 【Serein 秦愫白直播】 【Serein 公开女友】 【KG IR 换乘中单】 【KG IR 你俩有点暧昧了】 【PDF 好似故人之子】 【昼姐竞圈传奇嫂子第一人】 …… 一直闹腾到第二天中午, 热搜上半壁江山都还是IR相关词条。 感冒的后遗症有点明显,连昼沉沉一觉睡到下午,醒来随便刷刷微博就又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下午五点多, 才一身清爽地坐了起来。 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铺满整个手机屏幕, 司偕的, 尼克的,小橘的, 甚至也有Ash咋咋呼呼问她来不来吃饭的59秒长语音,太热闹了, 简直热闹得让人恍惚。 连昼挨个儿回了消息, 起身洗漱出房间, 一路上多愁善感地给陈霁发消息。 【连昼:我都不想回淮城那个空房子了】 对面秒回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陈霁:你不想回的话,那套大别墅送我呗?】 【陈霁:连昼,我以前真看不出来你是这种人】 【连昼:?我是哪种人】 【陈霁:被Serein迷得家都不回】 【陈霁:乐不思蜀的恋爱脑】 有一说一, 这个锐评还挺贴切的。 连昼没出息地扬起嘴角,一抬头正好到了员工餐厅, 门口熟悉的身影快步迎上来, 自然而然牵住了她空着的左手。 “在跟谁聊天,”他勾着连昼的手指,视线装作不经意地扫过她另一只手上的手机, “很开心?” 连昼故意逗他:“对啊,很开心,怎么,我跟朋友聊天不行吗?” 司偕按了一下她的指尖,抿起嘴角:“没有,聊完把手给我。” “胡说什么,哪有人两只手一起牵的,要把我黏晕吗。”连昼反被逗笑,“司偕,你好像那个,口香糖,麦芽糖,小年糕,麻糍糕,汤圆包……” 念着念着把自己念饿了,走到内部聚餐专用餐桌边,小橘一行人已经摆好餐具在等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连昼赶紧道歉,一转眼看见最里面坐着一颗极其显眼的小金毛脑袋,“这是,PDF?对吧,上次我们在KG门口见过啦。” 稚气未脱的小男生臭着脸,非常高冷地回复:“嗯哼。” 小橘一向最看不惯Bking,立即正义发声:“小弟弟你别拽了好吗,要不是这个姐姐推荐你,我们也不会排除万难约你试训,下个赛季你怕是得在KG二队守一年饮水机了!” PDF抬起头,远远望过来一眼,故作老成地哼了一声,惜字如金:“谢了。” “不客气,谢谢你自己有实力吧。”连昼浅哄了一下小朋友,戳戳旁边的司偕,小声点评,“你们新中单有点可爱噢,拽拽的。” 司偕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倒完鲜奶,递到她手边:“喜欢?” 连昼反应过来,立马摇头:“不喜欢不喜欢,家里已经有个更可爱的了。” 司偕满脸寒气这才消退一半,另一半留着磨出后半句冷言冷语:“那你多看看家里的。” 他左手边Ash忽然叽哩哇啦地叫起来:“我真受不了了,谁能跟我换个位置,小渊!——算了小渊你好好坐着发你的呆吧,破防哥,你年纪小,听长辈的!来,你坐过来!” PDF头也不抬:“不换。” Ash吵得更大声了:“怎么刚来就不听哥哥的话啊!打排位还跟我抢指挥权,我怎么越看你越像季明礼呢,这性格我非得给你治治,不然养大了又是一个小霸王!” 听到最后这几句,PDF也拽不下去了,筷子一拍就接下了战帖:“骂谁像季明礼呢!” “你啊,你没看热搜说你像司偕和季明礼的儿子吗!”Ash幸灾乐祸,攻击性拉到最满,“一提季明礼你来劲了,不要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手法都是跟他学的吧,没少熬夜通宵研究他的录屏吧!” “你¥%&*~>?-/@$%^&*!”PDF叽里咕噜冒出一大堆含糊不清的乱码攻击,最后只清晰地吼出一句,“等着!我一定会打败他的!” 尼克被吵出一脑门汗,拦在两人中间主持大局:“好了好了,吃完饭再吵哈,等会儿给你们开个会议室单独吵,先吃饭,先吃饭!” 两只炸毛的小学鸡还记得给尼克面子,骂骂咧咧坐下去,泄愤似的一边瞪着对方一边大吃特吃。 连昼揉了揉自己饱受摧残的耳朵,向小橘打听:“Ash为什么叫PDF破防哥啊?” “噢,那是因为PDF直播排位的时候把把破防,不间断破防,观众就说PDF是‘破大防’的意思,之后破防哥就叫开了。”小橘咬着筷子评价,“别说,还挺适合他本人的。” 连昼没忍住,偷偷摸摸笑了一下,又问,“还有那个,热搜说PDF像司偕和季明礼的儿子?为什么啊?” 小橘:“你不觉得像吗,破防哥举手投足都神似季明礼,可能越恨一个人就越容易活成他的样子吧。” “那司偕呢?” 小橘看看PDF,又看看司偕:“那可能是因为拽拽冷少的气质,长得也有点像。” 连昼跟着她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转一圈,大概视觉效果有点延迟,电光朝露一瞬间,她把PDF那一头金毛幻视到了司偕脑袋上,恍然就是三年前医院初见时的样子。 “是有点像。”她笑起来,视线落在司偕脸上,“像当年的司偕。” 司偕眸光一闪,盯住她的眼睛:“哪个当年?” “就是你一脑袋金毛的那个时候……” 她越说下去,声音就越低,到最后一个字,字音戛然而止。 司偕危险地眯起眼睛:“原来你记得。” “没有没有,不记得……”连昼连连摇头,摇完头以后意识到大势已去,只好僵着表情,尴尬地推翻前一句,“好吧,我记得。” 司偕侧过脸,耳尖泛着粉不安地动了动,语气却还很淡定:“那上次在医院……” 连昼赶紧招供:“上次在医院是我让许阿姨装作没想起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司偕盯着她,一言不发。 连昼忐忑地等待着开庭,等了半天,只听见一句看似平静的:“吃完再说。” 那最好永远都吃不完吧! 她一边食之无味地往嘴里倒鲜奶,一边在脑内飞快地思考,可是思考来思考去也没思考出什么像样的结果—— 有什么好思考的,不就是少爷暗恋日记意外曝光吗! 他再怎么恼羞成怒,应该只要亲亲抱抱随便哄两下就能糊弄过去吧! 这顿饭吃得比平时要慢了很多,即使连昼绞尽脑汁还想拖一拖时间,到最后杯盘狼藉的时候,也很难拖下去了。 司偕起身,一把抓住抓住她的手腕:“走。” 连昼大声提醒:“等一下,你们吃完饭不要训练吗!” “今天不练了!我要跟这个破防哥好好过几招!”Ash完全无视求救信号,撸撸袖子,“你们先回去吧,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房间!” 连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家都太有眼力见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跟上他们,就让司偕这么一路无阻地抓着她出了餐厅,进了电梯,停在三层。 “这不好吧,三层是男生宿舍啊!”连昼垂死挣扎。 司偕轻描淡写一勾唇:“你来得还少。” 密码锁急速告破,304房间门被不轻不重地踹开,从玄关到客厅沙发,半步都没有停顿。 连昼对身下这个纯黑色沙发椅还残存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记忆,不自觉缩了缩肩膀。 司偕俯身,双手撑在沙发椅扶手上,靠近她的眼睛。 “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多少。” 好严肃的审判感。 明明没什么值得心虚的,却有种自己罪行累累的错觉。 连昼退了退,强壮镇定:“就医院那次想起来的啊,小金毛,你也太能装了。” “所以,”司偕的瞳孔沉黑,“那天你才会亲我。” 连昼眼神闪躲:“对啊,谁让你根本不问我为什么亲。” 司偕静静地俯视着,忽然起身把她抱了起来,坐进沙发里。 为了不掉下去,连昼只能局促地偏坐在他腿上,双手勾住他的后颈晃了晃:“你当时就没想过为什么?” “想过,想不明白。”司偕低头,在她颈边蹭了一下,“只要你想亲,就没关系。” “……”连昼心里一软,主动凑上去亲亲他的下颌,“怎么这么喜欢我,就因为当年在医院陪你大半夜吗?” 司偕头埋在她肩窝里刚蹭了半个来回,闻言动作一滞,蓦地抬起头,表情难以形容:“你就只记得这个?” 连昼懵住:“啊,不然呢……” 她看着司偕越来越冰山的神情,不由得慌起来,脑子里大浪淘沙,勉强淘出了一根救命稻草。 “还有还有,那个蝴蝶坠子,也是我的东西对不对!” 司偕不说话,只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连昼:“……” 不会是让她自己猜吧,难度会不会有点太大了。 她踌躇了片刻,终于行动起来,捧起他的脸凑过去,一边亲一边声东击西地哄:“司偕,你自己告诉我好不好,还有你的ID,还有头发颜色……” 司偕仰着脸乖乖追过来,从被动转为主动的啄吻,声音断断续续含糊不清。 “淮城电竞馆,LDL,一点都不记得了?” 连昼一脸茫然,在细细密密的触碰里勉强抽出一点理智。 “我记得,实习的时候去过,可是淮城赛事就只有一次——你参加了那年的LDL?” 司偕没有回答,手上力道收紧,把软绵绵的腰紧紧扣向自己,手指神不知鬼不觉地,挑起衣物攀延而上。 连昼正错乱着,对他的动作毫无察觉。 “不可能,难道记错了,我不记得有Serein这个ID啊?” “不是Serein,当时不是。”司偕终于开口,“那天比赛结束,你在门口等雨。” 这点提示毫无信息量,连昼依然什么都没想起来。 “那是在医院那晚之后?淮城电竞馆是第二次见面了?” “嗯,第二次,你没认出我。” 连昼:“……退一万步说,你可以主动来认我呀!” 司偕抬眼,黑眼剔透幽深:“主动了,我说我有伞,你说小孩不能淋雨,让我走。” “……然后呢,你就被我赶走了?” “我没走,站在你旁边,你忽然就开始安慰我。” 连昼为自己感到震撼:“啊?” “因为那天我们输了比赛,你拍我肩膀,说别太难过。” 司偕的鼻尖顶上来,猝不及防加重力道,蹭了一下她的脸颊,“就是那天,你跟我说,既然接受了结束,下一秒已经开始了。” 连昼的表情直接陷入一片空白。 这安慰话术,不是,跟Morpho学的那一套吗? 司偕冷哼,印证了她的想法:“在首尔我才知道,连这两句话都是他的。” “……”连昼面目扭曲,赶紧捧起他的脸,努力地亲来亲去,“我不知道呀,我记性不好,对不起。” 司偕又是一声冷哼:“记性不好,能记清楚他的话。” 连昼简直有些绝望。 “我把淮城电竞馆的照片放在朋友圈,那么久,你也没记起来。” 这,你挂在背景图里,谁能记起来啊,也太九曲十八弯了吧少爷! 连昼心里默默辩驳,嘴上却一个字也不敢违逆。 “刚加好友的时候,我是觉得那张照片很像淮城电竞馆,可是你太高冷了,我不敢问。” 司偕顿了一下:“我高冷?” 连昼诚恳点头,暗中甩锅:“对啊,你回消息很慢,每次都要等很久,很明显不想理我吧。” 司偕微微低头,视线紧紧追着她的嘴唇,手指轻轻按住,拉过去亲了一下。 “嗯,是不想理你。” “你一次都不记得我,还看着我想别人。” “我本来就不该理你。” 不得不承认,好像又被说服了。 连昼尴尬地扯回自己被拱歪的衣领,强行转换话题:“那你在LDL的时候不叫Serein?还有蝴蝶坠子又是怎么回事啊?” 司偕的动作停下来,脸上表情没什么起伏,只垂下了眼,似乎在想什么。 不过半分钟,他抿了一下嘴角,忽然手臂用力,直接抱着连昼站起身。 连昼一瞬间彻底悬空,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脖颈,惊呼出声:“有话好好说,就算我罪大恶极,你也不要乱来啊!” 司偕轻飘飘瞥她一眼:“不乱来,去卧室。” 连昼转头,看见最里面那道闭合的黑色卧室门,幽邃静谧,跟明亮的客厅简直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她谨慎地挣扎:“不行不行,去卧室还不乱来啊。” 司偕充耳不闻,只把手紧了紧,脚下大步流星走到卧室前,轻松地腾出手拧开卧室门。 里面遮光窗帘严丝合缝,司偕在门边按开了灯,眼前立即明亮如白昼。 房间内的陈设风格跟外面看起来一样,幽沉沉的,大概是因为东西很少,没有想象中男生住处的凌乱。 一张黑色的床,一方空荡荡的置物茶几,还有墙角里横着的,一个简约的展示台。 “不乱来,看点东西。” 第72章 少爷暗恋日记 进卧室之前,好像有人说…… 展示台不算大, 分上下三层,漆黑底色,上面的各种小物件井然有序, 细碎却齐整。 连昼被放下来, 双脚落地一歪, 刚好蹲在了展示台前。 她抬头问身后的司偕:“这些东西是不是之前摆在客厅展示架?后来怕我入室偷窥, 你收进卧室了?” 司偕点头,随意“嗯”了一声,径直在床沿坐下, 不看她也不看展示台, 视线盯在纯黑色床单的某一点:“你看吧。” 连昼回过头, 第一眼就被最下面那件叠得方方整整的黑色外套吸引。 没记错的话, 这应该是去奚城那天,被司偕以“飞机上也冷”为由硬塞到她手上的那一件。 她有点哭笑不得:“难怪后来就没见你穿过这件外套。” 司偕不说话, 双手向后撑在床上,眼睛盯着对面的纯白墙壁, 不自觉地颤了颤耳尖, 立即颤出一层淡粉色。 外套上搭着一顶黑色棒球帽, 不用多问,肯定就是奚城之行借给她躲粉丝的那顶。 再往旁边,是一块叠成方形的薄毛毯, 看起来有点眼生。 连昼搜索不出相关记忆,不解地回头问:“这块毯子是什么?跟我有关吗?” 司偕轻咳一声, 整个人都变粉了, 哼哼唧唧地答:“之前去机场,你冷,盖过。” “……你是说车上那次?” 连昼觉得不可思议, “我盖过,所以你就拿回来了?” 司偕:“嗯。” 不知道怎么地,连昼耳朵也有些热,憋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只能错乱地把视线转回展示台。 再往上一层,摆着一些零碎的小物件。 最左边是一个blingbling的金流苏面帘,连昼挑起来,还没问,就听见背后一声闷闷的:“你说好看。” “是很好看啊。”连昼起身,把面帘挂在司偕脸上,隔着微凉的金流苏去碰他的嘴唇,“当时我就见色起意了。” 司偕手臂从身后圈过来,仰起脸想要追吻,被连昼及时拦住:“等一下,我还没看完呢。” 第二层除了金流苏面帘,还有一个眼熟的小狗耳朵道具,好像是之前某次花絮采访的搞怪拍立得环节用过的。 连昼十分震撼:“你连这个都顺回来了!” 身后司偕又闷闷地哼出一句:“你说可爱。” “……”连昼无言以对,手指一曲,捏起旁边一张拍立得,“果然,这张拍立得……等等,不对。” 她一眼扫过去,只以为是之前花絮采访拍废的、后来生日宴还给他的那张,但定眼仔细一看,这张里的司偕冷眉冷眼,分明就是拍完上交给官方的那一张。 “怎么回事,这张拍立得不是在官博抽奖给粉丝了吗?!” 司偕别过脸,眼神飘忽。 “嗯,我买回来了。” 连昼:“……” 他的拍立得……不敢想是以什么样的高价买回来的。 真是个小败家啊。 她实在无话可说,干脆不评价了,继续往上翻看。 最上面一层几乎都是一些卡片,用木质便签夹子前前后后夹了一大堆。 似乎连顺序都是按照时间线小心翼翼排布好的,最左边是一张粗糙的便签纸,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串座机号码。 连昼觉得字迹很眼熟:“这是不是我写的?” “嗯。”司偕说,“在淮城医院留给我,说有需要可以打志愿队电话。” 再往后是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就是他朋友圈的那张背景图,但又有些不同。 原来这张照片还有下半张。 遥远的蔚蓝晴空之下,遥远的环形建筑,遥远的电竞馆大门,还有大门前一个远到面目模糊难以看清的白色身影。 “这是,我啊?”连昼盯着这个细小的白点点,欲言又止,“你隔那么远才敢拍吗,胆小鬼。” 司偕不反驳,只红着耳朵冷哼。 连昼看着照片中玻璃糖纸一样的晴空,脑中灵光一闪:“这天就是晴空下雨吧?所以你后来把ID改成了Serein?” 司偕:“嗯。” 谜团又解开一个,连昼放下照片,继续看其他的卡片立架。 接下来几张卡片都是打印出来的直播截图,有最开始因为口误闹上热搜的那一次,有花絮采访的截图,也有她在台上主持、司偕在选手席位坐着的同框。 虽然场合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截下的都是她转头望向司偕的短暂瞬间。 越看下去就越觉得心里酸酸的,直到看见最后一张手写卡片,连昼辨认了半天:“……这是我的废手卡?” 每次上台前都要写好几版手卡,所以总会有很多写废的,有时候随手一扔,连自己都不会记得扔在哪里了。 她这下是真的又想哭又想笑:“司偕,你会不会太夸张啊,跟在我后面捡破烂呢?” “不是破烂。”司偕坐在床沿,垂眼看过来,眼神真挚又清透,“我喜欢。” 展示台看得差不多了,连昼起身走回他面前,捧起他的脸认真看着,只是心情实在太过复杂,什么都说不出来。 司偕抬起手臂从背后绕过来,把她圈在腿间,仰起脸,一双眼睛亮晃晃地与她对视。 “……小痴汉。”连昼挑开面帘的金流苏,捏了捏他的鼻尖,“蝴蝶坠子也是这样捡破烂捡来的?” “嗯,淮城电竞馆,后台捡到的。” 提起蝴蝶坠子,连昼又想起另一件事:“那蝴蝶丢了之后你不是又有新项链了嘛,那又是捡的什么破烂?” 司偕拒不回答,只探颈上来,黏黏糊糊地索吻。 “等一下,你别亲了,先让我问明白。”连昼被缠得行动困难,想把他拽开,手上使了劲推他肩膀,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了,一下子就把他推倒下去。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怀疑。 自己真的有这么勇猛吗。 但怀疑不过一瞬间,就被司偕的声音打断。 “想看项链?” 他躺在软软的纯黑薄被上,像是毫无反抗之力一样,肤色显得更加雪白,半张脸被金色面帘半隐半现地遮住,黑眼珠在灯光下清亮如星。 连昼心里警铃大作:□□,这是□□!拙劣的伎俩! 但她的防御力似乎比司偕的伎俩还要拙劣,鬼使神差地,膝盖就压上了床沿,手就撑上了床单,整个人就压在了司偕身上。 司偕今天依然穿着一件单薄舒适的棉T,领口宽松,露出了一大片精致漂亮的锁骨,还有那根银白色的蛇骨链。 连昼展开手指,想要去勾蛇骨链,手腕上忽然一紧,被司偕牢牢地握住了。 他被压在下方,仰视着连昼,语气听起来很保守:“不要动手动脚。” 连昼:“……” 你动的还少吗! 她才不吃这一套,手腕力度加大,直奔蛇骨链而去。 但司偕的反应速度毋庸置疑,抓着她的手腕往旁边一按,一瞬间姿势翻转,两人位置互换过来。 这一换虽然有些突然,但刚刚好因为司偕压在上方,流苏面帘掉到了一边,蛇骨链也不受控制地从领口滑落出来,一个眼熟的坠子就这样明晃晃地垂到了连昼眼前。 这是在奚城时为了道歉送给他的那副芒星流苏耳夹,被他拆装改造,做成了一个浑然天成的项链坠子。 一眼就认出这个坠子果然也与自己有关,连昼有些鼻酸,又有些好笑:“少爷,你训练那么忙,还有空做这个啊?” 司偕低眼看见已经走漏风声的芒星,眨了眨眼,耳根红成一片,不自然地哼了两声。 芒星下面缀着的流苏有些长,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垂下来,若即若离地点在连昼脸上,有点突兀的凉意。 她侧了侧脸,脑中突然闪过什么画面,莫名其妙却又清晰无比地,想起了奚城那场比赛,司偕戴着耳骨夹上场时铺天盖地的弹幕,其中的那一条—— 【不敢想…如果在船上…少爷戴着这个耳夹…垂到我脸上会不会很凉啊……】 是有点凉…… 她想入非非了一下,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有点发烫,赶紧转头躲开流苏。 司偕垂眼,看着她暴露无遗的泛红耳颈,低低地问:“你在想什么?” 连昼别着绯红的侧脸,眼神闪躲,看都不敢看他:“没想,我什么都没想!” 司偕放开撑着的手,不轻不重压下来,把她的脸捏回来,喉结滚动着,说:“我想。” 尾音被吞噬进骤然稀薄的空气里,连昼陷入柔软的薄被子,一点都动弹不得,只能闭上眼睛承受。 但他的嘴唇不像禁锢她的力道那样来势汹汹,反而吻得格外有耐心,只是低下头轻轻地碰着唇角,一下又一下,像是闹着玩一样。 连昼试探地睁开眼睛,正对上司偕剔透的黑眼珠。 她被不痛不痒的啄吻闹得有些无奈,大概是色心壮胆,直接抬手勾住了司偕的后颈:“你就想这个?” 司偕的动作停住了,微微抬起脸,盯着她的眼睛,声音绷得很紧:“不止。” 连昼不知死活地亲了一下他鼻尖:“那让我看看你都想什么了。” 不知道在哪听过一句话,“人无法共情过去的自己”。 下一秒面对狂风骤雨的连昼深切地体会到了,她真的无法共情上一秒色欲熏心的自己。 她的头顶被牢牢按住,脖子仰起,嘴唇根本没有闭合的时机,被迫张开持续承受着陌生气息的侵袭,静谧卧室里只剩暧昧不停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舌尖到嘴唇都是一片酥麻的感觉,快要呼吸不上来了,才得到一个短暂的中场休息。 发丝凌乱地搭在脸侧和眼睫,有些痒,她想伸手整理,手却被紧紧按在床单里,动都动不了。 她喘息着抗议:“你让我动一下啊。” 司偕的眼珠黑得惊人,嗓音沉沉地问:“你想怎么动?” “……”连昼觉得不对劲,又觉得是自己想歪了,局促地撑起手肘,想要仰脸把头发晃下去。 但她这不经意地一动,膝盖屈起来,不偏不倚地——碰到了司偕。 连昼虽然没亲眼见过,但该有的生理常识还是有的。 她触电般飞快放下了膝盖,脸上热得能自燃,眼神一点都不敢看他,被咬到泛红的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司偕更加用力地压了下来。 这次的亲吻依然从嘴唇开始,但很明显,已经不再满足于嘴唇了。 柔软却剧烈的噬吻顺着唇角一路游弋,游弋到耳尖,再往下,到颈侧,一直偏移到肩窝。 微凉的鼻尖拨开领口,咬在吊带上,牙齿尖利,连着吊带下的皮肤一起遭受袭击,疼得连昼一声惊呼。 司偕眼皮一抬,动作不受影响,反而好像因为这软绵绵的一声,眼珠黑得更深了一点。 他咬起吊带,拉扯着滑下莹白的肩膀,再往下,是一片更加刺眼的白。 刺痒的碎发和微凉的空气一起覆盖在身前,连昼有些慌乱,然而双手被摁在两侧无法挣脱,腿也被压着抬不起来,只能没什么威慑力地用言语警告:“不可以了,适可而止——唔!” 一阵微妙的痛麻感蔓延而上,她猝不及防哼了一声,马上想起隔音不好,只能咬紧嘴唇,软软地挤出几个字:“你……不要乱咬……” 司偕从溃不成军的衣物里抬起头,表情说不出地迷乱,渴求和欲望丝毫不加掩饰,明目张胆渗进低哑的嗓音,像是询问,又像是预告:“……可以继续吗?” 连昼整个人发着烫,软成一片,但好在理智尚存,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可以!” 这三个字放出去轻飘飘,仿佛毫无力度。司偕就像没听见,修长的手指缓缓游移,摩挲到柔软腰间,没轻没重地捏了一下。 连昼被捏得更软了,刚解放的双手没动得起来,仰起脖子,又绵绵地倒下去。 司偕覆身上来,手上一边恶劣作怪,一边像诱哄似的,贴着她的耳垂,一遍又一遍地问:“可以吗?” 连昼勉强抬手,抵住他的胸口,艰难地回答:“不……不可以,司偕。” 听到自己的名字,司偕的动作才停住,目光好像恢复了一点清明,静止了半晌,才把手从她腰间收回,重新从背后绕过来,紧紧圈住了她,脸埋进她的肩窝里,平复着又急又乱的气息。 连昼不敢乱动,轻轻拍他肩膀:“司偕,你冷静一下。” 司偕鼻尖蹭了蹭,闷闷地问:“为什么不可以?” …… 对啊,为什么不可以。 连昼懵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真的还没做好这个准备吧。 听说很疼的啊。 她不好意思把这个理由说出口,急中生智,悄悄把锅甩掉:“你忘了吗,你的右手腕不可以剧烈运动。” 司偕的呼吸明显停了一下,忽然似笑非笑,哼了一声:“你的可以。” 连昼没听明白:“我?可以什么?” 司偕把脸抬起来,严丝合缝地贴紧她颤栗的耳垂,哑着声音回答:“可以帮我。” 连昼:“……” 她反应过来,整张脸从脸颊到耳尖红得彻底,但嘴唇紧紧抿着,没有出声拒绝。 司偕一边细细密密地啄吻,一边抓住她柔软的手,试探着往下。 连昼的大脑几乎已经空荡荡,对外界的一切都丧失了感知似的,听见暧昧的拉链声音、触碰到陌生的热源,她都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 之前一直是司偕像块年糕一样往她颈窝里黏,现在情势对换,倒是她一个劲地往司偕胸口钻,根本不敢露脸。 司偕握着她的手腕,感受到柔软的触感,呼吸变得更重,另一只手抬上来,摸了摸她不敢见人的发顶,一步步引诱:“动一下。” 连昼实在没有实操经验,不知道怎么动,只能按照平时冲浪耳濡目染的那些知识,轻轻握住,毫无章法地动作。 司偕难耐地闷哼一声,手腕突然用力,抓住她的手,一边“言传身教”,一边把她的脸抬上来,肆无忌惮地汹涌□□。 连昼觉得很难熬。 明明她不用花什么力气,光是承受着,都觉得自己要被捏碎了。 浮浮沉沉摇摇晃晃里,她的手酸得不行,很想催他快一点,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眼睛无助地睁开,刚要垂下去,却被司偕的眼睫贴近拦住。 他的瞳孔一片幽黑,黑得让人眩晕,喘息声深重暧昧,唇舌滚烫地贴上来,一边厮磨,一边轻若无声地呢喃:“不要看……” 连昼心里一软,主动凑过去,亲亲他漂亮的睫毛,又亲亲他的鼻梁痣,小声说:“没关系。” 他的手一紧,力度更紧,带着连昼的手,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连昼被越抱越紧,到最后,不留一丝空隙地被扣在他怀里,连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整个人一片凌乱,累得快要闭眼睡过去。 司偕撑在她身上,手指轻轻地把她脸侧的湿发丝拨开,低下头,轻柔地碰了碰她的唇角,又移上去,亲亲她颤动的眼睫毛。 “又不想理我了吗。”他埋下脸,毛茸茸的脑袋在连昼颈侧蹭了又蹭,像刚做错事的小动物在讨好主人,寻求原谅。 ——要不是刚刚几乎要被他捏碎,差点就要相信他的楚楚可怜了。 连昼摆烂不想睁眼,躺在这张气味熟悉的床上,脑子里恍恍惚惚,全是些不着边际的念头。 刚才进卧室之前,是不是有人说过不会乱来啊? 陈霁说得对,这种年纪的弟弟确实有点可怕的…… 算了,巅峰赛之前还是先回淮城那个空房子住段时间吧。 不能再这样黏在一起了,不然就以自己脆弱的定力,再这样毫无底线地妥协下去,下次就真的不好说了! 第73章 好多人啊 都很好。 想离开IR基地比想象中要艰难很多。 从前到后告别了一大圈, 先婉拒尼克的盛情邀住,再顶住小橘的含蓄挽留,连沉默寡言的小渊都磕磕绊绊问了句“为什么, 走”, 问得连昼差点当场就弃甲投戈。 当然, 最难搞定的还是那座一身寒气的小冰山。 Ash在基地门口看热闹不嫌事大:“哎哟哟, 有些人已经大半天没说过话了!昼老师你要不换个大点的行李箱,把他装进去带回家得了!” 司偕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地帮忙把小行李箱和旅行包放进车里。 连昼从车厢里伸出手, 捏捏他的手指, 小声叮嘱:“接下来这段时间训练肯定很辛苦, 你要注意手腕, 要是疼不要忍着,及时跟尼克哥说。” 司偕反手握住她, 低低地问:“是不是我昨天……你生气了?” 连昼探头望望车外,外面那几个人立刻移开视线, 看天的看天, 抠手的抠手, 哪怕是没头没脑如Ash,也拉着PDF去一边斗嘴了。 “不是啊,我说了好几遍, 没生气。”她拉过司偕,让他上半身俯近车厢里, 飞快地亲了亲他下坠明显的嘴角, “我每年都要回去住段时间的。” 那座空房子里虽然有很多讨厌的记忆,但也到处都是以前跟妈妈一起生活的痕迹,连昼有空就会抽出一段时间回去整理打扫, 权当是重温童年回忆了。 而且现在已经九月过半,离巅峰赛越来越近,IR的训练负担越来越重,她留在这里多多少少会让司偕分心,不如分开一段时间,反正巅峰赛很快就能再见。 司偕抿了抿唇,还不死心:“我就送到机场,也不行?” “不行,我怕看见你就舍不得走。”连昼好笑地捏捏他耳垂,“乖乖训练啊,巅峰赛认真打,最好把奖杯捧回来玩玩。” 司偕低头,又细细密密地亲了几下。 “捧回来,有没有奖励?” 连昼说:“奖励一张跨年券吧,正好比赛回来就快过年了。” 两人腻腻乎乎的道别实在拖得有点久了,外面尼克猛猛咳了好几声,大声提醒:“司偕,克制点啊,我看你都快钻进昼昼老师行李箱了!” 连昼赶紧把他推出去,拉上车门,朝车窗外挥挥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个日渐熟悉的地方。 跟IR基地的热闹吵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淮城空荡荡的老别墅。 别墅是那个不常来的男人送的,两层带小花园,以前被精心浇养修枝的花花草草早就败了个干净,门庭冷落,家具上都铺着一层灰。 连昼一开门,门背上那幅幼儿园时期的简笔画就摇摇欲坠地晃起来,差点把老旧的木画框晃散架。 她眼疾手快把画稳住,看了一眼画上的《我和妈妈》两个小人,还没来得及伤心难过,就听见手机消息叮叮咚咚跳个不停。 (22分钟前)【司偕:到了吗】 (15分钟前)【司偕:到了吗】 (2分钟前)【司偕:1】 【IR经理尼克:昼昼老师,安全到达没?】 【IR经理尼克:到了给司偕回条消息,他快报警了】 【IR经理尼克:训练赛的对手也快报警了,司偕正在神谷里狂性大发】 【IR小橘:想你了,你一走,就剩我独自面对这些小学鸡,好绝望】 连昼赶紧先回了司偕和尼克的消息,接着安抚小橘。 【连昼:不要心急,爱人如养花,耐心浇灌才会有好结果】 【IR小橘:我就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连昼笑出声,进门时的低落心情被这些咋咋呼呼的消息横扫一大半,把简笔画重新挂好,放下行李准备大扫除。 刚戴上手套,手机就又十万火急地震起来,她只好重新拿起手机接通语音:“司偕?你不是在训练吗?” 对面一片嘈杂的背景音里,传来司偕郁郁寡欢的声音:“嗯,休息十分钟。” “那你休息呀。”连昼忙着整理手套,随口说,“语音挂了吧,你们训练赛要保密的。” “嗯。”司偕答应了一声,通话却迟迟没断,“不想挂。” 连昼无奈:“黏人精。” 黏人精磨磨蹭蹭不愿意挂断,直到背景音里传来大秦教练的催促声,连昼没办法,只好给黏人精提供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他们两边都开着静音,这样就能一边保持通话,一边互不打扰了。 虽然并不知道这样的语音有什么意义,但是黏人精勉强同意,连昼也就随他去了。 这样挂着语音整整半天,一直到晚上忙完,连昼把手套摘下去看手机时才发现早就没电关机了。 她赶紧把电充上,直奔微信置顶聊天框。 【连昼:下午在打扫,没注意手机没电,不是我挂的】 发完她才发现,上面竟然一条质问语音为什么挂断的未读消息都没有。 但当她发完这条消息,对面就像等待已久一样秒回了。 【司偕:嗯】 【司偕:没关系】 【连昼:真的没关系?你不高兴要跟我说哦】 【司偕:真的没关系】 【司偕:我还以为】 【司偕:你嫌我烦】 连昼:……我真该死啊。 满怀愧疚的连昼为了作出补偿,同时也为了表决心,把另一只手机也翻了出来,信誓旦旦地给司偕画饼: 以后可以24小时挂语音,一直为你在线。 她只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想到司偕有饼是真吃。 接下来的整个月,连昼的两只手机几乎就没休息过。 训练赛的时候互相静音也要挂语音,睡觉的时候光听彼此呼吸声也要挂语音,休息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哪怕只说两句话都要挂着语音。 到最后IR那边的人习以为常,都会直接凑近司偕的手机跟连昼打招呼了: “昼昼老师,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伦敦啊?” 连昼听出了尼克的声音,翻翻日历:“工作人员要提前半个月去,我可能这两天就要走了,你们呢?” 尼克才发出一两个音节,就被无情地推开了,随即传来司偕的声音:“那你等我,我们也很快就来。” 尼克:“真无语,你要不要在头上戴个灯牌,就写‘老婆等等我’。” 听尼克提起灯牌,连昼也想起了一个东西。 上次在首尔IR弃赛那次,很多战队粉丝把应援物丢在了外面垃圾桶,她倒是捡了几个回来,其中就有一个“Serein”的灯牌。 她想了想,顺手把这个灯牌放进了行李箱。 没过几天,总部果然发来通知,去巅峰赛的工作人员班子就近集合,一起出发前往伦敦。 连昼单独从淮城出发,一路安安静静睡过去,抵达伦敦时直接跟苏西她们汇合,放下行李直奔中餐馆,大家七嘴八舌点了一堆价格翻几倍的家常菜,纷纷落座,开始分享近期大小瓜。 连昼默默缩在角落里,埋着头专心戳手机,应付司偕的一大堆[耶耶歪头]。 右手边坐着的是琪文,她瞟了一眼连昼的手机屏幕,表情恍惚:“真的是Serein啊……” 无虞来劲了:“就是就是,我还以为昼昼喜欢的是蝶神呢!” 连一向严肃的苏西都插嘴打趣:“是啊,你之前明明那么喜欢Morpho……跟我们讲讲,少爷到底有多会,怎么把你拐过去的?” 一时间,在座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过来,连昼被闹得脸上发热,哼哼唧唧地答:“没有啦,他乱说的……” 话音没落下,手机就大张旗鼓震动起来,连昼低头一看,脸更热了:“不好意思,我接一下电话。” 大家了然于心地起哄:“懂了懂了,谁顶得住少爷的纠缠啊。” 连昼在一片起哄声里起身离席,跑到外面去听电话,听筒对面的背景音依然一片混乱,Ash和PDF嚎叫声齐飞,大秦教练和尼克劝架声共鸣,只有司偕的声音像自带一层结界,淡定又清晰地隔着遥远距离贴到耳边。 “我们三天之后过来。” 连昼“嗯”一声,不好问他们最近的训练状况,只能问:“手腕有没有再疼了?” 司偕说:“有。” 连昼一下子捏紧手机:“啊,那怎么办?跟尼克哥说了没有?” 对面轻飘飘传来一句:“是因为见不到你才疼的。” 连昼:“……” 她真想现在就登录微博,参与话题【少爷到底有多会】。 “好了好了,马上就能见面啦,不要撒娇。” 她哄着司偕,好不容易才挂断了电话。 中餐馆里外两个温度。伦敦的气候已经转冷,凉风渗进薄薄的外套里,吹得人衣角凌乱,发丝乱飞。 连昼把外套裹紧,伸手拂开脸上的几缕碎发,指尖触感微凉,让人不由得想起申城无风的夏夜,紧密的怀抱,温热的手指。 她低头看看手机上已挂断的通话。 何止是司偕因为没有见面而手腕疼。她也因为因为没有见面而觉得格外冷啊。 在伦敦的第一顿中餐之后,工作人员连夜集合开会,部署接下来巅峰赛的一些列工作。 连昼这次终于不再当花瓶镶边,被指派到了小组赛和半决赛几场比赛的赛后采访。 导演十分不放心:“确定吗,连昼哪次不出状况?” 苏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话是这么说,但是陈导你想想,她每次出的状况都还挺不错的。” 连昼硬着头皮,再一再二又再三地下军令状:“这次真的一定!” 为了维持住自己军令状的可信度,接下来的好几天,她完全不参与任何游玩逛街活动,一头扎进赛区数据库里,猛猛背资料,猛猛炼语言。 直到第三天,各赛区的战队们陆续抵达伦敦,按照以往的习惯,下午赛事方就要安排各战队拍摄巅峰赛公式照。 为了节约资源,苏西让出镜的主持和解说也一起去把宣传海报了,于是连昼一大早就被琪文从房间里薅了出来,迫不及待赶往拍摄地点。 连昼问:“琪文姐,你激动什么?” 琪文看起来很淡定:“KG和IR都在。” 连昼:“所以呢?” 琪文不答,一脸高深莫测。 抵达拍摄地点时,上一个赛区的两支战队拍摄完成,正好轮到KG和IR。 真是难以想象这两队十个人在一起有多闹腾。 一眼望过去就是Ash和PDF花拳绣腿互相攻击,Dzz在中间用稀碎的中文劝架; 另一边也好不到哪去,KG这支队伍本来只有Mist一个骚话精,现在有了嘴毒程度毫不逊色的季明礼,两个人唇枪舌剑刀光炮影,谁也说不赢谁,Morpho就在中间听着脱口秀傻白甜地笑。 琪文:“……好丢人啊。” 是挺丢人的。显得CGL赛区平均智力很一般。 但连昼只丢人了一秒,就完全没心思丢人了。 她踮起脚,望见最里面自带寒冰结界的那座小冰山;就在这同一秒,小冰山也有所感应似的,抬起了眼。 很夸张,明明每天消息语音不间断,从早到晚黏在一起,可是这个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竟然还是有种鼻子泛酸的错觉。 连昼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挥手,拍摄区有个白人大哥出来喊了声“IR”,交接的工作人员立刻招呼IR几人排队进去。 连昼赶紧低头发消息:【先去,等你】 【司偕:1】 IR整个队伍离开,场面立刻安静了一大半。 KG几个人安分下来,转头一看,轻而易举就发现了门口的人影。 连昼先是被Morpho那颗显眼的紫葡萄脑袋吸引了视线,半生不熟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再接着眼珠一转,对上季明礼的目光,一时间也冒出点许久不见的恍惚感,不自觉抬起手挥了挥。 季明礼表情不改,淡然地点点头。 连昼说:“你过来一下吧,我有东西给你。” 季明礼动作一顿,似乎认真考虑了半分钟,才颇为矜持地起身,跟着连昼到了另一个没人的角落。 连昼摊开掌心:“这个瓶盖……我觉得很珍贵,你还是收着吧。” 季明礼随意地拿起瓶盖,在指尖转了一圈:“你觉得珍贵吗。” “当然了,这是我投给你的第一支股。”连昼收回手,看了看拍摄区的方向,“你降薪换PDF合约的事,他们还不知道,等到合适的时机你自己告诉他们吧。” 季明礼漫不经心地反问:“告诉他们干什么,他们能还我钱?” “……你就装吧,装死你算了。” 连昼懒得跟他斗嘴,“在KG还好吗?” 季明礼抛玩瓶盖的无聊行径停了下来,点了点头:“挺好的,跟我当年想象的一模一样。” “那就好,不后悔就好。” 看得出他没在强装,连昼也松了口气,“那你们巅峰赛加油吧,我很期待KG的表现!” 对话至此应该告一段落,连昼转身要走,却听见季明礼说:“等一下。” 他唇角一勾,似笑非笑:“我有点好奇,你更期待什么,是IR赢,还是我……还是Morpho赢?” 连昼严谨思考了一下,给出一句冷血无情的答案:“能赢再说吧,你们两支刚组起来的跛脚银河战舰,我能指望谁呢,谁赢谁就是赛区之光!” 季明礼:“……” 相对无言时,场馆另一边传来Ash标志性的大嗓门,连昼的手机同步一震。 她赶紧挥挥手:“我先去那边啦,加油季明礼!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拍摄区才刚刚打开,一堆公主粉你推我攘挤出来,最后面的司偕低头看手机,在屏幕上戳着什么。 连昼的手机震了又震,提示着一条又一条消息的到来,但很显然,这些消息现在已经没必要看。 她跑到近处,踮起脚伸长脖子,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司偕!这里!” 司偕闻声止步,眼眸一抬,精准无误地望过来。 连昼瞳孔晶晶亮,笑得眉眼弯弯。 司偕远远地看了几秒,忽然大步流星迈过来,带着一点薄如蝉翼的风声,展开手臂把她圈了个满怀。 连昼的侧脸猝不及防撞进他胸口,懵懵地抬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光影一暗,司偕低头在她唇角轻轻碰了一下。 本来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举动。 坏就坏在周围全是一些出格的人。 在Ash的领唱、Dzz的协奏之下,一声声“哎我真受不了了”在拍摄场馆里此起彼伏,连琪文都在旁边一边跟唱一边举起了手机,恨不得直接开个群直播分享一线物料。 连昼仰着微红的脸,小声谴责:“这么多人呢,你注意点。” 司偕把她的脸重新按进怀里,埋下头,声音闷闷地贴在她耳边。 “就是因为有这么多人……” “我才注意了。” 第74章 醋精指标 “看别人1分钟,看他只能1…… 大概是因为下午的拍摄任务安排得太满, 所以大家的工作效率格外高,一队接着一队不间断地拍,很快就拍好了下一场。 KG从拍摄区出来的时候, 刚好碰到韩国赛区的两支战队到场。 其中一支就是熟得不能更熟的宿敌, YT战队。 为首的是YT战队经理, 他看见KG一行人时, 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甚至还抬起手,用英语打了个招呼。 Mist随意笑了笑, 体面地回复:“Its been a long time. ” 两队选手互相点头致意, 擦肩而过时, YT的打野回过头, 跟后面的中单笑着说了句韩语,声音很低, 在急匆匆的穿行中模糊掠过。 琪文不太确定地凑过来,小声问:“昼昼, 你听清了吗, 他们打野说什么?” 连昼欲言又止, 只说:“刚刚没注意,没听清。” 她没胡说,是真的没有听清。 但也确实隐约地捕捉到了只言片语。 大概是什么, “打假赛的选手”。 她的眉头皱起来,虽然想表现得若无其事, 但还是不自觉地看向了Morpho。 当年KG第一次败给YT时还可以算是旗鼓相当略逊一筹, 年底巅峰赛再次狭路相逢,观众都以为会是一场酣战,没想到KG从第一把开始就输得毫无悬念。 赛后也有人爆料过KG“假赛”内幕, 但一直没有实锤,而且那场比赛几个选手全都发挥失常,找不出一个最佳背锅位,爆料也就不了了之了,只当是KG面对YT心魔难解,所以才会大失水准。 但这些国内论坛捕风捉影的猜测,难道会传到YT选手耳朵里吗? 还是说,当时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连昼越想越入神,一直盯着Morpho那颗淡紫色脑袋,盯到实在是有些突兀了,连他身边的Mist都察觉到,不怀好意地碰了碰Morpho的肩膀。 Morpho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对上她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弯起眼睛,柔和地笑了笑。 连昼回神,大感尴尬,正不知道怎么给自己解围,脸侧忽然一点凉意,干燥柔软的手指捏着她的脸,强行转了个方向。 司偕凉飕飕的声音近在咫尺:“在看什么。” Mist笑眯眯地抢答:“当然是看她最爱的蝶神了,小昼昼,怎么还是那么爱呢~” 连昼:“……” 有没有人能管管他这张嘴。 季明礼呢,救救啊。 季明礼刚被KG教练叫到一边去私聊,救不了,倒是Morpho笑着拉开了骚话王。 “不好意思,Mist说的话一个字都别听,我带他走,你们聊吧。” 连昼感激涕零:好Morpho,自己当年的眼光真不错,果然没有选错人!这才是偶像的力量! “还在看。”司偕的手指没有离开,又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廓。 连昼仰头往后躲:“你这样就太严格了吧,我不能看别人吗?” 司偕的手指在空气中短暂停留,收了回去。 “可以看,但不能比看我多。” 连昼配合地问:“那你给个精确的指标,一天内需要看你多久?看别人多久?” 司偕说:“看别人1分钟,看他只能1秒。” “小醋精。”连昼被逗笑,抬手把他越靠越近的脸推开,“我还要拍宣传海报,你先跟战队回去吧,尼克哥在等呢。” 司偕被推得后仰,动作顿了一下,嘴角又抿了下来:“这么快。” “反正开赛的时候又能再见了,你们这几天训练别太过啊,一定要休息好,过几天——” 零零碎碎的叮嘱没说完,就听见后方琪文的紧急呼叫,连昼摸了摸司偕的脸,最后只来得及说句:“我也很想你。” 这一次短暂的相见之后,又是好几天音讯稀少的分离。 距离开赛没剩几天,各大战队进入了最后的集中训练,赛区与赛区之间也会互相约着打训练赛,偶尔有些秘密情报偷跑出来,被分享到主持解说闲聊群里吃瓜。 听说VL藏了很多压箱底的体系,制霸训练赛; 听说YT主动约KG打训练赛,全胜碾压; 听说外网赔丨率呈现一边倒之势,YT夺冠几乎零悬念; 听说IR上中野在偷偷摸摸整花活,但C位AD手伤未愈,形势堪忧; 听说训练赛中CGL的两支战队磨合不够,战绩垫底…… 赛前几天,连昼被放不下心的导演押着一遍又一遍走场彩排,在很逼仄的生存空间里抽出时间刷消息,每次刷完都是焦虑加倍。 但每次熬到凌晨小心翼翼地问司偕手腕如何,得到的总是一句云淡风轻的“还好”,然后话题就变成了“你别等我,早点睡”。 就这样愁云惨雾地熬了几天,第一轮小组赛的抽签结果终于公布出来,死气沉沉的各大论坛瞬间点燃,当然,也点燃了主持解说闲聊群。 连昼猫在休息室里,一边猛灌咖啡,一边看着大家七嘴八舌讨论。 【解说小熊:这个“同赛区规避原则”,对我们赛区很难说是好是坏】 【主持琪文:怎么说话呢,当然是好了】 【解说小熊:论坛里都说还不如让KG和IR第一轮就碰上呢,这样至少能保一个,不至于像上次那样一起一轮游】 【解说思齐:怎么说话呢,没志气,叉出去】 【主持无虞:怎么说话呢,没志气,叉出去】 【解说米娅:抽的什么破签,KG和IR都没碰上YT,没意思,万一这俩跛脚银河战舰一轮游,那我们这趟巅峰赛岂不是连YT的面都没见到?】 【苏西:怎么说话呢,没志气,叉出去】 【主持连昼:就是就是,连苏西姐都发话了,叉出去】 消息刚发出去,就听见导演一声怒吼:“连昼!别在群里溜须拍马了!过来看你明天的工作安排!” 连昼赶紧小跑过去,低眉顺眼地领了排班表。 明天共有四场Bo3(三局两胜)小组赛,她和琪文分别负责两场赛后采访。 琪文:UR vs REL;FLG vs IR, 连昼:YT vs KNG;LYD vs KG。 导演助理锐评:“IR和KG这俩倒霉蛋兄弟,连抽签都一起抽到红方!” 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还好,对手都不算特别强,暂时还不用判死刑。” “等会儿再走最后一遍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打起精神!” 导演指指点点,“尤其是连昼,明天你必须全程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连昼唯唯诺诺:“好的,这次一定!” 彩排完最后一遍才下午五点,连昼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司偕留言:“今天结束早,你看看晚上有没有休息时间,我可以过来一趟,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聊天框里久无回音,一直到晚上七点才有动静。 【司偕:一直在训练】 【司偕:不要,冷】 今年伦敦的秋夜是有点冷。 连昼趴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一圈,躲在被窝里发消息。 【连昼:你就说,想不想见面】 过了半分钟,才收到一个字:【想】 【连昼:休息到几点?】 【司偕:七点四十】 连昼从被子里钻出来,从行李箱翻出套奶白色的毛衣裙换上,再裹上薄薄的围巾,全副武装出门。 同赛区工作人员和选手安排得并不远,就隔一条灯火通明的街道,连昼随手买了些热饮,绕过一个路口,不过十分钟就到了IR的住处。 双手满载之下,掏手机打字就成了一件难事。 她环顾周围空荡荡的平地,正发愁着把咖啡放在哪,忽然就听见身后有女生弱弱地问:“昼姐?” 连昼:…… 如果没记错的话,对她的这个尊称,一般都只在热搜大战时出现。 她僵硬地转头,看到几个装束各异的中国女生,正慢慢地围上来。 ……不是吧,局面突然有点吓人了。 “还真是昼姐啊。”最右边那个穿JK格裙的女生一脸震惊,“昼姐,你怎么在这儿?来找Serein是不是!” 连昼不敢出声,尴尬地笑了笑。 “卧槽,是真的啊!”另一个圆脸女生更为震惊,“我还一直不信……救命,这是我的报应吗!” “别乱说,什么报应!” 格裙女生立即打断,接着冒出一长串叽里咕噜的解释,“昼姐你别误会,我们不是私生,就是晚上出来玩想起有人说IR住在附近,就想到处转转碰运气,刚好在附近看到了IR的工作人员,不是跟踪来的!没想上去打扰!” 听明白她们没有恶意,连昼才松了口气,扯出一点笑意点点头,还没开口,就听见不远处有一阵脚步声快速靠近,紧接着,熟悉的身影带着冷风气流,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前。 圆脸女生:“卧槽……Serein……你比直播帅一万倍!救命,这是我的福报吗!” 司偕垂眼看着她们,冷冷地问:“有事?” 连昼在后面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也大概能想象有多冻人,赶紧用肩膀撞撞他的手臂:“没事,好像是你们队的小粉丝,碰巧遇到的。” 格裙女生似乎有点被吓到了,往朋友堆里缩了缩,谨慎回答:“是的是的,只是路过,没想到碰到昼……碰到嫂子了。” 听到这个称呼,司偕的肩膀明显松了劲。 格裙女生趁热打铁,满嘴恭维:“嫂子这么晚还来过来,对你真好,那我们粉丝就放心了!” 司偕这才侧了点身,露出半个连昼,回头看一眼,轻描淡写地:“嗯。” 连昼哪里看不出他的嘴角已经悄悄上扬好几个像素点,有些好笑:“我给你们买了些喝的,有点多,所以刚才没法看手机,还怕你找不到我呢。” “嗯,电话没接。”司偕单手接过两大袋咖啡,不太高兴地说,“以后再这样就等我过去,不能不接电话。” 圆脸女生仰着脸,围观得全情投入:“卧槽……我信了,是真的……” 连昼被盯得不好意思,拿出几杯咖啡分给她们:“喝点热的吧,今天晚上很冷。” 几个女生有点局促地道谢,接了饮料赶紧告辞:“那我们走了,谢谢嫂子!” 叽叽喳喳的声音火速离场,司偕回过身,低头问:“……上去吗?” 连昼摇头:“不了不了,你们还要训练,不能耽搁。” 司偕没再出声,就垂着眼睛,专注地看着她的脸。 连昼问:“你怎么不说话?” 司偕慢吞吞地说:“你看起来好软。” 连昼:?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看来看去,也只能推测是毛茸茸的毛衣裙和围巾让他垂涎了。 “那给你抱抱。” 连昼张开手臂环住司偕的腰,主动扑进了他的怀里。 熟悉的木质香涌入鼻息,这么低的气温,他居然只穿了一点黑色短袖单衣,冰肌玉骨地冒着寒气。 连昼撩起柔软的围巾,把自己和司偕围进狭小的空间里,脖颈相贴,肩膀紧靠,拥抱得不留缝隙。 “手腕真的不疼吗?”她不放心地问。 “嗯。”司偕埋着头,蹭了蹭脑袋,“想到你就不疼了。” 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时间在深秋冷风里荡过去,感觉才闭眼一刹那,耳边就响起了司偕的手机铃声。 连昼从围巾里钻出来,伸手帮他把围巾整理好:“下次再还我,你快上去吧。” 赛前训练紧张,没有拖泥带水的余地,这场短暂的见面只能准时准点结束,各自回程。 大概是拥抱的充电效果太好,回去之后连昼一觉无梦睡到自然醒,上午十一点就精神风貌极佳地冲到了导演面前。 导演:“……也不用这么早。” 化妆师说:“陈导你没看微博吗,昨天她刚夜会男朋友,精神好着呢。” 连昼:“……”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她打开好几天没碰的微博,上来就是一堆私信。 【秒速五厘米の樱:不好意思昼姐,我们隔很远拍了一张,本来只想私下吃瓜的,没想到传出去了】 连昼随手一搜关键词“竞圈嫂子”,果然铺天盖地全是一张乌漆嘛黑的高糊照片。 司偕一身黑衣,单手拎饮料微微俯下身,她一身柔软的白毛衣,头发吹散在风里,正努力踮着脚,把自己和司偕紧紧地围起来。 【雨女跑快快:这氛围感,懂的人都嗑了】 【晴空暴雨:行吧,行吧,就这样吧】 【少爷和我:比赛前还去烦人,耽误训练赛,就知道有嫂子准没好事】 【流星剑刃的狗:可以说吗……昼姐挺温柔的,看我们的眼神就像看小狗,还给我们分饮料】 【特莱神金-回复-流星剑刃的狗:在现场???!!!!】 【流星剑刃的狗-回复-特莱神金:在现场,如果你们见到少爷恋爱的样子,就知道[少爷到底有多会]了】 …… 连昼默默保存了这张高糊照片,切到论坛去翻了翻,相关帖子里一半在复制“般配般配”,一半在怒喷“红颜祸水”。 “别看了!”琪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了,凑到旁边,“管别人怎么说呢,反正少爷爱惨了。” 连昼收起手机:“不看,走,去彩排。” 彩排已经试过很多遍,所有人都轻车熟路,准备工作按部就班做好,忙下午一点半,选手们按时抵达,观众也陆续进场。 由于这一天有四场Bo3,战线拉得很长,所以比赛也开始得格外早。 上来第一场是UR vs REL,韩国赛区的二号种子对战外卡,实力实在太过悬殊,轻轻松松碾压取胜。 这场采访是琪文负责,立即就带着翻译从后台出发赶往采访间,而前场稍作调整,马不停蹄开始了第二场YT vs KNG。 这一场比上一场更加没悬念,YT只拿出一些经典体系随便打了打,可以说是一点新战术都没暴露,仅用一个小时就拿下了对局。 连昼不用翻译,独自来到B区采访间,YT的打野选手Killer正在气定神闲地接受英文流采访。 这个选手在各大赛区都很有名气,年纪不大,但是游戏理解非常灵性,刷野路线霸道凶悍,出道之后一路顺风顺水所以性格有些傲气,同时又很擅长表达,经常有一些见解独到的著名发言被摘录进各种各样的纪录片。 连昼安静地等了十分钟,才终于等到英文流结束。 Killer辞别了上一场的工作人员,望过来,礼节性地道了个歉:“久等了,刚才聊得有点久,海外粉丝比较热情。” 连昼也礼貌回复:“没关系,我们的粉丝也很热情,期待跟Killer选手多交流。” 采访开始,先是循规蹈矩地问了一些常规问题,比如准今晚感受如何、来到伦敦是否适应、对当前版本刷野思路有何理解之类的,得到的也全是一些循规蹈矩的回复。 直到最后一个问题,连昼问:“YT战队近几年状态一直保持在巅峰,Killer选手觉得有什么秘诀吗?” Killer转头瞥过来一眼,扬起嘴角。 “我个人觉得,是因为我们整支队伍一直以虔诚的目光仰视着那座奖杯,不矛盾,不懒惰,不为外界影响而追求人气,更不会出现打假赛、弃赛这样的问题,这是我们觉得不可思议的。” 连昼的手指一抖,捏紧了手卡,脸上表情不变,笑着与他对视:“Killer选手所说正是电竞行业的共识,相信那些不端、不诚挚的心都早已被拦在奖杯之外,能够站在强大的YT面前的,一定是跟YT有着同样信念的强大对手。” Killer视线不避不让,扬眉一笑:“我也希望,如你所言。” “事实会证明,我所言非虚。”连昼维持微笑,看向镜头,“那我们就再次恭喜YT战队首战告捷,感谢Killer选手接受采访,期待下一场更加精彩的比赛!” 采访一收场,连昼就脚底生风冲回后台。 琪文被她的一身火气吓一跳,笑着问:“怎么了这是,采访我看了,你应对得很好!Killer的采访很难做,本来还担心你呢。” 连昼龇牙咧嘴,抱起手臂杵到大屏幕前,严肃督战。 “别管,我夸下海口了!今天我就要看看IR和KG谁再给我一轮游!如果他们连YT的面都见不到,我那句话就要被剪进年度打脸集锦了!” “昼昼,你真是可爱死了。”琪文笑得停不下来,“别急,这把看看IR,形势挺好的。 ” 刚才的采访拖得有点久,第三场IR vs FLG的比赛已经进行到第二小局,刚开八分钟。 连昼庄严开庭:“第一把IR打得怎么样,有没有战犯?” “第一把赢了的,就是过程坎坷一点。” 琪文回想了一下,“PDF毕竟刚进队,也是第一次打国际大赛,经验欠缺一点,有几个小失误,不过上野状态回暖,配合很好,总算有当初‘最佳上野阵容’的样子了。” 连昼锐评:“那是,他俩吵架和好了嘛,越吵感情越好。” 最佳上野阵容的第二把发挥依然很亮眼,Ash可以说是全场游龙,而中下两路表现就有些平平无奇,一向最凶残的下路组今天留守塔下,专心抗压,一点事都不惹。 琪文:“我觉得,IR应该是在藏战术。” 连昼悲从中来:“嗯,藏了AD伤痕累累的手腕。” 交谈间,局内忽然风云大变,红色方中路失守,PDF莫名其妙脸探草丛,立即被对面中野逮捕,一个失误直接送掉中一塔。 琪文:“完了……要翻。” 连昼抱臂,阴沉不语。 也许是她的怨气太浓厚,隔着屏幕阴森森地笼罩在神谷上空,狠狠地压力到了IR。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IR五个人全神贯注,默契配合严谨运营,简直稳得不像IR,一点节目效果都没再搞,最终借助前期积累的优势,一波关键团战拿下比赛。 整场Bo3以IR2-0结束,琪文拍拍膝盖,站起身:“我去工作了!听说今天来接受采访居然的是小渊,唉,祝我好运吧!” 虽然比赛过程不太完美,但好歹是赢了,连昼勉强满意,拿出手机给大秦教练发消息。 【连昼:你们队实力还可以,就是纪律性太差,之后比赛要注意,不然走不远的】 【连昼:不管如何,至少要打到YT面前,答应我】 过了十分钟,刚下台拿到手机的大秦教练:【?】 第75章 借您吉言 你小心点。我的小狗们都会打…… 面对大秦教练老老实实的疑惑, 连昼只高深莫测地回复了两句爹味说教。 【连昼:今天赢FLG是应该的】 【连昼:之后的对手可没这么简单】 下一秒,一条更高深莫测的消息就从微信顶端跳了出来。 【司偕:1】 连昼赶紧敲键盘:【在在在】 【司偕: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 【连昼:因为你在比赛啊】 【司偕:教练也在比赛】 下半句质问没说出来,却像语音条自动播放一样在连昼耳边响起:为什么给他发, 不给我发? 连昼笑了一声, 耐心地哄:【好好好, 我错了, 那现在给你多发几条,你想听什么?】 【司偕:出来,右拐】 连昼下意识望向后台大屏, 直播画面里最后一场LYD vs KG即将开始, 十位选手已经上台落座了。 【连昼:不行呀, 最后一场是我采访, 我要看比赛】 对话框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很快, 一个语音通话请求就直接甩了过来。 连昼无奈地点下接受:“少爷,你们比完赛不是要开复盘会吗, 怎么过来黏我呀?” 少爷惜字如金, 但每个问题都乖乖回答:“休息半小时, 想见你。” 连昼讨价还价:“今天结束再见,好不好?” “你不想见我。”对面语气十分冷酷,听起来却有点楚楚可怜, “赢了,你不夸我, 也不见我。” 连昼被缠得没办法, 只好放下笔记,抬眼看看屏幕。 两支战队的BP环节刚刚结束,进入游戏之前还有一点点溜号的时间。 “那好吧, 你过来,只有三分钟哦,真的三分钟!只见一面!” 她探出休息室的门,只往右拐了几步,果然就在拐角处与熟悉的味道撞了个满怀。 司偕扶住她的肩膀,手指在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擦过,停顿一瞬,目光垂下来,看了半分钟。 “怎么了?”连昼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 一般在国际赛事中,中国赛区的工作人员都会穿一些比较有特色的华服。 今天开赛第一日,按照惯例,所有女主持和女解说都簪起了头发,穿一身漂亮旗袍。 化妆师给连昼推荐了一件奶白色珠花旗袍,款式是改良的无袖款,细白光洁的手臂大大方方露出来,整体剪裁合身,把她的身材曲线勾勒得起伏明显。 司偕的眼神暗下来,喉结动了动。 连昼立即警惕地抱住自己:“你别看了!” 他没有动作,只低声问:“下一场采访KG?” “对吧,如果KG赢的话。” 连昼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他在想什么了。 今天是KG大规模重组后的第一场比赛,也是Morpho复出后的首秀。 如果KG赢了,那么来做采访的大概率就会是Morpho。 连昼有点想笑,伸手捏捏司偕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一点点脸颊肉:“小醋精,想那么远呢。” 司偕不反驳,耳朵悄悄泛出一层粉,手指一圈,圈住了她还没放下去的手腕。 连昼试图挣脱:“好了,我先回去看比赛,晚点——欸!” 她自顾自道着别,完全没注意司偕越来越幽深的目光,说到最后时,只感觉到肩膀骤然一紧,被司偕箍着举了起来。 脚尖都被箍得快要离地,她按住司偕的手还没开口,就见他埋头下来,唇齿分合,重重咬在了她莹白的肩头。 连昼痛得倒吸一口气:“怎么又咬人,还咬这么重!” 司偕不满足,又掐着肩膀磨了好几下牙齿,才面无表情地放开:“去吧。” 出来的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三分钟,连昼实在没时间跟他计较,只能先忿忿地瞪一眼,马上转身跑回休息室。 比赛果然已经进入对局,好在开局无波无澜,并没错过什么重要事件。 连昼拿起笔认真记录局内每一个关键时间点,记到对局后期,KG下路组大杀四方冲上高地时,休息室门口人影一摇,琪文满脸疲惫地回来了。 “小渊……小渊,他是我的劫。” 连昼不想分心也忍不住分心了:“怎么,采访很难吗?” 琪文倒进沙发里,疑似失去一切力气和手段:“我说十句,他只说两个字。” “是这样的啦。”连昼深有体会,“但他不是不配合,就是不知道怎么说而已。” 琪文摆摆手,问:“我家半死不活的KG怎么样了?蝶神复出首秀还是当年的模样吗?” 一说这个,连昼来劲了:“当然了,你看第一把已经赢了!” “Morpho打得好凶,跟Mist配合超级默契!下路对线直接碾压,对面毫无还手之力!家人们谁懂啊,梦回当年巅峰赛了,我直接泪目!” 琪文举起手机:“录下来发微博,给嫂子大战续续命。” 连昼赶紧扑过去,按下她的手:“别别别,司偕真的会全网监视。” 琪文有气无力,随她把手机按开,只是目光一转,停在了她的肩膀上:“连昼。” “嗯?”连昼不明所以。 琪文盯着那一点,表情复杂:“这是新鲜的吧……你们,就这点事时间也要……好激烈啊……” 连昼跟着她的目光,偏过头一低眼,就看见自己雪白的肩膀上,刻着两道无比显眼的红痕。 如果跟别人距离不算远的话,比如采访时的正常社交距离,百分之百能清晰地看见一片淡红里那节节分明的牙印。 连昼:“……” 琪文啧啧摇头:“只能说不愧是少爷,这标签贴的,遮瑕都遮不住。” 连昼咬牙切齿,从沙发后面翻出化妆师特意留下的备用披肩,严严实实把肩膀遮了起来,然后拿出手机猛戳键盘。 【连昼:你好幼稚,是我喜欢他,又不是他喜欢我】 【司偕:?】 【连昼撤回了一条信息】 【连昼:不是,不是那个意思,都是你把我气得语言系统紊乱了】 【司偕:?】 【司偕:等你结束,当面说】 【连昼:……】 琪文戳戳她:“别盯着手机龇牙咧嘴了,好好看第二把,等下可是要去采访你最爱的蝶。” 第二把对局结束得比第一把还快,KG重组之后双C强劲,三条路连带野区几乎没有短板,除了很明显的指挥分歧之外,战力肉眼可见比赛区争锋战上升了好几个等级。 二比零结束比赛之后,琪文夸张地抹眼角:“终于可以抬头挺胸地说,我是KG的粉丝!回来了,都回来了!我最骄傲的主队,历历在目的辉煌,眼泪莫名在流淌![注]” “好好好,琪文姐你先流淌一会儿,我去采访了!” 连昼起身赶往采访间,B区工作棚一大堆黄人白人黑人人满为患,韩语英语法语齐鸣,水泄不通地围住了最里面的那颗淡紫色脑袋。 “没办法,蝶神当年外网粉丝一点都不比国内少,这次复出首秀,各大赛区都挤过来采访了。” 导演助理百无聊赖地在旁边找了个小台子坐下,“我们就在这儿等吧,让让老外。” 这一等真的等了很久很久,连昼等得都要睡过去,忽然耳边一阵爆发的喧哗声,把后排几个中国工作人员一起惊醒。 当前正在进行的的是韩语采访,连昼听着声音有点耳熟,探眼一看,果然是一个半生不熟的人——上次争锋战遇到的韩国女主持素智。 她提出来的问题一如既往温柔刀人:“非常高兴看到Morpho选手重回赛场,我们很关心,Morpho选手当年比赛留下的心疾,都已经痊愈了吗?” Morpho温和地笑笑,语气淡然:“还没有。” 素智意外地挑眉:“那么……” Morpho答:“这次比赛,就是来痊愈的。” 好!说得好! 连昼站在人群之后,恨不得起立喝彩。 素智意味深长地看着Morpho,笑了笑:“那就预祝Morpho选手——和你的队伍,不会再重蹈覆辙。” 韩国工作人员采访结束退场,之后换成英文流,最后人终于走得差不多了,才轮到了等成望蝶石的本赛区。 Morpho显然也累了,看到自己人上前才松了口气,眼神恢复清亮:“不好意思,让你们等那么久,辛苦了。” 连昼打起精神上阵工作:“没事没事,你最辛苦。” 采访这件事,他们偶粉二人都对彼此熟得不得了,交流畅通无阻,顺顺利利直达总结致辞。 到最后等待一小时,采访十分钟,结束时刚好半夜十二点整,所有人都累得唉声叹气。 连昼收好手卡急匆匆离场,冲到休息室门口还没踏进去,就被拐角里突然出现的人影伸手一捞,直接捞进了对面那个隐蔽无灯的死角。 “……吓死我了,怎么不声不响的。”她伸出脑袋张望外面,“这里很多人经过,你不能乱来噢。” 司偕把她的脸捏住,不太高兴:“采访他要这么久。” “人太多了,一直在等,不信你回去看回放。”连昼理直气壮,一边瞪他,一边把脸往后撤,“一天天的吃空醋,有点过分了啊。” 司偕眼眸一暗,手指松开,善罢甘休地垂了下去。 “是空醋吗,你刚才说喜欢他。” 连昼心虚了一下:“那不一样,喜欢也分很多种的好不好,我又没想跟他结婚。” 司偕的呼吸短暂停顿,抬起眼问:“那想跟我?” 连昼对自己的危险发言后知后觉,赶紧摇头澄清:“也不一定要跟你结婚!” “你要。”司偕盯着她的眼睛,像试图洗脑似的,手臂在她腰后扣紧,低头贴到她耳边,纠缠不休地重复,“你要,好不好。” 连昼听得耳根发软,不太自在地偏了偏头:“好幼稚,司偕。” 司偕诱哄落空反被锐评,郁郁地抬起头,没有什么表情,嘴角向下抿着,不说话。 连昼心软,捧起他的脸亲了几下:“不要吃醋了,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呢,我只喜欢你。” 司偕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尾若有似无泛出了一点委屈的红,嘴唇抿得更紧了,呼吸频率变得短促,鼻子也皱了起来。 连昼吓一跳,赶紧凑上去亲了又亲:“不要这样,你告诉我,要我怎么做?” 司偕俯颈过来,安静地迎合着她的啄吻,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来颤啊颤,竟然真的颤出一点水光。 连昼心疼得不行,手指摸摸他的眼尾,满嘴画大饼:“我不喜欢他了,不看他了,你还想我做什么,跟我说好不好?” “还想,”他楚楚可怜地抿了一下嘴,“你跟我结婚。” “……”连昼的动作立即停住,捏了一下他的耳朵,“适可而止哈。” 司偕喉结滚动,双手扶上来:“那你抱抱我。” 嗯?只要抱抱这么简单吗。 连昼狐疑地踮脚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身躯刚贴上没一会儿,就感觉不对劲了。 熟悉的掌心温度在背后缓缓游移,旗袍衣料薄又贴身,相贴的触感真实强烈,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触碰区域不断蔓延,不自觉地从后蔓延到前,紧接着,修长手指张开,覆盖上去,轻轻地一揉。 拐角外面有人影穿行而过,连昼耳尖爆红,全身力气大爆发,手脚并用地把他踹开了。 “你……我就知道!快回去训练,不然再也不见了!不结婚了!” 司偕惦记了整晚的心愿勉强得逞,楚楚可怜的样子散了一大半,在她又羞又急的驱逐之下,总算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连昼红着脸回休息室,进门就听见琪文起哄:“被少爷堵住了吧?早早守在这里等,估计怕你给Morpho做个采访就再也不回来了。” “别理他,不知道整天吃什么飞醋。”连昼嘀嘀咕咕。 “别这样说嘛,我要是他我也怕啊,之前谁都知道你喜欢Morpho,有几个人知道你喜欢少爷。” “……”连昼低头,理了一下揉乱的旗袍,“那我再努力一下。” 不过在努力哄好司偕之前,她更需要努力的是巅峰赛的繁杂工作。 开赛第一日四组比赛结束之后,四支获胜战队可以休息半周准备下一场,但工作人员还得继续站第二天的岗。 第二天比赛热度显著下降,没有中韩赛区的强力队伍,八支外赛区战队打得平平无奇,毫无爆点,直到深夜比赛结束,外网也没几个相关热议。 连昼在后台完成最后一场采访,还没松口气,就听见导演助理大呼小叫:“马上开始八强赛抽签了!” 这轮小组赛结束之后,留下八支获胜战队进入下一赛段,而八强名单与观众预测的大差不差,四支中韩战队全都轻松晋级,再加四支战力明显低一层级的欧美战队。 八强抽签没有“同赛区规避原则”,导演助理合起手心,对天做法:“别内战,别碰到YT,求求了,给倒霉兄弟队抽两支欧美,让他们进四强吧!就当是为了我!” “没志气。” 连昼嘴上毫不在意,心里其实无比赞同,要不是爱惜形象,她可能会直接跟导演助理一起做法。 毕竟有时候——选择比实力重要。 无论如何,拜托泱泱华夏各路神仙救一救呢,千万别抽到YT,先进个四强再说。 后台几大赛区的工作人员们各自聚在一起,密密麻麻分成几堆,但场面出奇地安静,只在台上官方人员抽出每一个签时不约而同地嚎叫一声。 “MLG——IR!!!” 后台中国赛区人堆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呼,与此同时,隔壁老美赛区传来一片哀嚎。 “REL——KG!!!” “……”众人面面相觑,“要不,也欢呼一下?” 虽然KG运气不算特别好,抽到了韩国赛区的二号种子,但好歹没抽到同赛区内战,最重要的是——没抽到YT战队。 导演助理锐评:“不愧是倒霉兄弟,虽然同时避开了YT,但又同时抽到了红色方。” 连昼低头给大秦教练发消息:【签虽好,老美狡猾,不得不防】 大秦教练很快回复:【丞相说得是!】 【连昼:好好准备,爬也要爬进四强,爬到YT面前】 【大秦教练:末将领命!】 【大秦教练:三日后,必将敌人斩于马下!】 万众瞩目的三日之后,第二轮八强分区赛如期而至。 比起第一轮小组赛的小打小闹,从这个赛段开始,才是真正让人提心吊胆的登峰之路。 八强的四场比赛分为上下半区,共两天四场BO5(五局三胜),由各自半区最后的胜队进入总决赛。 八强赛第一日,是上半区四支战队的两场比赛。 YT vs ZLG;REL vs KG。 连昼负责第一场采访,无虞负责第二场,琪文轮空,美美安坐观众席。 开赛前各大赛事群里格外活跃,第一场还没开始,就全在讨论第二场的结果了。 【解说小熊:真的没人关心YT vs ZLG吗?】 【主持无虞:YT还用关心,你云观众?下个游戏客户端吧,免费的。】 【解说思齐:好紧张,KG今天要是输了我会不会再次失去蝶神呜呜呜】 【解说思齐:就算今天赢了,跟YT同半区,下一场就是YT,我好担心呜呜呜】 【主持琪文:@解说思齐,连昼从思齐号上下来】 【主持连昼:我才不会这么没志气,KG必赢!不赢我当场吃手卡!】 【苏西:就这个连昼,我是真喜欢】 连昼一边霸气扣字,一边合掌祈求上苍: 求求了,KG今天一定要赢,就当是为了思齐和导演助理! 无人在意的第一场比赛来得快去得更快,不过两个小时,YT战队就以3-0的战绩横扫ZLG战队,论坛热评第一作出精彩总结: 【我们赛区完蛋啦:局内总时长还没有赛间休息的时间长。】 连昼早早候在直播间,看到进来的是YT打野Killer,头疼的同时又觉得一股热血莫名其妙沸腾。 Killer歪嘴笑:“你好,我们见过。” 连昼学着他歪嘴笑:“没错,我们还会再见。” 直播采访准时准点开始,由于今天是BO5,所以关于比赛的问题比之前多出不少,问答的时间也就更长。 Killer的表达很清晰,也特别敢说,发言直来直去的,虽然偶尔锋芒太过,倒也不让人讨厌。 到最后一个问题,连昼还没开口,Killer突然先声夺人:“Zhou,对吧。” 连昼止住声音,转头看他,礼貌地点点头。 Killer:“听说你是Morpho的粉丝。” 连昼:……怎么全世界都知道她的粉籍,到底是谁在宣扬啊。 “你知道吧,三年前,就是YT把你的偶像打退役。”Killer眯眼,明明是有些稚气的高中生脸,却显得格外有攻击性,“半决赛再把他打退役的话,你会哭吗?” 连昼一愣,眨了眨眼,对他极其友好地微笑:“这样吗,那我就先谢谢Killer预测KG击败对手进入半决赛了,中国有句古话,叫作借您吉言。” 说完也不管他不服气地还想说些什么,直接就是一句结语强行压制:“我们意外并惊喜于Killer选手对KG的信任,请YT战队稍作等待,下一场就会如期相逢!” 摄像一挥手,宣告直播结束,她干脆利落地起身收工,转身要走时,汉服的袖子却被轻轻扯了一下。 “方面问一下吗。”Killer坐在位置上,抬眼仰视她,“你有没有男朋友?” “……”周围一片善意的轻笑声里,连昼耐心回答,“有的,你小心点,他的战队也会打到你们面前。” 第76章 红色方兄弟 “最有希望的一年!”…… 虽然每次放狠话的时候都表现得很凶悍, 但其实,连昼心里是没什么底的。 采访一结束,她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休息室, 进门就问:“KG怎么样了?!” 无虞答:“喜报, 还没输。” 连昼掩耳盗铃地捂耳朵:“别, 别说!我听不得这个字!” KG八强赛的对手是韩国二号种子战队REL, 一支以打法稳健而著称的老牌战队,能在竞争激烈的韩国赛区打到春夏联赛亚军,实力是绝对不容小觑的。 双方对局第一把, 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得可怕, 选手们客气得就像分手后重逢的前任, 哪怕多次在野区狭路相逢, 也只是碰头致意,甩两个技能意思一下, 转身就各自逃逸。 无虞看得两眼无神:“这还是KG吗,这还是我们那五分钟不打架就着急的KG吗?” 连昼:“……是不是因为上一场小组赛被喷太急躁, 所以今天在调整。” “哪有八强赛开始调整打法的啊。”无虞锐评, “小心把自己给调整没了。” 打着哈欠又等了半分钟, 局内时间线总算来到恶龙魂争夺的关键团战。 双方人手聚齐,隔着河道森严对垒,对垒, 对垒,对垒了半天, 竟然没有一个人动手。 观众等得都有些急了, 眼看着Mist抓住对方打野冒险走位的机会,带着Morpho上前半步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样子,但不知道怎么地, 最后团没开得动,又无事发生地退了回去。 弹幕等得无聊,自然而然地吵起来了。 【Mist不是上了吗,KG上中野在等什么啊?等对方自爆?】 【看得懂游戏吗?这波不能上,上了KG必炸】 【这几场看下来,KG队内分歧很大啊】 【怎么回事您二队,来河道相亲的?】 无虞看得直皱眉:“我早就想说了,KG是不是指挥不统一啊,经常各有各的想法。” 连昼:“……大概是吧。” KG重组之前队里全是弟弟,一直由辅助位Mist单独指挥; 现在Morpho回来了,又来了个同样是指挥位的季明礼,而且季明礼和Mist两个人的游戏思路还不一样,针锋相对难分高下,很难说这样经常性的分歧会不会给以后比赛埋下隐患。 局内两支队伍迟疑地拖来拖去,要不是亲眼见证,没有人敢相信,最后这波团居然是外号“龟队”的REL忍无可忍主动出击,野辅二人先手强开,直接锁定了KG的双C位。 还好KG双C反应超绝,一个完全同步的闪现躲开技能,在其他队友的配合联控下,反手又是一个完全同步的开大洗礼,惊险赢下团战。 “Morpho和Monsoon同步反应美如画啊。”无虞马上推翻上一秒的质疑,“得此双C,KG无敌!” 这波团战之后,REL兵败如山倒,只剩上单一个人孤零零守家,要龙魂没龙魂,要兵线没并线,苦苦支撑到队友复活前五秒时实在撑不下去了,只能双手离开键盘,眼睁睁看着基地爆炸。 无虞一声爆鸣,激动地从沙发上跳起来。 “谁能想到,第一把居然是KG赢!” 连昼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美滋滋装起来:“怎么想不到,KG赢很奇怪吗?” “不是啊,上一把小组赛他们都打得磕磕绊绊的。” 无虞说,“你是没看到外网赔丨率,多少人预测KG被零封哦。” 她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就连有些解说,赛前预测都想填REL 3-0 KG,怕被喷才填了个3-2。” 连昼听得来气:“什么人啊,Morpho和季明礼,还有Mist,这三个ID摆在一起可能被零封?有没有理解啊,我现在就去发微博预测KG 3-0 REL!” 无虞赶紧阻拦:“别别别,你别自己找骂!” 然而,就在仅仅一个半小时之后,无虞目瞪口呆地盯着大屏上的中单巫象MVP结算画面,发表后悔感言:“早知道就不拦着你发微博,说不定现在你的预测已经在热搜封神……” 谁都没有想到,谁都没有想到。 并没有人寄予厚望的新建跛脚银河战队KG,以3-0的强势姿态击败韩国二号种子,紧随YT之后,拿到了半决赛的第二张门票。 连昼也是目瞪口呆:“这,这合理吗……我吹吹牛的啊……” 无虞沉浸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中,神魂恍惚地站了起来,神魂恍惚地出了休息室,神魂恍惚地去进行赛后采访。 整个场馆从前到后已经完完全全陷入了一种错乱,明明两场比赛都以3-0顺利结束早早收工,但所有工作人员都没有离场,全都堆在一起恍惚地讨论着今晚的赛果。 连昼恍惚地拿起手机,点到季明礼的聊天框想发点祝贺词,迟疑半晌,还是默默地退出了界面。 不过下一秒,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陈霁:公主殿下,猜猜我在哪儿?】 【连昼:……伦敦?】 【陈霁:不,还没到呢】 【陈霁:可恶,你怎么这么聪明!】 【连昼:[兴奋]啊啊啊真的?为什么突然过来?什么时候到,我接你!】 【陈霁:[害羞]程轶不知道在哪搞到的决赛票,昨天才告诉我】 【陈霁:最近正愁没vlog发,去蹭一下巅峰赛热度也不错】 【陈霁:我登机啦,大概明晚到,不用接我】 连昼高高兴兴发过去一个[等你]表情包,刚放下手机,就见琪文一脸幸灾乐祸地踏进门来。 “以前看不出来,Monsoon这张嘴是真毒啊!” 连昼不明就里:“他又怎么了?” “你没看采访直播?”琪文指了指大屏。 “刚才那个韩国女主持笑里藏刀,问他跟Morpho的新双C搭档跟以前比感受如何。” “他说,没有感受,因为Morpho和Serein就是同一个人。” “把素智都给说懵了,谁懂啊无视场合玩烂梗,我笑得想死!” 连昼也没忍住,刚要笑出声,就看见琪文更加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别笑了,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给你送明天的排班表!” 连昼接过那薄薄一张表,脸色大变:“不是,明天又有我啊,还要采访观众?说好三个人轮流呢,怎么就我没有轮空?” “你采访效果好,外网观众喜欢看你。”琪文拍拍她的肩膀,“陈导也是给你铺路呢,让你多露脸。” 连昼无语又无奈,却也知道不是坏事,只是有些人又要不高兴了。 她拿出手机,低头发消息:【明天不能全程观赛啦,工作好多】 隔了几分钟,对面传来回复,半个汉字都没有,只有一个【1】。 【连昼:不过我完全相信IR!尤其是我那秀到没边的男朋友,打老美战队还不是手到擒来!】 【司偕:哼】 【司偕:采访我们吗?】 连昼看了一眼排班表:【……不欸,我是上一场】 也是奇怪了,偏偏每次她的工作安排都能刚好跟IR比赛错开。 按理说,她和司偕公开恋爱之后那么大的流量,导演应该不会放过啊。 难道……导演还想再憋一憋?憋到后期决赛赛段再集中砸流量? 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个可能了,连昼也没办法,只能埋头哄少爷:【这样安排也好,说不定我就能挤出时间看你们比赛啦】 【司偕:1】 【连昼:[星星眼]怎么我男朋友扣个1也这么帅啊呜呜呜】 【司偕:嗯】 【司偕:知道了】 【司偕:[耶耶歪头]】 【司偕:男朋友想见你】 【连昼:收到!我会在男朋友获胜的第一时间出现他眼前!】 哄人的饼已经画出去了,第二天去比场馆时,连昼特意带上了那个捡来的“Serein”灯牌。 这一天的比赛热度不算高,除了IR之外,其他三支都是实力不够顶尖关注度也一般的外赛区战队。 昨天KG3-0横扫之后,中国赛区工作人员整个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里,个个高呼着“最有希望的一年”,深感前景一片光明。 导演助理摆出一个吸烟的姿势,故作深沉:“傻人有傻福,IR这半区简直是保送决赛,要是这还翻车,我将无限期粉转黑!” 连昼不服:“骂谁傻人呢。” “诶哟,忘记嫂子在了。”导演助理瞬间收声,“嫂子这边请,陈导有事要交代。” 导演过来交代的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叮嘱她今天负责的外场工作多一点,大概全程都没法休息。 连昼底气不足地还价:“陈导,最后能给一点点时间吗,我想看IR比赛……” “哦,你这个情况。”导演摸下巴思考了一下,竟然颇有人性地答应了,“最后半场就交给无虞吧,你去给你男朋友加加油。” 连昼立马精神奕奕:“谢谢陈导!” 下午比赛开始得很早,第一场是两支欧美队伍对战,实力相当打满五场,但过程没什么水花,可以说是乏善可陈,不温不火地就结束了。 连昼在台前台后踩着风火轮一样赶场子,采访完战队就要赶着去采访观众,采访完观众还得跟其他赛区工作人员社交营业,营业完又飞快赶去观众席拦个路人折磨。 第不知道多少个路人粉丝在采访结束后,同情地说了句:“昼姐,我看你飞来飞去的,人都飞成了虚影,少爷比赛你不看吗?” 连昼虚弱点头:“我忙完就看。” 说完又忙了快半个小时,工作勉强告一段落,交接给无虞的时候,IR比赛已经进行到第三小局大后期,从经济来看,居然是对手MLG遥遥领先。 连昼懒得回后台,直接在观众席边上蹲下,问同样蹲在阴暗角落的导演助理:“前两把IR不是赢了吗,这把为什么大劣?” 导演助理忿忿开庭:“纪律性太差呗,上单送完打野送,打野送完中单送。” 连昼问:“下路送了没?” “下路送是没送,就是在搞科研。”导演助理抬手指大屏,“你看呢,银日诡加弗朗西斯,这是人能选出来的组合?” 确实难以理解,这种阵容到底出于何种猎奇战术。 第三局很快就走到了尾声,IR由于前期送得太狠,外加下路no damage的组合回天无力,就这样爆冷输掉了临门一脚的赛点局。 导演助理痛苦捂脸:“不会要被让二追三吧,不会历史又要重演吧……” 这一秒的直播弹幕史诗级爆发,铺天盖地都复制着同一句文案。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台上选手纷纷起身回后台休整,连昼不敢发消息打扰,有些焦虑地在台侧转了两圈,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跑到后台去把东西拿过来。 十五分钟后第四小局开始,选手们陆续从阶梯上登场,MLG先过去,之后就是IR的一堆公主粉。 连昼从台侧鬼鬼祟祟地蹿出去,努力蹦了两下,挥挥手。 公主粉们停顿了两秒,有人戳了戳司偕,让他低头看过去。 连昼穿着毛茸茸的兔耳外套,头顶一个亮闪闪的“Serein”灯牌,双手抬起,指尖齐聚头顶,摆出了一个无比张扬、旁若无人的“爱心”。 她见司偕的视线落过来,抓紧时间又举着爱心蹦了一下,用口型说:“加油!” 司偕的脚步停下,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和头顶亮晶晶的“Serein”,原本满脸的冰山瞬间褪去,嘴角浮出几分笑意,忽然举起手,也搭在头顶,回以一个一晃而过的“爱心”。 身后观众席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起哄声,连昼放下手,茫然抬头,这才发现比赛大屏上人影重重,原来导播早就把特写镜头切到了他们身上。 所以……刚才她戴着灯牌,摆着爱心,蹦蹦跳跳…… 还有司偕在上台前那个人设崩坏的爱心…… 全程都直播给全球观众看了…… 连昼迅速捂脸,以体测五十米的速度飞快消失在舞台的阴影里。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断断续续震动着,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少是来起哄看热闹的。 然而她拿出手机,率先看到的是却三个未接来电,十万火急似的,现在又打了进来。 她赶紧接起:“陈霁,你们到了吗?” “救命,我行李弄丢了。”陈霁越说声音就越虚,“对不起,我好蠢,你,你有空来帮忙吗……” “什么对不起,不要跟我道歉啊。”连昼望望台上即将开始的第二次赛点局,犹豫了几秒,“好,我马上过来,你把地址报给我。” 工作已经交接给无虞,所以请假没费什么口舌,她很快就从比赛场馆出来,赶到了对应的地址。 陈霁跟程轶居然是分开行动的,难怪她自己一个人在伦敦街头束手无措。 “程轶刚登机,联系他没用,我只能找你。”陈霁难得有些抬不起头,“主要是我英语实在太差了,所以才……” 连昼安慰地拍拍她:“没事啊,我们抓紧时间,我等下还有急事要赶回去。” 还好陈霁的行李不是丢在机场,而是丢在来时的某辆车上,连昼到处联系,忙活一个小时左右终于找回了陈霁的那箱行李,顺便帮她联系预定好的民宿。 “好了好了,你快去忙吧。”陈霁说,“剩下的我自己就可以了。” 连昼不太放心,但时间实在太急,她只能千叮咛万嘱咐陈霁抵达民宿记得报平安,自己则火速打车回了场馆。 时间已过半夜,外面又黑又冷,连昼裹着一身夜风冲进场馆,正好撞上了观众离场的汹涌人潮。 她刚进门就被冲出来,只能一边往侧门跑,一边拿出手机翻消息。 (2小时前)【琪文:靠,甜死我了】 (2小时前)【琪文:靠,笑死我了,你和Serein的头顶爱心情侣头像已经全网疯传】 (1小时前)【琪文:我丢!第四把又输了!搞科研的恶果!】 (1小时前)【琪文: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被让二追三吧,好绝望】 (52分钟前)【琪文:你人呢?刚才素智来找你要联系方式,没找着】 (38分钟前)【琪文:好狠的心,男朋友决胜局都不看】 (15分钟前)【琪文:赢了!四强了!!】 (6分钟前)【琪文:人呢人呢人呢,少爷一下台就满世界找你,没找着,一身怨气走了】 连昼:…… 她切到置顶聊天框,只有一条消息。 司偕截图了她昨天那句“我会在男朋友获胜的第一时间出现他眼前”发过来,除此之外,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 连昼放弃了发消息这种低效率的方式,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结果秒被挂断。 她继续打,打到第三次,才终于被接通。 对面还没出声就是一阵冷意,隔着听筒都能把耳朵冻僵。 连昼小心开口:“司偕,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对面寂静很久,才答:“不用,你忙,挂了。” “忙完了忙完了,刚才去接陈霁,就是在申城音乐节遇到过的那个姐姐朋友,她来伦敦观赛,路上行李丢了,只能找我帮忙,我帮完马上就回来了,一路跑回来的,现在正在往侧门赶呢,马上就能到了,你别气了,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赢才敢走开的,只是没赶上接你下台,对不起!以后一定不……以后如果还有这种事,一定先跟你说!” 她怕司偕挂电话,叽里咕噜以最快的语速解释了来龙去脉,顺便熟练地道了个歉,立了份军令状。 对面又是一片沉默,片刻之后,司偕那边也响起了明显的风声:“侧门?没有你。” “啊?你出来了吗?” 连昼举着手机,快速地环顾一周,“看到你了!” 场馆侧门之前,司偕穿着单薄的队服外套,缓缓放下了手机。 他的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一双黑眼珠像浸在水光里,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清透得晃人。 连昼挂断电话,逆着风向一路小跑奔向司偕,在他臂弯里撞了个满怀。 被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包围着,浑身寒意立即被驱逐干净,连昼用头顶蹭了蹭他的下颌,谨慎地撒娇:“还以为你生气不想理我了。” 司偕的手掌围上来,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嗯,不想理你了。” “不想理我还来侧门啊。”连昼抬头,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满嘴甜言蜜语疯狂砸过去,“司偕,你真可爱,我好喜欢你啊,一秒也不想离开你。” 不出意外,司偕的耳朵浮出一片淡粉,迅速蔓延到脸侧,但表情半点不变,故作高冷地哼:“嗯。” 连昼见好不收,继续攻略:“风好大,冷不冷?冷的话来亲亲,亲亲就不冷了。” 这种事情,只要她提出来,司偕是百分之百不会拒绝的。 他抱起连昼,躲进侧门通道里。 光线一片昏暗,无风也无声,只有越来越重的呼吸,和湿润潮腻的纠缠。 就这样不知不觉,亲到空气稀薄,亲到头晕目眩,连昼舒服地动了动腿,不经意感觉到他滚烫的反应,混沌的头脑立即发出警报—— “……司偕,停,司偕。” 司偕的脸被推开,只停顿一秒,像听不懂人类语言似的,低头又要追过来。 连昼用手指抵住他柔软湿润的嘴唇:“我说停,不可以装听不见。” 司偕张嘴,尖利牙齿咬住她的手指厮磨,半晌,才闷闷不乐地放开,俯身把脸埋进她的颈窝:“真的听不见。” “小色丨狼,你再装。”连昼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指尖插进凉凉的发丝里,“好了,回去吧,尼克哥他们肯定在等你,下周末还要打半决赛呢。” 说到比赛,司偕在她颈侧没轻没重地咬了一下:“下一场不许走,要一直看着我。” “好好好,但你只能赢不能输,不然我再也不看你比赛了。” 司偕抬起脸,在她唇角碰了碰:“一定赢。” 八强赛在伦敦深秋的夜风里宣告结束,各大战队无论是志得意满还是遗憾立场,总之,一段旅程已经终结。 下个周末即将到来的,是含金量极高的全球巅峰赛四强半决赛战。 这一赛段后,上下半赛区的四支胜队自动成组,下一赛段的赛程不言自明。 官方人员连夜组织四支战队抽签决定红蓝方,抽到凌晨两点,四强赛程表正式发布。 下周六半决赛第一场:YT vs KG; 下周日半决赛第二场:DFY vs IR。 深夜的巅峰赛临时工作群里传来一声哀嚎: 【导演助理拳头:又是红色方,我服了俩倒霉兄弟!这趟比赛你们见过蓝色吗!】 【场控实习生小李:YT本来就难打,KG还抽到红色方,无了】 【道具组哆啦A梦:IR今天这差点被翻的状态,也有可能被DFY拦在决赛外面吧,唉,愁啊】 这次连昼没去群里指手画脚大放厥词,只在屏幕外抱着手机叹了口气。 愁啊,确实愁啊。 这俩兄弟哪个看着都不太正常啊。 全赛区观众都在一片愁绪里熬过整整一周,周末到来的这一天,国内热搜井喷式地铺满了全球巅峰赛的相关话题,竞人竞丝们彻夜未眠仍然精神抖擞,对即将来临的生死战严阵以待。 而远在伦敦的比赛正在紧张前摇中,赛前发布会、赛前直播采访交错进行,一刻不休地忙到了下午开赛。 一行淡紫色的队服从后台晃过去,连昼立即冲刺到拐角口,小喊一声: “KG加油!季明礼加油,Morpho加油!冲冲冲!” Mist回身望过来,笑了笑:“是小昼昼啊,怎么没有摆个爱心跳起来给我们加油呢。” “……”真是服了。 连昼恶向胆边生,真给他们在头顶举了个大爱心,阴阳怪气地说:“Mist也要加油哦~大家都要加油哦~” KG几个选手都笑了起来,季明礼淡定开口:“我们不要跟别人一样的爱心,换一个。” “换你个暴雪之球,赶紧上台去。” 连昼斗不过双嘴炮攻击,只能恶声恶气催促,“YT已经蓄势待发了!”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催促,对面传来一连串井然有序的脚步声,一队银白色身影悄然出现。 为首的是打野Killer,先是盯了连昼一眼,再把视线转向KG几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身后是YT的中单选手,显然要稳重内敛很多,非常客气地用英语打了招呼:“好久不见,你们好像一如从前。” 季明礼抱臂,笑了回去:“不一样吧,从前没有我。” Killer很装地歪嘴笑:“那就希望今天之后还有你。” 季明礼:“谢了,借你吉言。” Killer脸色一沉,看看连昼,看看季明礼,带着队伍转身上台。 下午三点,赛前准备全面就绪,在大屏的倒计时里,全场追光亮起,追随着每一位四强选手从容登场。 “3——2——1!!!” 伴随着观众席足以掀翻馆顶的尖叫声,YT vs KG的宿敌之战正式启幕。 第一局的BP上来就把火药味拉满,双方像要把对方逼上死路似的,你Ban(禁用)一个巫象,我Ban一个山神,你Ban一个流星剑刃,我Ban一个暴雪之王。 “我天啊,双C位的版本英雄都Ban完了,您二队双C准备用头打吗?” “好刺激好刺激,我快刺激晕了。” 第77章 嫂子不紧张 嫂子等着给奖励(不是(别…… 后台一大片工作人员聚众观赛, 你一言我一语,嘈杂程度丝毫不输前场观众席。 第一局短暂的BP环节腥风血雨地结束之后,众人有些沉默。 “算了算了, 本来红色方BP就难做, KG能拿到这个阵容也还行了。” 琪文托着下巴, 一脸费解:“YT下路火焰之矛搭雨女, KG下路特莱金搭莫德之月……太超前了,我承认我没有游戏理解。” 连昼安慰她:“没关系,没有人能理解。” 观众理解不理解并不重要, 重要的还是看选手本人局内表现如何。 YT这把战略重心显然在打野身上, 开局两路帮野, 上单和中单恨不得放弃对线去给Killer积累优势。 而KG也有应对, Ye早早研究透了Killer的刷野路线,刷不过也不硬刚, 该放就放,挪出更多时间去帮下路对线强势的特莱金。 对局进行到一半, 双方战术都有一定成效, 但对比而言, 还是YT的雪球滚得更顺利,整队经济领先一截,只有下路略逊于Morpho的特莱金。 “不急, 不急,有特莱金在就永远有翻盘的可能性。” 琪文念念叨叨, 不知道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特莱金这个英雄的机制很妙, 玩得好就是线霸,后期养肥更是巨C,但他在赛场上并不常见, 原因就在于操作难度太大,自保能力是短板。 而Morpho风格并不是稳健保守那一挂,他的激进对特莱金而言是优势也是劣势,就看他后期怎么发挥了。 时间线来到三十分钟左右,YT野区效应带来的经济碾压已经很明显,KG这边特莱金的发育也没有落下,装备基本成型。 地图上方即将刷出深渊妖王,双方选手厉兵秣马赶往上半区,为最后的团战做准备。 本以为怎么也要在野区周旋对垒个几分钟再动手,没想到KG一改昨天河道相亲的谨慎作派,队友堪堪赶到上半区,阵型都还没站好,Mist一个毫无预兆的月光索链就砸向了刚露面的YT野辅。 弹幕一片哗然:【对面C位都没来,Mist在干嘛啊,浪费大招!】 也有不同观点:【现在KG根本杀不了对面核心位,不如趁人没齐先打一套,田忌赛马懂不懂?杀掉打野就不亏】 弹幕吵得激烈,局内更是瞬息万变。 紧随Mist之后,Morpho的特莱金闪现向前直接开大,配合队友的控制用硬伤害灌死了YT野辅。 但电光火石间,对方双C同步赶到战场,对他们而言,现在收拾残局如探囊取物,三四个技能砸下来,瞬间就按死了没有技能的YT上野辅三人。 战场中心只剩残血的特莱金,一边借助长手优势卡距离打伤害,一边疯狂走位后退,一路引着对方的人离开河道。 直播里飘荡着思齐强撑的自我安慰:“这波,这波不亏……好吧,亏死了啊!特莱金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快跑快跑快跑,给队友拖点时间也好……” 然而用弹幕的话来说:【想跑哪有那么容易,对面是YT不是傻逼】 YT双C追了两步发现卡不住Morpho的走位,中单直接交闪追杀,双方距离被拉近到回天乏力,特莱金向后扭过最后一个控制,下一秒,面对的是一个定向法球。 就在CGL观众准备捂眼的一瞬间,思齐大吼一声:“Mon——soon——!!” 定向法球定住Morpho的一瞬间,刚在后面单杀掉YT上单的季明礼连位移带闪现,快成一道虚影,完美挡在了特莱金身前。 于是接下来YT双C双大招摧枯拉朽,齐齐落在了季明礼身上,本来近乎满血的血条原地蒸发,但他极限反应,用技能锁住最后一丝血,同时竟然还撑出了一个技能,血条彻底见空之前,反手帮特莱金硬控住了对方中单。 Morpho反应也快,绕过战场继续大心脏地输出,一边卡位一边拖时间,又拖出一轮技能不间断输出,直到打出了对方AD最后的闪现,才顶着自己头顶薄到肉眼看不见的几点血转身闪进野区里。 这一波跟深渊妖王完全无关的深渊团战从击杀打到残局,再从残局打到其他队友陆续复活,打了一个世纪之久,打得弹幕都空白得像网络断开了。 等到Morpho以一种常人无法预测的草丛路线顺利逃逸回城时,全场观众才爆发出一阵情绪各异的尖叫声。 解说席上思齐神魂归位,咽了咽口水: “很精彩的一波世纪团战哈,但必须承认,KG没打赢……” “怎么说呢,KG双C给我一种互相信任又不够信任的感觉,明明可以牺牲更少……” “米娅,我们来理性分析一下刚才Monsoon全状态换丝血的特莱金,这笔买卖划不划算?” 米娅:“抱歉,我现在理性不了——呜呜呜泪目了我们KG双C!战至最后一秒!战至身后空无一人!” 一墙之隔的后台,琪文的嚎叫声与米娅同步响起:“KG!我梦里的KG!我梦里的双C!” 连昼也看得呼吸不畅:“可惜最后还是亏了,季明礼和Morpho应该是没沟通好。” “那能怎么办嘛,本来就那么大劣势,至少拖住YT打深渊妖王的节奏了!” 琪文现在满心满眼只有怜惜,“我宣布,就算这把KG输了!我也无条件溺爱!” 在这句有迹可循的“乌鸦嘴”预言之下,下一波妖王坑团战,KG因为巨大的经济劣势和突然分歧的双C站位,被对方打野Killer抓住机会强开破阵,打出一波团灭。 红色方基地爆炸的时候,后台陷入一片寂静,沉默地听着隔壁韩国赛区工作人员激动欢呼。 连昼强行活跃气氛:“才第一把嘛,怕什么!” 琪文长长呼出一口气,脱力般砸进沙发里:“怕啊,你还记得吗,当年就是从第一把开始输起的。” 连昼当然记得,输赢输赢输,五局打满,红色方全败,每一个画面都历历在目。 她拍拍琪文的膝盖:“没关系,今年不是当年,看看下把。” 第二把双方红蓝互换,BP利益博弈,KG声东击西设了个圈套,让YT以为他们想打中路体系,结果虚晃一招,竟然在最后两个位置拿到了最招牌的流星剑刃和雨女。 连昼大胆推断:“这钓鱼手法,一看就是季明礼设计的。” 琪文看到流星雨组合的一瞬间两眼放光,人也活了过来:“你看YT教练脸色哈哈哈哈哈,肯定被Monsoon斯文无害的样子骗了!光顾着研究蝶神,忘了研究Monsoon吧!” 对于顶尖战队的顶尖比赛而言,双方实力相差不会太远,就靠每一个细节决定成败。 在BP明显悬殊的前提之下,KG局内只要正常打不给机会,雪球是一定能顺利滚起来的。 只不过YT的韧性实在太强,第二把KG的雪球滚了又滚,滚到四十几分钟,比赛才总算在红色方基地打到终结。 琪文又高兴又焦虑,掰着手指盘算:“输,赢,下一把该输了。” 连昼还是那句话:“别乱说,今年又不是当年。” 然而等到第三把结束,她有些开不了口了。 琪文捂脸,不愿意面对现实:“输,赢,输,行吧,就算跟当年一模一样也行,KG我求你们,赢下下一把。” 今晚的每一把比赛都打到四十几分钟,打得无比焦灼。 赛间休息结束再上场时,两支战队的选手全都步履疲惫,表情严肃,面目憔悴。 解说席上思齐啧啧感叹:“打BO5其实是体力活啊,家人们打起精神!我们KG年轻人比对面多,体力绝对占优势!” 弹幕:【你是说23岁的AD辅助和24岁的打野吗……算了,对面中辅25】 虽然思齐的体力论多少有些无稽之谈,但很幸运的是,这番无稽之谈应验了。 第四把势均力敌地打到中后期,恶龙坑正在肃穆对垒,对方辅助突发恶疾,大概是把控制按成了闪现,猝不及防地冲到了KG面前。 送上来的人头哪有不拿的道理,Morpho反应极快,直接两三枪点下去,Mist跟着反手开团,上中野三人配合包抄,打出了一波天上掉馅饼的团灭。 接下来的后半局,YT气氛凝重,KG嬉皮笑脸,选手特写画面框“嘻嘻”和“不嘻嘻”对比鲜明,最后红色方防线告破时,季明礼气定神闲地弹出了一个[Wink]的表情。 前方导播来报: “从选手第一视角来看,季明礼退出游戏之前还在公屏抠字!疑似精神攻击YT!” 局内公屏截图火速传遍全网,图里季明礼扣出了两个简易单词,附带一个装味十足的问号。 ——“as before?” 连昼给琪文解释:“就是刚才赛前,YT选手说KG一如从前,哼!季明礼怼得好!” 琪文现在是油盐不进,一个劲掰手指:“完了完了,输,赢,输,赢,真一如从前了!等下还要采访,天啊,我怕我哭着去!” 连昼现在又有了底气:“不可能,今年不是当年!别管了,来看决胜局!” 赛间调整二十分钟后,战歌《Who Dares Wins》响彻场馆,追光灯乍起亮得刺眼,观众席呼声如浪,解说席慷慨激昂: “欢迎来到宿敌之战,YT vs KG 第五局,决胜局!” “今晚是历史重演,还是改写结局!让我们——拭目以待!” 第五局KG回到红色方,导演助理的哀嚎声传遍整个后台。 “救命!今晚红色方全输啊!谁能救救我们家KG!” 连昼高深莫测地搭话:“能完成救赎的,只有他们自己。” 决胜局的救赎似乎真的提上了日程,从BP到开局设计,KG都拿出了一些完全出人意料的战术设计,即使身在红色方也没出现明显的短板。 弹幕:【他们太想赢了……】 在电竞比赛里,想赢的心永远不会被辜负。 对局到二十几分钟时优劣逐渐明朗,YT刷野路线凶悍,压得KG打野寸步难行; 但KG中下两路强势得可怕,即使打野没空来帮也稳稳拿到线优,惊险抢占下半区的地图资源。 形势看起来稳中向好,但弹幕一点都不敢声张。 【小声点……别开香槟……】 【这才哪到哪,思齐能闭嘴吗,别奶了】 【可以说吗,感觉优势也没那么大,经济没拉开,翻盘就是一波团的事】 …… 琪文不知道在哪抢来一个氧气罐,像模像样地捂在嘴边:“我受不了了,心跳快停了,下波团战还有三分钟!” 三分钟后,深渊妖王刷新,双方人手瞬间齐聚于这个遍地尸骨的战场。 “就是这个地方!”琪文一声鬼叫。 连昼脑中一些努力想遗忘的记忆被这一声给叫醒了。 两年前,就是在这个妖王坑里,KG辅助Mist先手开团,与YT酣战到残局,打到最后死的死残的残,YT只剩中野二人,KG也只剩下双C。 当时四个人全是残血,唯一状态稍好的是Morpho。 他和中单背靠背,绕到野区的巨石之后,本来完全可以借助地形优势双杀对方中野。 但不知道为什么,KG中单的最后一个控制技能砸空,同时走位失误,连带着把Morpho也暴露在视野之外。 就在那个难以理解的瞬间,YT打野闪现追击,配合中单一起开大打赢了团战,拿下决胜局,最终捧起了那座顶峰的奖杯。 两年后的今天,双方所在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就连Mist先手开团的技能也跟当年如出一辙。 琪文控制不住地捂住眼睛,连昼连捂都捂不动,直愣愣地盯着大屏。 就像历史重演,这波团战打到最后拖入残局,YT只剩中野,KG只剩双C。 残血到挨一下平A就会蒸发的Morpho一边卡距离打输出,一边走位后退,退到跟当年几乎一样的地方,绕过草丛,借助地形遮挡拖时间拖技能。 然而,YT中野似乎早有预料,从两边包抄了过来。 解说席上也举起了氧气瓶:“完了,对面中野打配合!我们双C脱节了……” “看来当年跟队友配合失误还是留下阴影了,Morpho这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应对啊……” “就是现在!——Monsoon!Monsoon过来了!” 谁都没有预料到,YT打野位移追击Morpho的瞬间,季明礼的巫象直接用大招从千里之外砸过来,牢牢砸在Morpho面前—— 但,很可惜的是。 Morpho似乎完全没想到季明礼能及时进场,为了躲Killer技能,他向右按下了闪现。 这样一来,YT打野控到了季明礼,而Morpho浪费掉闪现,暴露在YT中单视野里。 思齐聒噪的解说停顿了好几秒,等这最后几秒钟的残局结束,他的声音才慢慢地续上: “世上最凄美的错过,就是我没想到你会来帮我。” 米娅开口时,语气带着明显的颤抖:“很可惜,这波团战我们输了……” 关键团战团灭之后,KG辛苦滚起来的雪球一朝消散,而对面打野吃下双C赏金,迅速发育起来,打得越来越凶,堪称全地图游龙。 对局三十五分钟时,KG三路告破,清不完的敌方兵线涌入高地,KG五个人倒了又起,起了又倒,拖到再无可拖,只能沉默地看着画面静止结算。 连昼揉了揉泛酸的眼睛:“结束了,果然还是YT进决赛。” 琪文捂着脸,一动也不动,呼吸又短又重,半天都没开口。 连昼提醒她:“琪文姐,你要去采访呢。” “我去不了。”琪文的声音干涩,“你帮我去可以吗,让我也旷工一次。” 连昼看着大屏上的结算画面,干咳两声清了下嗓子,站起身:“好,我去。” 比赛打满五场才结束,时间已过凌晨,后台人来人往乱成一团。 两队选手各自下台,在过道里擦肩而过时,Killer忽然停步,回身望过来。 “Obviously,As before。” KG几个人没有回头,脚步却纷纷停下,一片沉默之后,季明礼淡然开口:“听不懂韩国人说英语,走吧。” “等等。” 反而是一向温和不争的Morpho独自回头,平静地笑了笑。 “No。Not as before any more。” Killer眼神闪烁,也扬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由于是万众瞩目的半决赛,所以无论胜者还是败者都是要采访的。 连昼先赶往YT那边,还好今天过来的不是Killer,是官方得像机器人的辅助,采访过程中规中矩,十五分钟就快刀斩乱麻地结束了。 接下来败者队的采访才是真的艰巨。 连昼硬着头皮推开门,看见里面哪个紫葡萄脑袋时,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退缩。 Morpho的表情倒是一如往常,甚至还带着笑:“你们不要这种表情,我们只是输了一次比赛。” 那可不只是“输了一次”,是心疾未愈的时候“又输了一次”。 连昼有些担心,问:“刚才是素智来采访了吗?” 旁边场控助理插嘴:“对,她可真是温柔刀啊,跟蝶神说‘很遗憾这趟旅程依然没能治愈一位优秀的AD选手’。” 连昼看了一眼Morpho:“然后呢?” “蝶神说,不,完全治愈了。”小助理咬牙,“说得好!气死她。” 连昼被逗笑了一下,到Morpho对面的采访位上落座,尽量平常地问了一些常规问题,最后还是想把时间留给他,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Morpho看着镜头,思考了片刻。 “没什么,想约队友下次再来。” “还有,明天IR比赛加油吧,放心进决赛,YT不难打。” 连昼:“……” 他怎么做到的,总是顶着这样一脸神爱世人的圣光,说一些石破天惊的话。 她赶紧把话圆过去,不是很安全地完成了采访,目送潇潇洒洒的紫毛脑袋离开采访间,飞鸟归巢似的扑入了那几个淡紫色的人影里。 半决赛第一日,虽然赛果令人黯然,但好歹工作顺利完成了。 工作人员全都沉默着收工回酒店,一路上安静如冰,连带着连昼也陷入了一种郁郁寡欢的消沉。 凌晨两点多,熟悉的语音电话如期而至,连昼接起来,闷闷地哼了一声,就不再开口。 听筒那边收拾设备的声音喧哗,又清又沉的声音把那些杂音隔绝在外:“怎么了。” 连昼揉了揉自己嘴角,尽量不让消沉太明显:“没事,可能有点累了。” 司偕的呼吸一顿,低低地说:“不开心告诉我,没关系。” 连昼想了想,还是选择承认:“嗯,KG输了,有点难过。” “……”那边的背景杂音慢慢消停,许久之后,才听见司偕的声音,“我也是。” 连昼意外于他罕见的坦率:“啊?真的?” “嗯,一直以为决赛对手会是Morpho,”司偕不自觉地停顿一瞬,“……和季明礼。” 连昼笑了一下,又有些怅然:“可惜了……不过没关系啊!采访的时候Morpho说了,他们下次还来!” 听筒那边安静了两秒,再开口时已然十分危险:“嗯,但我记得,今晚好像没排你采访。” “……” 连昼马上启动哄少爷专用十级语速系统,“确实不是,本来是琪文,但她是KG十年老粉嘛,输了之后有点难过才让我去代班的,可不是我自己想见Morpho哦!” 对面安安静静听完,似有若无地掠过一点点类似于轻笑的气息。 “知道了,没生气。” “只是喜欢你心虚。” 连昼哼哼唧唧,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就听着对面洗漱洗澡整理设备的声音,到凌晨三点左右,听筒那边的声响才陷入了松软被窝。 “司偕,快快睡觉,明天半决赛加油哦!” “嗯?”司偕的呼吸声贴在听筒边上,“你还没睡。” 连昼半哄半骗:“对呀,听着你的呼吸声才能做好梦,你睡我才睡。” “我也是。”司偕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像是快睡着了,“昨晚就是好梦。” “什么梦?” “梦见你帮我……” “跪在我腿上,声音很好听。” 连昼:“……满脑子废料!睡觉吧你!” 对面轻声笑起来,很快,背景音归于安静,只剩呼吸声隔着听筒传来温热的气息,在这寂静的冷秋里漫入悠长深夜。 一夜无梦安睡到次日中午,连昼重整旗鼓,脚底生风冲进了比赛场馆。 昨天一片惨淡的工作人员今天也都重新打起精神,刚转正的小场控站在最前面激情宣讲: “家人们,严禁一蹶不振!今天的比赛还有谁——被我们寄予厚望的——” 话没说完,被下面的导演助理呸呸呸:“这个句式可不兴说啊,晦气!” 小场控立马换了个说法:“我们赛区最强的青春风暴!I——R——!嫂子来啦?” 众人齐齐转头,连昼站在人群后面,不尴不尬地笑:“别,别乱叫……” “嫂子你赛前给Serein画画饼,赢了就奖励点亲亲抱抱什么的,发挥点作用哈!” 想得简单,亲亲抱抱就够的话他就不会做梦了。 连昼被闹得脸红,敷衍两句立即奔回休息室去准备彩排。 今天下午是欧美战队DFY vs IR。 说实话,要是中国赛区一号种子IR在这个赛段翻车,那简直可以不用回国了。 “实力悬殊”,这是国内外所有观众公认的事实。 但尽管如此,刚败过一场的CGL赛区论坛还是格外谨慎。 【我们赛区完蛋啦:家人们听我号令,今天任何人都不许奶IR!】 【YT你想逼死我吗:收到!先质疑,再质疑,还是质疑!绝不相信!】 整个赛区从上到下,从解说到观众,全都严格贯彻这一原则,千方百计挑IR的刺,疯狂反奶。 上台之前,Ash一脸茫然的苦相:“为什么啊!今天遇到的每个人都说我们纪律性差!当着我们的面说我们会翻车!气死了,我今天必须赢!” Dzz支离破碎地附和:“酒肆!骂窝门,为神魔啊!必许,赢!” PDF更是破防:“凭什么!季明礼输了我又不会输!等着吧!季明礼打不进的决赛,我来打!” 连昼不好多说,只能稍加安抚:“别季明礼了,破防哥,少想季明礼,多想DYF。” “谁想他了!” 一堆公主粉骂骂咧咧但无能狂怒地上台,司偕落在最后,看了看连昼,忽然伸手用力一捞。 连昼被拽进熟悉的怀抱,也懒得挣扎,直接抱着他的后颈,大大方方抬起脸迎合他的嘴唇。 他的声音压到只有彼此能听清:“昨晚也是好梦。” 想起他所谓的“好梦”,连昼的脸瞬间发烫:“……少做梦,好好比赛。” “赢了有没有奖励?” 连昼犹豫了两秒,凑上去,又亲了亲他的脸:“……奖励你的好梦。” 背后手臂猛地一紧,司偕垂下眼,眼眸幽深黑沉,喉结暧昧地滚动了一下。 “……你说的。” 连昼红着脸送走这座大神,回头就看见一大片工作人员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赶紧用手卡把脸一挡,转身溜之大吉。 大概是被赛前一边倒的“不看好”激发了斗志,IR上来就格外凶残地选出了他们最经典的疯狗体系,恨不得三C加双核,见人杀人见神杀神。 DYF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开局十分钟就被压着打,小规模团战一场接一场,人头一个接一个,导播切都切不过来,干脆摆烂切成双屏,大家按需观看。 单方面的虐杀持续了22分钟,基地爆炸的这一秒,对于DYF来说,无疑是一种解脱。 但这还没有完。 第二把DYF把IR那套头皮发麻的疯狗体系Ban掉,没想到IR反手又拿出一套以鸿蒙之魇为核心的全新疯狗体系,继续进行单方面虐杀。 解说席上的思齐倒吸一口凉气,憋出四个字:“恐怖如斯……” 第二把结束之后,整片大屏都飘着这四个字。 思齐:“难道说,难道说,我们场场打满的IR,今天准备秀一秀3-0吗?” 弹幕:【闭嘴啊思齐,不要奶!这下完蛋了,功亏一篑!】 说完蛋,还真是完蛋了。 第三把开始,志得意满的IR就开始搞科研,上单跟下路玩联动,打野去对面野区犯贱被逮捕,下路再次拿出银日诡加弗朗西斯的猎奇组合,打得效果频出,令人发笑。 连昼看得面目扭曲。 谁敢信啊,这神金队伍里最稳健的居然是PDF! 难得稳健的PDF独木难支,被对方三包一反杀两个也没法挽救败局,最终由DYF拿下了第三把。 琪文又开始捂脸:“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又要被让二追二吧,IR你们是有什么加班达人的指标要完成吗?!” 不得不说,看起来像是真有这个指标。 第二把完全复刻第一把的虐杀局,第四把则完全复刻第三把的科研局,IR不知道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掏出一套见都没见过的半生不熟体系,几个人打得就如第一次网吧开黑,幽默至极。 弹幕:【哈喽?你们五位……是什么关系呀?要不比赛暂停,先互相认识一下?】 思齐疑似失去灵魂:“唉,真被让二追二了……真的又要听战歌了啊……” 米娅直接趴在了解说台上:“累了,到底是谁给IR发布了‘必许打满五局’的任务啊!” 伦敦半夜十二点半,战歌《Who Dares Wins》响彻场馆,宣告着半决赛第二日的比赛同样进入了决胜局。 这下中国赛区观众是真不敢相信IR了,论坛沉默不语,只一味地接力敲木鱼。 【我们赛区完蛋了:根据上一次的经验,KG和IR一般是会一起走的】 【队服越粉揍人越狠:闭嘴啊!我不听!】 连昼起身倒了杯凉水,咕嘟嘟灌下去。 无虞故意调侃她:“嫂子也紧张啊。” 连昼淡定答:“不紧张,男朋友马上就进决赛了,我激动。” 第78章 正文完 第78章 正文完 “一秒都不能分开。…… 半决赛第二场决胜局, 前线传来消息:拥有选边权的IR主动选择了红色方。 无虞咬牙切齿:“好好好,给自己增加难度是吧,我请问呢, 这趟巅峰赛除了我们IR还有人选过红色方吗?” 琪文:“坏消息:没有。更坏的消息:以后也不会有。只有我们勇者IR。” 身为IR编外人员的连昼不敢说话, 缩进沙发角落里默默灌凉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相信! 别管了, 问就是相信! 快刀斩乱麻的BP环节结束,双方利益交换,DYF拿到了山神和莫德之月的经典下路阵容, 而IR, 拿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银日诡和弗朗西斯。 “救命, 这个见鬼的下路组到底救过谁的命啊?” 连昼:“先看看呢……” 解说台上思齐也只憋出了这四个字:“不管了, 先看看呢……” 这一看看就看到了对局二十几分钟,双方如古井之水, 波澜不惊,你拿一条龙, 我换两层塔, 全程友好往来, 堪称无事发生。 虽然两支队伍实力差距悬殊,但阵容差距反过来悬殊,倒也构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恍惚有些势均力敌的错觉。 就在观众看得昏昏欲睡之时,米娅打起精神, 大喝一句:“深渊妖王刷新了!” 然而, 刷新就刷新了,仍然无事发生。 思齐等得胡言乱语:“IR这是干什么呢?三顾深渊妖王而不动,在给妖王当保安?” 很快大家就发现, 不仅是三顾,隔半分钟后,IR又换着人来四顾了,五顾了,六顾了…… 他们每来一次,DYF的人就得跟着往妖王坑赶一次,发现IR只是经过之后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退回去,然后在下一次IR派人来当妖王保安时再被遛一遍。 思齐逐渐看清了IR的丑恶嘴脸:“流氓战术,我只能说是流氓战术,神谷版《狼来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哪次来真——家人们!家人们!这次来真的了!” 大概对深渊妖王第七八顾的时候,IR终于不再只派一个人去钓鱼,而是上下齐动,佯装回城的小渊直接TP传送,很快就全员聚齐妖王坑。 这次DYF依然紧张盯防着,但由于前几次虚晃一枪有些腻烦了,这次他们只有中野及时发现了IR图谋不轨,等到发信号摇队友赶到战场时,有利地形已经被IR占据,妖王也已经打掉了一半血。 “就看他们这波能不能开到IR了……” “现在IR很有利啊,只要不给机会,DYF是没法抢妖王的……” “开了——!!” DYF的打野悄悄绕后,绕到IR双C站位之间,大招卡着极限距离横刀斩下; 而就在这一秒,IR双C躲都不躲,旁边弗朗西斯甩出一个角度奇崛的巨石阵,配合银日诡的减伤机制卡掉大半伤害; 与此同时,上野联手反开对方双C,一顿兵荒马乱之后,最终还是双C状态更好的IR迅速打下了深渊妖王。 “呃,Dzz,巨石阵是这样浪费的吗……” “算了,弗朗西斯全局只要发挥这一个作用,就够了……” “原来这就是IR迷恋银日诡和弗朗西斯的原因吗,怪有用的,又怪摸不着头脑的……” 一波团战赢得云里雾里,不过怎么赢的不重要,总之打赢就好,优势雪球就能顺利地滚起来。 在双方操作、运营、战术等各方面实力确实差距较大的情况下,IR的雪球滚起来之后就很难再送出去了。 就如米娅总结的一样,“IR这支队伍虽然场场打满,但每一把的输赢都很干脆”,接下来的后期运营中,IR三路发力,野辅游击,风卷残云一般终结了比赛。 “这决胜局,真没意思。”琪文打了个哈欠,“前面鏖战四局,最后上了一碟黄金豆。” “那好歹是进决赛了啊!意思意思高兴一下!” 无虞起身,看了一眼连昼,“我去采访嫂子的男朋友了,有没有什么话要带?” 连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就告诉他,这次我全程都看比赛了。” 无虞啧啧啧地走了,连昼也找了个借口出门,一边走一边埋头发条消息。 【连昼:后台到底左拐,备用道具间,等你】 她走得已经挺快了,没想到只在昏暗狭窄的门后等了几分钟,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带着风声的脚步。 “司偕,我在——唔!” 没说完的尾音被吞咽进瞬间的潮湿里,连昼后背被司偕单手按住,另一只手强势地捏住她的脸侧,高高抬起,让她无可闪躲地承受唇齿间的潮汐。 道具间摇摇晃晃的门滞后地阖上,把所有光亮和声音隔绝在暗昧空间之外。 视野被黑暗覆盖时,肌肤相贴的感觉就会放大无数倍。 来不及吞咽的湿润,鼻尖相蹭的凉意,微微发烫的体温,腰后背后不断加重的摩挲,防线脆弱岌岌可危的单薄衣料,全都混杂在一起,砸进空白到失魂的感官里。 连昼被捏得又疼又痒,双手抵住身前牢固的肩膀,好不容易才推开了一点:“你不是要去接受采——嘶!又咬人!” 司偕低头在她嘴唇上时轻时重地吮着咬着,忙中抽空敷衍她的问题:“看到消息,就来了。” 连昼有些不放心,捏着他的耳朵扯开:“你又乱来!那谁去采访啊,不要妨碍主持人工作好不好!” “会有人去的。” 司偕被推开,不满地在她腰间捏了一下,如愿听到软软的一声轻呼,他一边满意地听着,一边说一些变本加厉的歪理。 “你这样勾引我,还怪我乱来。” “谁勾……” 想起自己发的那条邀约消息,连昼有些没底气,“我是,我是约你来做专访的。” 脸侧的手指松开,虚虚地往下移,握住她的脖颈,轻轻掐着往上抬,唇舌碰上来,又缓又重地厮磨。 “给我做专访可以,一个问题记一次。” “什么记一次?” 话刚问出去,连昼反应过来,耳朵爆红,“你,你满脑子都是什么啊!” “做一次,满脑子都是废料。”司偕耐心回答着,侧过头咬她的耳朵,“这是两个问题,记两次。” “……”连昼奋起抗辩,“我没同意这个条款,不算,不算!” “算,算的。”司偕试图给她洗脑似的,在她耳边念来念去,“算的,比赛之前你自己说,赢了奖励我。” 连昼欲辩无词,努力强辩:“我刚才,我刚才说的是奖励你的梦!又不是奖励这个!” “不是这个,你确定吗。”司偕额头抵过来,黑眼珠沉沉的,盯得人手脚发软,“我的梦,可能会更过分。” “……”他声音低哑得不像话,连昼听得浑身发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现在不冷静,别说了,正经一点!” 司偕闭上了嘴,也没有在她手下挣扎,就乖乖地亲着她的手心,好像真的冷静下来了一样。 要不是他垂下的手越来越不安分,连昼就要对他这副看似听话的神情掉以轻心了。 单薄的上衣边缘,一只手掌稳稳扶住她发软的身体,另一只手缓缓地巡航,循着惦记已久的航线,游移到一片陌生柔软的领域,指尖轻按柔裹,最后停留于某一个站点,一掠而过,又回过头来,浅浅刮蹭。 说不清道不明的触电感迅速席卷全身,连昼软哼一声,捂他嘴的手松开了,膝盖也无力地软下去,差点就要站不住。 背后那只手及时接住她,扣进怀里,低头啄吻她像醉酒一样发红的脸颊,盯着她朦胧含光的眼睛,低声问:“很舒服?” 连昼根本说不出话,松松软软靠在他身前,无力地仰着脸,又被他掐着颈,接了一个风月无边的深吻。 时间在潮湿的水声里流过去,理智也随之沉沦不支,连昼咬着嘴唇,一声又一声抑制不住的声息从唇缝里溢出,整个空间里都陷入了极其滚烫的暧昧。 直到感觉裙角掀动,一道陌生的触感贴进去,烫得她浑身一颤,软烂成泥的意识才临崖勒马,堪堪回笼。 “等,等等!司偕……不行。” 司偕喘息着稍稍后退,脸上欲念不掩,瞳孔轻微放大,眼底是一片浓重的黑。 听着自己软绵绵的声音,连昼羞窘又害怕:“不行……你该回去了。” 好在司偕现在还勉强听得懂人话,身体顺从地退后几寸,作案工具手和腿都自觉抽出来,退回安全线以外,只剩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 连昼摸着他的头发,小心安抚:“乖,现在真的不可以,还有决赛要打呢。” 司偕抓着她,脸埋下去,轻车熟路埋进她的颈窝,用力蹭了蹭。 “嗯,我知道。” “知道还这样……”连昼拍拍他俯低的肩膀,“小色丨狼,想害我做坏人,我可不想被观众骂祸水。” 司偕在她颈侧咬了一下:“让我尝一点甜头,对比赛好。” 连昼哼哼唧唧:“那你好好比的话,什么甜头都可以有。” 腰后的手瞬间收紧,耳侧的呼吸又开始发烫,连昼见势不好,赶紧一个低头躲过亲吻,顺手拉开旁边的门:“赶紧走吧你,这周都不许做梦了,好好准备决赛!” 命令归命令,但做梦这种事,谁能管得住一个二十岁的新鲜男人呢。 接下来的每一晚,连昼捧着手机等司偕训练到凌晨,接电话说上寥寥几句话,哄他乖乖睡觉。 但哪怕就这寥寥几句话的时间,也要被抓着听他讲前一晚的“好梦”,光听还不够,还要被缠着答应他: “等比赛结束好吗……夺冠的话,都可以……怎么玩都可以……” 恍惚有一种错觉。 自己就是那根吊在前面的胡萝卜,摇摇晃晃地,就等着司偕张口叼住拆吞入腹了。 熬过这手脚发软的一周,下一个周末到来时,激动人心的全球巅峰赛总决赛终于拉开帷幕。 这一天的场馆里观者如堵,到处都是熟悉面孔。 “我的天,秦愫白都混上巅峰赛表演嘉宾了!” “啊啊啊!KG也来现场观赛了!我的蝶神啊啊啊啊啊啊!” “昼姐!我们是上次的粉丝,你给我们分咖啡,还记得吗?!” 连昼在台前台后蹿来蹿去,忙得脚不沾地低空飞行,好不容易穿过一大片拥挤的观赛通道,把陈霁接了进来。 陈霁虽然很久不看比赛了,但骨子里的电竞热血还能死灰复燃,进场以后激动得嘴都合不拢:“今天YT vs IR啊!不敢想会有多精彩!刚才看到蝶神也在,你可以帮我要到蝶神的签名吗,毕竟我也爱过!” “好好好,等我忙完哈。”连昼把她安顿好,马上头也不回地冲回后台去进行妆造。 在正式开赛之前,还有几位艺人嘉宾登台表演热场,这次受邀的是国内艺人秦愫白,上台来唱了赛事主题曲《Who Dares Wins》,然后就穿着一身精雕细琢的电竞少女装坐到嘉宾观赛席去了。 而在这特殊的一天,连昼的造型也要精雕细琢。 化妆师问了好几遍:“你确定选银日诡吗?你看琪文和无虞她们,都是美美的雨女和花谷精灵之类的。” 连昼猛猛点头:“我就cos银日诡,我就喜欢银日诡。” 跟其他温柔挂女角色相比,银日诡是一款非常典型的帅气御姐,两弯银月钩盘发,轻铠甲骑士装,一双修长大腿,蹬着高筒银白骑士靴,唯一甜美点的地方只有腰后那一个超大银白色蝴蝶结。 化妆师施工完毕,盯着连昼的胸和腿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差点没兜住口水:“小昼昼脸长得这么淡,身材很浓哈。” ……什么奇形怪状的形容词。 连昼脸红了一下,赶紧用披风裹住自己,急匆匆奔到后台通道的拐角,想要拦在选手上台之前给IR加加油。 但没想到,IR已经率先登场,拐角里只有一排银白色的韩国选手。 Killer盯着她一身银白的装束,标志性歪嘴笑了一下:“来给我们应援?谢谢。” 连昼彻底不装了,跟他一起歪嘴笑:“是的,庆祝你们今晚获得亚军,也是不错的成绩。” Killer饶有兴味地抱起手臂,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没来得及开口,台上传来了主持人给YT报幕的声音。 连昼最后冲他握起拳头,温柔一笑:“加油,别输得太难看哦!” 舞台中心大屏上开始三分钟倒计时,各大赛区解说的不同语种纷纷在赛馆四面八方响起来。 “今晚的焦点战我们可以说是期待已久哈!上次赛区争锋战未完的结局,今晚我们续上!” “作为赛区最后的希望,我们IR战队最大的特点就是年轻,是本届全球巅峰赛中平均年龄最小的队伍,你敢信,队里老大哥Dzz也才21岁……” “从以往的比赛来看,年轻经验不足是他们的劣势,同时也是他们的优势。” “年轻人敢试错,他们永远在尝试拿出一些新的东西,比如前两场频繁出现的银日诡和弗朗西斯——你别管效果如何,反正他们想拿,我们也拦不住。” “那么今晚,IR战队会不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惊喜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灯光四起,随着舞台边沿的焰火特效升腾,全场观众自发地一起倒计时,大屏上数字归零之时,排山倒海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场馆。 比赛画面开启,直播进入第一局BP环节。 IR上来连Ban三个强势打野英雄,巧的是,常打野核体系的YT也自Ban了两个打野和一个AD银日诡。 这样一来,场上能用的打野所剩无几。 YT位于蓝色方,先手抢下最后一个版本打野巨齿之犽,IR不多犹豫,也抢下了流星剑刃和雨女的常胜组合。 接下来的选择就很艰难了,双方慎之又慎,几番博弈之后,YT拿到了不错的野核体系,三条路均无短板,而IR抢到了不错的下路,打野位却只拿到一个熟练度不高的冷门英雄。 思齐摸了摸修残的一字眉:“BP劣势是难免的,我们红色方嘛——不要紧啊,我们来看局内表现!” 由于是第一把,双方都还有点手生,刚开局时比较内敛,相安无事地渡过对线期,几次小规模团战不痛不痒,资源干脆互换。 只不过从野区经济来看,YT的雪球已经顺利滚了起来。 思齐龇牙咧嘴:“再等等,再等等,Serein的下路很优啊,还有转机!” 强行预测的转机并没有到来,对局拖到中期,Serein的流星剑刃装备成型,在雨女先手开团之下跟对方下路组打了一套,线杀敌方辅助; 但与此同时,上半区Ash为了扳回野区劣势,尝试了一条并不熟悉的刷野路线,刷到对面野区被Killer逮捕,客死他乡。 这一来一去,算到底,还是IR亏了。 思齐:“难受哇,我好难受哇,Ash你难受吗,我跟你一样难受哇!” 全赛区的观众都在弹幕上刷着“我也难受哇”,一直刷到比赛大后期,Killer带着队友绕后,抢到最关键的深渊妖王,反手开团一控就是IR四个。 唯一反应及时的流星剑刃独力难支,拖不到队友复活,在泉水前清兵线到最后一秒,甚至反杀了对面跳脸输出的AD,但也只能看着画面静止,对局终结。 观众席一片哗然,思齐强撑一口气:“不慌啊,大家不慌,这才第一把!第二把选手们手热了,一定会有更精彩的表现!” 借他毒奶,第二把好不容易回到蓝色方,但是上来就掉入对方BP陷阱,看似再次拿到了对线强势的流星剑刃和雨女,但反观对面,他们又拿出了一套完全克制流星雨的野核体系。 这场比赛实在难以解说,思齐全程缺氧,悲喜交加仰卧起坐。 “啊这,打野一来,流星剑刃怎么活啊?” “Serein竟然躲过去了!他的走位真的没问题啊!以前都是我眼拙!” “上野啊上野,我最骄傲的上野,你们这波也是尽力了……” “破防哥这把也很顶,选手们都很尽力啊!” ——“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了,让我们稍作等待,马上进入第三把,YT的赛点局!” 后台的一片哀嚎里,连昼拿着手卡起身,准备前往观众席。 无虞问:“昼昼,要不要我帮你去?不要强撑啊。” 连昼摇头:“没关系,我真的没关系。” 这才第二把,IR又没输。 就算退一万步说,让二追三的概率无比渺茫,IR今晚真的输在这个舞台上。 她也觉得没关系。 竞技赛事本来就有输有赢,谁输得少了?大不了明年再来。 她一边努力安慰自己,一边混乱地想着“不对YT确实输得少了”,一边步履匆匆地赶到了观众席。 观众席左边划出一大块席位给特殊嘉宾,就包括表演嘉宾秦愫白和今晚来观赛的KG众人。 秦愫白抬头望过来一眼,突然开口:“连昼小姐姐,不然你采访一下我呢?” 听她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字,连昼有些意外,但也没多说,点点头,示意跟拍摄像做好准备。 艺人的镜头感不用多说,秦愫白面对摄像,挥了挥自己手上的芒星小旗子:“作为中国赛区的一名观众,我只想说,比赛还没结束!希望大家相信IR!等下他们上场,大家一起为他们加油好吗!” 连昼不禁感叹,秦愫白这电竞少女人设立得真真假假的,她都要信了。 秦愫白用完镜头,转头看了看连昼身上的银日诡装扮:“不错。” 连昼:“什么?” “我说你这身不错。”秦愫白的视线移开,坐回席位上,“Serein喜欢银日诡。” 连昼:“……” 这是真粉丝吧。 要是单纯立人设,怎么可能逼真到这个地步,连司偕喜欢银日诡都研究出来了。 连昼有些凌乱,但现在不是为这些谜团凌乱的时候。 她沿着阶梯继续向上出发,又与一堆熟悉面孔不期而遇。 “哟,我说这么漂亮的银日诡是谁呢,原来是小昼昼。” Msit主动拦截,“别走了,采访我们啊。” 连昼:“……” 一个个的,要不你们全都自助采访呗。 跟拍摄像懂事地在他们面前架好镜头,连昼也不知道他们想说什么,干脆就邀请他们每人发表一下对今晚比赛的看法。 Mist:“我的看法就是IR太礼貌了,以前对我们也没这么客气啊。” Morpho笑了笑,即使全球巅峰赛上从来没有过让二追三的先例,他还是顶着一脸神爱世人的圣光发表了两句炸裂感言:“IR加油,YT不难打,会赢的。” “我没什么想说的。”季明礼不自在地躲了躲特写镜头,“就想问,你们非要打满这五把吗?搞快点,赢下来,我想回去早睡。” ……就装吧你,你什么时候早睡过。 连昼懒得拆穿他,谢过KG的选手们接受采访,一抬眼发现时间已经撑够了,身后舞台上两支战队选手正在陆续登场。 连昼立即回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观众席前,也不管台上看不看得见,直接就是一个旁若无人的爱心举起来。 观众席上错错落落地响起起哄声,导播很懂事地切了一个镜头过来,台上司偕听见声音,视线立即无比精准地定位而至。 连昼蹦蹦跳跳,大喊:“这把赢!” 司偕顶着直播特写镜头,唇角浮出一点笑意,旁若无人地回应:“这把赢。” 这下不仅是观众席,各大赛区的解说席也纷纷起哄。 “别管了啊,Serein说这把赢,这把我们就继续相信!” “啊,别啊,怎么又选银日诡啊!就算昼昼老师cos银日诡,少爷你也不能这么恋爱脑啊!” “等等——我去!”思齐非常不注意形象地冒出一句国骂,“骗到了!家人们,骗到YT了!不是弗朗西斯,是银日诡和鸿蒙之魇的核爆级下路组啊!” “想起来了,上次在赛区争锋战拿过一次!我们给忘了还有这手!前几天的弗朗西斯好演技啊Dzz!” BP结束,YT那边的脸色开始有些不好看了。 很多时候比赛心态就是这样,当第一把第二把太过顺风顺水,进入到一种舒适区的错觉之中,后续只要出现任何一点小意外,那就会产生另一种方寸大乱的错觉。 这一把YT仍然拿的是强势野核体系,但这套体系要对付银日诡和鸿蒙之魇就有点难了,因为鸿蒙之魇专克野核。 对局开始之后,巨齿之犽仍然采用霸道凶悍的刷野路线,但拿到鸿蒙之魇的Dzz不会放过他。 解说席上思齐和米娅直接欢声笑语: “我们只能说韩国人更懂韩国人哈,Dzz把巨齿之犽刷野路线摸得一清二楚!” “Killer好想逃,却逃不掉~” “这波团!啊,Serein这是什么银日诡,这是我银日爹啊!” “谁见过银日诡一波团战能打这么多伤害的啊!” 欢声笑语一直持续到红色方基地告破,死气沉沉的中国赛区论坛总算续上一口气。 【我们赛区完蛋啦:太好了是IR,我们赛区还没完!】 【队服越粉揍人越狠:Serein说这把赢,这把就一定赢!】 【雨女跑快快:谁能通知昼姐,让她再去台下蹦跶一下,给少爷叠点Buff】 无虞刷着论坛,及时转达:“嫂子,大家让你去给少爷加油。” 连昼沉着大气地挥挥手:“不去了,他们自己强,跟我没关系,让大家放心,IR下把还赢。” 嫂子的豪言壮语已经放出去,还好第四把IR几个人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虽然全程磕磕绊绊,但最后一波关键团战,他们依靠上野二人的超绝绕后配合打出对方团灭,赢下了BO5的第四把。 思齐无比兴奋:“难道说,难道说,我们还有让二追三的希望!!” “闭嘴啊,你别奶了!”米娅兴奋中带着一丝绝望,“决胜局,又是决胜局!你们IR电子竞技俱乐部是不是有三倍加班工资啊!” 伦敦的夜色越漫越深,然而体育馆这激情一隅就像灯火通明的不夜城,短暂的赛间休息结束,耳熟能详的战歌响起,宣告着激动人心的全球巅峰赛来到最后一场决胜局。 “HGL赛区一号种子YT战队!对战CGL赛区一号种子IR战队!” “万众瞩目的巅峰之战!今晚是霸主蝉联,还是新王登基!” “这一场决胜局之后,可见分晓!” 这把IR回到红色方,BP天然劣势。但他们似乎早有应对,各位置英雄拿地干脆利落,锁得毫不犹豫。 相比而言,一向谨慎的YT就有些瞻前顾后了。 大概是太想拿到一套完美阵容,他们每个位置都充分讨论到时间条见底才确定选择。 这个BP环节时间拖得相当长,终于,只剩IR的最后一个关键选择。 “版本AD都差不多没了啊,Serein怎么办?” “山神吗,山神也可以——欸,确定吗,要拿银日诡吗?这把可没有鸿蒙之魇啊……” “锁下了!Serein选手独自偏爱的银日诡!” 解说席上你一言我一语,观众席上声浪如潮,后台更是哀鸿遍野。 导演助理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上:“我不行了,我不敢看。” 现在连昼也没有心思大放厥词了,跟琪文一人一瓶氧气罐,紧张地盯紧直播大屏。 最后一把决胜局,进入神谷的一瞬间,到处都是一片惊疑声。 “IR这是……换线?” “我去,老铁们还藏着这个战术呢?” 开局本该向下路进发的银日诡和扶桑雪女脚步一拐,直接奔向了上路,而小渊的寒冰烈焰则脚底生风冲向下路。 解说席上安静几秒,猛地爆发出思齐聒噪的嚎叫声: “这一手妙啊,IR的各位小爹们!” “这样一来,银日诡和寒冰烈焰的对线劣势全都变成了优势!” 台前台后呼声四起,全都在感叹这换线应对的神之一手,但很快,对面YT就发现了他们的战术。 Killer立即上线支援,帮上路稳住了对线; 而趁这个机会,Ash抓住他刷野节奏的断档,放弃自己惯常的路线,循着一个意想不到的路线悄悄入侵了对方野区,一点正事不干,这边露一下那边露一下,顺利把Killer原本就受影响的刷野节奏打得更乱。 思齐激动起来:“YT打野乱了,那全世界都乱了!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开局!” 当然,YT也不是吃素的,混乱的开局五分钟后,Killer很快就把刷野路线重新规划好,发育节奏重回正轨。 但对于YT的野核体系和野核打法而言,打野不优就是劣。 IR显然更清楚这一点,接下来的每一次交锋,都竭尽所能对Killer进行围追堵截,野辅更是烦人苍蝇,动不动就去野区骚扰一下Killer。 饶是YT韧性再强,被这样东拉西扯的,也很难稳定地把野核体系构建起来。 他们改变策略,战术重心转移到下路的流星剑刃。 “打下路咱们也不虚哈!” “虽然银日诡是弱了点,但银日诡跟我们Serein的银日爹有什么关系呢!” Serein的银日爹在对线这一块,从来没有输过。 流星剑刃伤害高攻速快,不过没关系,手长的银日爹根本不给他打伤害的机会。 “Serein这距离卡的,我要是流星剑刃我急得去河道投河了!” “你打得到我,我打不到你,虽然你伤害很低,但是快把我磨死了啊,银日爹!” 弹幕和观众席被思齐的动情演绎笑得想死,铺天盖地高呼“银日爹”,“银日爹赢下比赛吧!” 时间线来到最后一波团战,还是熟悉的深渊妖王坑,熟悉的两军对垒。 跟预想的野辅开团不同,IR这边银日爹仗着自己手长,不开团,就卡走位钓着YT众人疯狂刷伤害。 YT一进,银日爹就退,让身边的队友摆好阵型等着开团收割; YT谨慎地退回去,银日爹就又上了,一箭接着一箭,伤害虽低,却能在开团之前把对面的状态磨残。 米娅锐评:“这哪是银日爹啊,这是银日祖宗。” “是银日祖宗的爹——等下,开起来了!” YT大概是实在拖不下去了,野辅二人在并没有占据完美地形的前提下,打出技能连控,完全管不了远处的中野,只能直接锁定下路组,尤其是正在肆意放风筝的银日诡。 而半决赛以来就稳健得出奇的PDF一个巫象大招,划着熟悉的抛物线从千里外砸过来,直勾勾砸到了银日诡身前挡下一半伤害,反手还开了个控制。 思齐:“这,这是跟Monsoon学的吧,学得真快啊……” YT第一波技能没能杀掉银日诡,后面想再来就难多了。 再加上他们的野核体系和下路体系都没能发育起来,在经济劣势的前提之下,这波团战很难打赢。 但,他们毕竟是YT。 见团打不赢,YT立即转身撤退,丝毫不犹豫,打算放掉深渊妖王去换恶龙和中塔。 这样一来,亏也亏不了多少。 “不愧是YT啊,决策很果断——等等!我们IR的决策好像更果断啊!!” 出人意料的是,团战打赢、深渊妖王近在眼前,本该稳稳拿下深渊妖王的IR突然集体调转方向,冒着很有可能人丨妖两空的风险,果断追击YT! “这波决策,这波决策要是对了那就流芳青史,要是错了,那就永远钉在耻辱柱上了!” “赌上职业尊严的一次风投决策啊,IR的年轻人们!” “跑快快,快追啊,Ash没吃饭吗,快追啊!Serein他——闪现追击了!” “PDF也用掉了闪现!小朋友的勇气!” …… 从台前到台后,从观众席到工作区,从弹幕到论坛,全都陷入了一阵难言的窒息。 长达三四分钟的追击战后,只有思齐撕心裂肺的嚎叫: “杀光光!全部杀光光!杀杀杀杀杀杀——赢了!!!” 浪潮般的掌声和尖叫声从台前涌到台后,明明隔了那么远,却还是觉得耳膜都要被震碎掉了。 无虞猛地蹦了起来,双手捏着氧气罐,好像想说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啊啊啊啊地狂叫。 琪文坐在沙发里没有动,只用肩膀撞了撞连昼:“恭喜你们家IR啊,实至名归!” 连昼克制着嗓子里的呜咽,镇定回答:“明年让你们家KG也来打YT玩玩,挺好玩的。” “你好装啊。”琪文笑起来,转头一看连昼,又惊诧又好笑,“我昼,你怎么哭起来没声音的啊!别哭了别哭了,快擦擦,妆都要花了,银日娘。” 连昼接过纸巾,实在憋不住了,一边呜呜呜一边泪眼模糊地看着直播大屏。 夺冠的礼炮绽放,冰银色彩屑漫洒而下,纷纷扬扬,笼罩着奔向舞台中间捧杯的五道粉色身影。无数强烈追光聚焦在他们身上,照得五个人连发丝都光芒夺目。 看着一堆公主粉抱成一团或哭或笑,背景音里的思齐也哽咽起来: “这座奖杯,我们真的等了很久……” “好在,就是今天!它终于属于我们!” “更值得高兴的是,初生牛犊的年轻人们捧起了这座奖杯!” “我们可以期许,未来还有无数次冰银色的雨会为我们降临!” …… 连昼呜呜呜了半天,终于呜完了,认真擦了脸补好妆,抬眼看见一大片人盯着自己,顿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丢人,赶紧起身逃逸:“啊我忘了,我得去观众席找我朋友!” 一路逆着人潮挤到观众席,好不容易在稍微空旷一点的嘉宾观赛席找到陈霁,却看见她身边还立着一大堆淡紫色身影。 看见连昼过来,她兴奋挥手:“快来啊公主殿下,我正在跟蝶神讲当年的事呢!” 连昼有点懵地晃过去:“什么,什么当年的事?” “就是大一去看线下赛那次啊。”陈霁说,“原来你没告诉蝶神,当年我嘴里那个‘朋友’就是你本人啊。” 连昼“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Morpho:“我觉得没必要说的,只要Morpho还记得自己的话就可以啦。” Morpho也看着她,笑意格外明显:“现在看来,应该是很难忘掉了。” Mist摇了一下手上的紫手环,故作咬牙切齿:“看别人拿冠军好嫉妒啊,我也想要呢。” “你明年也有。”季明礼不咸不淡地接话,“我说的。” “你最好是。” 几句交谈间,不知道是不是道具组搞错什么乌龙,他们所在的嘉宾席突然上方绽开一声巨响,紧接着,铺天盖地的花瓣涌了下来。 几人一懵,全都抬头张望。 Mist嘴最快:“哦,粉色的,IR应援色,我不喜欢,换紫色的。” 大家被逗得笑起来,公主粉色的花瓣落了满头满脸满身,正在各自整理着拍散,忽然听见陈霁喊:“昼昼,你回头!” 连昼下意识地回头,视线立即撞入一片更宽阔的粉色。 熟悉的气味涌入鼻尖,熟悉的怀抱飞拥而至,熟悉的温度浸润呼吸。 连昼从公主粉色的视野里抬起脸,茫然发问:“你怎么过来了?还有Fmvp环节呢,你又乱跑。” “现场道具故障,暂停十分钟。”司偕紧紧圈着她,眉眼里明晃晃写着不高兴,“到处找不到,你在这里。” 他抬眼扫过旁边一大群人,冷冰冰但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连昼好笑地捏捏他的下巴:“找我干什么?” “有点事。” 用语焉不详的三个字一带而过,他直接箍起连昼,连拉带抱地离开了人群,躲到台侧一个无人经过的角落。 连昼很有预见地抵住他的嘴唇:“先别亲,你等下要带着口红印上台吗。” “不行吗,女朋友亲的。” 他低头又试了一下,发现实在无法突破防线,只好善罢甘休,埋下脸去亲她的颈窝。 连昼不放心,一边躲一边拿出手机,飞快地刷新工作群消息:“啊,道具组修复了!在找你上台,快去快去!” 司偕歪头,张嘴咬了一下她的手背:“等我,不要走。” 最后这个颁奖流程比想象中要漫长很多,外国主持人从IR的小组赛到总决赛一路说过来,说了二十几分钟,才终于准备宣布Fmvp了。 “让我们揭晓——本届全球巅峰赛最后的Fmvp选手——” “他是——” 主持人的尾音在观众席声浪里拖到最长,才把大家早有预感的谜底解开。 “Fmvp!IR战队AD选手——Serein!” 不管在现场还是在屏幕前,不管是粉丝是对手还是路人,这一刻,全球各大赛区的观众们都送上了真挚的欢呼声。 思齐的声音在此刻更是盖过在场所有背景音,一声“实至名归!”的中文,响彻整个场馆。 连昼就在台侧仰视着大屏,看屏幕上那张刚刚近在眼前的脸出现在舞台最中心,在一个万众瞩目、高高在上的位置,接受着主持人简短的感言采访。 “作为全球总决赛评选出来的的最具价值选手,Serein现在感受如何?” 司偕还是那一张冰山脸,装装的,拽拽的,有一种谁都看得出来是在故作姿态的可爱。 “想快点结束。” 主持人疑惑地“嗯”了一声:“为什么,累了吗?” 司偕轻描淡写:“女朋友在等我。” 台侧的连昼默默捂脸,耳边听到观众席上爆发的善意哄笑声,感觉有点丢人,又有点忍不住的虚荣和雀跃。 主持人愣了一下,非常从善如流,当即就说:“那我们快快结束这个折磨大家的环节吧,让Serein选手去见他最想见的人!” 简短地作完总结,台上大屏转黑,宣告着年度最高规格的全球巅峰赛正式落下了帷幕。 连昼低头扫了一眼手机,一大堆消息来不及回复,满满当当霸占整个手机屏幕,不用看也知道,全是些来起哄吃瓜的阿猹。 她收起手机,抬眼就看见了一分钟前还在中心大屏上领奖的Fmvp选手。 远处司偕从两米高的舞台上直接跃落,一头蓬松黑发跳得凌乱,脖子里的银白色项链也甩了出来,荡着她亲手赠送的那颗芒星,一路飞奔到眼前。 连昼笑他:“Fmvp选手,跑这么急干什么,我又不会逃走。” “怕你逃走。” 司偕俯身下来,碰了碰她的唇角,“现在可以亲了吗?” 连昼捧起他的脸,鼻尖轻轻地蹭着:“不可以,我的妆还不能花,等下有工作。” 司偕的嘴角立即抿下去:“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连昼说:“以后有的是时间啊,不要急。” 司偕不高兴,但听话。 他乖乖地退了回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手又腻腻乎乎缠上来,捏着她的手指,指间交缠,严丝合缝,生怕留下一点空隙似的。 连昼好笑:“怎么这么黏人啊,司偕,一秒都不能分开吗?” 司偕俯下脖子,额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头发柔软地蹭着她的耳鬓。 半晌,才有一句闷闷的回答。 “嗯,一秒都不能分开。”- 正文完- 番外一 第79章 番外一 你的梦里,有没有不…… 全球巅峰赛结束之后, 没多久就进入了收官的十二月。 本以为一年的工作总算可以收尾,没想到从伦敦回来,仅仅在申城IR基地住了两天, 连昼就收到苏西的通知—— 今年的高手Solo赛和年度盛典定在十二月中旬, 遥远的锦城。 相关工作人员必须提前十天过去备战。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连昼正蹲坐在304的沙发边,给尊贵的全球巅峰赛Fmvp选手按摩手腕。 手指柔柔压过白皙劲瘦的腕骨,不知道按到了他哪根不安分的神经,肤表温度陡然上升,人也有些泛红了, 低头就要压过来。 连昼原本脑袋空空地走着神, 被眼前暗影吓一跳,手指不自觉地用了一下力,按下一个稍重的红痕。 司偕却像完全感觉不到, 手腕一翻, 握住她的手用力扯过去。 “悠着点啊!”连昼跌坐进他怀里,赶紧去看他的右手腕,“你不是说打完比赛一直在疼吗, 还这样折腾它。” 司偕从后面探手过来,严丝合缝地圈住她,呼吸紧切地蹭着她耳垂:“不疼,装的。” 倒也是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坦诚。 连昼耳根微痒, 偏头躲开:“撒谎成性的小骗子。” “因为你不理我。”司偕侧过脸,嘴唇若即若离地在她脸侧碰来碰去,“我出了这么多事,你都不关心。” ……怎么好意思说的。 一天发五六条消息卖惨,说杯子碎了你能不能下来看看, 手指被柜门压到了你能不能下来看看,太子闯进门了你能不能下来看看,夜灯不亮了你能不能下来看看…… 连昼:【我不能看,这么大的事还不快拨打申城市民热线】 眼看着各种花样都无法得逞,他最后来一句:“比赛之后手腕一直疼,真的疼,疼得睡不着。” 连昼没有办法,为了这句话区区百分之一的可信度,还是蹑手蹑脚地从楼道下到了三层。 “为什么不肯来看我。”他的语气又开始楚楚可怜,“中午想亲一下,你也不肯。” 连昼:…… 你那是想“亲一下”吗。 一墙之隔的大家正在聚众吃饭,而危墙之外有些人的眼神像要吃人。 见她久久不回答,司偕的眼神自顾自暗下去,手指从脸侧绕过来,钳住她的下颌,转到一个方便他为所欲为的角度。 茶几上手机铃声适时响起,连昼从气息急促的引诱里惊醒,及时把自己拔了出去:“等一下,我接电话,你不要出声。” 司偕一脸未得到满足的欲念,长手长脚缠住她,像某种披着美貌伪装的触手生物一样,不怀好意地把人缠到无法呼吸。 连昼一边拉扯着他到处作乱的手指,一边努力记着苏西的工作部署:“嗯,好,我提前唔……没事,好的,我到时候嗯……苏西姐我会好好看排班表的,有点事,先挂了。” 司偕的动作立刻停息,手指从一片柔软领域里抽出来,眨了眨清亮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连昼咬牙切齿捏他耳朵:“司偕,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司偕的手臂一紧,随即松了劲,缓缓地放开了她,压过来的身躯也退出一点距离,眉眼中的热切迅速淡下去,接着就把脸埋进了她的肩窝,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连昼:“……不是吧,又当真了?” 她赶紧把司偕的脸捧起来,看见他眼尾似有若无的一点淡红,吓得又心疼又好笑:“你是不是真的分不清真话假话啊,我喜欢你,超喜欢你最喜欢你,行了吗。” 司偕的脸被捧着,挤出一点点嫩白的脸颊肉,薄润的嘴唇一碰,碰出一句凉浸浸的定论:“我知道,你不喜欢了。” 连昼:? 从哪知道的,怎么当事人都不知道。 “从伦敦回来,你就躲我。”司偕垂下眼睫,说话的语气很淡,但内容极其尖锐。 连昼:“我没有……” 好吧,确实躲了。 不得不承认,虽然夺冠之后司偕并没有再提起之前许诺好的“奖励好梦”环节,但她杞人忧天地害怕了。 按理说有些事早晚会发生,大家也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好扭捏的—— 但是,她控制不住地害怕啊。 尤其是在已经有过一些边缘体验之后,对司偕某些方面的认知更加加剧了这种惧怕。 怎么想,都觉得经验匮乏的自己经不起那种折腾。 所以在本该朝夕相处的这两天,她本能地闪躲着司偕的视线,生怕自己给一个眼神过去,他那带着火星子的眼眸立刻就燃起大火。 “腻了?”过长时间的寂静之后,司偕没什么笑意地勾了下唇角,脸侧过去,从她的指间撤离,“这么快就后悔了。” 连昼眼神飘忽,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虚飘飘地安抚:“没有,我没后悔。” 司偕别着脸,看也不看她,嘴角消沉地抿下去,声音也绷得很紧:“我一直在想,哪里让你不喜欢了。” 连昼即答:“真的没有……” “想来想去,是不是……那些梦,让你不舒服。” 连昼:“……” 她短暂的沉默作出了回应,司偕顿了顿,脸重新转回来,以一种很难形容的眼神望了她一眼,撑在她身侧的手收回去,默然坐起了身。 “……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连昼跟着起身,小心翼翼地措辞,“不是不舒服——” 话没说完,被轻轻地打断。 “我以后不做梦,你……再试试,可以吗?” 连昼一愣,莫名地有点想笑:“你做梦怎么控制得住啊?” 司偕垂头坐在沙发边,眼睛不看她,只盯着自己静止的指尖。 “想到你不喜欢,就不会做了。” “什么啊,这么可怜。”连昼有些不忍心了,想了想,撑着膝盖爬到他身边,“我没有不喜欢你做梦。” 司偕抬眼看她,目光古井无波,好像在说“不用哄我了”。 “我就是……害怕会很疼。”连昼凑到他耳边,即使寥寥几个字已经把自己说得面红耳赤,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要不然,你试试,我看疼不疼……” 本就轻若无声的耳语传达过去之后,空气陷入了一种更粘稠的寂静。 连昼一边紧张得心跳加速,一边抓起司偕的手按在自己腰上,腿弯下去,低头在他轻微滚动的喉结上碰了碰。 腰上的手瞬间用力,捏得她浑身一软,倒在了他的腿上。 司偕俯身,鼻尖蹭过她的侧脸,嘴唇却没有碰上来,只垂着那双剔透幽深的黑眼珠,低低地问:“那,不让你疼的梦,可不可以?” 连昼茫然地懵了一下。 啊,这,能怎么不疼呢? 不过她也没有那么强的心理素质去追问,只努力地抬起脸,勾下他的后颈,以一个主动的亲吻作为回答。 司偕的睫毛颤抖着闭紧,嘴唇抵过来,热切又克制。 唇齿张开,也只敢温柔地轻咬厮磨。 手掌本能地巡游,但所过之处都是一些浮于表面的轻抚。 哪怕把她从膝盖上捞起来,动作也是轻手轻脚的,好像抱起的是一件瓷器,担心一用力就捏碎了。 他吻得如此投入,却又如此分心。 反而是连昼被这种浅尝辄止的啄吻撩拨得受不了,喘息的空隙里哼哼唧唧飘出一句:“……我不是说这个疼,你不用这样。” 司偕的胸口剧烈起伏,哑着声音回答:“我说的也不是这个。” 连昼不解,仰起脸看他:“那你说的是什么——唔!” 视野猝不及防地天旋地转,带着温度和重量的身躯覆盖而至,两只手腕都被他单手圈住,牢牢地按在头顶。 连昼不安地扭了一下腰,但这个姿势之下,任何动作都只能让她投敌得更彻底。 司偕埋头下去,亲吻从唇角一路蔓延,又吮又咬,带起一些微末的痛痒,伴随着皮肤上轻一下重一下的掐和揉,即使连昼尽力想忍着,也还是没注意哼了一声。 司偕从她肩颈里抬起头,喉结滚动着,问:“疼了?” 连昼哪里敢喊疼,更何况这点疼也确实算不上什么,于是咬着嘴唇添了把火:“也不疼……你,你,就照着梦里的来吧……” 司偕很听话,探身上来,用力地纠缠着她的唇舌,缠到呼吸不畅,才流连不舍地转移阵地,去探索比嘴唇更柔软的领域。 连昼双手被举着按着,奶白色毛衣裙挣扎得凌乱,银色圆扣松松垮垮地从扣眼里斜出来,被几颗尖利的牙齿精准叼扯。 皮肤接触到微凉空气,不自觉颤栗着,很快就被一些同样浸润着凉意的发丝覆盖,那些恶劣的利齿放过衣扣,转而压入风情无边的雪色。 连昼仰起脖颈,喉咙里断断续续地,发出与某些明目张胆的吞咽同样潮湿的声息。 “疼吗?”他沉沉的字音咬得含糊不清。 本就模糊的声音传递到连昼耳边,被洇晕成一片更模糊的风声。 大脑里空空荡荡一片无垠,感官就像被封印了一样不受控制,却又很清晰地绞缠着聚集于一点的神经,把她拖入潮湿闷热的深沼泽里。 她闭上眼睛,轻轻摇头,心甘情愿地沉沦下去。 得到这个纵容的回答,司偕慢慢松开手上的禁锢,拂到她颤抖的睫毛上。 “不要怕我……不会疼的。” 连昼把眼睛闭得更紧了些。 按照她这两天速览无数无人区分享帖的经验来说,一般这种预告之后,就是毫不客气的狂风骤雨了。 修长的手指一路游移,陷入毛衣裙柔软的触感里,挑起又落下,往原本温热的密闭空间里带入一片凉空气。 连昼控制不住地颤了一下,小腿屈起来,碰到他绷紧的腰侧,又触电一样逃离。 司偕探上来,啄吻着她的耳颈,反复保证:“不会疼。” 他的气息滚烫,洒在耳下,烫得连昼耳朵泛红; 但他明明都已经这样烫了,指尖却还是带着明显的凉,如同一块冰缓缓降入升温的水池里,荡出一片颤栗的水波。 完全陌生的触摸让连昼本能地退缩,撑起手肘想要向上撤离,但她整个人都被司偕严严实实地围着堵着,实在没法动弹,只能抵住他的肩膀,没什么力度地推拒:“凉……” “……嗯,很热。” 连昼:“……” 谁在跟你交换感言啊。 她微微睁眼,视线越过司偕宽阔的肩膀,撞上明亮刺眼的顶灯。 “司偕……关灯,好不好?” 司偕只用另一只手遮在了她的眼睛上。 “不好,梦里没有关灯。” 视野陷入一片不够浓厚的黑暗,视觉受限的情形之下,听觉和触觉就变得格外敏锐。 恍恍惚惚地,好像醒着做了一个梦,梦见柔软又粗砺的冰块在一汪温水池里越陷越深,水波荡涌,它也跟着来回摇晃,从水面到池壁四处磕碰,碰出一波波黏稠悦耳的水声之后,试着想要往更深处融化。 连昼难耐地蜷起手指,嘴唇不自觉地张开,大口喘着气,被遮挡的视野看不见司偕的表情,却莫名能感觉到他那双剔透的黑眼珠正紧紧地盯着自己,捕捉着自己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耳边还能听见他又深又重的呼吸。 恨不得比自己还要大声。 连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软软地哼出一句:“司偕,我也想看你……” 司偕呼吸一顿,指尖难以控制地一按,按得连昼蓦然扬起脖子,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痛呼。 “疼了?” 他立刻停下了手指。 连昼实在说不出“不疼”这两个字,只咬着嘴唇,小声答:“没关系。” 眼睛上的手掌缓缓移开,她还是闭着眼,感觉到司偕俯下脸来,嘴唇轻忽地在她眼睫、鼻尖、唇角碰过去。 “对不起……” “不会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呢。 连昼无力反驳,摆烂地用手背盖住自己的脸,哼哼唧唧:“还好……你继续……嗯!” 她没想到。 司偕真的能让她不疼。 刚刚浸热的冰块还没融化就离开了温水池,取而代之的,是自带温度的柔软滑腻。 松软的毛衣裙堆叠起来,连昼惊得挺起身,手指插入他浓黑的发丝里,唇齿间碎不成音:“不要……” 这一声拒绝摇摇颤颤,像软羽毛轻飘飘地拂过空气,除了让司偕的呼吸更加滚烫地洒进去之外,没有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深夜的一分一秒都走得静悄悄,眼睛无知无觉地睁开,视野里全是顶灯晃出来一片白一片黑的光影,所有感觉昏昏沉沉汇聚在司偕的呼吸里,恍惚间还能听见水池里波澜起伏的柔腻声响,一浪一荡,水满而溢,淌下一道道斑驳的水渍。 “不行……司偕,真的不要了……” 从未有过的微妙体验席卷全身,连昼有些受不住,手和腿都努力地挣扎起来,但她的挣扎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加剧了水池荡涌的频率,夜色里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在强烈顶光的闪白之下,缓缓归于平静。 柔软浓黑的发丝重新贴上来,司偕的声音裹着水腻潮湿,低哑地证明:“这个梦不疼。” 连昼意识还停留在混沌之中,像是自虐一样,失神地盯着刺眼的灯。 司偕的手掌缓缓覆盖上来,遮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生气了吗……对不起。” 每到这种楚楚可怜的回合,连昼不想回应也得强撑起精神回应:“没有生气。” 司偕放下撑着的手,整个人像被子一样严丝合缝裹住她,脸埋在她的颈边,一边吸气一边磨蹭。 “会讨厌我吗,这种梦可以做吗?” 连昼实在不想回答这两个问题,无力地抬腿碰他:“你怎么办?” 司偕的手臂圈紧:“我也可以吗?” 连昼:“……你还有没有什么,不疼的梦。” 司偕眼眸幽深。 “有很多。” “你帮我……可以吗?” 连昼被抱起来,不太稳当地跪在了他的腿上。 晕晕乎乎地,还想起在伦敦的某个夜晚,好像听他讲过这个梦。 当时以为就这样跪着,只动动手的话,好像也不算过分。 但……她还是低估了一个全新的年轻男人。 他的腿比想象中咯人,微微张开着,连昼就只能岔开膝盖,摇摇欲坠地分跪在两边。 手被牵引着,沦入一片滚烫的泥沼; 而毛衣裙被两边膝盖顶开,松松垮垮之下是令人瑟缩的凉意。 司偕抬着脸,肤色明艳,眼尾带着红,声音更是干涩:“你过来好不好,过来就不会凉了。” 连昼起初不知道他说的“过来”是什么意思。 当裙子软软地堆叠起来,那片凉意被滚烫的触感驱逐干净时,她才体会到男人在这方面能有多少花样。 交叠的手已经停了下来,他呼吸粗重,一边扶住腿上根本跪不稳的身体,一边缓缓磨过柔软的毛衣边缘。 连昼伏倒在他肩上,难受得快要崩溃:“你……司偕,你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难得这样骂人,司偕被骂得眼眸发红,更用力地跳动了一下。 连昼几乎要哭出来:“你快点……好不好……” “好,我快点。”他信口开河地答应着,嘴里冒出一些男人惯用的哄人言辞,“好乖,不要动,很快……” 这个“快”的参照对象,大概是蜗牛爬山的速度。 到最后,连昼实在熬不住了,埋头狠狠地咬上他的喉结,才在这一片将近的夜色里,给自己咬出所剩无几的休息时间。 司偕把她抱进怀里,颇为好心地帮她整理好裙子,盖住她酸软无力的腿:“还冷吗?” 连昼咬紧后牙:“不冷,快热死了,你放开我。” 司偕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语气有种餍足之后的讨好。 “怎么会热,很冷,我抱着你。” 连昼在他胸口翻了个白眼,翻完想起他看不见,又恨恨地咬了他一口。 司偕恍若不觉,只顾着探手把沙发边上那块围巾扯过来,认真裹住他们相拥的肩膀。 连昼这才注意到:“这不是我的围巾吗?” 司偕说:“嗯,本来想用它骗你下来。” 真不愧是他。 整个人充斥着一种坦坦荡荡的无耻。 连昼问:“那你刚才怎么没用它骗我?” “因为,你好像不喜欢我了。” 司偕的声音断了一下,手臂圈得更紧,“如果是这样,那我不能还给你,要留着。” 连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从他怀里仰起头,亲了亲他的侧脸。 遮光帘外晨光悄悄泛出冷白,携着一点点轻微的风声从窗缝里渗入。 初冬的天气已经彻底转凉,但还好,这个冬天好像并不会特别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