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觉醒,吃货妹妹不好养》 第238章 肉身丢失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鲜血倒灌入腹中,李彪转过身来,喉咙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你……” “兄弟,哥哥要独享富贵,留你不得,你别怪哥哥无情。” “杀得好。” 殷温娇惊骇不已,可为了稳住刘洪,只得强装镇定拍掌叫好:“夫君,这等人不能留。待船靠岸,买上几个仆从,我们夫妻二人直奔江州。” “哈哈……”刘洪弯下腰,握紧染着鲜血的匕首,在李彪身上胡乱抹了几下 。匕首入鞘,小心翼翼的藏进怀中。 “原以为你这种大家闺秀,定是贞洁烈妇,没想到你只是做个样子。昨日你我才相识,今日你我便做了夫妻。” 杀夫仇人近在眼前,殷温娇却不能手刃仇人,还要听他出言侮辱。她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刻投河殉夫。可腹中的孩子牵绊着她,只得咽下仇恨,曲意逢迎。 “方才我以为你要杀我,自然要反抗。后来发现是我误会了,你怎舍得杀我呢?我可是宰相千金。 便是没有陈光蕊,我过的也是富贵日子。何必为了一个穷酸书生搭上性命?我的命金贵的很。” “你能般想,我也就放心了。” 嘴上说着放心,可刘洪过得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怎会这般轻易便放下戒备? 殷温娇若是乖乖听话也就罢了,若敢反水,一刀了结她。大不了他刘洪继续做强盗。 观音菩萨藏在暗处,见状眉头紧蹙,那殷温娇不对劲。李彪本不该死,可那殷温娇竟怂恿刘洪杀了李彪。 方才殷温娇说的那番话,哪里像大家闺秀说出来的?南赡部洲多贪多杀,人族愚昧不辨是非,怪不得天道会降下西游量劫。 观音菩萨抬指掐算一番,低喃道:“怪哉,竟有我算不出的事?多想无益,先去看看那陈光蕊的尸首在不在。” 洪江口水底,巡海夜叉正在四下搜寻陈光蕊的尸首。见观音菩萨到访,急忙报入龙宫。 洪江龙王亲自来迎,将观音菩萨迎入宫中,屏退左右,这才开口。 “观音尊者,小神办事不利,未曾寻到陈光蕊的尸首。” 观音菩萨强装镇定,陈光蕊的尸首到底去了何处?难道被鱼吃了?不可能。 “三日前,陈光蕊可曾救下你性命?” “小仙按您的吩咐,化作金色鲤鱼,被那陈光蕊买了去。他见我能眨眼,知我不是凡物,将我放回江中。” 他可是龙王,变成鱼也好,化作虾也罢,无论如何变化,都不会落到渔人手中。 “他救你性命在前,此乃因;他的尸首落在洪江口被你救下,这是果。奇怪,陈光蕊的尸首怎不见了?” 洪江龙王怎知道?夜半三更他就派巡海夜叉四处搜寻,眼下天光大亮,他连陈光蕊一根头发丝都不曾看到。 “观音尊者,眼下小仙该如何行事?” “接着找便是。”观音菩萨满腹疑惑,却只能强压下去,开口说:“我去将陈光蕊的魂魄带回来。” 未曾寻到肉身,有魂魄也使得。 “待我带回陈光蕊的魂魄,你便说‘救命之恩定当相报‘,留陈光蕊在水晶宫中做个都领。” “是。” 幽冥界,阎罗殿。 见牛头马面空手而归,阎罗王放下生死簿,抬头问道:“陈光蕊的魂魄呢?” 牛头阿傍瓮声瓮气的说:“姑奶奶不肯给。” “姑奶奶怎掺和进来了?”阎罗王眉心隆起,问道:“你可同她说了其中利害?” “说了。”牛头阿傍急声辩解:“可姑奶奶说,她乐意管闲事,让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我就,我就回来了。” 三界之中,哪儿都不如地府凉快。他这样听话,下次见面,姑奶奶应当不会再骂他了吧? “姑奶奶年岁小,还不大懂事呢!”阎罗王耐着性子说:“你们二人一大把岁数了,狗屁也不懂?她不给,你就哄呀!” “姑奶奶聪明着呢!”牛头阿傍颇为不服,耿着牛头说:“姑奶奶说,她把我卖了,我还得给她数钱,我还数不明白。” 马面罗刹点头附和道:“姑奶奶说,我们二人太憨厚,您就是逮着老实人使唤。您若想要陈光蕊的魂魄,亲自去找她要,莫要使唤我们这些老实人。” “嘿,你们这两个蠢货。”阎罗王破口大骂:“我才是阎罗王,你们不听我的,反倒听姑奶奶的,想造反不成?” 牛头阿傍上下扫量阎罗王,嘴角上扬,脸上写满不屑:“阎罗王怎么了?我俩干百年活,都捞不到一粒仙丹。 这次拘陈光蕊的魂魄,刚见到姑奶奶,她就赏了我一粒九转金丹。姑奶奶说,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抠抠搜搜的能成什么事儿?” “嘿,姑奶奶到底是哪边儿的?”阎罗王气了个仰倒,低喃道:“她怎拆起我的台了?” 说话间,阴差进来禀报,观音菩萨来访。 阎罗王低喃道:“要账的来了,牛头马面,你们可曾见陈光蕊的魂魄?” 牛头马面齐声应道:“小的不曾见过。” 阎罗王捋着胡须,嘴角上翘,似乎很是满意。 阎罗王垂眸看向阴差,吩咐道:“请观音尊者进来。” “阎罗王,贫僧这厢有礼了。” “观音尊者客气了,不知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观音菩萨暗骂一声老狐狸,他为何而来,阎罗王岂会不知? “大唐新科状元陈光蕊,携妻去江州赴任,行至洪江口遇到强盗作乱,陈光蕊被强盗所害,丢了性命。 我问过城隍、土地,他们都不曾见过陈光蕊的魂魄,故而我只能来地府。敢问阎罗王,您可曾见过他的魂魄?” “我不曾见过陈光蕊的魂魄。”阎罗王故作不知,扭头看向牛头马面,问道:“牛头马面,你们可曾见过?” 牛头马面齐摇头。 “观音菩萨,昨夜是我们去洪江口拘魂,并未见到陈光蕊的魂魄。您还是到别处问问吧!或许是被地藏王菩萨拘走了呢?” 观音菩萨闻言摇头轻笑,那笑容有些虚伪:“地藏王菩萨不管拘魂。” “哎呀,那可就难办了。”阎罗王捋着胡须,为难的说:“你说陈光蕊的魂魄能去哪里?” 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帮佛门办事有好处拿,阎罗王自然要上赶着帮忙。 可自孙悟空大闹天宫,佛门赖账之后,如来佛祖便成日拿功德吊着他们。他们又不想成圣,要那么多功德干什么? 再者这里是地府,拘魂有功德,熬孟婆汤有功德,判官亦有功德……就连阴兵都有功德,地府最不缺的就是功德。 观音菩萨行单手礼,恳求道:“劳请阎罗王出手,搜寻那陈光蕊的下落。” “唉,谁让我心善呢!”阎罗王取出生死簿,找到陈光蕊的名字,待看清他的寿元,倒吸一口凉气。 “嘶,观音尊者,并非我不帮你。”阎罗王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笑着说:“你自己看,这陈光蕊阳寿未尽,他的魂魄怎会来地府?” 第239章 难舍难分 “你将他扶起来,喂他些水喝。” “师姐,我不知该从何下手。人族个子小,我毛手毛脚惯了,若是一不小心伤了他,那可就不好了。” “妖皇,还是我来吧!” “哥哥,他何时才能醒过来?” “他昏睡了三天三夜,按说也该醒了。” 耳边声音嘈杂,有男有女,你一言我一句,说的很是热闹。 陈光蕊看到一片血色,他努力睁开眼,血色一点点被光芒取代。 “哥哥,他好像睁开眼了。” “哦?我来看看。” 陈光蕊眼皮发沉,模模糊糊看到两只猴子围在他身边说话。定睛再看,还有一个蓝靛脸色的妖怪,吓得昏死过去。 “卷帘大将,都怪你。”太素猛然回头,开口责备道:“他看到你就吓晕了。” “师姐,这也不能全怪我呀!”卷帘大将露出委屈之色,低喃道:“他眼睛还未睁开,就听到两只毛脸猴子说话,能不害怕吗?” 太素狡辩道:“你都说了,他还未睁开眼,怎会是我吓晕的?” 卷帘大将反驳道:“那也不是我,我离他远着呢!” “你个子大,他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 “烦死了!”孙悟空双手叉腰,喝止太素和卷帘大将:“你们俩能不能少说几句?” 太素偃旗息鼓,卷帘大将闭上嘴,默默转过身去。 白骨凑过来,开口说:“妖皇,还是我来照顾他吧!” “不行。”孙悟空急忙摆手,沉声说道:“你该回白虎岭了。” 卷帘大将提议道:“要不我变成人,留在这里照顾他?” “你也不成。”孙悟空面色凝重,叹了口气说:“金蝉子即将转世,你必须回流沙河,而我要去五行山。” “师兄,我不想回去。”卷帘大将面色凝重,拽着孙悟空的衣袖,哀求道:“我这性子,同旁人吃不到一个锅里。 我留在这里挺好的,养养花,种种田。山下的花妖、树妖都很喜欢我。大家直来直往的,也不必同人勾心斗角。” “你不回去怎么成?保金蝉子去西天取经的机会,是玉帝特意为你求来的。”孙悟空急声催促道:“赶紧去收拾行李,一会儿我们一起走。” “师兄……” “哎呀,你就在流沙河住十几年,到时就能跟我一起去西天取经了。”孙悟空性子急,见卷帘大将舍不得走,板着脸说:“快去呀!” 谁知卷帘大将耍赖,蹲在地上死活不肯起身:“我不走。十几年呢!我得吃多少人?我不想吃人。” 太素凑过来,小声劝道:“申公豹在流沙河外守着,你吃的人都是花草变得人,做不得数。” “师姐,你怎么不早说?”卷帘大将拍拍屁股站起来,笑嘻嘻的说:“师姐,我院子里那些花怎么办?还有山下那几亩田,我不在,谁来耕种?” “不必操心,就算不管,它们也能长得很好。” “唉,那我将花盆搬到院子里去。” 白骨磨磨蹭蹭走过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太素,问道:“妖皇,我何时才能回来?” “待那金蝉子过了白虎岭,我便接你回来。”太素柔声说:“白骨,你习得一身好本领,回去之后谁也不必怕。若有人敢欺负你,直接打回去,打不过还有我呢!” 白骨用力点头,笑着应道:“嗯。” 短则十几年,长则几十年,总之她早晚能回来。如此一来,她还有何好怕? “白骨。”太素一拍脑门,急忙唤住白骨:“有来有去,奔波儿灞,灞波儿奔……那几个妖怪,你一并带出去,随他们去哪儿都可以。” 白骨面露担忧之色,问道:“妖皇,他们肯走吗?” 三界中无人比妖皇更大方,外头那些妖王,削尖了脑袋想进来,那几个小妖如何肯走? “告诉他们,就说我派他们潜入凡间,监视那些不听我管教的妖怪。待我寻到他们,论功行赏。这样说,他们跑的比你都快。” 白骨粲然一笑,应道:“是,我这就去。” 方才还乱哄哄的屋子,不过片刻便安静下来。 孙悟空心中着急,急声问道:“妹妹,他们都走了,到底派谁照顾陈光蕊?” “让绿梅来吧!”太素叹了口气,靠坐在圈椅中,没精打采的说:“他是男子,不用避嫌。绿梅心思细腻,定能照顾好陈光蕊。 陈光蕊是读书人,绿梅、红梅他们几个经常的诗会、花会,他们能说到一起去。陈光蕊住在这里不止一两年,总得给他找几个伴儿吧?” 孙悟空琢磨一番,这样安排也不错,微微颔首,开口说:“这样也成,只是我回五行山,殷温娇那边……” “我去吧!” 提起殷温娇,太素立刻来了精神。哥哥在她身边,这也不许那也不让,烦人的紧。哥哥不在,嘿嘿……那还不是她说了算? “你去也成,只是不许由着性子来。” 自家妹妹什么德行,孙悟空怎会不知道?他还没走,已经开始担心太素了。 “漫天神佛都盯着殷温娇的肚子,等着金蝉子出世。你千万不能胡来,扰乱佛门安排无事,怕就怕如来发现你的身份……” “哥哥你和凡间的老婆婆有何区别?成日在我耳边唠叨个不停,我又不是小娃娃。” “总之,不许你冒险。”孙悟空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说:“若是真被他们发现了,你就躲进小世界里,他们找不到你。再不济也可以传音告诉我……” “哎呀,哥哥……” 太素捂住耳朵,语气颇为不耐:“你就让我清净几日吧!等安置好殷温娇,我便去五行山寻你。” “你这孩子。”孙悟空无奈的叹了口,低喃道:“妹妹大了,不听话喽!” 太素脸颊一热,放缓语气,柔声说:“哥哥,我有分寸。” “嗯,你有分寸。”孙悟空揶揄道:“你有分寸,能将兜率宫搬空?” 提起往事,太素害羞的说:“谁让老君戏耍你,我不服气,所以才……” “总之你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就你这一个妹妹,你就是我的软肋。” “知道了,时间紧迫,哥哥你快走吧!” 花果山,水帘洞。 自那一战后,花果山的猴子尽皆去了小世界,山间难见猴子的身影,反倒是狼虫虎豹越来越多。 孙悟空自小世界中出来,刚迈出水帘洞,便看到猪刚鬣背着卵二姐,自山下快步跑来。 “大圣,大圣救命!” “呆子?”孙悟空急忙迎过去,见卵二姐面无血色,额头尽是豆大的汗珠,关切的问道:“出了何事?卵二姐怎成了这副样子。” “怪我,都怪我。”猪刚鬣话还未说完,已是泪流满面:“我不愿听玉帝摆布,他便……他……”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跟我走。” 孙悟空折返回去,进洞便喊:“悟真,你快些出来。” 第240章 咄咄相逼 太素身在小世界,却能感应到外界。闻言匆忙现身,急声问道:“哥哥,出了何事?” 孙悟空指挥着猪刚鬣,将卵二姐放到石床上,回首说:“你快看看卵二姐。” “师姐。”卵二姐满头大汗,目露哀色,抬手握住太素的手,有气无力的说:“我活不成了……” “莫要说胡话。”太素为她诊脉,时间慢慢拉长,她的脸色愈发难看。 猪刚鬣死死捂住嘴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可眼泪却不听话,前后不过片刻,衣襟已被眼泪打湿。 太素深吸一口气,眉间的愁容散去,笑着说:“虽说很难,可还有救。” “真的?”猪刚鬣哭了太久,声音沙哑,抹了把鼻涕,问道:“妖皇,你若真能救妙娥,从今往后我猪刚鬣任凭你差遣。” “那倒不必,你叫我一声师姐便是。” 猪刚鬣喊的干脆:“师姐!” 太素取出一只炼丹炉,打了个响指,几味草药落入炼丹炉中,又取出几片玉藕扔进去。 卵二姐神志不清,猪刚鬣却很清醒。那几味草药他只识得两种,可那两种已是三界难寻的宝贝。另外几种他虽不曾见过,可看着也不像凡品。 “师姐,多亏有你,不然我和妙娥……” 太素操控着火苗,低声问:“谁下的手?” “玉帝派人逼我保金蝉子去西天取经,入佛门为他探听消息。我不肯,那人便给了妙娥一掌。” “他太自大了。”太素丝毫不敢大意,眼睛一直盯着炼丹炉。 “若是下手再重一分,妙娥便去喝孟婆汤。” “他怎会那般轻易放过妙娥?”猪刚鬣笑容凄凉,吸了吸鼻子,沉声说:“他是想让我眼睁睁看着妙娥死,然后将她的魂魄带回天庭。” “卑鄙无耻。”孙悟空骂道:“如此行事,怎配做天庭之主?” 太素熄灭炉火,掀开盖子,一丸仙丹落在猪刚鬣掌中。猪刚鬣深吸一口气,忽觉修为暴涨。知道这是好东西,迫不及待的送入妙娥口中。 “呆子,你过来。” 孙悟空将猪刚鬣拽到一旁,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你若不想连累妙娥,就一个人回云栈洞。旁人问起,你便说妙娥死了。玉帝差人来,你答应他就是。” “大圣,我……” 猪刚鬣虽有万般不舍,却不得不承认孙悟空说的对。 “玉帝乃三界之主,妙娥无处可藏。大圣,你可有办法?” “你若放心,就让妙娥跟在我身边,我有办法不让玉帝找到她。”太素坐到妙娥身边,低头为她诊脉。 “猪刚鬣,只要你不说漏嘴,玉帝绝不敢让你知道,妙娥的魂魄不在他手中。” “好,只要妙娥好好的,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猪刚鬣不舍的看着妙娥,踟蹰再三问道:“师姐,我何时才能见妙娥?” “等你踏上取经之路,便能见到她。好好和她告别吧!这十几年你们无法见面。” 猪刚鬣含情脉脉的看着妙娥,苦笑着说:“妙娥寻了我三百多年,我等她十几年不算什么。” 太素挽起孙悟空的胳膊,慢悠悠向外走去:“哥,让他们二人说会儿话。” 孙悟空调侃道:“妹妹你何时这般贴心了?” “人家小两口浓情蜜意,你好意思在一旁看着?” 孙悟空摸着后脑勺,尴尬的说:“谁稀罕听他们小两口说话……” “你赶紧去五行山吧!那观音菩萨疑神疑鬼的,别让他看出端倪。” 越过瀑布,太素挥手放出众妖,转身对孙悟空说:“哥哥,待我忙完就去寻你。你不必牵挂我,我有分寸。” 孙悟空随意摆了摆手,大大咧咧的说:“知道了。” 秋意渐浓,殷温娇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坐在凉亭中发呆。 至江州后,她趁刘洪不防备,一连写了几封信差人送回长安。可那些信如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没了消息。 她也曾向父亲的门生求助,可一连寻了几位大人,他们都说殷温娇得了癔症。她身旁这位,分明是她的夫君陈光蕊。 殷温娇不知道刘洪是如何买通这些人的,可她不敢再轻举妄动。万幸的是借着身怀有孕,她给刘洪纳了两房妾室,暂时稳住他。 “满堂娇。” 殷温娇回过神来,见四下并无生人,抬眸看向身旁的婢女:“你们可曾听到有人说话?” 满堂娇乃是她的乳名,此地是江州,她的心腹尽数死在刘洪刀下,谁会如此唤她? “回禀夫人,方才无人说话。” 殷温娇怔愣片刻,忽然想起那日在船上,有人在她耳边说,答应那刘贼。 “我想吃烧鸡,你吩咐后厨做一只来。” “你去账房支些银子,去街上买几样蜜饯。” 将身旁的婢女支走,殷温娇站起身来,四下张望一番,轻声问道:“谁在唤我?” “满堂娇,我是墙脚这棵老松树,修行万载化为妖仙。见你被困在此地,特来相助。” 殷温娇惊惧不已,什么妖仙,说到底不还是妖吗? “你,你想干什么?”殷温娇捂着肚子,一步步向后退,后背撞到栏杆,险些翻过去。幸好刮来一阵风,她顺势坐下去。 “你可知,你们夫妻二人为何遭逢此难?” “我不知,我只知那刘洪心狠手辣。我还知,我还有婆母要奉养。” 可怜那张氏,辛苦操劳大半生,好不容易儿子高中状元,得封高官,后半生能安享晚年。没曾想福还未享,白发人先送了黑发人。 “分别之时,说好秋凉接婆母来江州。眼下秋日已到,我那命苦的夫君却……” “愚妇,你可知陈光蕊遭封此劫,乃是因你腹中的孩儿?” “胡说!”殷温娇死死抓着栏杆,手背青筋暴起,这妖怪莫不是冲着她腹中的孩儿来的?他,不会伤害孩子吧? “唉,我知你不信我。”老松树长叹一声,放软语气继续说:“待你腹中胎儿出世之日,南极星君会来寻你。他会说奉观音菩萨法旨,特送此子于你。 此子非比等闲,来日定声名远大。刘贼必害此子,你定要好好保护。还会说,你那夫君陈光蕊得龙王相救,日后夫妻相会,子母团圆,报仇雪恨有日也……” 老松树磨破了嘴皮子,殷温娇只听得一句:“你说什么?我夫君被龙王所救?他还活着?” 见她眉飞色舞,老松树叹息道:愚儿,你可知夫妻团圆之后,便是你丧命之时? “你夫君还活着,却非龙王所救。”老松树心知多说无益,遂捡着紧要的说。 “你的冤屈需等十八年方能昭雪,你可想过,十八年后你如何能自证清白?” 殷温娇神色一凛,急声问:“你是何意?” 第241章 截取功德 “眼下你怀着身孕,刘贼不曾碰你。待你腹中孩儿出世后呢?十八年后才能沉冤昭雪,这十八年你该如何?” “我,我……”殷温娇神色慌乱,喃喃自语:“我该如何?” 刘贼对她垂涎已久,眼下是被权势迷了心,只得温柔小意奉承她。殷温娇心知,待腹中孩儿落地,她清白难保。 即便她隐忍十八年,等到沉冤昭雪那一日,她早已和刘贼同床共枕十八载,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若她是普通女子,失了清白算不得什么。可她是宰相独女,和贼人厮混多年,即便有不得已的苦衷,旁人也会嚼舌根,殷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殷温娇扶着肚子站起来,快步跑到老松树下,跪地哀求:“求老神仙救救我,为我指一条生路。” “唉……”老松树哀叹一声,低声说:“你本是五世善人,实不该遭此横祸,我不忍心看你赔上一条命,冒死救你一次。” 殷温娇心头一颤,她是五世善人?那为何她未得福报,反倒沦落到这步田地? “刘贼知道孩子出世,定会杀此子。只有沿江河而下,方有一线生机。送走孩子,你投江自尽,自证清白。” “啊?”殷温娇大惑不解,投江自尽,那还不是个死吗?十八年后再死,好歹能见孩儿一面,这…… “放心,我自会出手救你,让你和陈光蕊夫妻团圆。闹这一出,是消陈光蕊心中的疙瘩,你也不想夫妻失和?成日互相猜忌吧?” 殷温娇微微颔首,肃着脸的说:“我和夫君素来恩爱,若因刘贼起了嫌隙,我不甘心。” “既然你不甘心,那就听我的安排,我保你们夫妻二人恩爱如初,不会生出半分嫌隙。” 殷温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应道:“若真能如此,小女子定为您立长生牌位,日夜供奉。” “那倒不必,只有一桩事你必须答应我。今日发生之事,切勿对旁人提起。” “这是自然。”殷温娇笑着说:“也不知那刘贼使了什么手段,到江州之后竟无一人肯帮我。幸得老神仙提点,我和孩子才能有一线生机。” “唉……”老松树哀叹一声,低喃道:“并非是那刘贼手眼通天,而是……不可说。你且安心养着,待你投江自尽,我自会现身。” “老神仙?” 殷温娇唤了一声,可那棵老松树毫无反应,方才的一切好似一场梦。 殷温娇患得患失,不敢相信夫君陈光蕊还活着,可又盼着他活下来。忽又觉得老松树是在骗她,五世善人当得福报,怎会遭劫? 又想着,若是夫君还在世,他们将婆母接回来,安生过十八年日子,便能阖家团圆,又对未来生出希望。转眼想起老松树那半截话,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这日,刘贼自衙门回来,不肯去小妾房中安置,闹着和殷温娇同床共寝。 殷温娇虽不耐烦应付他,可想到这是个杀人不眨眼恶贼,也不敢惹怒他。 “夫君,今日月圆,不如我们小酌几杯?” 难得殷温娇主动一回,邀他月下小酌,刘洪欣喜不已,急忙吩咐侍从备一桌酒菜。 推杯换盏间,刘洪已有五分醉意。 殷温娇看时机正好,屏退左右:“我和大人有几句私房话要说,你们退下吧!” 婢女、侍从不敢动,纷纷看向刘洪,等着他开口。 这些时日殷温娇还算乖觉,刘洪当她是想通了,冲侍从摆手,嫌弃的说:“没眼色的东西,夫人的话都不听,还不快滚?” 四下无人,殷温娇举杯劝酒:“大人,这些日子您受累了。衙门里乌糟事多,您都累瘦了。” “哈哈……”刘洪在殷温娇脸上摸了一把,滑嫩嫩的手感取悦了他。不愧是丞相千金,不是那两个小妾能比的。 “若管事的是陈光蕊,一年半载他也理不清头绪。”刘洪就着殷温娇的手,饮下一杯佳酿 “啊,好酒!夫人,我和那柔弱书生不同。有功便赏,有错便罚。若同我结盟,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处。若是同我作对……” 话说半截,刘洪别有深意的扫量着殷温娇。一日不成真夫妻,他一日不会放下戒备。 “谁若敢同你作对,我第一个不饶他。”殷温娇笑意盈盈,抬手为刘洪斟酒,柔声说:“夫君,待我腹中孩儿落地,我们热热闹闹办一场。 对外说是庆贺孩儿出世,实则是庆贺你我结为夫妻。正好看看哪些人为你所用?若有那等阳奉阴违的,我也好助你除了他。” “娇娇真乃贤妻也。”刘洪顺势揽住殷温娇的腰肢,手掌在她腰间摩挲。碰到隆起的肚子,眼神变得凶恶。 察觉到刘洪的恶意,殷温娇急忙拍开他的手,娇嗔说道:“哎呀,你干什么呢?捏痛我了。” 刘洪佯装回神,笑着哄道:“夫人见谅,我喝多了酒,又走了神,下手没轻没重的。” “你可不许打这孩子的主意。”殷温娇怒容满面,冷着脸说:“我身体较弱,不能落胎。若真弄个一尸两命,我父亲那里,你恐怕糊弄不过去。” 刘洪神色一凛,额头冒出一层虚汗。喝酒误事,他怎将这事忘了?女儿死在江州,即便殷开山不能亲自前来,也会派子侄到江州操办女儿的丧事。 殷温娇死了没关系,可若是殷家来人,定会发现他不是陈光蕊。到时候眼前这荣华富贵,同他有何关系?尝过权利的滋味,他再也舍不得放下手中权柄。 “夫人莫恼,我不是故意的。”刘洪急忙解释:“我看到你腹中的孩儿,忍不住想同你生上几个,这才……” 殷温娇恶心不已,硬压着不敢吐。还要装出温柔小意的模样,安抚刘洪。 “夫君你急什么?来年春日,这孩子就能出世。到时候你想要几个孩儿,我都肯为你生。” “我的好夫人,有你这句话,我再喝上几坛酒都成。” “夫君,我为你斟酒。” 月上柳梢头,刘洪已彻底醉倒,伏在桌上呼呼大睡。 殷温娇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出神,两滴泪落在衣襟上,微弱的声音惊醒殷温娇,她回过神来。 “老神仙说,你并非手眼通天之人,想来背后定有人相护。” 殷温娇起身回屋,自房中取出一柄长刀。拔开刀鞘,刀锋闪着寒芒,她举起刀一步步走向刘洪。 刘洪一无所觉,殷温娇露出狞笑。夫君还活着,杀了刘洪,夫君自然就能回来。 “刘贼受死!” 殷温娇举起长刀,奔刘洪的后颈砍去。 第242章 唐僧出世 “当——” 刀锋离刘洪还有一指宽,似是碰到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响动,倒飞出去。 殷温娇臂膀发酸指尖发麻,屏住呼吸,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刘洪。 她本以为待刘洪清醒过来,定不会放过她。便是不杀她,也会将她囚禁起来。谁知刘洪睡意正浓,压根没醒。 殷温娇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捡起长刀,刀重归鞘,殷温娇转身进了房中。 “咕咚,咕咚……” 一杯水下肚,殷温娇惊魂未定。她抬手拍着心口,心里翻江倒海:难道刘洪不是凡人?为何刀都伤不到他?难不成我是落入妖怪手中了? 可也不对,那刘洪平日同凡人一般无二。若刘洪是妖怪,他怎从未施展过妖术? 刘洪安然无恙,观音菩萨悄悄松了口气。陈光蕊下落不明,让观音菩萨心烦不已。 若是今日殷温娇杀了刘洪,后面的戏该如何唱?观音菩萨仔细回想一番,那殷温娇并无异常。 只不过她今日在后花园独处了片刻,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难道是家逢巨变,又日日伴在杀夫仇人身边,左了心性?这也不无可能。 花落花开,秋去春来。 这日刘洪因公事出了远门,殷温娇在后花园赏花看景,忽觉腹中疼痛,昏死过去。 意识模糊之时,忽听耳边有人言:“满堂娇,听吾叮嘱。吾乃南极星君……” 殷温娇神色大震:南极星君若言,同那老松树说的一般无二。难道我们夫妻遭难,真是因为腹中孩儿? “雪冤报仇有日也。谨记吾言,快醒!快醒!” 殷温娇悠悠转醒,抬头看着那棵松树,强撑着咧起嘴角,笑容凄凉。 “夫人发动了,快去告诉大人。” “大人不在衙门,怕是明日才会回来。” “快将产婆请过来,她是老人,应当知道该如何做。” 陈府乱了起来,产婆指挥着下人,将殷温娇送入房中。 折腾了半日,直到后半夜殷温娇方才平安诞下孩子。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将襁褓揽入怀中,想到夫君,悲从心头起:“呜呜……我苦命的孩儿。” 待哭够了,殷温娇万分庆幸,庆幸刘贼不在府中。 想起老松树之言,殷温娇屏退左右,撕下里衣,咬破手指,写下一纸血书,说清来龙去脉。又取来一件汗衫,裹好孩子。 天将破晓,婢女侍从正是困顿之时,殷温娇趁机逃出府去。 幸好衙门离江边不远,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踉踉跄跄逃至江边。 说来也巧,空荡荡的江面飘起一块木板。殷温娇喜极而泣,愈发相信老神仙所言。 匆忙将孩子放在木板上,用衣衫缚住,血书系在胸前,推放江中。 “愿神仙保佑,保我儿平安。” 木板顺水而下。直到看不到那木板殷温娇才收回目光。 身后传来叫喊声,想来是府中侍从发现她逃了出来。 殷温娇回首望了一眼,义无反顾投入江中。若夫君活着,他们早晚能团圆。若夫君死了,那他们就在地府相见。 “夫人投江了!” 漫天神佛不曾想到,这殷温娇如此刚烈,竟敢 投江为亡夫殉节,纷纷出手相救。 可江涛滚滚,眨眼便没了殷温娇的踪影。她竟和那陈光蕊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观音尊者。” 白云之上,众仙纷纷现身,将那观音菩萨围在中间,请他拿个主意。 “金蝉子的生身父母,一个都寻不到,后面该如何安排?” 此事可大可小,观音菩萨斟酌一番,开口答道:“按我们之前商定的行事,若是一直寻不到陈光蕊和殷温娇,我们便化作他们的模样。 左右那金蝉子已成凡人,堪不破变化之术,还不是我们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菩萨所言有理。刘洪那边……” “他还有用,暂且留着。殷温娇投江的消息,莫让殷丞相知晓。” 往日波涛汹涌的江面,今日风平浪静。金蝉子躺在木板上,在漫天神佛的注视中顺流而下。直至金山寺脚下,打了个回旋停在岸边。 “呜啊……” 明媚的晨曦中,响起嘹亮的哭啼声。 金山寺,长老法明和尚正在打坐参禅。忽闻得小儿啼哭声,猛地睁开眼。不知为何,他心中难安,脑海中有一个念头,催着他去江边看看。 法明和尚静不下心,只得随心顺意,出金山寺至江边。 见江边飘着一块木板,上头睡着一个婴儿,法明和尚慌忙将他救起。 见了怀中血书,方知他的来历。本该将这孩子交托殷丞相抚养,怎奈一连去了几封信都无人回应。只得将他养在寺庙中,娶个乳名名唤江流。 山顶上是妖皇仙府,半山腰是一片梅花树,山脚下是一片竹林。 翠竹傲然挺立,抬脚迈入竹林,沿着蜿蜒小路走上片刻,便会看到一座竹屋。风穿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有郎朗读书声混入风中,飘向远方。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zè),辰宿列张……” 太素止住脚步,回身看向殷温娇,笑着说:“你夫君陈光蕊就在里面。实不相瞒,学堂里的孩童都是妖族,若是他们现了原形,你莫要害怕。” “谢恩人搭救,助我们夫妻团圆。”殷温娇盈盈一拜,轻咬唇瓣,面露为难之色。 见她似乎是有话要说,太素柔声说:“但说无妨。” 殷温娇用力点头,壮着胆子问道:“敢问恩人,我那孩儿去了何处?先前帮我的那棵老松树,可是恩人安排的?” “那棵老松树没甚稀奇的,是山中的松岭公附到那棵松树上,为我传话。”太素笑着解释:“至于你儿子,他是佛祖的弟子,金蝉子转世。” “金蝉子?” 殷温娇声音颤抖,似是听到了不得的事。 “虽说我常随祖母去寺中拜佛,那松岭公又说我是五世善人。可也不至于引得金蝉子转世投胎入我腹中吧?” “此乃命定之事,是如来佛祖点过头的。”太素耐心解释道:“你不必担心那个孩子,他下凡历劫,虽说三步一灾,五步一难,可有佛祖庇佑,遇难可化险为夷。” 太素本想说,若非她腹中的孩子是金蝉子,她也不必遭此劫难。可转念一想,此话有挑拨离间之嫌,隧闭了嘴。 佛门是好是坏,想来殷温娇自有论断,无需她多言。她救下殷温娇,是看不惯佛门的作为。 莫要说什么这是命中的劫难,这劫难是金蝉子该遭的,可苦果却要让殷温娇和陈光蕊咽下。 “恩人,我不识得金蝉子,我只知那孩子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不管他前世是谁,他就是我的孩儿。 我,求恩人让我见他一面。” 第243章 夫妻重聚 “眼下不成,你且耐心等上几年。若你此时现身,他们定会将你送到刘洪身边。” “不,我不能回去。我宁死也不想见那恶贼。” 竹屋中的读书声突然停下来。 “咯吱……” 竹门缓缓打开,陈光蕊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泪水浸湿眼眶。 “夫人,真的是你吗?” “夫君!” 陈光蕊迈下台阶,殷温娇迎了上去。夫妻二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夫人,是为夫无用,没能护你周全。这些日子我日日都在想你,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夫君,那日你被刘贼抛入水中,我误以为你死了。本想随你而去,却因腹中有你的骨肉,只得留在刘贼身边。虚与委蛇,苟且偷生。” 陈光蕊不敢想殷温娇经历过什么,可不管她遭遇什么,皆是因他而起。 殷温娇乃是宰相千金,若不是因为他,殷温娇怎会去江州? “夫人……”陈光蕊捂住殷温娇的嘴唇,悲痛说道:“你能活着,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咳咳……” 太素清咳两声,陈光蕊这才发现恩人竟在这里。慌忙擦干眼泪,拱手行礼。 “陈大人,你夫人很是聪慧,刘贼并未碰她,她是清白之身。昨日她腹痛难耐,受了颇多苦楚,才生下你的孩子。 孩子刚落地,她为保住清白投江自尽,幸好被我救下。知她是你夫人,我便将她带回来,让你们夫妻团聚。” 殷温娇紧紧攥住手帕,用担忧的目光看着陈光蕊。她害怕,害怕看到夫君嫌弃的眼神。 身为女子,谁不想博得夫君的宠爱?若因此事遭了嫌弃,她还不如死在江里。日后陈光蕊想起她,只会怜惜。 “恩人,就算夫人她失了清白,我也不会怪她。怪只怪我手无缚鸡之力,没能护她周全。” 陈光蕊紧紧握住殷温娇的手,柔声安抚道:“夫人莫怕,我知你是清白之身,不会因此事迁怒你。” 目光下移,看到殷温娇空荡荡的肚子,陈光蕊问道:“夫人,孩子去了何处?” 殷温娇叹了口气,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陈光蕊闻言,久久未曾开口。 太素宽慰道:“孩子在金山寺,过几年等他们将你们夫妇二人忘了,我自会带你们去见他。” “他们?”陈光瑞不愧是状元郎,只凭一句话,就察觉到不妥之处。 “恩人,你说的他们,到底是谁?”陈光蕊眉头紧蹙,担忧的问道:“他们为何要找我们夫妻二人?” 太素不知该从何说起,斟酌片刻方才开口:“南极星君曾有言,你夫人腹中的孩子有大造化。 凡是有大造化者,命中注定灾多难多。若非我出手相助,陈大人此刻你应在江底水晶宫待着,而你夫人也难逃刘贼的毒手。” “我明白了。”陈光蕊微微颔首,顺口说道:“若我们出去,他们会拨乱反正,将我夫人送到那贼窝之中。” “我是男子,遭些磨难,吃些苦头无妨。可我夫人不同,世人待女子本就严苛,若外人知道夫人的遭遇,那些流言蜚语足以将她逼上绝路。” 陈光蕊的母亲张氏是寡妇,母亲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白眼,陈光蕊心中有数。 他并非只知读书,不懂变通的书呆子,更不是信奉男尊女卑的士大夫。 “恩人高义,肯出手相救,我们夫妻才能团圆。”殷温娇哽咽着说:“我和夫君愿听恩人安排,过几年再出去见我那苦命的孩儿。” 既然有佛祖庇佑,想来孩子性命无忧。虽说一家人天各一方,可好歹都有命在。 陈光蕊担忧的问:“恩人,旁的好说。我放心不下我那寡母。能否请恩人走一趟?让我和我那寡母团聚。” “此举不妥。”太素耐心解释道:“我救下你们二人,已引起他们的警觉。你母亲那边定有人看着,若我将她带来……” 他们夫妻已经给恩人添了许多麻烦。恩人这样说,陈光蕊也不好让她为难。 “我身上有一块玉佩,能否托恩人交给我母亲?她年事已高,又是外地人。这块儿玉佩可换些银子,我那老母亲也好度日。” “银子你不必担心,我会派人照顾她。待功德圆满那日,你们一家人自会团圆。” 接过玉佩,太素继续说:“此物我会交给你母亲,也好让她安心。” 陈光蕊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求恩人给岳父送信的事,陈光蕊压根不提。他们一家人落难乃是天意,人力不可抗。 再者,夫人方才说,她想尽办法给长安那边送信,可那些信如石沉大海,半点响动也无。 岳父若是收到那些信,怎会放任贼人霸占他的位置?便是不为他着想,岳父也不会让夫人受辱。可见,是‘他们’从中作梗。 只是‘他们’到底是谁? 秋风萧瑟,草木枯黄。 一位老妇人站在渡口,抬头眺望远方。船有千艘,可惜没有一艘载着她的儿子。 “老夫人。” 刘小二带着一脸喜色,自船上一跃而下,大步跑到张氏身边。 抬手擦干汗珠,刘小二笑嘻嘻的说:“老夫人,方才那艘船上的客商是从江州过来。我已打听清楚,陈大人就在江州,前些日子还摆宴纳了一房小妾。” 张氏闻言皱起眉头:这说的是我儿子陈光蕊?先不说我儿并非贪花好色之人,只说我那儿媳殷温娇。 她同我儿成亲不过一年,二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怎会同意我儿纳妾?再者我儿也没那个胆子呀! 我们母子并无靠山,我儿若想仕途平坦,只能依靠他那老岳丈。讨好我儿媳还来不及,怎会上赶着给她添堵? “您别着急,许是陈大人公务繁忙脱不开身,故而并未过来接您。下午那位客商返回江州,您若着急见陈大人,可随船去江州。” “刘掌柜,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那位客商?许久不见我儿,我心里惦记的紧。也不知他如今过得怎样,我那儿媳可曾为陈家开枝散叶?” “老夫人您随我来。” 刘小二搀扶着张氏去寻那客商,客商是个和善人,问清楚张氏的身份,就将江州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道来。 “前几日陈夫人产下一子,许是胎大难产,那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大夫诊过脉,说陈夫人今后恐难有孕,陈大人不得已只得纳妾。” 张氏眉头紧蹙,心道:江州离此地不算远,我儿不来接我也就罢了,怎的儿媳怀孕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不对。 “船家,不知我儿纳了几房妾室?我只这一个儿子,就指望着他为陈家传宗接代呢!” “应当是三房小妾。”客商并未多想,如实答道:“前头两房妾室,刚入江州不久就入府伺候了。老夫人,不如您坐我的船去江州吧!” 张氏神色大变,连连摆手:“不必了,我还是在此地等着我儿子吧!” 第244章 安顿张氏 “老夫人,您是陈大人的母亲,我不收您银子。” “您若有顾虑可让刘掌柜陪您同去,到时候我再将刘掌柜送回来。” 张氏神色恍惚,客商又劝了几句,她恍若未闻。上岸时还险些摔进江中,幸好刘小二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老夫人,您怎么了?” 张氏嘴唇青紫,面色苍白,那模样实在难看。 “您这脸色实在不好看,我先带您回客栈,再去请个大夫过来,为您诊脉。” “刘掌柜,不必麻烦。”张氏急忙拦住他,强装镇定,硬挤出一抹笑:“我在您这客栈里多住了一个月,回去之后我结清房钱,出去租个院子住。” 刘小二只当张氏是因儿子迟迟不来接她气恼,急忙劝道:“老夫人,您这是何必呢?陈大人如今是江州州长,实在是脱不开身。他是您的亲儿子,还能忘了您?” 张氏脚步一顿,露出凄凉的笑容,喃喃低语:“是呀!亲儿子还能忘记亲娘?” “老夫人,您身上没有银子使也不怕,就住在万花店中。待陈大人回来接您,再补上银子也使得。” 张氏已猜到,江州那个陈大人未必是她儿子,怎敢留在万花店,等那陈大人上门来迎?只怕陈大人登门那日,就是她丧命之时。 “不必,我原也不是什么老夫人,不过是乡间的村妇罢了。” “您离了我这儿,能去何处?老夫人,我们这种小地方,没几间院子往外租……” 张氏面露难色,叹了口气,问道:“刘掌柜,此地可有不要银子就能住的地方?” 刘掌柜捋着胡须冥思苦想,良久才应道:“有一处地方不需银子便能住,可那里是破瓦窖。冬不避风,夏不挡雨的,您怎住的?” “这您就别操心了。” 张氏要走,刘小二因殷温娇的嘱托不肯放入人。二人在万花店中拉拉扯扯,谁也不肯退步,惹得众位客官聚在大堂看热闹。 拉扯间,自外走进来一位道姑。道姑貌美,不怒自威,故而无人敢惹。 “你们争什么呢?” 见是道姑,刘小二叹了口气,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仙姑,您说我能让她走吗?老夫人这么大岁数,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陈夫人交代?” “今日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会留在这里。”张氏板着脸说:“我知你是好意,可我不能白占便宜,你就让我走吧!” “二位且听我一言。”太素抬手拦住刘掌柜,扭头对张氏说:“我要在此地建一座妖皇庙,正缺个人洒扫庙宇,不如你接下这个差事?” “妖皇庙?”刘小二不解,上下打量着太素,问道:“仙姑,道观应当供奉三清祖师,你怎供起妖皇了?” “昨夜三清祖师入梦,说妖族二位妖皇累下功德无数,却无人建庙供奉,此事颇为不妥。命我来此地建一座妖皇庙,让人族谨记二位妖皇的功德。” 此言一出,众人再也无心看热闹,交头接耳说起妖族那两位妖皇。 “我听胡大仙说过妖皇,妖族行善,皆是奉了妖皇之命。” “我听说那二位妖皇是猴子,其中一位是女子,说不定他们还是两口子。” “什么两口子?你莫要信口雌黄,二位妖皇分明是一对亲兄妹。” “你怎知是亲妹妹,不是情妹妹?” “你再胡说八道,败坏妖皇名声,我跟你急。” “……” 太素眉头轻蹙,她和哥哥是夫妻?这是哪个挨千刀的在胡言乱语? “众位听我一言,二位妖皇确实是兄妹,众位莫要胡言乱语。” “你看,仙姑也说是兄妹吧!” “仙姑,您真要建妖皇庙?用不用苦力,我有把子力气,到时候给您帮忙去。” “仙姑,我会盖房子,不知您能给多少工钱?” “……” 太素哭笑不得,抬手将刘掌柜唤到跟前,吩咐道:“刘掌柜,干脆您给我举荐几个人得了。一日可得十个铜板做工钱,中午有素斋,管饱。如何?” “哎呀,这可是个好差事。”刘小二拍着胸脯说:“仙姑,建庙乃是行善积德的好事,您交给我便是。我定会安排妥当,保证将妖皇庙建的又漂亮又结实。” 张氏悄悄溜出人群,太素留下一包银子,急忙追过去。 待到僻静无人处,太素拽住张氏,笑着问:“老夫人,您跑什么?” 张氏战战兢兢答道:“仙姑,我若不跑,恐怕小命不保。” “您莫要害怕,无人害您性命。” 佛门留着张氏还有用,怎会让她轻易死去?可死不了归死不了,却要过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仙姑你有所又不知,我家突逢大难,我怕仇人寻上门来。” 太素眼前一亮,这老太太看着普通,实则精明的很。 “我认得您儿子陈光蕊。” “仙姑莫要说笑……”张氏可从未听儿子提起过道士,悄悄向后挪了半步,用防备的眼神看着太素。 “他还活着,只是恶贼未死,他不能过来见您。”说话间,太素取出一块玉佩,放到张氏手中。 “您那儿媳殷温娇已逃出贼窟,同您儿子团聚,您孙儿也还活着。您在此地等着,十八年后他会来寻您。” 张氏看到那块玉佩,眼中立刻蓄满泪水,哽咽着说:“这是我儿的玉佩,他,他真的还活着?” “我骗您作甚?”太素柔声说道:“妖皇庙是为您而建,您在里头踏实住着。若有贼人上门,您只需喊一声妖皇救命,自有人来救您。” 张氏激动不已,跪下身去纳头便拜。 “谢谢仙姑!您是我家的恩人呐!” “老夫人,您快起来。”太素急忙扶起她,嘱咐道:“若有香客参拜,得来的香火钱您可自行取用。不要同旁人提起我,更不要告诉别人您儿子是陈光蕊。” “是,是。”张氏急忙应道:“仙姑放心,我虽是一介村妇,可也知晓轻重。” “我能为您做的只有这么多,您好自为之。” 张氏用力点头,嘴里嘟囔着:“仙姑能为我做这些,我感激不尽。我……” 张氏抬起头,身前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仙姑? 江水消融,匆匆十载转眼便过。 太阳西斜,自山脚下走来一位小和尚。嘴角噙着笑,边走边背佛经。行至半山腰,忽听有人唤他。 “小师父。” 江流循声望去,见山林中有一对夫妻。男子一副读书人的打扮,蹲在那位女子身边。那位女子梳着妇人头,捂着脚跌坐在地,似是受了伤。 江流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问道:“施主,可是您在唤我?” “正是。” 第245章 访妖皇庙 陈光蕊强装镇定,握紧夫人的手,开口说:“我夫人崴了脚,天色已晚山路难行,不知我们夫妻二人,能否去金山寺借宿一晚?” 江流笑着应道:“二位施主请随我来。” 说话间,江流已走到陈光蕊身旁,弯腰拾起地上的包袱背到肩上。扬起头笑着说:“施主,我帮您背着行囊,您照顾夫人便可。” “唉。” 江流的脸庞尚显稚嫩,陈光蕊抬眸看着他,一时入了神。 “夫君。”殷温娇声音有些颤抖,她望着江流,还不忘出声催促陈光蕊:“夫君,快些扶我起来。” 暮色四合,月光普照大地,山间有三道人影,在小路上穿行。 “小师父,不知该如何称呼你?你可取了法名?” “我叫江流,还未摩顶受戒,故而没有法名。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我姓陈,是个教书先生,这位是我夫人。我看小施主年岁不大,怎的去了金山寺?” “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师父将我捡回来教养长大。” “小师父长得一表人才,你父母怎忍心将你抛下?你,你可恨他们?” 殷温娇闻言心头一颤,指甲陷进掌心,提着一颗心看着江流,好似在等候审批。 陈光蕊心跳如擂鼓,后背渗出一层汗。眼前的这个小和尚是他的亲生骨肉,虽说未曾谋面,可父子血脉相连,他怎会不紧张? 江流不曾察觉这对夫妻的异样,清脆的声音在山间回荡:“想来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故而才抛下我。他们生下我已是大恩,我不恨他们。” 陈光蕊别过头去悄悄抹泪:我儿品性纯良,若非……唉!为何我们一家人只能天各一方? 金山寺近在眼前,殷温娇不敢再往前走。 “小师父,我的脚不痛了,想来应当没有大碍。家中俗事繁多,我们便不进去了。” 江流转过身来,关切的说:“夫人,天色已晚,您还是住一宿再下山吧!” 陈光蕊讪讪的说:“不了。” “唉……”江流叹了口气,卸下包袱举到陈光蕊面前:“施主,您的包袱。” “哦,这里面是我为小儿做的衣衫鞋袜。”殷温娇强忍着悲痛,哽咽着说:“小师父,我见你同我那儿子身量差不多,这些衣衫你留着穿吧!” “这怎么成?”江流面露急色,推脱道:“施主,我虽年岁小,却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我不能……” “小师父,你是和尚呀!”陈光蕊劝道:“和尚能下山化缘,你就当这些衣衫是化缘得来的。” “那也不成……”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法明和尚披着袈裟,快步向外走去:“江流,你在和谁说话?” 江流回首应道:“师父,这两位施主本想在寺中借宿一晚,可走到门口却改了主意。” 法明和尚推开寺门,见门外只有江流一人,踮起脚向山下望去:“哪里有人?” “师父,人就在你眼……”江流回头看去,身后空空荡荡,哪还有那对夫妻的影子? “师父,他们方才还在这里。”江流举起手中的包袱,对法明和尚说:“您看,这是他们给孩子做的衣衫鞋袜,说我同他们的儿子身量差不多,非要留给我穿。” 法明和尚眸光深邃,别有深意的看了那包袱一眼,低声说:“既然他们说留给你穿,你便留下吧!” “师父这怎么成?”江流立刻反驳道:“平日里您常说人不可贪心,今日怎让我白拿旁人的东西?” 法明和尚哀叹一声,心说:半路遇到的陌生人,恰好带着你能穿的衣衫鞋袜,傻孩子,世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说不定那二人就是你的亲人。 抬手摸着江流光溜溜的脑袋,法明和尚柔声说:“那两位施主已经走了,寺中并无其他孩子,你若不穿,这些衣衫只能丢掉。师父是不是同你说过不可浪费?” “嗯。”江流点头应道:“一丝一缕得之不易,不可糟践。” 大手牵起小手,抬脚跨过门槛,寺门缓缓关闭。 “你今日怎回来的这般晚?” “半路遇到一只兔子,我见它腿脚不灵便,采了些草药为它治伤。本能早些回来的,谁知半路遇到那二位施主。那位夫人腿脚不灵便,我不敢走太快。” “好孩子。”法明和尚嘴角噙着笑,这孩子是他见过最具佛根的。 “师父给你留了斋饭,你快些吃吧!” “谢谢师父。” 金山寺外,花草丛中,太素抬手抓起拇指大小的陈光蕊和殷温娇,柔声说:“别看了,孩子已经走远了。” “呜呜……” 殷温娇手握成拳,捶打着心口,哭着说:“我的儿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为何要我们母子骨肉分离?” “夫人,别哭了。”陈光蕊将殷温娇拥入怀中,安抚道:“法明和尚心善,孩子教养的很好。” 嘴上安慰着殷温娇,可陈光蕊的眼泪珠子不争气,一个劲儿的往下掉。劝来劝去,不仅没劝住殷温娇,夫妻二人反倒抱成一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太素摇了摇头,化作一道流光,飞向洪江渡口。 洪江渡口有座妖皇庙,香火鼎盛,往来香客络绎不绝。 夜色渐浓,送走最后一位香客,张氏闭紧大门,熄了烛火和衣而眠。 “咚咚咚——” 叩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张氏猛地坐起身来,高声问道:“谁呀?” 方圆十里的百姓都知道,这个时辰妖皇庙已经闭门,不会贸然前来打扰。难道是过路的行人? “母亲,孩儿回来看您了。” 这声音张氏永远也忘不掉,她老泪纵横,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跑去开门。 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看着那张脸,见真是陈光蕊,张氏一把将他揽入怀中。 “我的儿,你去哪儿啦?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我?你知不知道,为娘日夜担忧,唯恐你有个三长两短……” “母亲。”陈光蕊抬手拍着张氏的肩膀,哽咽着说:“您先听我说。” “儿啊,我们进屋说话。”张氏将陈光蕊拽进屋里,这才看到跟在他身后的殷温娇。 “呀,娇娇也来啦?”张氏喜出望外,亲热的挽住殷温娇:“娇娇,快随我进屋。” 张氏摸索着来到桌边,想要点开煤油灯,却被陈光蕊扶着坐到椅子上。 “儿呀,为年已有十余年未曾见你,点上煤油灯,让我看看你如今是何模样。” “母亲,我们不能久留。” 夫妇二人跪在张氏脚下,叩了三个响头。张氏弯腰,想要扶起儿子儿媳,谁知陈光蕊却不肯起身。 “母亲,孩儿不孝。当年我带着夫人去江州赴任,谁知半路遇到水匪,我们夫妻二人险些丧命。官服和文书也被那贼人占了去……” “儿呀,我知江州那位陈大人不是你。” 陈光蕊惊诧不已,问道:“您,您知道?” 第246章 江州寻母 “我儿纯孝,怎会将我扔在此地十余年不闻不问?”张氏埋着头,将压在心底多年的话说出来:“当年,我得知陈大人在江州纳了三房妾室,便知那人不是你。 我虽是村妇,却也听说过大户人家的规矩。正房夫人未诞下嫡子之前,不会为夫君纳妾。再说,我自己生养的儿子是何秉性,我岂会不知?” 张氏哀叹一声,泪湿了眼眶,关切问道:“儿呀,你这些年过得可好?听闻娇娇产下一子,那孩子身在何处?” “儿子突逢大难,幸得恩人出手相救,侥幸保住一条命。却不想官位被贼人占了去,也不知他是何来历,竟告不倒他。” “遇到贼人时,娇娇已有身孕,为保住腹中孩子她委屈求全,强撑着将孩子生下来。为保住清白,娇娇刚产下孩子就投了江。” 听夫君将她的事说于婆母听,殷温娇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被婆母嫌弃。 “啊?”张氏发出一声惊呼,眼底满是恐惧。投江?她这儿媳自小便娇生惯养,竟有这份骨气? 张氏拽起殷温娇,哽咽着说:“娇娇,委屈你了……” “婆母,孩子如今在金山寺。”殷温娇见婆母并未嫌弃她,松了口气,小声说:“贼人未死,我和夫君不能露面。” 张氏恨得咬牙切齿:“这该死的贼人,我这便收拾行李,回长安寻亲家公,去陛下面前告他一状。” “不可。” 陈光蕊急忙拦下张氏,劝阻道:“母亲,此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您就别掺和了。” “怎么能说是掺和?你是我儿子,娇娇是我儿媳,你们被人欺辱,我定要出头为你们讨回公道。” “母亲,且慢。”殷温娇挡在张氏面前,急声劝道:“恩人说,我们一家人天各一方乃是天意,只待我儿年满十八,便能为我和夫君沉冤昭雪。” “那我就这样干等着?”张氏神色不悦,叉着腰说:“你公爹死的早,我一个寡妇顶门立户,还要供光蕊读书举业,日子过得艰难。 村里人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哪次不是我拎着一把砍柴刀打上门去?如今贼人欺上家门,我怎能忍下这口气?” “母亲,儿子不能久留。”陈光蕊叹了口气,使出杀手锏:“您若去寻贼人报仇,我也不拦着您。 只是您这一去,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一家三口了。您那孙儿生的同我幼时一般无二,您就不想见见他?” 提起未谋面的孙儿,张氏的态度软下来:“那我就在此地等着?” “母亲,您等我回来。”陈光蕊压下心头的不舍,说道:“只要您活着,我们一家人早晚能团聚。” 张氏闻言,只得压下怒火,应道:“好,我忍下这口气。” 天色将明未明,妖皇庙再度恢复平静。这日守庙的张婆子,顶着一对核桃眼打开庙门。开门不过一个时辰,便坐在廊下打起瞌睡。 香客交头接耳,都在为她不值。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做了官,到头来却将她扔在此地,十余年了,竟是连一面也不曾露过。 寒来暑往,眨眼又是八年。江流年已十八,法明和尚命他下山,他却不肯走。只说已看破红尘,愿遁入空门常伴佛祖左右。 法明和尚见他心志坚定倍感欣慰,亲自为他削发,摩顶受戒,取法名为玄奘,于金山寺坚心修行。 “咚,咚——” 钟声在山间回荡,太素和哪吒乘着风落在金山寺中。见玄奘与师兄弟坐在松树下辩经,掐了个隐身咒,悄悄摸过去。 玄奘双手合十,笑着问道:“师兄,我说的可有道理?” 那师兄本就是个酒肉和尚,辩不过玄奘立刻翻脸。 “你这业畜,不知姓名,不识父母,能讲出什么道理?与其在此地捣乱,扰乱我们辩经,不如趁早下山,去寻你那一对缺德父母。” 玄奘被他如此辱骂羞愤不已,入殿跪告法明和尚:“师父,人生于天地之间,禀阴阳而资五行,尽由父生母养。岂有在世为人,而无父无母者?” “还请师父告知弟子,我到底是何来历?父是谁,母又是谁?家中姓甚?我又唤何名?” 玄奘再三哀求,法明和尚终是于心不忍,起身说道:“玄奘,你随我来。” 师徒二人进了禅房,法明和尚自屋梁上取下一木匣。打开来,取出血书一纸,汗衫一件,交于玄奘。 玄奘将血书拆开,才知晓父母姓名和冤仇事迹。 “玄奘,当年我自江边捡到你,将你带回金山寺后,曾写信托人带到长安城,交给殷丞相。 本想将你交托他抚养,谁知那些信如泥牛入海,再也没了音讯。我便歇了心思,将你留在身边。” 玄奘读罢哭倒在地,悲声说道:“十八年来,我不识生身父母,今日方知其中原委。杀父之仇,辱母之恨。若不报此仇,何以为人?” “师父。”玄奘抓住法明和尚的衣摆,哭着说:“若非师父捞救抚养,我活不到今时今日。 容弟子去寻见母亲,待报此仇,我定头顶香盆,重建殿宇,报答师父深恩。” “唉。”法明和尚长叹一声,若此仇不报,便是遁入空门也会生出心魔。罢了,今日不论慈悲,只道因果。 “玄奘,你去寻母可带这血书与汗衫前去。一路莫要张扬,只说是四处化缘的和尚,切勿对旁人说起你此行的目的。待到江州私衙,便能与你母亲相见。” “弟子谨记在心。” 玄奘背着行囊拜别师父,急匆匆下了山。 太素和哪吒坠在身后,一路护着他来到江州。 眼看玄奘叩响江州私衙的大门,哪吒发出一声轻笑:“也不知是哪位神仙,扮做殷温娇,在此地等着见金蝉子。” “不管是谁,总之都是假冒的。”太素双手抱臂,得意的说:“殷温娇和陈光蕊在我那园子里躲着,便是如来佛祖也寻不到他们。” “走,我们跟上去瞧瞧。” 观音菩萨早已算到今日玄奘登门,随意安排了个差事,打发刘洪出了江州。 果然,刘洪离开不过半个时辰,门房便来禀报,说外头来了一个化缘的和尚,想要讨口饭吃。 “哦?”观音菩萨佯装惊讶,开口说道:“我是个信佛的,有游方和尚上门化缘,乃是天大的善事。快请他进来,吩咐后厨做些斋饭送来。” “是。” 仆从侍女领命退出去,不多时便引着玄奘进门。 玄奘进门,见堂前坐着一位夫人,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贫僧这厢有礼了。” “小和尚快快请起。”观音菩萨抬手说道:“不知小和尚从何处来?” 第247章 寻访祖母 第247章 寻访祖母“贫僧乃是金山寺法明长老的徒弟,法名玄奘。游方至此,腹中饥饿难耐。厚着脸皮上门叨扰,还请施主勿怪。” “小和尚如此说话,也太见外了些。”观音菩萨嘴角噙着笑,和善的说:“快快请坐。” 玄奘这才敢落座,坐下来也不往旁处看,悄悄盯着眼前这位夫人,心底早已翻江倒海:这便是我的生身之母?瞧她笑的这般高兴,可是将我忘了? 还是强颜欢笑,怕那贼人看出端倪?咦?我怎瞧她有些眼熟?好似从前见过,却又想不起是在何时何地。 太素藏在暗处,双眼放光,搭眼这么一瞧,脸埋进哪吒的怀中偷笑不止。 “嘿嘿……” 哪吒倒也捧场,顺势问道:“到底是何人假扮殷温娇?” “哈哈……是,是观音菩萨。”太素揉着肚子,笑出眼泪花:“他演的也太假了些,也就骗骗金蝉子这呆子。” 说话间,斋饭已送到。周遭都是婢女,玄奘不敢贸然开口,只得埋头吃饭。 观音菩萨见时机已到,挥手屏退婢女。装出一副热切模样,盯着玄奘。 “小和尚,你年纪这般小,怎就出家做了和尚?” 唐僧急忙应道:“回禀夫人,我出世不久就被生身之母抛入江中。幸好遇到金山寺的法明和尚,我才得以存活。” 玄奘悄悄观察观音菩萨,见他双目含泪,继续往下说:“我未出世时,父亲便被贼人害了性命,母亲也被那贼人强占了去。 怕那贼人取我性命,母亲迫不得已才将我送走。我师父法明长老,叫我在江州衙内寻找母亲,不知夫人可见过她?” “你母亲姓甚?” 玄奘死死握住拳头,任凭泪水浸湿双眼,哽咽着答道:“我母亲姓殷,名唤温娇。我父姓陈,名为光蕊。我小名叫江流,法名取为玄奘。” 观音菩萨挤出几滴眼泪,悲切哭道:“殷温娇便是我,只是你有何凭证,能证明你是我儿?” 玄奘虽早已猜到眼前这人便是他的母亲,可听她亲口承认,仍旧忍不住哀哀大哭。 他跪倒在观音菩萨脚下,取下背后的行囊,哽咽着说:“有血书、汗衫为证。” 观音菩萨装模作样验看一番,同玄奘相拥而哭。 “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母子重逢。可是儿啊,母亲不敢留你,你快些走吧!” “母亲,儿子十八年不识生身父母,今朝方才相认,您教孩儿如何割舍?” “孩子,你还是快些走吧!刘贼若回,定会害你性命。明日我假装生病,舍百双僧鞋,去你寺中还愿。你且在寺中等我,到时我有话对你说。” 玄奘虽万分不舍,却也只能听从母亲所言,先行回金山寺。回寺中又等了几日,玄奘终于将母亲盼了来。 知晓陈夫人到,众僧皆出山门相迎。观音菩萨径直入了寺门,拜过佛祖,大设斋宴。 又差婢女随从将备好的僧鞋与众僧分了,这才寻到机会去见玄奘。 本不想理会法明和尚,可想到拜谢恩公乃是人之常情,观音菩萨只得请法明和尚过来,跪地拜谢养育之恩。 法明和尚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夫人心不诚。然,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行善事本就不图报答,遂并未多言。 “悟真你快看。”哪吒藏在房梁上,指着殿中的观音菩萨说:“他虽顶着殷温娇的脸,可心不诚,意不真。还当法明和尚看不出来,实在可笑。” “啧啧啧……”太素嚼着仙丹,嘲讽道:“他是后娘,不生不养,怎知晓如何疼爱孩子。” “后娘?” 哪吒细细回味一番,嘿,可不就是后娘吗?这后娘还是男身呢!也不知金蝉子得知真相,会不会追着观音菩萨打? 上次在私衙内,玄奘没能同母亲多说几句。这次母亲来金山寺,他自然不愿错过机会。 法明和尚知晓轻重,待他们母子二人寒暄过后,开口催道:“今日你们母子相会,恐怕那贼人会得到消息。玄奘,你还是快些离去,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观音菩萨本就是假冒殷温娇,哪有那么多话同玄奘说?闻得此言,急忙取出一只香环,交于玄奘手中。 “孩子,拿上这只香环,往洪洲西北方向走,约有一千五百里远,那里有个万花店。当年我们自长安奔赴江州,你祖母半路染病留在那里。 说好待我们安顿下来,便差人去接她老人家。谁曾想遭逢大难,自此便同她老人家断了联系。” 眼见玄奘又要开口,观音菩萨实在不愿同他啰嗦,立刻说:“我写一封书信,你拿着书信去长安寻你外祖父。倒也好寻,金殿左边便是你外祖父的府邸。 你外祖父名唤殷开山,乃是当朝宰相,天子近臣。你将书信交给他,他自会上奏唐王,统领兵马擒杀刘贼,为你父亲报仇。” “母亲,您同我一起走吧!”玄奘苦求:“您同那刘贼日夜相对,他若得知我活着,恐会对您下手。” “儿啊,你按我所言行事,待报了杀父之仇,自然能将我救出去。我今日不敢久留,若那刘贼怪我归迟,恐不好交代。你我母子,就此别过。” “母亲……” 观音菩萨听到玄奘唤他,忍不住加快脚步。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可玄奘每次见他,必定啼哭不止。 观音菩萨不胜其烦,只盼这一难快些过去,到时来个死遁,看这玄奘还能去何处哭? 太素悄悄撇嘴,母子分别多年,这观音菩萨却只顾着催玄奘上路。从不曾问过玄奘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嘲笑。 哪吒眉头紧锁,即便是演戏也不能这般敷衍吧?他见过殷温娇,那位夫人每每见到他们,都会问我儿可长高了?胖了还是瘦了?一顿吃多少饭?可曾挨师兄弟欺负…… 送走母亲,玄奘哭着回寺中,拜别师父,收拾行囊往洪洲赶去。 哪吒假装不经意,牵起太素的手说:“悟真,我们跟过去看看。” 一路风餐露宿不必提,玄奘赶至万华店,问那店主刘小二:“施主,昔年江州陈客官有一母亲住在你店中,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过得可好?” 刘小二已上了年岁,眯着眼打量半天才看清玄奘的容貌。 刘小二喊道:“陈大人?” 再一想,那陈大人离开十九年,怎会仍是少年郎?眼前这小和尚应当是他的儿子,只是这官家少爷怎会出家做和尚? “小和尚,你可是陈光蕊陈大人的儿子?” 第248章 祖孙相见 玄奘点头应道:“陈光蕊正是家父的名讳。” “唉,你父亲为何不来?”刘小二哀叹一声,放下手中账册,拉着玄奘的胳膊往外走。 “你随我来。” 玄奘有苦难言,父亲早已葬身江底,他怎会来? 刘小二背着手,抬脚往妖皇庙的方向走。玄奘背上行囊,跟在他身后。 “施主,不知我祖母可好?” “一个身子埋半截的老太太,被遗忘在此地多年。人生地不熟,又没能糊口的手艺,她能过得多好?” 玄奘闻言心头一紧,险些落泪。 “你父亲做了大官,难道还缺银子奉养老母?十八年前,我听过路的客商说,你父亲在江州一连纳了三房小妾……” 玄奘有苦难言,纳妾的哪里是他父亲陈光蕊?分明是那恶贼刘洪。 “你别怪我多嘴。若非遇到一位道姑,她出银子在此地建妖皇庙,收留你祖母在庙中落脚,恐怕你早就见不到她喽!” 玄奘快走几步,急声问道:“怎会有人建妖皇庙?那可是妖,是妖就吃人。” 刘小二斜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问道:“你莫不是刚从山上下来?妖怪也分好坏。好妖不仅不吃人,还会行善布施。” “天下竟有此等奇事,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的事多了……” 妖皇庙近在眼前,刘小二停下脚步,转身对玄奘说:“你祖母就在里头,如今她也上了年岁,老眼昏花,许是认不出你。” 玄奘躬身行礼,客气的说:“贫僧拜谢施主。” “唉。”刘小二摆了摆手,笑着说:“我同你祖母也算老相识,不必如此客气,快些进去吧!” 玄奘再度谢过,跨过门槛,仔细打量着妖皇庙。 这庙不大,正殿之中供奉是两只猴子模样的神像,想来这二位就是刘掌柜口中的妖皇。 “沙沙——” 玄奘循声望去,见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老妇人,弯着腰扫落叶,快步走上前去。 “阿弥陀佛。” 张氏上了年纪,这双眼睛越发不得用了。听到有人说话,张氏愣在原地,这声音有些耳熟,和她儿子有几分相似。 张氏侧头,耳朵往玄奘身上歪,问道:“可是我儿陈光蕊?” “我不是陈光蕊,我是陈光蕊的儿子。殷温娇是我娘。敢问老人家可是姓张?” “你是,你是我……” 手中的扫帚落地,张氏抬手在玄奘身上胡乱摸索。手越抬越高,粗粝的手掌在玄奘的脸上拂过,张氏哭红了眼。 “像,像!”张氏紧紧抓住玄奘,哽咽着说:“孩子,我便是陈光蕊的母亲张氏,你的亲祖母呀!” “祖母!” 来的路上,玄奘一直在想,祖母年事已高,也不知还在不在人世。便是尚在人世,十九年已过,她又会去何处?没想到老天爷开眼,他竟真的寻到了祖母。 祖孙二人抱头痛哭,哭罢一场,张氏问道:“孩子,你爹娘为何不来?” “我爹爹被强盗打死,我娘被强盗霸占为妻。又怕那强盗知晓您的消息会斩草除根,故而不敢吐露半分。” 张氏眉心隆起:这,这同我儿说的不一样啊!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我孙子?还是说,他不知晓真相? “前些日子我得知自己的身世,回去见母亲,母亲才将您的事说于我听。” 张氏暗叫不对,前些年儿子、儿媳回来看她时曾说,儿子被人救下,因贼人势大不敢露头。儿媳虽被贼人掠了去,可因她有孕在身,贼人一直未曾得手。 孩子出生后,儿媳便投江自尽了。儿子绝不会让儿媳再入狼窝,孙儿口中那个娘亲不是殷温娇。 张氏试探着问道:“孩子,你从何处来?” “孙儿从金光寺来。”说话间,玄奘取出香环,递到张氏手中:“祖母,这是母亲交给我的信物。” 张氏愈发糊涂,儿媳说过孩子在金光寺。有信物香环为证,眼前这个孩子是他的孙儿无疑。可他遇到的母亲是谁? 张氏心中所思所想,玄奘并不知晓。他扶着张氏进屋坐下,关切问道:“祖母,您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你父母久久不归,我日日担忧,成日悲啼不止,眼睛就有些不好了。”张氏苦笑着说:“如今年岁越发大,眼花的愈发厉害。只能恍见人影,看什么也不真切。” 玄奘眉头紧蹙,问道:“那您还扫落叶?” “我在这庙里住了许多年,一砖一瓦早已牢记心中。便是闭着眼,我也摔不倒。” 玄奘闻言心疼不已,立刻跪倒向天祷告:“弟子玄奘今领母命来寻祖母,求佛祖怜鉴弟子诚意,保我祖母复明。” 说罢,起身以舌尖为张氏舔眼,须臾之间,张氏双眼复初。 来不及想为何她会复明,张氏便被眼前这张脸吸引。 “好孩子,你与我儿形容无二,见到你便如见到他一般。除了让你来寻我,你母亲可曾有别的交代?” 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若那殷温娇心存歹意,早晚会露出马脚。 玄奘将祖母重见光明,双手合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多谢佛祖垂怜。” “这里是妖皇庙。”张氏神色不悦,低喃道:“若说功劳,那定然是妖皇的功劳更大。” “祖母,方才我求的是佛祖。” “我可不认识佛祖。”孙儿出家为僧,张氏本就不悦。在妖皇庙中感谢佛祖,更是犯了她的忌讳。 “若非妖皇庇护,给我一个容身之所,又准许我用庙中香火银子度日,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阿弥陀佛。” 祖母年事已高,玄奘不欲同她辩经讲道。念了声佛号,再度提起母亲。 “母亲命我前来寻您,知您平安我也就放心了。”许是见到亲人,玄奘说话随意许多:“我只住一日,明日便启程去长安,拜见我那外祖父,为父鸣冤。” “好,好哇!” 张氏热泪盈眶,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日。 “好孩子,你赶了许久的路定然疲惫不堪,快躺下歇息片刻。祖母这就去准备斋饭,不知你爱吃什么菜色?可说于祖母听。” “祖母,孙儿不挑剔,只是吃不得荤腥。” “祖母也不食荤腥,妖皇庙同和尚庙一样,皆是吃斋的。” 枕着祖母的枕头,好似浮萍寻到了根,玄奘心中踏实,眨眼便沉睡过去。 再度睁开眼,老旧的方桌上已摆满饭菜。张氏见孙儿睡醒,笑着招呼道:“既然醒了,就快些吃饭吧!我也不知你爱吃什么,索性就都多做了几样。” 玄奘看着满桌的素菜哭笑不得,这也太多了些。刚举起筷子,便听祖母说:“孩子,一会儿祖母给你做双鞋,你看你这僧鞋,都露脚趾头了。” 不知怎的,玄奘突然想起母亲,母亲好似从未注意过这些。 第249章 叩拜妖皇 转念一想,母亲被那刘贼霸占日夜惊惧,见他一面都不敢久留。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哪有心思关心他? “祖母,您待我真好。”玄奘扶着张氏落座,笑着说:“我母亲就没这般细心。” 张氏的心咯噔一下,从前她们婆媳住同一个屋檐下时,儿媳殷温娇可是面面俱到。大到人情往来,小到针头线脑,都在她心里记着。 温娇那种性子,怎会粗心到察觉不到孩子劳累,看不到他破烂的僧鞋,摸不出他掌心的茧子呢? 张氏可以肯定,孙儿遇到的‘母亲’,并非是殷温娇。可那也不对,既然不是殷温娇,陈家的事,她是从何处得知的? 张氏心不在焉,胡乱扒拉了几口饭,放下碗筷。 “你在家中等我,我出去寻个鞋样子。” “祖母,不必如此麻烦,我这双鞋还能将就着穿。” “我是你亲祖母,不过是给你做双鞋罢了,有什么麻烦的?” 烛光昏暗,将张氏的影子拉长。那样干瘪瘦小的老太太,影子却那样高大。 玄奘静静看着祖母纳鞋底,劝道:“祖母,我此去长安月余便能回。您老莫要着急,这鞋子等我回来再穿也不迟。” “你可别小看我,你父亲自小到大,穿的都是我亲手做的鞋。”提起往事,张氏脸上的笑意愈发浓。 “你这孩子,脚和你父亲生的一般大。若是他见到你定会诧异,你们俩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见张氏一脸喜色,玄奘心中奇怪:父亲遭贼人杀害,祖母好像并不伤心。难道是因为有我陪在她身边? 这样一想,玄奘担忧不已。明日他便要启程去长安,没他陪伴左右,祖母不会想不开吧?不成,明日他要去寻刘掌柜,请他照看祖母。 “祖母已记下你的尺寸,明日扯布,给你做几身新衣裳。等你回来,正好可以穿。” “祖母,我只穿僧袍,您不必给我做衣裳。倒是您,您身上这身衣服太旧了,给自己做两套新衣裳吧!” “我都是快死的人了,要那么多衣裳做甚?” “阿弥陀佛。”玄奘双手合十,嘴里嘟囔着:“祖母不过是随口一说,佛祖切勿当真,定要保佑她老人家长命百岁。” “你求佛祖作甚?”张氏百思不得其解,沉声说:“求佛祖,还不如求阎王爷。阎王爷掌管生死簿,他说我能活多少岁,我就能活多少岁。” 玄奘不敢反驳,弯腰铺好被褥,乖巧的坐在张氏身旁。 哪吒和太素趴在屋顶,闻言窃笑不止。这老太太怎净说大实话,堵的金蝉子哑口无言。 张氏挽了个结,借着烛火烧断麻绳,嘴里念叨着:“托妖皇的福,这附近的百姓都认得我。这鞋底子就是他们给我的,我回来纳几趟线就成。 明日你出远门,走之前去妖皇面前上柱香,求二位妖皇保你平安。贡品我都准备好了,妖皇庇佑我多年,如今你来了,可要替祖母报这个恩。” “祖母。”玄奘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说:“我是僧人,信奉佛祖。” “我又没说让你还俗。”张氏拉着脸,嘴里嘟嘟囔囔的:“前些日子我还去道观烧香呢!也没见妖皇怪罪我。” 张氏去的那家道观,观主是太清观弟子。都是一家人,太素怎会怪她? “又没人说信佛祖就不能信妖皇,要我说你就多信几家。佛祖不中用时,没准妖皇管用。妖皇打盹时,或许三清祖师没睡着。 孩子,你就是太实诚,实诚人容易吃亏。你听祖母一言,遇庙便拜,管那殿中供奉的是哪尊神仙……” 太素凑到哪吒耳边,轻声说:“都说人老成妖,这张氏精明的很。金蝉子若有半分像她,也不会被观音菩萨耍的团团转。” 灼热的气息喷在哪吒耳垂上,哪吒面红耳赤,手掌渗出一层薄汗。身体紧绷,生怕动作太大,吓跑太素。 “哪吒?”太素歪着头,盯着哪吒的脸,问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嗯?”哪吒扭过头来,嘴唇碰到太素的脸颊,二人怔愣当场。回过神来,纷纷扭脸看向一旁,假装无事发生。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玄奘紧闭双目,捻动佛珠默念佛经。怪不得出家人要舍亲割爱,若是他日日伴在祖母左右,要不了几日便会佛心崩坏。 太阳刚露头,玄奘便被祖母叫起来。押着他入正殿,跪在蒲团上叩拜妖皇。 神像后面,哪吒用手肘碰了碰太素的胳膊,笑着说:“悟真,金蝉子拜你呢!” “不开窍的榆木疙瘩,谁稀罕他拜?”太素撅着嘴,突然想起金蝉子也在拜哥哥,咧嘴大笑:“哈哈哈……若是哥哥知晓金蝉子反过来拜他,定然很开心。” 云端之上,观音菩萨眉头紧蹙,这金蝉子怎拜上妖皇了?张氏应该在破瓦窖里住着,她怎会跑到这里? 还有那两只自称妖皇的猴子,到底是何年何月冒出来的?怎的凡间处处都有人供奉妖皇? 观音菩萨心中不悦,可思来想去这不过是微末小事,何必太在意? 再者,金蝉子是被祖母胁迫,无奈之下才拜妖皇。待他离开此地,张氏就无法左右他了。 “孩子,快将这炷香插进香炉中。这可是头香,旁人抢破头都未必能抢到。”张氏得意洋洋的说:“你能上头香,是沾了我的光。” 玄奘没精打采的接过那炷香,恭恭敬敬插在香炉中。 抬头再看张氏,老太太已跪倒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求二位妖皇保佑,保佑我孙儿玄奘此去长安一路平安。 让那害我儿子、儿媳的恶贼刘洪,早日伏诛,以解我心头之恨。求妖皇显灵……” 玄奘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心想:我有提起贼人的名字吗?昨日说的话太多,我也想不起来,应当说过吧! 好不容易见到孙儿,张氏有说不完的话。昨晚拉着玄奘说了半夜。玄奘迷迷糊糊睡过去,张氏见他不应声,还会将他摇醒。 玄奘看着张氏,见她姿势怪异,笑着问道:“祖母,您这到底是在拜佛,还是在拜三清?” “哎呀,何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张氏站起身来,豪迈的说:“妖皇不介意这些俗礼,只要心诚便好。” 张氏顺手拿起昨日剩下的贡果,一股脑塞进玄奘怀中。 “这些果子你拿着路上吃。”也不知张氏从何处掏出一块碎银子,放进玄奘的怀里。 玄奘推拒道:“祖母,我不能要您的银子。” “哎呀,我就你这一个孙子,银子不给你给谁?穷家富路,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多,你快收起来。” 也不管玄奘愿不愿意,张氏连推带搡将他赶出门外,砰的一声关上庙门,隔着门喊道:“孩子,快些上路吧!再不走啊,我就舍不得你走喽!” “祖母……” 第250章 拒之门外 张氏不想拖孙儿后腿,忍着悲意回到房中,看着整齐干净的屋舍再度落泪。昨晚孙儿收拾许久,就怕累到她这个老婆子。 抬手抚摸眼眸,张氏低喃道:“求告两句,再添上一口,就能让我的眼睛恢复如初,说一句神仙手段也不为过。可他分明是个凡人,我孙儿到底是何来历?” 屋中静悄悄,无人为张氏解惑。 “砰砰砰……” “张婆婆快些开门,我们来上香啦!” 张氏闻言,抬手用衣袖擦干脸颊,急匆匆向外走去。 “来啦!” 万花店外, 玄奘拜别刘掌柜,对那赶牛车的老汉行了一礼。 “多谢施主,给您添麻烦了。” 赶车老汉扬起鞭子,老黄牛迈开腿向前走去。 “刚还未亮,你祖母便去家中寻我,央我捎你一程。你祖母在妖皇庙住了多年,对我多有照拂,你不必同我客气。” 玄奘心头一热,那个干瘪的老人,试图用她那不够宽阔的肩膀,为他遮风挡雨。 日薄西山,一个游方和尚穿过承天门,进了长安城。脚步刚落定,就听身后的城门缓缓闭合。 “你这和尚来的巧,再晚片刻城门就关了。”守城门的将领问道:“你打哪儿来啊?” 玄奘施了一礼,笑着应道:“贫僧自金山寺来。” “没听说过。”将领背着手,绕着玄奘转了一圈,问道:“到长安城干什么?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赶了许久路吧?” “回施主的话,我到长安访亲。” “呦,出家人还有亲戚呢?”将领心中发笑,问道:“不知你那亲戚住在何处?你初到长安城不识得路,我可为你指路。” “我那亲戚就住在皇城东街,殷丞相府上。敢问施主,我该如何走?” “你家亲戚住丞相府上?” 将领发出一声嗤笑,想来这和尚的亲戚,应当在殷丞相府当差。 “你顺着这条路走,走到皇城外,随意找人问一声,就能寻到。” “多谢施主。” 玄奘面露喜色,背上行囊向城中走去。 长安繁华,金乌尚未归山,街道两旁的商户便点上灯笼。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 玄奘顾不得看热闹,匆匆向皇城赶去,一连问了三位路人,才寻到外祖家的大门。 他抬袖擦干汗水,又低头理了理僧袍,这才上前。 “咚咚咚……” “谁呀?” 玄奘激动不已,却迟迟不见大门敞开。 “那和尚,你在我家门口站着作甚?” 玄奘回首看去,见旁边还有一个角门,角门外站着一个小厮,撩起僧袍走过去。 “施主,小僧是亲戚,来探望相公,还请施主通禀一声。” 小厮上下打量玄奘一番,冷声说:“你在门外等着,我去通禀一声。” “砰——” 角门闭合,小厮喃喃自语:“不知是何处来的穷亲戚,跑到我们府上打秋风。且晾他片刻,再同老爷说。” 久等门不开,玄奘无奈的摇了摇头。坐到台阶上,自行囊中取出半块饼子,埋头啃起来。 可那饼子又干又硬,咽下去割嗓子。玄奘取出水囊,却发现水囊早已空空如也。 “唉,为父母报仇哪有那般容易?” 玄奘等了又等,直到月上柳梢头,那传信的小厮才开门。 “喂,那和尚。” 玄奘急忙起身,却不想双腿早已麻木,险些摔倒在地。 “施主,相公如何说?” 小厮冷着脸,眼中带着讥讽之色,应道:“我家相公说,并无亲眷做和尚,你快走吧!莫要赖在此地。” “唉,施主你听我说,我是……” “砰——” 角门再次闭合,玄奘无奈的住了口,却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四下张望一番,拢紧僧袍,打算在墙角窝一宿。 太素摇晃着双腿,坐在墙头上,笑着说:“看来观音菩萨安排的也不周全,昨晚他还施法让那殷夫人梦到满堂娇,结果金蝉子还是吃了闭门羹。” 哪吒啃着蟠桃,指着天上的云彩说:“悟真你看到了吗?观音菩萨那张脸都快皱成抹布了。” 太素捧腹大笑:“哈哈哈……” 观音菩萨握紧玉净瓶,怒气冲冲的骂道:“这些凡夫俗子当真是愚不可及,半分悟性也无。” 垂眸看向和衣而眠的金蝉子,观音菩萨越看越生气,这个蠢货,方才叩门时直说自己是殷温娇的儿子,那门房不会如此怠慢他,殷开山更不会将他拒之门外。 气归气,事已至此他不能袖手旁观。观音菩萨掐了个诀,一道金光飞向后院。 哪吒见到金光,急忙抓起太素的手,化做一道清风,向后院吹去。 殷夫人揉着眉心,看着正在泡脚的殷丞相,开口说道:“夫君,昨夜我梦到女儿归家。唉,一别多年,这孩子也不说回来看看我。” 殷开山抬起脚,婢女立刻跪地为他擦脚。 “前些日子收到女婿的书信,女儿过得很好。”殷开山靠坐在床榻上,随手捧起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满堂娇自幼便熟读诗书,她又不是不会写字,为何总让旁人代笔?”殷夫人心有不满,低喃道:“她一去十九年,连根线都不曾捎过来,也不知是不是早已忘了我这亲娘?” “哎呀,你胡说八道什么?”殷开山放下书,蹙着眉头说:“逢年过节,女婿哪次短了礼数?” “那不一样。”殷夫人哀叹一声,突然想起方才小厮说的那个小和尚。 “昨夜我梦到满堂娇归家,今日便有和尚寻上门来,说是我家的亲戚……”殷夫人抬眸望着殷开山,兴奋的说:“你说,会不会是女婿托那和尚送书信回来?” “唔,也有可能。”殷开山坐起身来,抬手将婢女唤到跟前,吩咐道:“让他们去府外看看,若那和尚还在,请他进府一见。” 殷夫人担忧的说:“此时去找那和尚来得及吗?恐怕他早就走了。” “他既然登门就说明有所求,有所求便不会走。说不定此时他就在门外,等着堵我呢!” “也对。”殷夫人松了口气,嘴角上扬,打趣道:“咱们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就是这般死缠烂打,闹着要见你。” “提他们做甚?”提起往事,殷开山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喃道:“谁家还没几门穷亲戚?” 夜色渐深,一阵凉风吹过,丞相府的角门再度打开。 玄奘日夜兼程赶到长安,早已疲惫不堪。虽说天为被地做床并不舒服,可他早已沉沉睡去。 “喂,小和尚醒醒,我家相公要见你。” 玄奘睡的正酣,忽觉有人踢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方才那守门的小厮,急忙爬起来。 “施主,麻烦你再通禀一声,就说殷温娇的儿子,回来看望外祖父、外祖母。” 第251章 祖孙相认 看门小厮闻言,眼珠子险些掉出来。糟了,他闯大祸了! “小少爷,原来是您呐!”小厮干笑两声,笑容里有恭敬也有谄媚:“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少爷开恩,饶过小的这次。” 老爷和夫人将小姐看得和眼珠子一般,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小姐的儿子登门,他如此怠慢,若让夫人知晓绝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可也奇怪,小少爷怎就出家做了和尚? “施主多虑了,贫僧是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自然不会怪罪施主。” “小少爷,我帮您拿行李。” 小厮伸出手,却被玄奘避开。 “本就没有多少行囊,就不劳施主费心了。敢问外祖父在何处,能否带我去见他?” 小厮收回手,尴尬的笑了两声,恭敬说道:“您跟我来。” 玄奘还未进后院,他登门拜访的消息,早已传入殷夫人耳中。 “夫君,女婿从未提起过这孩子,莫非那和尚是骗子?” 殷开山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夫妻二人相携去往前厅,玄奘见到外祖父、外祖母,再度想起父母的遭遇,哭拜在地。 许是方才被拒之门外,玄奘长了教训。虽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忘取出那封信,交于殷丞相。 殷丞相顾不得安慰玄奘,拆开信封低头看去。 殷夫人示意小厮扶起玄奘,左右打量着他,越看越心惊。这和尚同她女婿陈光蕊一般无二,若说不是他的孩子,她都不信。 “孩子,你母亲……” “呜呜……我的女儿呀!痛煞我也……” 殷夫人话说了半截,突然被殷开山打断。 见夫君哭的悲切,殷夫人急声问道:“夫君,出了何事?” “这和尚是我与你的外孙。女婿光蕊被贼人害死,我儿满堂娇被贼人强占为妻。” 殷夫人听罢痛哭不止,那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殷家的掌上明珠,怎就如此命苦?遭了此等祸事。 早知如此,何必图那陈光蕊新科状元的名头,眼巴巴将女儿嫁给他?若女儿留在长安城,也不至于委身于恶贼。 “怪不得这些年我从未收到女儿的信,女婿来信也是顾左而言他。” 殷夫人捶打心口,哽咽着说:“我还纳闷,她在闺中时向来贴心,嫁人之后怎转了性子?原是被恶贼胁迫,不敢同我们来往。” “贼子可恨。”殷开山目露凶光,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说:“夫人莫要哭了。我这便去书房写奏折,明日上朝将此事奏明陛下。我亲自统兵,定要为女婿报仇。” 殷夫人止住哭声,抬头问道:“那女儿呢?” “夫人放心,我定会护她周全。”提起女儿,殷开山阳眼中的恨意散去,心疼的说:“女儿吃了这么多苦,我怎忍心将她逼上绝路?” “正是这个道理。”殷夫人擦干眼泪,握住殷开山的手说:“夫君,我不管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总之我要女儿活着。” 太素泪眼汪汪,哽咽着夸赞道:“殷丞相和殷夫人是难得的明白人,没让女儿自戕以证清白。” 哪吒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劝慰道:“幸好你提前将殷小姐救走。不然,就算殷丞相没那个心思,殷温娇为保家族清誉,也会走上不归路。” “怕就怕观音菩萨暗中使坏,扮成殷温娇的模样自戕。”太俗忧心忡忡的说:“假的殷温娇娇死了,真的殷温娇便是露面也无法自证身份。” “呵呵……”哪吒轻笑两声,提议道:“你将陈光蕊和殷温娇放出来不就得了?正好让他们一家人团圆。” “对呀!”太素转忧为喜,拽着哪吒往外跑。边跑边说:“陈光蕊和殷温娇一直在一起,若是陈光蕊出面作证,有关殷温娇清白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慢着。”哪吒突然顿住脚步,眉头紧锁,开口问道:“金蝉子无牵无挂,才可安心去西天取经。若他的父母突然冒出来,佛门会不会伤害他们?” 太素不曾想到这一层,听得哪吒所言,再度皱起眉头。 哪吒思索一番,灵光一闪,冒出一个念头。 “不如等金蝉子到灵山之后,你再将他的父母放出来。有父母牵绊着他,必定会动摇他的佛心。” “可眼下……”太素踟蹰片刻,歪着头问:“要不,先让他们见一面?至于何时放他们出来,还需见机行事。” “也好。”哪吒赞许道:“如此一来,也能让殷开山夫妻安心。” 那厢,殷夫人扶起玄奘,眼含热泪,上下打量他一番,关切说道:“孩子,你母亲说,你出生后便离开了她,这些年你受苦啦!” 苍老的手掌抚摸着玄奘的脸颊,殷夫人想到外孙在和尚堆里长大就心疼不已。 他本是官家少爷,生来就是锦衣玉食,身边有婢女小厮侍奉。 当朝丞相是他的外祖父。父亲是江州州主,更是陛下钦点的状元。 若没有那恶贼,她这外孙前途不可限量。也不知他有没有读过书?识得多少字?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外祖母,我乳名江流,法名玄奘。” 殷夫人闻言,抬手捶着心口,转身扑到殷开山怀中:“夫君,你听听,这苦命的孩子连个大名都没有。” “夫人莫急。”殷开山轻轻拍着殷夫人的后背,安抚道:“待我救出女儿,让女儿给江流取个名字便是。 孩子风尘仆仆赶过来,不知在路上吃了多少苦头,你先派人准备一桌素斋,换洗衣服也要备几套……” “对,对!我只顾着哭,险些将这些事忘了。”殷夫人抬脚往外走,吩咐婢女备素斋,收拾庭院。 “外祖母,不必如此麻烦,我住不了几日,有张床能栖身便可。” 殷夫人怎肯听他的?孩子进了家门,哪儿有让他吃苦的道理? 殷开山抬头看着玄奘,沉声山问道:“江流,你可读过四书五经?” “平日我只读佛经,四书五经只是粗读,并未参透其中深意。” “识字便好。”殷开山捋着胡须,笑着说:“待为你父亲报了仇,你便留在家中读书。有我在一旁指点,不出十年,你定榜上有名。” 玄奘双手合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外祖父我已身许佛门,愿常伴佛祖身边……” 殷开山眉心隆起,声音透着不悦:“陈家可就只有你这一根独苗,你出家做了和尚,谁来延续陈家的香火?” 第252章 擒住刘贼 “外祖父,玄奘心中只有佛祖。若非知晓父母蒙冤受难,不为父母申冤心中难安,我不会下山。” “你这孩子,当和尚有什么好?你留在府中,可读书举业,娶娇妻纳美妾,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玄奘并未应声,站在原地捻动佛珠默念佛经。 殷开山忧心如焚:这孩子放着荣华富贵不要,一心上山做和尚。若真遂了他的心意,待我百年之后,见到我那苦命的女婿,我该如何向他交代? 有心说教几句,可这孩子刚回来,本就同他们没有感情。若是此时翻脸,以后再想将他哄回来就难了。 思来想去,殷开山决定先稳住玄奘,旁的日后再说。最好多留外孙几日,人人皆说富贵迷人眼,他就不信,外孙见过长安的繁华,还甘愿窝在山上做和尚。 那半个凉饼子压根填不饱肚子,见到冒着热气的饭菜,玄奘狼吞虎咽吃起来。酒足饭饱,倒头便睡。 烛光昏暗,殷夫人守在玄奘床前静静看着他。抬头看向在书桌前奋笔疾驰的殷丞相,殷夫人哀叹一声。 “怪不得女婿去了江州这么多年,一点儿政绩也没做出来。原来早就换了人,江州那位陈大人,压根不是光蕊。” “幸好我并未徇私,知他政绩不成,未曾答应他的请求。” 殷开山停笔,忍不住叹了口气:“若我心软,将他调往富庶之地,怕是假冒朝廷命官一事,我也脱不了干系。” “咚咚……” 门外出现两道人影,殷开山和殷夫人对视一眼,开口问道:“何事?” 时隔多年再听到父亲的声音,殷温娇立时落下泪来。一时之间,竟不敢推开门。 殷温娇鼻头酸涩,埋头擦泪。陈光蕊推开门,牵着夫人迈入房中,顺手关上门。 眼前这二人穿着斗篷,看不清面容。殷夫人心惊胆战,厉声问道:“你,你们是何人?” 陈光蕊掀开兜帽解下斗篷,跪倒在地。 “小婿拜见岳母,拜见岳父。” “啊!”殷夫人发出一声尖叫,喊道:“来人呀!闹鬼了。” 殷开山想要护住老妻和外孙,可双腿酸软无力,压根站不起来。 陈光蕊急忙解释:“岳母,我不是鬼。您看,我有影子。” 殷温娇摘下兜帽,扑倒在殷夫人脚下,哭着说:“母亲,您看看我是谁?不孝女满堂娇回来看您啦!” “满堂娇!” 见到朝思暮想的女儿,殷夫人忘记恐惧。一把将女儿揽入怀中,哭着说:“我的心肝,你何时逃出来的?你身陷狼窝,为何不给我写信? 江州那地界有你父亲的门生,便是你不能写信,托他们往家中捎个口信也成啊!我和你父亲定会前去搭救,怎就……” “女儿啊!”殷开山放声痛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险些栽倒。 陈光蕊急忙走过,扶着殷开山来到床前,一家人抱在一起,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缓了口气,殷夫人抬手去摇玄奘:“江流,你快睁眼看……” 殷温娇急忙拦下她:“母亲,江流他醒不过,您莫要碰他。” “啊?”殷夫人不明所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江流说女婿被贼人害死了?” “母亲,说来话长。”殷温娇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这才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知晓女儿、女婿是受外孙牵连,才有此一难,可殷夫人仍旧恨不起来。 “满堂娇,你莫要怪江流。人的命,天造定。你和他命中注定有母子缘分,就当是还前世欠下的债了。” “母亲,我不怪他。”殷温娇捏着帕子擦干泪水,哽咽着说:“这次冒险回来见您,是想告诉您江州那个殷温娇是假的。” “假的?”殷开山眉头紧锁,问道:“何人竟敢假冒你?” “岳父,江流出世那日,夫人便和我团聚了。这些年我们避世而居,不曾去过江州。” “虽不知江州那个殷温娇是什么变得,可她却顶着女儿这张脸行事。” 殷温娇握紧殷夫人的手,柔声说:“母亲,女儿活得好好的。不管江州那边传来什么消息,您都莫要为我担忧。” “那江流呢?”殷夫人担忧的问道:“这些事要告诉他吗?” 殷温娇、陈光蕊齐齐摇头,来之前恩人嘱咐过,暂时不能告诉他。 “父亲,母亲,这些年你们可好?” “好,我们过得很好。” “……” 风清月明,房中的灯亮了一夜。不时传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直到殷丞相去上朝,那声音才散去。 殷丞相入朝,将此事上奏唐王李世民,李世民知晓前因后果勃然大怒。发六万御林军,着殷开山督兵,去江州捉拿恶贼刘洪。 殷开山领命,晓行夜宿,星落鸟飞,不知不觉已到江州。在北岸扎寨,又以金牌召见江州同知、州判二人,言明此事。 江州同知、州判提兵相助,一同过江。天尚未明,殷开山便率兵将衙门围了。 刘洪尚在梦中,忽听火炮炸响,金鼓齐鸣,立刻惊醒。 “出了何事?” 来不及更衣,刘洪赤着脚跑到房外,捉住院中杂役,问道:“谁在外头闹事?” 杂役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早已吓尿了裤子,战战兢兢的说:“回,回大人的话,外头来了一伙官兵,说是来拿您的。” “什么?”刘洪双目圆瞪,心中暗叫不好。 松开那杂役,刘洪如疯魔般,四处搜寻殷温娇。 “夫人呢?” “夫人在何处?” “她不是说同我一条心,助我青云直上吗?” “人……” 刘洪突然住嘴,夫人是何样貌,为何他想不起来?不对,他明明记得,自己和夫人日夜相对,怎会想不起来? 官兵杀进私衙,刘洪措手不及,三两下就被擒住。 殷丞相传令,将刘洪打入大牢,又命众军在城外安营扎寨。这才直入衙内正厅坐下,请殷温娇出来相见。 衙内藏着的殷温娇,是观音菩萨假扮的。知道殷开山前来,唯恐露出马脚,一根白绫吊死在堂上。 玄奘不知内情,冲进屋中见母亲已经断气,悲痛欲绝。 他扑到那尸首脚下,哭道:“母亲,儿与外公统兵至此,与父报仇。今日贼已擒捉,您为何要寻死?” 殷开山闻讯赶来,见‘女儿’吊死在房梁上大吃一惊。眼前这妇人,竟同她女儿一般无二。 “来人,快将小姐放下来。” “外祖父,母亲死了,呜呜……”玄奘捶胸顿足:“怪我,怪我来迟一步。若是早些来见母亲,她也不会走上绝路。” “孩子,先去寻你父亲的尸首。待寻到他,再将他们二人一并安葬。” 第253章 真假难辨 玄奘怒极,高声质问:“外祖父,死的可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怎能无动于衷?” “我怎会无动于衷?”殷开山见玄奘起了疑心,抬袖假装擦泪,哽咽着说:“我可就这一个女儿,呜呜……” 殷开山老泪纵横,玄奘慌了神,上前扶住殷开山。 “外祖父,我并非有意指责您。我想不通,贼人已伏法,为何母亲还要寻短见?” “傻孩子,您母亲是不想污了殷、陈两家的名声。以死明志,证明自己的清白。” 玄奘悲声说道:“母亲糊涂啊!” 殷开山深吸一口气,抬手唤来两位军卒,吩咐道:“去准备一口棺材。” “末将遵命。” “好孩子,别哭了。”殷开山揽住江流的肩膀,安抚道:“你母亲已经去了,你便是哭瞎双眼,她也不会回来。 当务之急是找到你父亲的尸首,早日让他和你母亲入土。如才,也算全了他们的夫妻情分。” 再说刘洪,被押入监牢仍不肯认罪。殷开山命人痛打他一百大棍,他挨不住,这才吐露实情。 将刘洪押至洪江渡口,当年打死陈光蕊处。玄奘问道:“刘贼,你将我父的尸首藏在何处?” 刘洪指着江面,唇边带着讥笑,阴阳怪气的说:“就在此地,我将他抛入江中喂鱼。” 殷开山双目猩红,就是这无耻恶贼,害得他女儿不敢以真面目世人。若留刘洪性命,难消他心头之恨。 “来人呐,将此贼剖心挖肝,祭拜我女婿。” “阿弥陀佛。”玄奘念了声佛号,抬头望天,低声说:“弟子玄奘,父母惨遭贼人所害,一家人阴阳相隔,不得相见。 若不报此仇,待将来下了地府,无颜面对父母。今日迫不得已开杀戒,还请佛祖恕罪。” 活剜刘洪心肝,祭了陈光蕊,又烧了一道祭文,玄奘好似被抽空力气,望江悲泣。 外头的动静早已惊动水府,巡海夜叉将祭文呈与龙王,龙王看罢,抬头看向观音菩萨。 “观音尊者,这陈光蕊谁来假扮,还请您拿个主意。” “唉,还是我亲自上阵吧!” 江边哭声震天,忽然刮来一阵狂风,一具死尸自江底浮上来。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好端端的,怎会有死尸冒出来?” “哎呦,这死尸……” 玄奘止住哭声,抬眸向江面望去。果然看到一具死尸,被风浪推到岸边。 “那是……”殷开山瞪大双眼,惊讶的说不出话。 玄奘定睛一看,那尸首栩栩如生,样貌同他一般无二。 “难道,难道这是我父亲的尸首?” 话音未落,那尸首忽然舒拳伸脚爬起来。 众人惊骇不已,纷纷向后退去,口中喊着:“救命呀!诈尸啦……” 观音菩萨睁开眼,见到玄奘与殷开山,假装不识玄奘,对那殷开山说:“岳父,您为何在此?” “呀……”殷开山惊呼一声,应道:“光蕊,你怎会在此?” 女婿和女儿避世而居,女婿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岳父有所不知,昔年我在万花店时,买放了一尾金色鲤鱼,谁知那鲤鱼就是此地的龙王。那恶贼将我推到水中,全亏得龙王救我。方才又赐我还魂,送我宝物。” 殷开山闻言,目光冷厉,悄悄打量着眼前这个‘陈光蕊’,心道:这不是我那女婿,只是不知,是何妖怪化成我女婿的模样? 玄奘怔愣当场,他父亲活过来了? 没了殷温娇,观音菩萨只能自己演这出戏。 “咦?”观音菩萨发出一声惊呼,指着玄奘问道:“岳父,当年我遇害时,夫人腹中已有我的骨肉,这位小和尚可是我的儿子?” 殷开山心不在焉的答道:“正是。” “孩儿。”观音菩萨装出一副惊喜模样,扶起玄奘,关切说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太素藏在芦苇荡中,透过稀疏的芦苇,静静看观音菩萨演戏。 “哪吒,观音菩萨这出戏演的破绽百出,你说金蝉子能看出来吗?” 哪吒伸头望了一眼,见金蝉子呆头呆脑,便知他被观音菩萨耍的团团转,发出一声嗤笑:“你且等着,我来算算。” 太素好奇的看着哪吒,问道:“你还会掐算?” “嘘,不要说话。”哪吒紧闭双眼,一番掐算之后,笑着说:“这陈光蕊后福不浅,待了却此事,他便能回长安做大官。” 太素挑了挑眉,问道:“陈光蕊真不会死?” “他命不该绝,还能做几十年官。”哪吒吐了口气,话锋一转:“不过,我推算的是陈光蕊原本的命运,如今观音菩萨顶替他的身份,怕是半路就会丧命。” 太素红唇上扬,狡黠一笑,说道:“我因何时放出陈光蕊发愁,没想到机会来的这般快。” 抬手挥袖,陈光蕊出现在她面前。 “恩人,您唤我前来,可是有事?” “陈光蕊,有人假冒你,想顶替你的身份去长安做官。我将你放回去,你也好同玄奘父子相认。” 能认回儿子,陈光蕊自然高兴。可他舍不得殷温娇,急忙追问:“恩人,我若回长安,我那夫人怎么办?” “你夫人嘛!”太素摩挲着下巴,犹豫片刻才说:“我还没想好如何安置你夫人,假冒你夫人之人已悬梁自尽,她……” “恩人,若我能证明,府衙之中的殷温娇是贼人假冒的,您能否让我们一家人团聚?” 陈光蕊哀求道:“她陪我吃了许多苦,我独自去长安享荣华富贵,抛下她不闻不问,我于心不忍。” 若陈光蕊有本事让殷温娇回去,且不坏她的名声,太素没必要拦着,遂点头应道:“我会护着你回长安,待寻到办法,我再将她送到你身边。” 陈光蕊施了一礼,激动的说:“光蕊拜谢恩人!还请恩人同我夫人说一声,我先行一步,赶走那顶替我的恶贼。” 哪吒吹了一口仙气,陈光蕊飘然而起,眨眼便落到观音菩萨面前。 玄奘揉了揉眼,怎会有两个父亲?难道是我眼花? 殷开山心神大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哪个才是我女婿陈光蕊?” “岳父,我才是陈光蕊。当年我高中状元,跨马游街,接了夫人的绣球,这才成就一桩良缘。难道您忘了?” 观音菩萨瞳孔陡然放大,只一眼他便看出,眼前这人正是消失多年的陈光蕊。他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陈光蕊抬手指向观音菩萨,厉声喊道:“此人假冒我身份,还请岳父出手,擒下此贼。” 玄奘厉声问道:“到底谁才是我父亲?” 第254章 龙王谢恩 观音菩萨从未如此慌乱过,他不敢表明身份,也无法自圆其说。慌乱之下,一头扎进江中消失不见。 “噗通……” 水花四溅,玄奘看着湿淋淋的僧袍,露出苦笑。本以为父亲沉冤得雪之后,他便能和母亲团聚。 没想到母亲竟会悬梁自尽,更没想到死去多年的父亲死而复生。可这死而复生的父亲是假的,真的近在眼前。 “孩子,愣着做什么?”殷开山见玄奘发呆,笑着催促道:“还不快拜见你父亲?” 玄奘转身看向陈光蕊,眼里满是不信任:“您真是我父亲?” 陈光蕊老泪纵横,深吸一口气,凑到玄奘面前,说道:“你可觉得我眼熟?” 玄奘嗤笑一声,答道:“你同我生的一般无二,我自然会觉得你眼熟。” “额……” 陈光蕊尴尬不已,心道:傻孩子,我是想告诉你,你幼时曾见过我。 殷开山冲陈光蕊挤眉弄眼,似是在问殷温娇的下落。 陈光蕊微微颔首,殷开山立刻会意。 “江流,你父亲能平安回来是好事,我们快些回府衙吧!” 殷开山再度装出悲戚模样,挤出两滴眼泪,说:“你母亲的尸首还在府衙里放着,还是让她早些入土为安吧!” 听闻此言,陈光蕊灵机一动,故意拔高嗓音说:“当年贼人害我夫妻二人性命,将我们抛入江中。 我们夫妻二人侥幸活下来,因贼人势大,我们只能蛰伏起来。夫人一直同我在一处,何时跑到府衙中去了?” “妙啊!”太素拍掌叫好:“怪不得他能被唐王钦点为状元,冲他如此机智,我若是唐王,我也会重用他。” 哪吒笑着催促道:“悟真,快些将殷温娇放出来。观音菩萨变出来的尸首,还在府衙正堂中放着。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收场?” 太素扬手,微风吹过,殷温娇出现在江边,拨开芦苇荡,快步跑到玄奘面前。 “儿啊,母亲可算见到你了。” 在玄奘惊诧的目光中,殷温娇扑进他怀中,哭着说:“孩子,这些年你过得如何?你那些师兄弟待你如何?可曾欺负你……” 虽说前些日子见过玄奘,可那日只顾着和父母说话,没有好好看他。再者,她们母子分别多年,只见那么一小会儿怎么够? “你,你是我母亲?” 今日经历的离奇之事太多,玄奘神色木讷,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你是我母亲,府衙中那位夫人是谁?你们……”玄奘定睛一看,大惊失色:“为何你们生的一模一样?” “我的儿,我也不知府衙之中那位夫人是谁。可我才是你母亲,此事假不了。” 似是急于证明自己的身份,殷温娇转身来到殷开山面前,开口说:“父亲的生辰是八月初八,母亲则是腊月十五。 父亲的左脚下有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痣,母亲虽无胎记,可右手小拇指伸不直……” “江流。”殷开山目光不曾离开殷温娇,开口唤玄奘:“江流,这才是你的亲生母亲。我还奇怪,我女儿为何突然悬梁自尽,原来她是假的。” “夫人,这些年你我日夜相对,不曾分开过一日。”陈光蕊悄悄捏了捏殷温娇的掌心,提示道:“可他们却说你被贼人掠走,这是何故?” 殷温娇心知,夫君是不想让旁人拿她的名节取笑,立刻附和道:“那贼人贪慕虚荣,假冒你的身份做了江州州长。想来那位夫人是想做官夫人,这才……” “什么夫人?”殷开山脸色阴沉,厉声说道:“我看她就是个妖怪。你出生那日,我就在门外等着,你母亲只生了你一个。 既然并非血亲,她怎会生的和你一般无二?她还知晓家中之事,能施展此等妖术,不是妖怪是什么?” 玄奘心烦意乱,不知该相信谁的话。 “可她将父母冤情如实告诉我,还给我信物,让我去长安向外公报信,这又该如何解释?” 陈光蕊灵光一闪,随口说:“岳父,或许那是个好妖怪。她代夫人受过,又将内情如实告知江流,想来本心不坏。” “是呀!”殷温娇附和道:“待我回去,定要厚葬于她。她若安坏心,我们一家人不会有团聚之日。” 玄奘喃喃自语:“世间竟还有好妖怪……” 陈光蕊在小世界做了十九年的夫子,他的学生皆是妖族。因妖皇向善,那些小妖也很心善,待他恭敬有加。 他和殷温娇受妖族恩惠,又同他们相处多年,心中对妖族毫无芥蒂,自然能一视同仁。 “儿呀,妖族和人族一样。有好人自然就有坏人,有恶妖自然也有好妖。遇人遇妖,都要仔细分辨,不可以偏概全。” 玄奘低喃道:“有好人自然就有坏人,有恶妖自然也有好妖……” 父亲说的有几分道理,府衙之中那位夫人,从未做过伤害他的事。也并未因贪慕荣华富贵,阻止他为父母伸冤。 观音菩萨藏在水晶宫中,见玄奘被陈光蕊说动,心急如焚。 “老龙王,劳烦你走一趟,报陈光蕊救命之恩。” 老龙王斜了他一眼,心道:你假冒陈光蕊,结果真的陈光蕊突然出现,你无法自圆其说,只能仓皇离去。 如今却让我出头,借救命之恩将此事圆过去。我怎就那么傻,偏要做你手中的枪? 见他不动,观音菩萨疑惑的看过来,高声说:“老龙王?” “是,小仙这就去。” 佛门势大,不是他一个小小龙王能得罪的。罢了,谁让他实力不济呢? “哗啦……” 江面泛起浪花,老龙王自江中冒出来,捋着胡须说道:“哈哈哈……陈光蕊你可还记得我?” 陈光蕊见多了妖怪,尚算淡定。周遭的兵卒从未见过龙王,见他生的怪模怪样,吓得齐齐后退。 “哎呦,这是什么妖怪?” “诸位勿怕。”殷开山有些见识,高声说:“这位应当是江底的龙王。” 龙王夸赞道:“殷丞相好眼力,我正是此地的龙王。” “陈光蕊,十九年前你曾买放一条金色鲤鱼,那鲤鱼便是我。我算到你有一劫,你被刘贼抛入江中之后,我特派巡海夜叉四处搜寻你,只是不知你被谁救走。 这些年来,每每想到此事,我心中便愧疚不已。今日你我重逢,我特意备下厚礼,谢你救命之恩。” 龙王挥袖,金光闪过,岸边出现几样宝贝。 “我赠你一颗如意珠,两颗走盘珠,绞绡十端,明珠玉带一条。还请恩公快些收下。” 不知为何,陈光蕊却觉得这龙王出现的蹊跷。 “敢问龙王,你可知自河底出来的那位‘陈光蕊’是何人?” 第255章 观音破局 是何人?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海观世音菩萨。可这话不能说,观音菩萨派他前来,就是处置此事。 “那是江底的水蛇,修炼千年成妖。知道恩公身份贵重,便想假冒恩公谋求富贵。” “幸好恩公及时赶到,没让那蛇妖得逞。我已派虾兵蟹将将他拿下。恩公莫要害怕,他不会再出来害你。” 陈光蕊心里犯嘀咕,此事就这么简单? “夫君,龙王一片好意,你莫要寒了他的心。” 话音落下,殷温娇悄悄掐了陈光蕊一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多谢龙王出手,替我擒住蛇妖。”陈光蕊拱手说道:“本不该收下这份厚礼,可我听闻若是不收,恐怕会坏了您的修行。 世间因果,三两句话说不清。今日我收下谢礼,了却你我之间的因果,龙王自可安心修行。” “呵呵……”龙王讪笑两声,点头应道:“正是这个道理。” 他求的是功德,也不知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功德没谋到,反倒欠下一个人情。 虽说这人情今日他还了,可无能之名也传了出去。偷鸡不成蚀把米,聪明反被聪明误。 “时辰不早了,女婿,我们先回府衙吧!”殷开山还惦记着府衙中,那个假冒殷温娇的妖怪。 “好,我们回府衙,顺便看一看,假冒夫人的是何人?” 哪吒双手抱臂,笑着说:“不知这一局,观音菩萨会如何解?” 为保住一世英名,观音菩萨请龙王出面,胡诌了一个蛇妖,为他顶缸。虽说此事太过离奇,可凡人多愚昧,倒也能勉勉强强糊弄过去。 可假冒殷温娇的事更离奇,不是随便弄出个妖怪,就能顶罪的。不管他如何解决,都难以自圆其说。 太素兴奋的说:“追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哪吒微微颔首,顺势抓住太素的手腕,纵云追上去。 原来那位陈大人是假冒的,新的州长还未到任。府衙中刘洪的亲信尽数被抓,故而府衙之中静悄悄。只有大堂那边,不时闹出些动静。 火蛇吞没黄纸,殷开山带来的老仆穿着丧服,跪在棺材旁边,指挥着军卒摆放祭品。 “我家小姐爱吃蜜饯,将那几样蜜饯拿近些。” “马车可备好了?待办完丧事,我便扶灵回乡,马车可要结实些的。” “还有衣裳,我家小姐……” 那老仆话还没说完,忽见殷开山迈入院中,急忙迎过去。 “老爷,东西我都准备的……唉,小姐怎活过来了?” 殷开山哀叹一声,指着那棺材说:“来人,将棺材盖掀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怪在弄鬼。” 身后将士齐声称是,冲进灵堂,踹翻火盆,将那棺材掀开。 “呀!”将士齐声惊呼:“怎会是观音菩萨?” “什么菩萨?” 殷开山惊诧不已,拨开将士凑上前去。低头看去,只见棺材中放着观音菩萨的神像,正是夫人平日拜的那尊。 “真乃奇事。”殷开山低喃道:“我家中供奉的观音像,怎跑到江州来了?难道是观音菩萨显灵?” 太素目瞪口呆,这观音菩萨不愧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她竟未想到还能如此破局。 “哼。”哪吒冷哼一声,骂道:“他倒是奸猾,知道放一尊观音像,将功劳揽到自己身上。既能自圆其说,又能助长威望。 早知他玩这一手,我们应该先他一步,将妖皇像放进去。再不济,放我的……” “哪吒你别生气。”太素收敛情绪,柔声安抚道:“观音菩萨这一招能骗过凡人,却骗不了天道。” “我不服气,救人的是你,功劳竟被他抢了去。” “先让他占些便宜,等金蝉子到灵山,我再让他知晓真相。抢夺他人功劳,到时候看观音菩萨如何自处?” 怒气散去,哪吒扬起嘴角笑着说:“若是这样,我们应当让观音菩萨多占几次功劳。” 殷温娇凑过来,看到那尊观音像,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 “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开山拍掌大笑:“女儿呀,定然是观音菩萨知晓你的委屈,这才出手相助。” “哎呀,方才是我想错了。”殷开山面带喜色,沉声说:“若此事是观音菩萨所为,那就说的通了。” 玄奘眉头紧锁,不对,此事说不通。既然是观音菩萨显圣,直接告诉他真相便是,为何还要悬梁自尽? 陈光蕊见儿子愁眉不展,关切问道:“江流,你想什么呢?” “父亲,我觉得奇怪,为何……” “江流。”陈光蕊开口打断玄奘,别有深意的看着他,提点道:“若是想不通,慢慢想便是。” “是。” 殷开山已将那尊观音像取出来,捧在怀中,高声说:“这尊观音像我夫人供奉多年,眼下观音像出现在此地,我夫人定然心急如焚。” 老仆已听将士说了来龙去脉,笑着附和道:“老爷,我们还是快些回长安吧!免得夫人着急。 小姐和姑爷平安无事的消息,也要早些告诉夫人,免得她日夜难安,牵肠挂肚。” “嗯,先写一封信,托人送到府上。”殷开山吩咐道:“另外备些酒肉,犒赏众位将士。” 老仆躬身应道:“是,老奴这便安排。” 将士纷纷围过来,看着殷开山怀中的观音像眼馋不已。 “丞相大人,不知您府上这尊观音像,是从何处请的?” “我夫人也信佛,回头我们也请一尊回来供奉。” “我家本就有佛堂,家中女眷日日抄写佛经。当请一尊观音像回来,保家宅安宁。” “……” 观音菩萨收回神识,心中甚是满意。这件事处置的妥当,等此事传开,他定能多出许多信众。 时隔多年,陈光蕊再次来到洪江渡口,见到他那年迈的老母亲张氏。母子再见,自有说不完的话。 殷温娇奉婆母之命,备下祭品,好生祭拜妖皇。妖皇庙本就香火不断,如此一来更是香客如云。 拜过妖皇,谢过他们的庇佑之恩。殷温娇备下厚礼,和夫君陈光蕊去金山寺拜谢法明和尚。 知他们要去金山寺,玄奘开口说:“母亲,我出来的时日不短了,也该回金山寺继续修行了。” “好孩子,你若留在金山寺,母亲见你一面都难。”殷温娇斟酌再三,提议道:“你随我们去金山寺拜谢法明长老,之后便去洪福寺清修吧!” 陈光蕊劝道:“我和你母亲不强求你还俗,只盼你能离我们近些,能照看你一二。” “也好。”玄奘应道:“那我们先回金山寺,拜谢我师父。” 第256章 拜谢法明 蝉鸣伴着清风,在耳边萦绕。 陈光蕊伸手拉了殷温娇一把,夫妻二人望着前方的玄奘,加快步伐追上去。 玄奘抬袖拭去汗珠,回首喊道:“父亲,母亲,你们若是累了,便停下来歇息片刻。” “唉,那我们就歇息片刻。” 陈光蕊扶着殷温娇,寻了块平坦的石头歇脚,那位置凑巧是当年坐过的。 玄奘回首看去,眼前这两道人影,竟然和多年前的那两道身影融合。 陈光蕊取出水囊,抬头却见玄奘望着他发呆,笑着问道:“孩子,你可是口渴?父亲这里有水,你快喝一口。” “父亲……”玄奘回过神来,小心翼翼问道:“你们可曾来过金山寺?” 陈光蕊和殷温娇相视一笑,这孩子总算想起来了。 “八年前,我和你母亲来过此地。”陈光蕊目光灼灼的看着玄奘,似是在他脸上寻找从前的影子。 “那天,我们在此地等了许久,直到日薄西山,你才自山下跑回来。” 玄奘神色动容,面露委屈之色,问道:“父亲,您和母亲为何不将我带走?” 殷温娇抬手挥退侍从,待四下无人,这才轻声说:“我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你不能离开金山寺。 我也不能表露身份,若让他们知道我在此地,定会将我捉去,送到贼子刘洪的身边。” 玄奘眉头紧锁,疑惑的问道:“他们是谁?” 殷温娇答道:“每个人都有既定的命运,若是偏离命运,就会有人出来纠正。” 玄奘越听越糊涂,他们是天道,亦或者是神仙?总不能是妖怪吧? “我和你父亲不敢轻易露面,想着再熬一熬,等你长大成人,或许我们一家人能团聚。” “你母亲生你那日,南极星君曾入梦,说奉观音菩萨法旨,将你送于我们。还说你来日声名远大,非比等闲。” 想起妖皇的嘱托,陈光蕊急忙住口。此事只能顺应天意,他不过是凡夫俗子,横加干涉,恐会惹来天道厌弃。 玄藏低喃道:“我到底是谁?” 他降世,竟能请动南极星君托梦。待他长大成人,观音菩萨出手助他为父母报仇。 祖母老眼昏花,他不过是诚心哀求几句,竟能让祖母双目恢复如初。如此说来,他的来历定然不凡。 “那次我和你父亲偷偷来见你,特意为你做了几身衣裳。”殷温娇提起往事,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你可穿了?合身吗?” 玄奘摸着光溜溜的脑袋,脸上浮现两朵红云,害羞的说:“穿了,鞋子很合脚,只是衣裳有些肥大。” 那是他穿过最舒服的衣裳,虽说有些肥大,可面料却很是细软。 如今得知那竟是母亲为他做的,玄奘心底生出一股暖流。暖流在心间流转,抚平他被人骂做野种时留下的伤痛。 “我不知您是我的母亲,若是知晓,定会好生保管那些衣衫鞋袜。” “我给你做了好些衣衫,寻到机会,再拿出来给你看。” 一颗种子钻破玄奘的心防,扎下根去生出嫩芽。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在江州府衙见到的母亲那般奇怪。 她急着让他去长安送信,从未关心过他一句。更不曾如母亲、祖母和外祖母一般,用这种心疼又欣慰的目光看过他。 “天色不早了,我们快些赶路吧!”陈光蕊站起身拉起殷温娇,笑着说:“也不知我们备下的厚礼,法明长老可会喜欢?” “都是寺中惯用之物,谈不上多贵重。”殷温娇拾阶而上,边走边说:“我备下白金千两,有这些银子,金山寺能多添些僧田……” 玄奘抬脚跟上,山间只剩蝉鸣与清风。 “咚咚……” 钟声回荡,陈光蕊闭目侧耳倾听,待钟声散去,他睁开眼笑着说:“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增。” 抬脚迈过门槛,抬头见一群和尚簇拥着一位老和尚迎出来。心知,眼前这位老和尚应当就是法明长老。 玄奘急忙迎上去,扶住法明长老,笑着说:“师父,徒儿回来了。” 法明和尚拍了拍玄奘的手背,应道:“平安回来就好!” 陈光蕊、殷温娇对视一眼,夫妻双双拜倒在地。 “拜见法明长老。” “阿弥陀佛,施主快快请起。” 法明和尚伸手欲扶,可陈光蕊、殷温娇却不肯起身,砰砰叩了三个响头。 “若非长老出手相救,我这苦命的孩儿,恐怕早已葬身江中。” “施主,老衲是出家人。”法明长老示意弟子扶起陈光蕊、殷温娇,继续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怎能见死不救?” “您可不止救了我儿的性命,还亲手将他养大。养恩大过生恩,不过是叩几个头罢了,远不能报答您的恩情。” 殷温娇说的情真意切,同上次登门时判若两人。法明和尚一头雾水,不解的看着玄奘。 “师父,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慢慢说。” 明月高悬,金山寺的和尚早已入睡,法明和尚的禅房,烛火久久不息。 “阿弥陀佛,看来是观音菩萨显灵,助玄奘一臂之力。”法明和尚笑容满面,沉声说道:“此事应当好好宣扬一番,好让世人知晓观音菩萨的善举。” 法明和尚抬头,问道:“玄奘,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陈光蕊有大才,又有当朝丞相殷开山做靠山,前途不可限量。玄奘是他的独子,恐怕陈光蕊不会允许玄奘继续做和尚。 “阿弥陀佛。”玄奘双手合十,口念佛号:“师父,我既已身许佛门,断没有回头的道理。待回长安见过外祖母,我便会去洪福寺修行。” 法明和尚看向陈光蕊,似乎是想听听他如何说。 “长老,江流与佛祖有缘,我们虽是他的父母,却也不好擅自决断。”陈光蕊笑着说:“既然孩子发下宏愿,愿常伴佛祖身边,那就遂了他的意吧!” 法明和尚行单手礼,应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咚咚……” 晨曦微露,钟声在天地间回荡。抚人心,震妖魔。 哪吒收回视线,垂眸看着太素,问道:“悟真,接下来如何做?” “走,我们去会一会那袁守诚。哥哥说那袁守诚是个奇人,同泾河龙王缘分不浅。” 哪吒目光柔和,轻声说:“哥哥走时,你说安置好殷温娇,便去五行山寻他。拖了这么久你还未去,他不会生气吧?” 太素避开哪吒揶揄的目光,心虚的说:“应当不会吧!” 第257章 因果报应 长安城外,泾河岸边。 太素赤脚坐在岸边,白嫩嫩的脚丫踩在水中,惊起一圈圈涟漪。 远处走来两个男子,一个是渔翁,名唤张稍;另一个则是樵夫,名唤李定。 二人本是不登科的进士,能识字的山人。因缘际会成了好友,自酒馆中饮了些酒,相伴而归。 岸边,太素自顾自的踩水,玩的不亦乐乎。哪吒无奈的叹了口气,挥手布下结界,隐去身形。 那二人有说有笑,来到岔路口躬身作别。 张稍道:“李兄,途中保重!上山仔细看虎,假若遇到凶险,明日街头便少了一位故人。” “你这厮说话好不中听。”李定大怒:“好端端的,你为何咒我?我若遇虎遭害,你必遇浪翻江。” “嘿嘿……”张稍讪笑道:“我呀,永生永世都不会翻江。” “哼。”李定冷哼一声,反驳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你怎保得无事?” “李兄,我同你不一样。我这生意有捉摸,定不会遭灾。”张稍得意的说:“我背后有高人指点,保着我哩!” “呦,你背后有高人指点?”李定似是不信,拔高嗓音,嘲讽道:“你倒说说是哪位高人?” “嘿嘿……”张稍摇头晃脑,挺起胸膛高声答道:“长安城里,西门街上,有一位算卦先生。我每日送他一尾金色鲤鱼,他为我卜上一卦。 依他说的方位下网,百下百着。今日我又去卜卦,他教我在泾河湾头东边下网,西岸抛钩,定能满载而归……” 太素听罢此言叹了口气:“这袁守诚真是造孽,贪那一尾鲤鱼,便让泾河水族遭此灾祸,怪不得泾河龙王不肯饶他。” “哗啦……” 脚下泛起阵阵涟漪,太素笑嘻嘻的说:“哪吒,夜叉去龙宫通风报信了。 “嗯。”哪吒伸手一捞,那夜叉便出现在他手中,四目相对,夜叉晕晕乎乎睡过去。 哪吒将那夜叉扔到芦苇荡中,低声说:“也不知我们拦下这夜叉有没有用,泾河龙王若无动静,怕是观音菩萨不会善罢甘休。” “管他罢不罢休,我们将袁守诚藏起来,看观音菩萨如何兴风作浪?” 哪吒一跃而起,看那模样很是兴奋,急声说:“走,我们去寻袁守诚,好好让他吃个教训。” 昏暗的烛光将影子映在窗棂上,透过窗纸,依稀也可以看到男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 “今日这鱼不错,很是肥美。” 袁守诚端起酒杯,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又在鱼肚上夹了一块肉,送入口中。 “白日摆摊算卦,既能赚些铜板沽酒,又可得肥鱼祭五脏庙,这日子舒坦。” 太素伸出手指,戳了戳哪吒,阴阳怪气的说:“听见没有?他说日子过得舒坦。” “听到啦!”哪吒一把攥住太素的手指,佯装恼怒道:“悟真,你且看着,我这就让他知晓厉害。” 哪吒掐了个诀,点点金光冲那袁守诚飞去。 “咕咚……” 袁守诚应声而倒,人事不知。 “悟真,我们将他藏在何处?” “他不是爱吃鱼吗?将他变成鱼,扔到泾河之中。” 哪吒提议:“方才那渔夫说,袁守诚让他在泾河湾头东边下网,西岸抛钩,我们就将他放到那里。” “好,就这么办。”太素眉飞色舞,高兴的说:“也让他尝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 这袁守诚实在可恨,喜欢吃鱼,去买一条也花不了几个铜板。他非让那渔夫送鱼给他,礼岂能白收? 袁守诚收了不要钱的鱼,泾河水族遭了殃。他摆摊算卦赚到的功德,还不够填他做下的孽。 晨曦初露,薄雾未散,一条渔船缓缓划入泾河,停在湾头东边,那渔夫抛下网,行至西岸方才抛钩。 阳光穿透薄雾,落在那渔夫身上。他弯下腰,吆喝着号子拽起渔网。 “哗啦……” 渔网出水,阳光撒在鱼鳞上,鱼儿拼尽全力扑腾着尾巴,那耀眼的光芒逼的渔夫睁不开眼。 “哎呦,今日这鱼个个肥美,嘿嘿……” 今日收获颇丰,张稍脸上的笑意经久未散。 “那位袁道长真是神机妙算,我先留出一条金色鲤鱼,待会儿送于他。”张稍蹲下身去,目光在鱼群中搜寻。 太素偷笑两声,吹了口仙气,那袁守诚悠悠转醒。 袁守诚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便觉得周遭湿漉漉的很是难受。也不知是谁拼命挤他,只觉得上下左右都有人,压的他透不过气。 “噼啪……” 不知谁打了他一巴掌,袁守诚彻底清醒过来。清醒之后紧接着便是惊讶,他在哪儿?为何周围都是鱼? 袁守诚想推开它们,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借着阳光看清鱼眼中的倒影,才发现自己也是鱼。 此事太过骇人,他拼命扑腾着尾巴,想要逃到无人之地,却见张稍正盯着他,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张稍左瞧右看,只有眼前这尾金色鲤鱼个头最大,扑腾的最凶,伸手将它捉住,扔到水桶之中。 “袁道长喜欢吃新鲜的活鱼,你可不能死。” 袁守诚瞪着那双呆滞的鱼眼,鱼嘴大张。只是他没手,不然定会挖挖耳朵。他听到了什么? “鱼儿呀鱼儿,能做袁道长的腹中食是你的荣幸。”张稍摇着船桨,笑嘻嘻的说:“那可是神仙人物。” 袁守诚欲哭无泪,他明明在家中吃鱼,怎突然就变成了鱼?还被张稍捉了去? 想起平日所为,袁守诚心中惊恐不已。难道是他泄露天机,三清祖师才罚他做鱼? 亦或者,他死了转世投胎变成鱼?可也不对,若是转世投胎,怎会记得自己是袁守诚? 太素见那袁守诚一脸蠢相,捧腹大笑。回首却见泾河龙王上了岸,化作一个白衣秀才,径直往长安城中去。 “唉,这泾河龙王蠢笨不堪。”太素感叹道:“我早已命东海龙王传下信去,量劫当前莫要冲动行事。” “先前那洪江龙王也是如此,东海龙王早就吩咐他们,不要冲动行事,更不可轻信佛门之言。可他们阳奉阴违,惹出祸端也怪不得别人。” “虽说已成龙王,可说到底都是利欲熏心之辈。”太素感叹道:“不过这泾河龙王还算有些良心,他是为泾河水族出头。” “悟真,泾河龙王上了岸,定是去寻那袁守诚。”哪吒眉头紧锁,担忧的说:“袁守诚被张稍捉了去,不知观音菩萨会做出何事?” “跟上去看不看吧!”太素笑着说:“不管观音菩萨要干什么,我都会想尽办法搅乱他的安排。” 第258章 龙王卜卦 长安繁花似锦,泾河龙王还未踏入西大街,就听到嘈杂的吆喝声。他眉头紧锁,眼底闪过嫌弃之色,凡人实在聒噪。 泾河龙王抬脚迈进西大街,随着挤挤杂杂的人流往前走。只是自这头走到那头,来回三趟,也未曾寻到夜叉说的算命摊子。 “嘶……”泾河龙王疑惑不解,低喃道:“难道夜叉听错了,西大街并无此人?” 观音菩萨藏在暗处,久久不见袁守诚现身,心急如焚。 “该死,这袁守诚为何还不来?”眼看着泾河龙王要走,观音菩萨急忙掐诀。 “哪吒,观音菩萨要变成袁守诚,不能让他得逞。” 太素摇身一变,变作袁守诚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自观音菩萨眼皮子底下经过。 观音菩萨见袁守诚来了,悄悄松了口气。怕陡生枝节又仔细看了一番,确定是袁守诚无疑,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袁道长来啦!”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百姓急忙奔到算命摊子前排好队。 泾河龙王听到动静,转身看来,却见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摊子前,坐了一位道士,正低着头为一位老妇看手相。 “属龙的本命,属虎的相冲……” 泾河龙王拨开人群向内看去,却听那道士说:“大器晚成,五十方能显贵。若想改命,需得多行善事少造杀孽。” 哪吒化作年轻汉子混在人群中,见泾河龙王挤过来,问道:“你也是来算命的?” “唔。”泾河龙王随口敷衍道:“也不知这老道算得准不准,我先看看。” “嘿嘿……”哪吒笑了几声,别有深意的说:“你可听说过当朝钦天监台正先生袁天罡?这位袁守诚道长是那袁天罡的叔父。” “哦?”泾河龙王装出一副惊奇模样,应道:“如此说来,这袁守诚道长卜卦定然不会出错。” 泾河龙王成日在水底待着,哪里知道袁天罡是谁?不过是听他官位不低,若他说没听说过,恐会惹来怀疑,这才顺着往下说。 “那还用问吗?”哪吒看穿泾河龙王的小心思,笑着说:“袁道长卜卦从未出过差错,从前有人不信,特意过来刁难袁道长。可却赌输了,白送了一条命。” “竟还有此等事?”泾河龙王装出一副信服模样,笑着说:“你若这样说,今日我非算上一卦不可。” 太素抬眸瞥了一眼,收回目光,对眼前这贼眉鼠眼的男子说:“你不走正路,苍天怎会眷顾你?铜板你收回去吧!你这种人我救不了。” “唉,道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男子不肯依,凶巴巴的说:“我花了钱,你为何不肯给我指条明路。” 太素冷声问道:“我给你指条明路,你肯听吗?” “你先说呀!你不说,我怎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呵……”太素摇了摇头,说道:“我要你金盆洗手,将先前所盗银两尽数还回去,你可能做到? 你若是劫富济贫,我还能救上一救。可你连穷人的救命银子都偷,造下杀孽,神仙来了也难救。” 那贼眉鼠眼的男子脸色大变,他怎看穿的? 周遭百姓闻言,立时将那男子围起来。七手八脚将他按住,卦也不算了,扭送贼人去见官。 有热闹可看,算卦的百姓少了大半。太素拢了拢桌上的铜板,开口招呼道:“下一位。” “袁道长,求您救救我那儿媳吧!” 眼前这老太太哭啼不止,太素不胜其烦。叹了口气开口说:“前些日子,有条蛇自你家院中经过,你儿媳误以为那蛇是奔你家鸡来的,打死了它。” “是,确实有这么回事。”老妇人也不哭了,泪眼汪汪的看着太素,问道:“可是那蛇回来索命?” “是也不是。”太素又叹了口气,继续说:“是那蛇缠着你儿媳,可它不是索命,是想让你家出银子,为它超度。” “啊?”老夫人面露难色,为难的说:“那得花多少银子?” 请寺庙里的和尚超度亡魂,开口便是二两银子。她家不过是普通人家,哪里能拿出那么多银子? “一个铜板,放在桌上。”太素敲着桌面,笃定的说:“待你回家,你那儿媳便能恢复如初。劳你转告她,以后不许再害蛇性命,不然我也救不了。” “是,我定会约束好儿媳,不让她再造杀孽。” 老夫人放下一个铜板,欢欢喜喜的挤出人群。 百姓再度围拢过来,不知谁问道:“道长,今日怎不见您动卜甲,摇卦签?” 太素望了一眼,笑着应道:“今日开了窍,看一眼便知因果。小哥,回去路上走慢些,见到桥多停片刻。” “麻烦让让,我给道长送鱼来了。”张稍拎着水桶挤进人群,将那桶放在太素脚下,抬袖擦了擦汗。 “道长,今日这尾鱼可是我特意挑出来的,您看看这个头儿,又大又肥。” “哗啦……”袁守诚摆动尾巴,慢慢浮出水面,这是哪里?为何如此眼熟? 张稍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用讨好的语气说:“道长,您看这鱼多新鲜呐!” 太素侧身看去,恰好和水桶中的袁守诚四目相对。袁守诚吓了一跳,眼前这道士同他生的一模一样。 “确实不错。”太素收回目光,将荷包扔到张稍怀中,笑着说:“这些铜板可够买下这条鱼?” 张稍怔愣片刻,急声问道:“道长这是何意?咱们说好的,我每日送您一尾肥鱼,您送我一卦,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非也,非也。”太素摇头晃脑故作高深:“是我不对。我不该生出贪意,为这一尾鲤鱼,害了许多性命。” 泾河龙王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张稍急了眼:“道长,鱼是我打的,就算是造孽,这孽债也安不到您头上。” 他靠打渔为生,用鱼换来铜板,养活一家老小。袁守诚若是不帮他,今后他怎么办? “张稍,我帮了你这么久,你攒下的银子也够一家老小吃喝一段时日了。”太素目光灼灼的盯着张稍,平静的说:“卜卦是为趋吉避凶,不可用此术残害生灵。 从前是我不对,生了贪心,这才一错再错。自今日起,我若想吃鱼自会去寻你。铜板你收着,多得算我向你赔罪。” “道长,您若不帮我,今后我可……” 太素抬手打断他,意味深长的说:“若遇难事,你自可来寻我。可捕鱼一事到此为止,我若再帮你,恐会惹出天大的祸事。” 张稍虽心有不满,可袁守诚的本事他知道。若是将人得罪狠了,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来。索性见好就收,拿着铜板悄然离去。 泾河龙王挤过来,先一步坐到太素面前,笑着问道:“久闻先生大名,还请先生为我卜上一卦。” 第259章 我为鱼肉 太素抬头,笑着问道:“不知先生要问什么?” “呵呵……”泾河龙王答道:“请道长卜上一卦,看明日是阴是晴。” 袁守诚绝望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这里分明是他那卜卦摊子。 坐在摊前问卦的,便是那泾河龙王。可那道长是谁?到底是何人冒充他,砸他的招牌? 不等袁守诚想明白,太素再度开口:“云迷山顶,雾罩林梢。若占雨泽,准在明朝。” 虽说眼前这道人已回绝方才那个渔夫,可泾河龙王心中仍旧不服。有心刁难袁守诚一番,好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泾河龙王追问道:“明日几时下雨?雨有多少尺寸?” “明日辰时布雨,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至于多少尺寸……”太素停顿片刻,眼含笑意,别有深意的看着泾河龙王。 泾河龙王心一颤,难道这道士已看穿我的来历?不可能,凡夫俗子怎能看破我的真身? “多少尺寸?道长您倒是说呀!” “呵呵……”太素甩袖,笑着说:“雨下多深不该问我,泾河龙王心中有数。” 若是聪明人,就该见好就收。太素也想知道,这泾河龙王该不该救? “我问的是你,你扯龙王干什么?”泾河龙王强装镇定,开口说:“你说清楚雨有多少尺寸,明日若真如你所言,我愿意奉上五十两黄金。 若你说的不对,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定要打碎你的招牌,将你赶出长安。” 袁守诚听闻此言暴跳如雷,可他如今是鱼,只能扑腾着尾巴,表达自己的愤怒。 谁说他算不出来?不需用卜甲,他也知明日降雨,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个点。 到底是谁假扮他?连这点儿事都算不明白,这不是砸他的招牌,丢他的脸吗? 太素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斜了泾河龙王一眼,劝道:“我劝先生凡事留一线,莫要赶尽杀绝。” “哼,若不是你在此地招摇撞骗……” 太素放下茶盏,抬手示意泾河龙王闭嘴,指着周遭的百姓说:“你问问他们,我哪一卦不灵验?” 周遭百姓早有不满,袁先生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的这人如此倔强,非要同先生顶着来。 太素收起笑意,略带怒意,开口赶客:“方才我同那渔夫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请便吧!” 泾河龙王心中大骇,这袁守诚绝对知晓他的身份,不然他不会这样说。 知他有真本事,听他所言又有悔意,泾河龙王放软了态度。 “道长,我不是要捣乱,只是遇到些烦心事,心里有话无处说。还请道长说个尺寸,若这能应验,我定会以厚礼酬谢。” “唉。”太素哀叹一声,和哪吒对视一眼,感慨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哪吒一把将泾河龙王拽起来,凶巴巴的说:“你若不是诚心卜卦,便快些离开,莫要耽搁大家伙的时间。” “是呀,道长都说了明日有雨,你还啰啰嗦嗦问个不停。” “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也值得你这般追问?” “就是,这人好不识趣。快些走,别耽搁我们卜卦。” 百姓可不识得泾河龙王,一拥而上,想要将他挤出去。 泾河龙王不肯走,阴阳怪气的说:“袁守诚,你是不愿算,还是压根就算不出来?” 袁守城一跃而起,可惜方才扑腾许久后劲不足,一头撞在木桶上,翻着白眼晕死过去。 “我若告诉你,恐怕你做下错事,惹来杀身之祸。不如不说,好歹能保住你的性命。” 观音菩萨藏在暗处,越看越糊涂。袁守诚此人自视清高,泾河龙王如此不识趣,他定会恼怒。 可眼前这个袁守诚宠辱不惊,只是有些不耐烦。照这样下去,那泾河龙王恐怕不会做下错事,这可不成。 观音菩萨抬手,一股邪风扑到太素身上,太素怔愣片刻,知道是那观音菩萨在作怪,挥手将那股邪风打散。 观音菩萨难以置信,袁守城不过是凡夫俗子一个,怎会不受影响?他低头掐算一番,可越算越迷糊。袁守诚就在卦摊前,绝不会错。 观音菩萨把心一横,影响不了袁守诚,那就让泾河龙王出头。 观音菩萨挥手,一股邪风向泾河龙王吹去。哪吒假装打喷嚏,正好将那股邪风吹散。 “哼。”泾河龙王冷哼一声,骂道:“我怎会有杀身之祸?你这道士信口雌黄,我看你就是招摇撞骗,愚弄百姓。” “随你怎么说。”太素理了理衣袍,重新坐到桌前,开口说:“下一位。” “该轮到我了。”哪吒抢先一步坐到太素面前,嬉皮笑脸的说:“还请道长为我卜卦,看我何时能娶妻?” 四目相对,太素轻笑两声,答道:“耐心等着吧!缘分到了,你自然会娶妻。” “哈哈……” 周遭百姓发出阵阵笑声,这小伙子生的不错,长得也壮实,就是有些心急。 “好男儿何患无妻?小伙子你着什么急?” “看你年岁也不大,晚个一年半载也可以。” 媒婆听到哄笑声挤到哪吒身旁,一双眼在哪吒身上乱瞟,不时点点头,发出几声赞许。 “小伙子你多大年岁?家住何处?靠什么为生?”媒婆坐到哪吒身旁,脂粉味熏得哪吒直捂鼻子。 “父母可在?有无兄弟姐妹?可有良田屋舍……” 哪吒用可怜巴巴的看着太素,似乎是在求救。太素掩嘴偷笑,待笑够了,装出一副高深模样,打趣道:“小伙子,你的缘分到了,快随媒婆去吧!” “道长,我不着急,我再等几年也成。” 哪吒推开媒婆,落荒而逃。 媒婆却不肯放过他,起身便追:“小伙子,你跑什么?家中条件差些也无妨,城北张员外家要招赘婿,我看你就不错。” “哈哈哈……” “道长,您说方才那小伙子,和张员外的姑娘能成吗?” 太素摇了摇头,笑着应道:“成不了。” 日上三竿,骄阳似火。 西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太素收起卦摊,拎着脚下的木桶,往袁守诚的住处而去。 袁守诚沉到水底,反复琢磨今日之事,死活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变成鱼? “咯吱……” 耳边传来开门声,袁守城抬眸,看着熟悉的布置,心凉了半截。这恶贼不仅假冒他,还将他的家霸占了。下一步,是不是杀了他吃肉? 太素卷起袖子,伸手欲将袁守诚捞起。只是手刚碰到水,哪吒推门闯进来。 “放着我来吧!”哪吒脸颊微红,不敢和太素对视。将她的手拨到一旁,伸手扣住鱼鳃,将袁守诚拎起来。 “蒸、煮、煎、脍、鲊,你挑一样吧!” 第260章 名扬长安 太素双手抱臂,凑到袁守诚面前,笑着说:“煮着吃吧!昨日看他吃的香,我也想尝尝滋味。” 鳞片窸窸窣窣落下,袁守诚疼的昏死过去,可不知为何,很快又清醒过来。 刮鳞扣腮,开膛破肚,又被放到锅中煮。直到被端上桌,袁守诚一直有意识。 哪吒擦干手,笑着说:“第一次做鱼,也不知滋味如何。快尝尝,若是不好吃,我就将他变回去,再煮一次。” 袁守诚闻言胆裂魂飞,这二人到底是何来历?地府的阎罗王都没他们心狠。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嘿嘿……” 太素露出坏笑,伸出筷子。袁守城腹部一空,也不知哪块肉遭了殃。 眼睁睁看着那道人将肉送入口中,袁守诚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肉已到唇边,太素突然顿住,又将那块肉放回袁守诚身上。 金光闪过,哪吒和太素现出真身,看着再度变成人的袁守诚,掩嘴偷笑。 “他胆子可真小,哈哈哈……” “悟真,他日后定然不会再吃鱼。” “但愿吧!”太素叹了口气,开口说:“也不知那泾河龙王会如何行事?袁守诚并未同他打赌,想来他应当不会触犯天条。” 泾河水底,水晶宫中,泾河龙王同九个儿子凑在一处,正在商讨今日之事。 “那袁守诚当着我的面,推了那渔夫所请。我看他有些能耐,想来已看破我的根脚,日后不会再伤泾河水族。” 大太子黄龙应道:“父亲,这样一来泾河水族之困立时可解。我们也没必要同那袁守诚较劲,此事到此为止吧!” 泾河龙王捋着胡须说:“我也是这个意思。玉帝方才降下法旨,命我明日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 前头的时辰,同那袁守诚说的分毫不差。后面的尺寸他却不肯说,我也不知他是算不出,还是不愿说。” 九太子鼍(tuó)龙嗤笑一声,嘲讽道:“父亲,我看那袁守诚没多少能耐。明日将降雨时辰往后推一推,直接砸了他的卦摊,将他赶出长安城。” 四太子赤髯龙闻言皱起眉头,九弟性格暴戾行事蛮横。他给父亲出这么个馊主意,到底想做什么? “此举不妥。”赤髯龙冷声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袁守诚已知错,不再帮那渔夫,我们又何必招惹他?” 二太子骊龙附和道:“四弟言之有理。父亲,玉帝降下法旨,我们便按他的意思降雨。抗旨不尊的罪名,我们担不起。” “哼。”鼍龙冷哼一声轻蔑的看着几位哥哥,嘲讽道:“一群胆小鬼。” “你胆子大。”八太子蜃(shèn)龙反唇相讥:“你自己说说,这些年你闯出多少祸事?若非父亲替你担着,你能站在这里?” “父亲乐意宠着我,你若有本事,让父亲独宠你不就得了?” “父亲。”蜃龙看向泾河龙王,拱手说道:“东海龙王有令,不许同人族交恶。若依九弟所言,恐会挑起祸端。还请父亲三思而行。” “东海龙王?”鼍龙眉眼带着讥讽之意,指着脚下说:“这里是泾河,父亲是泾河龙王,同东海龙王没关系。” “闭嘴。”泾河龙王厉声呵斥道:“东海龙王是你亲娘舅,你怎能这样说话?” 大太子黄龙脸色阴沉,开口责备:“九弟,舅舅待我们几个不薄,你怎能说出此等诛心之言?” 鼍龙自知失言,又怕母亲知晓责骂他,急忙告饶:“父亲息怒,我已知错。” 泾河龙王深吸一口气,总归是自己的亲儿子,只得饶过他。 “算了,我就当没听见,你以后注意些,莫要如此待你舅舅。” 鼍龙俯首称是,眸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什么。 此事就此揭过,泾河龙王问道:“这次降雨,你们兄弟几个谁愿去?” 黄龙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父亲,儿臣愿往。” 骊龙请命:“父亲,我愿走这一趟。” 鼍龙凑到泾河龙王身边,哀求道:“父亲,几位哥哥都会降雨,只有我不会。您不能厚此薄彼,也该教我如何降雨,如何控云。” “往日让你学如何降雨,你死活不肯,疲懒的紧。”泾河龙王用慈爱的目光盯着鼍龙,揶揄道:“今日怎勤快了?” 三太子青背龙眉心皱起,心知不对,却又不知哪里不对。 “父亲,九弟想学降雨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等下次吧!” “三哥,你这是何意?”鼍龙瞪了青背龙一眼,言辞间透着不满:“为何我不能去?” 青背龙不理鼍龙,抬头看向泾河龙王,劝道:“父亲,我不是嫉妒九弟得宠,玉帝亲自降旨,此事怠慢不得。 九弟从未降过雨,若是出了差错,恐怕我们无法向玉帝交代。若是玉帝降罪,那可就不妙了。” “我不过是想为父亲分忧,竟让你说的这般不堪,你是我亲哥哥吗?” “老三呐,你弟弟说的有些道理。”泾河龙王游移不定,见小儿子神情悲愤,心再度偏向鼍龙。 “这次就让他随我去吧!有我在一旁看着,他能闯出什么祸来?” 青背龙劝阻道:“父亲,您……” “行了。”泾河龙王冷着脸打断青背龙说话:“此事就这么定了,谁若再说,别怪我发火。” 太阳落山,黑夜笼罩大地。 “啊……” 袁守诚惊醒过来,看着手中的筷子,和桌上只动过几口的鱼肉,惊恐万分。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扔掉筷子,扶着桌沿吐得天昏地暗。 “呕……” 直到吐出苦水,袁守诚才停下。他双目猩红,踉跄着推开门跑出去。 “砰砰砰……” “谁呀?” 袁守诚嗓音嘶哑,应道:“刘大哥,是我,袁守诚。” “袁道长?”刘伯打开门,好奇的问道:“这么晚了,你寻我有事?” “今日是初几?我可曾去西大街摆摊?” 街坊满腹狐疑,答道:“今日是初三,你上午去西大街摆摊算卦,午时归家。午膳吃的鱼,隔着院墙我就闻到味儿了。” 袁守诚战栗不止后背发凉,他倒退几步,无力的靠在墙壁上。他没有做梦,不知何人将他变成鱼,将他拆吃入腹。 街坊凑过来,关切的问道:“袁道长,你怎么啦?” 袁守诚嘴唇发紫,面色苍白,无力的挥了挥手,说:“我睡的时间太久,有些头晕。” 夜色昏暗,街坊并未发现他的异样,自顾自的说:“袁道长,今日你的大名可是传遍了长安城啊!” 袁守诚眉头紧蹙,问道:“刘大哥,此话是何意?” 第261章 鼍龙领罪 “上午有个老妇人去寻你,那老妇人的儿媳打杀了一条蛇,那蛇缠着她,让她做法事,你可还记得?” 袁守诚哪里记得?他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想来,那老妇人去卦摊时,张稍还未将他送过去。 袁守诚含糊应道:“嗯,嗯……” “您只收了她一个铜板,便将她打发走了。等她回家一看,她那儿媳活蹦乱跳的。眼下那老妇人,正四处为你扬名呢!” 袁守诚瞪大双眼,厉声喊道:“什么?” 一个铜板帮人做一场法事,那以后有人请他做法事,又该收多少银子?多了,百姓不愿意。可真收一个铜板,还不够他填肚子的。 完了,这样的名声,他若继续摆摊,怕是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说买鱼打酒了。 想起鱼,袁守诚冒出一身冷汗,险些又吐出来。 “怎么了?”街坊觑眼,问道:“袁道长,百姓都夸你呢!这不是好事吗?” “是……”袁守诚,揉着肚子,含糊应道:“是好事,刘大哥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哎,袁道长你不舒服吗?”街坊望着他的背影,又追了两步:“若是不舒服你言语一声,我让我家老大去请大夫。” “我无事。”袁守诚拱手谢过街坊的好意,有气无力的说:“睡一觉就好了。” 一夜无眠,待天色大亮,袁守诚早早就去卦摊守着。 “轰隆——” 乌云压顶,雷声贯耳。袁守诚站在廊下,望着天上的阴云陷入沉思。 “轰隆——” 袁守诚抬手掐算一番,笑着说:“时辰对上了,看来那泾河龙王不敢违抗玉帝法旨。” 大雨倾盆,西大街空荡荡,一个行人也没有。袁守城喝了口酒,驱散心底的寒意。 直到未时,这场雨方才止住。 “不对,雨水应该是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怎会多出这么多?” 想到昨日所见,又见泾河龙王今日所为,袁守诚突然想起那人说的话,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水晶宫中,泾河龙王指着鼍龙破口大骂:“你这逆子,我叫你住手,你为何不肯?” “父亲,我第一次降雨,没掌握好尺寸也情有可原。”鼍龙不以为然,大大咧咧的说:“您到玉帝面前求告几句便是,他还能将我杀了不成?” “混账。”泾河龙王后悔不已,他不该心软,听信小儿子所言。 “你可知违抗玉帝法旨,是砍头的大罪?”泾河龙王戳着鼍龙的额头,咬着后槽牙说:“你呀,你害死我了。” 鼍龙仍不知错,辩驳道:“父亲,往年也有降错尺寸的时候,也没见玉帝追究呀!” “你个小兔崽子,你还学会犟嘴了?” 泾河龙王作势要打,拳头尚未落下,就见天兵天将闯入水晶宫。 “泾河龙王何在?” 鼍龙收起笑意,不知所措的望着天兵天将,他们来龙宫做什么? 泾河龙王急忙迎上去,恭敬应道:“小龙便是泾河龙王,不知各位前来所为何事?” “哼。”为首的天将冷哼一声,厉声说道:“泾河龙王违背玉帝法旨,我等奉玉帝口谕,带你去天庭领罚。” 鼍龙如遭雷击,一把拽住泾河龙王,喊道:“父亲,您不能跟他们走。降雨的是我,要罚也是罚我才对。” “松手。”泾河龙王挥手将鼍龙甩到一旁,眼含厉色,压低嗓音叮嘱道:“此事同你无关,赶紧去投奔你舅舅。” “父亲……” 泾河龙王匆忙走到天将身旁,拱手哀求道:“烦请您稍候片刻,我有急事出门一趟,片刻即回。” 也不知袁守诚肯不肯出手相帮?可眼下除了他,泾河龙王也寻不到别人。罢了,硬着头皮走这一遭吧! 那天将斜了他一眼,冷着脸说:“看在华盖星君的面子上,我等你片刻。” 泾河龙王躬身说道:“多谢。” 再说袁守诚,知道泾河龙王违抗玉帝法旨恐遭大祸,又惊出一身冷汗。抬指掐算良久,勘破天机的那一刻跌坐在地。 “若,若不是那人,这因果便要落在我头上。龙王虽有错,可他往昔积下无数功德,如此大的因果我怎背的动?” 一道金光落在西大街上,袁守诚眼前一花,抬头却见泾河龙王向他走来。 “龙,龙王……” “先生救命。”泾河龙王心惊胆战,整衣伏礼:“求先生救我一命!” “龙王,您先起来,起来说话。”袁守诚弯腰扶起泾河龙王,问道:“我虽是道士,可说到底也是凡夫俗子,如何能救您?” “先生您不能见死不救呀!”泾河龙王哀求道:“并非是我赌气,故意多降雨水。而是我那小儿子,闹着要学降雨,一不小心这才……” “哎。” 没有背上如此大的因果,袁守诚庆幸不已。见泾河龙王苦苦相求,又动了恻隐之心。 “龙王,我救不了你,却可以为你指条明路。只是这条路能不能走通,我也没把握。” 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泾河龙王应道:“不管能不能成,我都不会怪您。” “明日午时三刻,你赴曹官魏征处问斩。你若想保住性命,可去求告唐王。那魏征是唐王驾下的丞相,若是讨他个人情,或许能保下你的性命。” “多谢先生指路,先生深恩,小仙铭记在心。” 红日西沉,太阴星上。 泾河龙王不敢回水府,只在空中等候。等到子时前后,收云头,敛雾角,径直来到皇宫之中。 唐王李世民正睡得正沉,梦出宫门外,步月花阴。忽见龙王变作人相,上前跪拜。 “陛下,陛下,还请陛下救我。” 听清来龙去脉,知晓斩龙曹官正是丞相魏征,李世民痛快应下,龙王叩谢,欢喜而去。 待回到泾河水晶宫,却不见天兵天将踪影,急忙唤来几个儿子。 “怎么回事?天兵天将几时走的?鼍龙去了何处?” “父亲容禀。” 兄弟八个面有哀色,你看我,我看你,推来搡去,最终还是大太子黄龙开口。 “父亲您走之后,九弟同天兵天将说雨是他降的。若玉帝要降罪,自然也是他去玉帝面前领罚。” 泾河龙王勃然大怒,急声问道:“你们为何不拦着他?” “拦了。”三太子青背龙垂头丧气,失落的说:“没拦住。” “父亲,此事不能怪我们。”二太子骊龙辩解道:“您迟迟不归,天兵天将等的不耐烦,听九弟那样说,就将他锁了去。” “哎呀。”泾河龙王捶胸顿足:“我这就去天庭,将他救出来。” 第262章 唐王病重 日头高悬,鼍龙跪在剐龙台上,遥望凡间,好似又看到泾河。想起昨日种种,心中悔恨不已。怪他狂妄自大,这才闯下大祸。 他虽年幼,却是个有担当的,不忍父亲代他受过。再者,若父亲身死,他有何脸面面对几位哥哥? “儿子。” 恍惚间,似乎听到父亲在唤他,鼍龙睁开眼,却见泾河龙王架云而来。 “儿啊,你莫要害怕。”泾河龙王踏上剐龙台,抬手摸着鼍龙的脸颊,安抚道:“为父已说动唐王陛下,他会拦下曹官魏征。 我这就去玉帝面前奏明此事原委,我是泾河龙王,要杀也是杀我。你年岁尚幼,若填了命,我该如何向你母亲交代?” “父亲……” 鼍龙眼中有泪光闪过,被天兵天将压到剐龙台,他如何不怕?他再逞强,说到底也是个半大孩子。 “吾儿莫怕,为父定会救下你。” 不等鼍龙应声,泾河龙王直奔灵霄宝殿,却不知他前脚刚走,那魏征后脚便赶了来。 鼍龙惊骇不已,却丝毫不能动弹。魏征抛出令牌,刽子手手起刀落,龙头落入凡间。 观音菩萨却不管那么多,死的是泾河龙王也好,鼍龙也罢,只要魏征斩龙,后面的事他自有办法续上。 “呼呼……” 李世民看着呼呼大睡的魏征,脸上浮现笑意。只要魏征人在此地,他就能救下泾河龙王。 魏征悠悠转醒,睁眼便看到李世民笑意盈盈的盯着他,急忙拜倒在地。 “臣魏征殿前失仪,罪该万死。” “爱卿何罪之有?快起来,收拾好棋盘,你我从头来过。” 魏征谢恩,坐回原位拾起棋子。忽听殿外大呼小叫,原是秦叔宝、徐茂公等人,将一颗血淋淋的龙头,掷在殿前。 “陛下,海浅河枯曾有见,这般异事却未闻。” 李世民起身问道:“此物从何而来?” 秦叔宝奏道:“千步廊南,十字街头,云端里落下这颗龙头。此等大事,臣等不敢隐瞒不奏。” 李世民大惊失色,转头问魏征:“怎么回事?” 魏征再度拜倒在地,奏道:“回禀陛下,这龙头乃是方才臣在梦中斩的。” “什么?”李世民惊道:“爱卿盹睡之时不曾动身动手,又无刀剑,如何斩龙?” 魏征奉玉帝金旨,午时三刻,梦斩泾河老龙。虽不知泾河龙王为何变成鼍龙,可玉帝不曾改令,他只得斩杀鼍龙。 玉帝是君,李世民也是君,魏征身为臣子,自然不敢抗旨。当着众人的面,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怎会是鼍龙?”李世民满腹狐疑,皱眉追问:“不是让你斩泾河龙王吗?” “剐龙台上跪着的是鼍龙,天兵天将也说要斩的是他,我只得听令行事。” 魏征不过是小小曹官,做不了玉帝的主。再者,若是错杀鼍龙,玉帝自会救他性命,怎会任由龙头掉落人间? 李世民想明白关键,心中既悲又喜。喜的是魏征是好臣子,朝中有此豪杰,江山何愁不稳? 悲的是梦中许下诺言,虽说那泾河龙王未死,可死的是他儿子鼍龙。算来是李世民未能拦下魏征,才让那鼍龙命丧剐龙台。 李世民强打精神,传旨秦叔宝,命他将龙头悬挂于市曹,晓谕长安黎庶。又赏了魏征,此事才算罢休。 “这就完了?”哪吒双手抱臂,饶有兴致的看着李世民,低声问道:“泾河龙王可甘心?” “泾河龙王自然不会甘心。”太素啃着蟠桃,头也不抬,笑着应道:“你且等着,晚上有热闹看。” 泾河龙王得知鼍龙被斩,悲痛欲绝。李世民既然许诺帮他拦住魏征,不让他去剐龙台,自该信守承诺。 爱子鼍龙命丧剐龙台,泾河龙王将这笔账算到李世民头上,怎会让他安宁? 当夜二更时分,李世民忽听宫外有号泣声。他本就心虚,闻得此声迷迷糊糊睁开眼。 恍惚之间,见那泾河龙王拎着一颗血淋淋的龙首,高叫:“李世民,还我儿命来!还我儿命来!” “你昨夜满口许诺帮我拦下魏征,怎天明时反悔,让魏征去剐龙台斩杀我儿?你出来,我与你到阎罗殿去辩一辩。” 泾河龙王扯住李世民,嚷闹不放,李世民有口难言,又惊又惧汗流遍体。 正在难分难解之时,见正南香云缭绕,彩雾飘摇,有一真人上前,雌雄难辨。 杨柳枝一摆,那泾河龙王提着鼍龙的头,悲悲啼啼往西北而去。 哪吒见太素气定神闲,问道:“你就看着观音菩萨出风头?要我说,方才你应抢先一步,将那泾河龙王赶走,占了观音菩萨的功德,省的他装腔作势。” “先前我假扮袁守诚,已惹来观音菩萨猜忌。索性让他一次,金蝉子早些去西天取经,我哥哥也能快些逃出五行山。” “也对,你迟迟未去五行山,想来哥哥早已着急。”哪吒调侃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些,就不怕哥哥脱困之后,不肯饶你?” “哎呀,哥哥不舍得罚我。”太素神色不自然,梗着脖子说:“大不了就让他责骂几句。” 观音菩萨领佛旨,上东土大唐寻取经人,至长安城土地庙中,忽闻鬼泣神号,特来喝退泾河龙王,救脱李世民。 泾河龙王带着鼍龙龙首去往地府,李世民悠悠转醒,神志不清,高喊:“有鬼,有鬼!” 惊惧之下,李世民卧床不起。太后娘娘降下旨意,召医官入宫,医官却说唐王脉气不正,狂言见鬼,恐是大限将至。 众官闻言大惊失色,仓皇间,忽听宫人来禀,宫门外来了一男一女两位道士,可救唐王之命。 太后闻言大喜,急声催促道:“还愣着作甚?快将二位道长请进来。” 虽说他是三坛海会大神,可眼下不好表露身份。哪吒理好道袍,躬身行礼:“贫道拜见太后娘娘,拜见陛下,见过各位大人。” 太素有样学样,行过礼后,气定神闲的站在哪吒身后。悄悄拽了拽哪吒的衣袖,哪吒立刻会意。 太后满面愁容,随意摆了摆手,催促道:“二位道长不必多礼,快去看看陛下。” 李世民挣扎着坐起来,看了二位道士一眼,闷头说道:“寡人十九岁领兵,苦历数载,从不曾见过邪祟。今日却见了鬼,你们可知为何?” “陛下答应泾河龙王,拦下曹官魏征,救他一命。”哪吒嘴角噙着笑,平静的说:“怎料泾河龙王的幼子鼍龙横插一脚,认下违抗玉帝法旨的罪过。” “你怎会知道?” 第263章 苦口婆心 “贫道自幼苦修,早已勘破天机,凡间之事瞒不过我。” 李世民心惊肉跳,抬眸看着哪吒,心说:这道长有本事不俗,竟能看破其中内情。 “陛下留魏征在宫中下棋,本是想救泾河龙王一命。岂料魏征领的法旨是梦中斩龙,陛下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太后眼底写满担忧,关切问道:“皇儿,这是几时发生的事?你怎能胡乱答应泾河龙王所请?” “我……” 李世民刚要应声,却见那女道士上前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前日泾河龙王降雨,未遵玉帝法旨,多降了半寸。 昨日天兵天将到泾河龙宫捉拿泾河龙王,泾河龙王出龙宫,入陛下梦中,请陛下救命。 阴差阳错,泾河龙王虽保住一条命,他那小儿子却死在魏征刀下。龙王心有怨气,昨夜寻陛下讨说法,陛下就成这样了。” “对。”李世民神色激动,点头应道:“就是这么回事。昨夜我见到观音菩萨,若非他出手相救,恐怕我就被那泾河龙王带到地府去了。” “陛下若想平安度过此劫,必须去地府走一遭。”太素嘴角噙着笑,意味深长的说:“躲是躲不过去的。” “若是去了地府,我还能活着回来吗?”唐王闻言勃然大怒,指着太素骂道:“你这妖道,简直是一派胡言。” 太素、哪吒闻言,脸上的笑意散尽,板着脸瞪着唐王。 “陛下,您若不信那便罢了。”太素拱手说道:“告辞。” “留步,仙姑留步。”太后急忙起身,追过来拦下太素,柔声说:“我儿是凡人,凡人提起地府哪个不怕?还请仙姑勿怪。” 太后细细打量太素一番,问道:“不知仙姑在何处清修?” “我本是太清观的长老,和师兄云游至此。见皇宫被黑气笼罩,知陛下命危,特来相救。” 太后微微颔首,扭头看向李世民,柔声说:“皇儿,他们是太清观的道士,并非是歪门邪道。” 太清观乃是名门正派,声名远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若是旁的道士,太后不会在意。可眼前这位女子是太清观长老,她说的话自然有些分量。 “朕这寝宫门外,入夜就抛砖弄瓦,鬼魅呼号,闹得我心惊胆战,不敢闭眼。” 知道他们是太清观的长老,李世民放软语气,沉声说:“你们将那作乱的鬼魅收了便是,何必拉我去地府?” 帝王也是凡人,是人就怕死,君主更甚。 秦叔宝眉头紧锁,只当是唐王做噩梦,自己吓自己,压根不信神鬼之说。他倒要看看,是何人作乱。 “陛下宽心,今夜臣与敬德把守宫门,看看是何鬼祟作乱。” 李世民哀叹一声,目光越过太素,落在哪吒身上:“敢问道长,此事何解?” “几位大人为陛下守门,可解燃眉之急,却非长久之计。” 哪吒拱手说道:“几位大人轮换着来,又能守几日?守住前门还有后门,守得住前半夜,还有后半夜。 再者,几位大人身居要职,白日还要处置公务,日也熬,夜也耗,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唐王游移不定,看看哪吒,望望秦叔宝。犹豫再三方才开口:“不如请二位道长和秦爱卿、尉迟爱卿,今夜一同守门。若能将鬼魅赶走,我便不去地府了。” 太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你得罪的是泾河龙王,他是正神,我们可以驱赶邪魅,难道还能将他捉走不成? 那些鬼魅都是泾河龙王招来的,依你所言行事,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唐王脸颊酡红,轻咳两声,借此掩盖尴尬。侧头斜了身旁的总管太监张公公一眼,那总管太监立刻站出来。 “仙姑,你虽是方外之人,可也不能这样对陛下说话,此乃大不敬。” 太素斜了那太监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陛下不信,我走便是。” 她来是为了给观音菩萨添堵,能成最好,若是不成也没有损失。 哪吒拱手说道:“既然诸位不信我和师妹所言,那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告辞。” 太后急忙冲心腹太监李公公使眼色,李公公悄悄退出寝宫,追了上去。 宫门就在眼前,太素抬脚上前,只差一步迈出宫门,忽听背后有人呼唤。 “仙姑,仙姑留步……” “快,快拦住仙姑。” 太素转身看去,原来是太后身边的李公公。 “哎呀……”李公公单手扶墙,另一只手捂着肚子,气喘吁吁的说:“仙姑,道长,您二位走的也太快了些,我险些没追上。” “大人,你唤我们所为何事?” 李公公喘匀了气,凑到太素和哪吒身边,低声说:“不知二位在何处落脚?” “我和师妹云游四海,随心而走,并无落脚之处。” “这锭银子还请二位道长收下。”李公公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入哪吒手中,继续说:“皇城外有家运来客栈,麻烦二位在那里小住几日。” 太素挑了挑眉,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陛下性子倔,太后娘娘却是个听劝的。还请二位道长多留几日,待太后娘娘劝好陛下,再登门请二位入宫。” “呵……”哪吒轻笑一声,看来这太后娘娘是个明白人。 抬手将银子抛入李公公怀中,哪吒笑着说:“只要陛下改了主意,我和师妹自会现身。” “唉,两位道长……” 李公公用力挥手,可那二位道长并未回头,眨眼便消失在拐角处。 寝宫中,李世民双目紧闭,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微微颤动,也不知在低喃些什么。 太后俯身,耳朵凑到唐王嘴边,这才听清。 “有鬼,有鬼!别杀我……” 太后娘娘用力推了一把,李世民自噩梦中惊醒。猛然坐起身来,嘴巴大张喘着粗气。 “呼呼……” 太后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抬手拭去李世民的额头冷汗,关切的说:“皇儿,你这样熬着,早晚会将身子骨拖垮。” 皇后点头附和道:“陛下,方才你昏睡之时,我和母后商讨一番。那二位道长所言有些道理,要不我将他们请回来,试试他们说的法子?” “请回来作甚?”李世民脸上色难看,阴阳怪气的说:“请他们过来送我去死?你们也不想想,地府是活人去的地方? 再说,此事是我理亏。我若真去地府同泾河龙王对质,阎罗王不肯放我回来怎么办?” 太后苦口婆心的劝导:“皇儿,我仰仗你才能坐享荣华富贵。这世间只有我希望你长命百岁,我怎会害你?” 第264章 地府一游 “那二位道长既然能说出那番话,定然是有真本事,能护陛下周全。”皇后柔声说:“陛下和先帝打江山时,也曾遇到过太清观的道士,见过他们的本事。” “对呀!”太后附和道:“当年你征战沙场,哪次不是太清观的道士超度将士亡灵?” “唉,母后,超度亡灵是一码事,他们请我入地府是另外一码事。”李世民神色不耐,摆手说道:“此事就此作罢,尔等休要再提。” 夜幕降临,秦叔宝、尉迟敬德各取披挂,甲胄整齐,执金瓜斧钺在宫门外把守。 太素坐在宫墙上,摇晃着小腿,饶有兴致的说:“哪吒,你看那秦叔宝、尉迟恭威风凛凛的模样,说不得真能震慑妖邪。” “他们乃是天子近臣,沾染龙气,又有国运护体,哪个邪祟敢往他们眼前凑?”哪吒冷哼一声,嘲讽道:“若非佛门从中作梗,李世民不会吓成这样。” 大唐国运鼎盛,有国运相护,只凭泾河龙王,怎能近李世民的身?李世民遭逢此难本就是佛门的算计。 “你且看着,就算没有鬼魅近身,唐王也好不了。”哪吒目光冰冷,看着灯红通明的寝宫,低喃道:“此举不过是自欺欺人。” 仗着二位将军的威势,李世民勉强睡了个安稳觉。 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一连守了三夜,二人眉眼间尽是疲惫。显然是熬不动了。 李世民本就体恤下臣,见二位爱卿如此辛劳,又将房、杜诸公入宫。命人召巧手丹青,将二位将军真容画下,贴在宫门上。 说来奇怪,那画贴在门上,便是二位将军不在,夜间也无事。 李世民虽能睡安稳觉,可饭量骤减,病体沉重,丝毫未见好转。 如此又拖了二三日,李世民又听得后门乒乒乓乓,砖瓦乱响,急召众臣入宫相商。 众臣商议一番,徐茂公进前奏道:“前门不安,是敬德、叔宝护卫。后门不安,应当命魏征护卫。” 李世民受惊病倒,此事说来同魏征脱不了关系,魏征自然不能推辞。 当夜打扮齐整,提着那诛龙宝剑立在后宰门前。一夜通明,也无鬼魅。 李世民虽得安宁,可病体仍无好转。如此拖了几日,竟已病入膏肓。 将群臣召到面前,又派人请来太后、皇后,大有仿刘蜀主托孤之意。 太后哀痛欲绝,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度劝道:“皇儿,事已至此,不如请那两位道长入宫,许是他们可救你性命。” 李世民目露哀色,低喃道:“母后,您让我去何处寻那两位道长?” 李世民何尝不后悔?早知左右是死,不如听那两个道士所言,或许能搏出一条生路。可世间没有后悔药,他连那两位道长在何处落脚都不知道,又从何寻起? 太后掩面痛哭,忽听魏征开口奏道:“陛下宽心,臣已寻到对策,可保陛下安然无恙。” 李世民苦笑一声,沉声说:“我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你如何能保我安然无恙?” “臣有书一封,可进与陛下,捎去地府,给酆都判官崔玨(jué)。” 李世民问道:“崔玨是谁?” “崔玨乃是先皇驾前之臣,同我乃是八拜之交,相知甚厚。他如今已死,在地府做掌管生死簿的酆都判官。 他时常来臣梦中,与臣相会。此去若将此书托付给他,他念及同臣的情分,或许能放陛下回来。” “陛下。”太后娘娘突然开口:“听闻太清观的道士,同地府阴差有些关系。我这便派人去寻那两位道长,若他们肯出手,岂不是如虎添翼?” 李世民面色如土,低喃道:“母后,怕是来不及了。” “来得及。”太后擦干眼泪,捻着手帕说:“那位道长说,只要你点头,他自会出现。皇儿,你可愿意请他们出手相助?” 先前那两位道长登门请他去地府,李世民自不敢答应。可眼下他命不久矣,不想去也得去。 “若他们能来,我自然愿意。” “呼呼……” 殿外刮起一阵风,吹开殿门,飞扬的尘土迷了众人的眼。 “哎呦,何处来的怪风?” “哎呀,我的眼睛……” 李世民抬袖挡风,待风止时,眼前多了两道人影。 太素眉开眼笑,轻声说:“既然你已想明白,那我就帮你一次。” “呀,你们如何进来的?”李世民惊慌失措,急声问道:“难道你们没走,一直躲在宫里?” “我和师妹已得道,想去何处,心念即到。”哪吒看向太后,拱手说道:“我们带陛下去地府走一趟,三日必回。 劳请太后娘娘主持大局,莫要让旁人靠近陛下的肉身。陛下若没了生息,您老莫慌,守着便是。” 太后急忙起身,捉住太素的手,郑重的说:“仙姑,你若能让我儿回来,我便奉你为国师。” 观音菩萨藏在暗处,闻言心不由得一紧,若让这两个道士做了国师,还有佛门什么事? 奇怪,这两个道士从何处冒出来的?观音菩萨低头,手指翻动掐算一番。可算来算去,也算不出这二人的根脚。 “这倒不必。”太素笑着收回手,目光灼灼的看着李世民,开口说:“我和师兄淡泊名利,不在意这些虚衔。也受不得拘束,无法在长安久留。” 观音菩萨悬着的心放下来一半,算这两个道士识趣。可他又没有完全放心,就怕李世民一时兴起,坏佛门的大事。 太素转身看向魏征,伸手夺过他手中的信,收入袖中。 “酆都判官崔玨,我认得他,这封信我自会帮你转交。” 魏征尚未应声,就见两道金光闪过,那两个道士无影无踪,龙塌上的李世民也没了生息。 “陛下。”皇后娘娘扑到龙榻上,哭的不能自抑。 太后忍住悲意,安抚道:“莫要哭了,道长说皇儿片刻即回。” “母后,那道长的话可信吗?”皇后娘娘声泪俱下:“若是陛下回不来,我们娘几个可怎么活呀?” 太后深吸一口气,冷声提醒道:“你是皇后,若是连你都稳不住,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皇后不争气,太后只得站出来主持大局:“李公公传我懿旨,紧闭宫门,宗室子弟非召不得进宫。” 李公公躬身应道:“奴婢领旨。” 太后垂眸,目光在众位大臣脸上扫过,提醒道:“诸位爱卿皆是皇儿的心腹重臣,眼下皇儿去了地府,还请几位守在此地。等我儿醒来,诸位自可归家。” 事关大唐江山社稷,众臣不敢造次,俯首称是。 鬼门关外,李世民驻足,看着眼前这庞然大物,急忙躲到哪吒身后。 太素斜了他一眼,嘲讽道:“怕什么?这是谛听,不会伤你。” 李世民哆哆嗦嗦探出头,却见那仙姑拍了谛听一掌,谛听倒飞出去。 第265章 三曹对案 李世民拍掌夸赞道:“仙姑好手段。” 来之前,李世民拿不准这两个道士的本事。 见太素连谛听都敢打,李世民放下心来。 说话间,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判官……一众阴差出现在鬼门关,目光灼灼的看向太素,眼底满是渴望。 “咳咳……”李世民挺直胸膛,心中暗自得意。大唐皇帝陛下驾到,阴差出来相迎也是应该的。 李世民昂首挺胸,迈着四方步,迈入鬼门关。却未料到那些阴差和他擦肩而过,向他身后奔去。 牛头阿傍跪倒在太素脚下,双手抱住她的脚腕,激动的说:“姑奶奶,您可算回来啦!” 哪吒眉头紧蹙,垂眸看着牛头阿傍的双手,眼神变得冰冷。 “几日不见,姑奶奶容貌更胜从前。”马面罗刹摇着折扇,为太素扇风:“姑奶奶一路辛苦了,我们几个凑了一桌酒席,不知姑奶奶能否赏脸?” 太素斜了他一眼,嫌弃的说:“又是‘恶鬼宴’?你们留着吃吧!我可下不去嘴。” 马面罗刹一脸谄媚之色,用讨好的语气说:“姑奶奶,我们知道您不爱吃恶鬼,故而想办法弄了些灵果、仙草,回来孝敬您。” “呜呜……”谛听变作狮子狗大小,在太素脚下打转。 哪吒深吸一口气,嘴角上扬。虽是一副笑脸,可那笑容实在渗人。 牛头阿傍后背发凉,抬头和哪吒对视,不知为何总觉得心虚,讪讪的收回手。 “我不缺灵果、仙草,你们留着吃吧!”太素抬脚越过众阴差,看到判官突然驻足:“你叫崔玨?” “嘿嘿……”判官憨笑两声,应道:“姑奶奶,我名唤崔玨。” 太素自袖中取出那封信,递到崔玨面前:“魏征托我将这封信交给你。” “哎呦。”崔玨受宠若惊,接过那封信,毕恭毕敬的说:“魏征太不懂事了,芝麻大的事儿,怎能劳动姑奶奶亲自跑一趟?” “顺手的事。”太素随意摆了摆手,问道:“听说泾河龙王带着鼍龙来地府告状了?” 白无常终于逮到机会,急忙应声:“姑奶奶,确有此事。泾河龙王闹了好些日子,阎罗王都嫌他烦。” “我将唐王带了过来。”太素抬手指向李世民,高声说:“你们几个将他带去阎罗殿,告诉阎罗王,就说这人我保了。” 众阴差点头哈腰,簇拥着太素往里走。谛听见状急忙追过去,仙姑又来了,地府又该热闹喽! 崔玨坠在最后,展开信匆匆看了一眼,快走几步,停在李世民面前。 “陛下,臣有失远迎,还望您恕罪。” 李世民回神,打量崔玨一番,问道:“崔玨是吧?方才那位仙姑是何来历?” “微臣正是崔玨。”崔玨抬头望着太素的背影,笑着应道:“还请陛下恕罪,酆都大帝下旨,不许我们说出姑奶奶的身份。” 崔玨引着李世民过鬼门关,向阎罗殿走去。 “还请陛下放心,姑奶奶要保您,您定然能重回阳间。” 李世民心不在焉,胡乱应了一声,起了个话头:“泾河龙王……” 崔玨边走边说:“前些日子,泾河龙王到阎罗殿上,告陛下许救反诛之罪。 第一殿秦广王即差鬼使催请陛下,要三曹对案。没想到陛下竟能请动姑奶奶,有她为您出头……” 崔玨话尚未说完,忽见先主李渊冲过来喊道:“世民来了!世民来了!” “父亲……” 李世民紧走几步去迎李渊,父子仅差半臂距离,忽见兄长建成,三弟元吉自父亲身后蹦出来,按住他便打。 李世民躲闪不及,被李建成扯住。幸好有崔玨在旁,唤来一青面獠牙鬼使,喝退李建成、李元吉,李世民方能脱身。 走出数里,李世民看到一座碧瓦楼台。 崔玨抬手说道:“陛下,十殿阎罗在里面等候,您请。” 十殿阎罗鱼贯而出,到门外相迎。李世民虚行一礼,不敢前行。 秦广王笑道:“陛下是阳间帝王,我等是阴间鬼王,陛下何必如此客气?” 李世民露出笑容,应道:“朕岂敢与诸位论阴阳人鬼之道。” 谦让一番,李世民方才踏入阎罗殿。与十殿阎罗见过礼,分宾主坐定。 崔玨悄悄凑到阎罗王耳边,附耳低喃了几句。阎罗王微微颔首,又凑到楚江王耳边。 秦广王开口问道:“前些日子,泾河龙王带着鼍龙的魂魄前来,状告陛下许救而反杀之过,不知其中可有内情?” “说来惭愧。”李世民羞愧难当,沉声说:“朕梦到泾河龙王求救,说他犯了天条,玉帝命曹官魏征监斩。 他苦苦哀求,朕一时心软应允他拦下魏征,救他一命。朕宣魏征进宫陪我下棋,谁知那魏征入梦斩杀了鼍龙。 我不知魏征能入梦斩龙,更不知上剐龙台的是鼍龙。诸位评评理,我何错之有?” 阎罗王点头应道:“泾河龙王未生之前,南斗星的生死簿上就已注定,他定会死于人曹之手。只是不知为何,鼍龙应了劫。” “我等早知前因后果,只是泾河龙王在此折辩,定要陛下来此三曹对案。”秦广王无奈的说:“他是玉帝亲封的正神,我们只能请陛下走这一遭。” 阎罗王冲李世民微微颔首,嘴角勾起,笑着说:“事已说清,我们自会告诉泾河龙王前因后果。至于鼍龙,我已送他入轮回,转生去了。” 话毕,阎罗王命崔玨取来生死簿。 崔玨起身钻入司房。取出生死簿寻到唐王的名讳,却见其寿数只到贞观一十三年,倒吸一口凉气。 取出判官笔,提笔欲在生死簿上添上两笔,忽然想起姑奶奶所言。他抬袖拭去冷汗,捧着生死簿走到阎罗王面前。 阎罗王扫了一眼,抬眸看向崔玨,抬手将生死簿递到秦广王面前。 生死簿在十殿阎罗手中走了一圈,又回到阎罗王手中。 “咳咳……”阎罗王清了清嗓子,开口吩咐道:“崔判官,你去寻姑奶奶,问问唐王可有奇遇。” 崔玨立刻会意,喜笑颜开,转身去寻太素。 李世民伸长脖子,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生死簿上。待看清那一行小字,立刻慌了神。 眼下便是贞观一十三年,岂不是说我寿元已尽?崔玨呀崔玨,你还信誓旦旦的说保我能还阳?还阳是别想了,等着转世投胎吧! 夜色已深,李世民迟迟未醒,太后慌了神。 清风拂面,太后娘娘向门外看去,却见方才那位道姑抬脚进门。 太素眨眼来到龙榻前,弯腰抬手,捏住李世民的下巴,往他口中塞了一粒丹药。 “仙姑,您这是作什么?” 第266章 唐王添寿 “陛下寿元已尽,阎罗王不能放人。” 太后闻言眼前一黑,她生了四个儿子,如今只有李世民活着。他若死了,留她一个人在阳间有什么意思? 太素吹了口气,太后睁开眼。 “太后娘娘莫要担忧,陛下服下丹药,可续上二十年阳寿。” “真的?”太后眼底重新燃起希望,急声问道:“仙姑,我儿几时能醒?” “耐心等着便是。” 阎罗殿中,李世民唉声叹气,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崔玨,直看的崔玨后背发凉。 “成了!”阎罗王拍案而起,笑着说:“陛下遇到世外高人,阳寿已改,还有二十年阳寿可享。” “什么?”李世民一跃而起,笼罩在头顶的愁云散去。 阎罗王摊开生死簿,指着那行小字说:“陛下请看。” 李世民急忙凑过去,见阳寿平白多出二十年,疑惑的问:“不知哪位高人出手相救?” “陛下,您返本还阳之后,自然会知道高人是谁。”秦广王回首吩咐道:“崔判官,朱太尉,你二人送陛下还魂。” “是。” 李世民起身拜谢,转身出了阎罗殿。 朱太尉手执引魂幡在前头领路,崔玨在后保护李世民。 李世民跟在朱太尉身后左看右瞧,这条路并非是来时路。 阴风刮过,李世民随飞而起,睁眼再看,已来到那两位道士身旁。 太素嘴角上扬,语调轻快:“陛下,不必着急回去,我带你在地府转转。” 出幽司行了数里,忽见一高山,形多凹凸,势更险峻。 “二位道长,这是何地?” “此乃幽冥背阴山。” 李世民微微颔首,抬头向山上望去,却见阴风飒飒,黑雾漫漫,山间鬼妖横行。 太素又护着李世民过阴山,穿十八层地狱,渡奈何恶水,至枉死城…… 这一路尽是恶鬼,李世民惊惧不已。 本就害怕,踏进枉死城后耳畔哄哄嚷嚷,分明在说:“李世民来了。” 又见一伙拖腰折臂,有足无头的鬼魅拦路,口中喊着:“还我命来!” 李世民躲躲藏藏,喊道:“道长救命,仙姑救我!” “陛下,这些尽是枉死的冤业,不得超生,又没有钱钞盘缠,只能做孤寒恶鬼。”哪吒负手而立,笑着说:“陛下需得舍些钱财与他们,才能过去。” “朕空身至此,去何处寻钱财?” 太素拍着腰间荷包,笑着应道:“好说,我借给你些便是。” “仙姑,不知借了如何还?” 太素应道:“回阳间还些金银便是。” 李世民这才放心,不过是些金银罢了,身外之物他有的是。 “阿弥陀佛。” 太素抬眸看去,却见观音菩萨现了真身。太素心中冷笑:这就坐不住了?我还当你定力有多好,原来也不过如此。 “我见过您。”李世民神色激动,高声说:“那日泾河龙王上门索命,是您出手相救。”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笑容可掬,念了声佛号笑着说:“我乃大慈大悲南海观世音菩萨,见唐王受难心有不忍,这才出手相救。” “原来是观音菩萨。”李世民双手合十,感激的说:“多谢您出手相救。” “今日恰巧路过此地,见唐王被恶鬼拦路,心有不忍特来相救。”观音菩萨垂眸,厉声说道:“尔等休要胡闹,快些让出路来,放唐王过去。 他阳寿还早,尔等放他还魂,教他在阳间做一个‘水陆大会’,度尔等超生,早日脱离苦海。若再生事,休怪贫僧手下不留情。” 众鬼闻言,唯唯诺诺退到一旁。目光哀怨,带着恨意,悄悄瞪观音菩萨。 “观音尊者何必这般小气?”哪吒出口嘲讽:“不过是几个买路银子罢了,你若舍不得,我出便是。” 哪吒吹了口仙气,地上出现一堆金银。众鬼见之眼冒金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却忌惮哪吒,不敢上前。 太素随手指了一位阴差,吩咐道:“将这些金银分于众鬼,办完差事去寻牛头阿傍领赏。” 阴差俯首称是,引着众鬼分金银。 太素指着众鬼,对李世民说:“唐王,这些拦路鬼都是你累世的冤家债主。你若不还清孽债,死后入地府,他们也不会饶过你。” 他们只拦李世民,却不拦旁人,乃是因为万事有因果。阳间未还阴间还。此世不报来世报。 观音菩萨咬着后槽牙,将这两个道士的模样牢记心间。待他回到灵山,定要将此事禀明如来佛祖。 “咦?”哪吒揶揄道:“观音菩萨脸色不大好看,可是怪我们多管闲事?” “呵呵……”观音菩萨压下怒火,换上一副笑脸:“怎会?不知二位道友如何称呼?” 李世民回首看着太素,心说:仙姑来头不小,阴差唤她姑奶奶,观音菩萨称她一声道友。先前是我有眼无珠,幸好仙姑不计较。 “凡间野修,不值一提。”太素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笑着嘱咐道:“陛下可将观音菩萨之言记下?” “嗯?” 李世民面露疑惑之色,凑到太素身边,低声问道:“仙姑说的是哪一句?” 观音菩萨闻言眉头紧锁,若这两个妖道敢坏他好事,就别怪他出手,让他们好好吃个教训。 “水陆大会呀!”太素佯装恼怒,埋怨道:“观音菩萨一片好意,陛下怎能当耳旁风?” 李世民悄悄瞥了观音菩萨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松了口气。 “观音菩萨所言,朕怎能忘?待我还阳,我便依观音菩萨所言,办一场水陆大会。” 观音菩萨嘴角上扬,算这两个道士有些眼色。如此,他便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观音尊者,我们还要陪唐王去‘六道轮回’走一遭,不知您可愿同往?” “贫僧愿同往。” 他看不透这两个道士的根脚,也无法操控他们。自然要盯紧些,免得他们坏佛门大事。 几人前进多时,终于来到六道轮回之所。 李世民观望良久,不解的问道:“二位道长,这是何意?” “行善者,升化仙道;尽忠者,超生贵道;行孝者,再生福道……恶毒者,沉沦鬼道;累世作恶,入畜生道。” “善哉,善哉!”李世民点头叹道:“善心常切切,善道大开开。休言不报应,神鬼有安排。” 观音菩萨闻言,急声应道:“陛下到阳间,定要做个‘水陆大会’,超度无主冤魂,切勿忘了。 若是阴司太平,阳世方能享太平。凡百不善之处,俱可一一改过。教化世人为善,也可教你后代绵长,江山永固。” 李世民应道:“朕定不会忘记菩萨所言。” 哪吒走到超生贵道门旁,伸手让道:“陛下,此间便是出口,您请。” 第267章 唐王还阳 李世民闯过去,太素、哪吒紧随其后。 见门后有一匹海骝马,太素心思一动,吹口仙气,李世民落到马背上。 哪吒催马急行,马行如箭,将观音菩萨甩在身后。 行至渭水河边,李世民见一对金色鲤鱼在河中翻波跳动,心生喜意,贪看鲤鱼不舍走。 太素懒得同他废话,一脚踹在马腿上,海骝马跃入水中。李世民脱了阴司,径回阳世。 太后强撑三日,仍不见李世民还魂,又寻不到那两位道长,慌了神。 房玄龄劝道:“太后娘娘,陛下迟迟未醒,您要早做打算才是。” 皇后不敢轻举妄动,死死攥住太子的手,母子二人跪在龙榻前一言不发。 有房玄龄出头,众位大臣不再做缩头乌龟,你一言我一语,催太后娘娘昭告天下,扶太子登基。 唯有魏征在一旁劝道:“列位,万不可将此事昭告天下,若惊动州府,恐生事端。请诸位再等一日,我王必还魂。” “魏征,覆水难收,人逝不返。陛下去了三日,仍不能还魂,你怎还说这等虚言惑乱人心?” “不瞒诸位,下官自幼得授仙术,推算出陛下福德深厚……” “一派胡言。” 诸位大臣分成两派,唇枪舌战,争得面红耳赤。 “淹杀我也!” 吵嚷中,忽听龙榻上传来声响,屋中立时静下去。 文官武俱心慌,皇后嫔妃脚打跌。须臾间,宫人走精光,百官齐逃窜,无人敢靠近龙塌。 “皇儿……” 太后欲上前,却被宫人扶走。 魏征修过仙术。徐茂公、秦琼、尉迟敬德三人,则是仗着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邪祟不敢近身,壮着胆子靠近龙塌。 尉迟敬德边走边喊:“陛下若有放心不下之事,尽可以说于我等听。莫要弄鬼,惊骇眷族。” 魏征心中气恼,趁尉迟敬德不备,上去就是一脚:“弄什么鬼?分明是陛下还魂了。” “淹死我了,快来救驾。” 秦琼大喝一声:“陛下莫怕,臣等来救驾。” 呼喝声惊醒李世民,他猛然坐起身来,拍着心口说:“朕适才好苦,躲过阴司恶鬼缠,却险些淹死在河里。” “陛下宽心。”徐茂公憨笑两声,指着空荡荡的大殿说:“此地是您的寝殿,何处来的水?” “爱卿有所不知,朕骑着马行至渭水河边,贪看河鱼耽搁了些时辰。仙姑恼了,连人带马一齐踹入河中,险些淹死我。” 魏征跪在榻前,伸手捏住李世民手腕,闭眼诊脉。 “陛下已无大碍,只是三日未尽水米,脉象有些孱弱。” 尉迟敬德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摆,抬脚向外走:“我去寻张公公,让他备些吃食。”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问道:“爱卿,我离开这几日,可曾发生大事?” “回禀陛下,有太后娘娘坐镇,一切如常,并未出事。” 说话间,太后、皇后率领众嫔妃、皇子、公主冲入殿中,将龙塌围了个水泄不通。 “陛下,您可算醒了。您若再不醒,臣妾都想随您去了。” “父皇,儿臣害怕。” “皇儿,你若再不醒,母后也撑不住了,呜呜……” “……” 李世民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太后娘娘和皇后留下,其余人等快些退下。” 殿中只剩太后、皇后,李世民松了口气,握住太后的手说:“母后不知,儿臣险些就回不来了。” 太后关切问道:“出了何事?” 李世民隐下被兄长、三弟打那一段,将余下的事和盘托出。 “儿臣看过生死簿,我的阳寿只到今年。那阎罗王派崔判官去寻仙姑,我才添了二十年阳寿。” 太后闻言眼中透出悔意,沉声说:“昨日仙姑来过,往你口中塞了一丸丹药。我不知那丹药是续命的。若是知晓,我定会拜求仙姑,让她多留下几丸。” “母后,儿臣能白得二十年阳寿已是天大的造化,怎敢如此贪心?不知仙姑何在?我借了二位道长的金银,应当奉还才对。” “我也不知二位道长的下落。”太后娘娘眉头紧锁,低声应道:“我这便下懿旨,寻他们的下落。” “道长和仙姑真乃神人也,我得他们庇护才能还阳。若能寻到二位的下落,定要请入皇城,奉为国师。” “唐王,你欠我的金银,我已取走。” 殿外传来说话声,李世民急忙下地,赤脚向殿外跑去。抬头却见,那二位道长腾云驾雾飘然而去。 “道长留步,留步啊!” 哪吒回首喊道:“陛下若想报恩,广行善事便可。” 李世民顿住脚步,低喃道:“广行善事,可,可!” 唐王重返阳间,传旨大赦天下。查狱中重犯,准他们归家拜辞父母兄弟,托产于亲戚子侄,明年今日赴死,去地府领应领之罪。 出恤孤榜文,又放宫中老幼婢女三千人出宫配军。召集文武百官,出榜招僧,办水陆大会,超度地府孤魂。 群臣激辩,一说佛乃西域之法,无君臣父子,蒙诱愚蠢。五帝三王时并无佛法,依旧君明臣忠,国祚绵长。汉明帝始立胡佛,却是西域沙门自传其教,不足为信。 另一方却说佛乃圣人也,佛法弘善遏恶,能助唐王治国。若无人作恶,百姓自然可安享太平。 李世民既然答应观音菩萨办水陆大会,自然不敢失言。再者佛门教义可助他治国,如此一来更坚定决心。 那二位道长虽帮他良多,可恩情同江山比起来,还是江山更重要。 李世民命魏征、张道源邀请诸佛,选一名有大德行者做坛主,建道场。 殷开山因外孙江流不肯还俗烦忧,见唐王大举兴佛动了心思,连夜请女婿陈光蕊过府相商。 烛火明灭,陈光蕊坐在书桌前,听闻岳父所言,颔首说道:“岳父有所不知,恩人曾有言,我儿江流乃是如来佛祖座下弟子,金蝉子转世。 若说有大德行,又颇具佛根,我儿说第二,无人敢自然第一。” “竟有此事?怪不得他都不肯还俗。”殷开山摩拳擦掌,感叹道:“既然江流下定决心做和尚,那就做出点样子来。 也好叫外人知道,你我两家的骨肉,不管做什么都出类拔萃。若江流真被选中,我看谁还敢笑我?” “我这便差人去洪福寺,将此事告诉江流。”陈光蕊理好衣袍,站起身来:“以他的本事,不用你我为他疏通,他也能被选中。” “唉,不必告诉江流。”殷开山笑着说:“我已命人将他的名字送到魏征案头,你回府等消息吧!” 哪位高僧会上赶着毛遂自荐?上赶着不是买卖,越是主动,越入不了唐王的法眼。 陈光蕊立刻会意:“是我思虑不周,多谢岳父。” 第268章 大乘教法 贞观一十三年,九月初三,陈玄奘大阐法师,聚集一千二百名高僧,在长安城化生寺开坛讲佛。 说来也怪,晨时天空阴云密布,待到那陈玄奘出现,乌云散去,日丽非常。再望西方,瑞气腾腾,万道祥光。 做水陆大会,助地府孤魂野鬼超脱,是积福报累功德的善事,玄奘自然不敢马虎。 唐王领文武百官至化生寺拜佛拈香,烧了榜文,吃斋念佛,忙活一番这才回宫。 这日唐王李世民下朝,刚歇息片刻,就听张公公禀报,宰相肖瑀领着两个身穿破袈裟,赤脚光头的癞和尚,求见唐王。 “肖瑀来奏何事?” 肖瑀伏在阶前,奏道:“回禀陛下,臣出了东华门,遇到二位僧人在叫卖袈裟与锡杖。臣想玄奘法师可穿此服,故领僧人启见。” 李世民顺势看向那二位僧人,见那袈裟艳艳生光,随口问道:“不知袈裟、锡杖价值几何?” 那二位僧人立于阶下,因唐王问价,为首那位僧人便答道:“袈裟五千两,锡杖两千两。” 李世民闻言眉心隆起,问道:“这袈裟有何好处,怎敢要价五千两?还有这锡杖,难道是金子做的不成?” 他活了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哪件袈裟敢要五千两,哪根锡杖敢卖两千两。 “陛下有所不知,着我袈裟者,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穴,这便是好处。” 李世民再问:“你那锡杖又有何好处?” 癞和尚答道:“免堕轮回,不遭毒害。” 癞和尚言毕,太素低声骂道:“这不是满口喷粪吗?若袈裟、锡杖有用,佛门何必寻人保玄奘取经?” “嘘。”哪吒看的入迷,轻声说:“先看戏,待那玄奘踏上西天路,自然知晓袈裟、锡杖无用。” 李世民唏嘘道:“那也太贵了些。七千两白银,若是换成粮食,能救许多百姓性命。” 癞和尚会心一笑,继续说:“陛下听我把话说完。不遵佛法,不敬三宝者,强买袈裟、锡杖,我自然要收他七千两。 若是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我愿将袈裟、锡杖送他结个善缘,自然不会要银两。” “原来如此。”李世民微微颔首,吩咐张公公:“将袈裟展开,让我瞧瞧。” 展开细看,见那袈裟果然是好件好宝贝,李世民捋着胡须,笑着说:“长老,朕大开善教,广种福田,在化生寺聚集多位高僧,敷演经法。 内有一个大有德行者,法名玄奘。朕买你这两件宝物,赐给他用,不知你要价几何?” “阿弥陀佛。”癞和尚口念佛号,躬身回禀:“既有德行,贫僧愿分文不取,白送于他。” “哼。”李世民闻言,立刻拉下脸,厉声说:“你原说袈裟五千两,锡杖两千两,你见朕要买,改口说不要钱。 若让旁人知晓,还当朕以势压人,强要你的物件,这不是往朕脸上抹黑吗?朕照价奉上,你不可推辞。” 癞和尚起手应道:“陛下,贫僧有愿在前,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佛门者不要钱。 今见陛下明德正善,敬我佛门,再者高僧有德行,宣扬佛法,理应奉上。” 李世民见他言辞恳切,心中甚喜。命光禄寺备素宴酬谢,癞和尚不肯受,扬长而去。 李世民又召陈玄奘觐见,赐下锦斓袈裟、九环锡杖。着他穿袈裟持宝杖,上大街行往化生寺。 又命文官武将送玄奘出朝门,赐下两队仪从相护,如状元游街一般。 长安城中,公子王孙、文人墨客,不拘年岁,不论男女老少,人人争先观看。 哪个见过陈玄奘,都要夸上一句:“好个法师,活似罗汉下凡,菩萨降世。” 玄奘行至化生寺,众僧下榻相迎。见他披此袈裟,执此锡杖,众僧皆道是地藏王来了,各个归依,侍于左右。 光阴捻指,七日已过。玄奘再度具表,请唐王李世民拈香。 礼毕,玄奘在台上念一会儿《受生度亡经》,谈一会儿《安邦天宝篆》,又说《劝修功卷》。 正兴起时,忽听人群中有人喝问:“那和尚,你讲的都是‘小乘教法’,可会谈‘大乘教法’?” 玄奘闻言,翻身跳下台,起手问道:“老师父,弟子有礼了。大唐僧人讲的是‘小乘教法’,却不知何为‘大乘教法’?” 癞和尚挺直腰杆子,笑着答道:’“你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度。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功德。” 哪吒咧嘴轻笑,附在太素耳边,轻声说:“悟真你听,观音菩萨又在胡扯。” “呵呵……”太素嘲讽道:“当年释迦牟尼到东土传经,传的正是小乘教法。那时他可不曾说,小乘佛法不能超度亡魂。 百姓请庙里的和尚下山超度亡魂,少给一个铜板他们都不肯来。观音菩萨说这种话,也不怕百姓砸了和尚庙。” “为了传教东土,他们何事做不出来?”哪吒附和道:“和尚总说我佛慈悲,我看是假慈悲。” 玄奘面露喜色,双手合十急声问道:“不知您那大乘佛法在何处?” 说话间,司香巡堂官命人按住那两个多嘴的癞和尚,押他们面见唐王。玄奘拦不住,急忙追上去。 众僧也想知道大乘教法在何处,抬脚便追。 癞和尚见了唐王拜也不拜,仰面问道:“陛下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李世民定睛一看,笑着问道:“你是前日送袈裟的和尚?” “正是。” “你为何与玄奘法师乱讲,扰乱经堂,误我佛事?” 癞和尚答道:“你那法师讲的是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升天。我有大乘教法三藏,可以度亡魂脱离苦海,教化众生,劝人向善。” 李世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小乘佛法无用,岂不是说庙里的和尚撒谎敛财? 刚要发怒,又听那癞和尚说:“大乘教法可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若人人皆知大乘教法,敬佛向善,百姓自可安居乐业。陛下……” 李世民心思百转,这大乘教法用的巧妙,可控制人心。百姓不敢生出贪念,自然就不会觊觎皇权。 “法师,不知那大乘教法在何处?” 见唐王上钩,癞和尚眉眼透出喜意,高声答道:“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 李世民微微颔首,问道:“你可记得?” 癞和尚点头应道:“我记得。” “那就请法师上台讲大乘教法。” 那癞和尚上高台,踏祥云飞至云霄,现出真身。一手端玉净瓶,一手持杨柳枝,俯瞰人间。 李世民认出他的真身,急忙朝天礼拜。 文武百官,满寺庙僧尼道俗,士人工贾齐齐拜倒,高呼观音菩萨。 第269章 城外告别 观音菩萨现出真身,唐王李世民喜不自胜。 他办水陆大会,竟引得观音菩萨前来,岂不是说他乃千古名君?如此一来,谁还敢提他弑兄逼父之罪? “来人,传吴道子,命他巧手绘丹青,描下观音菩萨真像。” 吴道子立时展妙笔,图写观音真形。待停笔再望,却见祥云渐远。 半空中落下一张简贴,上有几句颂句。 李世民伸出手,急声催促道:“快,快将那简帖呈上来。” “礼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程途十万八千里,大乘进殷勤。 此经回上国,能超鬼出群。若有肯去者,求正果金身。” 太素撇嘴,低声骂道:“观音菩萨惯会装神弄鬼。” “再忍忍。”哪吒宽慰道:“待金蝉子踏上取经路,就该我们大展拳脚了。” “唉。”太素哀叹一声,故作大度,笑着说:“那我就老实些,不捣乱啦!” 李世民看罢,笑着吩咐:“且收了胜会,待我差人取得大乘教法,再秉丹诚,重修善果。” 大乘教法如何?小乘教法又如何?他是皇帝,还管和尚念什么经吗? 不过是见佛法可掌控人心,劝人向善能让国祚绵长,江山永固,这才愿顺从观音菩萨之意。 “谁肯领朕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 玄奘越过众人拜倒在唐王脚下,高声说:“贫僧不才,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去大西天天竺国雷音寺,面见我佛如来,求取真经。” 陈光蕊循声看去,面露担忧之色。十万八千里,程途遥远,路多艰辛,儿子怎吃得消? 李世民大喜,上前扶起陈玄奘,高声应道:“法师不畏艰险不怕路遥,果然忠贤。朕愿与你做结拜兄弟,封你为御弟。” 收买人心于李世民而言并非难事,三言两语便哄得陈玄奘感恩戴德。 二人在化生寺佛像前结为兄弟,李世民再唤玄奘,只称“御弟圣僧”。 “陛下,贫僧何德何能,敢蒙天恩如此眷顾?我这一去,定要竭尽全力,直至西天。如不到西天,不得真经,愿永堕沉沦地狱,死也不敢回大唐。” 陈光蕊目有泪光闪烁,傻孩子,我和你母亲不过是去江州赴任,行至半路便遭了贼子算计。 你这一去有十万八千里之遥,又会遭多少灾?遇多少难?取得真经又能如何?难道经书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我和你母亲不贪圣僧的名头,只希望你能平安康健。那一千二百位高僧谁也不露头,偏你憨傻,主动跳火坑。 陈光蕊有心劝下玄奘,可陛下已应下此事,玄奘若不去,便是抗旨不尊。 正左右为难时,忽听岳父殷开山凑到他耳边说:“我记得你们说过,这孩子是南极星君送来的。” “确有此事。”陈光蕊低声应道:“那南极星君说,此子非比等闲,日后定声名远大。” 话落,陈光蕊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过来。眼前这一幕,岂不是正应了南极星君所言? “原来如此……”陈光蕊失魂落魄,低喃道:“想来,在他尚未出世时,我和他的父子缘分便断了。” 殷开山拍了拍陈光蕊的肩膀,低声安抚道:“玄奘总归你的孩子,你莫要多想。 你若觉得膝下空虚,回头我请医正去你府上,你和满堂娇年岁不算大,再生几个孩子便是。” 陈光蕊面露凄苦之色,缓缓摇头。他和夫人因玄奘吃苦良多,到头来不过是为佛门行方便。 若再生几个,谁又能保证不会为旁人做嫁衣?他不愿再次承受父子分离之苦,就这样吧! “岳父,我只盼玄奘能平安回来,旁的,不强求。” 陈光蕊抬头,见众僧簇拥着玄奘离去,脸上露出苦笑。 “他本就是佛祖座下弟子金蝉子转世,我早该明白红尘留不住他,我也留不住他。” 太素拽着哪吒的手腕,兴奋的说:“哪吒,我们去洪福寺。” “去洪福寺作甚?” “凑个热闹,保玄奘去西天取经。” 洪福寺中,两个小和尚正在打扫庭院。一阵风吹过,小和尚躺倒在地。 金光闪过,那两个小和尚没了踪影。却有两个和尚凭空出现,拾起地上的扫帚。 若有老僧看到,定会发现凭空出现的那两个和尚,同方才消失的那两个,模样一般无二。 洪福寺众僧听闻取经之事,急忙去寺外迎玄奘。 方丈见了玄奘,急声问道:“听闻你发誓愿上西天取经,可有此事?” 玄奘双手合十,笑着答道:“阿弥陀佛,方丈,确有此事。” 哪吒闻言上前一步,担忧的说:“师傅,常听人言西天路远,一路有虎豹妖魔拦路。你这一去,恐怕有去无回,性命难保。” 玄奘心坚如磐石,明知前路艰险,也不曾生出退意。 “我已发洪誓大愿,不取真经,永堕沉沦地狱。再者,我深受陛下恩宠,怎能不尽忠报恩?” 见两位爱徒神情关切,玄奘心头一软,忍不住开口叮嘱几句。 “通禅、通真,我此去或二三年,或五七年,归期不定。但看那山门里的老松枝头向东,我即回来。不然,断不回矣。” 哪吒、太素对视一眼,齐齐拜倒在玄奘脚下,齐声说:“徒儿愿与师傅同往。” “你们快起来。”玄奘急忙扶起两位徒弟,目光在二人脸上游移,激动的问道:“你们真愿意随我同往西天?” 哪吒开口说:“师傅,您一个人去西天取经太危险。我们二人陪您同去,也好照顾您。” 待哪吒说完,太素急忙开口:“师傅,徒儿我粗通些拳脚,若是遇到虎豹妖魔,也能护您一二。” 唐僧闻言险些落下泪来,哽咽着问:“可这一去不一定能平安回来,你们真的想好了?” 哪吒一身正气,昂首说道:“徒儿想好了,便是命丧妖魔之手,身入虎豹之腹,也绝不反悔。” “对。”太素附和道:“我和师兄愿随侍师傅左右,陪您同往西天,取得真经。” “阿弥陀佛。”方丈念了一声佛,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开口劝道:“玄奘,既然你这两个徒儿已打定主意,你便答应了他们吧!” “好。”玄奘神色激动,点头应道:“既然你们师兄弟二人愿往,那我就带上你们。” 阳光穿透云层,光辉洒满人间。 李世民将玄奘送至长安城外,抬手示意张公公将东西奉上。 握住玄奘的手,嘱托道:“御弟,这是通关文牒,你拿着此物,一路去往西天,无人敢拦你。” 大唐之名,名扬四海。谁敢伤玄奘,唐王今日得到消息,明日便兵临城下。 “此乃紫金钵盂,送你途中化斋用。另外,朕再赐你一匹马,做你的远行脚力。” 玄奘领了物事,谢了恩,去西天求取真经的心越发迫切。 “御弟,不知你可有雅号?” 第270章 城外践行 李世民捋着胡须,笑着说:“那日菩萨说,西天有经三藏。御弟可以此为号,号作‘三藏’如何?” “甚好,甚好。” 说话间,张公公捧着托盘凑过来,示意玄奘端起酒杯。 玄奘连连摆手:“陛下,酒乃佛门一戒,贫僧自为人起便不曾饮酒。” “此事与旁事不同,喝一杯也无妨。”见玄奘不为所动,李世民立刻改口:“御弟,此乃素酒,只饮此一杯,以尽朕奉饯之意。” 太素与哪吒混在人群中,险些笑出声,从未听说过酒也分荤素。 百官闻言也觉得稀奇,可唐王是天子,天子金口玉言,他说是素酒,那便是素酒。 即便从前不是素酒,自今日起,这种酒也只能叫素酒。巍巍皇权,不容置疑。 玄奘不敢不受,双手捧起酒杯。刚要一饮而尽,却见李世民弯下腰,拾起一撮尘土,放入他的酒杯中。 “御弟,这一去几时能回?” 玄奘斟酌一番,这才答道:“三年便可。” 他日夜兼程直奔天竺,若是一路顺利,三年定能归唐。 “日久年深,山遥路远。还请御弟谨记,宁恋家乡一撮土,莫爱他乡万两金。” 玄奘领悟捻土之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谢过皇恩,出关而去。 哪吒接过缰绳,牵着马追上去。太素坠在最后,背着行囊,不紧不慢的跟着。那模样不像是去西天取经,好似出城郊游,实在惬意。 走出去二里地,太素上前拽住玄奘的袈裟,擦了擦额头的汗,开口劝道:“师傅,此去有万里之遥,凭这双脚何时能到?您还是上马吧!” 玄奘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阳光刺眼,慌忙垂下头。 “马驮着行李很是辛苦,我还是走着吧!” “师傅,您还是上马吧!”哪吒取下行李担在肩上,催促道:“十万八千里之遥,便是骑着马,三年也很难赶回来。您若是走着去,莫说三年,三十年也到不了天竺国。” 玄奘哀叹一声,拧着眉说:“为师骑着马,你二人却要走着,我心有不忍。” “原来如此。”太素心中发笑,这陈玄奘倒是个实心眼,虽说有时迂腐不堪,可比那虚情假意的观音菩萨顺眼一些。 “师傅,我和师兄身强力壮,走着也能追上您。”太素伸出手,将玄奘扶上马,笑着说:“您先行一步,我和师兄随后便到。” 太素拍了一掌,马儿嘶鸣,驮着陈玄奘扬长而去。 “嘻嘻……”太素掩嘴偷笑,低喃道:“这陈玄奘比天蓬元帅还要呆,方才唐王赐马时,他多讨两匹马不就成了?众目睽睽之下,唐王还会驳了他的面子?” “陈玄奘爱面子,若是开口讨要,岂不是丢了风骨?”哪吒轻笑几声,夺过太素手中的行囊,继续说:“他是出家人,不能有贪念。” 他可是受万人敬仰的御弟法师,若开口讨要马匹,恐会污了名声。 “我看他是读佛经读傻了。”太素不紧不慢的走着,边走边念叨:“唐王不过是客气了几句,他便掏心掏肺,恨不得把脑袋揪下来,奉到唐王面前。” “嘿嘿……”哪吒憨笑几声,附和道:“我看也是。唐王好算计,锦斓袈裟、九环锡杖、紫金钵盂,再加一本通关文牒,便收买了陈玄奘的心。 唐王坐拥天下,那些东西于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此去十万八千里,若是陈玄奘回不来,那是他本事不济。若是陈玄奘取回真经,世人只会说唐王慧眼识明珠。” 太素蹦过浅坑,回首拉了哪吒一把。 “如来佛祖想为佛门扬名,避不开唐王这一关。即便陈玄奘取回真经,没有唐王的首肯,经书无法传扬天下。 有鱼没鱼,先捞一网看看。横竖唐王都不亏,他自然乐见其成。能做皇帝,岂会是良善之辈?” 太素微微颔首,抬眸见哪吒眉飞色舞,揶揄道:“哪吒,我听你唤玄奘师父,喊的情真意切。你可是想皈依佛门,向如来佛祖讨个菩萨果位?” “谁说我唤他师父?我喊的明明是师傅,傅与父可不是一个意思。” “哈哈哈……”银铃般的笑声在林间回荡,太素笑着说:“我喊的也是师傅。” 她的师父只有一个,无人能替代。 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如此奔忙一二日,师徒三人行至法门寺。 陈玄奘不过是肉体凡胎,一路奔忙,他早已吃不消。反观那两个徒儿,身轻如燕,神清气爽,心中很是羡慕。 陈玄奘翻身下马,见本寺住持上房长老,率寺中僧人出来相迎,很是自得。 相见献茶,茶罢进斋,斋后陈玄奘再也熬不住,进禅房倒头便睡。 太素戳了戳哪吒的后腰,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早知他如此不经折腾,我应该走慢些。” 这一路行来,太素可没闲着。只要看到马儿驻足,上去就是一巴掌。一路颠簸,玄奘都快被颠散架了。 哪吒安抚道:“别担心,陈玄奘死不了。” 玄奘本该与众僧讲佛法,如今却躺在禅房中呼呼大睡,观音菩萨气恼不已。 “这两个小和尚好生碍眼。”观音菩萨高坐莲台,垂眸看着太素和哪吒,眼底满是厌恶。 “待寻到良机,定要除掉这两个不开眼的。” 观音菩萨甩动杨柳枝,点点金光落在玄奘身上。他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眸。 “唉,通禅,我睡了多久?” 哪吒立刻收了笑意,双手合十,俯首应道:“师傅,您睡了半个时辰。寺中方丈说,若您醒了,请您移步去前殿。” “可知是何事?” 太素急忙坐起身来,脆生生应道:“师傅,我知道。” 玄奘盯着太素,语气透着不悦:“通真,你不好好打坐,靠在你师兄身上做什么?” “师傅,我累呀!”太素做委屈状,揉着小腿可怜巴巴的说:“一连走了两日,腿都快走断了。” 玄奘眉头紧锁,沉声说:“那也不能靠在你师兄身上,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太素眨眨眼,故作天真,问道:“师傅,我又没同女子搂搂抱抱,为何不成?” “哎呀,赶紧分开。”玄奘抬袖遮住脸,埋怨道:“若被法门寺的和尚看到,还当我不会教导徒弟。” 太素噘着嘴,慢悠悠站起来,拉着脸问:“师傅,您想什么呢?” “我想……”话卡在嘴边说不出口,玄奘叹了口气,难道是他想多了? “咚咚咚——” 敲门声打破沉默,玄奘急忙挥手,太素斜了他一眼,开口问道:“谁呀?” “可是玄奘法师醒了?方丈有请,请您为我等讲经。” 第271章 荒山魔王 余光瞥见通真挽着通禅的手臂,玄奘的脸又黑了几分。 他这两个徒儿何时这般亲密了?他为何不知道? 收回目光,玄奘行了一礼,笑着说:“小师父先请,我随后便到。” 打发走小和尚,玄奘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快分开。” 太素麻利的松开手,哪吒眼中的亮光突然熄灭,不悦的瞪了玄奘一眼,暗骂一声:多管闲事的秃驴。 “通禅,陪我前殿见方丈。”玄奘忍不住摇头,指着墙角的箱笼说:“通真,你留在房中收拾行李,明日我们还要赶路。” 竹敲残月落,鸡唱晓云生。 太素摇醒玄奘,催促道:“师傅快醒醒,天已大亮,我们还要赶路,耽搁不得。” 玄奘睁开眼,穿上袈裟,上正殿佛前礼拜。 “弟子陈玄奘,前往西天求取真经。但肉眼愚迷,不识活佛真形。 今愿立誓:逢庙烧香,遇佛拜佛,遇塔扫塔。但愿我佛慈悲,早现金身,赐真经,流传东土。”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丈双手合十,笑着说道:“玄奘法师忠心赤胆,定能达成洪愿,求得真经返回东土大唐。” “阿弥陀佛。” 哪吒还记着昨日之事,见陈玄奘啰嗦个不停,开口催道:“师傅,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上路吧!” 话说了一半,却被徒弟打断,玄奘虽不悦,却也不好说出口。 双手合十,告了声罪,玄奘跨过门槛,翻身上马,拱手说道:“方丈请留步,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众僧不忍分别,送出十里之遥,含泪而返。 太素故技重施,拍了那马一掌,马儿吃痛,疾驰而去。 惊得那玄奘高呼:“慢些,慢些!” 哪吒心中畅快,笑着喊道:“师傅,您答应唐王陛下三年便回,若是慢了,恐怕来不及呀!” “那也不必如此着急。”玄奘紧紧搂住马脖子,伏在马背上,惊慌失措的说:“可这也太快了些。” “师傅您好不知足。”太素掐下一朵花,抬手别在哪吒耳边,还不忘同玄奘说话。 “您骑着马,我和师兄在后头追,还要挑着箱笼,背着行囊。我们不曾抱怨过一句,您怎还抱怨上了?” 玄奘面红耳赤,壮着胆子向后看去,两位徒儿早已变作小黑点。不管他如何嘶喊,他们也听不到。 一路饥餐渴饮,穿巩州城,过河州卫,来到大唐山河边界。 镇边总兵听闻是钦差御弟法师到此,急忙出来相迎。留玄奘休整半日,着亲卫护送玄奘至福原寺安歇。 众僧簇拥玄奘入大殿,拜过佛祖,听他讲经。 哪吒担着行囊,太素牵着马匹,二人直奔后院。 “咴儿咴儿……” 太素刷马背,哪吒抱来鲜草,马儿俯首吃草,二人相视一笑。 “悟真,玄奘太磨蹭了,走了半个月还未出大唐地界,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雷音寺。” “我们走的很快啦!”太素举起水瓢,冲干净马背,笑着说:“跟着玄奘没功德,所以神佛不曾出手。 待哥哥逃出五行山你再看,三步一劫,两步一灾。那时再看,还是如今走的快。” 哪吒直起腰,抢过太素手中的水瓢,笑着说:“我来刷马背,你歇息片刻。” 日落月升,斗转星移。鸡方鸣,太素便唤醒玄奘。 玄奘强撑着睁开眼,看到太素离他如此近,立刻清醒过来。翻身坐起避到墙角。 “师傅,你躲什么?” “你,你离为师远些。”玄奘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离你师兄也远些。” “哼,谁稀罕。”太素翻了个白眼,催促道:“师傅你快些起身,趁他们未醒,我们早些走。” 玄奘揉着酸疼不已的大腿,慢慢挪到床边,弯腰穿鞋。 “若是惊动他们,又要整治茶汤斋供,不知要耽搁多少时辰。”哪吒抱怨道:“师傅,若不是你拖累,我和师弟早就出了大唐地界。” “我怎成拖累了?”玄奘穿好袈裟,拿起九环锡杖,蹑手蹑脚的往外走。 “许是您上了年岁,骑半日马就喊累。”太素轻轻推开门,伸出头向外望去。 哪吒担起箱笼附和道:“师弟说的不错,我们俩再累也不敢说,唯恐耽搁行程,拖延归期。 您可好,一会儿要如厕,一会儿又喊饿。不是腰酸腿疼,就是腹中饥饿。” “我……” 玄奘听闻此言,羞得脸颊通红。难道他真的上了年岁? 廊下蹲着一个老僧,听到动静急忙凑过来:“哎呀,法师您醒啦?您且留步,我这就去通禀方丈。” 太素瞪着玄奘,埋怨道:“师傅都怪您,要不是您啰嗦个没完,他怎会醒?” “怎能怪我?”玄奘满腹委屈,辩解道:“我不过说了两句话而已。你们师兄弟二人说的话多,你怎不说他是被你们吵醒的?” “您说话声音大。”哪吒担着行李走入院中,回首催促道:“师傅,快走吧!等那方丈来了,又要拉着您吃喝。” 哪吒所言不错,方丈赶来拦下玄奘,命人整治茶汤斋供,又耽搁一个时辰,师徒三人才踏出寺门。 幸好已到深秋时节,鸡鸣得早,玄奘离开时还不算晚。 一行三人,连马四口,迎着清霜一连走出去十里远近,来到一处荒山。 这山实在荒凉,野草丛生,寻不见山路,玄奘只得下马。 山路崎岖难行,还要拔草寻路。玄奘一时不察,失足跌落坑坎之中。 太素推了哪吒一把,哪吒顺势跌下去,箱笼砸在玄奘肩头,腿压在玄奘腰间。 玄奘挣扎着坐起来,还未缓过神,便听到通真发出一声惊呼。 “哎呦喂……” 太素发出一声惊呼,顺着坑坎滚下去。她特意多滚了一圈,自哪吒后背碾过,一头将玄奘撞翻在地。 “咚——” 玄奘后脑勺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太素一愣,低头问哪吒:“师傅是不是死了?” “哪有那么容易死?”哪吒慢慢爬起来,抬手拽起太素,踢了玄奘一脚,问道:“师傅,您无事吧?” 玄奘背过气去,挨过那阵剧痛这才睁开眼:“哎呦,疼死我了。” 睁眼看清眼前之人,他又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 锯牙舒口外,凿齿露腮旁。钢须稀见肉,钩爪利如霜。眼前这个哪里是人,分明是荒山一魔王。 “嘿嘿……”魔王咧开血盆大口,口水滴落在玄奘身上。声如洪钟,震得玄奘眼冒金星:“小的们,将他绑回去做个下酒菜。” 第272章 拆吃入腹 玄奘被这魔王唬得魂飞魄散,腿软筋麻,哪有能耐救两个徒儿? 太素急忙给那魔王使了个眼色,魔王拎起玄奘,瓮声瓮气喊道:“将这三人用绳索绑缚,拿回洞里杀了吃肉。” 玄奘腿肚子发软,哪吒急忙扶住他,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战战兢兢的说:“师傅,这该如何是好?” “我,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地离福原寺不远,师傅可有办法送信?”太素拽住玄奘的袈裟,哭哭啼啼的说:“师傅,我不想死。” “我有何办法?”玄奘惊出一身冷汗,秋日风凉,凉风穿透袈裟,冻得他直哆嗦。 哪吒拉着脸,抱怨道:“师傅都怪您。” “方才吵醒寺中长老,你们怪我说话声音大,尚且能说过去。眼下被妖怪捉住,怎又怪到我头上?” 落到妖怪手中,实非玄奘所愿。他一心取得真经,弘扬大乘佛法。岂料刚离开大唐,便要命丧黄泉。 “我说早些上路,莫要惊动寺中和尚。师傅您不听,前赶后错,正好落入陷阱中,被妖怪捉个正着。 若是您肯听我的,早些离开,说不定不会遇到这些妖怪。我们也能早些到雷音寺,取得真经。” 玄奘开口辩解,又被哪吒打断了。 “师弟所言有理。师傅不是徒儿嫌弃您,您走的太慢了。您答应唐王三年便回,结果离开大唐就用了半个月。” “我……” 玄奘又想开口,却见为首的魔王大步走来,横眉立目凶巴巴的说:“说什么呢?快些走,不然老子生吃了你。” 玄奘不敢反驳,生怕魔王翻脸,立时取走他的性命。 “呜呜……”太素又哭起来了,边哭边喊:“佛祖,并非弟子心不诚,实在是命苦,刚离开大唐就被妖怪捉住。” 哪吒附和道:“佛祖,求你显灵,赶走这些妖怪,好救弟子性命。” “哎呀!你们两个莫要高声说话,没听那妖怪说吗?若敢啰嗦,立时取你性命。” 玄奘小心翼翼的偷瞄那魔王,见他瞪眼看过来,立刻低下头去。 说话间,小妖围拢过来。将玄奘团团围住,这个拧一把,那个摸一下。 “这和尚有些老,说不定吃起来塞牙。” “那两个小和尚倒是细皮嫩肉的,不如先吃那两个吧?” “也好,也好。” “大王最是挑嘴,将那两个小和尚的心肝挖出来,给大王做下酒菜。” 玄奘闻言脸色大变,虽说这两个徒儿成日腻腻歪歪的,他看了就心烦。可他从未想过让他们去死,最多训斥几句罢了。 “不可,万万不可。”玄奘大声喊道:“求大王开恩,放了我们师徒三人吧!” “师傅莫要求他。”太素梗着脖子喊道:“这等吃人之辈,怎么会长心?” “大王开恩。”玄奘急中生智,高声喊道:“我同妖皇有些交情,能否看在妖皇的面子上,放我们一马?” 洞口近在眼前,魔王突然顿住脚步,饶有兴致的看着玄奘,问道:“你同妖皇有旧?” “正是。” 魔王摆了摆手,小妖退到一旁。玄奘重获自由,理了理袈裟,双手合十笑着说:“阿弥陀佛!大王容禀,我那祖母得妖皇庇佑,在妖皇庙里洒扫庭院,住了将近二十年……” “哈哈哈……” 魔王闻言仰天大笑,小妖笑的直打跌。 笑声渐止,魔王揉着肚子说:“庇佑你祖母,乃是因为妖皇心善。妖皇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这算什么交情?” 玄奘面红耳赤,硬着头皮说:“听闻妖皇曾劝众妖行好事积功德,大王为何不听妖皇所言?” “妖皇爱说什么说什么,我就是不服,他能奈我何?”魔王大手一挥,吩咐众妖:“将这和尚关起来,留着明日再吃。” 目光落到太素和哪吒身上,魔王露出一副馋相,抬袖抹去口水,笑着说:“将这两个细皮嫩肉的杀了,让我打打牙祭。” 小妖齐声应道:“小的领命。” 太素很是配合,被小妖簇拥着往里走,还不忘回头喊:“师傅救我!救我……” 玄奘应道:“通真,通真!” 可惜玄奘手无缚鸡之力,三两下就被小妖拖到洞府深处关起来。 外头响起两个徒儿的痛哭声,玄奘哭的肝肠寸断。 “啊——” 凄厉的喊声像一把利刃,刺伤玄奘的心。过了片刻,外头突然静下来。 玄奘似乎意识到什么,高声唤道:“通禅,通真!” 呼喊声在洞中回荡,可惜再也无人应声。玄奘倒地,蜷缩成一团失声痛哭。 “手脚快些,大王饿了,快将四肢献上去。” “知道啦!” “首级和心肝莫要落下,剩下的我们分着吃。” 玄奘听罢此言,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那厢,太素坐在宝座上,魔王站在她身后,埋头剥葡萄。 “二大王,这可是花果山的葡萄。知道您爱吃,小的特意回了趟花果山,摘来献于您。” 太素张开嘴巴,咬碎果肉,吐出葡萄籽问道:“你怎会来此地?” “嘿嘿……”魔王讪笑几声,低声答道:“您久也不来五行山,大王他很是担心。这不,派小的过来迎您。 恰好走到此地,见草丛中埋伏着一群妖怪。本想收了他们,让他们给我打下手。没想到那些妖怪不识好歹,说背后有佛门撑腰。我就,我就……” 哪吒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夺过魔王手中的葡萄,将他挤到一旁,随口问道:“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嗯。”魔王用力点头,脸上写满无辜,低喃道:“我来的不巧,他们正在商讨如何弄死玄奘身边的那两个随从。是生吃,还是煮着吃?” 魔王抠着手指头,扭捏的说:“小的虽不知他们说的随从是您二位,可听闻此言,恨的牙痒痒,一不小心就弄死了他们。” 说完,魔王小心翼翼的看着太素,似是害怕太素不悦,责备他滥杀无辜。 太素张开嘴巴,哪吒顺手将剥好的葡萄送入她嘴中。收回手指时,故意放慢速度。红唇在他指尖停留一瞬,哪吒勾起嘴角。 “管他是哪个门的妖怪,只要敢吃人,你就弄死他。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佛门若敢找你麻烦,你就来寻我。” 魔王闻言大喜,憨笑两声应道:“是,小的记住了。” 太素抬头看他,问道:“你是哪个洞的妖怪?” “小的是陀螺山万虎洞的虎大王。” 太素甩出一丸金丹,魔王急忙接住。 “就是赏你的。” 第273章 截胡好处 哪吒颔首,眨眼便消失不见。 魔王小心翼翼的收起金丹,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开口说:“大王说让您走快些,早些去五行山寻他。莫要耽搁,免得他担忧。” 太素心虚不已,她答应哥哥,安顿好殷温娇便去寻他。可她贪玩,想知道观音菩萨要做什么,更想给他捣乱。 过了良久,太素忽然抬头,开口吩咐道:“演完戏你就去五行山寻哥哥,告诉他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监视观音菩萨,没有贪玩,更不曾闯祸。” 嘿嘿,这也不算欺骗,哥哥寻不到借口罚她。 “是,小的谨记在心。” 说话间,小妖进来禀报:“大王,外头来了两位汉子,嚷着要见寅将军。” 魔王一愣,谁是寅将军?不会是被他打死的那个妖怪吧? 太素问道:“可知那两个汉子是何来头?” “那黑汉自称熊山君,胖汉自称特处士。”小妖思索片刻,又补了两句:“他们自称是寅将军的好友,说寅将军邀他们过来赴宴。” “哈哈哈……”魔王大笑三声,兴奋的说:“快请进来,我好好招待他们一番。” “那两个汉子想来也是佛门安排的。”太素双手托腮,慢悠悠说道:“佛门的妖怪了不得,一个个好似失了神智一般,比凡间的妖怪还像妖怪。” “二大王莫要操心,我这边去杀了那两个汉子。” 玄奘昏昏沉沉,隐隐约约见一年轻男子手持长枪而来。走到他面前,手一拂,绳索立断。 玄奘甩头,渐渐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不是梦。 又见那男子吹了一口气,无力感渐渐退去,玄奘站起身来,双手合十,拜谢搭救之恩。 “多谢施主出手,搭救贫僧性命。” “长老不必多礼。”哪吒笑着问:“你可曾丢了东西?” “唉……”玄奘哀叹一声,神色悲戚哽咽着说:“贫僧有两个徒儿,保我去西天求取真经,可惜已被那妖怪吃了。来时所带的行李、马匹,也不知在何处。” 哪吒轻笑两声,长枪一指,有光射入洞中。玄奘回首望去,却见山壁开了一个洞。 “你从此处爬出去,便可见到你的行李和马匹。至于你那两个徒儿,人各有命,他们注定命丧于此。” 玄奘却不肯走,执着的问道:“施主,这是什么地方?” “多说无益,你还是快些走吧!免得被那妖怪发现。” 玄奘不敢再问,手脚并用爬出洞去。洞外有条小路直通山下,路的尽头是他的行李、马匹,玄奘见状大喜,三步并作两步向山下奔去。 观音菩萨自灵山归来,祥云刚落下,就见玄奘纵马而去。他满腹疑惑,太白金星尚未赶到,眼下也非玄奘脱困之时,他怎逃出来了? 垂眸见哪吒自山中飞出,观音菩萨低喃道:“哪吒怎会来此地?” “观音尊者。”哪吒脚踩风火轮,停在观音菩萨面前,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笑着说:“我恰巧路过此地,见金蝉子被妖怪捉去,便出手救了他。” 观音菩萨嘴角抽搐,谁要你多管闲事?我已和太白金星说好,让她出面救下唐僧。你横插一杠子,我如何向太白金星交代? 虽说此时救唐三藏捞不到功德,却能在他面前卖好。待他重返灵山,早晚会还这个人情。 观音菩萨虽未翻脸,可皮笑肉不笑,脸色很难看。 垂眸掩盖住眼底的厌恶,观音菩萨不冷不热的说:“多谢三坛海会大神出手相救。” 哪吒好似并未察觉到,得意的说:“举手之劳罢了,观音菩萨莫要放在心上。我有要事在身上,不便久留,告辞。” “阿弥陀佛。” 观音菩萨念了声佛, 待哪吒远去,这才驾云飞向双叉岭,入妖怪洞府。 洞中静悄悄,观音菩萨眉心隆起,暗叫不好。难道那哪吒发了凶性,将此地的妖怪屠了个干净? 祥云飘至洞府深处,这一路行来,除了熊山君、特处士的尸首外,不曾见到一只妖怪。再往里走,终于寻到寅将军的尸首。 “该死。” 观音菩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他派来三只妖,尽皆命丧此地。救金蝉子的好处还让哪吒截了去,他怎能不气? 抬手掐诀,欲要送这三只妖怪回灵山转世,却不曾寻到他们的魂魄。 “奇怪,魂魄去了何处?” 地府深处,彼岸花摇曳,阴差你来我往,忙的不亦乐乎。 牛头阿傍手里攥着三个魂魄,美滋滋的踏上奈何桥。 孟婆抬头瞥了阿傍一眼,问道:“大人今日倒是清闲,竟然有空过来看我。” “嘿嘿……”牛头阿傍憨笑两声,答道:“姑奶奶给了三只恶鬼,让我们几个炸着吃。另外又赐下一颗金丹,让我转交于你。” 孟婆握紧勺子,狐疑的问道:“好端端的,为何赐我金丹?” “问那么多作甚?”牛头阿傍随手一抛,两道金光落入孟婆怀中,嘴里嘟囔着:“姑奶奶好意赏的,旁人想要,姑奶奶还不给呢!” 孟婆放下勺子,拱手谢道:“劳烦大人代我向姑奶奶道声谢。” “好说,快些吃了吧!” 孟婆抬手将金丹塞进嘴里,金丹下肚,头痛欲裂。 “婆婆,这汤滋味不错,再来一碗!” “好喝,再来一碗……” “姑娘,你可记得在阳间发生的事?” “再来一碗……” “桥上的干嘛呢?赶紧过来投胎。” “这就来……” 孟婆愣在原地,那姑娘是姑奶奶? 一股暖流传遍四肢百骸,孟婆身上有金光闪烁。 “快看,大罗金仙!” “哎呦,孟婆好运道,一颗金丹就能成就大罗金仙。” “她何时同姑奶奶交好了?” “管那么多作甚?你若羡慕,也去讨好姑奶奶。” “是呀!姑奶奶向来大方,只要高兴,必有赏赐。” 孟婆回过神来,手臂突然变长,自牛头阿傍手里抢走一只鬼魂,抬手塞进口中。 牛头阿傍瞪大双眼,厉声问道:“孟婆你为何抢我的吃食?” “不是抢你的。”孟婆咽下恶鬼,脸上浮现笑意:“这是抢姑奶奶的,劳你转告她,我欠她一个人情,来日必报。” 她自愿喝下孟婆汤,赖不到姑奶奶身上。姑奶奶心善,助她成就大罗金仙,她不能不知好歹,厚着脸皮占便宜。 牛头阿傍听明白孟婆的言外之意,露出一口白牙,咧嘴大笑。 “你倒是懂因果。” 第274章 太保杀虎 陈玄奘逃出生天,脚下却不敢停,生怕那妖怪追过来,将他捉回去填肚皮。 牵着马翻山越岭,急着逃离这凶险之地。行了半日,仍不见人烟村舍。腹中饥饿难耐,双脚酸软无力。 山路不平,玄奘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看看眼前的困境,想起惨死的徒儿,悲从中来,大哭不止。 “嗷呜……” 虎啸声震耳欲聋,玄奘战战兢兢的爬起来,却见前头有两只猛虎拦路。 转身欲走,却见身后有几条长蛇盘绕。那蛇很是粗壮,两眼放红光,吐着信子,冷冷的看着他。 “嘶嘶……” 前有猛虎,后有毒蛇,身旁的马匹腰软蹄弯伏倒在地,打不起,牵不动。 玄奘自知在劫难逃,缓缓闭上眼,眼含热泪低喃道:“我命休矣。” “咻——” “咻——” “长老莫怕,我来救你。” 玄奘闻言急忙睁眼,见一人手执弓箭吓退毒蛇,举起钢叉喝退猛虎。 玄奘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双手合十,高声呼喊:“大王救命!救命呀!” 那好汉喝退猛虎,走到玄奘面前,弯腰扶起玄奘。 “长老莫怕,我不是歹人,我是此地的猎户,姓刘名伯钦,绰号镇山太保。” 玄奘心有余悸,拍着心口长舒一口气。 “我上山打猎,不想遇到你被猛虎毒蛇围困,心有不忍,这才出手相救。” 玄奘双手合十,躬身拜道:“多谢施主搭救贫僧性命,若非您出手相救,我今日恐怕难逃此劫,命丧兽口。” 刘伯钦牵马,护着玄奘前行,边走边问:“不知长老从何处来?” “贫僧是大唐驾下钦差,奉唐王旨意去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 哪吒藏在云中,见一个凡人有驱虎杀蛇的本事,心觉奇怪。 “悟真,那刘伯钦是谁变的?” 太素施展神通,定睛一看,不解的说:“确是凡人一个。既是凡人,又怎能喝退猛虎?” 哪吒低喃道:“有意思。” “哪吒,我们追过去看看。” 玄奘跟在刘伯钦身后,沿着山路爬上山坡。谁知过了山坡,那马又不肯走了。 “长老,你坐在此间,我去去就来。” 玄奘还未应声,那刘伯钦已提着钢叉扑出去。 呼呼风响,一股腥臭味在山间弥漫。玄奘定了定神,睁眼再看,却见一只斑斓虎自山下跑来,同那刘伯钦对面相撞。 玄奘胆战心惊,不敢举步。鼓足勇气,喊出一句:“施主当心。” “长老莫要担忧,我这就拿了它,回家吃肉。” 刘伯钦胆壮气粗,应了两句,举起钢叉便打。 那斑斓虎见是刘伯钦,回头边走。它想逃,刘伯钦却不肯依。 “业畜哪里走?” 一个要逃,一个猛追,一个抡爪,一个使钢叉,一人一虎缠斗不休。 玄奘吓得软瘫在地,阿弥陀佛,自他出了娘肚皮,就不曾见过这样凶险的勾当。 怒气纷纷,狂风滚滚。斑斓虎张牙舞爪,刘太保转步回身。一个当胸乱刺,一个劈面来吞。 一人一虎缠斗约莫一个时辰,终是那虎爪慢腰松,被刘太保举叉平胸刺倒。 在看那刘太保,面不改色,气不连喘。揪住虎耳,将他拖到玄奘面前。 玄奘绝口不提我佛慈悲,只说:“造化!这只斑斓虎,够好汉食用几日。” 太素闻言,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好你个陈玄奘,我哥哥保你去西天取经,杀个强盗你不肯,打个妖精你不饶。眼下你倒捧那刘伯钦的臭脚,夸赞不尽。 你且等着,待我救哥哥脱困,定要将此事说于他听。取经路上,我定要让你知道刀扎在身上是什么滋味。 “太保真山神也!”玄奘诚心夸赞道:“有您在此地,方能保得百姓平安。” “我呸!”太素站在云头上破口大骂:“山中只此一户,他护的是自家安宁,关百姓何事?刘伯钦救了你一回,你就如此谄媚。我哥哥……” 垂眸看到哪吒,太素急忙住口,话锋一转又骂道:“我和哪吒保你一路,你脱困后,只顾着逃生,半个字也不曾提起。狼心狗肺,无情无义……” 日头偏西,刘伯钦扛着猛虎在前头引路。玄奘牵着马,随后而行。 翻过山坡,忽见一座山庄。刘伯钦停在门口,将虎扔在地上,叉腰喊道:“小的们何在?” “吱呀……” 大门洞开,自门中走出三四个家将,怪形恶相,玄奘心惊肉跳,别是刚脱虎口又入狼窝。 “赶紧剥了皮,煮肉奉酒,招待贵客。” 刘伯钦引着玄奘入府,定坐品茶。略坐片刻,便见母亲同妻子出来见客。 引荐一番,几人落定。刘老夫人得知玄奘是和尚,十分欣喜。 “明日是先夫周忌,我正愁去何处请个和尚,为先夫超度。不想长老赶得这般巧,今日登门做客。” 刘老夫人抬头看着刘伯钦,笑着说:“儿呀,就请长老做些好事,明日为你父亲念卷经文,后日再送长老离开。你说如何?” 刘伯钦向来孝顺,听闻母言,开口留玄奘多留两日。他可是玄奘的救命恩人,玄奘怎能推拒? 夜幕降临,家中仆从摆开桌凳,请玄奘落坐。软烂的虎肉摆上桌,玄奘变了脸色。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玄奘捻动佛珠,念了声佛,急忙起身避到一旁。 “善哉,贫僧自出娘胎就做了和尚,吃不得荤腥。” 太素翘着二郎腿,躺在屋顶看星星,听闻此言,嘲讽道:“哪吒你听听,方才杀虎的时候,他不曾拦着。眼下要吃虎肉,他倒做起善人来了。” “他是佛祖的弟子。”哪吒坐起身来,看着玄奘笑着说:“自然将如来佛祖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长老,我家从不吃素。”刘伯钦举着筷子为难的说:“便是有些竹笋,采些木耳,寻些野菜,做些豆腐,也都是用獐鹿虎豹的油煎,算不得素。 您看看墙角那两口锅,油腻透了,便是水煮干菜,也要带些荤腥。哎,是我的不是,请长老随我归家,却没想到您不沾荤腥。” 这也不能怪刘伯钦,他成日进山打猎,此处又是人迹罕至之地,他就没见过几个和尚。 “太保不必多心,您吃便是。贫僧就是三五日不吃饭,也能忍得饿。实在不敢破斋戒,还请太保勿怪。” 刘伯钦犯了难,眉头紧锁,担忧问道:“长老,您若饿死,岂不是我的罪过?” “若非太保出手搭救,我早已入了老虎腹中,饿死总比喂虎强。” “呸……”太素越琢磨越生气,低声骂道:“填了老虎肚子,让老虎多活几日,也算功德一件。饿死怎会比喂虎强?” 哪吒掩嘴轻笑,抬手在太素脸上捏了一把。她生气时脸颊鼓溜溜的,模样很是可爱。 “儿呀,你不要同长老乱扯,我去做些素斋,不会饿死长老。” 第275章 至两界山 “你莫要多问,我自有办法。” 她还指望着玄奘为亡夫超度,不让他填饱肚子,明日他躲懒怎么办? 刘老夫人命儿媳取下小锅,点火烧水,洗干净油腻。刷了又刷,洗了又洗,半点荤腥也无,这才做斋饭。 哪吒伸长脖子看着,低喃道:“原来就是将锅刷洗干净,我还当是何妙招。” 刘老夫人煮饭做斋,待饭熟透,盛了两碗奉与玄奘。 “这是老身和儿媳亲自动手做的斋饭。极洁极净,长老可放心吃。”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玄奘接过碗置于桌上,合掌诵经。唬得刘伯钦举着筷子不敢动。 “长老,您念的是何经?” “此非是经,而是一卷揭斋之咒。” “你们出家人就是讲究,吃饭也要念诵念诵。” 一顿饭生出许多波折,刘伯钦也失了兴致,匆匆用罢晚膳,领着玄奘在宅中闲逛。 却不想这长老实在胆小,见虎皮怕,遇刀枪棍棒也惊。 “长老,你如此胆小,怕是还未到天竺国,就已吓破胆。” 玄奘脸颊通红,硬着头皮应道:“我已发下洪愿,便是害怕也不能半途而废。” “唉,长老若是一定要去天竺国,最好是请几个本领高强的护卫,也好保你平安。” “贫僧去何处寻护卫?”玄奘哀叹一声,低喃道:“本有两个徒儿护我上路,如今已丢了性命。” 霞光万丈,旭日东升。 刘伯钦一家老小早早起身,整治素斋,款待长老。 玄奘净过手,跟在刘伯钦身后,去家堂前拈香拜过。敲响木鱼,先念了净口业的真言,又念了净身心的神咒。 念了一半,忽的响起观音菩萨之言,心中暗道不好:我只会小乘佛法,度不得亡魂,这该如何是好? 刘伯钦见他发愣,关切问道:“长老,可是有何处不妥?” 玄奘怎敢据实以告?胡乱敷衍两句,硬着头皮继续敲木鱼,念佛经。 念了大半日,又奉香烧纸马……待佛事完毕,天色已晚。 躺在床上,玄奘久久未能闭眼,哀叹一声,盘腿打坐,双手合十默念佛经。 《度亡经》、《金刚经》、《观音经》、《法华经》…… 毕生所学,一一念过,缓了口气,低喃道:“弟子陈玄奘,愿以此功德回向于徒儿通禅、通真,祈愿离苦得乐,往生净土。” 太素昏昏欲睡,却被哪吒拽醒。 “悟真,金蝉子念了半宿经,原来是想超度你我。” 太素闻言,立时清醒过来,揭开屋顶的瓦片,看向玄奘的目光很是复杂。 东方欲晓,玄奘眼皮打架,终是撑不住沉沉睡去。 “算他有些良心。”太素嘴角上扬,扭头看向哪吒,低声说:“哪吒,你可愿陪我去他梦中走一遭?” 哪吒用力点头,语气坚定:“自然愿意。” “师傅,师傅您醒醒。” 玄奘掀开眼皮,朦朦胧胧看到两个人影。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原来是徒儿通禅、通真。 “怎是你们两个?” 玄奘喜出望外,自床上爬起来,笑着说:“你们不是被魔王吃了吗?几时逃出来的?” 太素颔首应道:“师傅,您说的不错,我和师兄早就入了那魔王腹中,未曾逃出来。” 玄奘泪水涟涟,抬手想拍拍徒儿的肩膀,手却落了空。 “师傅,幸好您念经超度我和师兄,我们二人才能脱离苦海。” 哪吒附和道:“蒙您恩德,我和师弟才能去西方极乐世界,特来辞行。” 玄奘心中悲凉,愧疚的说:“徒儿,你们是受我牵连才丢了性命,为师心中愧疚难安。” “师傅。”太素懒得同他啰嗦,直接说明来意:“我来是想告诉您,小乘佛法也能超度亡魂。” “这怎么可能?”玄奘疑惑的说:“观音菩萨说,大乘佛法才能超度亡魂,他岂能骗我?” “师傅,若小乘佛法无用,我和师兄怎会脱离苦海?” 玄奘闻言怔愣当扬,斟酌再三,讪讪说道:“许是佛祖知晓你二人的善心……” “师傅。”哪吒见他执迷不悟,叹了口气:“您若是不信,路上遇到有缘人,也可以小乘佛法度之。” 玄奘本就执拗,太素也没指望劝几句就能让他勘破迷雾。 “小乘佛法有没有用,您多试几次便知。” “阿弥陀佛,通真、通禅,你们怎能质疑观音菩萨所言?” “阿弥陀佛,师傅若不信,那就当我没有说过。时辰已到,我和师兄不能在阳间久留,师傅,有缘再见。”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只要玄奘起疑心,那种子立刻就能生根发芽。 “砰砰砰……” 叩门声惊醒玄奘,他睁开眼,双眼却被阳光灼痛。 “长老,已经日上三竿了,您若再不动身,今日就走不了了。” 玄奘翻身滚到地上,顾不得起身,急忙应道:“施主,我这就来。” 山路崎岖难行,可有刘伯钦领路,家将护卫,玄奘省了许多力气。 “太保,贫僧实在不知该如何答谢你。若非遇到你,我离不开这山。” “若说答谢,也该是我答谢长老。”刘伯钦顺着山坡下行,边走边说:“实不相瞒,昨夜我梦到家父。” “哦?” 玄奘心虚不已,他以小乘佛法超度亡灵,若刘伯钦知晓无用,怕是会发火。 “我父亲说,他在阴司里苦难难脱,若不是长老念了经卷,消他罪孽,他不会超脱。” 玄奘怔愣当扬,想起那个梦,心中思量:难道观音菩萨说谎?小乘佛法能度人超脱? 正游移不定时,又听刘伯钦说:“我父亲说,阎罗王差人送他去中华富地,长者人家托生去了……” 玄奘闻言悄悄松口气,若是小乘佛法能度人,刘老爷应当同通真、通禅一道去西方极乐世界。眼下他转世为人,想来是阎罗王的安排。 太素见他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展颜欢笑,猜到他心中所想,心说可笑。 西方极乐世界,可不是人人都能去得,小乘佛法也不像观音菩萨说的那般无用。 玄奘不敢冒领功劳,含糊说道:“许是凑巧。” “这可不是凑巧。”刘伯钦急忙反驳道:“我家中长幼都做了这个梦。” 玄奘脚步一顿,抬手摸着光溜溜的脑袋,心里泛起嘀咕。 超脱苦难是可喜可贺的大喜事,玄奘虽想不明白,却也真心恭贺。 待到两界山,刘伯钦停下脚步,拱手说道:“长老,此山名唤两界山,东半边属我大唐管辖,西半边乃是鞑靼的地界。 我只能送您到此地,前头一路艰险,还望长老保重。” 说话间,刘伯钦招呼家将奉上白银百两,干粮若干。 “施主,出家人不碰金银,银子您收回去,干粮我留下。” 第276章 师徒相遇 “不可,不可!”玄奘连连摆手:“太保发慈悲送我一程,我已很是感激,这便够了。” 接过干粮,唐僧发出一声叹息:“哎!我虽不畏艰险,却怕极路上的妖怪,能否请太保再送我一程?” “长老,非是我不愿相送,实在是那厢狼虎,不伏我降。” 玄奘又叹一声,俯身拜别。腰还未直起来,却听山脚下叫声如雷。 “我师傅来也!我师傅来也!” 唬得玄奘怔愣当扬,吓得那刘伯钦打跌。 “何人在叫?” 家将俯首答道:“乱叫的必定是山脚下石匣中的老猿。” 刘伯钦稳住身形,惊叫:“是他,是他!” 玄奘大惑不解,又问:“什么老猿?施主莫要诓我,老猿怎会说话?” “长老有所不知,此地旧名五行山,因唐王征西定国,改名两界山。 我父在世时曾告诉我,王莽篡汉之时,天降此山,山下压着一个神猴。 此猴有些能耐,听说是玉帝亲封的‘齐天大圣’。只是他不服管教,祸乱天庭,砸了玉皇大帝的灵霄宝殿。 因犯下大错,被关在此地反省。由土神监押,成日逼他吃铁丸,喝铜汁。” 见玄奘惊惧不已,刘伯钦安抚道:“长老莫怕,那神猴不害人。我陪你下山,去会一会他。” 玄奘还未下山,太素和哪吒早已化作鸟雀,落在山脚下。 “叽叽喳喳……” 孙悟空火眼金睛,一眼便认出那两只鸟雀,一只是太素,一只是哪吒。 趁那陈玄奘还未赶到,孙悟空压低声音训斥道:“你好大的胆子,连我也敢诓骗。我来时你答应过我,待安顿好殷温娇,便来此地寻我。 我在此地等了你近三十年,你拖到今日才出现。若不是玄奘现身,你还要拖到几时?” 这些年,他日也忧,夜也愁,就怕妹妹有个三长两短。她可好,没了他在身边约束,东闯西荡,乐不可极。 太素缩着脖子,爪子一点点向后挪,藏到哪吒身后。不敢露头,更不敢顶嘴。 “别以为你藏到哪吒身后,就能躲过这顿骂。”孙悟空凶巴巴的说:“你把亲哥哥忘在这里,成日和哪吒在一起耍,是不是要同我分家?” “前日魔王来禀,说你监视观音菩萨,给他下绊子捣乱。我走时如何交代的?是不是告诉你稳重些,莫要露出马脚? 你可倒好,带唐王去地府耍,被观音菩萨看个正着。又变成小和尚,在玄奘眼前晃悠。生怕观音菩萨看不见你,自己送上门去……” 太素将头埋进翅膀里装聋作哑,哪吒却不能躲开。 “哥哥,观音菩萨修为不如我们,未曾看破悟真的根脚。”哪吒顺臊眉耷眼,硬着头皮说:“哥哥别怪悟真,要骂就骂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骂你?”孙悟空凶巴巴的瞪着哪吒,斥责道:“你明知我妹妹爱凑热闹,她胡闹,你不说劝着些,还陪她胡闹。 一个胆大包天,一个浑身是胆,你们两个倒是般配。闯祸的冤家,作乱的祖宗……” 哪吒被骂的狗血淋头,抬起翅膀捂住脑袋,假装听不见。 “我被困在五行山这些年,七十二洞妖王都知道来看我。只有你们两个迟迟不肯现身……” 哪吒狡辩道:“哥哥,这些年我和悟真也没闲着。处处给佛门添堵,时至今日,已做了许多事。” 孙悟空和悟真形影不离,他送支簪子还要看孙悟空的脸色。好不容易寻得机会,没孙悟空在一旁碍眼,他怎能错过? 骂就骂吧!能和悟真在一起,便是挨上两棍子也使得。再说,骂人的是自家哥哥,他听着便是。 太素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发出两声憨笑:“嘿嘿……哥哥,玄奘即刻便到,我和哪吒先行一步,免得他起疑心。” 见她要走,孙悟空火冒三丈,大声喝道:“站着,孙悟真,我叫你站住。” “哥哥,我有要事在身,晚些过来看你。见到陈玄奘,莫要喊他师父。免得师父生气,不肯认你。” “用你提醒,我难道不知?” 眨眼间,太素和哪吒便没了踪影,孙悟空气恼不已,咬着后槽牙说:“这两个不省心,等我脱困,一定要好好出口恶气。” 山石簌簌落下,孙悟空深吸一口,定了定心神,再度喊道:“师傅,我在这里。” 玄奘牵马下山,又走了数里,顺着刘伯钦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石匣之间果有一猴,伸着头,正在看他。 “师傅,你怎么此时才来?” “师傅,快些救我出去!我保你上西天取经。” 玄奘壮着胆子凑过去,这才看清那神猴的模样。这猴子生的不丑,只是被困在石匣中多年,看起来脏兮兮的,形容狼狈。 头上堆苔藓,耳中生薜萝。鬓边少发多青草,颌下无须有绿莎。 刘伯钦胆子大,走上前去为孙悟空拔去鬓边草,问道:“大圣,您可是有话要说?” 孙悟空急声说:“施主,劳你将那和尚请过来,我有话要同他说。” 玄奘闻言,问道:“不知施主唤我所为何事?” 这一日孙悟空盼了许久,他装模作样的问道:“你可是东土大唐唐王陛下,差往西天取经的和尚?” “正是,正是。”玄奘双手合十,开口问道:“不知你是?” “我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砸了灵霄宝殿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玄奘闻言后退一步,躲到刘伯钦身后。方才刘伯钦提起,他还以为是信口胡诌的。万万没想到,这神猴当真砸了灵霄宝殿。 孙悟空看在眼里,心中嗤笑:唐三藏还是这般胆小,可笑,可笑! “前些日子观音菩萨领佛祖旨意,去东土寻取经人,恰好路过此地。 他劝我再莫行凶,归依佛法,保护取经人往西方拜佛。我已知错,点头应下。” 听得观音菩萨劝神猴向善,玄奘嘴角上扬,不住点头。忽又听闻,观音菩萨着神猴保他去西天取经,玄奘半信半疑。 “自观音菩萨走后,我昼夜提心,晨昏吊胆,只盼师傅早些现身,救我脱身。” 昼夜提心不假,晨昏吊胆也是真。不过并非是盼陈玄奘早些出现,而是怕妹妹出岔子。 “师傅,我愿保你取经,与你做个徒弟。” 玄奘闻言大喜,这神猴能砸了灵霄宝殿,想来有些本事。再不济,也比通禅、通真强些。 他还未出大唐地界,就几度遇险。待过了两界山,不知有多少凶险等着他。若将神猴收做徒弟,有人护着他,说不定他能早些取得真经。 “你有此善心,又蒙菩萨教诲,愿入沙门,我怎能拒绝你?可你被压在山下,我如何救你脱身?” 第277章 悟空脱困 玄奘闻言,回头央求刘伯钦:“太保,你可愿陪我上山走一遭?” 刘伯钦瞥了一眼天边的残阳,又仰起脖颈看向山顶。 “长老,我们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再说天色已晚,此时上山不……” 孙悟空急声喊道:“真的,真的!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观音菩萨。” 玄奘左右为难,他去何处寻观音菩萨?斟酌再三,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施主,天色已晚,不如你我在此地歇息一晚。明日你归家,我和这老猿去西天取经,你说如何?” 刘伯钦不忍留玄奘一人在此,遂应道:“也好,明日我陪你上山。” “阿弥陀佛。”玄奘笑着说:“有劳施主了。” 天色已晚,玄奘将干粮取出来,与众人分着吃。 刘伯钦指挥随从拾柴生火,秋日夜凉,若无篝火恐会染上风寒。 “你叫孙悟空?”玄奘拿着饼子走到孙悟空面前,寻了块石头坐下,将饼子递到孙悟空嘴边。 “我唤你悟空可好?” “师傅唤我悟空便成。”孙悟空歪头避开饼子,笑着说:“师傅,老孙早已成仙,不吃不喝也不觉得饿。这饼子还是您留着吃吧!” 玄奘闻言微微颔首,抬手将饼子送入口中,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老爷。” 仆从抱着半捆柴火,停在刘伯钦身边,面露难色,低声说:“老爷,昨日下过雨,这柴火湿哒哒的,恐怕点不着。” “这有何难?”孙悟空有意卖弄一二,催仆从将柴火放在地上。 “你快些将柴火放下,我吹一口仙气,这柴火立时能干。再吹一口仙气,火立刻便着。” 玄奘也想看看孙悟空的本事,附和道:“施主,就听悟空的吧!” 仆从扔下柴火,孙悟空一连吹了两口仙气,火苗拔地而起。篝火驱散黑暗,也赶走寒意。 玄奘赞叹道:“好本事,好本事!” 众人齐声赞叹,孙悟空谦虚的说:“雕虫小技,不算什么本事。诸位靠近些,半夜有狼,我可保诸位平安。” 孙悟空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阵阵狼嚎声。 “嗷呜……” 马匹听闻此声,腰软蹄弯瘫软在地。 唐僧脸色煞白,仆从顾不得拾柴,围拢在刘伯钦身边。瞪眼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满是戒备。 “嘿嘿……” 孙悟空嬉笑两声,开口安抚道:“诸位莫怕,那些狼知晓我在此地,不敢过来。” 刘伯钦愁眉苦脸的看着孙悟空,沉声说:“大圣,您莫要诓我。” “骗你做甚?”孙悟空高声说:“当年我砸灵霄宝殿时,玉帝老儿都没能拦住我,我还怕这区区几头野狼?”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他们都是凡人,荒郊野岭,又有狼群在暗中虎视眈眈,怎能不怕? 唯有刘伯钦尚算平静,指挥着仆从将附近的柴火搬过来,又亲自布下陷阱。安排妥当,靠在火堆旁闭目养神。 乌云遮住月亮,夜色愈发浓。玄奘昨夜念经,天快亮时入睡。今日又赶了许久路,早已疲惫不堪。 虽闻狼嚎声,却不见狼现身。玄奘挨不住,翻身入梦。仆从打着哈欠,强打精神不敢合眼。 孙悟空沉默不语,心中默算一遍,这才发现玄奘到达五行山的时间,比前世早了近一个月。 玄奘向来磨蹭,也不知发生了何事,竟能让他提前出现。 一只虫子穿过黑暗,落在孙悟空耳边。 孙悟空吹了口气,守夜的仆从倒头便睡。早已入梦的玄奘发出鼾声,睡得愈发沉。 “哥哥,你饿不饿?” 孙悟空瞥了那虫子一眼,低声抱怨道:“这时候才问我饿不饿,早干什么去了?” “哥哥,这些日子我都快忙死了。” “你忙?你忙着看热闹吧?” “嘿嘿……” 虫儿展翅,落在孙悟空嘴边。 “哥哥张嘴,我喂你吃蟠桃。我种的桃子熟了,滋味很是不错。” “不吃。”孙悟空梗着脖子说:“饿死我得了,免得碍你的眼。” “哥哥,你别生气啦!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妹妹低头认错,孙悟空心中的郁气散了大半。 “不是我拘着你,待哥哥成圣,三界之中再也无人敢欺辱我,你自然能横着走。” “哥哥,待你成圣,我自然也会成圣。”太素不满的说:“你总将我当成孩子,可你会的我都会,我不想躲在你身后。” “你不知人心有多险恶,更不知漫天神佛的算计有多深。” “哥哥,你莫要小看我。”太素不悦的说:“我才不要躲在你身后,我可以保护你。” “妹妹……” 小虫子展开翅膀,消失在夜色中。 “妹妹……”孙悟空深吸一口气,低喃道:“罢了,明日我便能脱困。我有在一旁看着,无人能伤她。” 草叶枯黄,晶莹的露珠挂在叶尖上。晨光熹微,那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 “师傅,醒醒,快醒醒。” 玄奘睁开眼,慢慢爬起来。 篝火早已熄灭,刘伯钦靠坐在不远处,仆从睡的正沉。 “悟空,这么快就天亮了?昨夜我睡的沉,狼群不曾过来吧?” “师傅放心,有我在,狼群不敢来。” 寒风吹过,玄奘打了个寒颤。 孙悟空催促道:“师傅,你快些上山,将我放出来。” “好。” 玄奘唤醒刘伯钦,二人收拾停当,留仆从看守马匹行囊,径直向山顶爬去。 “长老,你在前头走,我在后头托着你。” 玄奘攀藤附葛,复上高山。直至那极巅处,见一四方大石,石头上贴着一封皮,上书“唵、嘛、呢、叭、咪、吽”六个金字。 那封皮果然不凡,还未近前,便见它金光万道,瑞气千条。 玄奘拜了几拜,口中念念有词:“弟子陈玄奘,奉唐王旨意去西天求取真经。今遇齐天大圣孙悟空,愿保我去西天取经。 若有师徒缘分,揭开金贴,放出神猴;若此辈是个凶顽怪物,便揭不起金贴。” 拜了又拜,玄奘起身上前,将六字金贴轻轻揭下。 金贴揭下那刻,忽然刮起一阵香风,玄奘手一松,金贴飞到半空。 “吾乃监押大圣者,今日他难满,我等回禀如来,带此金贴去也。” 此话响彻天地,玄奘、刘伯钦并山下随从,俱都望空礼拜。 孙悟空闻言大喜,风还未止,便开口催促:“你们几个牵着马走远些,免得被乱石砸到。” 言毕,又扯着嗓子喊道:“师傅,您走远些,老孙要出来啦!” 刘伯钦闻言,忙带玄奘下山,领着仆从走出去六七里远,早已看不到孙悟空,却仍能听到他喊。 “再远些,再远些。” 众人又走出去五里远,只闻得一声响,眼见山崩地裂,不过眨眼间,两界山便夷为平地。 “老孙出来啦!” 第278章 悟空训妹 一个个惊惧不已,伸长脖子向五行山望去,只见浓烟滚滚,久久未落。 “师傅,我来也。” 玄奘眼前一花,低头再看,方才被压在山下的那只神猴,盘腿坐在他脚下。 “悟空,你真的出来了?” “是我,是我。”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猴子本领通天,有他在,西天路上不用愁了。 孙悟空起身,摇身一变。 只见他身穿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脚踏藕丝步云履。威风凛凛,品貌非凡。 “哎呀呀,大圣端是威风。” “方才看他那模样,不过是山间的野猴,没甚稀奇的。如今再看,比庙里的神像还威风。” “果然是神仙,这身披挂金光闪闪,端是不凡。” “……” “嘻嘻……”孙悟空得意洋洋,前世是他傻,放着披挂不穿,非要穿陈玄奘做的僧衣、虎皮裙。 如今他想明白了,陈玄奘喜欢吃苦,那就让他吃去。孙悟空要饮仙露、吃灵果,想让他吃苦,呵呵,绝不奉陪。 孙悟空俯身行了一礼,算是拜过师傅。转身对那刘伯钦说道:“施主为我薅草,此恩我牢记在心,来日定报。” 孙悟空此时便能报恩,可他不想让陈玄奘知晓,他手里有仙丹妙药。 “举手之劳,大圣勿要挂怀。” 谢过刘伯钦,孙悟空弯腰收拾行李,扣背马匹。只是那马见了他腰软蹄矬,战战兢兢的立不住。 刘伯钦眉头微蹙,好奇问道:“大圣,这是何故?” “嗨。”孙悟空摆了摆手,笑着说:“我原是天上看养龙马的弼马温,这凡马见了我害怕。” “原来如此。” “施主, 虽说没了五行山,可你回去路途也不近,老孙送你一程。” “唔?怎么个送法?难不成……” 刘伯钦话说了一半,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将他掀飞出去。 玄奘急忙抬起袖子挡风,待风止时,此地只剩他和孙悟空,哪还有刘伯钦和几位仆从的影子? “悟空,你将刘太保送到何处去了?” “此时他应当到家了,师傅别担心,我可是神仙,还能伤了他不成?” 玄奘闻言瞪大眼睛,低喃道:“真是神仙手段,一阵风就能将人送回家。” “呼呼……” 狂风卷着几人在空中飞舞。刘伯钦吓得骨寒毛竖,丧胆亡魂。 “娘啊!这是要把我刮到哪儿去?” 狂风骤停,刘伯钦一愣,直直向下掉去。地上就是他的家,可他从半空落下去,还有命活吗? “啊……” 眼瞅着就要摔死在地上,不知打哪儿飘来一朵云,将几人接住。 天不怕地不怕的刘伯钦泪如雨下,拍着心口说:“吓死我了,娘啊……” “嘻嘻……”太素掩嘴轻笑几声,安抚道:“施主你莫怕,这不是没事儿吗?” 刘伯钦循声望去,见齐天大圣立在半空,只当是他一路护送自己回来。 “大圣啊,我已到家,您快些回去保护长老吧!” “这是我的分身,师傅那里你莫要挂怀。”太素扛着随心铁杆兵,摸出一根仙草,抛进刘伯钦怀中。 “施主,快将这仙草吞入腹中。” 刘伯钦小心翼翼的捧着仙草,犹豫片刻,抬头说:“大圣,我舍不得吃。” 太素蹙眉,厉声提醒道:“昔年大巫后羿得了长生不老药,舍不得吃,惹出诸多祸事。 你若不吃,我便拿走。免得引来恶人觊觎,反倒害了你性命。” 刘伯钦闻言,垂眸看着屋中的老母亲和妻儿,再度抬头,问道:“大圣,这仙草我能同家人分着吃吗?” “施主果然是良善之辈。”太素扬手,那仙草立刻分成几段。 “快些吃下去。” 刘伯钦急忙叩首,谢道:“多谢大圣。” 仆从露出艳羡之色,却无人敢动。一是齐天大圣在一旁盯着,而是家主刘伯钦乃是杀虎斩狼之辈,寻常人伤不了他。 刘老夫人年老体衰,吞下仙草精神百倍,步伐都轻了许多。 “儿呀,快出去谢过大圣。” “是。” 刘伯钦迈过门槛,抬头再看,那齐天大圣孙悟空,早已不知去向。 刘老夫人追出来,脸上露出懊悔之色,拍着大腿惋惜道:“哎呀,都怪我磨蹭。” “婆母勿急,那齐天大圣也是神仙,我们可在家中供奉。” “对,儿媳说的有道理。”刘老夫人抬头看向刘伯钦,吩咐道:“儿呀,你去做个牌位来,我要在家中供奉齐天大圣。” “是,儿子这便去。” 山路崎岖难行,玄奘师徒二人行了半日,他便受不得颠簸,嚷嚷着要停下来歇歇脚。 孙悟空撇下行李,先一步坐下,睁眼看着陈玄奘自马背上下来。 “悟空,行囊中有干粮,快取出些来,你我分着吃。” 孙悟空心中冷笑:我保你去西天取经,你却将我当做奴仆使唤,我偏不如你的意。 想到前世,孙悟空气不打一处来。行李他们师兄弟三人拿,火要他们三个生,妖怪来了他们三个打…… 陈玄奘就出个嘴,不是念紧箍咒折磨他,就是开口责备他,要不就是喊饿,让他去化斋。 全然不想,若不是孙悟空出力,就凭猪八戒和沙悟净那疲劳劲儿,他陈玄奘早就被妖怪吃了。 “师傅你吃吧!老孙不饿。我去找些水来,您在此地等我。” “也好。” 玄奘并未多想,自行李中取出紫金钵盂,递给孙悟空。 孙悟空闪身来到十里外,等了几息,太素现出真身。 “刘伯钦回去了?” “嗯,我给了他一株仙草,答谢他替你拔草之恩。” “哪吒走了?” “嗯,姨母传信让他回天庭。” “哼。”孙悟空冷哼一声,不满的说:“哪吒走了,你知道粘着我了?” “哥哥,你为何生气?”太素想不明白,眼睛观察孙悟空,嘴里低声嘟囔着:“自打我见了你,你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看。” 孙悟空气恼不已,扔掉紫金钵盂,双手叉腰,问道:“你嘟囔什么呢?” “没嘟囔什么?”太素拾起紫金钵盂,擦去灰尘,噘着嘴问道:“你和哪吒是好朋友,为何我不能和他做好朋友?” “你和我能一样吗?”孙悟空接过紫金钵盂,没好气的说:“总之,你离他远些,那小子没安好心。” 抬脚往溪边走,孙悟空边走边骂:“早知他这般厚脸皮,我就不该和你分开。有我在,他绝不敢粘着你……” 太素气的直跺脚:“哥哥,你胡说什么呢?” 孙悟空弯腰接水,头也不回,可那嘴跟淬了毒似的:“这个臭小子,待我遇到他,定要好好打他一顿。 你我费尽心思帮他重塑肉身,他倒好,敢惦记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第279章 再度遇虎 孙悟空捧着紫金钵盂,回身见太素这副模样,有什么不明白的? “哼,女大不中留。” “哥哥,你有完没完?” 孙悟空自太素面前经过,连个眼神都不肯给她,莫说驻足了。太素虽生气,可还是抬脚追上去。 “哥,我保证不和你分开。在我心里,哥哥永远最重要!” 孙悟空扬了扬手臂,气愤的说:“这话留着骗鬼吧!” “哼。” 太素气的直跺脚,她从未想过和哥哥分开。 干粮难以下咽,孙悟空又久久不归,玄奘实在吃不下去,哀叹一声,坐在原地发呆。 “嗷呜……” 马儿打了个响鼻,瘫在地上不敢动。这叫声玄奘熟悉,他压下恐惧,拿起九环锡杖。 “悟空,悟空你在何处?” 玄奘的喊声没能唤来孙悟空,反倒将老虎招来。 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玄奘举起九环锡杖护在胸前,猛虎步步紧逼,玄奘步步倒退,边退边喊:“悟空,悟空救命!” 孙悟空早已听到玄奘的喊声,他偏就不现身。 玄奘步步后退,被山石绊倒,手中的锡杖滚下山去,不见踪影。 “别,别过来……” “嗷呜……” 老虎哪里会听玄奘啰嗦,纵身一跃向他扑去。 玄奘被那老虎口中的血腥味,熏得险些吐出来。眼看着虎口大张,下一刻就要咬在他的脖子上,玄奘闭上眼。 “悟空救命——” 灼热的气息喷在玄奘脸上,千钧一发,玄奘忽然听到孙悟空的喊声。 “老孙来也。” “砰……” 一声巨响,玄奘睁开眼,那老虎飞出去一丈远,砸在山壁上,山石滚落,将它埋在下面。 孙悟空上前扶起玄奘,关切问道:“师傅,您没事吧?” “悟空,你怎么才回来?”玄奘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说:“你若再晚些回来,为师我就要做老虎的腹中食了。” “师傅,这怎么能怪我?我走出去十余里地才找到水。急匆匆赶回来,见那老虎要吃您。 我片刻都不敢耽搁,一脚将它踹飞。若不是我从老虎口中救下您,您还能站在这里责备我?” 孙悟空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玄奘臊得脸颊通红,不敢抬头看孙悟空。 孙悟空懒得同他计较,举起金箍棒,指着那头老虎说:“师傅,我踹了那老虎一脚,并未害它性命。” 玄奘不解的看着孙悟空,说这些做什么? 孙悟空佯装为难,问道:“您看,这虎我是杀还是不杀?” 玄奘犯了难。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怎能造杀孽?可若留它性命,它再伤人又该如何是好? “嗷嗷……” 老虎发出哀嚎,石堆剧烈摇晃,碎石滚到玄奘脚下,险些砸伤他的脚。 “这,这……”惊惧之下,玄奘说道:“悟空,你留它性命,它再害人,岂不是作孽?” 孙悟空斜了玄奘一眼,心中冷笑:呵呵,前世我为民除害打杀强盗,你不夸我也就罢了,还责怪我滥杀无辜。 原来除恶务尽的道理你知道,就是故意刁难我。将我骂做滥杀无辜的泼猴,也好显出你的慈悲。 “师傅,老虎虽凶,可好歹也是一条命。”孙悟空语重心长的劝道:“听闻如来佛祖也行过割肉饲鹰的善举,您让我打死它,我实在下不去手。” 玄奘眉头紧锁,试探着问:“那就放它一条生路?” “师傅,老虎是凶兽,我若饶过它,它继续吃人可如何是好?” “左也不成,右也不成,你这不是难为我吗?”玄奘甩袖走到一旁,语气透着几分不耐:“总之我打不过老虎,你愿杀便杀。” “师傅,徒儿左右为难,这才开口问您。想着请您开口为我解惑,您怎恼了?” “我,我……” 观音菩萨本想晚些现身,可孙悟空开口刁难金蝉子,他若再不现身,恐怕金蝉子会被这泼猴气死。 天边霞光艳艳,观音菩萨稳坐莲台,出现在玄奘面前。 玄奘见到观音菩萨,急忙跪倒在地。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端着一副慈悲相,笑着问道:“陈玄奘,你不赶路,在这里磨蹭什么?” “观音菩萨,您来的正好。”孙悟空指着露出脑袋的猛虎,抬头问道:“菩萨,这头老虎险些吃了我师傅,您说,它该不该杀?” “该不该杀不是你说了算。”观音菩萨故作高深,含糊答道:“万物有灵,人各有命,由它去便是。” “对,观音菩萨所言有理。”陈玄奘似是找到主心骨,笑着说:“由它去吧!” “师傅您早说呀!”孙悟空恍然大悟,调侃道:“您若是早这样说,我也就不必如此为难。” 说话间,孙悟空担起行李,牵着马匹就要走。 “孙悟空,你怎将这身披挂穿上了?”观音菩萨掩饰住眼底的厌恶,提醒道:“既然你已拜入唐三藏门下,就该着僧袍。” “菩萨,您着相了不是。” 孙悟空早就想好了说辞,只是他没想到,撞进坑里的不是玄奘,而是观音菩萨。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不穿袈裟僧袍又如何?老孙心中有佛,又有谁敢说我不是佛门之人?” 玄奘静静看着孙悟空,脸上写满惊讶。这猴子悟性颇高,乃他平生仅见。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菩萨,您连这些都参不透,看来还未修到家。” 观音菩萨心中暗骂:呸,你这泼猴连我都敢打趣,真该罚你永堕无间地狱。 “泼猴莫要胡言乱语,我岂会着相?”观音菩萨压下怒火,冷声说:“你穿这身披挂,保唐三藏去西天取经太招摇,不妥。” 孙悟空摇头晃脑,雉鸡翎左右摇摆,晃的玄奘眼晕。 “阿弥陀佛。”玄奘念了声佛,苦口婆心的劝道:“悟空,观音菩萨所言有理,你还是将这套披挂换下来吧!” “我只有这一套披挂,师傅你不准我穿,那我穿什么?” “为师的箱笼中有一套僧袍,我取出来,你先凑合着穿。” 玄奘弯下腰,打开箱笼,将那套僧袍取出,放入孙悟空怀中。 孙悟空抖开那僧袍,在身上比当一番,嫌弃的说:“师傅,不是老孙挑剔,这也太大了些。” “待你我寻到落脚之处,为师改上几针,自然就合身了。” 趁孙悟空和唐三藏不备,观音菩萨看了那老虎一眼,老虎本就身受重伤,观音菩萨这一眼,直接夺了它的命。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观音菩萨念了声佛,一脸惋惜的说:“这老虎注定命绝于此。” “唐三藏,待我念段经超度这只老虎。你将虎皮取走,给悟空做件衣裳。” 玄奘低头看去,见那老虎没了生息,双手合十,哀叹道:“阿弥陀佛,有劳观音菩萨出手。” 孙悟空可不想领这份人情,急忙开口制止:“师傅,这可不成。” 第280章 故人重逢 孙悟空拽住玄奘的手腕,正义凛然的说:“师傅,出家人慈悲为怀,万不能如此行事。还是让它入土为安吧!” 佛门之人张口闭口都是大道理,既然他们喜欢讲道理,那孙悟空就好好同他们讲一讲道理。 观音菩萨强压怒火,暗骂孙悟空不识趣。 “阿弥陀佛。”玄奘此时不倔了,合掌应道:“悟空所言有理,那就依你。” “师傅您稍候片刻,老孙挖个坑,将这老虎埋了。” 观音菩萨被遗忘在一旁,愈发不悦。是他重要,还是挖坑埋老虎重要?这对师徒分不清轻重主次,简直是一对棒槌。 “砰!” 孙悟空举起金箍棒,轻轻一砸便是一个大坑。 玄奘向一旁避去,还不忘夸张孙悟空:“悟空好本事!刘太保杀虎,尚且要同那虎缠斗许久。 没想到你一脚就能将那虎踹个半死,一棒就能砸出深坑。有你在身边护着,为师我踏实许多。” 孙悟空斜了他一眼,并未多言。他可不是昔日阿蒙,几句好话就想哄住他?痴人说梦。 “悟空,你这棍子从何处得来的?金光闪闪,端是不凡。” “师父,我这棍子是从东海龙宫得来的,唤作如意金箍棒,乃是大禹治水时所用之宝。” 玄奘闻言,笑着夸道:“哎呀呀,果然不凡。” 孙悟空有意卖弄,得意洋洋的说:“此宝能大能小,变化自如。当年我打上灵霄宝殿,多亏了这如意金箍棒,才能将灵霄宝殿捅出个窟窿。” “竟然这般厉害?”玄奘大吃一惊,唏嘘道:“那岂不是说,你连玉皇大帝都不怕?” “嘿嘿……师傅不是我吹嘘,我见到玉帝从来不跪,开口闭口就是玉帝老儿。您救我脱困,我未行跪拜礼,就是怕跪了您玉帝老儿挑理。” 孙悟空好似忘了观音菩萨在一旁看着,只扯着玄奘攀谈。 “阿弥陀佛。你见玉帝都不跪,我怎敢让你拜我?” 这师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甚是投机。观音菩萨念完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停在半空尴尬不已。 孙悟空埋坑葬虎,收起金箍棒,弯腰将扁担挑在肩上。 “师傅,天色不早了,我们快赶路吧!” “嗯,我们走快些,尽快寻到落脚处。” 玄奘起身便要上马,余光瞥见观音菩萨,笑容凝固在脸上。 “阿弥陀佛。” “菩萨,我当您早就走了。”孙悟空嬉笑两声,手指点着观音菩萨问道:“您还没念完经?” 观音菩萨死死咬着后槽牙,压下心头怒火。这话他该如何回答?说早就念完了,这泼猴肯定不说好话。 若说还未念完,这泼猴敢撇下他,带唐三藏先走一步。恨意淹没理智,观音菩萨恨不得立时便取出金箍,戴到孙悟空头上。 “孙悟空,此去艰险,你定要好好保护唐三藏,待唐三藏取得真经,你亦可修成正果。” 孙悟空垂眸,藏起眼底的恨意。呸!明明是你们算计我,偏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似是我占了佛门的便宜。 “阿弥陀佛。”玄奘见孙悟空并未应声,念了声佛,催促道:“悟空,你愣着干什么?菩萨还等着你回话。” “阿弥陀佛。”孙悟空行单手礼,做出一副谦虚模样, 恭敬应道:“弟子谨遵观音菩萨教诲,定会将师傅平安送至灵山。” “好!”孙悟空如此听话,观音菩萨心中的怒气散了些:“望你谨记今日之言,贫僧先行一步。” 一钩新月破黄昏,万点明星露光晕。 重走西游路,何处能落脚孙悟空自然清楚。 “师父,前头树木森森,想必有人家。我们走快些,赶早投宿,免得夜宿荒郊。” 玄奘抬头瞭望,脸上露出笑意。双腿夹马肚,马儿跑的快了几分。 孙悟空抬脚欲追,忽听路旁的杂草说:“哥哥,你不必对他如此客气。” 孙悟空斜了那杂草一眼,冷哼一声,抬脚往前走。 那株杂草却不死心,拔出根须,追着孙悟空跑。 “哥哥,我每次都是抽马一巴掌,它跑的快着呢!月余的路程,半个月就到了。” 孙悟空哭笑不得,喃喃自语:“我说为何陈玄奘这么早便来到五行山,原来是你在作怪。” 太素见哥哥开口说话,立刻顺杆往上爬:“我早就想见哥哥啦!陈玄奘早些到五行山,我也能早些救哥哥出来……” “少拿话哄我。”孙悟空大步向前,冷着脸说:“你一个跟头就是十万八千里,若想见我,眨眼便能到。” “我在忙正事,实在脱不开身。”太素追上孙悟空,变作一只小猴,三两下爬到他肩头坐定。 “哥哥,陈光蕊和殷温娇能好好活着,都是我的功劳。我救下陈玄奘的父母,日后他不好与我为敌。” 毛茸茸的手掌,抱住孙悟空的头,孙悟空心一软,脸上的寒意融化大半。 “我还为唐王李世民续命二十年。救命之恩未报,日后即便他弘扬佛法,也不会刁难道士。” “我可不傻,桩桩件件都有后招。我已传下令去,众妖随时都会出现,抢占西游功德。二郎神和哪吒会助我一臂之力……” 太阳即将沉入大地,余晖为孙悟空兄妹镀上一层金光。穿过树林,果然见到一户人家。 陈玄奘面露喜色,回首呼喊:“悟空,快些过来,这里有户人家。咦?” 孙悟空挑着行李追上来,玄奘这才看清,他肩膀上坐着一只猴。 玄奘翻身下马,取下九环锡杖,笑着问道:“悟空,这猴子从何处来?” 太素装作未开智的样子,轻声叫道:“吱吱……” “师傅,这猴子先前在五行山附近游荡,见我脱困要走,追了过来。” 太素一跃而下,爬到那户人家门外,叩响大门。孙悟空伸长脖子望着那扇门,脸上露出喜色。 “咚咚……” “吱呀……” 老者拄着拐杖走出来,打开大门,问道:“谁呀?” 太素急忙应声:“吱吱……” 老者年迈,老眼昏花,看清地上有只猴子乐不可支。 “哎呀,家里来贵客了。” 玄奘上前,双手合十说道:“施主,贫僧这厢有礼了。” 老者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和尚。 “长老……”老者还了一礼,抬头看到孙悟空,眯着眼细细打量一番,突然问道:“你是,你是……” “我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大圣!”老者拄着拐杖奔过去,眼含热泪,拽着孙悟空激动的说:“大圣,您脱困了?” 第281章 刨根问底 若是认识,今日也算有了着落,不必风餐露宿。 “认识。”老者点头应道:“先祖韩有后与猴族有旧,搬到此地居住后,知晓前头不远有座五行山,山下押着一只神猴,隔三差五就去看看。 先祖年迈体衰,就派子孙后代去。年轻时,我经常去五行山拜大圣。后来腿受伤不灵便,儿子又不听话,就……” 孙悟空知晓他是韩家后人,惊诧不已。这老汉姓陈,怎会冒出韩姓先祖来? “你不是姓陈吗?你儿时上山,同我说过。” “我祖父姓韩,赶上灾年实在活不下去,入赘到陈家。我虽姓陈,却从未忘记韩家家训。” 孙悟空心中了然,感叹道:“你我也有几十年未曾谋面,我记得你小时候去山上拾柴、挑菜,回回都从我面前过。” 太素上下扫量了陈老汉一番,心头惊诧不已,没想到他竟是韩有后的后代。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玄奘伸出手掌,指着太素,对那老者说:“怪不得施主见到猴子,说有贵客登门。” “确实是贵客。”老者弯腰,引着太素往院里走,边走边招呼:“大圣您快请进,长老您也来。” 说话间,太素早已钻入屋中。 韩老头却还拉着孙悟空说话:“我小时见你,你头上有草,脸上有泥,我倒不怕你。如今脸上无泥,头上无草,却有些认不出了。” “大圣,您这身披挂当真是威风。呦,还冒金光呢!哎?我看您好像瘦了,您且等着,我去置办些斋菜来于你吃。” 孙悟空早已成仙,不必食凡间之物。笑着说:“不忙,不忙。” “咕噜……” 老者循声望去,原是那和尚的肚子叫,笑着说:“嘿嘿……大圣你不饿,这位长老可挨不得饿。” “阿弥陀佛。”玄奘摸着干瘪的肚子,羞愧的说:“让施主见笑了。” 烛火摇曳,玄奘慢悠悠吃着斋饭,孙悟空坐在灶前烧水。 “吱呀……” 陈老汉推开门,笑着走进来。自怀中掏出一颗野果,举到太素面前。 “贵客,白日我那重孙摘了几颗野果子,拿来两颗孝顺我。我见你方才未曾用膳,怕你腹中饥饿,快些吃了吧!” “吱吱……” 太素有口不能言,拍了拍鼓溜溜的肚皮,夺过果子,塞入陈老汉的口中。 “贵客果然有灵性。”陈老汉笑呵呵的接过果子,夸赞道:“除大圣外,我从未见过如此聪慧的猴子。” 孙悟空嘴角抽搐,自妹妹进门,陈老汉便围着她转,连他都自愧不如。 “吱吱……” 太素摸出一颗枣,拿在手中抛来抛去。 陈老汉倍感惊奇,逗弄道:“呦,你还藏了颗枣?” 太素不语,将那枣塞入口中。这老头已活了一百三十余年,再添阳寿并非好事。 “施主,说起来你我还是同宗。” “哦?”陈老汉顾不得逗猴,拄着拐杖坐到陈玄奘对面,问道:“长老你不是叫唐三藏吗?怎会与我同宗?” “我俗家本姓也是陈,乃是大唐海州弘农郡聚贤庄人氏,我的法名叫做陈玄奘。” 老者追问:“长老为何改姓唐?” “只因大唐皇帝陛下赐我做御弟三藏,指唐为姓,故名唐僧也。” 话毕,玄奘面露得意之色。以国为姓,足见唐王对他的看重。 太素摸到孙悟空身旁,悄悄传音:“哥哥,你看他那得意模样。” 孙悟空拍了拍太素的头顶,起身说道:“师傅,热水已烧好,我去搬浴桶,您好生洗洗。” 陈玄奘抬头应道:“悟空,你五百年不洗澡了,我命你烧水,是让你好好洗浴一番。” “师傅,老孙早已成仙得道,念个净身咒便成,不必如此麻烦。” 玄奘神色晦涩不明,点头说:“为师傅知晓了。” 他这做师父的,好似并无长处,事事都要依仗孙悟空。徒儿比师父本领强,他心里不好受。 玄奘哀叹一声,又问陈老汉:“施主家中可有针线?能否借我一用?” “有。”陈老汉起身往外走:“长老稍等片刻,我这便取来。” 玄奘道过谢,放下紫金钵盂,低头看向孙悟空:“悟空,观音菩萨所言有理,你这身披挂实在招摇。 待我沐浴更衣,将那僧袍改小些,你先拿去穿。衣袍本就是身外之物,不必如此讲究。” “唔,徒儿知道了。” 孙悟空并未多言,打开箱笼将那套僧袍取出,垂眸和太素对视一眼。 太素一把夺过僧袍,胡乱套在身上,引得玄奘发笑。 “呵呵……你这泼猴,怎还抢着穿僧袍?快些脱下来,那是悟空的。” 太素拽着衣摆,冲玄奘呲牙。玄奘吓了一跳,急忙躲到一旁。 “师父,这猴儿想穿,您便再改小些,让它穿着吧!”孙悟空笑容中带着调侃,说道:“我若跟它抢衣服,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唉……”玄奘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孙悟空取出锦斓袈裟,捧着袈裟问道:“师父,这是何物?金光艳艳的,看着像宝贝。” 玄奘闻言,再度露出得意之色,抬起下巴说:“此物名唤锦斓袈裟,同我那九环锡杖一样,皆是观音菩萨所赐。” 孙悟空抖开袈裟,故意问:“既然是观音菩萨赐下的,定然不是凡品。” “菩萨说,锦斓袈裟和九环锡杖水火不侵,可防身驱邪,能驱妖魔鬼怪……” “不对呀!”孙悟空露出疑惑之色,低喃道:“师傅这一路遇魔王,遭虎害,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若这袈裟和锡杖有用,那魔王应当避着师傅走,怎敢害师傅性命?” “这……” 陈玄奘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解释。却又不信此物无用,这可是观音菩萨赐下的。 “许是,许是我不知此物如何用吧!” 目的达成,孙悟空嘴角翘起,嘱咐道:“师傅,下次再遇到观音菩萨,您可要好好问问他。” “悟空,你真会说笑。”玄奘讪笑几声,说道:“观音菩萨岂是那么容易就能遇到的?” 孙悟空抓耳挠腮,惊奇的说:“师傅,这才短短半月有余,您已见过观音菩萨两面。 来时路上,您说有个拿火尖枪的神仙救您出魔窟,想来那便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孙悟空一跃而起,落在桌子上,做出一副惊诧模样,问道:“师傅,您到底是何来头?为何那些神仙都争着救您?” 殷温娇不敢说破玄奘的来历,故而他并不清楚。 “许是我与佛祖有缘,又领了去西天取经的差事,故而神佛对我颇为眷顾。” “奇怪,若是眷顾,应当保您一路平安。怎会遇到如此多的劫难?” “这……” 第282章 夜宿陈家 玄奘推开太素的手,似哄孩子一般,哄道:“你去那边玩,莫要拽我衣衫。” 太素斜了他一眼,气呼呼的爬到桌上,当着玄奘的面,撕拉一声扯碎僧袍。 “哎呀,你这泼猴。”玄奘起身拽起僧袍,惋惜的说:“这件僧袍我都不曾上过身,是我母亲为我……” “嘶——” 太素龇牙咧嘴吓退玄奘,自僧袍中钻出来,趁着陈老汉推门的间隙,蹿出门外。 玄奘捧起僧袍,泪水涟涟:“可惜啦!” “阿弥陀佛。”孙悟空疑惑不解,问道:“师傅,我代那猴子向您赔罪。它不知这您母亲的遗物……” “悟空,你在说什么?”玄奘抱起僧袍,急忙解释:“我母亲尚在人世。” 孙悟空别过头去,心说:妹妹救下殷温娇是对的。陈玄奘如此惦记他母亲,六亲不断,怎能成佛? 陈老汉凑过来定睛一看,见那僧袍被扯的不成样子,心疼的说:“可惜了这么好的衣裳。” 虽说太素捣乱,可陈老汉不舍得骂她半句。 将针线放到桌上,陈老汉问道:“长老,我看这猴子颇通人性,是不是你说了什么,惹闹了它?” “阿弥陀佛。”玄奘念了声佛,蹙着眉头应道:“我不曾说过什么。” “师傅,我知道。”孙悟空眉开眼笑:“方才她扯您的裤脚,您轰她来着。” “长老,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陈老汉语重心长的说:“猴子通人性,它来了半晌,不曾弄坏我家东西。 它同你闹着玩儿,你却赶它走,它定然会恼。您由着它去,它还能跟你拧着来?” 太素探进头来,冲陈老汉挑大拇指,陈老汉大笑几声,指着太素对玄奘说:“您看,它能听懂。”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玄奘告了声罪,愧疚的说:“我没有驱赶它的意思,早知它会多想,我就不说了。” “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陈老汉看向孙悟空,笑着催促道:“大圣,您二位赶紧收拾吧!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 孙悟空拱手,笑着说:“施主你也早些歇息。” 鸡鸣两遍,孙悟空起身收拾行囊。听窗外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急忙推门出去看。 却见陈老汉在灶边熬汤煮饭,妹妹蹲在灶台旁,脚下放着背筐。 “呦,大圣,是不是我动静太大,把您吵醒了?” 孙悟空摆手应道:“老孙早已成仙,不眠不休也无妨。施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老汉指着脚下的背筐,笑着说:“这猴子实在聪慧,也不知它从何处采来的木耳、野菜,满满一背篓。” 太素弯腰在背篓里翻来翻去,不多时取出几株草,掐头去尾扔进锅中。 “哎呦呦,这可不能乱扔。”陈老汉急忙拦下太素,柔声说:“你去一旁歇着,待我煮好饭,喊你来吃。” “施主且慢,我看这草很是不凡,你煮好同家人分着喝,许是能延年益寿。” 陈老汉眼眸一亮,激动的说:“真,真有此奇效?” 孙悟空微微颔首,这草于太素不算什么,是她种在园子里养马的。可陈老汉是凡人,于他大有益处。 “劳大圣帮我看锅,我将他们喊过来,一起喝汤。” 陈老汉推门而去,孙悟空蹲在灶火旁,小声问道:“你怎拔了两棵草?” “哥哥,他已经活了一百三十余年,我给他吃蟠桃,那他不成老妖怪了?” 孙悟空仔细一琢磨,妹妹说的对。长寿于人族而言,有时并非好事。 玄奘穿好衣袍,抬脚迈过门槛,笑着问:“悟空,你在同谁说话?” “师傅,这猴子捣乱,我训她几句。” “悟空,莫要同它一般计较,它虽通人性,可到底不是人。” 太素挖了挖耳朵,这话听着不对劲,玄奘是不是在骂她?可也不算骂,她是灵明石猴。 “师傅,你将箱笼收拾好,待陈施主回来,我们用过早膳便启程。” “嗯。”玄奘点头应道:“为师洗把脸,再去收拾箱笼。” 鸡叫三遍,陈老汉垂头丧气的回了家。进门看到孙悟空,慌忙别过头去,似是无颜面对他。 “施主,你怎一个人回来了?”孙悟空熄灭灶火,拍了拍掌心的灰尘,起身问道:“他们呢?” 陈老汉回头瞥了孙悟空一眼 ,失落的答道:“嗨,不孝子孙,不提也罢。” 玄奘闻声而来,关切问道:“可是他们刁难你了?” 陈老汉背过身去,悄悄抹干眼泪,哀叹一声:“唉,人老了,不中用了,儿孙瞧不起我也不稀奇。” “哼。”孙悟空冷哼一声,取出金箍棒,怒气冲冲的向外走去:“这些没有良心的,我倒要问问他们,可还记得自家祖宗?” 陈老汉抬手拽住孙悟空,哀求道:“大圣,您别去!怪我,怪我活得年岁大,占了儿女的寿数。” 想起方才儿媳那番话,陈老汉悲从中来。活到这把岁数,不是享福,是造孽。 “谁说老人长寿会占儿女的寿数?” 孙悟空义愤填膺的说:“地府有本生死簿,凡人寿数多长,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太素不便开口,趁孙悟空不注意,翻墙而出。 陈老汉同孙悟空拉拉扯扯,话还未说清楚,门再度被推开。 “祖父。” “祖爷爷。” 为首那中年男子,领着几个孩子,眼巴巴看着陈老汉。 陈老汉松开孙悟空,笑着迎过去:“普生,快领着孩子们坐好,爷爷这就给你们盛汤。” “爷爷您先坐下,我去盛汤。”中年汉子看到孙悟空,俯首行了一礼,回屋取碗筷。 这顿饭玄奘吃的别扭,草草扒了几口饭,汤一口也没喝。 饭罢,师徒二人别过陈老汉,继续向西而行。 日上三竿,陈老汉靠在墙根晒太阳。耳畔忽然传来锁链声,睁眼一看,却见一颗硕大的牛头怪物,正盯着他看。 “你,你是什么妖怪?” “爷爷我是牛头阿傍。”牛头阿傍弯腰问道:“你是陈铁柱?” “我,我是。”陈老汉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战战兢兢的说:“不是您是?” 马面罗刹答道:“地府阴差,牛头马面。” 陈老汉闻言露出喜色,急声问道:“二位大人,可是我的阳寿道了?” 牛头阿傍点点头,心里觉得奇怪:这陈铁柱有些意思,看到他们二人如此高兴,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财神。 “你们可算来了!”陈铁柱伸出双手,笑着催促道:“我愿跟你们走,快,快……”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抬起头,齐声问道:“姑奶奶,这陈铁柱,我们能带走吗?” 第283章 路遇强盗 陈老汉转身看向牛头阿傍,作揖问道:“大人,能否容我片刻?我和我那孙儿说一声,片刻即回。” “不必了。”太素笑着开口:“你阳寿已尽,又不愿留在阳间,那便和牛头马面去地府吧!” “啊!”陈老汉发出一声惊呼,拍着心口说:“你,你会说话?” 太素甩着尾巴,笑吟吟的看着陈老汉,却未曾答话。 “阿傍,他为何能活一百三十余年?” “姑奶奶,这陈铁柱幼时时常去五行山打柴,帮过孙悟空几次。” “哦。”太素又问:“他阴寿几何?” “阴寿五十年。” 问罢,太素扭头对陈老汉说:“你能长寿,并非是借儿孙的寿数,乃是因为你平日行善,改了命数。 此去阴间,你安生等着,不出二十年,另有机缘等你。到时你便可超脱,不必再受轮回之苦。” 陈老汉纳头便拜:“神仙呐!” “阿傍、罗刹,劳你们看顾他一二。” “姑奶奶,您何必同我们见外?”马面罗刹笑着应道:“便是您不说,我们俩也会看顾他。” “嗯。”太素笑着催促道:“莫在此地躲闲。” “嘿嘿……”牛头阿傍憨笑几声,语气透着亲昵:“姑奶奶,我们可没偷懒,我们俩在此地修炼呢!” 太素挑眉问道:“此地能修炼?” “这鬼地方怎么可能修炼?”马面罗刹嘴巴快,张嘴便说:“托姑奶奶的福,小的在您身边站一会儿,修为便会有所进益。” 太素瞪了他一眼,打趣道:“你把我当灵丹妙药?” “姑奶奶,您可比灵丹妙药还神。” 太素挥手说道:“莫要耍贫嘴,我要去追玄奘,你们也快些走吧!” 小院寂静无声,陈老汉仍旧靠在墙角晒太阳,只是双目紧闭,胸膛不再起伏。 霜凋红叶千林瘦,岭上几株松柏秀。 玄奘师徒二人赶了半日路,正愁无处落脚,忽听一声哨响,自路边闯出六个人。 孙悟空定眼一瞧,见他们各执长枪短剑,利刃强弓,心中了然。 太素在林间奔腾,瞧见哥哥的背影,发出一声长啸,眨眼便落在孙悟空肩上。 “哥哥,这几人是强盗,杨戬……” 孙悟空低喃道:“莫要惊动他,这几个人我留着自有用处。” “那和尚,哪里走?赶紧留下马匹,放下行李。” “你若识趣,爷爷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嘿嘿……今日便送你去见阎王。” 玄奘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魂飞魄散,跌下马来。 “悟空救命!” 玄奘跌跌撞撞的往回跑,抬头见孙悟空肩膀上坐着只猴,眼底闪过几份惊诧之色。可路遇强盗,眼下也顾不得问。 “悟空。” 孙悟空伸手扶住玄奘,安慰道:“师父放心,有我在,他们伤不了你。” “悟空,这,这是……” “师傅,我们这是遇到拦路的强盗了。”孙悟空盯着玄奘的眼睛,别有深意的说:“这伙贼人在此拦路,不知害了多少性命。” “啊。”玄奘回过神来,转身看着那几个强盗,担忧的说:“这可如何是好?悟空,你可打得过他们?” “嗨,几个小毛贼罢了,一棍子便能砸成烂泥。”孙悟空松开玄奘的手臂,笑着问道:“只是不知,我打杀这几个强盗,算杀生,还是积德?” “这,这……” 玄奘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师徒二人这一拖,引得那几个强盗不满。 “喂,老子跟你说话呢!” 那强盗凶神恶煞,玄奘吓了一跳。 “好汉,我是自东土大唐来的和尚,身无分文。求您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 为首那强盗骂道:“我管你大唐还是小唐,东土还是西土。舍命还是舍财,你选一样。” 身后的小喽啰附和道:“你若舍财,放下行李、马匹,我们大哥放你过去。 你若舍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了你和那雷公嘴的丑八怪,东西照样是我们的。” “阿弥陀佛。”玄奘躲到孙悟空身后,小声问道:“悟空,你可有办法,让他们改邪归正?” 孙悟空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师傅,您在此地等着,待我将他们打服,他们定会改口。” 玄奘面露喜色,高兴的说:“真的?若能如此,那最好不过。” “只是……”孙悟空话锋一转,为难的说:“只是不知他们改邪归正的心诚不诚? 就怕他们眼下答应的痛快,待你我离开,他们又重操旧业。到时,过路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玄奘拿不定主意,那几个强盗失了耐心,举刀挽弓,向孙悟空杀来。 “不识好歹的东西,拿命来。” 太素自孙悟空肩头一跃而下,拽住玄奘的衣摆,拉着他躲到一旁。 “哼,敢打劫你孙爷爷,吃我一棒。” 孙悟空闪身避开劈来的一刀,又躲过奔面门而来的箭矢,自耳中取出金箍棒。 那强盗见孙悟空拿着绣花针耍,不由得捧腹大笑:“嘿,真稀奇!我还当这和尚是猴儿变的,闹了半天是个郎中。” “我们几个无病无灾的,用他多管闲事?” “和尚,你若跪地求饶,我还能给你条活路。” “嘿嘿……” 孙悟空手握金箍棒,迎风一幌,金箍棒变作碗口粗细。 “今日孙爷爷我多管闲事,好好给你们几个治治病。” 六个强盗不过是凡人,平日里逞强斗狠,吓吓老百姓罢了。何曾见过这能大能小的宝贝?被孙悟空一唬,四散奔逃。 “莫要逃,站住让孙爷爷我打上一棍试试手。” 玄奘伸着脖子观望,见那六个强盗四散而逃,高声喊道:“悟空,让他们吃个教训就成,莫要真打死了。” 太素悄悄瞪了玄奘一眼,若不是哥哥不让她插手,她才不会躲在这里。 听闻玄奘命孙悟空留活口,太素恨不得一脚将玄奘踹到那强盗怀中,让他们几个好好亲一番。 孙悟空怎会打死这几个强盗?前世他下了狠手,玄奘劈头盖脸一顿骂。 说什么出家人皆有慈悲心,扫地恐伤蝼蚁,爱惜飞蛾纱罩灯。还说孙悟空不分青红皂白,全无一点慈悲之心。 我呸!慈悲心也要分对谁。和强盗讲慈悲,那是纵虎归山。早晚有一日,虎还会下山吃人。 “师傅,您放心,老孙自有分寸。” 孙悟空念了个定身咒,那几个强盗被定在原地。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何事,孙悟空掩嘴偷笑。 “师傅,劳您教化这几个强盗,让他们改邪归正。” 第284章 劝诫强盗 玄奘急忙凑过去,目光在几个强盗身上一一扫过。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声佛。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几位施主听我一言,我佛如来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孙悟空席地而坐,拍了拍身旁的石头,太素立刻从草丛中蹿出来,坐到他身边。 日头越升越高,太素歪歪的靠在孙悟空身上,打了个哈欠。 她抬眸斜了玄奘一眼,见他毫无疲惫之色,越讲越精神,不由得同情起那几个强盗。 “哥哥,他几时才能讲完?” 孙悟空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无奈的说:“让他讲吧!” 日照当空,又慢慢挪到西边。玄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露殷切之色,问道:“几位施主可悟了?” 这半日风吹日晒,腹中饥肠辘辘,还要听这和尚念经,那六个强盗头昏脑涨,痛不欲生。 实不相瞒,他们听了半日,压根没听懂和尚在说什么。去见阎王还能得个清净,总好过听他啰嗦。 孙悟空解了定身咒,几个强盗躺倒在地。 “长老。”为首那个强盗头子有气无力的说:“求求您别念了,我们听您的便是。” 玄奘闻言大喜,激动地问道:“施主说的可是真心话?” “真。”强盗头子斩钉截铁的说:“我们愿意改,改……” 玄奘见他说不上来,立刻接话:“改邪归正。” “对,改邪归正。” 强盗头子揉着麻酥酥的腿,悄悄看了孙悟空一眼,目光中透出戒备之色。 眼前这爱念经的和尚不可怕,可怕的是旁边那个毛脸雷公嘴的丑和尚。 “好,好!”玄奘拍掌叫好:“施主愿意改邪归正,那我这经就没白念。” “没白念。”强盗头子干笑两声,喊道:“兄弟们快些让出路来,让长老过去。” 小喽啰个个软烂如泥,哪里能站起来?可那长得像猴子的和尚,正虎视眈眈的望着他们,几人害怕,连滚带爬,避让到一旁。 “善哉,善哉。” 玄奘嘴唇干裂,裂口渗出鲜血他却恍然未觉。今日劝这几个强盗向善,甚是欣慰。 “悟空,这几位施主已经知错,拿上箱笼,我们快些赶路吧!” 见那个煞星担着行李离开,几个强盗才敢喘气。 “大哥,这口气咱们就这么忍了?” “不忍,你又能如何?” “哼,便宜那和尚了。真窝囊,让那和尚按住听了半日经。” “他身边那怪模怪样的丑和尚,实在是厉害,我们打不过他。 你们几个记住,日后遇到和尚一个都不能放过,便是求饶也不留活口。” “是。” 观音菩萨早已傻眼,孙悟空何时这般好说话了? 他费尽心思,才想出这么个主意,哄着唐三藏给那孙悟空戴上金箍。 孙悟空如此听话可不成,观音菩萨眼睛一转,心中已有谋算,笑着点点头。 日薄西山,师徒二人向西前进,行不多时停下来安营扎寨。说是安营扎寨,不过是寻个背风的山坳凑合一晚。 生起篝火,玄奘方才觉得嘴唇疼痛难忍。 “悟……” 方才给强盗讲经时,玄奘不觉得喉咙痛。前后不过片刻,此时喉咙好似火烧。 “水。” 玄奘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取出紫金钵盂递给孙悟空。 孙悟空伸手接过,嘴角露出冷笑,可那笑容却被黑暗掩盖。 “师父,天色已晚,此时出去找水,恐怕要过许久才能回来。” 玄奘不敢说话,只得用力点头。 “师父,此处有篝火,野兽不敢过来,您莫要害怕。” 话落,孙悟空腾云而走,走时还不忘带上太素。 “哎呦,我的腿呀!” 孙悟空刚走,玄奘便听到有人说话。起身四下观望一番,见不远处有位老妪,急忙跑过去。 “施……” 玄奘声音沙哑,老妪见他难受,放下怀中的棉衣和花帽。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只水囊,递到玄奘面前。 “长老,我听你说话声音沙哑,想来是喉痛不舒服。快喝口水,润润嗓子。” 本不该如此无礼,可玄奘实在口渴。双手合十拜了又拜,才敢接过水囊。 说来奇怪,那水自喉咙流过,灼痛感散去,嘴唇也不痛了。 “阿弥陀佛,贫僧拜谢施主。” “你是哪里来的长老,怎孤孤凄凄独自在此?” 玄奘弯腰扶起老妪,笑着答道:“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奉唐王陛下圣旨,去西天拜佛求取真经。 行至此地天色已晚,不得不在此停留一晚。本有个徒儿陪在身边,我口渴难耐,他出去找水了。” 老妪坐到篝火旁,眉头紧蹙,不满的说:“呦,你那徒儿太粗心了。荒郊野岭的,怎敢留你一人在此?” 玄奘苦笑一声,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若不去,我连口水都喝不上。不怪我徒儿,他是个听话的。” 火光照在老妪脸上,老妪神色不明。 “不知哪位是你的高徒?自此地去西天拜佛求取真经,没真本事傍身,还真去不了。” “施主,我那徒儿就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啊?”老妪发出一声惊呼,拍着心口说:“怎会是他?长老,你这徒儿可不是良善之辈。” 玄奘呼吸一滞,停顿片刻,问道:“施主何出此言?” “长老呀,你别怪我多嘴。那孙悟空若是个良善之辈,怎会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他性泼凶顽,受不得教。在天庭之时屡屡犯错,不敬玉帝,不尊王母。” “你同他日日在一处,倘若哪里惹他心烦,说不得一棒子便将你打死了。” “啊?”玄奘后背直冒冷汗,犹豫片刻,悄声问道:“不会吧!这些日子悟空还算听话,不曾对我发怒。” “哎呀,长老怎如此实在?”老妪唏嘘道:“他若不翻脸倒也好说,若是翻脸,你可还有命在?” 玄奘沉默不语,老妪之言有些道理。他信孙悟空并非良善之辈,也信他已改过自新。 却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赌,赌孙悟空不会对他下手。那猴子打死老虎只用一脚,若是杀他,一根手指足矣。 “长老,你别怪我多事,我有一物,可降住孙悟空,让他不敢害你。” “哦?”玄奘眉心隆起,好奇问道:“不知是何物?” “原也是一件宝贝。”老妪献上棉衣、花帽,眼中露出哀伤之色,哽咽着说:“这本是为我儿子求来的。 我儿自幼便顽劣不堪,我为他操碎了心。前几日遇到神仙,赐下这两件宝贝。 神仙说,只要穿戴上这两件宝贝,我儿便再也不敢忤逆我的意思。可惜他是个短命的,昨日去了……” “长老,你徒儿性泼凶顽,这两件宝贝你拿去吧!” 第285章 棉衣花帽 “长老,你愣着干什么?”老妪面色不悦,质问道:“你可是觉得我不怀好意?” “施主,我那徒儿尚算懂事。” 玄奘本就不是果决性子,眼下更是游移不定,不知该不该接那两件宝物。 玄奘与悟空相处时日尚短,实在不知孙悟空日后会如何。孙悟空本领高强,玄奘不过是凡人一个。孙悟空若起歹心,玄奘定遭殃。 “眼下他尚算懂事,以后呢?长老,他发一次凶性就能要你命。” “我也不瞒你,这宝贝是我在如来佛祖面前求来的。佛祖说,我那儿子若不服管教,只需念‘定心真言’,他立时便会听话。” 玄奘抬眸和老妪对视,似是动了心:“施主,若是你不念咒,可对你儿子有妨碍?” 老妪知他心动,笑着应道:“自然没有妨碍。这可是为我亲儿子求来的,我还能害他不成? 要还是不要,长老你快些拿主意。若是不要,我便将此物放到庙中,请佛祖收回去。” 玄奘闻言心头一紧,他若没个依仗,哪日孙悟空改了主意,不肯护送他去西天取经,他该如何是好? 玄奘目光飘忽不定,见老妪抬脚便走,终于下定决心。 “施主留步,敢问‘定心真言’如何念?” “‘定心真言’又名‘紧箍儿咒’,我传授于你,你可要牢记心头,莫要让旁人知道。” “施主放心,贫僧知晓轻重。” 老妪嘴角上扬,满意的说:“待你那徒儿回来,你将衣帽与他穿。附耳过来,我将紧箍咒念与你听。” 那老妪与玄奘头挨头,二人嘀嘀咕咕,诵习紧箍儿咒。 却不知孙悟空和太素藏在山坡后面,将此事看了个正着。 太素手攥成拳,紧紧咬住牙关。脸涨得通红,眼含怒火却隐忍不发。 孙悟空死死握住妹妹的手腕,就怕她冲出去坏了自己的谋划。 “哥哥,你松开我,我要捶死这两个臭不要脸的。” “妹妹息怒,哥哥我不是没上当吗?” “没上当也不成,敢如此算计你,姑奶奶我饶不了他们。” 说话间,太素已召出灭世枪,摩拳擦掌,准备对观音菩萨下手。 “妹妹,我自有妙计对付他们二人。” “你的妙计就是躲着?”太素心生不满,抬眸斜了孙悟空一眼,抱怨道:“他们如此算计你,这经不取也罢。” “你当我愿意被佛门算计?”孙悟空眼中闪过一抹哀色,悲痛的说:“去西天取经是为天下苍生考量,我若不去西游量劫难解。 你当我不想同佛门翻脸?你我不过是准圣,圣人之下皆为蝼蚁,你我于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而言,不过是强壮些的蝼蚁罢了。 为苍生,为功德,这一趟我非走不可。如来佛祖以为传经东土大唐就能让佛门兴盛。我偏要让他知道,老孙不点头,这经谁也传不了。” 孙悟空神色哀伤,太素心疼不已。方才的怒火散了大半,抬手揽住孙悟空的肩膀,嘴巴开合,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哥哥。 孙悟空深吸一口,抬头将眼泪逼回去,柔声说:“妹妹,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敢算计我,我就让他们吃个大亏。” “哥哥,我帮你。” 孙悟空宠溺的摸了摸太素的头,目光透着暖意,笑着说:“你忘了金箍棒能变成我的模样?” “不曾忘记。”太素猜到哥哥想做什么,拽着他的衣摆,担忧的问道:“哥哥,金箍棒虽能变成你的样子,可若是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来。这招能成吗?” “你放心吧!”孙悟空低头看着躲在山坳中烤火的玄奘,低声说:“你我是亲兄妹,你能分辨出哪个是我不稀奇。 玄奘不过是肉体凡胎,和我相处时日不长。加之此时已是深夜,夜色不明,他看不出端倪。” 太素微微颔首,哥哥所言有理。金箍棒能骗过玄奘最好,若是骗不过他,哥哥也能以此为借口,同玄奘撕破脸。 说话间孙悟空已取出金箍棒,手掌在金箍棒上摩挲,孙悟空疼惜的说:“老伙计,让你受罪了。” 金箍棒摇身一变,变成孙悟空的模样,不等孙悟空发号施令,它便冲下山去。 太素抬起手,看着手里的紫金钵盂,错愕的说:“哥哥,它忘了拿钵盂。” “哎,该死!我怎把这东西忘了。”孙悟空接过钵盂,吹了口气,钵盂中盛满水,孙悟空化作一道金光追去。 时已至初冬,山风凛冽,吹在身上如刀割一般。玄奘拢了拢袈裟,往后挪了两步。火舌陡然窜起,险些烧了他的衣袍。 “师傅。” 金箍棒虽能变作孙悟空的模样,可它口不能言,神情木讷。 孙悟空只得藏在暗处,和玄奘对话,免得被他看出端倪。 “师傅,您没事吧?” 玄奘拍着心口,抬头见到孙悟空,脸上有些不自然。 “悟空,你怎去了这么久?” “咦,师傅您能说话了?可是遇到老神仙,吃了灵丹妙药?” 玄奘闻言肉颤心惊,难道孙悟空已知晓方才之事?不对,他若知道怎会如此平静? “悟空,方才为师遇到一位老妪,她见我口渴难耐发了善心……” 孙悟空将那紫金钵盂递给玄奘,坐在玄奘面前,垂眸看着那套衣裳。 “师傅,何处来的棉衣、花帽?” 玄奘心跳如擂鼓,却怕孙悟空翻脸,不敢让他看出破绽,只得故作平静。 “也是那老妪给的,为师本不想要,可你穿这身披挂实在不妥。你还是快些脱下披挂,穿上这件棉衣吧!” 孙悟空藏在暗处,心中冷笑不止。前世唐僧骗他,说这是他幼年穿戴之物。如今却改了口,又说是路过的老妪送的。 他怎不想想,荒山野岭,方圆十里除了强盗连个人家都没有,何处来的老妪? 孙悟空主动钻套,故而并未点出玄奘话中的破绽。收了披挂,将那件棉衣套在身上。 玄奘不曾做过诓骗之事,心跳到嗓子眼。手臂颤抖,紫金钵盂中的水洒了大半。 “悟空,冬日风凉,快带上花帽。” 玄奘不断告诫自己:我不过是防患于未然,并非要害悟空性命。只要戴上花帽,自此以后,悟空便能一心一意保我取经。 “师傅,我能扛得住冻,要不这花帽您戴吧!” 玄奘屏住呼吸,险些演不下去。 起方才那位老妪说的话,玄奘挤出一抹笑,硬着头皮说:“还是你戴吧!为师有毗卢帽,能挡寒风。” “也好。” 孙悟空抬手将花帽戴到头上。玄奘见他戴上花帽,压下惧意,默默念那紧箍咒。 金箍棒不知痛,孙悟空确实知晓那痛有多难捱。 “啊!” “师傅这是何物?为何,为何我如此疼?” “哎呀,头疼……” 第286章 玄奘丧命 玄奘怕他将金箍扯断,急忙住口。 “师傅,您为何要害我?” “阿弥陀佛。悟空,为师也是为你好。你性泼凶顽,若不好好约束,早晚还会闯出大祸。” 玄奘双手合十,似是向孙悟空解释,又好似要说服自己。 “师傅,谁说我性泼凶顽?我孙悟空自认待您不薄,屡屡救您性命,平日也服您管教,您怎能害我?” 孙悟空踉踉跄跄爬起来,篝火不知何时熄灭,只剩点点星火散发热意。 玄奘看不清孙悟空的神色,可见他步步逼近,唯恐他凶性大发,张口默念紧箍咒。 “啊……” 孙悟空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疼得满地乱滚。 太素额头青筋直蹦,虽说受苦的不是哥哥,可看金箍棒那模样,也知道哥哥经历过什么。 玄奘如此诓骗孙悟空,太素恨不得取下那金箍,戴到玄奘头上。 “哼。” 太素手攥成拳,一拳砸在身旁的山石上。山石化作齑粉,随风消散。 往事历历在目,孙悟空双眼猩红,落下泪来。前世玄奘念紧箍咒,他疼的耳红面赤,眼胀身麻。 可恨陈玄奘心硬如铁,明知他受不住,但凡他稍有不从,立刻就念紧箍咒。 “啊……” “师傅,别念了,求求您别念了。” 玄奘住口,睁眼再看孙悟空,笑着问道:“悟空,如今你可愿听我教诲?” “师傅,我几时不愿听您教诲?远的不说,只说方才那几个强盗。您吩咐我留他们性命,我可有不从?” “这……” 玄奘答不上来。 “再说那只老虎,依老孙的脾气,早就一棍子打死那吃人的凶兽。可老孙已入沙门,只踹了它一脚……” 孙悟空提及此事,玄奘眼前一亮,这不就是错处吗? “悟空,你那一脚实在厉害,那老虎就是被你踹死的。虽说老虎想要伤我,可我不曾受伤,你打退它便是,何必打死它?” 孙悟空从未听过这等无耻之言,目瞪口呆。难道他并未中佛门算计,反倒把金蝉子的本性逼出来? 玄奘越琢磨越有道理,责怪道:“悟空,你有那定身的法子,应该早些使出来。定住老虎,为师念些经,许是能劝老虎向善。” “师傅,您这不是说胡话吗?老虎听不懂人言,您能劝它向善?便是它能改邪归正,从前害的那些性命又该如何算? 我若不踹它,如何能救您性命?您可倒好,过河拆桥,反将罪过推到我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呼——” 身后传来一阵风声,玄奘还未来得及回头看,便被剧痛淹没。 “咚……” 太素收回拳头,玄奘歪向一旁,一头撞在石头上,鲜血横流,立刻没了生息。 “呸,你这不要脸的东西。敢如此欺负我哥哥,姑奶奶岂能容你?”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催促道:“快些躲起来,佛门之人片刻即到。” 如来佛祖妄图窃取功德,金蝉子正是窃取功德的关键。他命丧于此,佛门岂会坐视不管? 太素知晓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就在附近,不敢停留,立刻藏入小世界。 妹妹虽坏了他的计划,可孙悟空并未恼怒。这陈玄奘实在可恨,便是妹妹不出手,孙悟空也想给他一棒。 金箍棒能骗过玄奘,却骗不过观音菩萨。孙悟空纵身落在陈玄奘面前,收起金箍棒。 “孙悟空。” 祥光驱散黑暗,观音菩萨稳坐莲台,脸上带着怒气,厉声喝问:“你好大的胆子,你怎敢打死陈玄奘?” “观音菩萨明鉴,我不曾动过师傅半根毫毛。”孙悟空做出一副无辜模样,指着玄奘的尸首说:“菩萨,您看。” 观音菩萨垂眸看去,只见唐三藏歪倒在石头上,鲜血自太阳穴涌出。 “若是我出手,少说也要打他个脑浆并裂,怎可能伤得这么轻?” 观音菩萨埋头掐算,越算越心惊,孙悟空的确不曾出手,是谁打死唐三藏? “菩萨,不知何人哄骗我师傅,让他骗我带上金箍。您可要为我做主,找出那使阴招的小人,好好惩治他。” 观音菩萨又气又恨,这该死的泼猴,竟敢骂他阴险小人?就冲他如此无礼,这金箍该戴在他头上。 观音菩萨默念紧箍咒,孙悟空见他嘴唇蠕动,嘴角露出冷笑,立时倒地喊痛。 “疼煞我也!” 孙悟空丢掉金箍棒,抱头满地打滚。 “菩萨,莫再念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观音菩萨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怎会罢手?咒越念越急。 “啊……” 孙悟空又滚了几圈,魂魄出窍,肉身没了声息。 观音菩萨听不到动静,急忙住口,低头再看,却见孙悟空也没了声息。 “糟了,难道孙悟空疼死了?” 如来佛祖信重他,才将取经这么重要的事,交托他来办。如今可好,猴死了,金蝉子也死了。 观音菩萨捻起杨柳枝,点点甘露撒在孙悟空身上,孙悟空并无动静。 那厢,陈玄奘魂魄离体,未见阴差来接,天地茫茫不知该往何处去。见观音菩萨念紧箍咒,孙悟空活活疼死,倒吸一口凉气。 “阿弥陀佛,难道方才那老妪是观音菩萨变得?那紧箍咒只有老妪会念,定是如此。” 玄奘心头酸涩不已,观音菩萨为何不直说? “师傅。”孙悟空魂魄离体,飘飘荡荡停在玄奘身边。 “悟空,你,你真死了?” “师傅,您上当了。我看这观音菩萨是假的,挑拨你我师徒情分,好杀了我们。” 玄奘还未应声,魂魄便被牵引回肉身,睁开眼,正好瞧见观音菩萨收起杨柳枝。 “孙悟空,你还愣着作甚?唐三藏不懂还阳之法,难道你也不懂?” 孙悟空不肯回去,飘到半空,指着观音菩萨骂道:“菩萨你好歹毒,怎能哄骗我师傅害我?” 观音菩萨面露愠色,却极力克制,不愿当着唐三藏的面发作。 “师傅他向来心善,我还奇怪,他怎会骂我性泼凶顽?原来是你在背后弄鬼。” “敢问菩萨,我护送陈玄奘一路至此,到底何处做的不对?” “住口。”观音菩萨神色不耐,冷着脸说:“你若无错,唐三藏怎会念紧箍咒?” “呵呵……”孙悟空冷笑着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和陈玄奘狼狈为奸,联手害我,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我如此安排,自有用意。你只需护唐三藏到西天拜佛取经,不必多问。” “我只问你,你为何如此歹毒?怎么,菩萨不敢说?” 第287章 佛心动摇 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直奔天灵盖。陈玄奘后知后觉,他好像被观音菩萨利用了。 “阿弥陀佛,善哉……” 陈玄奘突然住口,哪里善了?俯首默念佛经,企图平复心境。可这经越念越心烦,是他鬼迷心窍,生出恶念,害了悟空。 陈玄奘拜倒在地,双手合十,抬头看着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弟子陈玄奘鬼迷心窍,铸下大错,还望菩萨收回金箍。” 观音菩萨垂眸看向唐三藏,眼底的嫌弃之色遮也不遮,他到底站在哪边儿? 金蝉子在灵山时虽也不讨人喜欢,可他尚算聪慧。转世几遭,怎越来越蠢笨? “菩萨设难考验我师徒二人,我本该和悟空同心协力,我却因心中恐惧害了他。” 孙悟空不知该如何评价陈玄奘,说他坏,他尚有几分良知。说他善,他却灭不掉心中的恶念。 “出家人本该慈悲为怀,我心不慈,志不坚,无颜去西天拜求佛祖。” “咚……” 额头重重砸在石头上,头破血流,鲜血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孙悟空低声骂道:“假慈悲。” 观音菩萨收回目光,眼含厉色,咬着后槽牙说:“孙悟空,你若不识抬举,我便毁去你的肉身,看你如何修炼。” “哼。” 孙悟空冷哼一声,一头扎进肉身之中,就地一滚,爬起来开口便骂。 “你这假菩萨,还要诓骗我师傅到几时?” 他出召回金箍棒,举棒直奔观音菩萨面门。 观音菩萨急忙念咒,可孙悟空已到眼前。 “啊!” 孙悟空发出一声痛呼,却并未收住势,金箍棒正中观音菩萨面门。 取经之路尚未走完,孙悟空不能杀了观音菩萨。不过是装腔作势,出一口恶气罢了。 这一棍不痛不痒,却惹怒观音菩萨。紧箍咒又急又快,孙悟空自半空跌落,砸出一个深坑,尘土飞扬。 “悟空。”玄奘手脚并用,爬到坑边,关切的问道:“你可有事?” “师傅,我头疼……” “疼死我了。” “你快叫那妖怪住口,莫要念了。” 尘土混着鲜血,挂在玄奘脸上,他面目狰狞,好似自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妖怪,你快快住口,休要再念。” “我徒儿可是齐天大圣,你如此欺辱他,若我佛如来知晓,定不会饶你。” 观音菩萨胸口剧烈起伏,险些被这蠢货气死。 “唐三藏,你好好看看,我就是观音菩萨。” “不,不可能。”玄奘低喃道:“菩萨怎会骗我?不会的……” “我何时骗过你?”观音菩萨嘴角上扬,冷声问道:“孙悟空性泼凶顽,我可说错了?” 玄奘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呆呆地的望着观音菩萨。他真的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吗? “唐三藏我且问你,我可曾逼你哄骗孙悟空戴上金箍?此事难道不是你自愿的?” 玄奘面露愧色,垂眸看着躺在坑底的孙悟空,落下泪来。 “我再问你,我所言真无半分道理?孙悟空本领通天,性子暴虐。 他若起歹心,一棒便能要你命。方才我来时,你早已没了生息。难道不是他动手杀你?” “不,不是悟空。”玄奘笃定的说:“悟空不曾害我。” 观音菩萨知晓此事并非孙悟空之过,可他偏要将这口黑锅扣在孙悟空身上。 “此地只有你们师徒二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菩萨我看的清清楚楚,不是悟空。” “哼,我怎会看错?” 观音菩萨目露凶光,似是在警告玄奘。 “唐三藏,孙悟空精通变化之术。你说不是他出手害你,也情有可原。 可方才他用金箍棒打我,你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孙悟乃凶顽之辈,莫要让他骗了。” “菩萨……”玄奘深深看了孙悟空一眼,念头再次动摇。 他不过是个凡人,孙悟空也好,观音菩萨也罢,若想诓骗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观音菩萨垂眸看着那师徒二人。哀叹一声,露出慈悲相。 “悟空,只要你不生二心,唐三藏自然不会念紧箍咒。” “唐三藏,你若心中有愧,便早些到灵山。孙悟空修成正果之日,自可摘下金箍。” “这是我对你二人的考验,还望你们师徒二人牢记此事,日后莫要相互猜忌。” “观音菩萨!”玄奘伸出手,似是要挽留观音菩萨。观音菩萨充耳并未停留,眨眼便消失不见。 孙悟空躺在坑底,静静看着满天繁星,久久未曾起身。 “师傅,观音菩萨所作所为,可配得上救苦救难大慈大悲之名?” “我不知。” 玄奘不知观音菩萨竟会蛊惑他害人。那佛祖呢?他是否同观音菩萨一样,人前人后两张脸? 他自出世那日,便心归佛门。师父说我佛慈悲,他就念我佛慈悲。可佛祖真的慈悲吗? “师傅,观音菩萨做的对吗?徒儿虽顽劣,可从未想过害你。” “悟空,今日之祸,是我招来的。” “呵……” 孙悟空发出一声嗤笑,这个傻和尚怎会知道,他不过是佛门的棋子。 玄奘脸色苍白,浑身无力。抬手擦拭脸颊,可鲜血凝固在脸上,无论如何也擦不掉。 “悟空,或许是法不能轻传,观音菩萨才会降下劫难。” “对,一定是这样。” 玄奘喃喃自语,黯淡的眸光再度亮起。他不信,他不信观音菩萨如此歹毒,他如此行事定有深意。 “悟空。” 玄奘趴在地上,向孙悟空伸出手,笑着说:“为师答应你,遇事定会同你商量,绝不念紧箍咒。” 孙悟空勾起嘴角,脸上露出嘲讽之色,低声问道:“若你我意见相左,我不肯听你吩咐呢?” “我……” 玄奘收敛目光,斟酌再三,答道:“为师会听你解释。” 舌尖抵住上嗓,孙悟空望着满天繁星,眼前浮现太素的音容笑貌。若没有妹妹,或许他会被这少得可怜的善意说服。 可他有妹妹,他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他不在意这施舍般的善意。何况玄奘的善意,本就是裹着砒霜的糖,压根不值得他相信。 “悟空,为师拉你上来。” “不必,坑底背风,睡在这里不冷。” 寒风又起,玄奘讪讪的缩回手。素日里他总以高僧自居,今日却生出妄念,实在不该。 金乌刚露头,山间奔来一只野猴,纵身落在孙悟空身旁,拍了拍他的脸颊。 “吱吱……” 第288章 白龙吞马 “吱吱……” 太素拍了拍孙悟空的脸颊,变出一只蟠桃送入孙悟空口中。 那桃子入口即化,化做一道热流落入腹中。孙悟空眼前一亮,是混沌之气。 “吱吱……” 太素小心翼翼的看着孙悟空,似是害怕孙悟空因昨日之事责备她。 “别怕,惹出祸来哥哥顶着。” 太素俯首,脸颊在孙悟空手背上蹭了蹭,纵身一跃,出了深坑。 孙悟空坐起来,跟在妹妹身后,纵身而起。 “吱吱……” 玄奘睡的正沉,忽觉身上一痛。睁眼再看,原是那只猴子用石子砸他。 “你这泼猴,为何砸我?” 太素狠狠瞪着玄奘,龇牙咧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好了。”孙悟空弯腰挼着太素的头顶,安抚道:“师傅已知错,不会再害我。” 太素扔给玄奘一对白眼,转身背对玄奘。 玄奘起身掸去满身灰尘,低声说:“这猴子颇有灵性。” “师傅,我收拾箱笼,您也快些收拾。” “唉。”玄奘拿起九环锡杖,感叹道:“我们快些赶路,尽快赶到西天。” 弯腰取出干粮,玄奘翻身上马,一师一徒再加一只猴,向西而行。 旭日东升,山洞中横着六具尸首,正是昨日那伙拦路的强盗。 杨戬手执三尖两刃刀站在洞外,哪吒拎着火尖枪大步迈出山洞。 杨戬回首望了一眼,嘲讽道:“劝满手是血的强盗向善,可笑至极。” “师兄,走了。” 行经数日,已是腊月寒天,朔风凛凛,滑冻凌凌。翻山越岭,却见山外仍是山。 悬崖峭壁崎岖路,叠岭层峦险峻山。 赶了半日路,玄奘早已疲惫不堪。转过弯,忽闻水声阵阵,玄奘拢紧袈裟,问道:“悟空,何处水响?” 孙悟空抬头四望,眼底露出一抹痛惜之色。 “师傅,此地叫做蛇盘山,前头不远处有个鹰愁涧。那鹰愁涧水深流急,想必是涧中水响。” “马走了半日定然口渴,我们过去歇歇脚,让马儿喝些水。” 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 玄奘站在岸边,见此情景诗意大发。只是诗尚未做完,忽听涧中一声响,自水底钻出一条白龙。 白龙推波掀浪,蹿出崖山,回首去衔那匹马。 “悟空,有妖怪。” 孙悟空斜了玄奘一眼,见他张皇失措,撇下行李,纵身而起。 “师傅,快走。” “悟空,它吞了马。” “师傅别管那么多,快些逃命吧!” 孙悟空腾云驾雾,将玄奘送至高山之上,回首却见白龙吐出那匹马,俯首用龙角赶那马走。 “咴儿……” 凡马见真龙,怎敢站起来?那马瘫软在地,死活不肯起身。 敖烈露出怜悯之色,催促道:“走啊,快走!” “咴儿咴儿……” “你怎么这般倔?你若不走,我便只能吃了你。” 眼前出现一双毛茸茸的脚,敖烈抬眸见一只猴瞪大眼睛盯着他看。 敖烈拧眉,这猴子为何不怕他? “敖烈。” 这声音甚是耳熟,敖烈狐疑的看着那只猴子,忽的瞪大双眼,试探着喊道:“悟真?”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呵呵……”小白龙苦笑几声,低喃道:“我怎会忘了你?珍珠时常在我耳边提起你。” 太素笑吟吟的看着敖烈。 “她……”敖烈神色哀伤,犹豫片刻,还是没能压下那个念头,他悄声问道:“她还好吗?” “我为何要告诉你?” 太素嘴角噙着笑,可说出口的话却如利刃一般,刺进敖烈心头。 “她在山崖上等你许久,是你不肯去见她,让她伤透了心。” 敖烈闻言垂下头,慢慢沉入水底。 太素却不肯饶过他,吹口气,送那匹马离开此地,回首再度看向敖烈。 “珍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坚毅果敢,聪慧伶俐,比万圣公主强上千百倍。” 敖烈身形一动,凄凉一笑:“对,珍珠是世间最好的女子,无人能及得上她。” 若不是母亲从中作梗,他和她早已成婚,说不定孩子都有了。是他没福气,生生错过这段良缘。他怎配提起珍珠? “我不会让你见她。”太素瞪着敖烈,语气坚定:“你配不上她。” “妖皇所言不错,我配不上她。” 龙角被水淹没,眼泪沉入水底,转眼间,敖烈便不知所踪。 太素静静站在岸边,看着荡漾的涟漪,心底愁绪翻涌。她低喃道:“造化弄人。” 高山之上,玄奘拍着心口,开口问道:“悟空,方才从水里钻出来的是何妖怪?” “师傅,那不是妖怪,是真龙。” “啊?” 玄奘惊诧不已,那妖怪竟是龙?他抓紧孙悟空的手臂,壮着胆子向下望去,山下空空如也,早已不见那条龙的踪影。 “师傅稍坐片刻,我将行李取回来。” “悟空,方才我看的真切,那条白龙吞了我的马,这可如何是好?没有马做脚力,万里之遥我怎生走得?你快想个办法。” 话还未说完,玄奘泪如雨落,悲悲戚戚哭起来。 “师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孙悟空有心刺他几句,阴阳怪气的说:“您曾说过法不轻传,受些磨难也应当。” “唉。”玄奘哀叹一声,止住眼泪,哽咽的说:“为天下苍生,我愿受这些磨难。” 孙悟空别过头去,无奈的叹了口气:“师傅,你怎就看不破?” 玄奘抬起头,问道:“悟空你在嘟囔什么?” “没说什么。”孙悟空取出金箍棒,回首说:“师傅,你莫要这等脓包,老孙这就去寻那厮,教他还您马匹便是。” 玄奘急忙扯住孙悟空,面露惧色,声音颤抖:“悟空,你去哪里寻他? 你若走了,只怕他突然蹿出来,将我也害了。那时人马两亡,怎生是好?” 孙悟空掰开玄奘的手指,叫喊如雷:“师傅你也忒不济了些!又要马匹,又不肯放我去。 难道你我要在这里坐到老吗?再者说,您有菩萨庇佑,岂是那么容易死的?便是死了,也有菩萨救。” 这边吵嚷不休,那边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驾伽(qié)蓝,欲开口说和。 只是尚未现身,先听到几声狗吠。 “汪汪……” 哮天犬摇着尾巴自山下跑来,口中高喊:“大圣,大圣!” “谁在说话?”唐僧少见多怪,指着哮天犬喊道:“这是哪里来的妖怪?” “呸。”哮天犬啐了一口,骂道:“你才是妖怪,我是你狗爷爷。” “长老勿怪。”杨戬赶来,道了声罪:“此乃哮天犬是也,您骂他妖怪,他才会还口。” “阿弥陀佛。”玄奘起身行礼,笑着说:“原来是二郎显圣真君,失礼,失礼。” “长老莫要多礼。大圣,我为那白龙而来。” “兄弟,你可是来助我擒龙?” “正是。” 第289章 降服白龙 “也好。” 孙悟空低头看着哮天犬,见这憨货眼巴巴望着太素,轻笑两声:“哮天犬,劳你在此陪我师傅。” “悟空。”玄奘凑到孙悟空身边,小声说:“这恐怕不妥吧?” 这哮天犬一直冲他呲牙,若是孙悟空不在,他下嘴咬人该如何是好? “师父,这有何不妥的?”孙悟空笑着说:“放心,哮天犬不会咬你。” 哮天犬白了玄奘一眼,语气不屑,低喃道:“你当爷爷我愿意同你共处一地?” “你怎……” 话说一半,玄奘扫了二郎神一眼,止住话头。 “泼泥鳅,还我马来!” 玄奘抬头看去,孙悟空站在半空一手叉腰,一手提棒,高声叫骂。 水花炸响,一条白龙冲天而起,张牙舞爪,直奔孙悟空而去。 玄奘惊呼:“悟空小心。” 哮天犬埋头舔干净爪子,慢悠悠的说:“你莫要乱叫,若惹得大圣分心,打不过那条白龙,我看你去何处哭。” “你这……” 玄奘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称呼哮天犬。 “你这神君,说话怎如此无礼?” “我是狗呀!”哮天犬懒懒的趴在地上,阴阳怪气的说:“我又不读四书五经,你同我讲什么礼义廉耻?” 哮天犬上下扫量玄奘一番,嘲讽道:“你这秃驴倒是有趣,半分能耐也没有,就敢跑过来教训我? 还说我无礼,方才我来时口喊大圣,只要不傻,都能听出来我同大圣是旧识。你可倒好,张嘴就是妖怪,你懂礼数?” “阿弥陀佛,方才是贫僧的不是,神君勿怪。” 玄奘后退两步,寻了块石头坐下,看孙悟空同那白龙争斗。 龙舒利爪,猴举金箍,来来往往战罢多时,也未分出胜负。 “这龙好生厉害。” 哮天犬扯起嘴角,冷声说:“那白龙乃是西海龙王之子,厉不厉害还用你说?” “没想到这白龙来头如此大?”玄奘唏嘘不已,凑到哮天犬面前,问道:“敢问神君,既然那白龙是西海龙王之子,为何会在此地?” “唉,说来话长。”哮天犬哀叹一声,低声答道:“他烧毁玉帝御赐明珠,触犯天条,被贬至鹰愁涧受罚。” “原来如此。” 敖烈力软筋麻,趁着交手之机,问道:“大圣,我该如何做?” “愣着作甚?躲进水底,拖延片刻。” 二人一触即分,敖烈一头扎进水涧中,再也不肯出来。 “哎呀,怎叫他跑了?”玄奘急的直跺脚,高声喊道:“悟空,你不是说有降龙伏虎的本事吗?怎降不住他?” “师傅有所不知,那白龙打不过我,这才逃走。” 孙悟空抛出金箍棒,心思口念:“长长长。” 孙悟空攥住金箍棒,将鹰愁涧澄清的水,搅得似那九曲黄河泛涨的波。 太素掐诀传信:“敖烈,出来同孙悟空对骂。你同他‘素不相识’,莫要露馅。” 敖烈再度跳出来,喝骂道:“你是何处来的泼魔,竟敢如此欺辱我?” “你莫管我是何处来的,你只要还了马,我就饶你性命。” “你的马早已被我吞下肚去,如何能还你?我还不了,你快些走吧!莫要在此地闹事。” “不还?”孙悟空叉腰骂道:“依我从前的脾气,早就打杀了你。如今我已入沙门,不忍造杀孽,这才好言好语同你商量。” 敖烈本就不是逞强好斗的性子,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变作水蛇闪身钻入草丛中,眨眼便没了踪迹。 “大圣勿恼。”杨戬寻到机会跳出来,拦下孙悟空,笑着说:“我知道如何擒住那条白龙。” 孙悟空拱手笑道:“劳兄弟出手相助。” 山神、土地、六丁六甲……呆呆地看着杨戬,您老老实实在灌江口待着不成吗?跑过来瞎掺和什么? 银头揭谛碰了碰金头谒帝,小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金头揭谛思索片刻,答道:“观音菩萨不曾请杨戬来此地,想来他是过来截取功德的。” “那怎么成?”摩诃揭谛急声叫道:“狼多肉少,这点功德我们几个都不够分,怎能叫他抢去?” 银头揭谛猛然站起来,厉声喝道:“不行。” 众仙齐齐看向他,目露钦佩之色,敢直面二郎神杨戬,真乃勇士也。 “你们看我作甚?”银头揭谛一头雾水,瞪大眼睛说:“我去请观音菩萨。” “去请观音菩萨,你这般义愤填膺作甚?” “对呀!我们以为你要去找二郎神理论。” “算我高看你了。” “……” 唏嘘声不绝于耳,银头揭谛脸颊发烫,虽心虚不已,却挺起胸膛辩驳道:“我何时说要寻杨戬麻烦?明明是你们误会了。” “你不敢找他麻烦,喊那么大声作甚?” “我乐意不成吗?你有本事,你去寻杨戬麻烦。” 银头揭谛纵云而起,逃也似的离开鹰愁涧。 说话间,杨戬已揪出白龙,提着他落到玄奘面前,笑着说:“长老,就是这条龙贪嘴,吃了你的马。” “阿弥陀佛。”玄奘笑着夸赞道:“二郎显圣真君果真好本事,比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强多了。” 孙悟空神色不耐,陈玄奘的老毛病又犯了。 “长老何出此言?”杨戬眉头紧锁,沉声说道:“我同大圣本事不相上下,你怎能如此折辱大圣?” 玄奘脸色通红,嘴唇颤抖几下,尴尬的说:“我并无折辱悟空之意,只是看他同这白龙缠斗多时,也未能擒下他,心中着急。” “长老有所不知,这鹰愁涧千万个孔窍相通。大圣不知这白龙来历,又不知此地地形,自然寻不到他。” 杨戬松开手,敖烈落地化做人身。 “长老,他乃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名唤敖烈。”杨戬收起三尖两刃刀,板着脸说道:“他烧毁明珠,触怒玉帝。 观音菩萨出面为他求情,让他在此地等你。待你到此,与你做个脚力,助你早日取得真经。”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玄奘闻言露出喜色,看着敖烈问道:“既是菩萨命你在此等我,你为何不早些现身?又为何吃掉我的马?” “师父容禀,我不知岸边是您。腹中饥饿难耐,这才吞了那匹马。” “阿弥陀佛。” 孙悟空见他又要长篇大论,急忙打断:“既是如此,敖烈你化作马,驮着师傅去西天取经吧!” “阿弥陀佛。” 天边霞光万丈,观音菩萨终于赶到。 “二郎神,你怎得了空,跑到此处闲逛?” 第290章 白龙非马 再次见到观音菩萨,玄奘依旧恭敬。可垂眸时目光平静,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欣喜。 “阿弥陀佛,弟子陈玄奘拜见观音菩萨。” 孙悟空眼睛一转,急忙跳出来,指着观音菩萨破口大骂。 “观音菩萨,枉你有大慈大悲之名,你怎诓骗我师傅,撺掇他害我?” 玄奘闻言抬袖遮住脸,似是无颜见人。这件事早已过去,悟空怎还拿出来说? 众神闻言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好奇的打量着观音菩萨。不得了啊!观音菩萨竟会使阴招? 观音菩萨目光幽暗,心里将孙悟空骂的狗血淋头。可脸上仍是一副慈悲模样。 “你这泼猴,我好心好意度个取经人来救你性命,你怎不谢我活命之恩,反倒嚷闹?” “自我脱困,一心一意保师傅去西天取经,从未有过二心。遇事必问师傅,他首肯我才敢下手。 前些日子,你趁我出去寻水,变作老妪诓骗我师傅。挑拨离间,坏我师徒情分。” 土地公公闻言,拉着山神悄悄躲起来:“快些走吧!免得连累你我。” 山神低声唏嘘道:“想不到观音菩萨竟会干出这种事。大圣不曾犯错,他哄着唐僧害人。 往他们师徒中间挖条沟,又在大圣心里扎根刺,他好在一旁看热闹。唉,还是佛门的人坏呀!” “噤声。”土地公公骇了一跳,回身捂着山神的嘴巴,小声说:“若让观音菩萨听到,我可救不了你。” 山神推开土地公公的手,大大咧咧的说:“我是山神,不归佛门管。他若害我,自有人为我出头。” 玉帝、王母同如来佛祖面和心不和,正愁没借口寻佛门的麻烦。他怕什么? 孙悟空指着头上的金箍,嘲讽道:“观音菩萨,你敢说我头上这金箍同你没关系?你送我师傅花帽,教他哄我戴在头上。 还教他劳什子‘紧箍咒’,他念了又念,我生生头死过去。你怎敢说无心害我?” 观音菩萨头疼不已,这泼猴,大庭广众之下落他脸面,教他怎能不恨? “孙悟空,你不遵教令,不受正果,若不拘束你,你又要诳上欺天。若再似从前那般,闯出大祸谁来收管?” “此话好没道理,老孙我何时似从前那般诳上欺天了?我若有二心,你如此待我情有可原。可我这一路未曾犯错,你如此待我实在令人寒心。” 孙悟空冷笑两声,目光灼灼的盯着观音菩萨。 “我为何被压在五指山下,旁人不知内情,难道菩萨你也不知?” 观音菩萨心头一颤,上下扫量孙悟空,心道:难道孙悟空已知晓是我们在背后弄鬼?不,不可能。 孙悟空见他心虚,话锋一转:“若不是王母、玉帝欺人太甚,我怎会大闹天宫?” 观音菩萨悄悄松了口气,看来孙悟空不知内情,如此甚好。 “观音菩萨你德行不够,老孙懒得同你扯皮。” 金箍不曾戴在孙悟空头上,他如此作为,不过是趁着人多,将此事宣扬出去罢了。 六丁六甲掩嘴偷笑,可不就是德行不够吗?德行贵重之人,不屑做挑拨离间之事。 孙悟空凑到敖烈面前,催促道:“师弟,你快些变成马,驮着师傅去西天取经。 师傅答应唐王三年便回,你这一闹又耽搁半日。若是未能如期返唐,师傅该如何交代?” “悟空,不急。”玄奘笑呵呵的说:“陛下宅心仁厚,便是迟些回去,他也不会降罪。” 敖烈甚是听话,纵身一跃落到岸边化作白马,马蹄踢踏,似是催促玄奘快些赶路。 观音菩萨暗骂:敖烈好生不识趣,我还未开口,你怎听那泼猴所言,这便变作马? 观音菩萨咬着后槽牙说:“敖烈,将你项下的明珠摘下。” 孙悟空抓耳挠腮,嘲讽道:“菩萨,明珠是敖烈的,他愿意戴在脖子上,干你何事?” “悟空你有所不知。”观音菩萨取出杨柳枝,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笑脸:“他罪孽深重,还了业障,才能恢复龙身。” 孙悟空纵身而起,架着筋斗云停在半空,恰好挡住敖烈。 “观音菩萨,你说敖烈还了业障,才能恢复龙身。莫不是让他去化龙池走一遭吧?” 观音菩萨微微颔首。 孙悟空捧腹大笑:“哈哈哈……你可真会说笑,他本就是真龙,何需去化龙池走一遭? 菩萨呀菩萨,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敖烈已变成马,差不多得了。” “咴儿咴儿……” 敖烈发出一声嘶吼,埋头护住明珠。只差临门一脚,他就能化为应龙。观音菩萨逼他化龙为马,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玄奘忽然开口:“观音菩萨,悟空所言有理,求您网开一面。” 观音菩萨额头青筋直跳,唐三藏到底是哪边的?墙头草都没他能摇摆。 敖烈扬起头,语气悲凉,高声哀求道:“菩萨, 答应您的事我定会办到。还请您手下留情,莫要将我变作马。” 祥云自山头飘落,杨戬护着玄奘落在岸边。 敖烈顺势垂下头,蹭着玄奘的手臂,哀求道:“师父,弟子愿护送您去西天拜佛取经,披肝沥胆,绝不反悔。 此去山遥路远,定会遇到妖魔鬼怪。大师兄每日都要出去化缘,我若有法力,也可护您周全。” “长老,敖烈言之有理。”杨戬别有深意的望着观音菩萨,高声说:“人有失错,马有失蹄。只凭大圣一人,恐怕难护你周全。 若敖烈被观音菩萨变作凡马,妖怪趁大圣不在前来拿你,你岂不是小命难保?” 玄奘洗耳恭听,待杨戬说完,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上仙所言有理。” 观音菩萨不肯松口,若是事事都依孙悟空,不知他还会闹出多少幺蛾子。 “唐三藏,敖烈必须化做马。如若不然,他就是驮你到灵山,也难成正果。” “唉……”敖烈哀叹一声,做出一副决绝模样,高声说:“菩萨,若是如此,您还是送我去玉帝面前领罚吧!” 佛门果位于他而言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地位高又如何?本事不济,也不会有人将他放在眼里。 观音菩萨拧眉,问道:“敖烈,你威胁我?” 从前龙族势微,敖烈自然要伏低做小。今时不同往日,能成应龙,给他个菩萨果位,他都不会点头。 “菩萨,随您怎么想,这西天我不去了。” 第291章 观音妥协 “这可如何是好?”玄奘愁容满面,急得直跺脚:“菩萨呀菩萨,您管他是龙还是马,只要敖烈愿意护贫僧去西天取经,旁的都好商量。 眼下贫僧的马被他吞了,您三言两语将他气跑,贫僧怎么办?若是走着去西天,要走到猴年马月去?” 玄奘目光哀怨,活似被人抛弃的怨妇。杨戬别过头去掩嘴偷笑,笑出眼泪,却又不好发出声音,肩膀剧烈抖动,忍得实在辛苦。 “哈哈哈……” 哮天犬可不似杨戬那般含蓄,笑的直打滚。 观音菩萨强忍怒火,咬紧牙关,就怕忍不住开口责骂唐三藏。 “观音菩萨,您若能退一步,老孙愿做一回和事佬,劝敖烈回来。” 孙悟空愿做和事佬,观音菩萨却不愿用他。 观音菩萨不接话,却拦不住杨戬替他揽事。 “大圣,观音菩萨不说话,就是让你快些请敖烈回来。” “哦?”孙悟空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着说:“菩萨一动不动,我还当他怪老孙我多管闲事,懒得理会我呢!” 观音菩萨垂眸,心中暗骂:你没猜错,我就是怪你多管闲事。凭我一己之力,会拿不下敖烈?用得着你装好人? “观音菩萨慈悲心肠,怎会怪你多管闲事?大圣你快些动身,若是敖烈走远了,你可就追不上了。” 杨戬得意洋洋的看着观音菩萨,见他看过来,笑着说:“菩萨不必言谢,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观音菩萨眼底怒火汹涌,谁要谢你?你不在灌江口好好修行,跑到鹰愁涧做甚?不过是有个好舅舅罢了,真当佛门无人能治你不成? 孙悟空拱手说道:“烦请菩萨稍等片刻,老孙去去就来。” 本该是观音菩萨出面助孙悟空一臂之力,现下可好,他倒欠孙悟空一个人情。 “噗通……” 不等观音菩萨开口阻拦,孙悟空一头扎进水中,没了踪影。 “吱吱……”太素攀藤荡过来,落在玄奘身旁,抬头冲他龇牙咧嘴,玄奘无奈的避到一旁。 “哪里来的泼猴?”观音菩萨开口问道:“唐三藏,你可识得它?”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这只猴子从前在五行山游荡,知晓悟空脱困,一路追过来。” 观音菩萨微微颔首,焦躁不已的心平静下来。 “这猴子倒是个重情义的,比孙悟空强些。” 唐三藏听闻此言,心中甚是不悦。悟空早已洗心革面,观音菩萨揪住从前那些事不放,到底想做什么? “阿弥陀佛!菩萨,悟空也是个重情义的。这一路走来,多亏悟空照顾我。他不似菩萨说的那般顽劣不堪,还请菩萨慎言。” 金头揭谛瞳孔陡然放大,兴奋的说:“想不到唐三藏如此英勇,竟敢当众反驳观音菩萨。” “这有什么稀奇的?”银头揭谛双手抱臂,下巴微扬,得意的说:“唐三藏乃是金蝉子转世。他在灵山时,莫说同观音菩萨犟嘴,便是咬观音菩萨一口,他也只能受着。” “金蝉子以六道生灵为食,若不是佛祖出手降服他,三界早已被他吃空。” “这些事我一清二楚,用你多嘴?” 观音菩萨循声看过来,金头揭谛慌忙别过头去。观音菩萨看着大度,实则是个小心眼,他们还是闭嘴吧! “哗啦……” 水花炸响,孙悟空和敖烈一前一后冲出水面,落在岸边。 “菩萨,老孙不负您的托请,将敖烈请回来了。” 观音菩萨眼神呆滞,似乎有心事。 敖烈不关心观音菩萨高不高兴,拱手问道:“菩萨,方才大圣说您答应了,可是真的?” 观音菩萨嘴角抽搐,反问敖烈:“我几时答应了?你莫让孙悟空骗了。” “菩萨,您说的是什么话?”孙悟空不满的说:“您若不答应,为何方才不拦我?” “贫僧还未开口,你这泼猴早已钻入水中。你也不曾给我机会,让我把话说完。” 此言一出,众人齐变脸。 “观音菩萨,如此行事,有负你大慈大悲之名,传出去不好吧?” “你怎能出尔反尔?此事若不依我,我便放敖烈回西海。” “……” 观音菩萨心烦意乱,明明他早已做好安排,只要孙悟空按部就班,依佛门计谋行事,所有神佛都可分的功德。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何这猴子怪招频出,愈发难缠?罢了,他还是听佛祖之言,放他们赶路吧! “阿弥陀佛。” 牛不喝水强按头是什么滋味,观音菩萨如今总算是知道了。 “既然你们师徒三人皆有此意,那我便网开一面。唐三藏,带着你的两个徒儿继续赶路吧!” 敖烈闻言喜上眉梢,俯下身去,再度化作一匹白马。 “阿弥陀佛。菩萨,如今马是有了,可没有马鞍,我……” 玄奘如此蠢笨,观音菩萨心中窝火。这种蠢货,真能为佛门谋取西游功德? “唐三藏,他是龙,便是没有鞍辔,也不会将你甩出去。” “原来如此。”玄奘喜气洋洋,双手合十感叹道:“善哉,善哉!” 事已至此,观音菩萨片刻也不想多留,驾着祥云落荒而逃。他要去寻如来佛祖,功德他不要了,这要命的活计,谁愿意干谁干。 敖烈伏在地上,催促道:“师父快些上来,徒儿驮着您走。” 玄奘撩起僧袍,还未上马,就看到有船行来。 “大圣,我愿渡你一程。” 船家头戴斗笠,身着粗衣,身形魁梧,可嗓音却有些沙哑。 鹰愁涧水神握着竹竿,看着那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男子慌了神。这么点儿功德也有人抢? 孙悟空火眼金睛,看破来人真身,脸上露出笑意。 “有劳船家渡我们过河。” 孙悟空挑起行李,可那船实在太小,放下行李,只能容下孙悟空一个。 鹰愁涧水神见状,心中窃喜不已,急忙划着竹排赶过来。 “长老,我来渡你。” 太素猛跑几步,纵身一跃落在船上,由着水神扶玄奘上竹筏。孙悟空窃笑两声,那水神不知,跟着玄奘捞不到功德。 “大圣。”杨戬拱手说道:“这一难已平安度过,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哮天犬嘴巴大张,错愕不已,这就走了?他还没吃到桃儿呢! 孙悟空点头应道:“多谢二郎神出手搭救。” 竹筏摇晃,冰凉的涧水打湿玄奘的僧鞋。 “哎呀,船家这船怎……” 玄奘话未说完,那船家便开了口:“长老莫怕,我是此涧里的水神,竹筏不会翻。” “原来如此,贫僧失敬了。” 鹰愁涧水神好心渡玄奘,玄奘怎好拿僧鞋湿了这等小事烦他?脚底冰凉,却只能忍着。 “那船家,你走稳当些,莫要翻了船,伤我师傅。” “大圣放心。” 第292章 师弟送信 可知晓船家是此地水神,立刻闭上嘴,双脚冰凉也不敢开口。这等心性,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悟性回首瞥了一眼,摇着船桨说:“师姐,干脆我把他扔进水里得了。” “那可不行。”太素伏在箱笼上,指尖划过水面,低声说:“他虽蠢,却好拿捏。若是弄死他,佛门派个精明的来,恐会坏我大事。” 孙悟空搭手远眺,见小白龙跟在玄奘身后,这才收回目光。 “前些日子,唐三藏骗我戴上金箍,你师姐气不过,一棒打死了他。” 悟性眼睛一亮,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太素。 “他刚断气,观音菩萨便现身救活了他。” 悟性听闻此言,脸垮下去,耷拉着嘴角,模样很是不悦。 “佛门不会换掉唐三藏。”孙悟空弯腰坐下,话锋一转,问道:“师父可好?” “师兄,师父是世外高人,能有什么事?”悟性笑着说:“师兄,师父虽不说,可我能看出来他惦记你和师姐。” “哦?”太素坐起来,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如何看出来的?” “昨日遇到师父,他说师兄已脱困。虽未言明让我等下山,助师兄、师姐一臂之力,可意思是这个意思。” 太素双手托腮,低声感叹道:“悟性,水神的功德能有多少?你也不说……” “师姐,着什么急呀?”悟性松开船桨,拍着胸口说:“我就是过来同你们说一声,师姐、师兄们要下山了。” 河岸近在眼前,悟性索性罢手,让船随着水流走。 “我善水性,我若看中哪一难,自会将旁的妖怪赶走,做一回大王。” 满天霜色生寒,四面风声透体。 玄奘在马上遥观,忽见路旁一座庄院。 “悟空,前面有人家,可以借宿。”玄奘嘴唇苍白,拢了拢僧袍,说道:“我们明日再赶路吧!” 孙悟空抬头看去,一眼便知那是‘里社祠’,里头有一个老者,乃是观音菩萨派来的山神,过来给玄奘送马鞍。余光瞥见庙前多出一户人家,孙悟空心觉奇怪。 若是前世,他定会离那户人家远些,免得玄奘遭难。如今却不同,作难的本就是漫天神佛,避不开躲不掉。 “师傅,你往旁边看,那有一户大户人家。” “悟空,什么大户人家,小户人家,在为师眼中他们无甚区别。” “师傅,不是老孙看不起平民小户。穷苦人家,您若登门化缘,人家不好饿着您,只能自己忍饥挨饿。 大户人家不愁吃穿,便是多您这一张嘴,也不会有人因此饿肚子。师傅,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能只顾着自己,也要想想旁人的难处。” “阿弥陀佛,是为师着相了,未参透你的苦心。” 师徒说着话,已行至门首。太素追过来,越过白龙马,直奔那户富贵人家。 “咚咚……” “吱吱……” “师傅您看,猴儿都知道不要为难穷苦人家。” 玄奘翻身下马,还未近前大门一看,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老妇人。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是东土大唐国,奉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 路过贵宝地,天色将晚,想在您家借宿一晚。天亮边走,还请施主行个方便。” 老妇人四下扫量一番,笑着应道:“长老请进。” 老妇转身迈下台阶,高声唤道:“管家,家中来了贵客,快去备些斋饭,再收拾出几间客房。” 太素早已识破那老妇人真身,也不见外,三两下爬到老妇背上,让那老妇驮着她走。 玄奘瞪大眼睛,出口阻拦:“你这猴儿怎能如此无礼?施主好意留我们借宿,你……” 老妇人转身看来,不冷不热的说:“长老,这猴儿同我有缘,还请您莫要怪她。” 玄奘脸颊灼热,双手合十愧疚的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也太失礼了。” “无妨。”老妇人转身向里走,边走边说:“我们也是行善人家,知晓万物有灵,不可轻易杀生。” “吱吱……” 孙悟空牵着缰绳自角门入院,抬头见一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目光闪烁,片刻后低喃道:“原来是个纸人。” 敖烈瞪大眼睛,左瞧右看,好奇的问道:“大师兄,你如何看出来那管家是纸人?” “老孙我火眼金睛,能勘破虚妄。” “大师兄,我也想练成火眼金睛的本事。” “行啊!”孙悟空侧头瞥了敖烈一眼,笑着说:“你也去老君的八卦炉里走一遭。” “大师兄莫要打趣我,我去八卦炉里走一遭,还有命在吗?” “怕什么?龙族可控水,你还能怕火?” “八卦炉里没有凡火。” “管家。”孙悟空快走两步,唤住那管家,吩咐道:“我这师弟住不惯马厩,劳你将他送到客房。” 管家微微颔首,接过缰绳,拽着白龙马向后院走去。 “大师兄,你还未弄清楚此地是吉是凶,怎就将我交出去了?” 孙悟空随意摆了摆手,笑着应道:“放心,死不了。” 玄奘抬脚迈过门槛,抬头见正堂供奉着三清祖师,双手合十笑着说:“阿弥陀佛,没想到夫人是道家弟子。” 老妇人笑着答道:“道家弟子又如何?佛门弟子又如何?都是行善积德之辈,殊途同归。” “贫僧来时发下宏愿,遇神拜神,遇佛拜佛,能否请三炷清香?好全我一番心意?” 老妇人避让到一旁,抬手说道:“长老请。” 太素松开手,自老妇人背上落下。寻了个蒲团跪坐,准备瞧热闹。 玄奘拜过三清祖师,仆人奉上热茶,宾主落座,老妇人打开话匣子。 “长老,东土大唐距西天十万八千里之遥,你怎这般想不开,跑到西天求经?” “阿弥陀佛,施主有所不知,贫僧愿往西天取经,乃是得了观音菩萨点化。 东土大唐只有小乘教法,虽能劝人向善,却不如大乘教法好。唐王陛下……” “呵呵呵……”老妇人轻笑几声,打断玄奘:“长老啊,你莫不是让人骗了吧?” 玄奘面色凝重,问道:“施主何出此言?” “你是和尚,应当知晓释迦牟尼去东土传经一事。小乘教义本就是释迦牟尼传至东土,怎能说不如大乘教法?” “这……”玄奘思索片刻,沉声答道:“或许是小乘教法在前,大乘教法在后。东土没有大乘教法,贫僧若能取回真经……” 老妇人高叫道:“佛祖亲自传经,世人不懂珍惜。这才想一出这一招,哄骗唐王派人去西天求取真经。” “吱吱……” “施主莫要说笑,佛祖慈悲为怀,不会如此行事。” 老妇人轻轻摇头,问道:“长老可听过那句话?” “施主说的哪句?” 第293章 遍寻不见 玄奘斟酌一番,答道:“若是轻易达成所愿,恐怕世人不会珍惜。” “对也不对。” 玄奘起身,理好袈裟俯身一拜:“阿弥陀佛,还请施主为我解惑。” “就说长老去西天取经一事,长老便是到了灵山,拜过如来佛祖,恐怕也得不到真经。” “这是何故?我自东土大唐行至西天如来处,一路艰辛险阻几天几夜也说不尽。若说心诚,谁诚的过我陈玄奘?” 老妇人哀叹一声,只有诚心怎够?三清只需泥土身,佛祖却要黄金镀。 “我不同你争辩,长老见到如来佛祖便知。” “老夫人。”管家站在门外,恭敬请道:“小的已备好斋饭,还请您移步。” “带长老过去用膳,我方才已用过,腹中不饿。”老妇人弯腰抱起太素,笑着说:“这猴儿甚是惹人怜爱,长老能否留她在此地陪我?” “吱吱……” 太素哼叫两声,歪头靠在老妇人肩上,模样很是亲昵。 “阿弥陀佛,施主,我同这猴儿只是顺路,做不得它的主。” “师傅,您去用膳。”孙悟空迈过门槛,笑着说:“我留下来上炷香,陪女施主说几句话。” “也好。”玄奘双手合十,说道:“施主,贫僧告退。” 孙悟空见玄奘走远,转身进正堂上前叩头,嘴里念叨着:“师父,徒儿知晓您能听到。我和妹妹一切安好,无需挂念。” 金光闪过,太素现出真身,歪歪斜斜的挂在老妇人身上,没个正形。 “颖慧师姐,前几日我遇到悟性,他说师兄弟都下山了。我每日都想师姐何时来看我,没想到才念叨两日,你就来了。” “快些站好。”颖慧掩嘴轻笑,打趣道:“你在山上时便没个正型,发髻都能梳歪。这些年也没个长进,你看,这发髻还是歪的。” 抬手扶正发髻,颖慧细细打量太素一番,语气沉重,关切的说:“怎这般瘦了?可是不曾好好用膳。” 孙悟空长舒一口气,无奈的说:“师姐,她早已得道成仙,无需吃凡俗之物。再者,她成日啃灵果吞仙丹,能瘦到哪里去?” “你不懂。”颖慧白了孙悟空一眼,心疼的说:“我见不得悟真受苦。” “师姐,受苦的是我。”孙悟空双手抱臂,委屈的说:“孙悟真把我扔在五行山二十余年,看都不曾看我一眼。 她和哪吒四处乱跑,我问几句她就甩脸子。师姐,你快帮我劝劝她,做神仙多快活,情情爱爱都是骗人的?” 颖慧垂眸审视着太素,嘴角拉下来,狐疑问道:“悟空所言可有假?” 太素俏脸一红,狡辩道:“师姐,我和哪吒是至交好友,才不是哥哥说的那样……” “你把哪吒当至交好友,人家未必这样想。”颖慧牵起太素的手,拉着她出门:“你跟我走,今晚我们好好聊聊。” “师姐,你们想什么呢?”太素甩开颖慧的手,不满的说:“你和哥哥说这种话,我以后如何见哪吒?” “你对哪吒是何心意,你比谁都清楚。”颖慧回首嘱咐道:“悟空,院子后头那位山神,还等着给你们师徒送马鞍,你远着些。” “师姐放心,待玄奘用完晚膳,我就带他去后院安寝。明日一早就上路,应当遇不到那山神。” 夜幕降临,大地被黑暗笼罩。里社祠外坐着一位老者,伸长脖子向外张望。 “怎那唐三藏还未到?不应该啊,观音菩萨说的就是今日。难道迷路了?” 山神闭目掐算一番,突然睁开眼,捋着胡须说:“唐三藏师徒二人傍晚路过此地,为何不曾来借宿?” 山神化作一道流光,一头扎进神像之中,不过片刻便出现在里社祠不远处。 “就是此地。” 山神破土而出,可此地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呼啸,吹在脸上似刀割一般。 “奇怪,人去哪儿了?” 太素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见山神在院中游荡,好奇的看着他。 “师姐,他看不到我们吗?” “自然看不到。”颖慧捧着茶盏,吹散热气,低头品了一口:“啧,师妹,你这仙茶不错,可还有?” 太素抬手甩出一只荷包,荷包飞入颖慧手中,颖慧珍之又重的收起来。 “待我回山奉给师父,他老人家定然高兴。” “师姐,这仙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喝完只管跟我要。” “你怎知不稀罕?”颖慧挽起袖口,感叹道:“茶树遍地都是,可茶树妖并不多见。她长出来的嫩芽制成仙茶,闻一口能延寿十载。” 太素眼前一亮,猛地回首,笑着说:“师姐,干脆我让茶树妖跟你回方寸山吧!” 颖慧挑眉,笑着问道:“你真舍得?” “为何舍不得的?”太素起身迈过门槛,坐到颖慧身旁,握住她的手。 “师姐,茶树妖跟着我,万年千载也未必能习得多少本事。跟你回方寸山,或许师父看她顺眼,能赐她一扬造化呢?” “茶树妖不是死物,你怎能替她拿主意?”颖慧深吸一口气,茶香在鼻间弥漫:“呼……真香啊!” “我问她一声。” 太素挥手,眼前出现一位身着绿袍的女妖。 女妖盈盈一拜,柔声说道:“半天夭拜见妖皇,见过仙姑。” “半天夭,你可愿随我师姐去方寸山?” 半天夭咬着嘴唇,目光左飘右移,似是拿不定主意。 “天夭,我师父乃是世外高人,若能得他点化,你便能得道。” “天夭知道妖皇是好意,只是……”半天夭抬起头, 水汪汪的眸子盯着太素,柔声说:“我听松岭公说,跟在妖皇身边可得功德,我想……” “呵呵……”颖慧放下茶盏,笑着说:“这小妖是馋功德了。” 太素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半天夭,身负功德之力确实能得天地庇佑。可功德同法力不同,功德终究是外物。” 若比功德,三界之中无人能超越地府众仙。可那又如何?阎罗王功德似海,却也无法成圣,修行之人靠的是法力。 “听长辈说,功德之力可助人成圣。”半天夭指尖揉捏指甲,小心翼翼问道:“妖皇,可是真的?” “天夭,听话不能只听一半。”太素语重心长的说:“功德之力可让你受天地眷顾,比旁人更容易得道成仙,并不是说功德无量就能成圣。 即便你攒够功德之力,法力不济,也无法成圣。你若不信,我准你明日做一难。” 半天夭闻言激动不已,高声说:“多谢妖皇开恩。” 第294章 玄奘喝茶 “师傅,您睡醒了?”敖烈放下铜盆,催促道:“您快些起身,早膳已备好,大师兄说今日要早些赶路。” 玄奘拿起僧袍披在身上,问道:“为何这般着急?” “还不是您答应唐王三年返唐闹的。” 敖烈笑着答道:“大师兄每日都要念叨几次,若非您在唐王面前夸下海口,我们也不至于这般着急。” “唉。”玄奘哀叹一声,说道:“我早已说过,便是迟些回去,陛下也不会怪罪你我。” “快些吧!” “长老可起身了?” 外头传来说话声,玄奘探头看去,原来是管家。 “阿弥陀佛,贫僧已经起身。施主寻我可是有事?” “长老,我家夫人说您那匹马没有马鞍,让我给您送来一副鞍辔(pèi),您先凑合着用。” 玄奘闻言大喜,却又不好意思收下,推拒道:“这如何使得?我们师徒几人在府上叨扰,已给你家夫人添了许多麻烦。 若是收下鞍辔,又吃又拿的,实在太贪心了些。烦请施主回禀你家夫人,贫僧心中甚是感激,东西就不要了。” “我家夫人家大业大,一副鞍辔罢了,算不得什么。”管家躬身说道:“长老若是不收,夫人还以为我从中作梗,薄待了您。” “这……” 敖烈凑到玄奘耳旁,小声说:“师父,您还是收下吧!” 虽说没有鞍辔,玄奘也不会掉下去。可玄奘坐在敖烈背上,敖烈实在不习惯。 玄奘低喃道:“这不合适吧!” “施主,您就收下吧!我这就去寻那匹白马……” 脚步声越来越远,敖烈急声说道:“师父,我得走了。” 白光闪过,屋中只剩玄奘一人。 “唉,也不知悟空去了何处。” 旭日初升,一师一徒一白马,在山间小路上急行。 “悟空,猴儿去了何处?” 虽说那猴儿不喜玄奘,可这些日子它一直都在,猛地不见它,玄奘有些惦念。 “她呀,天还未亮她就出去了,许是出去转转。” 玄奘神色焦急,蹙眉说道:“猴儿不知我们要走,回去寻不到我,定然会急。” “师傅,您想多了,我看她不喜欢您。” 玄奘闻言骂道:“你这泼猴,怎敢打趣为师?” 敖烈打了个响鼻,想笑又不敢笑。 “师傅,我们快些赶路吧!猴儿丢不了,它知晓我们已经离开,会追过来。” 寒风瑟瑟,山脚下站着一位老者,脚下放着一副鞍辔,伸长脖子四下张望。 “悟空,你看那位老者?快去问问他可是遇到难处?天寒地冻的,为何在此站着?” 孙悟空打眼一瞧,笑出了声。 “嘿嘿……” 玄奘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悟空,你笑什么?” “师傅,那是山神,八成是在那儿等您呢!” “我不过是凡僧一个,他等我作甚?你快去问问。” “老孙过去问问,师傅您快些追过来。” 孙悟空担着行李,身姿矫健,眨眼便来到山神面前。 山神伸出手指着孙悟空身后,鼓眼努睛,似是看到可怖之事。 “大,大圣,您师……” 孙悟空眉头紧皱,高声问道:“山神,你说什么?” 山神手指颤抖,急声叫道:“大圣,您师父让妖怪捉去了。” “什么?”孙悟空回首望去,小路上空空如也。 孙悟空心中窃喜不已,脸上却故作恼怒。一把揪住山神的衣领,厉声问道:“山神,我且问你,此地可有妖怪?” “我,我不知道。”山神惊魂未定,拍手跺脚,急声应道:“大圣,我不是本地山神,我是奉观音菩萨之命,过来等唐三藏的。 大圣,我在此地等了三日,除了几只雀妖,从未见过旁的妖怪。” “定是那雀妖作乱,抓走我师傅。” “哎呀,大圣,那几只雀妖刚化形,怎会抓走唐三藏?” “我不管,既然我师傅在你的地盘出事,那你就该将他寻回来。” “大圣,此地不归我管。再者,我法力低微,如何救您师傅?”山神抬手指着一旁的山脉,提醒道:“妖怪往那个方向去了,您快些追过去,或许能追上。” “哼。” 孙悟空冷哼一声,扔下行李,纵身便走。 山神唉声叹气,守着那两个箱笼,喃喃自语:“怪我贪功冒进,早知会碰上这等事,我就不来了。” “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孙悟空边追边喊:“菩萨命你们暗中保护我师傅,你们就是这样保护的?” 五方揭谛,六丁六甲急忙现身。 “阿弥陀佛。大圣,菩萨有言在先,不许我们贸然插手。” 活都让他们干了,孙悟空干什么?孙悟空若不管,他们如何帮忙?不帮忙怎么混功德? “少说废话,快些散开,寻到我师傅,务必传信于我。” 言毕,孙悟空驾着筋斗云钻入密林中,眨眼便不知所踪。 金头揭谛四下张望,低喃道:“大圣去了何处?” “别管他去了何处,先找唐三藏吧!若他再出差错,我们几个吃不饱兜着走。” “上次不知谁出手将他打死,观音菩萨在佛祖面前告了我等一状,万不可再出事端。” “菩萨未说有这一难。” “这一难也不是天庭安排的。” “散了,散了,我们分头寻找。” 日上三竿,和煦的阳光洒在孙悟空身上。他伸了个懒腰,翻身继续晒太阳。 “这日子真舒坦,唉,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寻到陈玄奘。” “不管了,偷得浮生半日闲,老孙才不多管闲事。” 洞外冰雪寒天,洞里却是春意融融,花红柳绿。 玄奘喝下第十杯茶,再也撑不住。抬眸瞥了那身着绿衣的美人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羞意。 “阿弥陀佛,施主,敢问此处可有方便之地?” 半天夭听不懂,瞪着一双湿漉漉的杏眼,问道:“敢问长老,方便之地是何地?” 敖烈闻言,险些将口中的热茶喷出来。这小妖从何处来的,怎连话也听不懂? 玄奘腹胀难忍,夹紧双腿咬着后槽牙说:“贫僧想如厕。” “哦,原来是拉屎呀!”半天夭指着身后的茶树,笑着说:“长老去树下方便吧!” 玄奘如遭雷击,瞪大双眼问道:“这,这怎么成?此地……” “为何不成?”半天夭神色迷茫,语气透着不解:“妖族可没有这些规矩,那些鸟妖、马妖,经常在树底下拉屎。” 玄奘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跌坐在地,强撑着说:“有辱斯文,实在是有辱斯文。” “斯文又不能当饭吃。”半天夭放下茶盏,劝道:“长老,你快些去吧!若是憋出毛病来,那可就不妙了。 长老您莫要害臊,屎尿于长老而言是污秽之物,对树来说却是大补……” 玄奘脸色煞白,嘴巴张开,忽然愣在原地。怔愣几秒,又打了个寒颤。 糟了。 第295章 腹胀难忍 玄奘掩面悲泣,三五岁幼童尿裤子情有可原,他年近三十,怎…… “唉,早知如此,还不如听女菩萨所言,去树下方便。” “嘿嘿……”半天夭掩嘴偷笑,眼中满是揶揄之色:“长老,您早些说也成,何苦忍这么久?” 玄奘面红耳赤,白皙的脖颈染上一层赤色,头埋在膝盖上,似是无脸见人。 敖烈哀叹一声,摸着鼓溜溜的肚子,起身说:“女菩萨,我出去方便一下,劳您照顾我师父。” “敖烈,你别走!”玄奘猛然抬起头,泪汪汪的看着敖烈,哽咽着问道:“你走了,为师该如何是好?” “师父,大师兄会念净身咒,待他寻过来,念个咒便好。” 敖烈摇了摇头,抬脚迈出山洞,转眼便消失不见。 玄奘收回目光,忽见一张俏脸,瞪大眼睛盯着他看。 玄奘吓了一跳,拍着心口长舒一口气,问道:“哎呀,女菩萨你这是作甚?” “你这和尚,我好意请你喝茶,你贪杯尿湿裤子,不能怪到我头上。” “阿弥陀佛。”玄奘双手合十,硬着头皮答道:“女菩萨,贫僧不曾怪罪您。” 也不知那是什么茶,闻一下神清气爽,喝一口百病全消。越喝越上瘾 ,玄奘一时没忍住。 “那就好。”半天夭抬脚走到洞口,向外张望一番,嘴里嘟囔着:“大圣为何还不来?” 玄奘不敢起身,蹲坐在地上,抬头问道:“女菩萨认得我那大徒弟?” “不认得。”半天夭收回目光,扭捏着说:“可我听过他的威名。齐天大圣孙悟空,手握如意金箍棒,一棒便将灵霄宝殿捅出个窟窿……” 提起孙悟空,半天夭越说越激动,说到后半截,寻了个树枝比划起来。 “砸灵霄宝殿,毁兜率宫,王母娘娘也不是他的对手,如来佛祖若不使阴招也难降住他……” 玄奘瞠目结舌,孙悟空有这般厉害? 半天夭收起树枝,嫌弃的瞥了玄奘一眼,语气很是不满:“都怪你,若不是护着你去西天取经,大圣不知有多自在。” 玄奘脸色苍白,嘴唇蠕动几下,喉咙里发出声音:“可观音菩萨说,是贫僧的缘故,悟空才能脱困。” “算了,同你说不清楚。”半天夭纵身一跃,坐在树杈上闭目养神。 “长老,大圣若来寻你,你莫要忘了喊我。” “嗯。” 说话间敖烈迈进山洞,臊眉耷眼的,似是心中不快。 “敖烈,出了何事?” “无事。” 敖烈随口应了一声,寻了个角落坐下,埋头不言。 “唉。”玄奘哀叹一声,伸长脖子望着洞口,喃喃自语:“悟空为何还不来?” 孙悟空紧闭双目,翘着脚躺在树枝上晒太阳。睡意正浓时,脸颊传来点点寒意。 “嘻嘻……” 孙悟空睁开眼,却见一只猴子倒挂在树顶上,捧着一捧雪,往他身上丢。 “孙,悟,真。” “嘿嘿……”太素讪笑两声,笑嘻嘻问道:“哥哥,你为何还不去救陈玄奘?他尿裤子了,你若还不去,恐怕裤子都干透了。” 孙悟空倍感惊奇,陈玄奘尿裤子?嘿,竟还有这等事?他猛然起身,问道:“怎么回事?” “师姐爱喝半天夭送的仙茶,我本想让她随师姐回方寸山。可她想分薄功德,我便顺水推舟,准她做上一难。” “谁要听这些?”孙悟空翻了个跟头,落在太素面前,小声问道:“我是问陈玄奘为何尿裤子?” “半天夭以茶相待,玄奘没忍住,多喝了几杯。腹胀难忍又不好意思开口,就尿裤子了。” “哈哈哈……”孙悟空抚掌大笑,召出金箍棒,急声催促道:“快,快带我去寻陈玄奘。” 半日功夫,玄奘向外望了七八回,都未见孙悟空身影。僧袍半干,他揉着肚子站起来。 “阿弥陀佛,女菩萨,贫僧出去方便一下。” “那可不成。”半天夭自树上一跃而下,拦在陈玄奘面前,凶巴巴的说:“你跑了怎么办?你在树下方便,我出去避一避。” 玄奘哪敢拒绝?只要不尿裤子就是天大的幸事。 “阿弥陀佛,那就有劳女菩萨了。” 敖烈眼睛一亮,站在洞口望风:“师父,我来把风,一会儿您来换我。” “好说,好说。” 流水声响起,茶树舒展枝条。待敖烈方便时,那茶树猛的蹿出去半丈高。 半天夭蹲在洞口,半眯的眼眸突然睁大,自言自语道:“龙尿竟有此等功效?早知道我何必苦苦修行?去巴结黑珍珠不就得了。” 玄奘鼓眼努睛,这树怎变得这般粗壮? “敖烈,这树……” “师父,我,我……” 敖烈还未我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外头传来孙悟空的叫骂声。 “妖怪,快将我师傅交出来。” “吱吱……” “你若不肯依,我一棒砸塌你的洞府,两棒把你碾成烂泥。” “妖怪……” 半天夭见孙悟空现身,咻的一声蹿出去,纳头便拜。 “小妖拜见齐天大圣。”半天夭神色激动,握紧拳头,高声喊道:“大圣勿恼,小的并未伤害长老。 小的在舍下备下仙茶,还望大圣赏脸,品鉴一二。歇息片刻,再去西天取经也不迟。” 都是自家的妖怪,孙悟空怎能痛下杀手?打呀杀的,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 “我师傅身在何处?” “大圣,长老在洞中品茶。” “算你这妖怪识趣,未曾伤我师傅。老孙给你个面子,前头引路。” 玄奘闻声而来,见到孙悟空第一句话便是:“悟空,快念净身咒。” 孙悟空扯动嘴角,故作不解,问道:“师傅,出了何事?好端端的为何要念净身咒?” 玄奘脸颊发烫,嘴唇蠕动几下,实在难以说出口。 “师父,师兄并非外人,有何不能说的?”敖烈拱手答道:“大师兄,师父的衣衫湿透了,还请大师兄念个净身咒。” “妖怪。”孙悟空回首将半天夭拽进洞中,厉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不曾害我师傅,为何他的衣裳湿透了?” 玄奘恼羞成怒,甩袖说道:“悟空,你若不肯念净身咒,为师也不怪你。东问西问的,想嘲笑为师不成?” “秃驴,不许责骂大圣。”半天妖挤到孙悟空身前,双手叉腰骂道:“你贪心多喝了几杯仙茶,不慎尿湿衣裳。大圣不过是多问了两句,你就这般责骂他,这是何道理?” 玄奘不卑不亢的应道:“阿弥陀佛,我们师徒之间的事,就不劳女菩萨插手了。” “哼。”半天夭冷哼一声,凶巴巴的说:“那壶仙茶是为大圣准备的,却让你喝光了。喝光也就罢了,一杯一杯又一杯,茶叶都没滋味了。” “喝茶时为何不说不用我插手?你这秃驴蛮不讲理。” 第296章 将计就计 “吱吱……” 太素洗了洗鼻子,别有深意的看了那棵茶树一眼。 “妖怪,你不是说要请我喝仙茶吗?快去沏一壶茶,老孙好好品一品。” 半天夭闻言,怒火烟消云散,笑着说:“大圣稍等片刻,我去去便来。” 孙悟空抬手将玄奘拽到一旁,低声说:“师傅,她是妖怪,您何苦同她置气?若是她发了凶性不肯放您走,那该如何是好?” 玄奘惊出一身冷汗,双手合十念了声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幸好她是个好妖怪,将您请过来,只是想引我过来喝杯茶。若是她有歹念,师傅您小命难保。” 玄奘又惊又怕,却不想让孙悟空看扁,硬着头皮说:“我已打听清楚,她是茶树妖,不吃人。” 孙悟空窃笑几声,突然拔高音量,语重心长地说:“师傅,您怎知她不吃人?花妖、树妖,最喜欢用人肉做肥料。” “啊?”玄奘惊呼一声,抬手扯住孙悟空,声音颤抖,低声问:“悟空,她不会在茶水里下毒,将我们迷晕埋在树底下吧?” 怪他太容易轻信别人,险些被茶树妖埋在树下做肥料。 敖烈压下嘴角,背过身去偷笑。 半天夭斜了玄奘一眼,心中暗骂:喂不熟的白眼狼,我若想毒死你,你还能站在这儿? “师傅放心,这妖怪身上并无邪气,不曾害人性命。”孙悟空忍下笑意,低声安抚道:“待饮过茶,我们便下山。” 玄奘埋头低喃道:“悟空,天寒地冻,我这样待着不舒服……” “好说。” 孙悟空掐了个净身咒,玄奘立刻露出笑脸,直起胸膛,神色自在许多。 说话间,半天夭重新摆好茶盏,招呼道:“茶已经备好,还请大圣移步。” 几人落座,半天夭捧起茶盏奉到太素面前。太素熟练地接过茶盏,低头抿了一口。 “啧,吱吱……” 玄奘忍俊不禁,笑着说:“猴儿也知这茶不是凡品。” 半天夭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长老,你少喝几口,免得肚胀难忍,弄湿衣衫。” “吱吱……” “哈哈哈……” 敖烈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察觉到玄奘看他,止住笑声跑到洞外。 “哈哈……” 银头揭谛四下搜寻唐三藏,遍寻不得,忽闻得一阵笑声,循声而来,却见那洞府之中有棵仙茶树,心头窃喜不已。 仙茶虽不比蟠桃金贵,可也非寻常之物。既然凑巧遇到,定要收入囊中。 银头揭谛眼睛一转,决定将此事瞒下。有孙悟空在,玄奘性命无虞。可若让旁人知晓这里有仙茶树,那这东西就不属于他一人了。 太素抿了口茶,手一顿,支起耳朵听了片刻。 “吱吱……” 旁人只当太素在乱叫,可孙悟空却能听懂,妹妹是告诉她,佛门之人在洞外守着。 “天色不早了,喝完这盏茶,我们也该赶路了。” “大圣,明日再赶路也不迟。”半天夭笑着说:“我会做百花宴,不如再留一晚,尝尝我的手艺。” “阿弥陀佛,女施主的好意老孙心领了。” 一盏茶下肚,孙悟空扶着陈玄奘下山向西而去。太素却不肯走,藏在树梢上,低头向下望。 银头揭谛见洞中无人,大摇大摆的走到仙茶树下,掐诀念咒,抬手拍出一掌。 “哗啦……” 仙茶树枝叶乱颤,可也只是如此,并未拔地而起。 “嘶……”银头揭谛倒吸一口凉气,低喃道:“不对,这树有古怪。” 半天夭自树干中冲出去,见到银头揭谛,开口骂道:“你是何方妖怪,为何擅闯我的洞府?” “阿弥陀佛。”银头揭谛见茶树生灵,心头大喜。仙茶树本就不多,能生出树妖的,更是屈指可数。 “妖怪,我乃银头揭谛,特来降你。”银头揭谛嘴角勾起,声音阴毒,意味深长的说:“你若乖乖跟我走,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不肯,就别怪……啊!” 银头揭谛发出一声惊呼,倒飞出去,撞到山壁又滚落在地。 太素掐诀传音:“天夭,我已经封住他的法力,你可以好好出口恶气。” 半天夭挽起衣袖,眉眼间满是得意,嘲讽道:“什么金脑袋银脑袋,姑奶奶压根没听说过。敢打上姑奶奶的门,就别怪姑奶奶对你不客气。” 银头揭谛怒目圆瞪,诧异地看着半天夭,这小妖到底是何来头? 半天夭伸出手掌,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突然出现。半天夭握紧木棍,眼中带着杀意,一步步逼近银头揭谛。 “嘿嘿……” 银头揭谛站起身来,掐诀念咒,再度拍出一掌。 这一掌全然无用,眼前这妖怪纹丝未动。银头揭谛惊骇不已,抬脚便跑。 “想跑?没门。” 太素吹了口气,一道屏障出现在洞口,银头揭谛一头撞上去,又被弹回来。 “哼。” 太素冷哼一声,哥哥被压在五行山下受苦,五方揭谛可没少出力。 本也没打算放过五方揭谛,既然银头揭谛一头撞进来,那就从他开始。 太素吹了口气,半天夭手中的木棍流光溢彩,威力更胜从前。 半天夭看着木棒喜上眉梢:“哈哈哈……” 这笔买卖稳赚不赔,哈哈哈…… “半天夭,替我好好教训他。” 半天妖叫喊道:“小的领命。” 银头揭谛听闻此言,猜到茶树妖背后有人撑腰,急忙喊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此,能否出来一见?” “别喊了,这里只我一人。”半天夭举起木棒,阴恻恻说道:“银脑袋,姑奶奶我可不是好惹的,吃我一棒!” “咚。” “砰。” 银头揭谛法力尽失,怎会是半天夭的对手?被半天夭打得抱头鼠窜。 说来奇怪,每每他避开木棒时,总是脚下打滑,正好跪在棒下,被半天夭打得鼻青脸肿。 “好汉,打人不打脸。” “姑奶奶是女子,偏就爱打人脸。” “砰。” “咚。” 两行鲜血自鼻孔流出,银发揭谛抬手摸了一把,险些落泪。 自从他入佛门之后,还不曾受过这等委屈,真是气煞他也。 银头揭谛愣神的功夫,半天夭再度举起木棒,对准额头就是一棒。 “嘿嘿……”半天夭露出一抹邪笑:“银脑袋你逃不掉的。” “你别过来,我不挖树了成不成?” “是我的错,我不该起贪念,打扰上仙修行。” “还请上仙放我一条生路。” “啪。” 一声巨响,银头揭谛昏死过去。 “半天夭,去将金头揭谛请过来。” 第297章 小惩大诫 他赤裸着的上半身,伤痕累累。凑见看,被打的鼻青脸肿,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半天夭举起木棍,抬手就是一棒:“叫呀!大声些。” 银头揭谛咬紧牙关,宁可丢命也不肯开口。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若是让旁人见到他这副模样,他岂不是会沦为笑柄? “嘿,你很有骨气嘛!” 半天夭摩挲着下巴,思索片刻,眼眸亮光乍现。笑嘻嘻的握紧木棒,直奔腿间而去。 “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引来金头揭谛、波罗僧揭谛一干人等。 众人见到银头揭谛这副模样,先是一愣,而后抚掌大笑。 “银头揭谛,你这是遇到贼了?” “你怎连妖怪都打不过?也太不中用了些。” “要不要我帮你报仇?只要你点头,我立刻拿下那小妖。” 半天夭粲然一笑,趁几人不备,化作一道绿光钻入洞府。 银头揭谛痛心切骨,疼的死去活来。见眼前这几位只顾看热闹,压根不管他死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啊……” 银头揭谛发出一声痛呼,强撑着说:“那就请几位出手,拿下树妖,为我报仇。” 六丁六甲闻声而来,听闻此言,拍着胸脯保证道:“银头揭谛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同出手,还能拿不下小小树妖?” 金头揭谛大手一挥,高声喊道:“走,我们去会会她。” 半天夭藏在树冠之中,急得直跺脚。 “妖皇,我打不过他们,这可如何是好?” “你回园子里躲一躲,旁的事交给我。” 太素挥手,洞中花草尽数消失,只剩下光秃秃的石头。 茶树也不见踪影,地上留下一个浅坑。太素化成半天夭的模样,随心铁杆兵变成木棍。 “轰隆……” 随心铁杆兵落在地上,浅坑变深坑,山洞中尘土飞扬。 六丁六甲,五方揭谛闯进洞中,见到太素脸上露出喜色。 金头揭谛想起银头揭谛所言,悄悄打量太素一番。双手合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你与贫僧有缘。” 六丁六甲齐齐看向金头揭谛,心中暗骂:这厚颜无耻的老秃驴,实在太不要脸了些。 不知对方是茶树妖时,嚷嚷着要将她挫骨扬灰。知道对方是茶树妖,就说同她有缘。呸,不要脸。 “嗯,我也觉得同你缘分不浅。”太素随口敷衍一句,扭头看向六丁六甲:“喂,你们几个也要同我打上一扬吗?” 六丁六甲面面相觑,这妖怪是何意?她不是说同金头揭谛缘分不浅吗?缘分这般深,还打什么? “你们若不想挨揍,便躲远些。”太素武动随心铁杆兵,冷声警告:“若是留在此地不走,那就别怪我牵连你们几个。” “哼,小小树妖实在大胆,你可知我们是谁?” 太素斜了他们一眼,心中冷笑:我还能忘了你们几个?正是你们将我哥哥押至兜率宫,推进八卦炉。 太素失了耐心,眉头紧蹙,厉声问道:“再问一遍,走不走?” 六丁六甲齐声喝道:“不走。” 笑话,若是今日他们走了,旁人还当他们胆小如鼠,连凡间的小妖怪都不如。 “你有何手段,尽管使出来。” “好。”太素嘴角上翘,兴奋的说:“是你们不肯走,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太素挥袖,山洞被结界笼罩。太素眉眼舒展,挥动随心铁杆兵,直奔金头揭谛。 打群架亦有诀窍,太素追着金头揭谛打,旁人攻来,她只躲避不还击。 几枪杀得金头揭谛动弹不得,转身又奔波罗僧揭谛。 波罗揭谛,摩诃揭谛……杀得几人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待五方揭谛尽数倒下,太素抬头看向六丁六甲。 “杀,杀神……” “她,她不会是太白金星变得吧?” “怎会?太白金星若杀我等,还需换张皮?” “别,别愣着,跑吧!” “跑呀!” 太素一手持兵,一手叉腰,仰天大笑。 “哈哈哈……一个都逃不掉,留在此地填坑吧!” 一人一兵,生生杀破众仙的胆。六丁六甲东躲西藏,太素穷追不舍。 “砰。” “哎呦……” “饶命,上仙饶命。” “轰!” 太素一棒轰碎山壁,抬头见到倒挂在树上的银头揭谛,挑了挑眉。 银头揭谛慌忙闭紧双眼,不敢同她对视。嘴里默念:“没看到我,没看到我……” 太素收回目光,抓起金头揭谛的脚腕,一把甩进坑底。伸出手,银头揭谛飞进洞中,砸在金头揭谛身上。 五方揭谛凑到一起,你看我,我看你,落下泪来。太惨了,实在太惨了!呜呜,明明是个不起眼的小妖怪,为何实力如此强横?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 太素吹了口仙气,变出铜汁铁丸,拽住金头揭谛的后颈,抬手往嘴里送。 “吃吧!你不是说铜汁铁丸好吃吗?多吃点儿。” “呜呜……” 金头揭谛瘫软在地,太素拽起银头揭谛。如法炮制,将五方揭谛喂得膀大腰圆。 太素笑着问道:“好吃吗?” 她笑容和煦,可落在五方揭谛眼中,这笑容比阿修罗还恐怖。 “不,不好吃。” “嗯?”太素挑了挑眉,阴恻恻的问道:“不好吃?不好吃便多吃些。吃惯了,就觉得好吃了。” 金头揭谛听闻此言如遭雷击,这话他对孙悟空说过。他露出惊恐之色,厉声问:“你,你是孙悟空?” “哈哈哈……”太素笑的前仰后合,擦干眼角的泪水,沉声说:“大圣护着唐三藏去西天取经了,这个银脑袋亲眼看着他离开的。” 银头揭谛说话含糊不清,见众人听不懂,干脆用力点头。生怕解释晚了,又被这女杀神打。 太素再度问道:“好吃吗?” 金头揭谛用力点头,应道:“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话落,太素抬手又塞了一把铁丸,金头揭谛噎得直翻白眼。 波罗僧揭谛贴着石壁,大气都不敢喘。这句话他曾对孙悟空说过。 六丁六甲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一番,齐声哀求道:“上仙,求您高抬贵手,饶过我们吧!” “晚了。”太素眉头轻蹙,为难的说:“你们知道五方揭谛在此处,我放你们离开,你们去佛门通风报信怎么办?” “不,我们不敢去。” 太素抬起手指,轻声说:“嘘!不要说话,惹怒我,我可是会喂你们吃铜汁铁丸哦!” 六丁六甲齐齐噤声,呜呜,福生无量天尊,谁来救救我们? 第298章 不知所踪 “嘿嘿……” 银头揭谛憨笑两声,埋头不语。肩膀耸动,旁人只当他在哭,却不知他笑的多开心。 若只他一人丢脸,少不得被别人揶揄几句。可大家一起丢脸,就没人记得他了。 太素弯腰看着坑底,随意挥了挥手,高兴的说:“诸位,有缘再见。” 一阵风吹过,石头尘土兜头落下,深坑瞬间填成平地。 空荡荡的山洞,只剩金头揭谛在哭喊:“谁同你有缘?呜呜……” “哒哒哒……” 幽静的丛林中,传来一阵马蹄声。 白龙马跑的欢快,马背上的玄奘却怏怏不乐。 孙悟空担着行李跟在一旁,扫了一眼,关切问道:“师傅,您为何一副愁苦模样?” “悟空,方才我并未收下山神送来的的鞍辔和马鞭,他不会生气吧?” “师傅,您不必在意他的。您已有一副鞍辔,再收下他的,岂不是浪费吗?” 玄奘眉头紧锁,目露担忧之色:“可他说,是奉观音菩萨之命……” “师傅。” 孙悟空顿足,敖烈见孙悟空停下,也顿住脚步。 孙悟空抬头看着玄奘,一脸凝重的问道:“师傅,到底是您去西天取经,还是观音菩萨去西天取经?” 玄奘舒展眉眼,打趣道:“自然是为师去西天取经,悟空,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怎连这些事都不知道?” “就是知道,才会有此一问。”孙悟空语重心长的说:“自我离开五行山,观音菩萨隔三差五便会出现。 今日挑拨你我师徒关系;明日降难,阻你我西行;后日又派人送这送那……” “阿弥陀佛。”玄奘不愿说人是非,只说:“菩萨也是一片好意。” “嘿嘿……”孙悟空轻笑几声,阴阳怪气的说:“您说观音菩萨是好意,那他便是好意。 可是师傅,路终究是您在走。他隔三差五便冒出来一回,等您到灵山,这功劳算他的,还是算您的?” “阿弥陀佛。”玄奘面色凝重,脸上写满不赞同:“悟空,我去西天拜佛求经,并非图劳什子功劳,我是……” “是是是,师傅您是为了天下苍生。” 话音落下,孙悟空大步向前,将玄奘甩在身后。 玄奘缓缓摇头,低喃道:“唉,这泼猴,又冲我使性子。” 敖烈一溜小跑追上前去,边跑边说:“师傅,大师兄所言也有些道理。远的不说,只说今日之事。 若不是山神突然出现,您催大师兄过去问询,大师兄怎会离开师傅? 幸好那妖怪是个好的,并未伤害师傅,还奉上仙茶于你我喝。若是个凶神恶煞的,等大师兄赶到,您早上桌了。” 玄奘不愿深想,敖烈所言他只当从未听过。 “吱吱……” 玄奘听到喉鸣声,急忙勒紧缰绳:“敖烈等等,猴儿追上来了。” “吱吱……” 太素怪叫两声,自树枝上一跃而下,落到孙悟空肩头。 “吱吱吱……” 太素手舞足蹈,吱哇乱叫,看那模样很是高兴。 玄奘来了兴致,问道:“悟空,它说什么?” 孙悟空随口应道:“师傅,她说前头有落脚之处,催我们走快些。” “原来如此。” 孙悟空抬手摸了摸太素的头顶,咧开嘴角,步伐愈发轻快。 妹妹知他受委屈,今日痛打五方揭谛,为他出了口恶气,他孙悟空有人疼。 仙音缥缈,霞光万丈。 灵霄宝殿,众仙皆是一副愁苦模样,三三两两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哪吒竖起耳朵,却听不真切。 “快,陛下来了。” 众仙序齿排班,朝上礼拜。 玉皇大帝怏怏不乐,垂眸看着众仙,缓缓说道:“众爱卿可有六丁六甲的消息?” 哪吒闻言咧嘴轻笑,怎么没有?他知晓六丁六甲在何处,他偏就不说。 “启奏陛下,佛门传来消息,六丁六甲和五方揭谛搜寻唐三藏下落时不知所踪。至于为何不见,我等不知。” 玉帝眉头紧锁,追问:“唐三藏在何处?” “额……”千里眼低头答道:“前奏陛下,唐三藏被树妖所擒,眼下已脱困。算算日子,他脱困已有月余。” “呵。”玉帝发出一声轻笑,低喃道:“被妖怪捉去的唐三藏安然无恙,派去保护唐三藏的六丁六甲不见踪影,这叫什么事?” “陛下,六丁六甲在里社祠附近失踪,不如派各处土地搜寻一番?” 玉帝无奈的摇了摇头,问道:“六丁六甲都逃不出的地方,你觉得土地能进去?” “或许不是困在某处,而是被人捉了去?” 玉帝反驳:“谁有此能耐,能将六丁六甲捉去?” 灵霄宝殿鸦雀无声,哪吒抬手在脸上揉了一把,借机盖住嘴角的笑意。 “陛下,我看还是派几位上仙下凡寻找六丁六甲吧!能困住他们几个,小仙去了也无用。” “也好。”玉帝扫视众仙,问道:“诸位爱卿,谁愿领命?” 众仙面面相觑,谁也不愿出这个风头。 若六丁六甲困在某地,想来那地方也是大凶之地。若是六丁六甲被人擒住,那人也绝非良善之辈,他们没把握将人救出来。 众仙思来想去,满朝文武只有哪吒得用。 哪吒抬起头,看到众仙齐刷刷看着他,拧眉问道:“看我作甚?” 玉帝叹了口气,高声喊道:“哪吒,此事交给你来办。” “陛下,您这不是难为我吗?我行事鲁莽,三界人尽皆知。您将此事交给我来办,办砸了如何是好?” 交给旁人来办,或许能办砸。可哪吒不同,就算他办砸差事,也有人出面为他善后。三界之中哪有比哪吒还好用的刀? 玉帝不听哪吒狡辩,拍案笑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哪吒你快些下凡,去寻六丁六甲。” 李靖冲哪吒挤眉弄眼,哪吒会意,拱手应道:“臣领旨。” 众仙散去,哪吒随李靖回云楼宫。 父子二人钻入书房,李靖回身关门,转身对哪吒说:“陛下命你下凡,你只管去便是。至于去何处寻六丁六甲,能不能寻到,还不是你说了算? 下凡之后你跟在孙悟空身边。有难你来解,有活你去干,待西游量劫结束,你便可成圣了。” 那可是圣人,若哪吒成圣,谁还敢算计他?谁又能算计他? 哪吒点头应道:“父亲所言有理,待我拖不下去,再将六丁六甲救出来。” “哎,这就对了。”李靖搓了搓掌心,小心翼翼的问道:“哪吒,你和悟真进展如何?” 第299章 贞英下凡 “你这孩子,谁让你昭告天下了?只要你不说漏嘴,谁会知道?” 李靖愁眉不展,他怎生了个这么呆的儿子?想当年他心慕夫人,那可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生怕哪里没做好,惹得夫人不满。 哪吒背过身去,深吸一口气,瓮声瓮气地说:“父亲,您就别问了。” “你这傻孩子。”李靖坐到哪吒面前,语重心长的嘱咐道:“这次下凡,你有些眼力见,多巴结孙悟空一二。 他也不容易,被神佛算计欺辱,连带悟真也跟着受委屈。他们兄妹二人无父无母,谁都想踹一脚。 你若想和悟真结为道侣,必须过孙悟空这一关。眼下他被佛门算计,正是孤立无援之时,你主动些……” “父亲,您别唠叨了,我心中有数。” 哪吒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推开屋门落荒而逃。 “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李靖摇了摇头,背着手出了书房。 “咯吱。” 角落里的木箱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四下观望一番,李贞英小心翼翼的推开木箱,翻身落到地上,摸索着下巴说:“佛门竟如此无耻,欺辱大圣也就罢了,竟敢欺负我姐姐?不行,我要为姐姐出口恶气。” 李贞英眼睛一转,钻出书房,钻入殷夫人房中。 殷夫人倚靠在矮榻上看话本,听到门外有响动,问道:“贞英?” 李贞英随口应了一声,私下搜寻一番,问道:“母亲,父亲去了何处?” 殷夫人抬头应道:“你父亲在内殿换衣裳,你寻他有事?” “无事,母亲,我出去玩啦!” “嗯。”殷夫人收回目光,嘱咐道:“出去谨言慎行,莫要闯祸。” “知道啦!” 李贞英绕到后窗,扒着窗户向里望,见玲珑塔放在桌上,翻身一跃悄悄摸进去。 李贞英屏住呼吸,就地一滚,停在桌前。掐手念咒,指尖一点,桌上的灵果变作玲珑塔。 她探出头,见李靖并未回头,念口诀,捧起玲珑塔,藏到桌下。 李贞英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李靖穿好衣衫大步走过来,看到桌上的玲珑塔,眉头紧蹙。 侧身看到深色桌布下,露出的赭红色裙摆,心中了然。李靖摇头轻笑,拿起玲珑塔,大步走到外殿。 “夫人,我先行一步,晚些回来。” 殷夫人随意摆了摆手,敷衍道:“去吧!” “嘿嘿……”李贞英偷笑两声,大摇大摆的钻出来,翻窗而出。 “爹爹太笨了,竟未认出桌上的玲珑塔是假的。还是三哥聪慧,若是他在,早就看穿了我的把戏。” 李贞英纵起祥云,直奔凡间。 山林锦翠色,草木发新芽。时至早春时节,梅英落尽,柳眼初开,玄奘也换了薄衫。 “悟空,为师坐累了,下马走几步。” 敖烈闻言立刻驻足,玄奘翻身下马,理了理僧袍,大步向前。 太素斜了他一眼,纵身落在马背上,扯着缰绳扬起马鞭,催敖烈快走。 路边的农妇背着孩子挖野菜,听到马蹄声循声望去,见一只猴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而来,露出惊奇模样。 “今日我可算开眼了,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见过猴子骑马。” 田间老农直起腰,捋着胡须眯着眼,待看清太素的模样,放声大笑。 “哈哈哈……这就是那帮书生说的‘马上封侯’。得见此景,想来我家那读书的小儿子要做大官喽!” 农妇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的说:“你怎不说你那从军的儿子,要飞黄腾达?” “哼,无知妇人,老朽不同你一般见识。” “还老朽,呸……” 马跑过去多时,路边追来几个和尚。呼呼喘着粗气,看那模样似乎累的不轻。 “阿,阿,阿弥陀佛。”玄奘扶着路旁的垂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施主……” 孙悟空拽住玄奘,笑呵呵问那老者:“阿弥陀佛,施主可看到一匹白马跑过去?马背上骑着一只猴。” 老农觑眼打量着玄奘,随口问道:“长老,那是你们的马呀?” “施主,那是贫僧的马。那猴儿顽皮,我刚下马,它就骑着马跑了。” 玄奘喘匀气,双手合十,客气的说:“若是施主看到那马,定要同我说一声。” 老农撇了撇嘴,冷声问道:“你求人就靠一张嘴?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这和尚长得人模人样的,却很是不懂规矩。” “施主这是何意?贫僧听不懂。” 老农一手扶着锄头,另一只手伸出来,凶巴巴的说:“银子!那匹马端是威武,买回来定然花了不少银子。老汉我不贪心,你给我块碎银子便可。” 孙悟空闻言掩嘴偷笑,往日遇到这等泼汉,都是他出头。今日他袖手旁观,看陈玄奘如何招架。 玄奘面露难色,“施主,出家人不碰金银,我哪有银子给你?” “没银子,你拿什么买马?”老农瞪大双眼,奸笑不止:“你莫说这马是旁人送的,我不信。 我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过的马匹数不胜数。就刚才那匹马,捧着金子都买不着。谁会那么好心,白白送给你?” “那马是西海龙王之子,奉观音菩萨之命,护我去西天取经……” “疯子。”老汉拧眉,低声骂道:“还观音菩萨送给你的,你怎不说是玉皇大帝送的?瞧你这倒霉模样,观音菩萨认识你吗?” 玄奘急声辩解:“阿弥陀佛,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 老农闻言放声大笑,叉着腰说:“你是没打诳语,你说的尽是疯话。” 玄奘转身看向孙悟空,模样很是可怜:“悟空你快说句话呀!” 孙悟空扯着玄奘避到一旁,劝道:“师傅,您何必同他置气?左右就这一条路,我们走快些,定能追上敖烈。” “也好。” 玄奘目含愠色,回首看了那老农一眼,哀叹一声,拂袖而去。 田野广袤无垠,玄奘追了半日,又饥又渴。抬眼望去,见一高塔,露出笑颜。 “悟空,我们去前头歇歇脚。” 孙悟空望着那座高塔,眼底划过惊诧之色。这塔……这塔分明是李靖的玲珑宝塔,怎会出现在此地? 难道是哪吒?不对!是李靖?更不对了。 “悟空,你走快些。”玄奘脚步愈发急促:“唉,敖烈怎能听猴儿的?害得我追了一路。也不知他们去了何处……” 孙悟空察觉到异常之处,却默不作声。追着玄奘来到塔下,还未停住脚步,就见玄奘钻入塔中。 “唉,师傅!” 第300章 自投罗网 一声巨响,石门闭合。玄奘猛然回头,拍门喊道:“悟空,悟空快救我出去。” 孙悟空做出一副焦急模样,应道:“师傅,师傅您怎么了?妖怪,快放我师傅出来。” “哈哈……” 身后传来几声狞笑,一道尚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你就是陈玄奘?” 玄奘转过身去,后背紧紧贴在石门上,惊叫道:“悟空,快救我!塔里有妖怪。” “什么妖怪?”孙悟空耳朵贴在石门上,嘴角轻笑,语气却很是关切:“师傅,里头是什么妖怪?” 李贞英一步步逼近,玄奘退无可退,惊恐万状。 “小,小施主饶命,贫僧一生行善,从未害过人……” 李贞英顿住脚步,上下打量玄奘一番,冷声说:“你未曾害过人?大圣头上的金箍是他主动戴上的?” 玄奘面红耳赤,壮着胆子问道:“敢问小施主是何方神圣?” “我为何要告诉你?” “砰砰……” 孙悟空拍打石门,厉声高喊:“妖怪,快放了我师傅。” 李贞英闻言应道:“大圣,我并非有意刁难你,你将佛门那些秃驴请来,我要同他们斗法。” 孙悟空眨眨眼,低喃道:“原来是李贞英,她怎下凡了?” 玄奘听罢此言,悄悄松了口气:她要引佛门之人前来,定然不会害我性命。就算悟空救不了我,观音菩萨也不会袖手旁观,我且等着便是。 若是从前,他不敢奢望观音菩萨出手救他。可这段日子他发现,观音菩萨很看重他。 “敢问小施主,你可是同佛门有仇怨?” “血海深仇,恨不得屠了灵山。” 一窝子秃驴,不好好修自己的道,成日在背后算计人,使阴招。 李贞英掐诀念咒,塔中凭空出现一块良田。 “陈玄奘,你们这些秃驴成日化缘,可知晓种田有多不易?” “阿弥陀佛……” 李贞英一把将陈玄奘搡进田中,骂道:“阿什么佛,你若再敢念叨,我就将你栽进地里,快去锄地。” “小施主莫恼,我这便去。” 玄奘手脚并用,爬到一旁才敢起身。 “把袈裟脱掉,毗卢帽扔了。”李贞英双手叉腰,站在地头上凶巴巴说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可想的再多,也不如做一次农夫。” “小施……” “施主什么施主?再敢拿出佛门那套做派,姑奶奶撕烂你的嘴。” 玄奘心惊肉跳,急忙捂住嘴。低头看着手中的锄头,眉头紧蹙,他从未锄过田,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愣着作甚?” “我从未下过地,不知如何使锄头。” “呵……”李贞英冷笑一声,语气很是嫌恶:“和尚不会锄地,那你们要寺田作甚?你可知那些良田若是分给百姓,能救活多少人? 成日念叨着大慈大悲,你们佛事做事何时慈悲了?佛庙香火不断,你们这些秃驴又不愁吃穿,霸着良田不放……” “施……姑娘,姑娘误会了。”玄奘举起手,忽然想起这女童不喜他这副做派,急忙放下手,生怕惹她生气,再惹出祸端。 “我等虽未下地种田,可遇到灾年时,寺中会开仓放粮救济百姓。我等并非贪婪之辈……” “闭嘴。”李贞英眉头紧蹙,冷声说:“谁耐烦听你啰嗦?等着,我请人教你。” 李贞英掐诀念咒,金光闪过,玄奘身旁出现一位老农,正是方才玄奘遇到的那位。 “唉?我不是在家中用膳吗?怎到这儿来啦?”老农眼睛乱转,看到玄奘,急声问道:“和尚,是你把我弄过来的?” “阿弥……不是。” 李贞英的目光实在太过阴冷,玄奘念了一半,急忙住嘴。 “老人家,我请您过来教这秃驴种地。”李贞英取出一锭银子,抬手抛入老农怀中:“这是报酬。” 老农接住银子,露出一脸喜色。低头在银锭子上咬出个牙印,笑嘻嘻的说:“哎呀,真是银锭子。女娃娃,你也太大方了些,不似这秃驴,比铁公鸡还抠。” 玄奘无奈的说:“出家人不碰金银。” “胡说八道。”老农立时变了脸,呵斥道:“庙里的和尚可收香火钱?下山超度,要不要银子?” “这,这……”玄奘结结巴巴答道:“庙里的和尚也要吃饭。” “还是要钱啊!”老农斜了玄奘一眼,目光很是鄙夷:“和尚你下山化缘,我们供奉的斋饭从何处来?还不是拿银子买的。” 新粮卖给城里的贵人,换得钱财买陈粮裹腹,穷苦人家哪个不这样干? “哼。”老农冷哼一声,意味深长的说:“何时你们这些和尚不沾铜臭,你再跟我大声说话。” 李贞英乐不可支,这老农当真是玄奘的克星,专治清高。 “女娃娃。”老农脸上的怒气散去,笑着看向李贞英,一副慈爱模样:“我教这和尚种地,是凶些好,还是慈爱些好?” 李贞英为老农拍掌叫好,别看他模样老实巴交的,实在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严厉些便是,我最看不得和尚自命不凡。有什么了不起的……” “唉,娃娃你就瞧好吧!我定会好好教导他。” 塔外,孙悟空掩嘴偷笑。陈玄奘呀陈玄奘,遇到这不讲理的女娃娃,我看你怎么办。 “李贞英私自下凡,也不知哪吒是否知晓。”孙悟空放下扁担,四下搜寻太素的身影:“奇怪,妹妹去了何处?” “咴儿咴儿……” 敖烈喷出两道鼻息,抬头看着太素,小心翼翼问道:“悟真,你真的让我去你那处园子?” 太素用力点头,笑着说:“半天夭说,你可助园中花草修行。虽然她并未说明白,可我了解她,她不敢欺瞒我。” 敖烈露出兴奋之色,憨笑两声说道:“嘿嘿,我确实能助花草修行,那个悟真,你快放带我进去吧!” 太素点了点头,抬手一挥,敖烈消失不见。 “你就不怕他去寻黑珍珠?” 太素循声望去,见是哪吒,嘴角上扬笑着问道:“哪吒,你怎下凡了?” 哪吒收起风火轮,落在太素面前,笑着说:“你还没回答我。” “园子很大,敖烈不知黑珍珠身在何处。便是知晓,我若不点头,他也进不了我那仙府。” “若是黑珍珠主动现身呢?你就不怕他们旧情复燃?” “黑珍珠又不是小孩子,她长着脚,若是她想见敖烈,我还能拦着她?” 哪吒眼眸一亮。 “我和黑珍珠是好友不假,可我也不能代她做决定。哪吒,你就别替她操心了。快说说,你为何下凡?” “六丁六甲失踪,玉帝派我下凡寻找他们的下落。” 太素挑眉,调侃道:“原来是‘奉命下凡’,你打算找多久?” “这就要问你了,你何时放他们出来?” 第301章 挑衅佛门 “关着吧!”哪吒笑着应道:“就算没有他们,陈玄奘也死不了。” 太素面露担忧之色,柔声问道:“玉帝那边你如何交差?若是交不了差,放他们出来也成。” 哪吒弯腰,凑到太素耳边说:“不必担心,他知晓我定能找到六丁六甲,这才派我下凡。” 太素疑惑不解,抬眸问道:“他怎知道?难道玉帝已察觉到我的存在,知晓我同你交好?” 若是那样,才是大事不好。有她这个变数在,圣人能睡安稳觉?他们习惯操控一切,定会拼尽全力诛杀她。 “别怕。”哪吒眼底涌出怜惜之色,柔声宽慰道:“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不会对你出手。 不过,当初我们化作道士,搅乱观音菩萨安排,他已如实禀告如来佛祖。 今后你我行事需得多加小心,免得露出马脚。玉帝派我下凡,乃是因为我背后站着玉虚宫。” 玉帝自作聪明,自认为哪吒鲁莽,定然看不透他的用意。却不知哪吒已非当年吴下阿蒙。 太素微微颔首,关切问道:“你和玉虚宫……” 哪吒别过头去,故作轻松:“我只认师父,不认玉虚宫。” 道不同不相为谋,哪吒做不出享受玉虚宫带来的好处,嘴上却嚷着划清界限的事。他不会回玉虚宫,更不会占玉虚宫便宜。 “我不会惊动玉虚宫,玉帝若降罪于我,我便放出六丁六甲。” 孙悟空顺着马蹄印一路追过来,未曾见到敖烈,反倒看见妹妹和哪吒靠在一起。 “你们俩个在干什么?”孙悟空翻了个跟头,落在哪吒面前,抬手见二人分开:“离远些,嘶!” 孙悟空龇牙咧嘴,好似随时都会咬上来。哪吒慌忙后退,摸着后脑勺心虚的说:“哥哥,我路过此地,过来看看你。” “远些,远些。”孙悟空挥退哪吒,阴阳怪气的说:“你过来看我,为何和我妹妹腻腻歪歪?” 哪吒厚着脸皮说:“额,偶然碰到悟真,多说了几句话。” “真巧呀!”孙悟空气的七窍生烟,嘲讽道:“哪吒,你同我妹妹果真有缘,随随便便就能碰到。” “嘿嘿……”哪吒憨笑两声,心思百转,思索该如何应对。 太素拽住孙悟空,问到:“哥哥,为何只有你一个人追上来?陈玄奘呢?” “别提了。”孙悟空寻了块石头坐下来, 长舒一口气,这才开口:“追到半路见到一座塔,陈玄奘问也不问,一头钻进去了。” 哪吒急声追问:“可是那塔有何不妥?” 太素满腹狐疑,低喃道:“塔?我来时未曾见到塔。” 孙悟空翻了哪吒一眼,高叫道:“有何不妥?陈玄奘钻进了你父亲的玲珑塔,你说有何不妥?” 哪吒怔愣当扬,眉头紧蹙,面色凝重:“哥哥你莫要同我开玩笑,我父亲的玲珑塔怎会出现在凡间?” “还不是你那好妹妹。” 哪吒目瞪口呆,呆愣愣的说:“贞英?她怎么可能催动玲珑塔……” 哪吒摩挲着下巴,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心道:难道父亲将口诀告诉贞英了?不对,她经常闯祸,父亲不敢告诉她。 孙悟空捉耳挠腮,问道:“贞英同佛门有何冤仇?她将陈玄奘骗入塔中,请我捎句话,让灵山那帮秃驴同她斗法。” 哪吒冥思苦想,可任他如何想,都想不起贞英同佛门有何恩怨。 “我也不知,干脆我过去问问她。” “慢着。”孙悟空拦下哪吒,低声说:“我看贞英能操控玲珑塔,干脆我去灵山走一趟。你去同她说,莫要让人看出那是玲珑塔。” 哪吒思索片刻,咧嘴轻笑,低声说:“眼下最要紧的,是给我父亲传信,告诉他藏的深些,莫要被旁人找到。” “嘻嘻……” “哈哈……” 哪吒、孙悟空相视而笑,孙悟空笑得正欢,忽然想起这小子觊觎他妹妹,立刻止住笑声。 “愣着作甚,还不快给你父亲传信?” “哦。”哪吒收了笑意,避到一旁,掐诀念咒。 “哥哥,你去灵山搬救兵,我去看看贞英。” “你去吧!” 玲珑塔平日被李靖托在手中,看起来不甚起眼。落地方知玲珑塔共三十三层,通体黄金,金光闪闪。 太素抬起手臂,衣袖挡住金光,叩响石门。 李贞英坐在石阶上,嘴巴鼓鼓囊囊,听到叩门声慌忙吐出葡萄皮,蹦蹦跳跳走向门口。 “气煞我也,你这和尚怎这般笨?” 老农皮肤黝黑,手如干柴一般,一跃而起,指节狠狠敲在玄奘光秃秃的头顶上,玄奘抱头惊呼。 “咚……” “啊!” 玄奘疼出眼泪花,扔掉锄头抱头痛哭:“呜呜……悟空,快来救我……” 老农双手叉腰,骂道:“我告诉你多少回了?锄头不能这样拿,你怎就记不住呢? 挺大个老爷们儿,干活还比不上我那十岁的孙儿,你也不嫌丢人?别哭了,哭哭唧唧的活似个娘们儿。” 李贞英斜了玄奘一眼,见他鼻涕一把泪一把,脸上满是嫌弃。抬手一挥,连人带田一起消失不见。 石门缓缓打开,李贞英扑出去,娇声喊道:“姐姐。” 太素抬手接住李贞英,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问道:“贞英,好端端的你怎下凡了?” “我想姐姐啦!”李贞英拉着太素迈入玲珑塔,石门再度闭合。 “姐姐,你近来可好?佛门之人没有欺负你吧?” 哪吒追过来,却被拦在石门之外,无奈的叹了口气,拍门喊道:“李贞英,放我进去。” 李贞英脚步一顿,回首喊道:“哥哥,你进来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爹爹又将你关起来了。你快走吧!我和姐姐有话要说。” “玲珑塔太扎眼。” “我知道啦!” 佛门之人随时会到,哪吒若留在塔外,少不得要同他们掰扯一番。既然进不去,索性藏起来。 若佛门之人欺负妹妹,他可在暗中出手,教训那些不开眼的秃驴。 云海翻腾,灵山祥光万丈照耀四方。如来佛祖捻着佛珠,垂眸为众弟子讲佛法,忽听远处传来呼和声。 “胖老头,老孙来也。” 如来佛祖手指一顿,眉头微蹙。来人是孙悟空,可他唤何人胖老头? 孙悟空翻了个跟头,收起筋斗云,落在大殿正中央,抬头喊道:“胖老头,我且问你,你得罪了何方神圣?惹的人家将我师傅捉去,让你派人去救?” 如来佛祖低喃道:“胖老头?” 第302章 灵山之行 如来佛祖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之色,很快又掩盖下去。低头顺着孙悟空的视线看去,看到鼓溜溜的肚皮,轻笑几声。 “呵呵,你这泼猴儿,怎敢拿我打趣?我怎就成了胖老头了?” 孙悟空眼睛一转,嬉皮笑脸的说:“佛祖您肚子那么大,可不就是胖老头吗?” “呵呵,莫要贫嘴。”如来佛祖捻动佛珠,笑呵呵问道:“悟空,你不跟在唐三藏身边,跑到雷音胜境作甚?”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寻了个蒲团坐下,摆手说道:“别提了,好端端的遇到一座塔,师傅他一头钻进去,谁知里面有妖怪,不肯放人。” “哦?” 如来佛祖感知天地,却发现那塔被薄雾笼罩,看不真切,更看不出根脚。可他是如来佛祖,不能堕了自家名头,绝口不提。 “你打杀了那妖怪便是,何必跑这一趟?” 那不成。”孙悟空气哼哼的说:“妖怪指名道姓,要尔等前去应战,打赢了她,她才肯放过我师傅。” 孙悟空眉头紧锁,佯装恼怒,问道:“胖老头,你不是成日说与人为善,慈悲为怀吗?何时得罪了那妖怪?” 如来佛祖闭口不答,抬眸看着满殿佛陀、菩萨、罗汉,问道:“你们可有因果未曾了断?” 众佛齐齐摇头,若有因果未斩断,怎会得佛果?那妖怪不是冲他们来的。 如来佛祖微微颔首,垂眸看着孙悟空,笑着说:“你也看到了,那妖怪同佛门无关。” 孙悟空就地一滚,四仰八叉的躺在大殿之中,踢腾着腿说:“我不管,那妖怪说同尔等有仇,你若不管我便不走了。” 观音菩萨嫌恶的看着孙悟空,蹙眉说道:“你这泼猴,怎跑到雷音胜地耍无赖?” 孙悟空坐起来,瞪着观音菩萨说:“耍无赖也比你行骗强。” 观音菩萨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闭目默念佛经,他就不该多嘴。 如来佛祖不怒反笑,沉声说:“孙悟空,你先起来。我派观音菩萨陪你走一趟,降服那妖怪。” 观音菩萨闻言,顾不得念经,瞪大眼睛高声推拒:“阿弥陀佛,请佛祖恕弟子无礼,贫僧实在不便插手此事。” 如来佛祖眼眸半眯,无奈的摇了摇头。猴子无礼,唐三藏愚钝,自下界归来之后,观音菩萨直言不愿插手西游之事。 可人选是一早就定好的,观音菩萨不肯去,再选个合适的人出来,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此事或许是个机会。 如来佛祖声如洪钟,问道:“谁愿随孙悟空下凡捉妖?” 众佛陀、罗汉、菩萨面面相觑,谁也不愿做这出头鸟。 如来佛祖悄悄叹了口气,众人如何想的,他心中清楚。不过是觉得这差事苦累,若是尺寸拿捏不好,谋不到功德反惹一身骚。 孙悟空一跃而起,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急声问道:“谁?谁愿陪我下凡救我师傅?” 众人或别过头去,不同孙悟空对视;或闭目念经,装作没有听到。 孙悟空气急,你们不肯下凡,老孙我折腾谁去? “哼,枉你们成日在佛祖座下听经,一个个道貌岸然,冷血无情,怎配成就佛果?” 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对视,他挑眉,他弄眼。二人皆有取而代之之心,却又怕观音菩萨记恨。 孙悟空仍在高叫:“谁去?” 如来佛祖看到文殊菩萨挤眉弄眼,笑着说:“文殊菩萨,你陪孙悟空走一趟。” 文殊菩萨闻言,双手合十应道:“阿弥陀佛,弟子谨遵佛祖法旨。” 普贤菩萨嘴角上扬,眉眼间满是羡慕之色。佛祖点名让文殊菩萨插手此事,观音菩萨便是有所不满,也没有理由指责文殊菩萨。 主持西游量劫之事虽繁琐,可好处也足够让人眼馋。旁的不说,观音菩萨去东土大唐走了一遭,如今大唐处处都是观音庙,引得凡人争先供奉。 这段日子观音菩萨并未下凡,可身上的功德之力一日胜过一日。从前观音菩萨同他平起平坐,如今他已落了下风。 说话间,文殊菩萨盘坐在青狮背上,孙悟空站在一旁,二人一狮驾云而去。 玲珑塔中,太素担忧的摸着李贞英的青丝,劝道:“贞英,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不能拖你入泥潭。听姐姐一句劝,放出陈玄奘,回天庭避祸。” 李正英双手抱臂,脸上写满不情愿,拉着脸说:“我才不走,佛门那些秃驴欺人太甚,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何本事?” 太素哑然失笑,贞英幼时,是她亲自照料,本就没想过得到回报。没想到这孩子将她放在心里,便是他那三个哥哥,也比不上她。 太素眼睛一转,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贞英,你打开大门,放你三哥进来。” 李贞英闻言甚是不情愿,眉头轻蹙,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姐姐,放我三哥进来也成,你将小凤凰放出,我许久未曾见过她,心里挂念的紧。” “也成,你先开门请哪吒进来,我便放出小凤凰。” 李贞英年岁虽小,却是个精明的。听罢此言,心思一动,可不是动不动就谈条件的性子。 “我不管,我要先看到小凤凰,才能放我三哥进来。” “唉。” 太素发出一声哀叹,这孩子鬼精鬼精的,越大越不好骗。 太素挥袖,小凤凰飞奔而出,在空中盘旋一圈,方才落到李贞英身边。 “贞应,我终于见到你啦!” “小凤凰,我好想你呀!” 姐妹二人抱作一团,银铃般的笑声在塔中回荡。 哪吒在暗处悄悄看着,见玲珑塔石门洞开,化作一道流光,钻入塔中。 “李贞英,快些收了玲珑塔,随我回家。” “哼。”李贞英冷哼一声。语气透着不耐烦:“三哥,你可真啰嗦。话本子里的老妈子,都没你管的宽。” “胡说八道什么?” 饶是哪吒好心性,听罢此言也忍不下去。何况他走的是杀戮一道,本就不是忍气吞声之辈。 “哪吒。”太素拦在哪吒身前,轻声说:“快收了玲珑塔,将贞英送回云楼宫。 这孩子以为我被佛门欺辱,嚷着要为我报仇雪恨。闯出祸来倒不怕,他就怕佛门见到贞英起了旁的心思。 哥哥说过,那帮秃驴见到资质颇好之人,便会说他与我佛有缘。强行带回灵山,收做弟子。” 李贞英悄悄凑过来,听闻此言豁然开朗,对呀!她怎么没想到呢? 第303章 请君入瓮 听说佛门豪富,灵果如山,仙丹似海。以她的资质,定会得到佛门的倾力培养。待她学成之日,再叛出佛门,给那帮秃驴一个惊喜。 李贞英眉开眼笑,拽起小凤凰,三步并作两步往塔顶爬去。她一人去佛门实在寂寞,拽上小凤凰,二人也好作伴。 哪吒只当没看到李贞英的动作,垂眸低声说:“去佛门不算坏事。我二哥在观音菩萨身边修行,长进颇多。 虽说二哥承观音菩萨恩情,可说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难道他学成本事,就不认我这个弟弟了?” 太素眼前一亮,妙啊!把观音菩萨当夫子,一毛不拔,坐等摘果子。 再一琢磨,金吒交给文殊菩萨教养,木吒送到观音菩萨身边,哪吒则是由太乙真人管教。仔细想来,李靖才是谋略高手。 再看哪吒,太素脸上写满好奇。哪吒这种想法,和李靖颇为相似,怪不得他们是父子。 哪吒捏着下巴,仔细思索一番,笑着说:“正好,父亲被贞英闹得头疼,母亲日日教她读书明理,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干脆送去佛门,寻个师父好生教导。父亲母亲也能过几天松快日子。” 太素柔声问道:“你认真的?” 哪吒神色郑重,一本正经的说:“当然是认真的。悟真,你看好贞英,我这便回去寻父亲、母亲。” 不等太素开口,哪吒带着一脸喜色出了玲珑塔,踩着风火轮,似流星般,眨眼便消失不见。 李贞英蹦蹦跳跳的跑下来,抬头看着太素,板着脸问道:“姐姐,你说我应该选谁做冤大……师父?” 太素面露难色,低声问:“贞英,你是认真的?佛门规矩多,你这性子受得了吗?” “姐姐你不懂,我这人最不守规矩。” 小凤凰咧嘴偷笑,附和道:“姐姐,贞英不仅不守规矩,还能言善辩,惯会讲歪理。” 虽说成日被关在云楼宫读书明理,可李贞英只是看着乖巧,骨子里同幼时的哪吒一般,一身反骨,叛逆成性。 听到小凤凰所言,李贞英不怒反喜,攥紧拳头得意的说:“对!姐姐,我定会搅乱佛门,给那帮秃驴添堵。” 李贞英斗志昂扬,恨不得下一刻便冲到灵山拜师。 她已下定决心,哪吒也觉得灵山是个好去处,太素若是拦着不让恐怕不妥。 太素思索片刻,低声嘱咐道:“贞英,拜谁为师都好,就是不能拜如来佛祖为师。” 太素已成准圣,佛门之中,只有如来佛祖能压制她。李贞英若拜在如来佛祖门下,若是露出马脚,太素只能干着急。 “哈哈哈……”李贞英放声大笑,脸上浮现两朵红云,掩着嘴巴说:“姐姐,你也太高看我了。如来佛祖的弟子,来头一个比一个大,他怎肯收我为徒?” 太素反应过来,轻笑几声,抬手捏了捏李贞英肉嘟嘟的脸颊。 “贞英不比旁人差,莫要妄自菲薄。” 小凤凰踟蹰片刻,搓着手指,凑到太素跟前,抬头问道:“姐姐,我也想去佛门。” “嗯?”太素眉头紧蹙,问道:“小凤凰,你为何要去佛门?” 小凤凰脆生生答道:“姐姐,我与那孔雀大明王菩萨是亲戚。我去佛门,能得他照拂,无人敢欺负我。” 太素挑眉,勾起嘴角问道:“你可知佛门是何德行?” “自然知道。”小凤凰眸似秋水,闪烁着光芒:“实力不济,便要做佛陀的坐骑。实力强横,才能同他们平起平坐。” 太素微微颔首,能说出这番话,说明小凤凰并非一时冲动。 “姐姐,你莫要忘了,我刚出世百年,就能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涅槃。若说资质,谁能及得上我?” 李贞英不服气,急声说道:“我也不差,我父母兄长皆是肉身成圣。” 太素深吸一口气,柔声说:“既然你们已打定主意,我也不好横加阻拦。你们记住,只要不做如来佛祖的徒弟,便是闯出祸来,我也能救你们性命。” 李贞英和小凤凰相视一笑,齐齐点头,应道:“记住啦!” 修行路漫漫,她们若是躲在家人的羽翼下,千百年也难得寸进。若想护住姐姐,就要变得更强大。 “姐姐,你帮我一个忙。”李贞英凑到太素耳边,神秘兮兮的说:“我和小凤凰应战时……” 小凤凰扯开李贞英,低喃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为何要背着我说?” “你想听,我直说便是。”李贞英挺起胸膛,摇头晃脑的说:“姐姐,我和小凤凰应战之时,劳你在暗处观战。若那师父我不喜欢,还请你出手赶走他。” “这有何难?我答应了。” 日落西山,乌蒙蒙的天空飘来一朵祥云。 祥云之上,青狮傲然而立,背上坐着一位菩萨。那菩萨一手持青莲花,一手掐?与愿印,一脸慈爱的看向高塔。 “菩萨,就是这座塔困住我师傅。”孙悟空棒指玲珑塔,喊道:“妖怪,快放我师傅出来。” 文殊菩萨眉头微蹙,这高塔越看越眼熟。 “孙悟空,你看这塔……” 孙悟空见他起疑,急忙摆手:“菩萨,老孙不识宝塔。” “啧……”文殊菩萨慢悠悠说:“我怎么看这座塔,同玲珑宝塔有些相像?” 孙悟空呼吸一紧,小心翼翼的说:“我看不像,那玲珑宝塔乃是李靖的保命之物,他怎会轻易拿出来?” 文殊菩萨点头附和道:“你说的也对,若无玲珑塔,李靖命危矣。可是这塔也是三十三层,怎会这般巧?” 佛塔多取三、五、七、十三之数,唯有玲珑塔是三十三层。 孙悟空插科打诨:“玲珑塔金灿灿的,这塔灰扑扑的,许是巧合吧!” 孙悟空悄悄掐诀,将此事告知太素,又听太素讲了方才之事,心中有了计较。 “这塔是件法宝。” 孙悟空悄悄翻了个白眼,压下心头杂念,附和道:“菩萨,我师傅被关在里面出不来,老孙被关在外头进不去。若不是法宝,怎能扛住老孙一棒?” 文殊菩萨成竹在胸,笑着说:“还请大圣避到一旁,我来降她。” “有劳菩萨。” 文殊菩萨扬声说道:“妖孽,出来一见。” 第304章 误伤青狮 “贞英,你惯用何种兵器?” “长枪。” 太素召出随心铁杆兵,变作一杆长枪,递给李贞英。 “玲珑塔中的宝贝你莫要动。这杆长枪你拿着,你若打不过他,我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李贞英欣喜不已,这可是宝贝。三哥有两杆长枪,哪一杆都舍不得让她碰。哼,哥哥有什么好?远不如悟真姐姐贴心。 李贞英随意耍了几招,一脸兴奋的看着小凤凰,催促道:“小凤凰,我们走。” “嗯。” 小凤凰现出真身冲天而起,李贞英纵身一跃,落在小凤凰背上,姐妹二人冲出玲珑塔。 太素化作一道流光飞出玲珑塔,潜到暗处。 “秃……驴?” 看清楚来人,李贞英一愣,怎是文殊菩萨? 文殊菩萨打量着李贞英,越看越欢喜,这孩子根骨绝佳,资质在他那爱徒金吒之上。 “锵锵……” 目光下移,看到女童身下那只凤凰,文殊菩萨露出垂涎之色。这一趟来对了。以凤凰为坐骑,这女娃娃来头不小。 “阿弥陀佛。娃娃,我观你同我佛有缘,你可愿拜我为师,随我去灵山修行?” 李贞英撇了撇嘴,我若拜你为师,岂不是日日都要面对我那木讷的大哥?他比三哥还古板,不去,不去。 “咳咳,秃驴,我才不跟你走。”李贞英握紧长枪,喊道:“小凤凰,冲!” 小凤凰振翅,飞向文殊菩萨。神色坚毅,丝毫不见害怕。 “好娃娃。”文殊菩萨笑着赞道:“这性子我喜欢。” 挥动青莲花,一道金光化作利刃迎向李贞英。李贞英惊呼不好,这老秃驴本事不小,她不是对手。 心提到嗓子眼,太素急忙掐诀念咒,随心铁杆兵引着李贞英还击。 刺,挑,劈,扎…… 李贞英暗自心惊:这枪法同父母传我的截然不同。母亲使枪尚留几分余地,姐姐使长枪却是招招夺命,步步勾魂。 “小凤凰,你为我掠阵,我来会会这老秃驴。” “好。” 小凤凰展翅避到一旁,却并未走远。死死盯着文殊菩萨,等待机会。 太素掐诀传音:“贞英,好好感悟。” 李贞英握紧随心铁杆兵,笑意飞扬,似是做好准备。 太素操控随心铁杆兵,再度杀向文殊菩萨。她不曾学过枪法,所用招数,皆是收服灭世枪时所创。 “好枪法,你这孩子悟性极高,是个好苗子。”文殊菩萨满意的点点头,劝道:“女娃娃,你若拜我为师,我定会好好栽培……” “闭嘴!” 李贞英眼含怒色,跟谁走都可以,就是不能跟文殊菩萨走。 女娃娃不松口,文殊菩萨将目光放在小凤凰身上。若能拐走小凤凰,这女娃娃定会松口。 文殊菩萨笑着问道:“小凤凰,你可愿跟我走?我愿收你为关门弟子……”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小凤凰挥舞着翅膀,高声叫道:“若想收我入佛门,叫孔宣亲自来迎。” “你这娃娃真敢说话。”文殊菩萨嘴角抽搐,嘲讽道:“不过是凡间小小一凤凰,竟敢让孔雀大明王菩萨亲自来迎?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秃驴,你还是闭嘴吧!惹姑奶奶我不高兴,一箭射死你。” 文殊菩萨心觉好笑,凤凰一族早已没有能征善战之人。凤凰象征祥瑞,乖顺听话的祥瑞,才能得以苟活。 “唳!” 凤鸣声响彻天地,小凤凰化作女童模样傲立于半空,伸出手掌,喊道:“凤凰翎,凤凰巢。” “哦?”孙悟空眨了眨眼,好奇的看着小凤凰,低喃道:“你这娃娃,竟还有我不知晓的手段?” “凤凰翎?” 凤凰巢为何物太素知晓,凤凰翎?小凤凰头上有翎毛,还需向她要凤凰翎? 太素抬手甩出凤凰巢,小凤凰飞身落在巢中,金光闪过,凤凰巢化作法宝,升起一道屏障,将小凤凰护在当中。 小凤凰有些急促,再度喊道:“凤凰翎。” 太素忽然想起多年前离开方寸山时,那对凤凰送她一根凤凰翎。眉眼露出喜色,取出凤凰翎激射而出。 小凤凰纵身一跃,捉住那根凤凰翎,转了几个圈,重新落到凤凰巢之上。 双手做出挽弓的动作,法力凝成弓,凤凰翎做箭,拉满,对准文殊菩萨。 文殊菩萨哪里有心思看李贞英,随手一扬,李贞英被困在结界中。 “秃驴,你快放我出去。” 文殊菩萨放声大笑,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小凤凰,眼底满是赞赏。 凤凰一族早已没落,想不到还能出现天资卓绝的后辈。若能将她收入门下,有百利而无一害。 “小凤凰,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愿做我的徒弟。”文殊菩萨脸上写满自信,诱哄道:“只要你点头,我定会倾尽全力教导你。” “哼,谁需要你教导?”小凤凰嘲讽道:“凤凰一族自有传承,用不着你指手画脚。” 小凤凰拉弓射箭,凤凰翎直奔文殊菩萨面门而去。 文殊菩萨不以为意,一个奶娃娃,就算得到凤凰一族传承,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他随意挥了挥手,挥开凤凰翎。露出一副慈爱模样,开口继续劝:“小娃娃,我有灵果仙……” “咻。” 耳畔传来风声,文殊菩萨歪头,凤凰翎射空,在空中盘旋一圈,再度奔向文殊菩萨。 文殊菩萨蹙眉,晃动青莲,凤凰翎撞在光幕上,弹飞出去。文殊菩萨嘴角扬起,这小凤凰资质在那女娃娃之上,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文殊菩萨伸出手,一道金光凝成的佛手抓向小凤凰。小凤凰大惊失色,急忙催动凤凰巢。可她年岁尚幼,法力不济,怎是文殊菩萨的对手? “啊!” 太素眉头紧蹙,面色愈发凝重。左手掐诀,凤凰巢金光大盛,逼退那只佛手。右手掐诀,随心铁杆兵绽放光芒,一枪刺破结界。 李贞英厉声喝道:“小凤凰,一起揍他。” 枪如银龙虎虎生风,翎如流星神出鬼没。 刚交手时,文殊菩萨游刃有余,过了百十余个回合,文殊菩萨皱起眉头。这两个娃娃联手,竟能抗住他的攻击,还能反击一二。 又过了百十余招,见小凤凰、李贞英身法愈发娴熟,太素再度出手。 “秃驴,拿命来!” 姐妹二人联手,直攻文殊菩萨腹部,文殊菩萨纵身而起,青狮躲闪不及,金光闪过,忽觉后背发凉。 “哈哈哈……”孙悟空捧腹大笑,指着青狮笑道:“秃了,秃了!” 青狮回过神来,回首望向后背,发出一声哀嚎:“我的毛!” 第305章 无知老农 青狮最看重的就是他那一身毛,如今却被剃了个干净,后背光秃秃的,半根毛也不曾留下。 若是回了佛门,被他那群好友看到,他还有何脸面见人?士可杀不可辱,此仇他非报不可。 小凤凰和李贞英笑作一团,却因文殊菩萨在一旁虎视眈眈,不敢分心。 “别管青狮,先打文殊菩萨。” 青狮怒气冲天,前蹄踢踏,做出一副进攻的架势。 “吼!” 嘶吼声响彻天地,青狮纵身一跃,直扑李贞英。 “还我毛来。” “要毛没有,讨打,我倒可以成全你。” 两个娃娃追着文殊菩萨打,青狮则追着两个娃娃闹,眨眼间便乱作一团。 孙悟空使了个眼色,李贞英露出坏笑,美滋滋的引着青狮往玲珑塔跑。 青狮不知有诈,穷追不舍,边追边喊:“女娃娃,你给我站住。” 李贞英挑衅道:“笨狮子,你追不上我。” “小娃娃,你莫要猖狂,待我捉住你,定要剃光你的头发。” 一人一狮你追我赶,行至玲珑塔前,李贞英闪身钻进去。青狮早已被怒火冲昏头,想也不想,抬脚就往塔里跑。 “青狮!” 文殊菩萨发出一声厉喝,可惜为时已晚。青狮钻入玲珑塔,片刻之后,只有李贞英一人出来。 天地间响起梵音,文殊菩萨召出金刚宝剑。能让他动用金刚宝剑之人屈指可数,如今却被两个娃娃逼到这步田地。 “罢了,你二人本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性子,我又何必对你们客气?” 文殊菩萨敛起笑意,挥动金刚宝剑,一道道剑气直奔李贞英而去,李真英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掌心渗出一层薄汗。 孙悟空悄悄传音:“莫慌。” 李贞英悬着的心立刻放回肚子里。 孙悟空嬉笑两声,指尖一弹,凌厉的剑气七扭八歪,射向一旁。 太素眉头紧蹙,急声提醒道:“贞英,用玲珑塔。” 李贞英掐诀念咒,玲珑塔拔地而起,迅速缩小落在她掌中。 “秃驴,今日便让你尝尝姑奶奶的厉害。” 李贞英顺手一抛,玲珑塔散发出一道金光,将李贞英和小凤凰笼罩其中。 小凤凰再度射出凤凰翎,二人一守一攻,竟和文殊菩萨打了个不相上下。 “嘿嘿……”孙悟空纵身而起,喊道:“菩萨,我来帮你。” 孙悟空举起金箍棒,狠狠轰在玲珑塔上。看似卖力,实则孙悟空只出了三成力气。玲珑塔左摇右晃,可也只晃动了一息,便恢复如初。 文殊菩萨心觉不对,如来佛祖派他前来营救唐三藏,说起来是他帮孙悟空的忙。怎到了孙悟空口中,成了孙悟空帮他的忙? “大圣……” 文殊菩萨刚开口,忽然觉得身软无力。 李贞英瞅准机会,急声念咒,玲珑塔光芒大盛,将文殊菩萨收入塔中。 太素收手,低喃道:“文殊菩萨看似厉害,实则和观音菩萨不相上下,没意思。” 文殊菩萨眼前一花,待他回过神来,已被收入宝塔之中。挥动金刚宝剑,却发现法力尽失。 “这女娃娃到底是何来头?” 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三界之中何时有这么一号人物? 塔外传来一声暴喝:“妖怪,快将我师傅放出来。” 文殊菩萨扯着嗓子喊道:“大圣莫要同她歪缠,快去灵山搬救兵。” 凭孙悟空一己之力,打不过那两个娃娃。若他也被捉进来,那才是大事不妙。 老农盘腿坐在田垄上,手中拿着一截树枝,盯着陈玄奘锄地。 听到动静循声望去,见文殊菩萨站在地头上吵嚷,开口责备道:“喂,那个青脸黄头发的妖怪,你愣着作甚?还不快过来锄地。” 文殊菩萨扭头看去,见那老农凶巴巴的盯着他看,开口问道:“施主,您在和我说话?” 陈玄奘悄悄抬起头,见到文殊菩萨真容倒吸一口凉气。那小施主本事了得,竟将这位菩萨捉了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不是你还能是谁?”老奴身姿矫健,拎着树枝站起来,开口催促道:“愣着干什么?你这和尚没比陈玄奘好到哪儿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还愣着做甚?等着我用八抬大轿抬你呀?地头上有锄头,挑一把过来锄地。” 文殊菩萨目瞪口呆,指着自己的脸问那老农:“你不认识我?” 他的名头和观音菩萨旗鼓相当,竟然有人不认识他?呵呵,真稀奇。 “你又不是大人物,我为何要识得你?”老农横眉立眼,厉声骂道:“青脸妖怪,你莫要同我攀亲戚,我家亲戚可不像你这般懒。” 玄奘偷偷瞥了老农一眼,立刻收回目光。瞧那模样,似是怕挨骂。 文殊菩萨哭笑不得,高声问道:“施主你可拜佛?” 虽说庙里的神像和他的样貌有些出入,可也不至于完全认不出来。 老农挥舞着树枝,快步走上前去,凶巴巴的说:“拜那玩意儿作甚?拜佛需要银子,没银子,庙里那帮秃驴不理人。 老汉我家徒四壁,饭都吃不饱饭,哪有闲钱拜佛?怎么,你是菩萨?嘿嘿……你休想狂骗我,你若是菩萨,我就是如来。” “啪……” 老农扬起树枝,枝条抽打在文殊菩萨身上,文殊菩萨鼓眼努睛,这老汉怎敢对他动手? 他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凡人,难道他有所依仗?嗯,诈他一下,看他如何说。 “呵呵,施主你一口一个妖怪,就不怕我这‘妖怪’凶性大发,一口吞了你?” “嘁,妖怪有何吓人的?”老汉直起脊梁,得意洋洋的说:“实不相瞒,我家中供着妖皇。逢年过节,那些妖怪还要给我送东西,我怕妖怪……” 文殊菩萨嘴角抽搐,见老农又要打人,急忙后退几步。他虽动用不了法力,可肉身强横。 老汉打人不疼不痒,可丢人呐!唐三藏都偷看好几眼了,若他将此事说出去,他还如何立足? “供奉妖皇不用花银子?”文殊菩萨避开一棍,问道:“佛道两家才是正神,妖族是旁门左道,你怎能……” “我看你才是旁门左道,不对,歪门邪道。”老农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不悦:“那粮食供过妖皇,还能拿起来吃。 妖皇得了供奉,可保家宅安宁,邪祟不侵。若是遇到难事,只需点上三根清香,在妖皇耳边念叨念叨,自会有妖族出手相帮。” 老农再度举起树枝,迈开腿脚追着文殊菩萨打。 “菩萨、佛祖能帮我干什么?请和尚驱邪,不添足香火钱,他们都不肯帮忙。” “青脸怪你别躲,躲到天涯海角去,也得给我锄地。” “你站住……” 第306章 除草犁地 陈玄奘顾不得锄地,攥紧拳头,一脸期待的看着文殊菩萨。菩萨显威能,定能拿下这老农。 “嘿,我死不了。”文殊菩萨被老农激出怒火,双手叉腰喊道:“你便是告诉她,她也拿我没办法。 你这老汉好生眼拙,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待我脱困,我定要好好……” “嗬嗬……”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老农拍着胸口,高声质问:“你吓唬我?告诉你,爷爷我不是吓大的。莫说你只是小小妖怪,就算你是佛祖、菩萨我也不怕。” 文殊菩萨急忙住口,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有心告诉这老汉他是谁,可老汉一番话打消文殊菩萨的念头。这老汉是纯种老倔驴,若知晓他是文殊菩萨,说不定日日跑到庙里破口大骂。 “咳咳……”文殊菩萨轻咳两声,冲玄奘挤眉弄眼。 陈玄奘虽不情愿,可也只能配合他,放下锄头,向前走了,几步劝道:“阿弥陀佛,施主,方才那位小施主托您教我种地,并未提及文……” “咳咳……” 文殊菩萨用力咳嗽两声,玄奘急忙改口:“并未提及这位施主,您何苦多管闲事?” “怎是闲事?”老农暴跳如雷,摸着怀里那锭银子,高叫:“我拿了女娃娃的银子,自然要尽心尽力。” “阿弥陀佛,老施主,你能奈我何?”文殊菩萨努了努下巴,笑着说:“你还是督促唐三藏锄地去吧!” “他?”老农斜了玄奘一眼,语气透着不屑:“嘿,他就是个棒槌。” 上下扫量文殊菩萨一眼,老农捋着胡须,满意的说:“这青脸怪身形魁梧,是个种地的好苗子。” 这么高壮的汉子,不捉去种地实在可惜。老农他手痒难耐,恨不得套上犁耙,让这青脸怪先犁二亩地。 老农手一顿,终于察觉到不妥之处,瞪大眼睛,责骂道:“谁准你歇着了?锄你的地去,再敢偷懒,我一个脑瓜崩敲晕你。” 陈玄奘后退两步,摸着头顶硕大的肉包,露出恐惧之色。这老农手劲儿大的很,虽说他已年迈,可玄奘仍敌不过。 “窝窝囊囊的,看见你就来气。” 雷音胜境,众佛陀面色凝重。到底是何方神圣作怪?怎连文殊菩萨都被捉了去? 孔宣眼底闪过惊诧之色,饶有兴致的问道:“孙悟空,那妖怪当真是凤凰?” “我还能骗你不成?”孙悟空翘着二郎腿,坐在白玉石阶上,吹嘘道:“那凤凰可不得了,她有一根凤凰翎。 那凤凰翎不一般,只要射出去,就会追着敌人跑。小凤凰不喊,凤凰翎不归。” “有趣……”孔宣嘴角笑意绽放,本就明艳的脸庞,如春华绽放:“我随你走一遭。” 自母亲陨落后,凤凰一族逐渐没落。已经许久不曾听说,哪个后辈有此等本事。 “阿弥陀佛。”普贤菩萨念了声佛号,开口说:“观音菩萨,文殊菩萨被妖怪困住,可否请你前去搭救?” 观音菩萨不动如山,脸皮都懒得抬,嘴角露出冷笑,应道:“阿弥陀佛,贫僧本事不济,恐怕去了也救不出文殊菩萨。” 普贤菩萨哀叹一声,主动请缨:“阿弥陀佛,佛祖,弟子愿随孙悟空走一趟。” 众菩萨、佛陀的反应,如来佛祖皆看在眼里。笑着说:“你们且去,若是不敌,我自会出手。” 天方破晓,天边出现两朵祥云。孙悟空引着孔宣、普贤菩萨来到玲珑塔前。 “二位菩萨,我师傅和文殊菩萨就关在那座塔里,劳烦二位出手,救他们脱身。” “呵呵……”普贤菩萨抬手,笑着说:“劳大圣前去叫阵。” 孙悟空闻言,一个跟头落在塔外,高声叫道:“妖怪,快将我师傅交出来。” 李贞英探出头去,看着天边那两朵祥云,嘴角上翘。 “大圣,不知你请了哪位菩萨前来叫阵?若是本领不济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被我打哭。” 文殊菩萨垂头丧气的挥起锄头,听到孙悟空说话,重新燃起希望。只是嘴还未张开,就被那老农抽了一鞭子。 “愣着作甚?赶紧锄地呀!” 文殊菩萨悄悄瞥了小凤凰一眼,认命一般低下头,再度挥起锄头。 “嘿,青脸怪你就是欠打。”老农负手而立,得意洋洋的说:“老汉我指使你干活,你东躲西藏就是不干。挨了顿打,老实了吧?” 小凤凰收回目光,悄悄竖起大拇指:这老汉,真乃勇士也。只是不知,他若知晓文殊菩萨的身份,会不会吓死。 听他说,他家中供奉着妖皇。回头同悟真姐姐说一声,好好看顾他一二,免得被文殊菩萨报复。 塔外再度传来孙悟空的喊声:“妖怪你听着,孔雀大明王菩萨和普贤菩萨前来降你,你若识趣,便快些认输。” 太素抬起手臂碰了碰哪吒,轻声问道:“姨母可有说,选哪位菩萨做贞英的师父?” 哪吒掀开眼皮,低声答道:“母亲说,贞英谁也不拜,随他们回灵山,让诸位菩萨争去。 根骨极佳的传人不好找,诸位菩萨、佛陀争一个徒儿,他们才肯拿出好东西。” “妙呀!”太素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姨母智谋无双,乃我等楷模。” “母亲说,此举也可使诸位菩萨、佛陀离心。悟真,除了哥哥,你还有我们,我们也是你的亲人。” 太素俏脸发红,别过头去,不好意思看哪吒。 “悟真,小凤凰到底是何来历?我看她手里那根凤凰翎颇为不凡。” 太素抬头望着天边展翅翱翔的凤凰,眼底满是赞赏:“那根凤凰翎,是小凤凰父母送我的。没想到凤凰翎还有如此妙用,如今也算物归原主。” 孔宣见到小凤凰时尚算平静,可他看到那根凤凰翎,立刻变了脸色。 “阿弥陀佛,我乃孔雀大明王菩萨,施主可愿随我回灵山?” 太素挑了挑眉,是施主,不是后生晚辈。小凤凰到底是谁? 小凤凰抬手将凤凰翎插在发间,笑着问道:“你不收我为徒?” “凤凰一族自有传承,孔宣不敢插手。施主若肯随我走,我定不叫旁人伤你半分。” 小凤凰点头应道:“好吧!我随你去灵山。” 普贤菩萨闻言,垂眸看向李贞英,问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你若想去灵山,我可收你为徒,教你法术……” “你糊弄谁呢?”李贞英板着脸说:“文殊菩萨再三哀求,我都不肯做他徒弟。你说一句,我就要答应?” 第307章 大杀四方 “阿弥陀佛。小施主,我念你年岁尚幼,不忍出手伤你。你若执迷不悟,我只能将你擒去灵山面见佛祖。” 杀是断然不能杀的,先不说这女娃娃是何来历。只看天资,这娃娃必入灵山。即便她不肯,他们也不会轻易放人。 “谁怕你?”李贞英轻嗤一声,举起随心铁杆兵,叫道:“你可敢同我一战?” “黄口小儿,怎敢在我面前拿大?” 普贤菩萨扬起如意,点点金光飞向李贞英,李贞英被金光笼罩,长枪挑刺却无法脱困,急的满头大汗。 “呼呼……” 哪吒吹了一口气,狂风裹着金光奔向普贤菩萨。 普贤菩萨一愣,凡间的风怎能吹动金光?不对,这风有古怪。只是不知,这阵风是这女娃娃吹的,还是另有高人。 太素催动铁杆随心兵,李贞英挽了个枪花,直奔普贤菩萨而去。 普贤菩萨面色凝重,这女娃娃的招式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都是杀招。再看那座塔…… 普贤菩萨化解李贞英的攻势,顺势拍出一掌,李贞英倒飞出去。 哪吒蹙眉,目光变得幽暗,手不自觉缩紧。 “贞英没受伤。” 太素拍了拍哪吒的肩膀,哪吒的手臂软下去,松开手掌。 “我若出全力,一枪便能杀了普贤菩萨。可我若那样做,贞英就危险了。” 哪吒抬手拍了拍太素的手背,笑着说:“我明白。” 李贞英稳住身形,目光凌厉,死死盯住普贤菩萨,再度攻上去。 枪尚未至,凤凰翎已攻到眼前。普贤菩萨避开凤凰翎,抬头看向小凤凰,语气透着无奈:“你愿皈依我佛,为何还要对我出手?” “我可没说要皈依佛门。”小凤凰收回手,脆生生答道:“我只是答应孔宣,和他去灵山修行。” 普贤菩萨再度挥退李贞英,开口问孔宣:“孔雀大明王菩萨,请你约束好小凤凰。” 孔宣缓缓摇头,笑着说:“贫僧并未收她为徒,恐怕难以约束于她。” 普贤菩萨气恼不已,本以为孔宣能助他一臂之力,没想到孔宣下凡,是为看热闹。 普贤菩萨收回目光,拍了拍身下的白象,吩咐道:“白象你拦住小凤凰。” 白象甩了甩鼻子,应道:“遵命。” 小凤凰打量着白象,这家伙个子太大,看起来有些笨拙。 “白象,你会打架吗?” 白象斜了小凤凰一眼,不满的说:“你瞧不起谁?打旁人或许不成,打你绰绰有余。” 灵山也有凤凰,那些凤凰无甚本事,不过是吉祥物,摆在那里让旁人看的。都是凤凰,眼前这只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 “哦。” 白象大放厥词,并未激怒小凤凰。小凤凰面无表情,伸手一指,凤凰翎直奔白象而去。 白象面色凝重,甩动鼻子想抽飞凤凰翎,却被凤凰翎割破鼻尖,痛呼出声。 “哎呦……”白象蜷起鼻子,吹了吹,唏嘘道:“嘶嘶,你这女娃娃好生厉害。” 小凤凰挑了挑眉,嘲讽道:“方才你吹的那般厉害,我以为你多抗揍呢!原来你不禁打。” “胡说什么呢!”白象似有不满,强辩道:“我若下凡,也是一方大妖王,寻常妖怪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嘁。” 小凤凰收起凤凰翎,卷起衣袖,虎视眈眈的看着白象,揶揄道:“我用凤凰翎同你对战,有以强欺弱之嫌。这样,我赤手空拳陪你过几招,你说如何?” 白象面露疑惑之色,低声说:“我怎么听着这话不对味呢?小凤凰,你是不是笑话我本事不济?” 小凤凰瞪大眼睛,他不是普贤菩萨的坐骑吗?怎和小世界中的马妖一般蠢?也对,都是坐骑,又能聪明到哪儿去? “对呀!”小凤凰用力点头,一本正经的说:“不嘲笑你,难道还要夸赞你吗?” 白象脸色涨红,这可恨的小娃娃,他要同她拼了。 “敢笑话象爷爷?讨打。” 白象踏云,撞向小凤凰。小凤凰纹丝不动,待白象到她眼前,翻身一跃落在白象背上。 手握成拳狠狠砸在白象背上,一拳一拳又一拳,打得那白象悲鸣不止。 “噜噜……” 白象忍着疼疯狂扭动,试图将小凤凰甩下去,却不想被小凤凰揪住耳朵。 “松手,打架就打架,你这娃娃怎还耍赖?” “谁耍赖啦?”小凤凰神色不悦,冷声说:“动手之前你也没说不能揪耳朵。” 白象闻言,气急败坏的说:“哪个好人打架揪耳朵?” “打架还分好人坏人?”小凤凰眼底似有不屑,冷声嘲讽道:“你们这些秃驴,破事真多,看打!” 小凤凰松开手,双脚在白象背上一蹬,蹿出去那刻,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落在白象面前。 “哎呦,你别拽我鼻子。” “牙,那是我的牙。” “你这娃娃,怎么竟使阴招?” 小凤凰越打越生气,开口骂道:“这不让碰,那不让摸,这架还打不打?你们这些秃驴真有意思,不扛打就躲在灵山,出来干嘛?” 白象甩动鼻子,脸疼的直抽抽,见小凤凰如此蛮横,忍不住规劝道:“你可是灵鸟仁瑞,怎能如此粗俗?” 孔宣闻言,别有深意的瞥了白象一眼。呵呵,谁说凤凰是灵鸟仁瑞?天地初开时,元凤大杀四方,谁敢与其争锋? 凤凰出天下平,不过谎言罢了。“粗俗”的凤凰早已被屠尽,肯做灵鸟仁瑞的凤凰才能活下来。 “我粗俗?我若不粗俗,岂不是要被你追着打?” “哎呦,我的尾巴……” 孔宣死死抿着嘴角,眼底写满赞赏,面团性子可成不了霸主,小凤凰还不够凶。眼下他不便开口,回到灵山再好好调教吧! “小凤凰!”白象发出一声惊呼:“你松手。” 孙悟空笑的前仰后合,催道:“小凤凰,既然白象让你松手,你松开便是。” 小凤凰拽着白象的鼻子转圈,玩儿的正高兴,听罢此言起了坏心。 只见她越转越快,转的那白象头昏眼花,突然松开手。白象如流星一般飞出去,眨眼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小凤凰拍了拍手,笑着说:“姑奶奶我可以做灵鸟仁瑞,却不能被你们逼着做灵鸟仁瑞。” 哪吒收回目光,摩挲着下巴问道:“悟真,小凤凰真是那一对凤凰生的?我记得他们并未开智,连话都不会说。” “我回方寸山时,师弟说那对凤凰生了一颗蛋。” “奇怪,小凤凰怎如此凶悍?” 太素似有不满,问道:“谁说女娃娃一定要乖顺听话?只要她不为祸苍生,凶悍些也算不得短处。” 哪吒悄悄看了太素一眼,凶悍些好,太柔弱他不喜欢。 太素抬头,发出一声惊呼:“哪吒,你快看贞英。” 第308章 拜入佛门 李贞英掐诀念咒,玲珑塔拔地而起,飞到她头顶上,发出一道金光将她笼罩其中。 方才那塔还黑漆漆的,如今却变得金灿灿的,甚是耀眼。 得见宝塔真容,普贤菩萨若还认不出那是玲珑塔,那他就是个棒槌。 “阿弥陀佛。”普贤菩萨念了声佛,收起攻势笑着说:“听闻托塔李天王有一爱女,名唤李贞英。小娃娃我且问你,你可是……” “你这老头怎啰里吧嗦的?”李贞英再度握紧长枪,嘲讽道:“你若打不过我,便快些低头认输,姑奶奶大人有大量,可饶你一命。” “哼。”普贤菩萨冷哼一声,熄了收她为徒的心思,冷声说:“如今看来,你同哪吒有几分相似,不愧是亲兄妹。” “你什么意思?”李贞英听罢此言厉声威胁道:“别以为姑奶奶听不出你的意思,你敢瞧不起我三哥,姑奶奶我捅穿了你。” “阿弥陀佛。”普贤菩萨再度念了声佛,高声喊道:“还请佛祖出手,擒下此贼。” 普贤菩萨心中清楚,他若伤了李贞英哪吒定会打上门来。他虽不惧,却不想惹麻烦。 金光涌现,如来佛祖现出法相。 “阿弥陀佛,李贞英我且问你,你手中那杆枪从何而来?” 随心铁杆兵本就是如来佛祖之物,自己的东西,他怎会认不出来? 李贞英挑了挑眉,笑嘻嘻的问道:“满头包,你说这个呀?” 如来佛祖一怔,那猴子唤他胖老头,这娃娃叫他满头包,说来这二人倒有几分相似。 “这东西是我从路边捡的,用着不顺手,看着也不漂亮,不要了。” 不等如来佛祖开口,李贞英用尽全力向下一掷,随心铁杆兵化作一道流光,激射而出。 太素握紧哪吒的手,收起随心铁杆兵,低声说:“走。” 如来佛祖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眉心隆起,再看李贞英时,眼中多了几分审视。 “娃娃,我再问你一遍,那长枪果真是路边捡的?” 若是旁人被如来佛祖如此逼问,恐怕早已吐露实情。可李贞英本就是一身反骨,胆大包天之人,她可不怕如来佛祖。 “满头包,我骗你作甚?我见那长枪好玩,这才捡起来耍两下。那东西不是我的,不用了自然要放回去。” 如来佛祖亲自出手,竟也未能寻回神兵,此事传出去恐会损他声望。如来佛祖不能声张,却也不打算放走李贞英。 随心铁杆兵早已被人盗走,那贼人怎舍得将它扔了?李贞英定与那贼人有牵扯,将她留在眼皮子底下,或许能引出那贼人。 能得天道庇佑,使得天道蒙蔽圣人,这种人万万留不得。 李贞英昂着头,清脆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我也是读过书的人,做不出强占旁人‘宝贝’的事。” “嘻嘻……” 孙悟空抓耳挠腮,笑得开怀:“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说的好!说的好呀!” 如来佛祖随手一抓,那玲珑塔落在他手中。 “小娃娃,将你家长辈请来。” “请他们过来作甚?”李贞英双手抱臂,满不在乎的说:“人是我捉的,祸是我闯的,你若心里有气,罚我便是。我若皱一下眉头,我就不叫李贞英。” 孙悟空点着李贞英,无奈的说:“你这小娃娃当真是顽皮,此乃如来佛祖是也,你怎能如此无礼?” 普贤菩萨瞪了孙悟空一眼,心道:你怎好意思说李贞英无理?若说无礼,你同她不分上下。 “阿弥陀佛,佛祖。”普贤菩萨微微躬身,问道:“弟子愿走这一趟,去天庭将李天王请过来。” “嘿,你们这些秃驴,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你们不懂吗?”李贞英双手抱臂,不满的说:“说不过我,就请我爹爹过来。哼,懦夫!” 如来佛祖缓缓摇头,笑着说:“不必,李天王已经到了。” 李靖驾云而来,人未到,声已至:“罪过,罪过。” 如来佛祖抛出玲珑塔,李靖掐诀念咒,陈玄奘、文殊菩萨、青狮自塔中逃出。至于那老农,李靖怕吓到他,将他送远了些。 李靖手托玲珑塔,急忙告罪:“几位,实在对不住,小女贞英顽皮,盗走我的宝塔,险些闯出大祸。” 文殊菩萨双目含恨,见李靖只是嘴上认错,骂都舍不得骂李贞英一句,火冒三丈。 “阿弥陀佛,李天王,你这小女儿当真是‘孝顺’。知晓你和哪吒‘父慈子孝’,怕累到你,将玲珑宝塔拿出来玩耍。” 青狮趴在文殊菩萨脚下,头埋在腿间轻声偷笑。哪吒和李靖父慈子孝,真是天大的‘孝’话。 谁不知道哪吒不过是碍于殷夫人和玲珑塔,不得不收起杀心。若无玲珑塔保着,殷夫人镇着,他怕是早就送李靖入轮回了。 似是想到关键之处,青狮突然抬起头,问道:“敢问李天王,哪吒去了何处?” “哪吒奉命下凡搜寻六丁六甲的下落,尚未返回天庭。” 青狮露出一副了然之色,低喃道:“原来如此,李天王果真是‘福大命大’。” 这等浅显的嘲讽之言,李靖自然能听懂,他咧嘴轻笑,关切的问道:“青狮,你背上的毛……” 青狮嘴角的笑意淡去,恼恨的说:“还不是李天王的爱女做下的好事,她把我的毛……” “原来如此。”李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低头责备李贞英:“你这孩子怎能如此顽皮?青狮那一身毛,养了千年才如此油亮……” 李贞英翻了个白眼,低喃道:“是青狮本事不济,青脸怪能躲开,他为何躲不开?” 文殊菩萨和青狮齐齐变了脸色,一句话把他们两个都骂了。 李靖佯装恼怒,冷着脸说:“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快闭嘴。” “嘿嘿……”李靖讪笑两声,愧疚的看着文殊菩萨,心虚的说:“实在对不住,这孩子一直被我拘在家中,不认得菩萨。” “贞英,这就是为父常提起的文殊菩萨,你大哥的恩师。别愣着了,还不快过来赔礼?” 孙悟空挤眉弄眼,李贞英立刻会意。她占尽便宜,没必要再落文殊菩萨面子。 李贞英拱手行礼,开口说:“贞英有眼不识泰山,误伤了菩萨,还请菩萨勿怪。” 文殊菩萨早已打定主意,便是金吒在此,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李贞英。没料到李贞英服软如此快,压根儿不给他刁难的机会。 她已服软,若文殊菩萨不肯原谅,传出去旁人会笑他气量狭小,同无知晚辈一般计较。 “青狮,我并非有意害你,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青狮子抬爪扒了扒耳朵,回首看了一眼光秃秃的后背,瓮声瓮气的说:“算了。” “阿弥陀佛。”文殊菩萨瞥了李贞英一眼,压下怒火,对如来佛祖说:“佛祖,李贞英实在顽劣。不如将她带去灵山,让她在您座下听经,许是能改了这顽劣性子。” 李靖喜出望外,即急声应道:“好呀!” 第309章 去往灵山 如来佛祖无心看他们勾心斗角,他垂下眼眸,看向那跪在地上默念佛经的男子。 头顶冒出青茬,脚底满是淤泥,一身僧袍破烂不堪。不知谁将他的衣袖扯碎,隐隐约约能看到手臂。 那手臂很是壮硕,许是太用力,线条紧绷,隆起的肌肉似馒头。若脱了僧袍,哪里像是寺庙里文弱的和尚?那当真是唐三藏? 陈玄奘念了遍佛经,这才平息心头的怨念。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佛祖,泪打湿了眼眶。他何错之有?为何要让这两个娃娃如此折磨他? “呜呜……”陈玄奘边擦眼泪边哭:“佛祖容禀,弟子从未见过这两个女娃娃,更不曾得罪过她们。她们将弟子扣下,强迫弟子种地。 若是弟子种不好,那位老施主抬手便打。弟子牢记佛祖教诲不敢还手。这两日,弟子吃尽了苦头,还请佛祖为弟子做主。” 如来佛祖哭笑不得,看得出来唐三藏吃了许多苦。可法不轻传,道不贱卖,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 “唐三藏,这一路你所受之难,皆是我等对你的考验。你若能挨过去,自可取得真经。若是受不住,我劝你还是早些回返大唐吧!” “阿弥陀佛。”陈玄奘拜倒在地,高声说道:“弟子陈玄奘早已发下誓愿,不得真经绝不回返大唐。弟子求取真经之心坚如磐石,愿受痛苦磨难。” 陈玄奘脸上沾着泥土,形容虽狼狈,可眼中闪着光芒。见他神色坚毅,语气笃定,如来佛祖甚是满意。 “陈玄奘,此事我自有计较,你且看着便是。” 李靖面容愁苦,做出一副为难模样:“佛祖容禀,小女实在顽劣,一不留神她就逃出府去四处闯祸。我和夫人不擅教养孩儿,被她折磨的苦不堪言。 这次她盗走玲珑塔,闯下大祸,是该让她吃个教训。文殊菩萨的提议甚好,我愿将她送往灵山,让她在您座下听教。” 小凤凰凑到李贞英身旁,目露担忧之色。贞英说过,文殊菩萨是金吒的师父,金吒比李靖还古板。 李贞英翻了个白眼,嘴角勾起露出嘲讽之色。让文殊菩萨给她做师父,他有那个胆量吗? 文殊菩萨目瞪口呆,他不过是顺嘴一提,不是真要带走李贞英。这女娃娃资质虽好,脾性却不如金吒,上赶着给他做徒弟,他都不要。 李贞英去了灵山,灵山还有安宁之日?文殊菩萨在佛门之中,也是能排上号的人物。 他栽在李贞英手里,那些不如他的佛陀罗汉,岂不是要遭殃? 陈玄奘闻言急忙点头,一脸期盼之色,眼巴巴看着如来佛祖。那两个娃娃是该吃些教训。 李靖看穿文殊菩萨的心思,不等如来佛祖应声,开口请求道:“文殊菩萨,我儿金吒得您教导,谁见到那孩子不夸赞几句? 李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文殊菩萨不计前嫌,收下小女。只要能改掉她这顽劣性子,是打是罚全凭菩萨做主,李某绝无二话。” 李贞英不耐烦听大人说话,脚丫踩呀踩,云朵聚聚散散,她露出笑颜。好无趣,何时才能去灵山?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陈玄奘眉头紧蹙,似是不赞同李靖所言。文殊菩萨能约束她们吗?方才文殊菩萨和青狮有多惨,陈玄奘可都看见了。 文殊菩萨嘴角抽搐,在玲珑塔中,李贞英和那只凤凰按住他就是一顿暴打,还强迫他帮那老农种地。 若将她收入门下,能不能改了她的性子,文殊菩萨不清楚。但是李贞英成日在他眼前晃,他可受不了。 “阿弥陀佛!”文殊菩萨念了声佛,沉着脸推拒道:“在下不才,恐怕无力教导李贞英,李天王还是另请高明吧!” 李天王闻言并不见恼怒,扭头看向普贤菩萨,问道:“普贤菩萨,您可愿收小女为徒?” “这……” 普贤菩萨犯了难,文殊菩萨逃出来时是何模样,他看得一清二楚。他若是收李贞英做徒弟,以后经也别念了,天天追在李贞英身后,为她善后吧! “唉。”普贤菩萨哀叹一声,语气透着惋惜,为难的说:“李天王,你家千金根骨不凡,本该是人人抢着收做徒弟的好苗子。可,可她……” 李贞英抬头看向普贤菩萨,眼底露出一丝不屑:你同那文殊菩萨半斤八两,我能整治他,就能整治你。 你们两个差加在一起也扛不住悟真姐姐全力一击。你也好意思嫌弃我?这笔账我记下了。 远处传来一声象鸣,白象摇头晃脑的跑过来。看到小凤凰,打了个哆嗦,躲到普贤菩萨身后。太可怕了,那只凤凰比凶兽都蛮横。 小凤凰和李贞英扬起下巴,齐声冷哼:“哼。” “既然李天王有心为李珍英寻个师父,那我便将她带回灵山。”如来佛祖笑着说:“至于她要拜何人为师,我们商讨过后再定。” 李贞英资质虽好,却还入不得如来佛祖的法眼。他座下弟子,哪个不是威震三界的人物?李贞英差的远,她身旁那只凤凰也不够格。 众人闻言皆露出喜色,尤其是那李贞英,好似去灵山不是受罚,而是鸟入山林。 如来佛祖收了法身,文殊、普贤二位菩萨,和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孔宣,带着李贞英和小凤凰驾云而去。 李贞英有了去处,李靖心头松快许多。冲孙悟空微微颔首,托着玲珑塔返回天庭。 方才还热闹非凡,不过眨眼间便静下来。孙悟空按下云头,扶起陈玄奘,关切的说:“师傅,您受苦了。我寻户人家,备些热水,斋饭。待您洗漱干净,吃饱喝足,再赶路也不迟。” 陈玄奘干了两日农活,腿肚子直抽抽,若不是孙悟空扶着,他恐怕早已躺在地上。 “悟空啊,你可寻到猴儿和敖烈了?” “师傅,我一心想救您出来,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哪儿有时间寻敖烈?”孙悟空扶着陈玄奘折返回去,边走边说:“师傅莫要担忧,敖烈会寻回来的。” “悟空……” 玄奘眼前发黑,昏死过去。孙悟空发出一声叹息,一手薅着陈玄奘,一手拎着箱笼,向来时路过的那座村庄走去。 前后不过两日,田边的垂柳已舒开嫩芽。春风拂面,田边嬉闹的幼童发出阵阵嬉笑声。 “镇山家的,你前两日真看到猴子骑马了?” 年轻的妇人直起腰,柔声应道:“那还有假?倔老刘说那叫‘马上封侯’,是好兆头。唉?这两日好像没看到他。” “你不知道呀?” 年轻的妇人面露疑惑之色,抬手抹去汗水,低声问道:“知道什么?” “倔老刘不见了。我跟你说……” 老农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走到田边,闻言骂道:“无知妇人,又胡沁什么呢?” 第310章 游手好闲 另一位老妇却毫不脸红,起身迎过去,笑着说:“哎呀,倔老刘你可算回来啦!这两日你去哪儿啦?” “你管得着吗?我乐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周婆子,你离镇山家的远点,她不是个嘴碎的,你莫要带坏了她。” “嘿,你这倔老头,我不就是扯了几句闲话吗?” 老农虎着脸说:“自己舌头有多长,你心里没数啊?走走走,回家去。” 老农摸了摸怀里的银锭子,嘴里哼着小调,抬脚大步往前走。 周婆子气得直跺脚,低声骂道:“你这老不死的,脾气又倔又臭,真当我乐意跟你说话……” 小妇人并未不搭腔,扛起锄头背着孩子往村西头走去。 日头偏西,暖橘色的阳光斜照在屋檐上,影子一寸寸退去,黑夜即将降临大地。 “吱呀。” 小妇人推开门,看到醉倒在地上的男子,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旁人的夫君都知道下地干活,偏她命苦,夫君是个游手好闲的。 “唉……”小妇人弯腰柔声说:“镇山你醒醒,我扶你去屋里睡。” “滚,滚远点儿。” 小妇人被推倒在地,背后的婴儿受到惊吓,放声大哭。 “滚,再敢打扰老子睡觉,老子就打死你们娘俩。” 小妇人慌忙将孩子抱进怀里,柔声哄着。 “咚咚……” 刘镇山眉头紧蹙,睁开猩红的眼眸,骂道:“哪个不开眼的,敢打扰老子睡觉,想死不成?” 孙悟空耳朵一动,眼睛一转,高声答道:“阿弥陀佛,施主我们过路的和尚,想借宿一晚。” “不借,不借。” “施主,还请你发发善心,留我们一晚。” 刘镇山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打开门,骂道:“老子说不借,你没……啊!” 刘镇山发出一声尖叫,脸色煞白,酒醒了大半。不是和尚吗?怎成猴子了? 小妇人闻言看过来,见到孙悟空惊奇的说:“你是前两日,路过此地的长老?” “阿弥陀佛,正是。” 孙悟空抬脚跨过门槛,刘镇山连连后退。 “什么长老,他是妖怪,是猴妖!” 小妇人神色窘迫,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尴尬的说:“我夫君喝多了,长老勿怪。” 孙悟空微微颔首,笑着说:“不怪,不怪!施主,我师傅饿晕了,我带了些干粮,劳你烧锅热水。” 村子不大,这户人家也不算富庶。若不是听到男子咒骂妻儿,孙悟空不会贸然登门。 “长老,让您见笑了,您快请进。” 低矮的茅草屋里,一件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即便如此,那小妇人也将屋中收拾的整整齐齐。 孙悟空将陈玄奘放到土炕上,接过小妇人递过来的水,喂陈玄奘喝下。 “长老,我记得你们离开有两日了,为何又回来了?可是遇到了强盗?” “唉,不提也罢。” 孙悟空取出两块饼子,送到那年轻妇人手中。 “施主,实在对不住,给你添麻烦了。你将这饼子用热水泡了做晚膳吧!” 小妇人本不想接,可米缸早已见底,这几日她都是以野菜裹腹。那野菜又涩又苦,她都嫌难吃,怎能拿来招待长老? “施主,不知你如何称呼?” “小妇人没有名字,因夫君姓刘唤镇山,故而村里人都叫我镇山家的。” “唉,人怎会没有名字呢?”孙悟空眼睛一转,笑着说:“老孙粗读过几本书,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真的?”年轻妇人露出欣喜之色,急声说:“听人说我生父姓柳,就用这个姓氏,请长老为我取个名字。” 刘镇山骂骂咧咧走进来,不敢惹孙悟空,只得责骂妻儿:“不过是流民罢了,连自己是哪里人士也不知,你也配取名字?” 兜头一盆凉水,浇灭年轻妇人心头的喜意。 孙悟空龇牙咧嘴,将刘镇山逼退,转身对年轻妇人说:“施主,你姓柳,我见你有些福气,不如就叫福娘吧!” “柳福娘?”年轻妇人热泪盈眶,用力点头,屈膝行了一礼:“福娘谢长老赐名。” 她生来命苦, 哪里是有福之人?不过这名字确实不错,许是叫着叫着,她的福气就来了呢! 孙悟空回了一礼,笑着说:“天色不早了,劳施主烧锅热水。” 刘镇山扒着窗户往里望,见柳福娘不理会他,怒骂道:“喂,这是我的家,你若敢让他们吃饭,就带着孩子滚蛋。” 柳福娘忍无可忍,指着那两个饼子说:“长老自备干粮,不过是在家中歇息一晚。烧锅热水,费些柴火罢了,你怎这般不通情理?” 刘镇山看到那饼子露出垂涎之色,吞了口口水,鬼鬼祟祟的凑到灶台旁,冲柳福娘使眼色。 柳福娘拍开刘镇山的手,嗔怪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你这婆娘,想讨打不成?” “阿弥陀佛。”孙悟空拧干帕子,看向刘镇山,问道:“施主,她是你发妻,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口出恶言?” “关你何事?”刘镇山后退一步,躲到门外才敢开口:“你这和尚休要多管闲事,这是我家。” “哒哒哒……” 外头传来一阵马蹄声,刘镇山回首看去,见一只猴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直奔他而来。 “好马!”刘镇山眼前一亮,快步迎上去,抬手拽住缰绳,却被马背上的猴儿一脚踹翻。 “哎呦,我的腰。” 柳福娘闻声而来,见到刘镇山倒地不起,叹了口气。 “夫君,你已答应我,再也不做这等下三滥的事。你好好看看,马背上是只猴,你还能讹它不成?” “你懂什么?”刘镇山横眉立目,回首骂道:“马背上有鞍辔,说明这马不是无主之物。” “呵呵……”孙悟空发出一声冷笑,丢下帕子往外走:“施主,这是我的马。” “你的马?” 想到有银子拿,刘镇山胆子大起来,躺在地上不肯起身,扶着腰说:“你的马撞坏了我的腰,这事如何算?” “你快起来。”柳福娘无地自容,起身欲要拽起刘镇山,却被他一把甩开。 “你这婆娘到底是哪边儿的?滚进去,敢掺和老子的事儿,小心我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你……” 柳福娘羞愤难当,捂着脸躲进屋里,低声悲泣。 “施主何必动怒?”孙悟空嬉笑两声,问道:“不知施主想要多少银子?” “二两,二十,不,二百两。” 屋里传来柳福娘的咒骂声:“你这缺德鬼,怎好意思张口要二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刘镇山理直气壮的说:“我这不就是抢吗?” “你……”柳福娘捶胸顿足:“老天爷呀,我这是什么命啊!” “吱吱……” 太素自马背上落下,恰好落在刘镇山肚子上。 “啊!” 第311章 夜宿刘家 太素龇牙咧嘴,吓得那刘镇山面无人色。抬手护住脑袋,蜷缩成一团。 “祖宗啊,我这是捅了猴子窝了……” 孙悟空哭笑不得,这刘镇山欺软怕硬,方才还要讹他,如今却吓成这样。 “呲!” 太素慢慢凑近刘镇山,刘镇山慌忙爬起来,向外跑去。 “娘啊!猴子吃人啦!” 太素纵身一跃,追了出去。敢讹人,今日定要让他吃个教训。 “长老。”柳福娘唤道:“热水烧好了,您看……” 孙悟空折回屋中,笑着说:“施主,我来就好。” 干巴巴的饼子泡进热水里,片刻便化成泥。孙悟空倒出一碗,送到柳福娘面前。 “施主,这一碗你和孩子吃。剩下的那张饼子你留着慢慢吃。我看你那夫君不是个过日子的,莫让他知晓。” “长老,我怎能占你便宜?”柳福娘心有不忍,低声说:“怪只怪我命苦,嫁了这样一个男人。” 抬眸看着那只缺口的陶碗,柳福娘推拒道:“长老,吃食不多,您留着自己吃吧!” “吱吱……” 太素快步跑进来,纵身一跃落到灶台边上,分给孙悟空一颗桃。 “施主,我是猴子,只吃果子。”孙悟空催促道:“你还是快些吃吧!等你夫君回来,恐怕你连口汤都捞不着。” 柳福娘喜极而泣,屈膝拜谢:“多谢长老好意,那小妇人便觍着脸吃了。” “快些吃吧!” 太素啃了口蟠桃,盯着柳福娘瞧,这小妇人福气不浅,那刘镇山却是个短命鬼,他们怎会凑到一起? “师傅,醒醒。” 孙悟空吹了口气,陈玄奘悠悠转醒。 “悟,悟空……” 陈玄奘睁开眼,视线渐渐清晰,理智慢慢回归。 “这是哪里?” 孙悟空扶起陈玄奘,笑着说:“师傅,方才您昏死过去,我不敢贸然前行,只能带着您往回走。” “怎能往回走?”玄奘挣扎着坐起来,有气无力的说:“应该继续向西而行才是。” 孙悟空不耐烦听玄奘啰嗦,索性不接话,免得他唠叨。捧起紫金钵盂,递到陈玄奘面前。 “吱吱……” 陈玄奘听到熟悉的叫声,急忙循声看去,见到太素嗔怪道:“你这猴儿,害得我好苦。” 太素翻了个白眼,她不出手,佛门和天庭也会出手。陈玄奘这欺软怕硬的东西,不就是欺负她不能说话吗? “吱吱……” 太素呲牙,冲着陈玄奘吱哇乱叫。 玄奘抬头,问道:“悟空,它在说什么?” 孙悟空不咸不淡的说:“师傅,佛祖不是告诉您了吗?您所受之苦,皆是他对您的考验,您怎能怪到猴儿身上? 便是没有她,您也会被那李贞英捉去。唉,她骂您呢,您老老实实听着吧!” 陈玄奘脸颊赤红,举起紫金钵盂埋头吃饭,借此掩盖尴尬。 柳福娘小心翼翼的将碗刮干净,又盛了一碗水喝下去,意犹未尽的咂咂嘴,收好碗筷。 “二位长老,院中的马可要喂?” “阿弥陀佛。”玄奘念了声佛:“施主不必管那匹白马,那是我的徒儿,不吃凡间之物。” 柳福娘好奇的问道:“那它吃什么?” 陈玄奘得意洋洋的说:“他是龙,奉观音菩萨之命魏征化作白马,驮着我去往西天拜佛求经。” “哎呀,那他岂不是神仙?徒弟是神仙,想来长老您也是神仙。” 柳福娘屈膝便拜,却被孙悟空扶住。 “施主,天色已晚,你和孩子也该早些安寝才是。我守在门口,等着你那夫君回来。” 柳福娘面露难色,家中只有两间茅草屋,实在没地方可住。 “长老您早些睡吧!我和孩子守门。” “女施主,你就让我这大徒弟守门吧!他早已得道成仙,不吃不喝不寝也无甚妨碍。” 孙悟空叹了口气,陈玄奘喜欢往身上揽活。可他没有本事,将活儿揽过来,便推到徒弟身上。不止孙悟空不耐烦,猪八戒和沙悟净也苦不堪言。 太素四下观望一番,拽了拽孙悟空的衣袍,怪叫了几声。 孙悟空转头看向陈玄奘,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师傅,徒儿弄些稻草,您还是去隔壁睡吧!” “这是为何?” 孙悟空瞥了柳福娘一眼,附到陈玄奘耳边,低声说:“女施主家中只有这一间卧房,您总不能霸着不放,逼她去睡柴房吧?”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放下紫金钵盂,双手合十笑着说:“女施主,贫僧失礼了。” 抬头看向孙悟空,陈玄奘低声责备道:“悟空,你为何不早些说?害得为师丢了这么大的丑。” 太素斜了他一眼,若不是留着他有用,太素立刻便送他上西天见如来佛祖。 多说多错,孙悟空索性闭口不答,抬手扶起陈玄奘,笑着说:“师傅,我们师徒二人睡柴房。” 柳福娘捏着衣袖,局促的说:“长老,还是我去睡柴房吧!” “女施主留步。”孙悟空跨过门槛,回首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师傅虽是和尚,可也是男子,还是避讳些好。” “吱吱……” 太素一跃而起,落在陈玄奘光溜溜的脑袋上,双脚用力一蹬,落到院子里。 “哎呀!”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责备道:“你这泼猴,何时能消停些?” 月繁星稀,小院儿重归平静。敖烈打了个响鼻,懒洋洋的窝在墙根儿下,想起黑珍珠,发出一声叹息。 黑夜中亮起几只火把,杂乱的脚步声打破宁静。白龙马听到动静急忙起身,仰起脖子向矮墙外看去。 刘镇山鬼鬼祟祟的推开门,左右观望。小院寂静无声,刘镇山咧嘴轻笑,向后招了招手,几个彪形大汉挤进院中。 “你们看,就是那匹白马。这体型,这鬃毛,这马蹄,这可是上等宝马。大哥,您上眼瞧瞧,这匹马值多少银两……” “嘘!”为首的汉子凑到刘镇山耳边轻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将马牵出去,我好好看看。刘老弟你放心,若真是一匹好马,少不了你的银子。” 敖烈怒目圆瞪,诧异的看着刘镇山,心说:你是真不怕死啊! 刘镇山点头哈腰,谄媚一笑,牵起缰绳回首说:“大哥,您先行一步,我这便将马牵出去。” 夜色已深,不好惊扰旁人,敖烈抬脚随那刘镇山走出院门。 火光驱散黑暗,那几个彪形大汉将敖烈围在中间。这个摸摸鬃毛,那个看看马尾。敖烈气急,抬脚踹翻刘镇山。 刘镇山毫无防备,被敖烈踹翻在地:“哎呦,疼死我了……” “这匹马还成吧!刘老弟,我出十两银子,你看……” 提起银子,刘镇山立刻爬起来,做出一副恼怒模样,急声说道:“大哥,你我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十两银子就想买走这匹马,你耍我呢? 这可是匹公马,你将它带回去做种马,莫说十两银子,便是百两银子,千两银子,也有大把的人捧着银子登门。” 第312章 半夜丧命 刘镇山这卑鄙小人,还敢让他做种马?他不发威,这群人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呵呵,看不出来刘老弟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 刘镇山屈膝弯腰,曲意逢迎:“周大哥谬赞了,若比做生意,十个我也及不上大哥你。大哥,这马确实不凡,您再加点儿。 实不相瞒,若不是屋里的和尚病的下不了炕,他也不会托我卖掉这匹马。十两银子还不够他买药,再说我也得捞些油水不是?” “十两银子确实有些少,我再给你加一两,你看如何?” “大哥,小弟看你不是诚心要买,此事还是算了吧!明日我问问镇上的董老爷,他懂马,定会给个高价。” “哼,这马过了我的眼,你还想卖给别人?当我是泥捏的不成?” 为首的汉子周大将刘镇山推倒在地,取出银锭子扔到刘镇山怀里。 “十两银子,多一文都没有。” “哎?大哥,你怎能……” “呸,刘镇山,谁知道这马是不是你偷来的?别给脸不要脸。” “把马还我!” “哼,弟兄们给我打。” 敖烈本想出手吓一吓这伙人,没想到他还未吭声,这伙人便打了起来。 “哎呦,别打了。” “几位哥哥饶过我吧!” “……” 敖烈哀叹一声,开口问道:“你们打够了没有?” 众人皆是一愣,此地除了他们几个再无旁人,方才是谁说话? 敖烈缓缓开口:“别找了,是我在说话。” 众人见这匹马口吐人言,吓得魂飞魄散,四散而逃。 “啊,有妖怪,快跑啊!” 刘镇山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看着那伙人仓皇逃窜,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嬉皮笑脸的说:“这马会说人话,若拉到富庶之地,说不得能卖上千两黄金。” “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方才若不是我开口惊走他们,今日你定会被他们打死。” “嘁。”刘镇山冷笑一声,抬头问道:“兄弟,要不你同我一起去都城?我将你卖出去,你再偷偷溜出来。卖出去的银子我分你一半,你说如何?” 只要有银子,他就能离开这鬼地方。到时候买一处大宅,纳几位美妾,再重新娶一房夫人,日子岂不快哉? 敖烈嘴角抽搐,回首望了一眼,开口说道:“方才是我多管闲事,尔等将他带走吧!” 刘镇山好奇的问道:“你在同谁说话?” “哗啦……” 刘镇山被铁链锁住,他顺着铁链向前看去,空无一人的角落,突然出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无常索命。” “厉鬼勾魂。” “刘镇山,随我们走吧!” 刘镇山惊恐万分,却无力反抗,被那两个怪模怪样的人拖出去一丈远,回首喊道:“神仙,求神仙救救我!” 那白马没有应声,刘镇山还想再说,却见地上躺着一个男子,模样同他一般无二。 “这,这……” 白无常拽了拽锁链,冷声说道:“别看了,你已经死了。” 敖烈哀叹一声,闪身钻进院中。 陈玄奘睁开眼,却不想起身。他干了两日农活,手臂酸软双腿无力。 “悟空,你快出去看看。” 外头发生的事,孙悟空早已知晓。起身推开门走到茅草屋外,高声喊道:“女施主,你那夫君回来了,就在门外。” 柳福娘睡得正沉,听闻此言睁开眼。慌忙穿好衣衫,推门走出来。 “长老,可是我那夫君找你们麻烦?” “唉,你还是出去看看吧!”孙悟空面露难色,委婉说道:“方才院子里有动静,好像是你夫君带了几位朋友回来。” 柳福娘脸色骤变,刘镇山哪里来的朋友? 她推门而出,借着月色见地上躺着一个人,急忙走过去:“我早就说过,不要在地上睡,起来,我扶你回家。” 刘镇山毫无反应,柳福娘这才意识到不对。伸手一探,才发现刘镇山没了声息。 孙悟空抬脚跟出来,念了声佛:“阿弥陀佛,女施主,节哀顺变。” “呜呜……” 柳福娘低声啜泣,她就知道,刘镇山成日鬼混早晚会惹出祸来,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般快。 “长老,我知道您神通广大,还请长老如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夫君带了几个马贩子回来,想要卖掉白龙马。许是价钱没谈拢,那几人将他痛打一顿,失手打死了他。” “施主若是不信,可在他身上搜寻一番。那几个马贩走的急,忘了将银子带走。” 自家夫君什么秉性,柳福娘清楚的很。 “我的命好苦啊!呜呜……” “施主,那几个马贩尚未逃远。” 柳福娘寻到那块银子,悄悄塞入怀中。并非她贪心,孩子尚小,家中清贫,没有银子可不成。 “还请长老避一避。”柳福娘擦干眼泪,起身说道:“您是出家人,莫要卷进俗事之中。” 自家男人不争气,怪不到旁人身上。 柳福娘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快来人呀!杀人啦!” 寂静的村庄立刻热闹起来,村民举着火把迅速跑来。 外头的动静惊动陈玄奘,他坐起身来,待孙悟空说清前因后果,开口说道:“阿弥陀佛!悟空你本领高强,帮那女施主一把吧!” “师傅,事出突然,说不得我们要多留两日。您在屋中等我,我去去就来。” 里正听柳福娘说完前因后果,面露难色。 “镇山家的,此事难办啊!” 那几个马贩是什么人,里正有所耳闻。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惹不起他们。 柳福娘抬袖抹去眼泪,哽咽着应道:“大伯,我知道此事是镇山不对在先,我实在是拿不定主意,您说我们孤儿寡母该怎么办啊?” 这个公道,柳福娘不知该向谁讨。可若是息事宁人,又怕被人戳脊梁骨,说她巴不得刘镇山早些没命。 “你若想平安无事,便卖掉房屋田地,拿上银子,带孩子去外头避祸。若想回来,过几年风头过去,再回来便是。” 倔老刘拉着脸拨开人群,挤到柳福娘跟前,一脸不赞同的看着里正。 “大哥,房舍农田是咱的根,你怎能撺掇镇山家的把根卖了?” 里正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那你说怎么办?镇上那几个马贩背后有人撑腰,我们这些老百姓如何斗得过他们? 我让镇山家的去报官,可镇山盗马在先,追究到底吃亏的是镇山媳妇儿。她还有孩子要养,不弄些银子,拿什么养孩子?” “若镇山媳妇愿意,我愿将她家的地租下来。” 第313章 主动登门 “我种地是把好手,将地租给我,不必担心地荒了。过几年风头过了,镇山媳妇回来,我再把地还给她。” “唉。”倔老刘哀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那几个马贩子我也听说过,心狠手辣,胆大包天。等他们回过神来,定会登门讨要那匹马。” “他们还敢登门讨马?他们打死我夫君,我还没同他们算账呢!” “镇山家的,他们若是讲道理,就不会打死镇山了。” 柳福娘越想越心惊,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斗得过那帮地头蛇?走吧! “大伯,我愿将家中农田租给七叔,不过我要先收银子,还要立下字据。” 里正捋着胡须,点头应道:“这是应该的。” 出了一个刘镇山,让他这做里正的抬不起头来。若是他们再做出强占良田之事,那刘家村的名声可就彻底完了。 柳福娘虽不识字,可心中有成算。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倔老刘眼下说租,今后不肯还了,她上哪儿说理去? “镇山只给我们娘俩留下两亩地,无论如何也卖不得。我知道他混蛋,这些年做了许多错事。 可他已经死了,还请诸位乡亲,看在孩子的份上帮我一把,好歹让镇山入土为安。” “唉。”倔老刘叹了口气,真是作孽呀! 里正高声喊道:“年轻力壮的抬上镇山跟我走。” 都是普通百姓,日子过得贫苦。哪儿有银子置办棺材?刘镇山的情况又不一样,他家连张草席都没有。 “里正。”柳福娘终究是于心不忍,开口说道:“我家有半张草席,我拿出来安葬镇山。” 那张草席是她闲暇时编的,本想着编好铺到土炕上。没想到刚编了一半儿,刘镇山就一命归西。 孙悟空悄悄折回去,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告知陈玄奘。 玄奘唏嘘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万万没想到这扬祸事因我而起,早知便去别人家借宿了。” 话音落下,玄奘捻动佛珠,低头默念。 孙悟空哭笑不得,他倒是实诚,可道理不是这样讲的。 “师傅,那刘镇山心思不正,便是我们不来,他也会闯出旁的祸来。” 陈玄奘低头念经,孙悟空所言他并未理会。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陈玄奘明白,可明白不代表着能心安理得。 “吱吱……” 太素怪叫两声,纵身一跃跨过门槛,向外跑去。 院外正热闹,众人抬着刘镇山的尸首,往山上去了。 太速在田野间奔跑,穿过村庄,向小镇上奔去。四下无人时才敢现出真身,化作道姑,乘云而去。 晨光熹微,附近村庄的百姓涌进镇上,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小镇再度热闹起来。 晨光中,一位道姑手持拂尘,大摇大摆的在人群中穿梭。 “老先生,敢问此地可有马行?” “仙姑沿着这条路往东走,拐过弯儿就能看到。不过,那家马行要的银子有些多,问价儿就得买。仙姑,您多加小心。” 太素挑了挑眉,看来那几个马贩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先生,镇上只有这一家马行吗?” “是呀!他们不让旁人开马行,就连董老爷都惹不起他们。唉,仙姑若是不急,可以去旁的地方看看。” “多谢。” 太素就是奔着那几个马贩来的,他们如此凶悍,想来强买强卖的事不是第一次干。做下的恶事,也不止昨晚那一件。 刘镇山动了歪心思,被人打死是咎由自取。他不值得可怜,可怜的是本地百姓。 穿过街道向东而行,拐过弯去果然见到一家马行。 门口站着两个伙计,看到太素走过来,急忙迎上去。 “仙姑,您要买马吗?我家的马物美价廉,进去看看可好?” 太素点了点头,随着那伙计往后院走。刚入后院,便看到哪吒在问价。 “这匹马多少银子?” “客官好眼力,这匹马能日行千里,是上等好马。价钱也不高,纹银百两即可。” 哪吒别有深意的看了那马贩一眼,笑着说:“纹银百两倒也不贵。” 马贩眼前一亮,这种豪富的冤大头,一年也碰不到几个。嘿嘿,今日要发财了。 “可这马……”哪吒围着那匹马转了一圈儿,一脸惋惜的说:“这马我没看上,可有更好的马?价钱贵些也无妨,旁的东西我没有,黄白之物我可不缺。” 太素闻言笑出声:“噗嗤……” 哪吒循声看去,见是太素,笑意爬上眉梢。 太素抬脚走过去,假装不认识哪吒,抬手摸了摸马背,笑着说:“这种马也敢要纹银百两,掌柜的,你不如直接明抢。” 马贩子脸上带着怒色,厉声骂道:“哪儿来的臭道士?还不快将她赶出去。” “来者是客,我也是来买马的,掌柜若是赶客,传出去不好吧?” “哦,原来仙姑是来买马的,早说呀!仙姑,我可不是掌柜,您若不嫌弃可以喊我周大。” “周大,这匹马确实不怎么样,你这里可有更好的马?”太素随手掏出一锭金子,丢进周大怀中。 周大两眼放光,露出一副急切模样,在那金子上咬了一口,擦干口水,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二位客官,我这里确实有一匹好马。莫说日行千里,日行万里也使得。” 哪吒咧嘴轻笑,急声催促道:“那马在何处?快些带我去看看。” “二位客官别急嘛!那么好的马,怎能和这些凡马养在一处?二位跟我走,我带你们去看看。” 太素和哪吒相视一笑,这人啊,真是贪心。 “前头带路。” 几人出了马行,左拐右拐来到镇一处僻静的院落。 太素左右张望一番,做出一副急切模样,问道:“那马在何处?为何我瞧不见?” 周大阴恻恻的看着太素,抬手捏拳,奸笑两声:“呵呵,仙姑如此大方,不打算将金子拿出来和我们分分吗?” 太素故意装傻,做出一副惊恐模样,问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周大振臂一挥,喊道:“弟兄们都出来吧!” 屋门自内打开,呼啦啦走出来数十位彪形大汉,将太素和哪吒团团围住。 哪吒眉头紧蹙,厉声问道:“你们想打劫?” 太素本以为这几个马贩只是小恶,小惩大戒便能改过自新。没想到他们如此嚣张,竟敢明抢。 “对啊!”周大一脸邪气,指着墙角说:“不肯掏银子的,都在那儿埋着呢!你们俩是死是活,全看银子到不到位了。” 哪吒怒火中烧,刚抬手却被太素拦下。 “给!我将银子全都给你,还请好汉放我们一条生路。” 太素自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双手奉上。 周大见状大喜,这还真是头肥羊。啐了口唾沫,低头数银票:“一百块,二百两……” 太素笑着问道:“周大,我们可以走了吗?” 第314章 肤浅之人 “来人,将这女的绑了卖到城中百花楼,男的杀了填坑。” 众人发出一阵淫笑,哪吒脸色骤变,杀意在周身弥漫。 “这小道姑生的漂亮,送进百花楼之前,先陪哥几个玩儿两日。” 周大抬脚往里走,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笑着说:“那男的身上有银票,搜干净再杀。” “噗嗤……” 哪吒收回弑神枪,周大软绵绵的倒在地上,鲜血喷涌,抽搐几下失去生机。 虽说闹出人命,可那几个汉子并不害怕。他们做的就是刀尖舔血的营生,死个把人有什么好怕的? “这人把管事的杀了,我们砍下他的首级,去掌柜的面前请功。” “规矩你们懂,谁杀了这个男人,谁就是管事的。” 此言一出,众人眼冒凶光,提刀拎枪,直奔哪吒而去。双拳难敌四手,他再凶悍,也打不过他们。 太素召出灭世枪,向人群扑去。哪吒也不甘示弱,二人一前一后,不过片刻便将这些人屠了个干净。 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太素对哪吒点点头,哪吒召出风火轮冲天而起。 “吾乃三坛海会大神哪吒是也,路过此地见有人作恶,出手诛杀。敬告尔等,若再敢欺压良善,我定不会饶。” 声音在小镇上空回荡,百姓见到哪吒法身,尽数匍匐在地。 “哎呀,是神仙,神仙呐!” “神仙显灵了,求神仙保佑,佑我平安。” “……” 太素收起长枪,亲眼看着牛头马面将这些恶人锁成一串。 “姑奶奶,若无旁的事,我就回去了。” “嗯。”太素微微颔首,嘱咐道:“告诉崔判官,好好清算这几人的罪孽,若是敢包庇他们……” “姑奶奶您真会说笑。”牛头阿傍恭维道:“姑奶奶和我们是一家人,他们算什么东西?判官不会徇私。” “地府阴差收好处的事,我在阳间都听说了。” “竟有这等事?”牛头阿傍低头哈腰,一本正经的说:“姑奶奶,我回去便将此事回禀阎罗王。” “嗯。” 太素摇身一变,变成猴子模样,抬头喊道:“哪吒,走啦!” 低矮的茅草屋中,柳福娘整理好行囊,依依不舍的回首望了一眼。她半生漂泊,好不容易有了落脚之地,没想到就连这么个地方,她也保不住。 “女施主,依老孙看你也太心急了些。”孙悟空牵着白龙马,劝道:“不如再多留两日。” “长老,你们也早些走吧!莫要惹祸上身。” 柳福娘抱紧孩子,背着包袱向外走去。跨过门槛,却见倔老刘匆匆跑来。 “镇山家的,你不必走了。” 倔老刘脾气古怪,成日板着张脸,今日脸上却露出笑模样。 “我家老大去镇上做工,听说马行那些人全都死了。那东家不知马贩子同你家的恩怨,只要你不说,定会安然无恙。” “全都死了?怎么回事?” “是神仙显灵,那位神仙叫什么大神……对,哪吒!镇山的百姓说,要凑银子建哪吒庙。” 柳福娘喜极而泣:“太好了,我们母子不必四处漂泊了。” “你若想继续种地,就同我一起去见里正,撕了契书,我将地还给你。” “不必了。”柳福娘心里有了计较,擦干眼泪,笑着说:“七叔,你我已签了契书,我怎能反悔?” 倔老刘拧眉问道:“不种地,你们母子俩靠什么生活?” “您将地租给了我,我打算做点小营生。” “你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营生?” “我去镇上转转,劳您帮我看家。” 倔老刘摸了摸后脑勺,蹲在柳福娘门口。耳畔传来马蹄声,回首看去,却见那种地的和尚骑在马背上。 “哎?和尚,你怎在这儿?” 陈玄奘见是那老农,心颤腿软,好悬跌下马去。 “哼。”倔老刘冷哼一声,嫌弃的说:“这么点本事,也好意思骑这么好的马。”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陈玄奘落荒而逃,孙悟空挑着箱笼走出来,见倔老刘挡着门,笑着说:“老人家,麻烦让让。” 倔老刘向旁边让了几步,嘴里嘟囔着:“那和尚没多少本事,运气倒是不错。” 孙悟空但笑不语,挑着扁担向前追去。 路的那头走来一个年轻后生,肩头坐着一只猴。打倔老刘面前经过,倔老刘用力揉眼睛。 “这不是那天骑马的那只猴吗?不是……这,这,不行我得回去给妖皇烧炷香。” “哪吒,你刚才说什么?” “广寒宫的素娥仙子,打伤玉兔逃下凡间,至今还未找到。也不知道她如何想到,做神仙……” 太素拽住哪吒的发髻,用力向下扯,哪吒被迫仰起头。 “素娥仙子早已对你芳心暗许,你当真不知道?” “我连一个好脸色都不曾给她,她喜欢我作甚?就算喜欢,她也是喜欢我这张脸,肤浅的很。” 太素嘴唇抿成一条线,不悦的看着哪吒。 “喜欢你这张脸很肤浅?” 哪吒微微颔首,笃定的说:“因我这张脸,对我动了心思。却丝毫不在意我是什么样的人,不是肤浅是什么?” “哼。” 太素冷哼一声,自哪吒肩头一跃而下,抛下他向前跑去。喜欢他那张脸,怎么就肤浅了? 哪吒一头雾水,悟真怎么生气了?喜欢他的脸,不就是肤浅吗?不像他,他就不是肤浅之人。 他对悟真动心的时候,悟真那张脸当真是平平无奇。他不在意容貌,他喜欢的是她那颗干净炽热的心。 哪吒追上去问道:“悟真,你为何生气?” 太素板着脸,语气透着不满:“别跟我说话。” 马蹄踢踏,一师一徒一白马在小路间穿行。又见太阳西坠,玄奘勒马遥望,只见山坳里有楼台影影,殿阁沉沉。 “悟空,你快看,前头是何去处?” 孙悟空随意瞥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师傅,那是寺院,看着有些远,若是走快些,许是半夜能到。” “那么远?”玄奘搭手再望,疑惑的说:“悟空,我看没那么远。” “哗啦……” 衣摆摩擦草叶,发出细微的响动,一位老妇人自丛林中钻出,笑着问道:“长老可是要借宿?” 玄奘翻身下马,双手合十笑着说:“阿弥陀佛,老人家我们是东土大唐……” 老妇人摆了摆手,笑着打断陈玄奘说话:“长老,我家离此地不远,可留长老一晚。” 第315章 相谈甚欢 陈玄奘游移不定,求救一般,眼巴巴看着孙悟空。 孙悟空叹了口气,开口说:“老人家,我师傅并非是不识好歹之人。他心慈,怕到您家中借宿,连累您饿肚子。” “呵呵……”老妇人笑着说:“老身略有家资,几顿饭还是管得起的。” “非也,非也。”陈玄奘突然开口:“施主,贫僧离开东土大唐时,曾在佛前许下誓愿,遇庙必拜。” 孙悟空白了他一眼,不管他今日如何说,都去不了观音禅院。 “前头是观音禅院,离此地远着呢!”老妇人柔声劝道:“先去我家住一晚,明日让我儿子送你们去观音禅院。” “师傅,施主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您若不去,岂不是不识抬举?” “这,好吧!”陈玄奘双手合十,俯身说道:“施主,给您添麻烦了。” 日落月升,山林中传出细碎的交谈声。 “施主,不知您如何称呼?” “老身姓熊,附近的百姓皆唤我熊老夫人。” “熊?这个姓氏倒是少见。” “呵呵,确实不多见。方圆百里,只有我和我儿子姓熊。” “师傅,您走慢些,天太黑了,小心脚下。” 山路崎岖,不知走了多久,熊老夫人才停下脚步。 “长老你看,那就是我家。” 陈玄奘定睛一看,半山腰上有一洞府,上书三个字,黑风洞。 “这,这是您家?”陈玄奘心往下坠,退了两步,扯住孙悟空的衣袖,低声问道:“悟空,怎么会有人住在洞中?” “师傅这有何稀奇的?”孙悟空挑着扁担,越过陈玄奘,停在黑风洞外回首招呼道:“师傅快些进来,我观此地大吉,是个神仙洞府。” “长老莫怕,我们母子皆是修道之人,这些年小有所成。不敢说得道成仙,却也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善人。” “咯吱……” 山门洞开,自洞中走出一位高壮的汉子。那汉子见到陈玄奘,激动问道:“长老可是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取经的和尚?”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陈玄奘这厢有礼了。” “你这汉子好眼力。”孙悟空故作不识,凑到那汉子面前,笑着问:“敢问施主,你怎知我师傅便是那去往西天取经的和尚?” “施主早已名传天下,谁不知东土大唐有一位高僧,愿往西天取回真经,传扬佛法教化众生?” “阿弥陀佛。”陈玄奘双手合十,俯首说道:“施主谬赞了,贫僧不过是凡僧一个,当不得如此夸奖。” 熊老夫人走到那男子身边,笑着介绍道:“长老,这就是我儿子,名唤熊正气,附近的百姓皆称他为泉石道人。” “没想到施主竟是道家弟子,失敬,失敬。” 熊正气一手夺过孙悟空肩上的扁担,让到一旁,抬手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长老快请进。” 宾主落座,道童奉上茶悄悄退出去。 陈玄奘四下打量一番,虽说这母子二人住在洞中,可这布置好似神仙洞府,实在雅致。 “长老请喝茶。”熊老夫人笑吟吟的看着孙悟空,指着桌上的果子说:“这果子是老身种的,长老尝尝可合胃口?” “这果子一看就是刚摘的,当真是水灵。”孙悟空拿起果子咬了一口。 “嗯,滋味不错,师傅你也尝尝。” 熊老夫人笑着说:“我家这颗树同旁处的不同,乃是二位妖皇留下的。老身日夜照料,一点点养大。 去年挂果,老身摘下尝了一颗,虽说有些酸涩,可里头有灵气,吃一颗百病全消。” “哦?”陈玄奘饶有兴致的捏起一颗果子,笑着问道:“竟是妖皇赐下的?不知二位妖皇是何模样?” 熊正气催促道:“长老,您先尝尝这果子滋味如何。” “咔嚓。” 陈玄奘咬了一口,酸涩感直冲脑门:“酸……” 孙悟空掩嘴偷笑,熊正气是熊,这果子于他而言只是有些酸涩,对陈玄奘来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长老您可不能吐出来。”熊老夫人急声说道:“一棵树只长十几颗果子,若不是长老您来,老身绝不会拿出来。” 想吃这果子的人不知凡几,求到熊老夫人面前,她都不肯松口。若陈玄奘敢吐出来,熊老夫人立时便将他轰出去。 许是熊老夫人的目光太锐利,陈玄奘心一缩,硬着头皮将那果子咽下去。 熊老夫人见他乖觉,露出喜爱的笑容,欣喜的说:“哎,这就对了。” 陈玄奘顾不上说话,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却又烫伤了舌头。 “哎呀,呼呼……” 陈玄奘痛呼两声,下一刻,一股暖意传到舌尖,舌头恢复如初。 “哎?”陈玄奘眼前一亮,低喃道:“这果子当真是神奇。” 方才是他不识好歹,如今才明白熊老夫人的好意。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好意。” “这果子除了酸些,再也没旁的短处。”熊老夫人笑着说:“长老快坐,我和你讲讲二位妖皇的事。” 熊老夫人娓娓道来,待说的差不多了,道童端着素斋走进来。 “老夫人,素斋已备好。” 熊老夫人微微颔首,道童撤下茶盏,再次退出去。 熊正气倏然起身,拱手说道:“长老恕罪,我答应为山下的村民炼制几丸丹药,您先用膳,我失陪了。” “阿弥陀佛!”陈玄奘笑着说:“施主,没想到您儿子竟还会炼丹。方才听他说是为山下的村民炼丹,想来他定是个心善之人。” “哈哈哈……”熊老夫人拍掌大笑,挥了挥衣袖,笑着说:“长老谬赞了,前些年我体弱多病,正气纯孝,为医好我的病,这才学着炼丹。 初时,一炉子草药练不出几粒丹药。幸得高人指点,传他几个方子。附近的村民有个头疼脑热,没钱治病,便过来讨几颗丹药吃。 炼丹不过是小道尔,比不得长老。长老千里迢迢去西天求取真经,乃是天大的功德。待长老功成之日,必能得正果。” 熊老夫人说话时眼里光芒闪烁,说的是谦逊之词,脸上却掩盖不住的骄傲。 “老夫人说话实在太谦虚了些,施主传人丹药却分文不取,贫僧钦佩不已。” 二人相谈甚欢,孙悟空起身说道:“师傅,您陪施主用膳,我出去看看敖烈。” 月朗星稀,敖烈百无聊赖的窝在树下,抬头仰望星空。 “敖烈。” 太素收起筋斗云,落在敖烈面前。 “悟真?”敖烈急忙起身,问道:“你怎现在才来?” 太素怏怏不乐,低声答道:“说来话长。敖烈我且问你,如果珍珠说她喜欢你这张脸,你会觉得她肤浅吗?” 第316章 纵马疾驰 若珍珠因他这张脸回心转意,他做梦都会笑醒。 天边划过一道火光,哪吒踩着风火轮追过来。见太素站在黑风洞外,自天而降。 “悟真,你听我说。” “哼。” 太素冷哼一声,挥手消失在原地。 “悟……” 哪吒垂头丧气的收回手,低喃道:“好端端,怎突然不理我了?” 敖烈化作人形,热切问道:“哪吒,怎么回事?你和悟真吵架了?” “没有啊!”哪吒挠着后脑勺,疑惑不解的说:“她突然就不理我了。” “肯定是你惹她生气了。”敖烈席地而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催促道:“快,坐下同我说说,她不理你之前可曾说过什么?” 哪吒坐在敖烈身旁,眉头紧蹙,低声说:“广寒宫的素娥仙子私自下凡,不知……” 孙悟空推门而出,见哪吒在洞外,蹙眉问道:“你怎又来了?我妹妹去了何处?” “哥哥,我跟悟真说话,她不肯理我。” “吵架了?” “那倒没有……” “嘿嘿……”敖烈掩嘴偷笑,嘴巴张开,却见孙悟空冲他挤眉弄眼,又将话咽了回去。 罢了,情关难过,让哪吒这憨货慢慢悟吧! 不知名的虫儿在哼唱,月光将影子拉长。陈玄奘闭上双眼,沉沉坠入梦乡。 旭日初升,熊老夫人将陈玄奘送至洞外。接过熊正气递过的包袱,塞进孙悟空怀里。 “长老,这是小儿炼制的丹药,你师父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以拿一丸药让他服下。” “阿弥陀佛。” 陈玄奘单手行礼,另一只手捻动佛珠,眉眼间露出感激之色,躬身拜谢熊老夫人。 “施主,我该如何谢你才好?昨夜收留我们师徒二人住了一宿,今日又奉上丹药,此情重如山……” 熊老夫人不耐烦听这些酸话,摆手说道:“施主,不过是几瓶丹药罢了,不值一提。 天色不早了,您还要赶路,老身就不多留你了。正气,你和观音禅院的金池长老有些交情,送长老一程。” “儿子遵命。” 上山不易,下山的路却快上许多。二十里路,三人走了一个时辰便到了。 昨日隔得太远,陈玄奘只看到层层殿阁。今日再看,此地哪里像是佛寺?比起唐王陛下住的宫殿来,也不遑多让。 一林桧柏,两路松篁。钟鼓楼高,浮屠塔峻。 陈玄奘左瞄右看,一双眼看得是眼花缭乱。这才是神仙住所,黑风洞同此地一比,活似乞丐窝。 孙悟空冷哼一声,低声嘲讽道:“上刹祇园隐翠窝,招提胜景赛娑婆。果然净土人间少,天下名山僧占多。” “长老,我还要给百姓送丹药,就不陪您进去了。” 熊正气脚下一顿,将陈玄奘拽到一旁,小声嘱咐道:“金池长老是个善人,可他有个小毛病。” 陈玄奘神色不自然,背后说人是非,这不好吧!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长老,您听我把话说完。” 熊正气见他如此愚钝,心觉好笑。却因心善,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你若有宝贝,切勿让金池长老看到。你们同属一门,若因谁的宝贝好而翻脸,得不偿失。” “原来如此。”陈玄奘双手合十,愧疚的说:“是贫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施主勿怪。” “无妨,长老熊某先行一步。” “咚咚咚。” 孙悟空敲响寺门,见无动静,回首对陈玄奘说:“师傅,此地许是不招待过路和尚,敲门无人应声。” “悟空,这天下怎会有不让和尚进门的寺庙?你让开,我来敲门。” “咚咚咚。” 陈玄奘叩响大门,高声喊道:“阿弥陀佛,里面可有人在。” “吱呀。” 庙门缓缓打开,一位提着木鱼的老僧探出头来。 “你是……” “阿弥陀佛。”陈玄奘急忙行礼,恭敬说道:“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取经。路过贵宝地,想去佛前拜一拜。” “阿弥陀佛。”那和尚还了礼,伸长脖子看向孙悟空,开口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噤声。”陈玄奘回首瞥了孙悟空一眼,凑到那老和尚面前,低声说:“那是我的大徒弟,面相虽凶恶,却是个慈悲心肠。”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是老衲着相了。”老和尚抬手请道:“长老随我来。” 孙悟空急忙追上去,凑到陈玄奘耳边,叮嘱道:“师傅,我们还要赶路,拜过佛陀便走吧!若是惊动金池长老,他定会留您用膳。一来二去又要耽搁几日。 您答应唐王三年便回,若是到一处便磨蹭几日,莫说三年,三十年您也回不去。” 陈玄奘本想见一见金池长老, 听闻孙悟空所言,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好。” 师徒二人随那和尚进了正殿,烧香拜佛,便起身离开观音禅院。 师徒二人前脚刚走,两个小和尚搀着一个老僧出来。 那老僧头戴毗卢方帽,上头嵌着猫睛石,那石头极美,也不知价钱几何。 身穿一领锦绒褊衫,翡翠毛的金边晃亮。僧鞋攒八宝,拐杖嵌云星。 也不知他多大年岁,腰驼背屈,满面皱纹。虽说年迈,眼却冒着金光,随意一扫,众生皆躬身施礼。 “师祖来了。” “弟子拜见师祖。” “……” “嗯。”金池长老微微颔首,在殿中扫了一眼,并未瞧见弟子所说的得道高僧,开口问道:“不是说有位东土唐朝来的和尚,到院中拜佛吗?他人呢?” “回禀师祖,弟子留那师徒二人用膳,他们不肯。听他意思是唐朝皇帝催的紧,他们还要赶路。” “哼。”金池长老冷哼一声,似有不满,抬手指着门口说:“既已到观音禅院,却不肯来拜会我,这师徒二人实在不知礼数。快去将人请回来,用一顿斋饭再走也不迟。” “弟子遵命。” 陈玄奘上了马,忽听观音禅院内传来一阵呼喊声,似是在唤他的名字。 “悟空,你听,他们是不是在叫我?” “师傅,快些走吧!您若应声,恐怕今日你我走不了了。” 悟空递给敖烈一个眼神,敖烈立刻会意,撒开蹄子向西而去。 陈玄奘一脸惋惜的说:“本该主动拜会,这样一走了之,实在失礼。” “师傅,唐王命您去往西天取经,不是叫您出来游山玩水,结交朋友的。若想拜会那金池长老,取经回来再拜他也一样。” “也对。” 众僧追了半个时辰,实在追不上,这才怏怏不乐的返回观音禅院。 金池长老等候多时,见徒子徒孙回来,眼巴巴向外看去,笑着问道:“人呢?” 第317章 折返禅院 “他骑的那匹白马,跑起来像一阵风,我们跟在后头净吃土了。” “师祖,我们实在追不上他。那两个和尚不识礼数,他到院中上香,应当主动拜会您才是。”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金池长老鼻涕横流悲声哭道:“听闻那唐朝和尚是位高僧,我想同他辩经。若是见不到,我死也不瞑目。” 众僧乱了阵脚,金池长老是观音禅院的老祖宗,若是连这点心愿都满足不了,传出去旁人岂不是要说他们不孝。 “师祖,我有一计。”僧人善慧挺身而出,蹲在金池长老面前,低声说:“我们追不上那唐朝和尚,可有人能追上。” 善慧正愁如何讨好金池长老,若能劝回那两个和尚,金池长老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金池长老闻言眼眸一亮,急声问道:“谁?” 善慧回首,指着黑风山的方向,笑着说:“正是师祖您那好友,黑风山熊正气。” 金池长老面露难色,低声说:“微末小事,惊动他不合适吧?” 那熊正气虽是妖族,可他颇有慧根,二人也算相谈甚欢。只是些许小事就请他出山恐怕不妥,人情越用越少,可他又实在想见那唐朝和尚一面。 东土大唐来的和尚又如何?他偏要压那和尚一头。 “师祖此言差矣,您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善慧柔声劝道:“您老若不好意思提起,弟子愿出面请泉石道人下山。” 讨得金池长老欢心,再搭上泉石道人,说不得待金池长老百年之后,这观音禅院能落进他手中。 金池长老思量一番,如此也好。若是熊正气问起,他佯装不知,就说是徒子徒孙擅自做主。他年事已高,不知还有几年可活,若心留遗憾,死也不能瞑目。 “那便依你吧!” 众僧闻言,皆露嘲讽之色。金池长老年岁一日大过一日,大家都盯着他的位置,想要取而代之,可这善慧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熊正气折返黑风山,行至观音禅院,正巧碰到善慧和尚。他与金池长老有些交情,同善慧和尚见过几回,自然不能装作未看到。 “阿弥陀佛,泉石道长,贫僧正要去找您,没想到刚出门便碰上了。” “善慧法师,不知你寻我何事?” “唉……”善慧和尚哀叹一声,开口说:“道长有所不知,今日院中来了两个唐朝和尚。那两个和尚不懂礼数,也不拜会金池长老,上过香便走了。 金池长老有心一见,派我等去追。我们越追,那和尚跑得越快。金池长老见不到那唐朝和尚,眼下正在里头哭呢!” 熊正气眼睛一转,立刻明白过来,笑着说:“那唐朝和尚并非不懂礼数之人,他们急着赶路,故而走的急了些。 你回去告诉金池长老,他们自此路去西天拜佛求经,待回返大唐,还会从此地过。到时定会前来拜会,让他耐心等着便是。” “这可不成。”善慧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熊正气面前,焦急的说:“金池长老的脾气您还不知道?若是见不到人,恐怕日日都要闹。” “阿弥陀佛。”善慧双手合十,郑重说道:“劳烦道长走一趟,将那两个和尚劝回来,也好让金池长老了却一桩夙愿。” “哎……”熊正气叹了口气,蹙着眉应道:“那我就走一趟,去追那两个唐朝和尚。不过,我可不保证他们一定会回来。” 金池长老年事已高,行事越发执拗。熊正气有意疏远他,故而二人已有许久不曾见过。 善慧闻言大喜过望,俯身拜谢:“有劳道长了,不管那两个和尚能否回来,这份恩情贫僧都会牢记在心。” “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 熊正气掐诀念咒,平地起狂风,吹得善慧睁不开眼。待风止时,眼前早已没了熊罴怪的身影。 善慧低声感叹道:“当真是神仙手段啊!” 陈玄奘纵马一路急行,钻出山林,上了大道,忽听身后传来呼喊声。 “长老,请留步。” 陈玄奘高声问道:“悟空,谁在说话?” “师傅,是泉石道长追过来了。” 陈玄奘急忙勒马,转身问道:“阿弥陀佛,道长,你怎追过来了?” 熊正气收了风,落在陈玄奘面前,笑着说:“福生无量天尊,长老,我受金池长老所托,请您回去。” 孙悟空放下扁担,急声说:“师傅,我们还要赶路。观音禅院离此地可不近呐!您骑着马不觉得累,老孙我可是走过来的。” “哎,话不能这样说。”玄奘翻身下马,语重心长的说:“那金池长老请道长前来,想来是真心与我相交。” “师傅……” “悟空,方才我要拜会金池长老,你拦着不让。如今金池长老派人来请,你又拦着不让。” 陈玄奘面露愠色,似是动了怒:“本该是我主动拜会金池长老,如今却闹成这样。不知情的,还当是我不懂礼数。” “哼。”孙悟空冷哼一声,低喃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您回去吧!老孙我走累了。” “你这泼猴……”陈玄奘点着孙悟空骂道:“金池长老诚心相邀,你怎推三阻四的?” 本就是他们失礼在先,金池长老不计前嫌,他们师徒二人若是还不肯露面,恐会被人骂不识好歹。 敖烈打了个响鼻,摇着尾巴看戏。 熊正气悄悄冲孙悟空挤眉弄眼,陈玄奘不分好赖,何必拦着他受苦? “唉,师傅你若非去不可,那便回去吧!”孙悟空重新担起扁担,低声警告道:“只有一桩,若是此去闯出祸来,您可不能怪到我头上。” “你这泼猴不闯祸便好。” 陈玄奘翻身上马,笑着对熊正气说:“道长先行一步,贫僧片刻即到。” 狂风又起,熊正气眨眼便没了踪影。 孙悟空眼睛一转,掩嘴奸笑。陈玄奘看谁都是好人,就孙悟空是个坏的。这回他定让陈玄奘好好看看,他口中的好人是什么嘴脸。 狂风刮进观音禅院,得知那两个唐朝和尚正往回赶,金池长老喜不自胜。佛门弟子中他年岁最长,世人皆说那唐朝和尚德高望重,他偏就不服。 “尔等还不快去迎那唐朝和尚?”金池长老急声吩咐道:“善慧,你拿着钥匙去库房,将我的宝贝擦拭一番。” “是。” 纵马疾驰,日上中天时,陈玄奘终于来到山门前。 院中和尚分列两旁,见他来急忙围拢上来。 “阿弥陀佛,长老,师祖想见您一面,这才劳您跑这一趟,还请长老勿怪。” “长老,师祖已等候多时,您快些进去。这匹马交给我们照料便好。”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陈玄奘翻身下马,可他在马背上坐了太久,腰酸腿软,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僧人急忙扶住他,簇拥着陈玄奘向内走去。 “师傅,等等我。” 第318章 锦斓袈裟 小和尚迎过来,抬手想接过孙悟空肩上的扁担,却被孙悟空避开。 “长老,我帮您挑行李吧!” “不必,不知我师傅去往何处?还请你为我引路。” “长老请跟我来。” 禅房之中,陈玄奘与那金池长老互相见礼。 二人分主宾落座,玄奘愧疚的说:“贫僧本该主动拜会金池长老,可我那徒儿催的急,无奈之下做出失礼之举,还请金池长老勿怪。” 金池长老捻动佛珠,喉咙里发出两声轻笑:“无妨,后生晚辈做事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我若事事计较,也不会过的如此自在。” 金池长老倚老卖老,陈玄奘微微凝眉,似是心有不悦。 “老衲听说你自东土大唐而来,不知东土至此地有多远?” “出长安地界,走了五千余里。过两界山收了一个徒弟,我师徒二人行过西番哈咇国,走了两个月,约摸五六千里,才来到贵宝地。” 金池长老听罢此言,眼睛一瞪,惊声喊道:“东土至此竟有万里之遥?我虚度一生,连山门也不曾出去过,井观天,实在惭愧。” 孙悟空担着扁担迈过门槛,见陈玄奘与那金池长老相谈甚欢,冷笑一声,站到陈玄奘身后。 这金池长老慈眉善目,却是个贪婪无度之辈,当不得孙悟空一拜。 金池长老见到孙悟空,心底生出几分不喜。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猴子,做了这唐朝和尚的徒弟。 “长老啊!你这徒儿……”金池长老话说了一半,甩袖,嘲讽道:“附近山上有三位妖修,道行深不可测,见到老衲毕恭毕敬不敢造次。” 孙悟空心中冷笑不止,所谓狐假虎威,说的便是金池长老这种人。真当别人敬的是他?众生敬的是他身后的诸位菩萨、佛陀。 陈玄奘压下心头不悦,笑着解释道:“我这徒儿性子顽皮,不知人间俗礼,可却也有些来头。” “哦?”金池长老闻言露出惊诧之色,上下打量着孙悟空,问道:“敢问长老,你这徒儿有何来头?” 陈玄奘冲孙悟空使了个眼色,孙悟空开口说道:“我本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因犯了天条,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 后奉观音菩萨之命,护送我师傅去往西天拜佛求经。师傅来时答应唐王三年便归,故而路上走的急了些。” “齐天大圣孙悟空?”金池长老满腹疑惑,回首问道:“尔等可听说过此人?” “师祖,我等从未听说过此人。别是怕丢面子,顺口胡诌的吧?” “哈哈哈……” 众僧哄堂大笑,陈玄奘心里的不悦又重了三分。 “这还有假?这徒儿是观音菩萨亲自为我挑的,这一路降魔伏虎,出了不少力气。若不是有他,我早已葬身虎腹。” 金池长老撇了撇嘴,他拜入佛门二百余年都不曾见过观音菩萨显灵。眼前这和尚年不过三十,观音菩萨为他挑选徒儿,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金池长老心中虽不屑,却并未表露出来,笑着问:“长老可愿讲讲这一路发生的故事?你为何要去西天拜佛取经?又是何时见过观音菩萨?” 陈玄奘闻言脸上浮现一抹骄傲之色,将西行之事娓娓道来。众僧围坐在他身旁,竟听入了神。 待陈玄奘说完,已是日落西山。 孙悟空叹了口气,慢悠悠说道:“师傅,您看,太阳落山了,又耽搁了一日。” “悟空,陛下并非刻薄寡恩之人,便是晚些回去,他也不会降罪。” “师傅,陛下宽宏大量不假,可您也要心中有数才是。今日拖明日,拖上一二十载,待您重返大唐,说不定皇帝都换人做了。” 玄奘板起脸,厉声责备道:“噤声,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长老,那锦斓袈裟和九环锡杖你可带着?”金池长老兴致勃勃的说:“老衲有七八百件袈裟,不知是你的锦斓袈裟好,还是我的袈裟好?” 陈玄奘恳切说道:“自然是金池长老您的袈裟好。” 金池长老侧头看向陈玄奘手中那根锡杖,心道:我活了二百七十年,见过的锡杖不知凡几,可都比不上唐朝和尚手里拿的这根。 他连我房中的袈裟是何模样都不知道,开口便说他的不如我,虚伪的很。今日我偏要看看观音菩萨赐下的袈裟是何模样? “听闻东土大唐是富饶之地。长老自上邦来,又得观音菩萨看重,你的袈裟怎么会是凡物?还请长老拿出来于我一观,让老衲开开眼。” 话音落下,金池长老使了个眼色,众僧会意开口附和。 “长老,您就让我们看看吧!” “不妥,不妥。”陈玄奘谦虚的说:“贫僧那件袈裟平平无奇,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孙悟空背过身去,嘴角挂着冷笑,心说:金池长老说话夹枪带棒,前世我看不得他这副做派,故意取出锦斓袈裟激他,你怪我多嘴。 今生我并未多言,你还不是将老底吐露了个干净?教训旁人时,一会儿古语有云,一会儿圣人说,话一套又一套,眼下你为何不说了? “悟空。”陈玄奘面露难色,目光透着哀求,似是想请孙悟空救他一下。 孙悟空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师傅,既然大家想看,您便拿出来让众人瞧瞧。” “长老何必这样小气?” “是呀!不就是一件袈裟吗?我们不过是看两眼,谁还会贪了你的不成?” “唉……” 陈玄奘哀叹一声,心中后悔万分,不该提起此物的。可事已至此,他若不拿出来,这些僧人不会善罢甘休。 “悟空,将锦斓袈裟取出来,让金池长老一观。” 孙悟空打开箱笼,取出锦斓袈裟,双手一抖。 千般巧妙明珠坠,万样稀奇佛宝攒。上下龙须铺彩绮,兜罗四面锦沿边。 锦斓袈裟一出,昏暗的禅房亮如白昼。袈裟上坠的宝珠,颗颗放光彩,件件绽光芒。 金池长老本想带陈玄奘去库房转转,让他好好开开眼。没想到库房没去成,他倒先开了眼。 “哎呀呀……” 金池长老见了这宝贝,动了贪心。起身走上前,又拜倒在地。 “呜呜……弟子我真是没福分。” 陈玄奘惊叹道:“金池长老,您怎能跪我?快快起身。” 金池长老斜他一眼,这没眼色的东西,他跪的是袈裟。 “长老,天色已晚,老衲老眼昏花看不真切。” 陈玄奘笑着说:“金池长老,我将烛火取来,您也好看个仔细明白。” “不可,不可。”金池长老推拒道:“这宝贝很是光亮,若是掌上灯,越发幌眼,看不真切。” “敢问金池长老,您想怎么看?” 第319章 窗下偷听 “长老若是相信老衲,便准老衲将这锦斓袈裟拿到后房,细细看上一夜。明早送还,不知长老意下如何?” 陈玄奘听说心中一惊,想起方才种种,暗怪自己沉不住气,别人吹捧几句就得意忘形。 “这……” 见陈玄奘犹豫不决,金池长老低叹一声,做出一副委屈模样,可怜巴巴的说:“看来长老信不过老衲,罢了,不好让长老为难。” 金池长老以退为进,四下僧人神色不善。又想到今夜他和孙悟空还要在此借宿,若不答应,怕是堵不住悠悠众口。 陈玄奘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金池长老若是喜欢,且拿去观赏一晚,明日还我便是。” 孙悟空拽了拽陈玄奘的僧袍,故意问:“师傅,这恐怕……” “无妨。”陈玄奘回首低声说:“金池长老德高望重,我信得过他。” 嘴上说信得过金池长老,可直到用过素斋,躺在榻上,陈玄奘依旧心神不安。 “唉……” 玄奘叹了口气,翻身闭上眼,过了片刻再度叹气,又翻过身去。 “师傅,您为何还不睡?”孙悟空坐起身来,问道:“可是不放心锦斓袈裟?” 左右也睡不着,陈玄奘索性坐起来,长舒一口气,声音低沉:“悟空,方才为师得意忘形,你也不说拦着我。” “师傅,我不让您回来,您不听啊!”孙悟空早已料到陈玄奘会这样说,冷笑一声,提醒道:“方才您与金池长老说话,左一个观音菩萨,右一个观音菩萨。 此地是观音禅院,正殿供着的正是观音菩萨,您这般张扬,让他作何感想?他在菩萨面前拜了二百余年,到头来还不如您。” “为师已知错。”陈玄奘面露不舍之色,低喃道:“只盼明日他能将袈裟原样奉还。” 孙悟空双脚落地,眉头紧锁,声音透着担忧:“我看难。” 陈玄奘闻言急出一身冷汗,急声问道:“悟空,何出此言?” “师傅,您可注意到金池长老那身打扮?他帽子上嵌着的猫睛石价值不凡。听说外邦向大唐进贡,其中就有此物。” 陈玄奘面色凝重,眼底透着悔意。孙悟空趁热打铁,压低声音说:“大唐僧人不知凡几,贪婪者也有,吃穿用度却比不上那金池长老。不提旁人,只说师傅您。 唐王陛下封您做御弟,您虽有锦斓袈裟在手,平日里穿的却是普通僧袍。我看他修佛是假,借此敛财是真。” 玄奘暗叫一声不好。古人有云,珍奇玩好之物,不可使见贪婪奸伪之人。金池长老吃穿用度如此奢靡,岂不正是那贪婪之人? 可又一想,那金池长老德高望重,备受院中僧众信重,应当不是那等人,遂又将心放回肚子里。 “师傅?” “嗯。” 孙悟空起身坐到陈玄奘身旁,提议道:“既然您睡不着,不如我陪您出去转转?” 陈玄奘望着窗棂,银辉铺满大地,今日月色格外美。 “也好。悟空手脚轻些,莫要惊醒院中僧众。” 二更天刚过,寺中万籁俱寂。陈玄奘隐隐约约听到痛哭声,眉头一皱,问道:“悟空,你可听到哭声?” “师傅,声音是从那边传过来的。”孙悟空侧耳倾听,脸色骤变,急声说道:“那里是金池长老的住处,别是袈裟出了差错。师傅,我们过去看看。” “啊?”陈玄奘乱了手脚,急忙向后院奔去:“若是袈裟出差错,岂不是辜负唐王和观音菩萨的美意?” 见他上当,孙悟空心中得意。黑影闪过,孙悟空抬头看到屋檐上蹲着一只猴。冲那只猴子微微颔首,孙悟空抬脚去追陈玄奘。 “师傅,您动静轻些,说不定金池长老不愿我们插手他的事。”孙悟空拽住陈玄奘,小声劝道:“我们悄悄凑过去,若无大事便装作没听见。” “这……”陈玄奘天人交战,为难的说:“我怎能干出偷听这种事?” 孙悟空噗嗤一笑,低声说:“解旁人之难,怎能说是偷听?” 屋中金池长老哭的悲切:“哎呀呀……这么好的宝贝,我只能看一夜,真是痛煞我也。” 陈玄奘听到宝贝二字,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 “师傅,快走吧!” 孙悟空拽着陈玄奘大步急行,陈玄奘半推半就,随孙悟空蹲在后墙根。 哭嚎声惊动本寺僧众,众人不敢先睡,皆竖着耳朵听动静。善慧、善智急忙起身,急匆匆闯入金池长老房中。 “师祖,您怎的哭了?” “可是心中不快?” 见到两个徒孙,金池长老心中大定。这二人素来聪慧,待他也甚是亲近,有些话无法对旁人提起,却能同他们说。 “我哭自己没有福分,不能见到唐僧的宝贝。” 善智拧眉问道:“师祖,他的袈裟放在您面前,您只消盯着看便是,何必痛哭。” “你不懂。”金池长老老泪纵横,摆手,哽咽着说:“看不长久,明日这件袈裟就要还给他。 我活了二百七十岁,空挣了几百件袈裟,到头来还比不过他这一件。呜呜……我还不如唐僧。” “师祖此言差矣,唐僧不过是个背井离乡的行脚僧……” 陈玄奘躲在后窗下,听着屋里的动静,对金池长老的敬重一点点散去。这等贪心无耻之辈,也配做金池长老? “……留他一日,您就穿他一日;留他十日,您就穿他十日……” 陈玄奘心里苦,早知如此就不该回来。 “师祖若想长远,倒也容易。” 陈玄奘听闻此言,猛地抬起头。占几日也就罢了,他们还想昧下锦斓袈裟不成? “……那唐僧已经睡了,我们几个力气大,拿了枪刀打开禅堂,将他杀了……” 陈玄奘如遭雷击,佛门本是净土,竟有这等谋财害命之辈?杀了他,将他的尸首埋在后园,贪下袈裟,墨了行囊,呵呵…… “此计不妙。” 屋中又有人说话,陈玄奘死死掩住嘴巴,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那白脸的好对付,那个毛脸的却难杀……” 陈玄奘种种反应,皆被孙悟空看在眼里。他掩嘴偷笑,师傅啊!您该好好看看,佛门到底是不是清净之地。 “……舍了那三间禅堂,放起火来,教他欲走无门……” 歹毒,当真是歹毒至极! 陈玄奘忍下惧意,眼巴巴看着孙悟空,似是想让他拿个主意。 “师傅,趁他们没发现,我们快些逃吧!” 第320章 火烧禅院 陈玄奘猫着腰,悄悄跑回禅房,穿好衣衫,叫醒敖烈,顾不得取回锦斓袈裟,随孙悟空逃出门去。 禅院中有七八十个房头,二百余口僧人,一拥搬柴,把个禅房围了个水泄不通。点着火把,火光一飞冲天,将观音禅院照的亮堂堂。 陈玄奘已逃到门外,看到那火光,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他恰巧撞破此事,恐怕他难逃此劫。 “悟空,我们就这样走了?锦斓袈裟还在金池长老手中,要不你走一趟?” 方才是他吓昏了头,孙悟空本领高强,难道还怕金池长老不成? “师傅,并非是老孙我躲懒,不愿为您出头。我若去了,恐会闹出人命。出家人慈悲为怀,便是遇到恶人,也该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陈玄奘哑口无言,平日里他时常将这些话挂在嘴边。本是想劝孙悟空收收性子,没想到孙悟空会拿这番话堵他的嘴。 “悟空……” 陈玄奘还欲再劝,却见熊正气架着风赶过来。 狂风呼啸,熊正气停在孙悟空身边,关切问道:“长老,您没事吧?” “无事。”孙悟空笑着问:“施主你怎过来了?” “我在家中睡的正酣,被母亲叫醒,方知观音禅院着了火。知晓你们师徒在此借宿,母亲不放心,命我过来看看。” 孙悟空斜了陈玄奘一眼,熊正气微微颔首,凑到陈玄奘面前。 “长老,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起火?”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此事皆因贫僧而起。” 陈玄奘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熊正气闻言怒火中烧。 “金池长老怎能如此糊涂?他行善积德,苦心修行两百余年,便是不成正果,也可修得来世。行将就木之时破了戒,多年修行毁于一旦,唉……” “施主,我师傅多灾多难,我不敢离他左右。施主来的正好,你和金池长老有旧,劳你走一趟,说服他将袈裟还给我师傅。” “长老,金池长老做下这种事,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干脆我趁乱将袈裟偷出来,你们拿上袈裟快些走吧!” 陈玄奘悔的肠子都青了,早日如此,不如听悟空的。 “阿弥陀佛,有劳施主。” “长老不必同我客气。” 熊正气抬脚欲走,却见孙悟空伸出三根手指。熊正气咧嘴轻笑,悄悄竖起大拇指。 “我一个人盗袈裟恐难成功,长老稍等片刻,我叫两位帮手。” 陈玄奘双手合十,拜谢熊正气:“给施主添麻烦了。” 熊正气取出一支竹笛,放在嘴边吹奏两声。说来也怪,那竹笛未曾发出任何响动,陈玄奘心中好奇,还未开口问,便看到天边飘来两朵白云。 这朵云上是只苍狼,那朵云上则是一条巨蟒。眼里泛着幽光,绿油油的,在夜里格外显眼。 “悟空。”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藏到孙悟空身后,害怕的说:“有妖怪。” 孙悟空纹丝不动,连话都不肯答。 “长老莫怕。”熊正气抬头喊道:“你们两个快些下来,莫要吓到长老。” “嘻嘻……” “嘿嘿……” 一狼一蛇自云端落下,落地化作两个道士,拱手行礼,齐声喊道:“福生无量天尊。” “师傅,二位道长是过来帮忙的,您快去见礼?” “阿弥陀佛。”陈玄奘心跳如擂鼓,战战兢兢的站出来,双手合十还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知二位道长如何称呼?” “在下狼铮铮,长老可唤我灵虚子。” “在下蛇如意,他们都叫我琼山道人。” “在下陈玄奘,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 孙悟空翻了个白眼,一把拽住陈玄奘,低声责备道:“师傅,您的老毛病又犯了。无事莫要提东土大唐,更不要把去西天取经挂在嘴边。” 孙悟空指了指观音禅院,里面火势太大,已经烧红了半边天。 “前车之鉴就在这里摆着,您呐,以后只说是过路的行脚僧,许是能避开许多祸事。” 陈玄奘脸红脖子粗,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低声说:“旁人都唤我唐三藏。”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脸憋的通红。 熊正气拱手说道:“长老,您在此地等着,我们去去便回。” 人已走远,陈玄奘惊魂未定,拍着心口问道:“悟空,为何施主请两个妖怪做帮手?” 孙悟空席地而坐,随口答道:“泉石道长本就是妖族,他是熊罴怪。” 陈玄奘瞳孔陡然放大,发出一声惊呼:“啊?” 观音禅院之中,众僧来回跑动,却无一人救火。 “快,火势不够大,再添些柴火。” “严加看守,莫让那两个和尚逃出来。” “快,东边火势不够大,再添上几捆柴。” “……” 太素百无聊赖的趴在屋檐上,见火势差不多了,吹了口气。 平地起东风,风越刮越猛,卷着火星四散开来。 火星落在窗纸上烫出一个洞,那洞越来越大,忽然火苗腾空而起,观音禅院笼罩在一片火海当中。 “起火啦!” “快救火呀!” 惊呼声惊动金池长老,他快步走到院中,见四处都是火,捶足顿胸哭天喊地。 “快来人啊!救火,救火!” “师祖,快走。” 金池长老坐在地上不肯走,哭嚎着:“我不走!观音禅院是我一生的心血,我哪儿也不去。你们快去救火,救火呀!” 善智跑来劝道:“师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火势越来越大,寺中只有一口井,恐怕灭不了这火,还是先逃命去吧!” “袈裟……”金池长老推开善智,顺着台阶向上爬,嘴里念叨着:“我的宝贝袈裟可不能有事啊!” “师祖。” 善智伸手欲拦,却被善慧拽住。 “师兄,火越来越大,再不走可就逃不掉了。” “可师祖他……” “哎呀,别管他啦!他活了二百七十年,够本啦!” 善智狠下心来,随着善慧匆匆而去。 金池长老一心只想着锦斓袈裟,不顾火势钻进禅房。却不想屋顶横梁断成两截,恰好砸在金池长老头顶上。 熊正气掐了个避火诀闯进禅房,那金池长老早已被活活烧死。 “福生无量天尊,哎,金池长老你这是何苦呢?” 抬头看去,床榻早已烧毁,灰烬之中有一件袈裟熠熠生辉。熊正气拾起那件袈裟,这才发现袈裟竟然完好无损。 “果然是件宝贝,怪不得金池长老动了贪念,想要占为己有。” 熊正气向外冲去,心中默念静心咒,将贪念压下去,这才长舒一口气。 “这等宝贝,有几人不心动?还是快些还给唐三奘吧!” 第321章 砸毁禅院 拿起羊脂玉盘,忽又看见法蓝镶金的茶壶。收好茶壶茶盏,再一望那头还放着十几个柜子。 蛇如意打开柜子,十几个柜子里装的皆是袈裟。穿花纳锦,刺绣销金,虽比不上锦斓袈裟,却也颇值些银子。 狼铮铮唏嘘道:“妖皇,这金池长老果然豪富。这么多袈裟,少说也有七八百件。” 太素大手一挥,应道:“全都搬走,拿出去忽悠那些秃驴花银子买下这些袈裟。得来的银子分给穷苦百姓,也是功德一件。” 太素心中盘算一番,金池长老多年的积攒,定然不止这几样东西。东敲敲,西打打,还真让太素发现端倪。 “如意,将这几块砖撬下来。” 地砖挪开,太素方才发现,地砖之下铺着一层金砖。外头火光冲天,库房中金光灿灿。 “真贪呐!”太素开口打破平静:“这么多黄金,若是换成粮食分给穷苦之人,能救活多少性命?” 狼铮铮刨开地砖,失落的说:“那金池长老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没想到私下里如此贪财。” “他活了二百七十年,前头那一百年我便不说了。最近这一百七十年,洪涝、旱灾、瘟疫……天灾不断,他竟忍心袖手旁观?” “我记的有一年闹瘟疫,正气带着我们两个,将山上的草药挖得所剩无几。观音禅院为避祸,足足三个月不曾开门。” “陈年旧事提起来没意思。”太素收起金砖,起身说道:“我们去正殿看看。” 三清只需泥土身,佛祖却要黄金镀。 看着满殿金灿灿的佛像,太素兴奋不已,振臂高呼:“干活!” 黑烟漠漠,红焰腾腾。 观音禅院已成一片火海,寺中僧众仓皇而逃,出门却见本该死在禅房的那对师徒,盯着他们瞧。 “见鬼啦!” “恶鬼索命,快逃啊!” “……” 果真是做了亏心事,见到正主心慌意乱。这些和尚枉为佛门弟子,心里哪有半分慈悲?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心中悲凉,念了声佛,盘坐在地上默念佛经。 孙悟空却没有这般好说话,召出金箍棒,指着那群和尚破口大骂。 “尔等助纣为虐草菅人命,也敢自称佛门弟子?佛祖若知晓尔等所做作为,也会羞愤而死。” “前殿供奉着观音菩萨,却在后院行杀人放火之事,也不怕菩萨降下天雷劈死你们?” “依我看,观音菩萨也是个眼瞎心盲的。空有大慈大悲之名,却连寺中和尚作恶也看不到。” “……” “悟空。”孙悟空骂得太凶,陈玄奘实在听不下去,开口阻拦道:“莫要骂了,菩萨并不知晓此事。” “正殿供着他的金身,他怎敢说毫不知情?”孙悟空拎起金箍棒,大叫一声:“师弟护好师傅,我去讨公道。” “悟空,快回来!” 陈玄奘起身便追,却被敖烈咬住衣摆,险些栽倒。 一阵风刮过,熊正气出现,将锦斓袈裟交到陈玄奘手中,笑着说:“长老,袈裟在此,请您收好。”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接过袈裟,躬身拜谢:“有劳施主了。不知那二位道长去了何处?” “他们在灭火,长老不必担心。”抬头环视四周,熊正气心思一动,问道:“此地不宜久留,长老若信得过我,不如去我家中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 胆小的和尚早已逃下山去,胆子大些的和尚不仅不肯走,反倒盯着陈玄奘手中的袈裟瞧。 敖烈警惕心起,防备着那些和尚。陈玄奘小心翼翼的收起袈裟,却不敢放进箱笼里。唯恐有那艺高人胆大的,将箱笼夺走。 “徒儿,要不……我们还是回黑风洞吧!” 若是从前,知晓熊正气是妖怪,陈玄奘绝不敢往他面前凑。可今夕不同往日,陈玄奘发现人心比妖魔鬼怪更可怕。 “我同大师兄说一声,师傅您莫急。” 敖烈仰天长啸,发出一声龙吟,高声喊道:“大师兄,我和师父去黑风洞等你。” 孙悟空高声应道:“好,待我讨回公道,再去寻你们。” 善智被那声龙吟惊倒在地,指着敖烈喊道:“它,它不是马,他是龙。” 师祖惨死,禅院被毁,这群和尚早已没了理智。他们无家可归,本该死在禅房中的唐朝和尚反倒毫发无损,让他们如何接受? “龙能降雨,你为何不帮我们救火?” “是他们害死师祖,害得禅院起火,打死他们……” 陈玄奘惊惧不已,连连后退,后背贴在敖烈背上,方才回过神来。 “你们这些人枉做和尚,瞧瞧你们的样子。”陈玄奘难得硬气一回,指着那些和尚骂道:“双目赤红,面目可憎,活似地府中的恶鬼。 是你们起了歹心,火烧禅房,想要烧死我们师徒几个,霸占锦斓袈裟。苍天有眼,你们是自食恶果。” 若不是亲耳听到,金池长老和徒子徒孙密谋如何除掉他,打死陈玄奘,他也不信佛门中还有这等心狠手辣之辈。 “你不过是过路的行脚僧罢了!”善慧恼羞成怒,回骂道:“师祖看中你的袈裟,那是给你脸面。你若知晓好歹,就该主动献上锦斓袈裟。” “闭嘴!” 敖烈暴喝一声,喷出一道龙息,那些和尚被吹的东倒西歪,痛呼声不绝于耳。 “师父,这些和尚若是讲道理,就不会谋财害命了。您快些上马,我们离开此地。” 院外传来马蹄声,孙悟空收回耳朵,抛出如意金箍棒,心思口念,金箍棒迎风暴涨。 “观音菩萨,今日你若不给我个说法,我便将这观音禅院夷为平地。” 孙悟空随口喊了两句,也不管观音菩萨能不能听见,举起金箍棒便砸。 砸塌大殿,砸毁佛像,不过几棍就将正殿夷为平地。 观音菩萨正在念经,耳畔传来孙悟空的呼喊声。捻动佛珠的手一顿,缓缓睁开眼。 “这只泼猴,我早已不管西游之事,他怎不依不饶,又闹起来了?” 龙女睁开眼,掐指一算,开口说道:“师父,算起来孙悟空和唐三藏应该到观音禅院了。许是遇到难处,想请您过去解围。” “哼。”观音菩萨冷哼一声,低喃道:“求人就该登门来请,他怎问我要说法?罢了,随他去吧!” 观音菩萨若不去,戏该如何唱?龙女自然不能让他躲过这一灾,眼睛一转,继续劝。 “师父,徒儿听您提起过,说观音禅院不远处有座黑风山,山中有只熊罴怪颇有能耐。” “瞧我这记性,怎将他忘了?龙女你收好山门,为师去擒熊罴怪。” 第322章 问责观音 故而观音菩萨看到化为灰烬,又被夷为平地的观音禅院,那张挂着假笑的脸出现一丝裂痕。 “观音菩萨,您总算舍得现身了。”孙悟空手握金箍棒,望着坐在莲台之中的观音菩萨,冷声问道:“敢问菩萨,观音禅院同您有何关系?” 观音菩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种种不悦,平静的说:“既然是观音禅院,供奉的自然是贫僧。孙悟空我且问你,你为何将禅院夷为平地?” “哼。”孙悟空眼尾上挑,面露嘲讽之意,阴阳怪气的说:“菩萨怎么不问他们做了何事?老孙虽顽劣,却不是恃强凌弱之辈。他们若不招惹我,我怎会出手?” 观音菩萨闻言眉头紧簇,心觉不对,故而闭口不言。 “观音菩萨你教养的好弟子,为昧下我师傅的锦斓袈裟,竟想出火烧禅房的馊主意。 幸好我和师傅机灵,先一步逃出来,未让他们得手。若我师傅有个三长两短,老孙定要扒了你这身皮。” 孙悟空指着观音菩萨问道:“枉你有救苦救难大慈大悲之名,你在正殿端坐,你的信徒在后院杀人,这就是你的慈悲?”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念了声佛,厉声责备道:“悟空,凡僧心不定志不坚,生出歪心也难免。你若早些来禀报我,我定不会坐视旁观。 可你看,好好的禅院烧成这副模样,院中僧众死的死,伤的伤。你有移山填海的本事,略微出手便能救下许多性命,你怎忍心袖手旁观?” 眼下唯有胡搅蛮缠这一条路可走,同孙悟空讲道理,观音菩萨未必是他的对手。旁的不说,此地供奉着观音菩萨的金身,一个失察之罪,他躲不了。 孙悟空连连摆手,一本正经的说:“菩萨,你莫要给老孙戴高帽,更不要往老孙身上泼脏水。老孙未曾害人性命,院中僧众早已逃出生天。 唯有那金池长老贪心太重,为取回锦斓袈裟葬身火海。他自寻死路,老孙可不曾害过他。菩萨若要与我算账,那我们就好好算算。” 观音菩萨心中发慌,指尖微微颤动,便知孙悟空所言非虚。 “你这泼猴,怎敢同我算账?” 观音菩萨理亏,可他不敢低头。被这泼猴拿住错处,日后见一面,他就会拿出来说一次。索性硬撑着,打死不认。 “观音菩萨休要狡辩,金池长老是你的信众,禅院有二百有余僧人,他们日日跪在你脚下念经。 金池长老下令烧死我和师傅,柴火是那些和尚抱过去的。他们沆瀣一气,杀人放火谋人钱财,这哪里是佛门净地?分明是土匪窝。” 观音菩萨嘴角上扬,笑容无奈又带着一丝嘲讽。若金池长老是个品行端正的,又怎会为难陈玄奘? “悟空。”观音菩萨高声答道:“此难,一是考验你是否真心保唐僧去西天取经;二是想试一试金池长老,看他德行如何。 他心思不正,错失成就佛果的机会。你却让贫僧刮目相看。此难已过,你们师徒快些上路吧! 余下的僧人你不必操心,冥冥之中自有因果,他们今日作恶,明日定会自食其果。” “考验?”孙悟空的声音又尖又厉,眉眼间满是嘲讽,高声叫道:“你们有完没完?今日考验,明日考验……嘴上说的好听,不就是耍弄我吗? 是你命唐王办水陆大会,唐王乖乖照办,你又蹦出来让他派人去西天取经。我等踏上西行之路,你却关关设难,步步弄卡。 你们如此戏弄我等,干脆西天也别去了,你们那大乘佛法爱传给谁传给谁,老孙不伺候了。” 孙悟空摆出一副无赖模样,看那样子似乎是铁了心。 取经内情自然不能让孙悟空知晓,如今他软硬不吃,观音菩萨只得念紧箍咒。 孙悟空见状,立刻做出一副痛苦模样,躺倒在地满地打滚。 “菩萨别念了,悟空知错。” “疼煞老孙了,菩萨快住口。” 太素藏在暗处,眼冒凶光,死死攥住拳头克制着心头怒火。 观音菩萨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这猢狲闹得凶又怎样?紧箍咒一念,还不是跪地求饶? 孙悟空几次三番挑衅观音菩萨,他早有不满。今日得了机会,岂能轻易放过孙悟空? 观音菩萨嘴唇蠕动,紧箍咒念了一遍又一遍。 虽是演戏,可演了这么久,孙悟空也很累。但观音菩萨不肯罢手,他也只能演下去。 “菩萨饶命,悟空知错了。” “求菩萨发慈悲,饶过弟子这一回。” “……” 观音菩萨公报私仇,哪吒看不过眼,踩着风火轮自天而降。 “观音菩萨,适可而止。若是孙悟空有个三长两短,谁保陈玄奘去西天取经?” 观音菩萨住了口,抬头见是哪吒,满腹狐疑,冷声问道:“哪吒,你怎会来此地?” 太素见到哪吒,气呼呼的背过身去。哪吒神色幽暗,无奈的勾起嘴角。 “方才火势冲天,我担心百姓遭灾,故而过来看看。”哪吒指着孙悟空,对观音菩萨说:“不知大圣犯了何错? 便是犯了错,菩萨念一遍紧箍咒,让他得个教训便好。为何念个不停?他是佛门弟子,不是妖魔鬼怪。菩萨如此行事,恐有公报私仇之嫌。” 观音菩萨恨哪吒多管闲事,却又不好同他撕破脸。他们同出一门,说起来哪吒应该唤他一声师叔才对。 “哪吒,你师父近来可好?”观音菩萨目光冷冽,轻声问道:“我同师兄许久未见,劳你代我问声好。” 若是懂事的,此刻应当唤一声师叔,恭恭敬敬退到一旁。可惜哪吒是个混不吝,压根未将观音菩萨放在眼中。 “菩萨既已叛出师门,就不该惦记故人。”哪吒发出一声轻笑,嘲讽道:“若是真心挂念,再忙也能抽出时间去见我师父。” 观音菩萨面红耳赤,哪咤真是被惯坏了,当着孙悟空的面,竟敢让他下不来台,着实可恨。 “佛门之事,不劳三坛海会大神操心。”观音菩萨愣愣的说了一句,四下观望一番,蹙眉问道:“唐三藏去了何处,为何看不到他?” 孙悟空躺在地上装死,观音菩萨见无人应声,做势又要念咒。 孙悟空急忙坐起身来,嬉皮笑脸的说:“我师傅去黑风洞了。” 观音菩萨心头一喜,打瞌睡就来枕头,去黑风洞好啊!熊罴怪闯出大祸,观音菩萨才有理由将他收入门中。 心中虽喜,脸上却要做出恼怒模样。观音菩萨冷声呵斥道:“胡闹。” 第323章 为妖正名 孙悟空抓耳挠腮,兴致勃勃的看着观音菩萨。眼睛一转,猜中了观音菩萨的心思。 前世熊正气无人教导,靠自己习得一身好本事。今生,他得了板角青牛的指点,比前世还要出众。这等人才,观音菩萨定会想方设法收入山门。 “那熊罴怪是妖族,你师父被他捉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嘿嘿……”孙悟空嬉笑两声,挥着手说:“菩萨多虑了,昨夜我们师徒二人在黑风洞中借宿,那熊罴怪客气的很。 他那老母亲,特意摘果子给我们师徒二人吃。菩萨,熊罴怪一心向善,我师傅的锦斓袈裟就是他寻回来的。” 观音菩萨听罢此言心头一震,那熊罴怪见到锦斓袈裟没动心?这怎么可能? 金池长老苦修二百余年,见到锦斓袈裟尚且把持不住。熊罴怪不过是凡间小妖,虽说法力高强,可若比心性,到底比不过金池长老。 “菩萨您不信?”孙悟空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观音菩萨,语气透着不悦:“菩萨,老孙不傻,谁是真心,谁是假意,难道我看不出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观音菩萨念了声佛,语重心长的说:“悟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随我去黑风山走一趟,那熊罴怪是真心还是假意,一看便知。” 只要去了黑风洞,真心假意还不是观音菩萨说了算? “去就去。” 孙悟空掐诀传音,太素先一步动身,直奔黑风洞。 天色将明,黑风洞反倒平静下去。陈玄奘窝在床榻上沉沉睡去,熊老夫人为他掖好被子,悄悄退出去。 “母亲,长老睡着了?” 熊老夫人点点头,扶着桌子坐下,压低声音说:“这孩子命苦,三步一灾,五步一难。若他母亲知晓他所受之苦,定会心如刀割。” 熊正气倒了杯茶,递到熊老夫人手中,附和道:“做母亲的,怎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妖皇说他是金蝉子转世,下凡就是为了去西天取经。” “嘘!” 熊老夫人嘘了一声,伸长脖子向内室看去,见里头没有动静,悄悄松了口气。 “莫让他听到。” “孩儿知道。” 母子二人说着话忽听山门响,不多时,蛇如意、狼铮铮引着太素走进来。 “妖皇?”熊老夫人面露欣喜之色,急忙起身迎过去:“老身拜见妖皇。” “老夫人不必多礼。” 太素扶起熊老夫人,顺手拽起熊正气。 “时间紧迫,我们长话短说。”太素叹了口气,眉头微蹙,担忧的说:“哥哥传信,观音菩萨有意收你入佛门。” “我不去。”熊正气断然拒绝,身体紧绷不悦的说:“虽说老爷未收我做弟子,可我这一身本事是他传授的,道家弟子怎能入佛门?” 熊老夫人面露担忧之色,眼泪汪汪的看着太素,哀求道:“妖皇,您可不能袖手旁观!我就这一个儿子,他若去了佛门,我们母子岂不是再无相见之日?” “老夫人,我跑来送信就是不想让正气去佛门。”太素嘱咐道:“观音菩萨片刻即到,他若问陈玄奘在何处,你们将他送出去便好。” “我们好意收留陈玄奘,没想到竟会惹出祸端。”熊老夫人泪水涟涟,哭着说:“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发善心。” 外头呜呜糟糟,陈玄奘迷迷糊糊睁开眼。定了定神,才想起这是黑风洞。 “我们救下陈玄奘,观音菩萨却要捉走我儿子,这是恩将仇报……” 陈玄奘听闻此言急忙起身,还未跨过门槛,就听外头传来女子说话声。 “正气,我已传信给板角青牛。只要他肯出面,观音菩萨不敢对你出手。” “吱呀……” 陈玄奘推开门,抬头见到一位道士打扮的女子。那女子容貌绝美,说一句貌赛嫦娥也不为过。 眼眸灿若繁星,鼻梁高挺,嘴唇殷红。只有一点不好,发髻歪歪扭扭,很是不端正。 陈玄奘脸颊通红,别过头去不敢同她对视。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几位施主莫要担忧,若是观音菩萨打上门来,贫僧自会同他分说明白。” 太素看了狼铮铮一眼,狼铮铮挺身而出,凶巴巴的说:“分说明白?观音菩萨会听你的吗?他若蛮横不讲理,非要带走我大哥,你又能如何?”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不……应当不是蛮不讲理之人。” 陈玄奘底气不足,话音落下,又补了一句:“若观音菩萨执意如此,待我见到如来佛祖,定会告他一状。” 众人齐刷刷看向陈玄奘,告状有何用?难道如来佛祖还能强逼观音菩萨放人不成?如来佛祖巴不得佛门势力壮大,他才不会管这等小事。 说话间,外头传来孙悟空的喊声。 “泉石道人,可否送我师傅、师弟出来?” 洞中寂静无声,陈玄奘听闻此言主动向外走去。 “悟空,我这就出来。” 熊正气抬起脚,却被熊老夫人拦下:“孩子,你在洞中躲着,我出去同观音菩萨分辨清楚。” “母亲,孩儿怎能连累您?”熊正气哀叹一声,失落的说:“见不到我,他不会善罢甘休。怪只怪我本事不济,若我能敌过观音菩萨,他怎敢打上门来?” 熊正气看向狼铮铮、蛇如意,拱手行礼郑重说道:“若我此去不归,劳二位贤弟代我照看母亲。” “大哥,我们和你同去。” 见他们面色凝重,太素笑出声:“哈哈……你们不要害怕,有我暗中相助,观音菩萨擒不住正气。” 陈玄奘推开山门,见到观音菩萨拜倒在地:“阿弥陀佛,弟子陈玄奘拜见观音菩萨。菩萨容禀,弟子被泉石道人所救,在他府中休养一日。 泉石道人并未伤害弟子,更不曾抢夺锦斓袈裟。还请观音菩萨明鉴,莫要错伤无辜。” 观音菩萨眉头微蹙,陈玄奘一向胆小,对妖族避之不及。今日怎改了性子,反倒帮妖族求情? “嘻嘻……”孙悟空抓耳挠腮,蹲在石头上,抬头打趣道:“菩萨,老孙说的可有错?熊正气心地纯善,是个好妖怪。” 陈玄奘亲自为熊罴怪作证,观音菩萨准备好的计谋,还未施展便胎死腹中。 陈玄奘打了个哈欠,眼底布满红血丝,一脸疲惫的看着观音菩萨。 “求菩萨为弟子做主,昨夜我和悟空夜宿观音禅院,院主金池长老为霸占锦斓袈裟,竟要将我和悟空烧死……” 观音菩萨心中不悦,陈玄奘又提起昨夜之事,他的耐心又耗去三分。垂眸瞪着孙悟空,不喜已写在脸上。 “孙悟空,若不是你同金池长老斗富,怎会引出诸多事端?你可知错?” “菩萨,你好生不讲道理,此事同老孙何干?” 第324章 强行收徒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双手合十,眼中写满疑惑,抬头看向观音菩萨。 “菩萨,此事同悟空无关。是弟子定力不够,和金池长老闲谈时,不慎说出您赐下锦斓袈裟和九环锡杖。 悟空几次三番提醒弟子,让弟子快些赶路,莫要在观音禅院久留。弟子狂妄自大……” 观音菩萨脸色铁青,唐三藏何时狂妄自大了?狂妄自大的明明是他。 他以为这一难环环相扣,绝不会出错。此刻方知,这一难压根没按他的计划走。 “菩萨可听清了?”孙悟空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阴阳怪气的说:“是师傅他不听劝阻,才惹出今日之事。 菩萨,您有时间寻泉石道人的麻烦,不如回去约束好信众。观音禅院上上下下二百余人,都是助纣为虐之辈,传出去不好听。” “你这泼猴,惯会胡搅蛮缠。” 陈玄奘倒戈相向,观音菩萨却拿他没办法。这一步他能让,可熊罴怪他必须带走。 这只黑熊已入太乙金仙境,法力同孙悟空不相上下。这么好的苗子,绝不能落入旁人手中。 “熊罴怪何在?” 熊正气躲在洞中,听到观音菩萨唤他,匆忙现身。 “福生无量天尊,熊正气见过观音菩萨。” “菩萨。”陈玄奘突然站起来,将熊正气护在身后,壮着胆子说:“他是好妖怪,从不曾做过恶事。同那些吃人之辈不同,还请菩萨手下留情。” 观音菩萨烦不胜烦,冷声说:“阿弥陀佛,唐三藏,难道在你眼里,贫僧是不辨是非之人?” 陈玄奘微微颔首,忽又反应过来,连连摆手,急声说道:“不敢,不敢。” 观音菩萨眸光幽暗,唐三藏说的不敢,也就是说,他当真以为我不辨是非。 观音菩萨脸色铁青,陈玄奘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观音菩萨将此事记在心中,打定主意找机会收拾唐三藏,可眼下还不是时候。 “熊正气,我见你颇有天资,想将你收入门中,你可愿意随我去珞珈山修行?” 本想收这熊罴精做守山大神,可他并未犯错,修为又精进许多。原来的安排不够妥当,干脆收做徒弟,也好成全他的大慈大悲之名。 “菩萨容禀,弟子虽未正式拜师,却有一位恩师。恩师尚在,不敢改投他门。且我家中有老母需要奉养,出不得远门。” 虽被拒绝,可观音菩萨并未恼怒。他嘴角勾起,脸上露出满意之色。这只熊罴精是个重情义的,比那孙悟空良善许多。 “你若放心不下老母亲,可将她带去珞珈山。至于你那位‘恩师’,既然并未正式拜师,你和他算不得师徒。” 话说得如此直白,傻子也该知道如何选。观音菩萨成竹在胸,得意洋洋的看着熊正气,等着他跪地拜师。 “多谢观音菩萨美意,在下已入三清门下,不能背叛师门。” 拒绝一次,是重情重义。可连着拒绝两次,未免有些不识抬举。 “哼,我诚心收你为徒弟……” “菩萨莫要白费力气,我只有一位师父,宁死也不肯改投佛门。” “哼。”观音菩萨冷哼一声,低声骂道:“不识抬举。” 观音菩萨手一晃,手中多了一个金箍,抬头丢向熊正气。 孙悟空举起金箍棒,还未碰到那金箍,忽觉眼前一花。板角青牛撞开熊正气和陈玄奘,头一伸,正好接住那金箍。 变故突生,观音菩萨怒气冲天。他不过是想收服熊罴怪罢了,怎就那么难? 板角青牛就地一滚,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哭嚎:“老爷呀!老爷快来救牛儿,观音菩萨要收了我,金箍都戴到我头上啦!” 观音菩萨七窍生烟,指着板角青牛骂道:“你这孽畜,我何时要收你?明明是你突然窜出来,坏我的好事。你怎能倒打一耙?” “我不管。”板角青牛四脚朝天,踢腾着蹄子高叫:“你就说金箍是不是戴在我头上? 观音菩萨你好歹毒,便是嫉妒老爷有我这么好的坐骑,也不该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降服我。” 陈玄奘惊魂未定,握住熊正气递过来的手掌,顺势站起来,小声问道:“道长,这是何物?” “这是我那老恩师。” 熊正气拽起陈玄奘,自己反倒跪下去,拜了三拜,恭敬喊道:“弟子拜见师父。” 板角青牛回首喊道:“好孩子你不必害怕,有师父在,无人敢伤害你。” “板角青牛……”陈玄奘口中念念有词,念叨几句忽然眼前一亮,神色激动,问道:“可是瑞兽‘兕’?” 熊正气点头应道:“嗯,我师父便是古书上记载的瑞兽‘兕’。” “阿弥陀佛,那我可要好好拜上一拜。” 他自小便多灾多难,说不定拜过瑞兽可扭转运势,让西行之路少些波折。 “板角青牛,你莫要胡闹。”观音菩萨面色阴沉,冷声警告道:“这金箍应该戴在熊罴怪头上,是你推开他,主动戴到头上……” “我疯啦?”板角青牛翻身而起,抬头望着观音菩萨,阴阳怪气的说:“我好日子过够了,主动戴这破玩意儿? 你念紧箍咒时,大圣疼成什么样子,你当我不知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怎敢颠倒是非黑白?就是你故意害我,休要狡辩。” 话音落下,板角青牛环视四周,问道:“你们可都看到了?” 众人齐齐点头。 “大圣您说,是不是观音菩萨坑害我?” “老孙眼花没看清,反正金箍是戴在你头上,这个错不了。” “阿弥陀佛。”陈玄奘紧闭双眼,低头默念佛经。 熊正气拍着胸脯,笃定的说:“师父,徒儿看得很清楚,那金箍就是奔着您来的,观音菩萨要害您。” 眼前这些人信口雌黄,观音菩萨暴跳如雷,厉声斥责:“一派胡言,我何时害板角青牛了?” 观音菩萨说一不二,何时受过这种屈辱?张口便要念紧箍咒。 “你念!”板角青牛噗通一声躺倒在地,大声喊道:“老爷您快来看看,您的牛儿要被观音菩萨害死啦!” 板角青牛顺势打了个滚,壮硕的身体格外灵活。 “哎呀,我头疼!老爷,牛儿要死了……” “从今以后,再也没人陪老爷说话了。可怜的老爷呀,就这我这么一个玩伴儿,如今却要香消玉殒,” 太素捂嘴偷笑,头一次听说“香消玉殒”还能这样用。 “你……”观音菩萨一个头两个大,指着板角青牛厉声说:“你快些起来,我可不曾念紧箍咒,你休想讹我。” “我不起。”板角青牛怒目圆瞪,叫道:“我告诉你,这件事无法善了。” 观音菩萨眉头紧锁,问道:“你想如何?” “我要到如来佛祖面前告你一状。” 第325章 扰乱佛门 可板角青牛同太上老君亦师亦友,太上老君化身老子在凡间游历,骑的就是板角青牛。 怪不得熊罴怪不肯背叛师门,他讨好板角青牛,就等于抱上太上老君的大腿。 他垂眸看着熊正气,咬牙切齿的问道:“你的恩师是板角青牛,你为何不说清楚?” 熊正气摸了摸后脑勺,一本正经的答道:“您也没问啊!” “哼,惹不起我,就想难为我徒弟。”板角青牛一跃而起,将熊正气挡了个严严实实。 “观音菩萨你莫要装傻充愣,走,随我去见如来佛祖。” “道友莫要生气,我同你去佛祖面前说清楚便是。” “这还差不多。”板角青牛深吸一口气,轻咳两声,说道:“你在此地等我,我进去同熊老夫人打声招呼。” 观音菩萨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见板角青牛这副做派,怒火直冲脑门。 板角青牛可不管他如何想,掉头直奔黑风洞。 “道长。” “嗯。” 熊老夫人迎上前去,谁知板角青牛只是应了一声,和熊老夫人错身而过,钻入洞府深处。 “老大,你就别躲了,我都闻到味儿啦!” 太素探出头来,笑着调侃道:“你的鼻子比哮天犬的鼻子还灵。” “嘿,您可别拿我和他比,我是瑞兽,他是犬。”板角青牛得意洋洋的说:“他的本事可没我大。” 板角青牛憨笑两声,话锋一转,问道:“老大,我托你种的果子,熟了吗?” “我替你攒着呢!”太素取出一只布口袋,递到板角青牛面前:“除了你种的那几颗,我还放了许多蟠桃,你留着慢慢吃。” “嘿嘿……”板角青牛语气谄媚,奉承道:“还是老大对我好!这些日子你不在,我这嘴巴都快淡出鸟了。” 金光闪过,那只布口袋消失不见。 “老大,这布口袋有点儿意思。看着不大,里头可没少装果子。” 太素催促道:“观音菩萨还在外头等着,你先随他去灵山见胖老头儿吧!寻得机会你再来寻我。” “嗯。”板角青牛吐出一只瓷瓶,抬起前蹄往前推了推,嘱咐道:“这是老爷新炼制的仙丹,老大你收好。” 太素随手扔进熊正气怀中,笑着说:“你们四个分着吃吧!” 板角青牛也不恼,他和老大相交多年,一瓶仙丹罢了,算不得什么。 观音菩萨等了又等,终于等到板角青牛。一人一牛你追我赶,不多时就来到灵山。 灵山梵音阵阵,钟声悠扬。 板角青牛按下云头,侧耳倾听,越听眉头皱的越深,开口问道:“敢问观音菩萨,谁在敲钟?” 观音菩萨无奈的叹了口气,答道:“是小凤凰和李贞英,这两个娃娃仗着有孔雀大明王菩萨撑腰,成日为非作歹。” “原来是她们。”板角青牛乐不可支,笑着说:“这两个娃娃素来聪慧,就是有些顽皮,你们这些做长辈的要有耐心。” 少了这两个祸害,天庭众仙的日子不知有多舒服。李靖看起来不聪明,没想到竟能想出,把李贞英送到灵山这么好的主意。 观音菩萨斜了板角青牛一眼,心中暗骂:我看你就是幸灾乐祸。做长辈的要有耐心?李贞英在天庭时,你们这些长辈提她色变,怎么好意思跑到灵山说风凉话? 观音菩萨面色不善,板角青牛毫不在意。慢悠悠走入雷音胜境,见到如来佛祖扑通一声躺在地上鬼哭狼嚎。 如来佛祖不胜其烦,眉心微皱,垂眸问道:“板角青牛,你不在太上老君身边侍奉,跑到灵山做甚?” “我哭了半天,难道佛祖没听见?”板角青牛瞳孔陡然放大,一脸震惊的看着如来佛祖,似是在控诉:“如来佛祖,难道你想赖账?” 如来佛祖一脸无奈,笑着问道:“你这泼货,我何时赖过账?” 板角青牛垂下头,在腿上蹭了蹭,那模样好似在抹眼泪。抬起头,眼底闪过嘲讽之色,冲着如来佛祖阴涔涔的笑着。 “金蝉子脱壳之时最是虚弱,佛祖借机擒住他,逼他入佛门。” 如来佛祖老脸一红,太上老君家的板角青牛向来温顺,多年不见,他怎么变成这副泼辣模样了? “还有那齐天大圣孙悟空,人家同你讲道理,你无理搅三分也就罢了,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本就是天庭众仙欺负大圣,你反倒把大圣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板角青牛说话刀刀见血,直戳人痛处。说得那如来佛祖面色潮红,下不来台。 钟声不知何时停了,两道小小的身影悄悄摸进雷音胜境。见到板角青牛,那二人神色激动,连跑带蹦冲到板角青牛背上。 “牛儿,你何时来的?” “牛儿,许久不见,小凤凰好想你呀!” 板角青牛左摇右摆,欲将她们甩下来,奈何她们抱的太紧,试了几次也没能成。 “好玩儿,好玩儿!”李贞英拍着巴掌大笑,喊道:“牛儿,再玩儿一次。” 众佛陀肩膀耸动,幸灾乐祸。 太好了!这两个祸害终于不逮着他们霍霍了。只盼板角青牛留在灵山,这样他们也好安心修行。 “你们笑什么?” 小凤凰冲天而起,现出本体,俯瞰众人。 “佛祖说,我和贞英在灵山修行,可助尔等锻炼心性。尔等不知感激,反倒成日拿我等取笑,讨打不成。” 迦叶尊者撩开眼皮斜了小凤凰一眼,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若不是怕坏了佛祖大计,他早已出手收拾这两个女娃娃。 “孔雀大明王菩萨。”如来佛祖突然开口:“劳你将这两个娃娃带出去。” 有热闹却不让她们看,这怎么成? 李贞英急声问道:“佛祖,弟子可曾犯错?” 如来佛祖笑着答道:“你不曾犯错。” “众佛祖皆在,弟子又不曾犯错,为何独独要赶我和小凤凰走?” “李贞英,你年岁尚幼,有些事不便让你知晓。” “佛祖,我们不服。”小凤凰落到地上,仰着脖子辩驳道:“我们二人不是小孩子,既然身入佛门,那佛门之事就是我们的事。” “对,我们不走。”李贞英立刻附和道:“我和小凤凰愿为佛门效力。” 板角青牛咧嘴轻笑,揶揄道:“佛祖得了两个好弟子,可喜可贺。孩子有孝心,佛祖何必赶人?就让她们在这里听着吧!” 孝心?呸,这两个娃娃何时有孝心了? 佛说一切有为法,她们问为什么?佛说如梦幻泡影,她们又问为什么如梦幻泡影? 一句佛经,从前半日便能辩明白。自从这两个娃娃来灵山,没有三五日说不清。好不容易说清楚,她们却说忘了是哪句佛经。 “佛祖,我们可不是小孩子,我不走。” 第326章 一唱一和 观音菩萨气的想骂娘,尔等有何苦心?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将这两个人煞星请回来? 文殊菩萨不敢抬头,普贤菩萨不敢作声。察觉到观音菩萨凌厉的目光,二人齐齐看向孔雀大明王菩萨。 观音菩萨顺势看过去,孔宣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的闭上眼。生气又如何?你打不过我。 “如来佛祖。”板角青牛抬起头,顶着金箍哭诉道:“您说说,这东西怎么办?” 如来佛祖气定神闲,笑着说:“既然是误伤,将金箍取下便好。” “取下来就完了?”板角青牛很是不满,怒目圆瞪厉声说:“你拿我当软柿子呢?” “你想如何?”如来佛祖眼神凌厉,嘴角却噙着笑,问道:“我同你家老爷有些交情,些许小事,难道还要惊动他不成?” “你说是小事,于我而言却是大事。”板角青牛高叫道:“赔果子!我受了这么多委屈,要些灵果不过分吧?” “不过分。”小凤凰和李贞英齐声附和道:“赔果子!” 文殊菩萨嘴角抽搐,这两个娃娃是天庭派来的细作吧? “听听,各位听听。”板角青牛阴阳怪气的说:“你们还不如两个娃娃懂事。” “哼。”观音菩萨冷哼一声,嘲讽道:“你同这两个娃娃倒是投缘。” “板角青牛,取下金箍,我再送你一筐灵果,你早些回兜率宫,莫让太上老君担心。” 板角青牛眼睛一转,斩钉截铁的说:“不行。” 如来佛祖再是好心性,被板角青牛一闹,心头也有些恼。 “你意欲何为?” “嘿嘿……”板角青牛憨笑两声,舔了舔嘴唇开口说:“我看这金箍也算个宝贝,佛祖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么点儿东西,干脆把这金箍送给我吧!” 观音菩萨闻言火冒三丈,这金箍能克制孙悟空,谁不知道是宝贝?还送给他一个,他脸色怎如此厚? “板角青牛,此乃我佛门的宝贝,怎能给你?” “不给是吧?” 板角青牛顺势躺倒在地,哭嚎着:“老爷,老爷您快来呀!牛儿快让人欺负死了。” “牛儿。” 一声牛儿,让众佛陀后背发凉。糟了,太上老君追过来啦! 板角青牛两眼放光,腾一声站起来,向后看去:“老爷!老爷您可算来了,牛儿快让人欺负死了。呜呜……” 板角青牛痛哭流涕,众佛陀满腔怒火,到底谁欺负谁呀? 板角青牛哭的悲切,太上老君心疼不已。牛儿向来懂事,若不是受了委屈,怎会哭成这样?这帮秃驴着实可恨。 “快让老爷看看。” 太上老君收起拂尘,捧着板角青牛的脸左右端详。见他头顶上有个金箍,太上老君急声问道:“牛儿啊,这金箍从何而来?怎戴到你的头上了?” “阿弥陀佛,太上老君容禀。” 观音菩萨急忙开口解释,就怕说晚了,被那颠倒黑白的板角青牛告上一状。 “贫僧下界收妖,不知为何板角青牛突然出现,将那妖怪推开,钻进金箍之中。” “老爷您听听,在您面前他都敢冤枉我。”板角青牛泪水汪汪的看着太上老君,委屈的说:“我徒儿在家中好端端待着,观音菩萨逼他入佛门……” 板角青牛并未胡说八道,可一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含冤受屈,听的太上老君心如刀绞。 他和牛儿相伴多年,平时说话都不敢大声,就怕牛儿生气不肯好好用膳。如今可好,出一趟门被人如此欺负。他若忍下这口气,以后是不是人人都要欺负牛儿? 太上老君板着脸厉声说:“既然是牛儿的徒弟,那就是道家弟子。观音菩萨,你强行抢人是何道理? 还有这金箍,扔出去就能收回来,你看到牛儿来了,为何不收金箍?砸在他头上磕破皮怎么办?” 李贞英、小凤凰齐齐点头,附和道:“对,磕破皮怎么办?” 太上老君闻言,递给那两个娃娃一个赞许的眼神。这两个孩子不错,知道护着牛儿,从前是他心存偏见,现在看来这俩孩子也是心善之辈。 观音菩萨一口气提不上来,好悬背过气去。你可是太上老君,板角青牛可以胡搅蛮缠,你怎能如此不讲道理? “太上老君,是板角青牛自己撞上来,主动戴上金箍。他还特意伸了下脖子,生怕戴不上……” “观音菩萨,你为了脱罪什么话都敢说。”板角青牛眼睛赤红,委屈巴巴的说:“我傻吗?我不知道戴上金箍就要受制于你?” 观音菩萨有苦难言,这是栽赃陷害。 “哼。”太上老君冷哼一声,抬头看向如来佛祖,问道:“如来佛祖,此事你说如何了?” “老爷。”板角青牛张嘴拽住太上老君的衣袖,松开嘴巴说:“佛祖想用一筐灵果打发我,我不愿意。” “哦?”太上老君弯着腰问:“牛儿你想要什么?” “这金箍戴在我头上,那就是我的了,不过他们要将紧箍咒和松箍咒告诉我。” “那就这么定了。”太上老君抬起头,目光凌厉,催促道:“请如来佛祖交出紧箍咒和松箍咒。” 如来佛祖眉头紧锁,太上老君疯了?西游尚未结束,他怎可能交出紧箍咒和松箍咒? “太上老君,此事关系重大,恕难从命。若板角青牛觉得委屈,大可以提些旁的要求,只要不过分,我定会满足。” 太上老君垂眸问道:“牛儿,你想要什么?” 板角青牛眼睛一转,佯装无辜,沉声说:“老爷,若是如来佛祖不信任你我,待西游量劫结束,再将咒语给我也成。” 太上老君微微颔首,还是牛儿顾大体识大局。 “如来佛祖,佛门弟子行事,还及不上我家牛儿。我们退一步,就依他的意思办吧! 如来佛祖无奈的摇摇头,沉声说:“我们退一步,此事就这样办吧!” 观音菩萨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有收服熊罴怪,反倒惹来板角青牛。如来佛祖瞥了观音菩萨一眼,心头有几分不悦。 如来佛祖掐诀念咒,金箍脱落,被板角青牛收起。观音菩萨心如刀绞,那金箍可是个好宝贝,如今却便宜了板角青牛。 “牛儿啊,那金箍你收着玩儿。”太上老君取出金刚琢,戴在板角青牛鼻间,笑呵呵的说:“这金刚琢你留着防身,再遇到不开眼的小贼,摘下来砸过去便是。” 话音落下,太上老君别有深意的瞥了观音菩萨一眼。这些不开眼的小辈,连板角青牛都敢惹,许是他平日太好说话,让这些人忘了他是太清道德天尊。 “老爷,还有灵果呢!我徒弟受了惊吓,佛门也该安抚一二。” 第327章 妖怪做工 如来佛祖平静说道:“下界妖仙罢了,赐他两枚灵果便是。” “唉?佛祖您怎能如此说话?”板角青牛怒目圆瞪,不满的说:“那可是我徒弟,若不是你们恃强凌弱,他怎会受到惊吓?半筐灵果,少一颗我就不走了。” 板角青牛趴在大殿上,摆出一副无赖模样,气的观音菩萨青筋直跳。这都跟谁学的招数?怎么越看越像孙悟空那只泼猴。 “太上老君,您还是约束好板角青牛吧!莫让他和下界野修往来,您瞧瞧他这性子……” “观音菩萨管好自家的事便好,我如何管教牛儿,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大庭广众之下,被太上老君斥责,观音菩萨却不敢反驳。垂眸看到那两个女娃娃,眼角抽搐。算了,他还是回珞珈山吧!灵山没办法待了。 板角青牛收好灵果,笑着看向李贞英,问道:“贞英,我要回天庭了,你可有话要捎回去?” 李贞英摆了摆手,大大咧咧的说:“牛儿,我在灵山一切都好。佛祖待我和小凤凰甚是亲厚,诸位长辈对我也很是包容。” “那就好。” “此事已了,如来佛祖,老道先行一步。” 熊正气得了半筐灵果喜不自胜,对恩师板角青牛拜了又拜。太上老君急着回天庭,陈玄奘忙着去西天取经。众人短暂相逢,转眼又各奔东西。 白龙马驮着陈玄奘疾驰,孙悟空落在后头。 见太素跟上来,孙悟空急声嘱咐道:“妹妹,时机已到,快将妙娥送到高老庄。” “嗯。”太素不急不忙,笑着应道:“哥哥你走快些,我在高老庄等你。” 太素腾空而起,驾着筋斗云扬长而去。哪吒急忙追上去,孙悟空望着二人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草衬玉骢蹄迹软,柳摇金线露华新。桃杏满林争艳丽,薜萝绕径放精神。 师徒二人并一马,行了六七日荒路。这一日天色将晚,远远望见村庄,陈玄奘面露喜色。 “悟空你看,前头有人家,我们去借宿一晚,明日再赶路如何?”陈玄奘揉着干瘪的肚子,哀求道:“这几日风餐露宿,日日吃干粮,为师受不住。” “师傅,您和师弟在此地等我,我看看凶吉再说去留。” 陈玄奘勒紧缰绳,眼巴巴看着孙悟空。孙悟空装模作样查看一番,笑着说:“师傅走吧!此地大吉。” 陈玄奘催动白龙马,行至村口,见一少年头裹绵布,身穿蓝袄,雄赳赳的向村外走去。 孙悟空顺手扯住那少年,笑着问道:“施主,敢问这是哪里?” 少年回了一礼,笑着答道:“长老,此处乃是乌斯藏国界之地,名唤高老庄。” 孙悟空松开手,见这少年喜气洋洋,笑着问道:“天色已晚,不知施主去往何处?” “长老叫我高才便好。”高才理好衣摆,高声答道:“我是村中富户高太公的家仆,家太公收了个义女,明日出嫁,我去镇上定酒。” “哦?” 前世见到这少年,他可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这一回怎喜气洋洋的?还有那高太公,何时收了个义女? “二位长老若是不嫌弃,可去我家借宿两日。太公见到二位,定会热情款待。” “施主,敢问那高太公可有个女儿,名唤高翠兰?” 高才神色诧异,后退一步,上下扫量着孙悟空,好奇的问道:“长老,你怎知晓?” “嘿嘿……”孙悟空嬉笑两声,挥着手说:“老孙能掐会算。我还知道,这几年有个妖精时常登门叨扰,可有这回事?” “确实有个妖怪住在家中。”高才一脸正色,答道:“三年前镇上恶霸相中我家小姐,幸得一位好汉出手相救。太公本想将那好汉招赘在家,谁知他竟是个妖怪。” “啊?”陈玄奘牵着白龙马走过来,听闻此言关切问道:“那妖怪可曾作恶?” “那倒不曾。”高才笑呵呵的说:“那妖怪虽貌丑,却是个软和心肠。留在太公家中做活,只要让他吃饱便成。 二位长老,你们往村里走,前头拐过去张灯结彩那户,便是高太公家。我还要去定酒,不敢耽搁。” “阿弥陀佛,耽搁施主出门了,罪过,罪过。” “无妨,长老且去。” 左右不过几步路,陈玄奘干脆牵着马,沿着长街,顺着吵闹声向高太公家行去。 “悟空,从前为师以为妖怪只会作恶,祖母命我叩拜二位妖皇,为师虽照做,可到底心不诚意不真。 这一路行来,为师发现妖怪同人族一样,有善有恶,有好有坏。如今高老庄出了这等奇事,妖怪竟在高太公家做工,更是让为师大开眼界。” 孙悟空心中暗笑,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师傅,想来这就是高太公家,我去叩门。” 陈玄奘抬起头,高高的屋檐上挂着一对红灯笼,暮色四合,这红灯笼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显眼。 “悟空,还是我去叩门吧!”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哪吒急忙跑去开门,见是陈玄奘,哪吒蹙起眉。 “你是?” 哪吒改头换面,佯装不识陈玄奘。孙悟空侧头一看,看破哪吒真身,凑上前去。 “施主,我们是过路的行脚僧,天色已晚,想要借宿一宿。” 哪吒敢对陈玄奘甩脸色,却不敢得罪孙悟空。打开大门,接过缰绳,将人迎进去。 “阿弥陀佛,施主,你不问问主人家就准我们进门,会不会惹来祸端?” “不会。” 哪吒甩出两个字,头也不回的往里走。 “施主。”孙悟空急忙追上去,问道:“我见贵府张灯结彩,可有喜事?” “嗯。”哪吒边走边说:“老爷前日遇到一位女妖修,收做义女。知晓她和府上的长工有旧,为他们二人操办婚事。” “还有这等奇事?”陈玄奘好奇问道:“人妖殊途,若是强行在一起,恐怕会触犯天条。” “新娘子和新郎官都是妖族。” 哪吒抬起下巴,示意陈玄奘往前看。 陈玄奘抬头看去,却见一个猪首人身,膀大腰圆的妖怪,正在廊下劈柴。那妖怪生的又凶又丑,陈玄奘吓了一哆嗦。 哪吒咧起嘴角,调侃道:“长老勿怕,那妖怪虽丑,却是个心善的。他到本地已有三年,时常帮庄上百姓做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惊魂未定,拍着心口说:“贫僧从未见过猪妖,一时害怕这才失态,实在对不住。不知这妖怪是何来历?” “他呀!”哪吒慢悠悠的说:“他是天蓬元帅,犯了天条被贬下凡。因得罪了玉帝,玉帝暗中使坏,让他错投猪胎。” 陈玄奘眉头紧锁,沉声说:“施主莫要说笑,玉帝怎会做出公报私仇之事?” 第328章 遇猪刚鬣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不知其中内情,双手合十,笑着说道:“贫僧见过施主。” 猪刚鬣嘴唇蠕动几下,结结巴巴喊道:“师,师傅……” 陈玄奘吃了一惊,诧异的问道:“施主你喊我什么?” 猪八戒虽心不甘情不愿,却不敢造次。唯恐引来神佛插手,害了妙娥。 “师傅容禀,观音菩萨命我在此地等您,保您去西天求取真经。”猪刚鬣拱手说道:“老猪尘缘未了,若不了断这一段姻缘,便是随师傅西去,也难得正果。 还请师傅发慈悲,容我两日。待我了却尘缘,定会保师傅去西天取经。” 陈玄奘心生不悦,厉声问道:“你既已身许佛门,怎能娶妻?” “实不相瞒,我同卵二姐本就是夫妻。她遭人毒害险些丧命,这些年一直在外求医问药。 前几日我们夫妻团聚,高太公苦苦哀求,要收卵二姐为义女,为我们操办婚事。高太公言辞切切,老猪不忍拒绝。” 高太公知晓家中来了贵客,携家带小迎出来。见猪刚鬣跪倒在那和尚面前,立刻明白这和尚就是猪刚鬣提起的陈玄奘。 “长老来的不巧。”高太公迈下台阶,笑呵呵的说:“明日便是我那义女出嫁之日,劳长老多等两日。待老朽夙愿得偿,定会亲自送猪刚鬣离开。” “阿弥陀佛,施主……” 高太公抬手打断陈玄奘说话,侧身伸出手掌,客气的说:“长老里头请,有话,待用过素斋再说。” 宾主落座,高太公亲自做陪,命下人奉上斋饭,收拾出两间客房。 “你们都退下吧!我和长老说几句话。” 高翠兰闻言,依依不舍的看了猪刚鬣一眼,却被母亲拽走。 陈玄奘一头雾水,捧着碗筷却下不去嘴,干脆放下碗筷,开口问:“施主,不知您有何话要对我说?” “唉,家门不幸啊……”高太公哀叹一声,眼底写满无奈,低声说:“猪刚鬣和卵二姐的婚事,是老朽坚持操办的。为的就是让我那死心眼的女儿,断了嫁给猪刚鬣的念头。” “什么?”陈玄奘瞳孔放大,震惊的说:“施主您是说,贵府小姐对,对……” 高太公微微颔首,再看陈玄奘时神色尴尬,低声说:“这件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小女翠兰有些姿色,被镇山的恶霸相中,强纳为妾。 途径福陵山,惊动猪刚鬣,他打跑那群恶霸救下小女。小女翠兰春心萌动,加之猪刚鬣为人忠义,我有意招他做个上门女婿。 不曾想对猪刚鬣提起这门婚事,他便开口告罪,将自己的来历如实告知。为让小女死心他现出真身,饶是如此,小女也不肯改换心意。” 陈玄奘同那高翠兰有一面之缘,虽只见了一面,可在陈玄奘看来,这二人实在不般配。 “长老您说说,凡人怎能和妖族成婚?他们二人强行在一起,我们高家岂不是要绝后?再者强扭的瓜不甜,猪刚鬣心中没有小女,我又怎能强逼他?” “唉,果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玄奘哀叹一声,附和道:“施主,此事不怪您。” 高太公听闻此言潸然泪下,哽咽着说:“没想到长老竟能明白我的苦心,我那不省心的女儿,成日闹个不休,无奈之下我才想出这么个招。” “卵二姐和那猪刚鬣本就是一对夫妻,天意弄人,二人不得不分开。本不该让他们再度拜堂,可小女不死心啊!幸好那姑娘懂事,愿意配合老朽。” “施主,贫僧有一事不明。我直接带走猪刚鬣,高小姐见不到还能继续闹不成?” “我那女儿自小被我惯坏了,脾气倔的很。若只是身入佛门,她定会等猪刚鬣回来,不会安心嫁人。老朽膝下只有三女,前两个女儿早已出嫁,翠兰是我的养老闺女。”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施主,那我就等上几日。待猪刚鬣了却尘缘,再让他随我去西天取经。” “好,好,好。”高太公一连喊了三声好,美滋滋的起身,笑着说:“长老您慢用,老朽去后院儿劝劝我女儿。” 不知名的虫儿在叫,叫的人心慌意乱。高翠兰起身重重关上窗户,复又伏在床榻上哭。 “咚咚咚……” 卵二姐敲了敲门,见无人应声,叹了口气,推门走进去。 高翠兰抬起头,见是卵二姐,嘴抿成一条线哭得更凶了:“你过来看我笑话?” 卵二姐噗嗤一笑,低声说:“你有何笑话值得我看?” “你别得意!”高翠兰捏死手帕擦干眼泪,哀怨的说:“若是我同他认识在先,他爷会选我。” “他是天庭的天蓬元帅,我同他相识之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卵二姐寻了把椅子坐下来,笑意盈盈的看着高翠兰。 “他在天庭时,不是如今这副相貌。喜欢他的仙女宫娥不知凡几,他若是朝三暮四之人,早就同旁人卿卿我我,轮也轮不到你。” “哼。”高翠兰冷哼一声,语气透着不满,挑衅道:“你别得意,论相貌我不比你差。” “你把我夫君当成什么人了?”卵二姐嗤笑一声,继续说:“高小姐,你是个好姑娘。可感情这件事,不是你好他就会动心。 我同他心意相通,陪他经历风风雨雨。同富贵,共患难,这份情谊谁也比不上。” 高翠兰仍不死心,眼睛哭的红肿不堪,手指绕着帕子问道:“我想不通,他为何不选我?” 卵二姐哀叹一声,若不是高太公待夫君甚是和善,高老夫人再三哀求,这一趟她压根儿不想来。 “你想不想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高翠兰抬起眼眸,用力点头。卵二姐挥袖,高翠兰闭上眼,进入梦乡。 “咯吱……” 门缓缓打开,高太公和高老夫人闪身钻进来,见女儿已睡着,压低声音问道:“如何?她可想通了?” 卵二姐轻声说:“待她睡醒,自然会想通。” “难为你了。”高老夫人抹去眼泪,哽咽着说:“我怎生了这么一个孽障?一意孤行,半分劝也不肯听。哎,这样下去, 她早晚会把我气死。” “夫人莫闹,翠兰年岁小,性子倔些也算不得什么。”高太空哀叹一声,目光幽深,低声说:“这三年,为保住翠兰的名声,我将她拘在府中,此事外人无从知晓。 明日亲事一办,她亲眼见到猪刚鬣成亲,就是不肯死心,也要死心。” 几人正说着话,太素突然闯进房中,攥住卵二姐的手腕冲出去。 高太公急忙起身,问道:“仙姑,出了何事?” 第329章 戳破心思 太素和卵二姐早已躲入小世界,太素拍着心口,心有余悸的说:“幸好我们躲得快,若让观音菩萨见到你。” “观音菩萨来了?”卵二姐面露担忧之色,关切的问道:“我夫君呢?” “他回云栈洞了。”太素顺手摘了一颗果子,席地而坐,继续说:“观音菩萨虽未现身,可我能感应到他藏在暗处。 你躲在此地,万不可让他见到你。我已和哥哥说好,演上一出戏给观音菩萨看。天蓬元帅要吃些苦头,但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他。” “我相信你。”卵二姐笑着说:“只是可怜了高老爷,他辛苦筹备几日,就等我和夫君成亲,好让高翠兰死心,这下白忙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二人说着话,忽听一声龙吟自天边传来。 “嗷……” 太素召出筋斗云冲天而起,东方出现一条黑龙,喷云吐雾,在天地间纵横。 “悟真,我要化为应龙啦!” 黑珍珠喜不自胜,苦修百载,她终于等到这一日。 “太好啦!” 好友化为应龙,太素自然高兴。抛出诸多天材地宝,又扔出一滴应龙精血,高声应道:“珍珠,我为你护法。” 黑龙一出,众妖拜倒在地,欢声笑语在天地间回荡。尤其是那些花妖、树妖,他们修行缓慢,可若能得到灵雨滋润,修为可一日千里。 风云骤起,黑珍珠吞下天材地宝,围着那滴祖龙精血腾跃。丝丝血气溢出,又被黑珍珠引入丹田。 太素眉眼间满是喜色,为黑珍珠骄傲,更为她开心。 一道灵光闪过,太素咧嘴坏笑,掐诀念咒,下一刻敖烈突然出现。额,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哪吒,你怎么来了?” 哪吒眨眨眼,舌尖抵住上嗓,咧嘴轻笑:“你躲着不肯见我,我自然要想办法找你。” 敖烈早已被云端的黑珍珠吸引,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那目光柔情似水,又带着一丝欣赏。 太素拍了哪吒一掌,责备道:“胡说什么呀?谁躲着你了?” “你没躲着我?”哪吒眼中只有太素,抬手将敖烈推到一旁,高壮的身影彻底将太素遮住。 太素仰起头,哪吒垂下眼眸,一个眉眼间仍带着怒气,另一个则含情脉脉。 “我藏在敖烈身上,光明正大混进来的。”哪吒抬手捏住太素脸颊,佯装恼怒,开口说:“你不是见到我就跑吗?你再跑一次试试。” “松开。”太素怒目圆瞪,凶巴巴喊道:“你再不松手,我可就下嘴啦!” “你咬啊!” 哪吒俯首,二人额头相抵四目相对。 “你喜欢咬哪里?鼻子?脸颊?还是……” “不许说。”太素面若桃花,眸似秋水,娇声呵斥道:“你快闭嘴。” “你捂住我嘴巴,我就不能说了?”哪吒挑眉,眼底闪过促狭之色,故意逗弄太素:“我偏要说。” 敖烈无心看这二人打情骂俏,腾空而起,现出真身飞向黑珍珠。 “你快松手呀!你再不松手,我以后不理你了。” “呵,你本来也不搭理我。”哪吒松开手,手臂顺势搭在太素肩膀上,调侃道:“你不肯理我,是不是因为素娥仙子?” “同她有何关系?哪吒,你莫要胡乱攀咬。” “怎么没关系?”哪吒微微弯腰,盯着太素的眼眸,笑着说:“我说她喜欢我的皮囊,是个肤浅之人,你就生气了。” “那又怎样?” “你喜欢我的皮囊,听到我那番话,自然会气恼。” 被哪吒戳破心思,太素慌忙别开眼,面红耳赤,不敢抬头看哪吒。 “呵呵,让我猜中心思了吧!”哪吒挺直腰板笑着说:“若不是你和哥哥出手相助,我也不会重塑肉身。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以身相许也是正理……哎呀!” 太素收回脚,见哪吒脸皱成一团,双手抱臂,凶巴巴的说:“谁喜欢你?自作多情,哼。” “悟真,你等等我。”哪吒追上去,叫道:“我自作多情好不好?你别生气啦!你看我一眼……” “聒噪。” 太素眉眼含情,却昂着头不肯说出口,快步向山巅跑去。 “你不必急着告诉我答案。”哪吒追上去,边跑边喊:“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哥哥,他是你兄长,也是我的至交好友。 等到大事落定,你再告诉我答案也不迟。悟真,你有没有听我说?你若害羞,我可以不对旁人提起此事……” “你别说啦!”太素突然转身,脸颊飞起两朵红云,高声应道:“你声音那么大,他们都听到啦!” 身后落英缤纷,梅花树妖低声轻笑。 “嘻嘻……妖皇大人,我看哪吒情真意切,不如您就从了他吧!” 太素转身怒目而视,那目光实在凌厉,白梅收敛笑意躲进梅花树林中。 “若敢在背后嚼舌根,我一把火烧了这梅花树林。” “夫人,妖皇大人恼羞成怒,你还是躲着点儿吧!” “夫君莫要担忧,妖皇大人嘴硬心软,不会伤害我们的。” “快躲起来,那尊杀神追过来了。” “……” 松岭公抖了抖枝叶,望着对面的长青公,喊道:“老伙计,我看呀,妖皇大人好事将近。” “哪还用你说?难道我看不出来?” “快看,灵雨落下来啦!老伙计,快些修炼吧!” 灵雨扑簌簌落下,哪吒快走几步,抬手变成一片荷叶,撑在太素头顶上。太素闪身欲躲,却被哪吒拽住。 “悟真你看。” 哪吒抬起手,太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嗷……” 龙吟声在天地间回荡,黑珍珠挥动双翼,在云海间穿梭。察觉到有一道炽热的目光盯着她看,她回首望去。 四目相对,一黑一白两条龙不约而同移开视线。黑珍珠压下心头酸涩,腾云驾雾向远处奔去。 她以为自己早已放下敖烈,可见到他,她才发现所谓放下,不过是自欺欺人。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回头,心痛又怎样?习惯就好。 敖烈欲言又止,嘴巴开开合合,藏在心里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怪他不够坚定,若当年他没有听从父母之言,他和珍珠不会走到形同陌路这一步。 “咔嚓。” 细微的声音响起,敖烈瞪大双眼,猛然抬头高声喊道:“珍珠,可否请你为我护法?” 敖烈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化为应龙,可这一脚该如迈出去?他参不透。直到亲眼看着黑珍珠化为应龙,心中的枷锁轰然倒塌。 黑珍珠身形一顿,缓缓转身,诧异的问道:“你要化为应龙?” 第330章 旧情难续 相爱却不能相守,心中有遗憾,却没有恨。 “多谢。” 白龙发出一声龙吟,在云海中翻腾。黑龙则退到一旁,白龙并未取出灵果,黑龙低头喊道:“悟真,再送你一扬灵雨可好?” “好呀!” 太素闻言欣喜不已,方才那一扬灵雨,小世界再度变大。潺潺小溪变成一条大江,江水奔腾不息,在富饶的土地上蜿蜒。 太素高声喊道:“敖烈,我不占你便宜。” 挥手间灵果直奔云端,再次甩手,朱红色的祖龙精血向敖烈飞去。 哪吒站在山间,低头俯瞰众生。草木疯长,群兽奔走。未开智的天马化形,不起眼的小树成妖,蟠桃树再度结果,黄中李挂满枝头…… “有这两扬灵雨滋润,不说众妖实力大增,只说那些果子。有这么多果子在,随时都能催出几位准圣。” 哪吒侧头看向太素,问道:“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自然有。”太素回望哪吒,笑意盈盈的说:“事不成密不言,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亮出杀手锏。” 哪吒咧嘴轻笑,目光灼灼的盯着太素瞧,放肆又大胆。 “好,我不多问。” “嗷……” “哪吒你看,敖烈生出龙翼啦!” 水眸灿若繁星,嘴角上扬眉眼弯弯。她的笑容驱散哪吒心中的委屈,些许冷落算什么,她肯同他说话便好。 “看到了。” 哪吒敷衍的应了一声,目光却并未离开太素,似是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里。 太素猛然抬头,和哪吒对视,心头生出一抹羞意,脸颊发烫。 气氛暧昧,她不知该如何应对,更不好意思主动向前迈进一步,干脆装傻充愣。 “我要出去看戏,哪吒你去不去?” 哪吒收回目光,抬头看着云端的那两条龙,低笑两声答道:“人家小两口浓情蜜意,我留在这里不合适。” 太素顺着哪吒的目光看去,旁人或许看不清楚,可这方世界归太素所有,她怎么会看不明白? 一黑一白两条龙四目相对,那目光分明仍对彼此有情。许是碍于往事,二人谁也不敢开口。 “走啦!” 太素忍着羞意,主动挽起哪吒的手臂,金光闪过山间空空如也。只剩几个梅花妖,因族群壮大而欢喜。 夜幕已深,观音菩萨稳坐莲台,俯瞰凡间。 木吒双手抱臂,低声问道:“师父,您不是说再也不插手西游之事了吗?为何跑到高老庄偷看孙悟空?” “你当我想来?” 此处只有他们师徒二人,观音菩萨说话随意许多。 “若不是如来佛祖降下法旨,逼我盯着孙悟空,我才懒得走这一趟。” 佛门那些人自视甚高,谁也不愿理会凡尘俗事。文殊、普贤二位菩萨虽有心争功,怎料铩羽而归,不得不歇了心思。 观音菩萨虽不愿出头,可如来佛祖无人可用,只得逼他再度出山。 哪吒弯腰向下看去,见孙悟空变作高翠兰的模样,坐在绣楼中,似是在等猪刚鬣。 “嘿嘿……”木吒憨笑两声,调侃道:“师父,我看那高翠兰模样同妙娥仙子有几分相似,猪刚鬣不会是看中她这张脸了吧?” 观音菩萨随口敷衍道:“或许是吧!这猪刚鬣看似多情,实则是个深情之人。” “师父您看,他来了。” 一阵风来,走石飞沙天昏地暗。狂风之中有一个妖怪,黑脸短毛,长喙(huì) 大耳。 孙悟空听到风声,知道那呆子来了。掩嘴偷笑,复又做出娇嗔模样。 猪刚鬣忐忑不安,指尖即将碰到屋门,却又忽然缩回去。逼他强占民女,这叫什么事儿?他背上贪花好色的名声,于他们有何好处? “……” 娘子二字,猪刚鬣实在说不出口。嘴巴开开合合,却未发出一丝声音。 “高小姐。” 思来想去,还是称呼高小姐比较合适。他不想让高翠兰误以为他有非分之想。更不想让妙娥误会,他是有妇之夫,行事要注意分寸。 孙悟空眼睛一转,顺势躺在床上,口中哼哼唧唧,好似生了重病一般。 猪刚鬣听出动静不对,起了疑心。推门迈入房中,抬头和高翠兰对视,见她挤眉弄眼,心中有了猜测。 “咳咳……” 孙悟空轻咳两声,缓缓坐起身来,耳后的乌发变成猴毛,复又变回原样。 “嘿嘿……”猪刚鬣憨笑两声,上前一把搂住孙悟空,抬嘴便要亲。 孙悟空好悬吐出来,让你做戏,没让你演这么真。 抬手推开猪刚鬣的长嘴,身形一晃向他怀中扑去,将他掼下床去。 “呆子,你再恶心我,我就锤死你。” “哎。” 猪刚鬣挨了骂,战战兢兢爬起来,扶着床边问道:“姐姐可是怪我今日来迟了?” “不怪,不怪。” “既然不怪,为何将我扑倒在地?” “我今日有些不舒服,你不问半句,上来便要亲嘴,我心中不快。” 猪刚鬣眼睛一转,想来大圣是怪他唐突。可他不是说做戏要真吗? “天色也不早了。”孙悟空起身,指着床榻说:“你脱了衣服睡吧!我出个恭便来。” 出恭是假,查探观音菩萨所在才是真。 孙悟空转了一圈儿,发现太素在外头,折返回来再度坐到床边,发出一声哀叹:“唉,造化低了。” “怎就造化低了?”猪刚鬣佯装恼怒,语气透着不满:“自我到了你家,虽说吃了些茶饭,却也不是白吃……” 屋中传来窃窃私语声,太素无心理会,寻到观音菩萨的藏身之处,凑到哪吒耳边低声说:“月黑风高,我们打观音菩萨一顿可好?” 灼热的气息喷在哪吒耳垂上,烫得他心痒难耐。 “你打算如何?” “你引开木吒,我揍观音菩萨一顿出出气。” 太素早就看观音菩萨不顺眼,今日寻到机会,不好好让他吃个教训,都对不起哥哥吃过的苦。 哪吒脸颊发烫,慌忙拉开和太素的距离。继续靠这么近,他怕自己失礼。 “咳咳……” 轻咳声掩盖住哪吒的尴尬,他慌忙答道:“也好。” 话音落下,哪吒招出弑神枪,改容换貌,脚踩祥云直奔观音菩萨而去。 那抹浓的化不开的血色,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显眼。 观音菩萨先是一惊,待认出那杆长枪,要吸一口凉气。 “弑神枪!难道是他……” “师父,我拦着他,您快走!” “若真是他,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又如何拦下他?木吒,你去灵山报信。” “师父……” “你留在这里也是拖后腿,快走!” 第331章 夜半争斗 “阿弥陀佛,没想到你还活着。” 哪吒不敢搭腔,唯恐露出马脚,举起弑神枪同观音菩萨战在一起。 太素以面具遮面,拎着随心铁杆兵,光明正大的站在一旁观战。看那模样,随时准备偷袭观音菩萨。 “你还有帮手?”观音菩萨扫了一眼,瞳孔放大,惊声尖叫:“是你偷走随心铁杆兵?好呀,魔族竟敢坏佛门……” 太素冷声喝骂道:“闭上你的臭嘴。” 观音菩萨误会她和哪吒的身份,太素求之不得。至于无辜背锅的魔族,反正魔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锅让他们背着吧! 哪吒已成准圣,本以为打观音菩萨手拿把掐,没想到观音菩萨离准圣只差一步。 观音菩萨手中法宝频多,哪吒怕被他识破身份未出全力。二人你来我往,缠斗几个回合并未分出胜负。 太素心痒难耐,冲哪吒喊道:“你且退开,我来会一会他。” 观音菩萨心中没底,却不肯输了气势,冷声嘲讽道:“你已死过一次,实力大不如前。你若识趣,便随我去灵山,在佛祖面前忏悔。” 哪吒沉默不语,收起弑神枪退到一旁。 “呵,你想说什么?”太素挑了挑眉,问道:“可是想劝我们皈依佛门?” 观音菩萨听罢此言,翘起嘴角,昂着下巴说:“尔等若肯皈依我佛,弃恶从善,我愿在佛祖面前为尔等美言几句。” 太素勾起嘴角,笑意凉薄,笑着应道:“好呀!” 观音菩萨心头一喜,劝罗睺皈依佛门乃是大功一件。到时他定会名扬三界,威望更胜从前。 见观音菩萨眉眼透出喜色,太素话锋一转,厉声喝道:“先让我打一顿再说。” 哪吒怕被观音菩萨识破身份,不敢使出绝招。太素却没有丝毫顾虑,一招震碎观音菩萨的护身结界,收起随心铁杆兵,挥舞着双拳扑过去。 “啊!” 观音菩萨还未回过神来,便挨了一拳。抬手掐诀,只是刚伸出手指,便被那女煞星捉住。 “你倒是虔诚,头上顶着阿弥陀佛的佛龛四处招摇。” 太素掰断观音菩萨的手指,拍飞玉净瓶,一把将那佛龛揪下随手一丢。 “可惜只是嘴上慈悲,实则心硬无比。”太素拽住观音菩萨的头发,恶狠狠骂道:“什么救苦救难大慈大悲?你可曾真的做到? 世人拜你,需得手捧金银,若无钱财开路,连你那庙门都进不去。你佑世人,只保佑那等有权势的,平头百姓你何时多瞧过一眼?” “贫僧……” 太素左右开弓,压根不给观音菩萨开口的机会。观音菩萨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太素一脚踹飞。 “姑奶奶最恨你这种虚伪之人,打着大慈大悲的名号,做损人利己之事。” 观音菩萨倒飞出去,尚未稳住身形,便听身后隐隐有风声传来。 哪吒默默收回脚,观音菩萨向太素飞去。 “来的好!”太素眉眼弯弯,笑着喊道:“你不是喜欢考验旁人吗?今日我也考验你一番。” 观音菩萨头晕眼花,忽觉腰间一痛,再度飞向哪吒。 夜色朦胧,陈玄奘身着里衣站在庭院当中,看着半空中飞来飞去的身影,用力揉了揉眼睛。 “何方神仙在打架?不知情的还当那两个神仙在踢蹴鞠。”陈玄奘扬起手招呼道:“敖烈,你快看看那是何方神圣?” 庭院静悄悄,无人应声。陈玄奘侧头看向墙角,只剩鞍辔静静放在地上,哪里有敖烈的身影? “奇怪,三更半夜的,敖烈去了何处?” “长老。”高太公披着衣裳走出来,关切问道:“这么晚了,长老为何还不睡?” “阿弥陀佛,贫僧起夜,恰巧看到……” 陈玄奘抬头,空中只剩一轮皎月,方才那一幕好似在做梦。 “哦,无事。”陈玄奘收回目光,笑着说:“许是贫僧眼花看错了,施主您早些歇息,贫僧先回房了。” 太素取出一根绳子,捆住观音菩萨。低头看到猪刚鬣背着孙悟空在山间穿行,一脚将观音菩萨踹下去。 哪吒收起弑神枪,好奇的问道:“悟真,那根绳子是?” 太素拍了拍手掌,漫不经心的说:“一根绳子罢了,我自己炼的,你若想要,我送你几根。” “求之不得。” 福陵山山路蜿蜒,猪刚鬣借着月色,背着孙悟空在山路间穿行。 “大圣,为何非要老猪背着你去云栈洞?” “你这呆子,照做便是。” “唉?大圣,你差使我无妨,只是能不能不叫我呆子?” “呼呼……” 风声猎猎,孙悟空抬头看去,却见观音菩萨被五花大绑,自半空落下。 “哎呀!”孙悟空发出一声尖叫,学着高翠兰的口吻,惊叫道:“夫君你看,那是何物?” 猪刚鬣听到风声,快走两步避到一旁。 “咚。” 只听一声闷响,本就崎岖的山路多出一个深坑。 “哎?什么东西掉下来啦?”猪刚鬣放下孙悟空,蹲在坑边向下望去。 观音菩萨头埋在土里,弓腰撅腚,不敢出声,更不敢抬头。太丢人了,他何时这般狼狈过? 孙悟空掩嘴偷笑,佯装不识,故意问道:“夫君,那是何人?” 猪刚鬣眉眼间满是喜色,揶揄道:“从半空中掉下来还未摔死,想来是个神仙。” “夫君,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是天庭的天蓬元帅,什么神仙你不认识?”孙悟空搡了猪刚鬣一把,催促道:“你快去看看,许是你的旧相识呢!” “姐姐莫急,老猪这就下去。” 观音菩萨面色阴沉,心中将猪刚鬣和孙悟空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两个王八犊子,故意取笑他是吧? 身上的束缚消失,没了绳子牵制,观音菩萨急忙起身。掐诀念咒再度变成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纵着莲台冲天而起。 他变得虽快,可那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却被孙悟空和猪刚鬣瞧了去。兄弟二人想笑却不能笑,忍得实在辛苦。 “竟是观音菩萨!”猪刚鬣发出一声惊呼,拉着孙悟空做势要拜。 孙悟空做出一副惊讶模样,冲观音菩萨挤眉弄眼,似是怕观音菩萨坏他好事。 “哼。” 观音菩萨冷哼一声,话都不敢多说半句,匆忙离去。 “哎?观音菩萨怎不理人呐?” 第332章 情深似海 观音菩萨早已不见踪影,猪刚鬣搡了孙悟空一把,低声说:“大圣,你就别演了……” “嘘!”孙悟空急忙制止他,低声说:“观音菩萨虽走,漫天神佛却盯着福陵山。呆子快蹲下,背老孙去云栈洞。” “大圣,老猪出了一身汗,你自己走不成吗?” “憨货,这才几步路,你那偷奸耍滑的老毛病又犯了。” 孙悟空抬腿便是一脚,掐尖嗓子,娇媚喊道:“夫君,人家脚疼走不动路,你背我去嘛!” 猪刚鬣心头生出一股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揉搓着手臂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你变心了不成?”孙悟空见猪八戒这副模样,故意凑过去,娇滴滴的说:“夫君,你倒是快些呀!” “啊,嗯。” 猪刚鬣忍着恶心蹲下身去,孙悟空呲着牙,纵身一跃落在猪刚鬣背上。 猪刚鬣认命一般背着孙悟空继续前行,却觉得背上越来越重,脚步越来越沉。 “呆子别愣着,继续演戏。” “咳咳……”猪八戒顿住脚步擦去汗水,扯着嗓子喊道:“姐姐,你怎越来越重了?” “嘻嘻……”孙悟空嬉笑两声,高声骂道:“蠢货,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啊?”猪刚鬣回头望去,见孙悟空现出真身,做出一副惊骇模样,将他甩飞出去。 “你个遭瘟的猴子,竟敢耍弄老猪,吃我一耙。” “哈哈哈……”孙悟空避开九齿钉耙,取出金箍棒迎风一幌,金箍棒变作碗口粗细。 “夫君,你这般凶做甚?我可是你的好姐姐呀!” “我呸!谁要你做姐姐?” 虽是演戏,可猪刚鬣骂的情真意切。娶孙悟空做夫人,想想都害怕。 “弼马温,再吃我一耙。” 孙悟空抬起金箍棒,迎头一挡,笑着问:“你知晓老孙的底细,想来有些来头。你可有胆子自报家门?” “哼,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天蓬元帅猪刚鬣是也。蟠桃会上犯下大错,被贬下凡,这才流落到福陵山为妖。” “原来是故人。”孙悟空做出一副惊奇模样,急声喊道:“既然是故人,那我便留你一条生路。乖乖投降,我饶你不死。” “呸,你这诳上的弼马温,当年闯下大祸,不知带累我等多少。今日又如此欺辱我,想让我投降?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吃老孙一棒。” 耙去好似龙伸爪,棒迎浑若凤穿花。兄弟二人打成一团,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哼,破人亲事如杀人父母。”猪刚鬣骂道:“遭瘟的猴子,你好生缺德。” “你不缺德?”孙悟空反唇相讥:“你不缺德,为何缠着高翠兰不放?好好的姑娘,名声都让你带累了。” 猪刚鬣心中苦楚,谁缠着高翠兰了?他为了避嫌,成日以这副尊容示人,若不是天意难违,他早就躲回云栈洞了。 “看招。” 二人你来我往,缠斗几十个回合,孙悟空故意露出破绽,放跑猪刚鬣。 时已至三更天,孙悟空并未纠缠,扛着金箍棒慢悠悠回到高老庄。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声由远及近,高翠兰突然睁开眼,想起梦中看到的情景,翻身坐起掩面痛哭。 梦中那张脸,同卵二姐如今的样貌不大一样。可高翠兰知道,那位妙娥仙子就是卵二姐的前世。 抬手触碰脸颊,说起来她同那妙娥仙子有几分相像。怪不得她被恶霸强行掠走时,猪刚鬣会挺身而出,原来是她同他的故人有几分相似。 斩仙台上纵身一跃,谁能想到妙娥仙子放着神仙不做,跑到凡间陪天蓬元帅做妖? 饶是高翠兰心悦猪刚鬣,也不得不承认她不如妙娥仙子情深。二人本是情敌,可尚未谋面时,高翠兰便已败下阵来。 “呜呜……” 呜咽声引来高老夫人,她披上衣衫举着烛火,推开房门。 “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母亲……” 高翠兰扑进高老夫人怀中,扬起头,巴掌大的脸庞挂着一串泪珠。那副可怜模样,看的高老夫人心疼不已。 “母亲,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天蓬元帅和妙娥……” 太阳初升时,房中低沉的交谈声方才止住。高太公收回耳朵,哀叹一声。 “天底下竟有这般痴情的男女,唉,造化弄人啊!” 屋里,高翠兰止住哭声,一脸失落的说:“母亲,我虽心悦猪刚鬣,却不愿做拆散一对有情人的恶人。您放心,自此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他。” “这孩子在家中做了三年长工,他是何心性,我心里有数。”高老夫人唏嘘道:“知晓他好,却不知他这般好。” “老爷,那位雷公脸的长老想要见您。” 高太公急忙起身,开口应道:“快请长老进来。” 高翠兰翻身下榻,眉眼间透出慌乱之色,声音嘶哑:“母亲,我梳洗一番,再去见长老。” “翠兰,你去见他作甚?” 高翠兰动作一顿,忽又坐下去,低喃道:“母亲说的对,我见他作甚?” “翠兰,母亲知道你想再见猪刚鬣一面。” 高老夫人握住高翠兰的手,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心疼。虽心疼女儿,可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翠兰,人妖殊途,你和他在一起不会有结果。既然你决定放下他,就该断干净。拉拉扯扯的,让那卵二姐误会了,就是你的不是了。” “母亲,女儿明白。” 孙悟空抬脚迈过门槛,拱手说道:“施主,事情有变,卵二姐和猪刚鬣的婚事办不成了。高小姐若有疑问,老孙我可为她解惑。” 孙悟空本不想来,可妹妹说若不解开高翠兰的心结,恐会耽误她后半生。既然他们已插手此事,就要管到底。 “额……”高太公犹豫片刻,开口问道:“敢问长老,到底出了何事?” 孙悟空不能透露太多,斟酌再三,委婉的说:“卵二姐的仇家寻上门来,她若露面,恐会再遭毒手。” “啊?那,那孩子到底惹了何人?” 孙悟空露出苦笑,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杀人,何需理由?若非说出个所以然,大概是控制卵二姐,就能钳制猪刚鬣。 “施主莫要多问,知道的越多,你们一家人越不安全。” “好。”高太公一点就透,再一思量,问道:“猪刚鬣去了何处?” “他在云栈洞。”孙悟空拱手说道:“还请施主转告高小姐,猪刚鬣无意冒犯,望高小姐另觅良人。” “长老。” 高翠兰倚靠在门框上,无精打采神色憔悴,似乎是哭过,眼底布满红血丝。 “劳你转告他,翠兰祝他和卵二姐白头偕老。” 第333章 有缘无分 高翠兰垂下眼眸,猪刚鬣心善嘴甜,踏实肯干,是个可托付终身的良人。虽貌丑,却通变化之术,改换容貌对他而言并不难。可惜她福薄,这良人终究不是她的。 说声去,孙悟空腾云驾雾,转眼便无影无踪,惊得满院仆从跪地高喊神仙。 来到云栈洞外,孙悟空举起金箍棒,一棒便把那两扇门打得粉碎。 “那馕糠的夯货,快出来同老孙一较高低。” 猪刚鬣和卵二姐同榻相拥一夜未眠。听到孙悟空在外吵嚷,卵二姐推了猪刚鬣一把。 “夫君,你快去看看。” “急什么?” 猪刚鬣慢悠悠起身,踩上鞋,拎起九齿钉耙慢悠悠往外走。 “劳夫人将行李收拾出来,搬到师姐的园子里。这一去,咱们就不回云栈洞了。” “嗯。”卵二姐懒洋洋坐起来,随意摆了摆手:“你且去吧!旁的不必操心。” 猪刚鬣紧走几步复又停下,嘱咐道:“夫人呐,待师姐登门,让她陪你去后山走一趟。你我要出远门,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该祭拜我母亲一番才是。” 妙娥眉头紧蹙,柔声问道:“她早已化作一捧黄土,不知轮回了几世,你为何成日惦记着她?” “这段日子夫人不在家,不曾听说外头的流言。”猪刚鬣瓮声瓮气的说:“他们造谣,说我吃了自己的生母。” 那些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若不是猪刚鬣是苦主,他险些都信了。 卵二姐气极反笑,无奈的说:“这种闲话,一听就是玉帝命人散播的。这等工于心计,小肚鸡肠之人,怎配做天庭之主? 夫君,你不必在意他们怎样说,我知晓你不会做出那等丧尽天良之事,这便够了。” 猪刚鬣咧嘴大笑,他就知道,就算别人不相信他,妙娥也不会让他失望。 “嘿嘿,夫人我先行一步,师姐来之前你莫要出来。” 孙悟空骂的正欢,见猪刚鬣精神萎靡的跑出来,掩嘴偷笑。 “呆子,昨夜累坏了吧?” 猪刚鬣斜了孙悟空一眼,拉着脸说:“大圣莫拿我取笑,让旁人听到不好。” “嘿,你这呆子还知道害羞?”孙悟空低声打趣道:“怎么?怕你夫人听到?” 猪刚鬣脸颊发烫,不好意思同孙悟空掰扯,举起九齿钉耙喊道:“吃老猪一耙。” 他还记得孙悟空的嘱托,想着要演得逼真些,故而边打边骂。 “你这遭瘟的猴子,我老猪行事同你有何关系?你为何将我家大门打破?你且去看看律法,打破大门而入,该杀头问斩。” “我就打你家大门,你能奈我何?” 你挥棒,我举耙,你来我往又斗了百十回合,猪刚鬣力竭,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大,大圣,还,还打吗?” “嘿嘿……”孙悟空嬉笑两声,大声喊道:“老孙我改邪归正,弃道从僧,保东土大唐驾下御弟,叫做三藏的法师,往西天拜佛求经。路过高老庄,听高太公提起你,求我救……” 猪刚鬣瞪大双眼,打成这样还能圆回来?大圣厉害呀! 孙悟空挤眉弄眼,猪刚鬣丢了钉耙,急声问道:“那取经人在何处?累烦你引见引见。” 孙悟空压下笑意,问道:“我为何要帮你引见?” 猪刚鬣喘了几口粗气,想起昔日观音菩萨所言,答道:“我本是天蓬元帅,触犯天条被贬下凡。前些年观音菩萨途经此地,劝我向善。 我受了他的戒行,持斋把素。他命我跟随那取经人去往西天拜佛求经,将功折罪,还得正果。我在此地等了几年,不曾听到取经人的消息。” 猪刚鬣越想越气,受了半天累,最后还要扯到取经一事上。 “弼马温,既是你做了他的徒弟,为何不早说取经一事?只知倚凶逞强,上门打我。” “你看老孙心软,想借此脱身?嘿嘿,你莫耍阴谋诡计,老孙我绝不上当。” 猪刚鬣火冒三丈,顺着你演,你怎还不配合了? “如何你才肯信我?” “你可敢朝天发誓?” 猪刚鬣上下扫量孙悟空一番,无奈的举起手,高声叫道:“阿弥陀佛,我若不是真心实意,便教我再犯天条,劈尸万段。” “好,老孙信你一回。你若敢耍弄我,不用再犯天条,老孙一棒便能要你命。” 猪刚鬣点头如捣蒜,可算是演完了。 孙悟空抬头看向云栈洞,前世他逼着猪刚鬣火烧云栈洞,断后路表决心。如今看来此举实在不妥,怪不得猪八戒隔三差五便上眼药,使绊子。 “走吧!随我回去见师傅。” 猪刚鬣拾起九齿钉耙,一路小跑,坠在孙悟空身后轻声问:“大师兄,是师傅还是师父啊?” “我不管你,反正我唤的是师傅。” “那我也叫师傅,若是改投门户,恐怕我师父他老人家会恼。” 二人腾云驾雾,眨眼便来到高老庄。 孙悟空按下云头,揪住猪刚鬣的耳朵,指着堂上的陈玄奘,喊道:“你看那厅堂上端坐的是谁?” 头戴毗卢帽,身着旧僧袍,袈裟半新不旧,手中捻动佛珠,身旁还放着九环锡杖。不用猜,猪刚鬣便知他是谁。 “师傅!师傅唉……” 猪刚鬣本就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冲进堂中,拜倒在陈玄奘脚下,连哭带喊,那模样似是受了委屈。 “师傅,弟子失迎。早知师父住在高老爷府上,我早就来拜了,何苦生出这许多波折?” 陈玄奘一头雾水,迷茫的看着孙悟空,低声问道:“悟空,这是做什么?” 自昨夜起,陈玄奘就不曾见到孙悟空。晨起时,高太公说两个徒儿皆有要事缠身,让他在此等候。 昨日说好的,为猪刚鬣和卵二姐再办一次婚事,不知为何也没了动静。眼下这是闹哪出? “师傅,昨夜猪刚鬣发了凶性,要强占高翠兰,幸好被徒儿我拦下。您莫要多问,给他留些脸面。” 孙悟空凑在陈玄奘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陈玄奘垂眸再看猪刚鬣,眼底闪过一丝不喜。 既然与那卵二姐伉俪情深,就该从一而终。怎又看上高翠兰了?真是胡闹。 孙悟空冲猪刚鬣挤眉弄眼,若让陈玄奘知晓真相,恐怕他会告诉观音菩萨。还是多些防备,不同他说了。 孙悟空起身看向高太公,客气的说:“施主,能否取个香案过来,皆我们用用。” 陈玄奘依孙悟空所言,净手焚香,望南拜道:“多蒙菩萨圣恩!” 众人一齐添香礼拜,拜罢,陈玄奘入厅堂高坐,抬手将猪刚鬣唤到身前。 “既然你从吾善果,做我徒弟,我与你起个法名,也好唤你。” “师傅,菩萨已与我摩顶受戒,起了法名。” “哦?是何法名?” 第334章 表明决心 “好,好,好。”陈玄奘一连道了三声好,笑着说:“你师兄叫做悟空,你叫做悟能,皆是我法门中的宗派。” 猪刚鬣继续说:“师傅,我受了菩萨戒行,断了五荤三厌。住在高老爷府上,也持斋把素,不曾动荤。” “你既是不吃五荤三厌,我再与你起个别名,唤为八戒。” 猪刚鬣并不在意叫什么,可孙悟空冲他挤眉弄眼,他立刻做出一副欢喜模样。 “师傅,天色还早,我们快些赶路吧!”孙悟空催促道:“莫让唐王久等。” 陈玄奘站起身来,探头一望,为难的说:“不知敖烈去了何处?” 高太公急忙拦下陈玄奘,言辞恳切,请求道:“长老,老朽知你事忙不便久留,可此时走岂不是打老朽的脸? 还请长老多留一日,让老朽略尽地主之谊,明日一早再上路也不迟。” “阿弥陀佛,施主您的好意贫僧心领了。”陈玄奘双手合十,恭敬说道:“只是我这二徒弟是个顽劣的,不敢在贵府久留,以免惊扰到高小姐。” 高太公老脸一红,谁惊扰谁,他心里清楚。 “用过午膳再走吧!”高太公指着空荡荡的园子,劝道:“您那位高徒尚未归来,长老您想走也走不了啊!” “师傅,您陪施主略坐片刻,我去寻敖烈。” 孙悟空起身向外走去,猪八戒坐立难安,生怕遇到高翠兰,再生波折。 “大师兄,我和你一起去。” 陈玄奘微微颔首,嘱咐道:“阿弥陀佛,你们师兄弟三人早些回来,莫要耽搁为师西行。” “弟子明白。” 太素藏在暗处,听哥哥提起敖烈,一拍脑门,急忙将敖烈放出来。 敖烈好不容易同黑珍珠搭上话,屁股还没坐热,眼前一花,再睁眼便看到太素。 “你拉着脸做什么?”太素满腹狐疑,眼睛一转,调侃道:“珍珠肯理你啦?” “哼。”敖烈冷哼一声,模样活似怨妇,幽怨的说:“珍珠刚同我说了两句话,你就将我赶出来了。” “来日方长,又不差这一时半刻。”太素双手抱臂,有意激一激敖烈,冷声问道:“敖烈,你招惹珍珠,西海龙后可知晓?” 敖烈脸黑如锅底,眉头紧蹙,语气中带着些许恼怒:“好端端的,为何提起她?” “我警告你,若是你母亲如从前那般轻视珍珠,我可不答应。”太素上下扫量敖烈,阴阳怪气的说:“珍珠可是应龙,敖玄之下她最强。你嘛,你勉强排老三。” “你放心,不管珍珠是否回心转意,我都不允许母亲再度伤害她。” “什么叫珍珠回心转意?明明是你伤害她在先,怎到你口中,她反倒成了负心之人?” “我嘴笨,说错了话。”敖烈脸颊通红,挠了挠鬓角,笑着说:“悟真,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关心珍珠,才对我说这些。” 太素神色一缓,算敖烈聪明。 “敖烈,你去了何处?”孙悟空突然冒出来,催促道:“用过午膳,我们便继续西行。” 敖烈侧头,目光越过孙悟空,落在猪八戒身上。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你二师兄猪八戒。” “大师兄,我比他来的早,他应该唤我一声二师兄才对。”敖烈似有不满,昂着下巴说:“论资排辈,还是比法力,我都在他之上。” “大师兄我不服。”猪八戒立刻出声:“我可是天蓬元帅,你压我一头,我绝无二话。敖烈压我一头,我不依。” 他做天蓬元帅的时候,敖烈连毛都没长齐,怎好意思做他师兄? “怎的?”孙悟空眉头紧锁,调侃道:“你们两个真的愿意做陈玄奘的徒弟?他能教你们什么?” “能教他们两个念经啊!”太素突然插嘴,看看猪八戒,瞅瞅敖烈,调侃道:“你心里有珍珠,他心里揣着妙娥,两个假和尚争大小,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此话一出,二人面面相觑久久未曾开口。 “别争啦!快随我回去吧!” 孙悟空开口催促,敖烈同猪八戒却不肯走,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太素,似乎是有话要说。 哪吒拧眉,看向二人的目光中满是防备,伸手将太素拽到身后。 “有话快说。” “大师姐,妙娥在云栈洞等你。” “悟真,劳你照看好珍珠。” 哪吒眉心的褶皱越发深,语气透着不满:“妙娥仙子,我们自会去接。至于如何照顾她们,那是你们的事。悟真年岁尚小,她尚且需要人照顾,如何帮你们照顾旁人?” 孙悟空拍了拍脑门,他和太素才是一家人,何时需要哪吒出头了? “你们俩个快些走。” 赶走猪八戒和敖烈,孙悟空双手叉腰,审视着哪吒,语气透着不满:“你怎么还没走?” “哥哥,我奉玉帝之命下凡寻找六丁六甲的下落,差事未办完,无法复命。” “哪吒,我从未为何没发现你脸皮如此厚?”孙悟空气急,厉声责备道:“神仙不得有私情,你莫要害我妹妹。” 哪吒挺直胸膛,一脸正色,反问孙悟空:“天庭众仙,本就有许多对夫妻,我为何不能和悟真在一起?” 孙悟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他们成仙之前便是夫妻,故而玉帝、王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曾深究。我就这一个妹妹,不敢让她冒险。” 若他和太素成圣,天条便无法约束他们,到时妹妹自然能与哪吒在一起。可眼下不成,孙悟空不允许妹妹冒险。 “哥哥。”哪吒直视孙悟空双眼,语气坚定:“我知晓轻重,不会对外人提起我对悟真的心意。至于以后,我会成圣,到那时无人能左右我的决定。” “哥哥,哪吒。”太素突然跳出来,站在二人中间,笃定的说:“我不需要你们保护,单打独斗,你们最多同我打个平手。” 太素长舒一口气,继续说:“你们不要忽略我好不好?我不是菟丝花,我和你们一样,是参天大树,不需要依附任何人。” 孙悟空神色缓和许多,却仍未松口:“总之,大业未成,我不会让悟真冒险。” 陈玄奘还在正堂等候,孙悟空不能耽搁太久,话音落下转身离去。 却听哪吒在身后呼喊:“哥,你放心!我不会伤害悟真。” 孙悟空顿住脚步,喉咙间发出一声轻笑。哪吒行事冲动,三界皆知。没想到他会为悟真收敛脾气。 他并未回头,却留下一句:“你行事比从前稳重许多,不错。” 哪吒咧嘴笑道:“哥哥……” “你别高兴的太早,待你成圣,我才会考虑这件事。” 第335章 玄奘被掠 “孩子,是我们家福薄,未能留下你。唉……” “高老爷,蒙您的照顾,这三年我过得很好。”猪八戒扛着九齿钉耙,憨笑两声继续说:“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望您多保重。” 高太公抬袖抹去眼角的泪水,这孩子有把子力气,是个干活的好手。平日里知冷知热的,待他甚是恭敬。朱刚烈突然离开,他舍不得啊! “唉,老朽备了二百两散碎金银,并几件棉布衣衫,几碟子点心,还望几位长老莫要嫌弃。”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躬身念了声佛,起身推拒道:“施主,我们是行脚僧,遇庄化饭,逢处求斋,怎敢收金银财帛?您快收回去吧!” “长老啊,老朽是一片好意。”高太公抬手指着猪八戒,对陈玄奘说:“这孩子饭量大,一个人要吃十个人的粮食。一路西行,若不多带些银子,恐怕他要饿肚子。” “嘻嘻……”孙悟空掩嘴偷笑,这高太公当真是相中猪八戒了,可惜他早已成亲,终究是要辜负高太公的一番好意。 想到前世猪八戒做的那些荒唐事,孙悟空唏嘘不已。也不知这呆子是故作风流,麻痹玉帝?还是因妙娥身死,破罐子破摔? “阿弥陀佛,施主您虽是好意,我等却不能破戒。”陈玄奘错开眼,不看金银,笑着说:“施主,点心和衣衫我等收下,银子您还是收回去吧!” 陈玄奘再三推脱,反复几次,高太公也不再执着。日头已高,再不走恐会耽搁行程,师徒几人只得作别。 陈玄奘翻身上马,牵马的却变成孙悟空,猪八戒担着行囊跟在后头。这一路猪八戒哼着小曲,模样甚是欢喜。 陈玄奘再三回首,终究没忍住,开口问道:“八戒,你因何高兴?” 猪八戒瞟了陈玄奘一眼,隔三差五便能见到妙娥,他为何不高兴? “师傅,老猪一想到能陪您去西天取经,心里就高兴。” “呵呵……” 陈玄奘嘴唇勾起,喉咙里发出几声轻笑。莫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谁听到这话不高兴?再看孙悟空,唉,他可从不说这种话哄他高兴。 “嘿。”孙悟空翻了个白眼,低声骂道:“马屁精。” 陈玄奘离得近,听闻此言板着训斥道:“悟空,你怎能这样说话?” “本来就是。”孙悟空冷声应道:“师傅,您喜欢听这种话,说明您修行不到家。” “大师兄,师傅,你们别吵了,快些赶路吧!” 师徒四人一路向西,行了半月有余。这一路尚算平稳,并未遇到妖魔鬼怪。掐指一算,再有半日便可出乌斯藏界,奈何天色已晚,师徒几人不得不安营扎寨。 日落西山,河边点起篝火,火光明灭,影子随着火光摇晃。 猪八戒捧着紫金钵盂停在陈玄奘身边,弯腰说道:“师傅,您喝水。” 孙悟空翘腿躺在石头上,嘴里衔着一截草茎,望着满天繁星发呆。 “嘎嘎……” 陈玄奘捧着紫金钵盂,望向河面,伸长脖子张望一番,开口说:“悟空、八戒,你们快看,河里有只青鸭。” “嘎嘎……” 青鸭拨动脚掌,慢慢向河岸游过来。脑袋左摇右摆,似是想看清何人在说话。 陈玄奘放下紫金钵盂,撩起僧袍起身走到岸边,和那只青鸭四目相对。 “嘎。” 青鸭瞪大双眼,眼底透出惊奇之色,引得陈玄奘发笑:“这只青鸭颇有灵性。” “嘎嘎?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见青鸭心喜,念了声佛,打趣道:“天色已晚,施主为何不回家?” 话音刚落,陈玄奘眼前一黑,也不知何物抚过脸颊,轻飘飘的似是羽毛,下一瞬彻底失去意识。 孙悟空伸长脖子,眼睁睁看着陈玄奘被青鸭卷走,脸上却无半分焦急之色。 猪八戒踮起脚尖左右张望,待那只青鸭没了踪影,这才开口:“大师兄,师傅被妖怪捉走了。” “哼。”孙悟空冷哼一声,不急不慌的收回目光,低声说:“哪里是妖怪?八戒,那分明是你府上的仙童道音。” 猪八戒瞠目结舌,指着青鸭离去的方向,诧异地问道:“那是道音?” 这回轮到孙悟空惊奇,急声问道:“你不会没见过他的本体吧?” “见过,见过。”猪八戒神色尴尬,摸着后脑勺说:“只是时间太久,我没认出来。” “若让道音知晓,你并未认出他,定会哭天喊地。”孙悟空神色自若,半分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平静的说:“坐下歇会吧!” “大师兄,我们不去救师傅?” “着什么急?道音只吃素,不会伤害师傅,最多让他吃些苦头。被道音捉去正好,赶了这么久路,师傅也该洗涮洗涮了。” “嘿嘿……”猪八戒憨笑两声,凑到孙悟空身边,低声问:“大师兄,师姐在何处?几日不见妙娥,我这颗心牵挂的紧。” “你呀你,当真是个情种。”孙悟空咧嘴轻笑,指着青鸭离开的方向,轻声提醒道:“你师姐大概和道音在一起。” “你为何不早说?”猪八戒急忙起身,扛起九齿钉耙便追:“师傅,老猪来救你啦!” 孙悟空嗤笑一声,低声调侃道:“呆子。” 话音刚落,敖烈化作白龙冲天而起,嘴里喊着:“师父,我来救你。” 草茎飘然落下,孙悟空目瞪口呆,从前他们可不曾这般积极。每次陈玄奘被妖怪捉走,他们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逼着他去救陈玄奘。 “滴答,滴答。” 一滴滴水珠顺着钟乳石滴落到地上,一滴滴汇聚成水流,流进山洞深处的水潭当中。 陈玄奘睁开眼,眼底透出迷茫之色,这是何处? 太素化作小妖,守在陈玄奘身旁,见他睁开眼,高喊:“大王,那和尚醒过来啦!” 道音早已迫不及待,闻言急忙跑过来。 陈玄奘坐起身来,抬头看去,却见一个鸭头人身的妖怪向奔来。 “啊!妖怪。” 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急忙向后退去,可身后便是山壁,又能躲到哪里去? “嘿嘿,可算是醒过来了。”道音两眼放光,振臂高呼:“小的们,烧火架锅,待我洗干净这和尚,你们将他煮着吃了。” 众妖齐声应道:“是!” 陈玄奘闻言吓得魂飞魄散,急声哀求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嘿嘿……” 道音阴恻恻的笑着,伸手拽住陈玄奘。陈玄奘眼前一花,噗通一声落到水潭中。 道音双眼炯炯发光,一手抹布,一手掸子,一步步靠近水潭。 “圣僧,我来啦!” 陈玄奘拽紧领口,惊叫道:“你别过来!” 第336章 引人遐想 太素抬手遮住双眼,唉,好好的青鸭,不过在凡间游荡百年,怎成了这副猥琐模样? “啊!救命!” 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下。没想到他一个男子,竟也有清白不保的一日。 “嘎嘎。” 潭水浸湿僧袍,那妖怪一步步逼近,手掌落在他的衣领上,下一刻衣衫飞起,陈玄奘赤身裸体,躲入水潭中。 太素背过身去,闭紧双眼,心里为陈玄奘默哀。一双宽厚的手掌捂住她的眼睛,太素抬起手,顺着手臂向上摸去。 “哪……”话说一半,太素急忙住口,嘴角翘起,笑着问道:“你怎么过来啦?” 哪吒回首瞥了挣扎的陈玄奘一眼,柔声说:“别睁眼,我带你出去。” 太素用力点头,问道:“事情可办妥当了?” “我们出去说。” 太素快步向外走去,身后传来陈玄奘的哀嚎声。 “妖怪,快住手!贫僧自己洗,自己洗还不成吗?” “嘎嘎 ,我就没见过这么脏的和尚。” 道音语气愈发兴奋,抹布在陈玄奘后背上一蹭,陈玄奘的皮肤红了一片。 陈玄奘痛哭流涕,高声呼救:“救命啊!悟空,八戒,快来救我。” “叫吧!没人能救你,哈哈哈……” 一阵风吹过,火把烧得越发旺。道音的影子投在山壁上,硕大的头颅上,鸭嘴开开合合,发出一阵奸笑。 “哈哈哈……” 猪八戒左右搜寻,寻不到道音的下落,心头有几分气恼。 “这孩子,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二师兄。”敖烈腾云驾雾追过来,见他拎着九齿钉耙四处游荡,急忙按下云头。 “二师兄,你可寻到师父的下落?” “哎呀,这不正找他呢吗?”猪八戒面色不悦,甩袖向山中走去,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道他们钻到何处去了?青鸭喜净,想来定会去有水之处。” “二师兄,我们走水路。” 师兄弟二人,一个是龙,一个则是掌管天河水军的元帅,本就是弄水的好手。二人一前一后扎入河中,顺着暗河向山中游去。 月朗星稀,月光洒向大地,太素坐在山洞外,轻声问道:“那个妖怪解决了?” 哪吒摇头,弯腰坐在太素身旁,轻声说:“前面那山中有位黄风大王,惯会使‘三昧神风’,那风有些厉害,寻常人受不得。” 太素挑眉,揶揄道:“你打不过他?” “怎会?”哪吒抬起下巴,一本正经的说:“圣人不出,旁人不是我的对手。我未出手,是因为那黄风大王有些来头。” “是何来头?” “他本是灵山脚下得道的黄毛貂鼠,偷了琉璃盏内清油,怕金刚拿他,这才离开灵山,到黄风岭成精作怪。” “哪吒,你同我说什么扬面话?”太素眉头微蹙,眼底透出不悦:“你直说,他是如来佛祖派来的,不就成了?” 太素不喜佛门,正是因为他们占尽便宜,还要装出一副无辜模样,博个美名。虚伪如斯,令人作呕。 “呵呵……”哪吒掩嘴轻笑,柔声说:“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未伤他,是不想惊动如来佛祖。佛祖派他下凡,定已设好圈套,等着哥哥往里钻。” “哼。”太素冷哼一声,嘲讽道:“凡是妖怪尽归我管,那黄风怪下凡,也该拜过我才是。” 太素纵身而起,召出灭世枪,冷声说:“我去会一会他。” “我陪你去。” 月亮藏到白云深处,大地被黑暗笼罩。山洞中,不断传出陈玄奘的哀嚎声。 “大王,贫僧知错,求你放过贫僧吧!” 陈玄奘光溜溜的站在水潭中,脑门锃亮,肌肤赤红,活似一只煮熟的虾。 “哼,我最恨不喜净之人。” 道音蹲在岸边,手臂扬起,掉落在水中的僧袍飞入他手中。道音抖了抖僧袍,面露嫌弃之色。 “瞧瞧你这身僧袍,啧啧,太脏了。” 道音举起棒槌,一下又一下砸在僧袍上,水沫翻飞,僧袍一点点变干净。 道音嘴角噙着笑,笑容里透着满足。洗得正起劲,忽听水花炸响,急忙抬头。 猪八戒、敖烈一前一后钻出水潭,翻了个筋斗落在岸上,正好和一丝不挂的陈玄奘对视。 陈玄奘面露惊恐之色,手忙脚乱不知该捂何处,犹豫再三捂住脸。这水潭清可见底,让徒弟看光,他还有何颜面见人? 敖烈目瞪口呆,目光在陈玄奘和道音身上来回游移,这,这…… 猪八戒嘴巴微张,好半晌才找回神志:“师,师傅,你们?” “八戒,快为师父寻套僧袍,为师,为师……”陈玄奘实在说不出口,可又怕徒儿多想,硬着头皮说:“这妖怪嫌我脏,硬逼我洗澡。” 敖烈脸颊通红,错开眼,低喃道:“只是洗澡吗?” 陈玄奘听闻此言,脸颊越发红,埋着头说:“不然呢?为师我清清白白,尔等莫要多想。” “师弟,师父不是那种人。” 猪八戒微微侧头,看到举着棒槌的道音,冲他微微点头。 道音眼含热泪,若不是陈玄奘在扬,早就抱住猪八戒的大腿嚎啕痛哭。 猪八戒举起九齿钉耙,厉声威胁道:“妖怪,快放了我师傅。” 话音落下,他对道音挤了挤眼。 道音取出掸子,金光闪过,掸子变成碗口粗细,他冷笑两声,高声叫道:“爷爷我本想放尔等一马,只吃这细皮嫩肉的和尚。 没想到尔等如此不识抬举,撞到我手中。也好,我正担心小的们吃不饱,干脆杀猪宰马,大宴宾客。” “找死。” 敖烈左右观望,并未看到太素的身影。抬手戳了戳猪八戒,敖烈低声说:“二师兄,我来对付妖怪,你好好找一找。” “嗯,我知道该如何做。” 敖烈举起宝剑,直奔道音而去。 道音有三宝,抹布摄魂,掸子进攻,长喙时不时啄上一口,寻常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敖烈知晓这只青鸭的来历,不敢下死手,更不敢坏了妖皇大计。二人缠斗不休,斗了三十回合仍不分胜负。 陈玄奘壮着胆子摸到岸边,抬头喊道:“八戒,快救我。” 猪八戒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看陈玄奘。 陈玄奘再度催促:“八戒?快呀!” “师傅,您别着急呀!”猪八戒不紧不慢的说:“我先给您寻件衣裳,总不能让您光着身子出去吧?” “对,那你快些。” 说话间,小妖一拥而上,将猪八戒围在当中。 猪八戒挥动九齿钉耙,厉声喝道:“妖怪,拿命来!” 钉耙尚未落下,敖烈佯装不敌,迅速朝猪八戒飞来。 “二师兄,她不在洞中。” 猪八戒灵机一动,喊道:“师弟你去给大师兄送信,我来断后。” 说话间道音已追来,扬起脖子,长喙对准猪八戒的脑袋就是一下。 “哎呦。” 第337章 三昧神风 敖烈化龙,纵身钻入水潭中,走时还不忘喊一声:“师父,我去寻大师兄。” 陈玄奘顾不得多想,见敖烈要走,急忙嘱咐:“来时莫要忘了拿件僧袍,为师无衣可穿。” “弟子明白。” 噗通一声,敖烈钻入潭底,顺着水流逃出去。 浪花翻天,拍在陈玄奘身上,他一个踉跄未站稳,落入水中喝了一肚子水。 “咕咚,救命……” “小的们,将猪八戒押下去。” 说着话,道音飞入水潭中,掐着陈玄奘的后颈,将他提起来扔进锅中。 “将我准备的香料搬过来。” 陈玄奘喷出几口水,气还未喘匀,听罢此言急声问道:“大王,您要干什么?” “嘎嘎……”道音怪叫两声,高声答道:“吃之前腌一下,入了味儿滋味更好。” “大王饶命啊!” 陈玄奘求告两句,见这妖怪不为所动,不知为何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伙强盗。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大王作恶之人死后要堕无间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我佛如来有言……” 道音挥了挥手,语气透着不耐烦:“废话少说,爷爷我早已得道,不敢说寿与天齐,可千百载寿数是有的。 我记得你们这些秃驴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待我大限将至那一日,再放下屠刀也不迟。” “啊?”陈玄奘怔愣当扬,谁告诉他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大王,这句话是劝人剔除妄想,放下执着,弃恶从善。” 道音用力点头,一本正经的说:“对呀!我死那日再放下屠刀,也是弃恶从善。” “不对。”陈玄奘急声说:“屠刀,指的是心口意三业及一切妄想、妄念、迷惑、颠……” “废话真多。” 道音神色不耐,随手抓起一块布,塞进陈玄奘口中。一股恶臭直冲脑门,陈玄奘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道音吸了吸鼻子,闻到那股恶臭,高声叫道:“谁的罗袜没洗干净?怎能随手乱扔?” 众妖闻言四散而逃,被大王捉住,按住就是一顿搓洗,想想都可怕。 山间起风,吹得树叶猎猎作响。夜色中,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悄悄潜进黄风洞。 “大王,小的得了信,那唐朝和尚明日途径此地。小的愿为先锋,替大王擒住那唐朝和尚。” 黄风怪靠在宝座上,嘴巴张开,小妖立刻送入一颗葡萄。 “吧唧,咕咚。”黄风怪咽下葡萄,慢悠悠起身,笑着说道:“我封你为虎先锋,明日下山将那唐三藏捉来。” 虎先锋闻言大喜,拜倒在地,高声叫道:“小的定会全力以赴,绝不负大王嘱托。只是,听闻那唐朝和尚的徒弟甚是厉害,小的,小的……” “莫怕,便是丢了性命也不打紧。”黄风怪安抚道:“只要做成这一难,我自会将尔等的功劳禀告佛祖。尔等会在灵山转世,生下来便活在极乐净土,岂不美哉?” 众妖闻言大喜过望, 那可是灵山,若不是攀上黄风怪,他们死上千百遍也去不了灵山。 太素咧起嘴角,拽着哪吒悄悄离开。 太素抬起头,娇声说道:“你在此地等我,我不唤你,你不许出来。” 哪吒微微颔首,一本正经的答道:“好,我听你的。” 太素变作猴子模样,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穿锁子黄金甲,脚踩藕丝步云履,提枪直奔黄风洞。 一枪扎在山门上,群山摇晃,碎石扑簌簌落下。 “吾乃妖皇是也,叫你家大王速速出来相迎。” 守门小妖何时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钻进山洞。 女妖摇晃着柔软的腰肢,伴着丝竹声翩翩起舞。 虎先锋举起酒杯,拱手说道:“大王,小的敬您一杯。” 黄风怪举起酒杯,尚未开口,忽觉地动山摇。待稳住身形,杯中酒撒了大半。 女妖发出惊呼,你压我,我叠你,乱作一团。虎将军被碎石砸中脑袋,哀嚎一声扑倒在桌前。 黄风怪厉声问道:“出了何事?” 守门小妖踉踉跄跄爬进来,跪倒在地,俯首说道:“启禀大王,外头来了一只猴子,自称是妖皇,让您出去迎她。” “什么狗屁妖皇,也敢在我面前耍威风?”黄风怪拿起三股钢叉,抬脚直奔门外:“爷爷我今日定让她知晓我的厉害。” 虎先锋顾不得查看伤势,振臂高呼:“大王威武。” 众妖齐声高呼:“大王威武。” 山门洞开,妖风夹着滚滚浓烟,自洞中汹涌而出。 小妖持枪拿棒分列两旁,皆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虎视眈眈的盯着太素。 “哈哈……” 黄风怪仰天大笑,踱着四方步慢悠悠走出来,停在山洞前。 “你这猴子好不知深浅。”黄风怪举起三股钢叉,指着太素骂道:“刚断奶的小娃娃,也敢跑到爷爷面前称皇,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众妖闻言放声大笑,对太素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说着嘲讽之言。 “妖族以实力为尊,强者为皇,你想倚老卖老,哼,没门!”太素上下审视黄风怪,厉声喝问:“我且问你,你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黄风怪挺起胸膛,一副得意模样,高声应道:“爷爷我自灵山来,怎么样?怕了吧?哈哈……” “灵山又如何?”太素挑眉,嘲讽道:“我管你是哪座山的妖怪,既然下凡就该备下厚礼,主动登门拜我。你若懂规矩,立刻跪地求饶,将宝贝奉上,我可饶你不死。” “哈哈哈……” 众妖捧腹大笑,这猴子到底知不知灵山是哪里?那可是佛门圣地,凡人想去都去不成。 “你这小娃娃着实猖狂,什么大话都敢说出口,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黄风怪亮出三股钢叉,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说:“你若肯跪地求饶,我也可放你一条生路。” “哼。”太素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黄风怪,路我已经划出来了,既然你不肯走,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太素挽了个枪花,纵身一跃直奔黄风怪而去。 黄风怪不怕太素,却颇为忌惮她手中的长枪。那枪杀气腾腾,只消看一眼,便觉得心惊胆寒。 黄风怪举叉相迎,叉来棒去,棒去叉迎。那叉尖明锋利,戳着魂归冥府。那枪杀气腾腾,打着定见阎王。 二人斗来打去,太素游刃有余,黄风怪却愈发力不从心。是他轻敌,小看了这只猴子。 黄风怪举叉再打,太素反手就是一枪,黄风怪不惊反笑,借力打力向山洞中钻去。 “小的们,快撤!” 说话间,太素已经追来,黄风怪回首把口张了三张,呼出一口气,吹将出去。 一阵黄风从空刮起,冷冷飕飕天地变,无影无形黄沙旋。 太素嘴角轻笑,低喃道:“三昧神风。” 第338章 身死道消 黄风怪弄出这阵狂风,扛着三股钢叉,一脸得意的看着太素。却见她一枪扎进大地中,于风中抬头,眼底恨意汹涌。 狂风吹乱发丝,吹皱衣摆,却吹不动太素。她稳如磐石,一手握紧灭世枪,一手向前抓。 黄风怪脸上得意的笑容尚未散去,忽见一只巨手抓来。他急忙后退,却为时已晚。 “看招。” 慌乱之下,黄风怪再度喷出一口黄风,那风打着旋直扑太素脸颊。 太素嘴巴大张,兜头就是一口气,狂风卷着三昧神风直奔黄风怪面门。 三昧神风本就是黄风怪保命的本事,吹在他脸上自然无事。可被人捏在手中的滋味不好受,黄风怪双眼暴突,嘴巴大张,被风呛的久咳不止。 “咳咳……”黄风怪命悬一线,却仍不肯求饶,梗着脖子喊道:“我曾在如来佛祖座下听经,你若杀了我,佛祖定不会饶过你。” “哼。”太素站定,收起灭世枪,轻蔑一笑:“等如来佛祖发现你不见了,黄花菜都凉了。” 众妖见黄风怪败下阵来惊骇不已,如鸟兽般四散而逃。 这些小妖虽名不见经传,可身上的煞气不浅。尤其那只虎妖,身旁聚着许多冤魂,也不知害了多少性命。 见他们要逃,哪吒悄无声息出现,一枪一个,收割性命。劝人向善是那帮秃驴的道,哪吒的道是以杀止恶。 “你要干什么?” 搬出如来佛祖,眼前这只猴子都不怕,她到底有何依仗?黄风怪背后生寒,终于意识到大难临头。 “放,放了我,我不会将此事告诉如来佛祖。” “呵呵……”太素发出两声轻笑,冷声说:“太迟了。” 手掌再度收紧,黄风怪脖子一软,嘴角淌出鲜血,没了声息。 太素抛下他的肉身,伸手在虚空中随意一抓,黄风怪的灵魂被她抓在手中。 “你想去哪里?回灵山吗?”太素歪着头,好奇的问道:“灵山也有六道轮回?” 黄风怪被吓破了胆,这猴子到底是何来头?她怎会拘魂? “你放开我,我自然会告诉你。” “呼啦……” 锁链摩擦,发出清脆的响声。黄风怪的目光越过太素,向她身后看去。 “牛头马面?”看清楚来人,黄风怪拼命挣扎,嘶吼道:“我归佛门管辖,可不入六道轮回。” “你还想转世投胎?做梦吧!”太素抬手向后一抛,冷声催促道:“牛头马面,生吞了他。” 牛头马面相视一笑,伸出手,一人拽住一条腿,左拉右拽,那黄风怪的魂魄一分为二,被他们吞入腹中。 “姑奶奶,这灵山的妖怪当真不一样,魂魄比凡间恶鬼好吃许多。” 阴差喜吃恶鬼,罪孽越深,在他们口中越美味。灵山妖族的魂魄,他们闻一口都会垂涎三尺,也不知佛门到底是净土,还是炼狱? “那是自然。”太素转过身去,嘴角挂着讥笑,嘲讽道:“灵山的妖怪皆是疯子,不信佛祖,在他们眼中便是恶人。” 何为善?信佛祖便是大善。何为恶,不信佛祖便是极恶。这便是灵山妖族的信仰。 “嘿嘿……”牛头阿傍擦干口水,一本正经的哀求道:“姑奶奶,再有这么好的差事,您一定要想着我们哥俩。” “好说。”太素莞尔一笑,摇身一变,变成道姑模样,继续说:“改日,我请诸位到灵山饱餐一顿。” “嘿嘿……”马面罗刹憨笑两声,低声说:“姑奶奶真会说笑,偶尔能吃一次,已是天大的造化。旁的,我们哥俩不敢想。” 灵山又不是凡间酒楼,去灵山饱餐一顿,若真闯下这等滔天大祸,也不知酆都大帝能不能保住他们? 太素四下观望一番,见四处都是孤魂野鬼,催促道:“这些小妖全都死了,拿回地府,送他们转世投胎。动作快些,免得佛门寻你们麻烦。” 黄风怪身死道消,佛门定会前来查探。这些小妖见过她,若在地府停留,恐会坏她大事。 牛头阿傍点头应道:“姑奶奶放心,您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等定会将此事处理妥当,绝不拖姑奶奶后腿。 ” “嗯,我先走一步。” “姑奶奶慢走。” 清风过山岗,血腥味慢慢消散。 孙悟空松开手,树叶恢复原状。纵身一跃,驾着筋斗云向太素飞去。 “妹妹。” 听到孙悟空在唤她,太素急忙回头,笑着问道:“哥哥,你怎来了?” 孙悟空一跃而起落,在太素身旁,笑着应道:“方才我见黄风岭地动山摇,怕那黄风怪作乱,过来探探虚实。没想到是妹妹你打上黄风洞,打死那黄风怪。” “哥哥,那黄风怪是吃人之辈,并非善类。我不管何人为他撑腰,他敢作恶,我便要管。” “哥哥并未怪你。”孙悟空抓耳挠腮,笑着夸赞道:“妹妹此举甚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那黄风怪除了,省去许多麻烦。” 孙悟空嫉恶如仇,只可惜每次他要打死那些作恶的妖怪,总有人跳出来阻拦。 今日是菩萨、佛陀,明日是天庭众仙。那些妖怪吃人无数,可神佛一句罪不至死,便可将罪责推脱干净。 全然不管那些惨死在妖怪手中的人族有多无辜,好似人族能做他们的腹中食,是无上荣耀。 “杀得好!”孙悟空感慨万千:“神佛享凡人香火供奉,却又纵容手下妖族吃人。他们占尽好处,还要博个美名,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太素闻言喜笑颜开,附和道:“哥哥若觉得我做得好,那今后我们就这样干。只是不知哪些妖怪该杀,一个个摸过去,实在麻烦。” “这有何难?”孙悟空思索片刻,低声说:“奉你我为皇的妖族,不敢做此等恶事。余下的,要么不听你我号令,要么背后有靠山,这些妖怪一棒子打死便可。” “哥哥,此事交给我便好,你不必操心。” 晨曦初露,大地自沉睡中醒来。太素俯瞰大地,一条大河向东方奔腾而去。 一个念头闪过,太素蹙起眉,一脸郑重的问道:“哥哥,你是不是忘了正事?” 孙悟空满腹狐疑,问道:“什么正事?” “陈玄奘被道音捉走了,你可曾救他出来?” 孙悟空一拍脑门,低喃道:“糟了,我把这件事忘了。妹妹,我先行一步。” “哥哥等等我,我同你一起去。” 第339章 腌制入味 “呼,呼……” 陈玄奘躺在锅里,双目紧闭睡得正香。 道音摇着蒲扇,起身来到锅前,弯腰捞出泡的肿胀的草药,随手扔到木桶中。 “大王,这唐朝和尚已泡了三个时辰,再泡下去还能要吗?您看,他身上的皮都泡脱了一层。” 道音站直,伸了个懒腰,低喃道:“他那两个徒弟为何还不来?” 小妖抬起手臂,一巴掌抽在陈玄奘脑袋上,凶巴巴的骂道:“喂,醒醒。” 睡得正沉,忽然挨了一巴掌,陈玄奘惊醒过来。 “谁打我?” 小妖双手叉腰,语气不耐:“爷爷我打的,你待如何?腌了半宿也该入味了,起来,爷爷我换锅水。” “啊?” 陈玄奘抬手抹了把脸,彻底清醒过来。锅中的水只是温热,泡起来很是舒服。这一路陈玄奘疲惫不堪,故而睡的沉了些。 “大王,求你网开一面,莫要吃贫僧。贫僧尚未取回真经,夙愿不得偿,死也难瞑目。” 陈玄奘双手合十再度拜求,可道音不为所动。 “快将他拽出来,换一锅水将他煮熟。” “妖怪,快放开我师傅。” 猪八戒吹了口气,变出一根麻绳将自己束住,一蹦一跳钻进山洞。 “妖怪,我大师兄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你若敢动我师傅,待他追来,定会扒了你的皮。” “八戒,八戒快救为师。” 猪八戒蹦到锅前,将陈玄奘护在身后,横眉立目喊道:“妖怪,你若识相就放我们走,如若不然,哼哼……” “孙悟空?”道音怪叫一声,一脸无畏的说:“没听说过。” “阿弥陀佛。”陈玄奘一本正经的说:“施主,我那大徒弟正是五百年前,将灵霄宝殿捅出个窟窿的孙悟空。他性子凶泼,他若打上门来,恐怕你性命难保。” “大王,大王不好啦!” 太素化作小妖,做出一副焦急模样,钻入洞中。 “大王,外头来了一个雷公脸,僧人打扮的猴子,自称齐天大圣孙悟空,说是这唐朝和尚的大徒弟。 那孙悟空在洞外嚷闹不休,说让您将陈玄奘交出去。不然,不然……” 道音心头一喜,佯装恼怒,追问道:“不然什么?” “不然就将您褪毛扒皮,扔进锅里炖老鸭汤。” “嘿嘿……”猪八戒忍俊不禁,低喃道:“这话是我大师兄能说出来的,他骂人专捡旁人的短处说。”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陈玄奘喜极而泣,哽咽着说:“悟空终于来了,八戒,我们有救了。” “好大的口气。”道音抬手召出掸子,大步向外走去:“他要炖老鸭汤,我还想吃猴脑呢!我这就将他捉来,让他们师徒几个在锅里团聚。” 脚步声渐渐远去,小妖壮着胆子伸手拽陈玄奘,却被猪八戒喝止。 “去去去,一边儿去!”猪八戒摇头晃脑,一双招风耳微微颤动:“我师傅泡舒坦了,老猪我还没泡呢!” 猪八戒转身,嬉皮笑脸的说:“师傅,您泡的时间也不短了,该轮到老猪泡了。” “八戒,为师我没穿衣裳。” “好说。”猪八戒扭头吩咐道:“快些将我师傅昨日穿的衣衫取过来,待我大师兄杀进来,我为尔等求情,让他放你们一马。” 陈玄奘神色尴尬,低声问道:“八戒,他们会听吗?” “师傅您等着便是。”猪八戒清了清嗓子,继续叫道:“我说,你家大王同我大师兄争斗,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 先让我师傅将衣裳穿好,若你家大王得胜而归,到时再吃我师傅也不迟。若你家大王输了,交出我师傅也能保命。” 太素眼睛一转,有意捉弄陈玄奘,冷声说:“那不成,现在就要炖。我家大王同那孙悟空斗上一扬,打完回来正好能填饱肚子。” 陈玄奘听闻此言胆裂魂飞,拽住猪八戒,问道:“八戒,这可如何是好?” “师傅莫急,我再好好劝劝他。” 猪八戒回首再看太素,憨笑两声,劝解道:“这位小哥,我大师兄本领高强,没三五个时辰,你家大王回不来。 你现在就将我师傅炖了,过三五个时辰,那肉都烂在锅里了。说不定我师傅都化成汤了,如何成吃?你听我一句劝,让我师傅穿上衣裳。” 虽说猪八戒是一片好意,可这话听进陈玄奘耳朵里,越品越不对劲儿。 太素斜了猪八戒一眼,双手抱臂,高声说:“烂了正好,我家大王爱喝汤。” “哈哈哈……”猪八戒朗声笑道:“你家大王那张嘴能喝汤?哈哈哈……” 陈玄奘闻言,眼前浮现那只青鸭怪的模样,长喙又扁又长,如何喝得下汤? “笑什么?”太素瞪大眼睛,厉声喊道:“我家大王只管张嘴,我往他嘴里倒汤,不成吗?” 笑声戛然而止,陈玄奘呜呜咽咽哭个不停,这一回在劫难逃喽! “你,滚远点儿,再敢啰嗦,我先炖了你。”太素吸溜一口,调侃道:“也不知猪妖是何滋味?要不割双耳朵做道下酒菜?” 陈玄奘瞪大双眼,目光落在猪八戒那双招风耳上。可怜的八戒,若不是受他牵连,怎会沦落到被小妖欺负的地步? 太素挥手,小妖齐齐奔向猪八戒,看那模样似是要动真格的。 “呲!” 猪八戒龇牙咧嘴,喝退众妖,开口骂道:“眼瞎了不成?连你猪爷爷都敢耍弄。也不怕老猪我发了凶性,一口咬死你。” 太素翻了个白眼,高声喊道:“小的们,将那白脸和尚捞出来,把这头肥猪扔进锅里。” 众妖得令,摩拳擦掌再度奔向猪八戒。 “唉,别推你猪爷爷,猪爷爷我会走。” 陈玄奘重得自由,手忙脚乱的穿好僧袍,一路小跑,跑到猪八戒身旁,关切问道:“八戒,火已经升起来了,片刻就会将你煮熟,这该如何是好?” 猪八戒抬起眼皮搭了陈玄奘一眼,心说:这水热热乎乎的,泡起来实在舒服,你这光头和尚怎懂其中滋味? “师傅,老猪我皮糙肉厚,想将我煮熟炖烂,恐怕没那么容易。您且安心等着,大师兄本领高强,很快就会救你我出去。” “唉……”陈玄奘哀叹一声,语气透着不悦:“你们总说悟空本领高强,可我在此地过了一夜,悟空还未寻过来。到底是悟空本领不济,还是他不肯尽心?” “师傅,大师兄怎会不尽心?您莫要多想。” “唉,那个和尚。” 陈玄奘回首看去,见那小妖丢了一根绳子过来。还未回过神来,那根绳子便将他缚住,脚下一空,眨眼便被吊到山壁上。 “哼。”太素冷哼一声,嘲讽道:“你这和尚,自己没本事,怎能怪旁人?” 第340章 横生枝节 “大圣,我这般折腾陈玄奘,你可满意?” “满意,满意!”孙悟空笑着说:“尔等不知,这陈玄奘愚昧的紧。挫挫他的锐气,也好让他改改性子。” 道音收敛笑意,低声说:“大圣,昨夜我帮陈玄奘洗澡,见他手臂、大腿生的粗壮,是个炼体的好苗子。 方才我用仙草煮水,让他泡了三个时辰,打通他的经脉。不如您传他些本事,他有自保之力,您也能省些力气不是?” 孙悟空眼睛一转,窃笑两声,凑到道音耳边,问道:“你是说让陈玄奘打妖怪?” 道音用力点头,一本正经说:“正是。” 孙悟空思量片刻,笑着赞道:“是个好主意!” 佛门不是想要功德吗?他传授陈玄奘本事,让他打妖怪。孙悟空不沾边,看佛门去何处偷功德。 哪吒抬起手肘碰了碰孙悟空的胳膊,低声提醒:“哥哥,时机差不多了。” 孙悟空微微颔首,低声问道:“黄风洞那边,你可安排妥当了?” 哪吒答道:“哥哥放心。” 孙悟空起身看向道音,问道:“道音,可否现出本体,陪我演一扬戏?” “好说。”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忙了一夜,也不差这一扬戏。 金光闪过,道音变作青鸭躺倒在地,双目紧闭,似一滩烂泥。 孙悟空弯腰捏住道音的脖子,提在手中,转身出了山洞。召出金箍棒,一棒敲碎山门。 “轰隆。” 陈玄奘无精打采的看着猪八戒,见那火越烧越旺,心提到嗓子眼。忽然听到一声巨响,吓了一哆嗦。 “师傅,老孙来救您了。” 猪八戒翻身坐起,笑着喊道:“大师兄,我们在这儿。” “悟空。”陈玄奘面露喜色,伸着脖子喊:“悟空快救为师。” “妖怪,青鸭怪已伏诛,他的尸首在此。”孙悟空拎着道音的脖子,喊道:“尔等速速投降,如若不然,下扬同他一样。” “悟空,只诛首恶便好。” 孙悟空听到陈玄奘所言,撇了撇嘴,陈玄奘老毛病又犯了。 “将这些小妖聚到一起,为师要讲经传道,劝他们向善。” “哼。”太素冷哼一声,喊道:“秃驴你痴心妄想。” 太素使了个障眼法,甩袖将众妖收进小世界中,迅速离开此地。 陈玄奘眼前一黑,睁眼再看,满地残肢四处是血。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妖怪,连个全尸都不曾落下。陈玄奘心惊肉跳,翻了个白眼昏死过去。 “大师兄,师傅晕过去了。” 猪八戒挣脱绳子,纵身而起。召出九齿钉耙,一耙打断绳子。陈玄奘直直的掉下来,猪八戒伸手接住陈玄奘,抬脚就往洞外跑。 戏演了一半,正主晕死过去,暗处还有护教珈蓝、四值功曹看着。 孙悟空抬手将道音扔进水潭中,冲猪八戒挥手,猪八戒会意,背着陈玄奘出了洞府。 护教珈蓝、四值功曹不离陈玄奘左右,孙悟空眼看着他们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道音,多谢你出手相助。” 金光闪过,道音化成仙童模样,纵身一跃,落在岸边。 “大圣,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我帮您忙,待西游量劫结束有功德可拿。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 孙悟空轻轻拍了拍道音的肩膀,笑着说:“话虽如此,可也不是谁都愿意趟这趟浑水。” 道音低声提醒道:“时候不早了,大圣还是快些赶路吧!您一直不出去,那些人恐会起疑心。若是走得慢,遇到佛门派来的妖怪,那可就麻烦了。” 孙悟空露出苦笑,佛门一心谋求功德,还要平衡各方势力。佛门的菩萨要露面,天庭的神仙要讨人情。 一难恨不得当成三难使,为刁难他,什么招数都能想出来。不过,如今他有妹妹相助,不会如前世那般被佛门牵着鼻子走。 “不急,也不差这一时片刻。” 阳光普照大地,观音菩萨藏在云端,眼睁睁看着陈玄奘师徒几人,大摇大摆穿过山岗,行至黄风洞外。 马蹄踢踏,眼看师徒几人越走越远,那虎先锋仍未出现。不只是他,山间静悄悄,一个妖怪都不曾看见。 观音菩萨眉头紧锁,按下云头直奔黄风洞。洞中尸横遍野,为首的黄风怪歪歪斜斜的靠在宝座上,嘴角的鲜血早已干涸,看那模样已死去多时。 “糟了!”观音菩萨暗道不好,急声说道:“到底是何人所为?我本已安排妥当,如今出了差错,九九八十一难,生生少了一难,又该如何向佛祖交代?” 不只是无法向佛祖交代,灵吉菩萨、太白金星早已做好准备,只等着横插一脚谋取功德,如今皆成了空想。 那日他被人痛打一顿,匆忙返回灵山禀报如来佛祖。佛祖知晓魔族现身,千叮咛万嘱咐,命他小心行事,莫要出现纰漏。这才几日?黄风怪便惨死洞中,他该如何向佛祖交代? 抬手掐算一番,眼前一片白雾。莫说算出是谁下此毒手,便是连黄风怪何时断的气都推算不出来。 观音菩萨火冒三丈,掐诀念咒,将守在陈玄奘身旁的护教伽蓝唤来。 西游之路万分艰险,观音菩萨不敢拿陈玄奘的性命开玩笑。故而十八位护教珈蓝,只来了一位。 “我且问你,昨日唐三藏可曾遇到妖怪?孙悟空可有异动?”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梵音伽蓝行了一礼,四下一扫,隐隐猜到发生何事。 “观音尊者,昨日傍晚唐三藏在河边遇到一只青鸭,那只青鸭早已化成精怪,将他掠了去。” 观音菩萨闻言,脸色黑如锅底。何处来的妖怪,竟敢搅扰他的好事? 梵音伽蓝继续说:“我等一直护在唐三藏左右,并不清楚黄风岭发生何事。” “那青鸭是何模样?”观音菩萨冷声问道:“你可曾见过他?孙悟空呢?他何时救走唐三藏。” “我未曾在旁处见过那只青鸭。他生的鸭首人身,长喙又扁又长。他将唐三藏掠到洞中,不多时猪八戒和敖烈便追过来。” “猪八戒敌不过那只青鸭,被他捉了去。敖烈水性好,趁乱逃走。许是同孙悟空走散了,那孙悟空天明才寻过来。” 梵音伽蓝垂下眼眸,看着黄风怪,低声说:“观音菩萨,黄风怪的三昧神风很是厉害,只靠孙悟空一人,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对。”观音菩萨眼眸乍亮,转怒为喜:“昨夜灵山忽然刮起大风,想来是黄风怪作乱,他定是那时丢的性命。我这便回灵山,找到他的魂魄,问个明白。” 第341章 引君入梦 又行半月,时已至夏末秋初。这日天色将晚,恰逢一扬秋雨,将师徒几人淋了个透心凉。 孙悟空牵着马,遥遥望见不远处有户人家,抬袖抹去雨水,抬头说:“师傅,前头有屋舍,我们借宿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敖烈跑得快,您坐稳当些。” 陈玄奘抬起袖子挡雨,怎奈何雨势越来越大,袖子如何挡得住?雨水倾泻而下,淋得陈玄奘睁不开眼。 “悟空,走快些,为师稳得住。” “敖烈,再跑快些。” 敖烈听闻此言,步伐越发急促,追着孙悟空,向那户人家行去。 “大师兄,等等老猪。” 猪八戒担着扁担,腿倒腾的飞快。雨水混着汗水,浇透他的衣衫。 “扛不住了。” 猪八戒低喃一句,念了个避水诀护住箱笼,这才松口气。 “大师兄,你们等等我呀!” 远看是屋舍,待走近些看到屋檐上的屋脊兽,陈玄奘才发现,此地原是一处道观。 孙悟空伸手扶陈玄奘下马,关切说道:“师傅,先到屋檐下避一避。” 陈玄奘眯起眼抬头看去,只见道观大门上写着一副对联。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视线在对联上飞速扫过,陈玄奘心惊肉跳。观中道士好大的胆子,竟敢弄出这样一副对联,堂而皇之的挂在门口,也不怕招惹祸端。 “师傅,您愣着做甚?”孙悟空似是并未看到那副对联。松开缰绳,抬手敲响大门:“有人吗?” 陈玄奘拧眉,拽住孙悟空的手臂,小声提醒道:“悟空,你看看门上写的什么。” 猪八戒挑着扁担追过来,见陈玄奘这副作态,不满的说:“师傅,人家能收留我们就不错,您管门上写的是什么。左右也不是您写的,闯出祸来,也怪罪不到您头上。” “八戒,话不能这样说。” 僧袍浸满雨水,湿漉漉的黏在身上很是难受。陈玄奘伸手扯了扯僧袍,再度看向那副对联。 “悟空、八戒,你们看这副对联。先不说上头写的是大逆不道之言,只看这字里行间透出来的怨气,想来观中道士不是好相与的。” “师傅,您管那么多作甚?天色将晚,又突逢大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这一处道观可落脚。 主人家还未现身,您就挑三拣四的。一会儿嫌人家对联写的不好,一会儿又说人家不好相与。我若是观主,绝不放您进去。” 陈玄奘语气不满,还夹杂着些许怒气,冷喝一声:“八戒。” “师傅,老猪我是实话实说。” “够了。”孙悟空厉声喊道:“尔等若是不想在此借宿,我们现在就走。” 此话一出,四下一静,只剩急促的雨滴声劈啪作响。 “师傅,您就别挑了。”猪八戒往屋檐下挤了挤,肥硕的身躯险些将陈玄奘挤出去:“您看这雨越下越大,一时半刻停不下来。” “唉。”陈玄奘哀叹一声,挥了挥手,吩咐道:“悟空,敲门吧!” “咚咚咚……” “里头可有人在?我等是过路的行脚僧,想借宿一晚,不知可方便。” “咯吱。” 大门敞开一条缝,院中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大门未锁,几位自行进来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双手合十,笑着说:“叨扰道长了。” 师徒几个先后跨进院中,敖烈跟在后头,寻了个草棚落脚。 “几位道友,可来正殿寻我。” “师傅,道长请我们去正殿。”孙悟空转身扶住陈玄奘,向正殿走去:“见到道长,您莫要提起方才之事。” 陈玄奘点头应道:“为师明白。” 因那一副对联,陈玄奘不敢放肆,小心翼翼的踏入正殿。抬头正要拜,却见殿中空空荡荡,并未供奉三清祖师。 “悟空这是怎么回事?” 孙悟空环顾左右,指着窗边说:“师傅,您看那里。” 窗边,两个男子相对而坐,一人执白,一人执黑,垂头对弈。 手执白子那名男子,体型魁梧有力,身着饕餮纹长袍,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 手执黑子那名男子,身形削瘦,身着簇新道袍,举止有些拘谨。不知是敬畏那高壮男子,还是因生人闯入的缘故。 陈玄奘双手合十,朗声说道:“阿弥陀佛,贫僧这厢有礼了。” 高壮男子扔掉手中的棋子,笑意盈盈的看着陈玄奘,问道:“不知长老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 “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本不欲叨扰二位,怎奈天降大雨,被困在此地。” 孙悟空闻言摇头叹气,不知该说陈玄奘蠢,还是说他贪慕虚荣。叮嘱过多少次,不要把来历告诉旁人,可他就是不听。 看来还是没吃够教训,被妖怪多捉走几次,他才会老实。 陈玄奘目光灼灼的看着那两个男子,开口问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那身形削瘦的男子起身,拱手答道:“长老唤我申道长便可,这位是我家老爷,俗家姓子。” “子老爷?”陈玄奘将这三个字含在嘴中念叨再三,噗嗤一笑,朗声说道:“还请老爷勿怪,贫僧游历天下也算见多识广。从未听过有人姓子,想来是贫僧孤陋寡闻了。” “无妨。”帝辛抬手指着对面的交椅说:“长老可会下棋?” 陈玄奘低头看着湿漉漉的僧袍,抬头说道:“贫僧略通一二,只是刚淋了雨,需得休整一番。” “不必那么麻烦。”帝辛抬手一扬,一股暖风吹过,湿漉漉的僧袍立时变干。他咧嘴轻笑,问道:“长老可愿陪我下一盘棋。” 陈玄奘忽觉身体一轻,黏腻的感觉褪去,就连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许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双手合十,笑着说:“果真是神仙手段,贫僧大开眼界。” 帝辛再度伸出手,示意陈玄奘坐下。这次陈玄奘并未推拒,拱手对申公豹行礼,抬脚坐到帝辛对面。 申公豹后退几步,转身对孙悟空说:“二位请跟我来。” 雨不知何时停了,一道彩虹挂在天边。雨滴顺着屋檐落下,在屋檐下砸出一排浅坑。 屋中只剩帝辛独坐,陈玄奘扑倒在棋盘上沉沉睡去。帝辛抬头,透过窗看向天边。目光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棋下到一半,玄奘忽觉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身旁有一美貌女子,正倚在他怀里轻笑。 “大王,您终于醒了。” 陈玄奘好似见鬼一般,嗖一下爬起来,迅速躲到一旁。脸颊通红,头埋进脖子里,急声说道:“女施主,请您自重。” 那女子侧躺在床榻上搔首弄姿,大声问道:“大王,臣妾不美吗?” 第342章 圣人不仁 陈玄奘不肯看,那女子却不肯放过他。起身下榻,赤着玉足,摆着柳腰走到他面前。 “大王,您睁开眼看看妲己,天下人皆说妲己有倾国倾城之貌,为何就入不了大王的眼呢? 姜王后虽也貌美,可她毕竟上了年岁。人老珠黄,风华不在,拿什么同臣妾比?” “妲己?”陈玄奘忽然睁开眼,瞳孔放大,一脸震惊之色,急声问道:“你是苏妲己?那,那我是谁?” 他慌忙低下头去,身上的僧袍变成龙袍,身躯变得魁梧,赤裸着的脚都比从前大。 苏妲己满腹狐疑,眉头轻蹙,答道:“大王,您可是睡糊涂了?您是成汤的王啊!” “大王,大王!”寺人推门而入跪倒在地,他神色慌张,高声叫道:“大王,王后来了。” “啊?”陈玄奘手足无措,他不是商纣王,眼前有个苏妲己,外头有位姜王后,他该如何是好? “苏妲己,你竟敢擅自逃出来,跑到大王面前搬弄是非?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饶你。” 苏妲己神色慌乱,揽住陈玄奘的手臂,语气娇媚哀求道:“大王,求您救救臣妾。” “女施主,快快松手!”陈玄奘剧烈挣扎,却还是未能逃脱苏妲己的钳制,他冷汗直冒,语气很是不满:“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还不快放开他?”姜王后绕过屏风,见陈玄奘和苏妲己如此亲密,脸色愈发难看:“别以为有圣人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那是我夫君,你快些放手。” “我也是后宫妃嫔,大王亦是我的夫君。”苏妲己挑眉,眉眼间满是挑衅之色:“为何你能同大王卿卿我我,我却不能?” 陈玄奘挣脱不得,抬眸看向姜王后,苦声哀求道:“王后,王后,快救我!” 姜王后同苏妲己唇枪舌战,二女争得面红耳赤,却对陈玄奘的呼喊充耳未闻。 “若不是天命难违,大王岂会召你入宫?苏妲己,你最好认清现实,大王从未宠幸过你。” “那又如何?我苏妲己祸国殃民之名,天下皆知。大王宠不宠我不重要,天道要他宠我,他就必须宠着我。” “不要脸的狐狸精。”姜王后胸膛剧烈起伏,指着苏妲己骂道:“若不是尔等从中作梗,大王怎会被骂昏庸无道残暴不仁?” “天意如此,你能奈我何?”苏妲己眼尾上挑,眉眼间说不尽的得意:“你别忘了,我是受圣人所托。圣人想要如何,大王就必须如何。” “荒唐,荒唐至极!”姜王后声嘶力竭的喊道:“人命并非蝼蚁,因上界神佛权力之争,致使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岂是圣人所为?” “对呀!圣人不能让世人知晓他们不过是蝼蚁,所以只能委屈大王了。” 姜王后脸色铁青,她越生气,那苏妲己越得意。 “哈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如花般的面庞向陈玄奘奔去。可那女子在陈玄奘看来,却好似地府爬出来的恶鬼。 “别过来!” “瞧大王吓的,我又不是真正的苏妲己,您还怕我半夜睡醒捅您一刀不成?呵呵……” 苏妲己掩嘴轻笑,指尖落在陈玄奘下巴上,一寸寸下移,拨开他的上衣,滚烫的手掌在他胸膛上摩挲。 陈玄奘屏住呼吸,神色紧张,活似被调戏的良家妇女。 “大王,您紧张什么?时不待我,你我还需及时行乐。” “贱人!” 姜王后怒极,转身离开大殿。不过片刻,提着一把宝剑匆匆而来。 “贱人受死。” 苏妲己危在旦夕,却不闪不避。挺起胸膛闭紧双目,等姜王后举剑来劈。 “锵!” 宝剑直奔苏妲己面门,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施主小心!” 却见苏妲己身上金光闪烁,宝剑弹飞出去,姜王后被宝剑拽飞,重重撞在墙壁上,又摔倒在地。 “噗……” 姜王后喷出一口热血,奄奄一息。 “哼。”苏妲己冷哼一声,语气透着不屑:“你不是与我斗,而是与圣人斗,与天道斗。 天意不在成汤,大王便是勤政爱民,仁德宽厚也无用。成汤必亡,此乃天意。哈哈哈……” 苏妲己扬长而去,陈玄奘紧走几步,想要扶起姜王后,忽觉眼前一黑,再度失去意识。 女娲庙,陈塘关,西岐,朝歌…… 陈玄奘如孤魂野鬼一般在成汤游荡,眼看着大厦起,眼看着高楼塌。 直到武王率兵攻入朝歌,闯进皇宫,将殷纣王和苏妲己逼至鹿台。 陈玄奘站在鹿台上,低头俯瞰朝歌,朝歌四处是火,喊杀声不断。他面露哀色,捻动佛珠,低喃道:“是非对错到底该如何分辨?” “大王,成汤已灭,您若愿意,妲己愿在女娲娘娘面前为您求情,求得一线生机。” 身后传来说话声,陈玄奘转身看去。却见殷纣王打翻烛台,火蛇舔吻窗幔,迅速蔓延。 “哈哈哈……”帝辛仰天大笑,可眼泪却顺着脸颊落下来,他擦去眼泪,嘲讽道:“为我求情?呵呵,你还是想想,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苏妲己眉头紧锁,柔声问道:“大王,此话是何意?” “你还不明白吗?狡兔死,良弓藏。成汤已灭,你这祸乱成汤的狐狸精,也该以死谢罪了。” 苏妲己神色一凛,锁眉应道:“不会的,我对娘娘忠心耿耿,祸乱成汤不过是奉命行事。娘娘怎会怪我?” 女娲娘娘命她助武王伐纣,可成汤固若金汤,若靠外力瓦解,待成汤覆灭,武王已到行将就木之时。 她思量再三,才想出这一招。成为帝辛的爱妃,挑拨离间他和群臣的关系。只有从内部瓦解,才能以最短的时间,助武王拿下成汤江山。 若是圣人不赞同此举,为何处处维护她?为助她成功,圣人不惜坏了规矩,操控帝辛行事。既然赞同,便不会追究她的罪责。 “哈哈哈……”帝辛笑的愈发放肆,笑声渐止,继续说:“不将所有罪责推到你头上,难道要昭告天下,说女娲娘娘和诸位圣人出手祸乱成汤吗?” 苏妲己听闻此言,面如金纸。红唇开开合合,似是想辩解却又无从说起。 “别傻了。” 帝辛笑容悲凉,朗声说:“圣人视众生为蝼蚁,你于圣人而,不过是有用些的蝼蚁罢了。 你若找圣人理论,他们会告诉你天意难违。苏妲己呀,苏妲己,我是昏君,你是妖妃,我该死,你又如何能逃得掉?” 陈玄奘听闻此言神色大变,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道观门外那副对联。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初见时,觉得写下这副对联之人狂妄至极。如今再看,哪里是狂妄?他说的分明是实话。 苏妲己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的看着帝辛。 “不,不会的。娘娘最看重我,怎会如此待我?” 第343章 以命抵命 帝辛步步紧逼,高壮的身体带来的威压,逼得苏妲己步步后退,直到火舌舔舐她的后背,她惊醒过来,向前迈了一步,刚好闯入帝辛怀中。 帝辛咧嘴轻笑,问道:“这就怕了?” 他的眼底有泪花闪烁,抬起头,将眼泪逼回去,垂眸说道:“妙容自剜双目,死时受尽折磨,难道她不痛吗?” 陈玄奘手中的佛珠越捻越快,口中默念佛经。罪过,罪过,姜王后何错之有?便是成汤该灭,也不该连累她受此折磨。 苏妲己猛然抬头,嘴角勾起,问道:“你要为她报仇?” 纣王暴起,将苏妲己紧紧揽在怀中,向火中扑去。 “你们杀了妙容,我奈何不得圣人,却能取你性命。” 苏妲己拼命挣扎,却发现法力尽失。如今的她同凡间女子一般无二,如何能敌得过壮硕的帝辛? “不,不!” “娘娘,求娘娘救我。” “我不想死,娘娘……” 苏妲己发出怒吼,奈何帝辛不肯放手,在阵阵哀嚎声中,他们二人被火吞没,直至化作一堆焦炭。 眼泪浸湿眼眶,陈玄奘闭紧双目,眼泪无声滑落。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事到如今,除了这一句,陈玄奘再也说不出旁的。何为善?何为恶?他早已分辨不清。 他在心中问了无数遍,佛啊!天道本该至公,圣人应当怜悯苍生,为何?为何要这样做? 一阵茶香飘来,陈玄奘悠悠转醒。睁开惺忪的睡眼,入目是满堂烛火。 “长老你醒了?”帝辛转身看向陈玄奘,笑着问道:“我听长老梦中呓语不断,可是做了噩梦?” “阿弥陀佛。”陈玄奘急忙起身,双手合十,感叹道:“贫僧失礼了。” “无妨。”帝辛抬脚走到窗前,看着凌乱的棋盘,继续说:“天色已晚,看来这盘棋是下不成了。” “老爷。”申公豹端着素斋走进来,行至桌前停住脚步,躬身说道:“素斋早已备好,还请长老用膳。” “多谢道长。”陈玄奘起身迎过去,笑着问道:“敢问道长,我那几个徒儿去了何处?” “他们在厢房歇息,天色已晚,想来是睡了。”申公豹嘴角噙着笑,问道:“长老还未告诉我家老爷,您到底做了何梦?” 陈玄奘哀叹一声,低头应道:“说来可笑,贫僧梦到殷纣王和苏妲己,在梦中看到成汤覆灭,也不知梦中所见是真是假?” “黄粱一梦罢了,长老不必当真。”帝辛抬手示意陈玄奘用膳,朗声说:“长老快些用膳,明日尔等还要赶路,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是。” 陈玄奘捧起碗筷,回首望了一眼,好奇问道:“敢问道长,为何正殿空空荡荡?” “呵……”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申公豹缓缓摇头,低喃道:“求神拜佛有何用?大祸临头时,还不是只能依靠自己?” 陈玄奘一怔,仔细一想申道长所言有些道理。梦境中的神佛,打着顺应天道的旌旗,行残暴之事。求他们,拜他们,也救不了成汤。 “阿弥陀佛。” 陈玄奘捧起碗筷,埋头用素斋。 夜已过三更,屋中烛火熄灭。小院寂静无声,一道火光闪过,正殿多出一道人影。 “引他入梦,有何好处?” 帝辛双目紧闭,慢悠悠说道:“金蝉子以六道生灵为食,世间能有几人敌得过他?” “可他已轮回十世,便是重返灵山,也不似从前那般强大。” 若陈玄奘仍是金蝉子,拉拢他一番也无妨。可一只被“驯服”的金蝉,能有多大能耐? “或许可以呢!”帝辛慢慢睁开眼,嘴角翘起轻声说:“不管金蝉子能否恢复如初,我都不愿让他重归佛门。” 敌人强大一分,他们的胜算便少一分。两军交战,敌人自然是越弱越好。 “哪吒,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不然呢?”哪吒昂着下巴,轻笑着说:“难道你想听我忏悔?” 帝辛瞥了哪吒一眼,不疾不徐的说:“该忏悔的人不是你。” 哪吒并未应声,火光再度划过,殿中只剩帝辛一人。 黑暗中冒出幽幽绿光,申公豹抬脚走到月光下,低喃道:“他变了。” 帝辛望着火光离去的方向,感叹道:“宝刀入鞘,收敛锋芒。待到再出鞘那一日,必定光芒更胜。” 月亮藏到云朵后,太素坐在云端,晃荡着小腿,抬头问道:“帝辛为何突然出现?” “造了一扬梦,埋下一颗种子。等到种子破土而出那日,给佛门一个惊喜。” 太素拧眉,开口问道:“他为何如此笃定?我看金蝉子未必会反出佛门。” “谁经历帝辛承受的那些事,能不发疯?”哪吒坐在太素身旁,俯视凡间,低声说:“他是人王,尚且走不出来。陈玄奘……他不是金蝉子。” 他是金蝉子的转世,是金蝉子,却又不是金蝉子。金蝉子的佛心难以动摇,陈玄奘未必。 “悟真,前头就是流沙河。” “我望见了。” 大水狂澜,浑波涌浪。波涛汹涌处,一轮红日倒映在水中。 寒蝉鸣败柳,晨起时秋风瑟瑟,秋风中,陈玄奘师徒几人快步向流沙河奔去。 “悟空,前边水势宽阔,怎看不到船只行走?我们如何过去?” 孙悟空尚未开口,猪八戒急匆匆追过来,探头看去,出声附和:“果然无舟可渡。师傅您快看,这波浪不小。” 陈玄奘拧眉,面露担忧之色。 孙悟空跳到半空,手搭凉棚搭眼一看,八百里流沙河,一如从前那般,也不知河底的卷帘大将过得可好? “师傅。”孙悟空收起筋斗云,落在马前,如前世那般说道:“师傅,若只老孙一个,腰一扭就过去了;若师傅您过,那可真是千年难渡,万载难行。” “悟空,这河一望无边,不知有多宽?” “径直过去,有八百里远近。” 猪八戒不知内情,听罢此言,追问道:“大师兄,你如何定远近之数?” “不瞒贤弟,老孙这双眼只消扫一下,便知晓远近。此河上下不知有多少,可径过足有八百里。” “悟空,那里有块石碑,我们去看看。” 陈玄奘翻身下马,径直来到石碑前,但见上书“流沙河”三个篆字。再一看,石碑上还有四行真字。 “八百里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猪八戒念了一遍,垂眸对陈玄奘说:“师傅,这条河凶得很,恐怕……” 话未说完,忽见浪涌如山,波翻若岭,河当中钻出一个妖怪。 那妖怪在人群中搜寻一番,踏着波浪直奔陈玄奘而来。 “嘿嘿,这个好吃。” 第344章 坊间传闻 “师傅您看,他脖子上挂的是何物?” 陈玄奘举目望去,见那妖怪脖颈间挂着一串骷髅头,不多不少刚好九个。 “悟空,快拦着那妖怪。” 那妖怪一个旋风奔上岸来,抬手便要卷走陈玄奘。孙悟空急忙将陈玄奘揽住,纵身一跃回身走脱。 猪八戒扔下担子,亮出九齿钉耙,冲那妖怪便是一耙。 妖怪举起降妖宝杖架住九齿钉耙,猪八戒看清他手中兵器,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卷帘大将?兄弟,怎会是你?” 卷帘大将似是失了神志,听罢此言并未作答。再度挥舞降妖宝杖,对准猪八戒,兜头便是一下。 “兄弟,你醒醒,我是天蓬元帅呀!” 卷帘大将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似是认出猪八戒,下一刻目光再度变得迷茫。 “大师兄,这妖怪是卷帘大将,快助我一臂之力,拿下他。” 说话间,卷帘大将同天蓬元帅斗了二十个回合,来来往往,分不出胜负。 孙悟空安顿好陈玄奘,召出金箍棒,朗声嘱咐道:“师傅,您守着行李莫要乱走,老孙去会一会那妖怪。” “慢着。”陈玄奘忽然起身,问道:“悟空,我怎听八戒唤那妖怪卷帘大将?” 孙悟空指着卷帘大将,哀叹一声,说道:“唉,师傅您没听错,那就是卷帘大将。” “卷帘大将是神仙,怎会流落到此地,变成这副骇人模样?” “师傅,此事说来话长。”孙悟空挣开陈玄奘,回首对敖烈说:‘师弟,劳你为师傅说说蟠桃宴那日发生之事,我去助八戒一臂之力。’ “师兄你且去吧!” 孙悟空亮出如意金箍棒,高声喝道:“妖怪,老孙来也!” 话音尚未落下,孙悟空早已飞奔过去。 陈玄奘坐在箱笼上,将敖烈唤到身前。师徒二人交头接耳,重提陈年旧事。 猪八戒同卷帘大将打得难解难分,紧要关头,孙悟空抡起金箍棒,着头便是一下。卷帘大将急转身,避开那一棒,转身钻入流沙河中。 猪八戒追了两步,急声喊道:“兄弟,你莫走啊!” “八戒勿追。”孙悟空抬手拦下猪八戒,低声说道:“我观卷帘大将失了神志,他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凭本能活着。” “怎会如此?” “许是王母娘娘惩罚太过,才让他变成行尸走肉。” 师兄弟二人折返回来,恰好敖烈讲到紧要处。陈玄奘唏嘘不断,待敖烈讲完,发出一声惊叹:“唉,说来也不怪王母娘娘。” 孙悟空、猪八戒齐齐看向敖烈,你如何讲的?怎还把师傅推到王母娘娘那头去了? “悟空,你这泼猴大闹蟠桃宴,搅黄王母娘娘辛苦筹备的宴会,她怎能不恼?” “八戒,你色令智昏,眼馋嫦娥仙子也就罢了,怎还敢对玉帝出手?” “还有水里那妖怪,怎就这般鲁莽,将王母娘娘的琉璃盏尽数砸碎?” “我若是王母娘娘,用尽心思筹备蟠桃宴,遇到你们三个祸头子,我也会发疯。” 孙悟空挑眉,笑着解释道:“师傅,我并未搅乱蟠桃会。那日宾客散去大半,王母娘娘诓骗我,引我去兜率宫取仙丹。 事后又和太上老君联手诬陷我,说我盗光兜率宫。卷帘大将偷听我和王母娘娘说话,一时不察,以神仙之躯砸碎琉璃盏。” “至于八戒……”孙悟空停顿片刻,抬头看向猪八戒,笑着说:“他从未调戏过嫦娥仙子。 只不过那日他对玉帝出手时,恰好是嫦娥仙子在御前献舞,这才惹出诸多流言。” “你和敖烈说的截然不同。”陈玄奘满腹狐疑,目光在孙悟空和敖烈身上游移,问道:“到底谁说的是真?” “师父,这还用问吗?”敖烈打了个响鼻,笃定的说:“自然是大师兄说的是真,徒儿我告诉您的,不过是坊间传闻。” 陈玄奘听闻此言,心头疑惑更甚:“敖烈,你为何骗我?” “师父,我可没骗您。我和大师兄说的不同,是想告诫师父莫要听信谣言。” “师傅,大师兄没有说谎。”猪八戒抓住机会,急忙解释:“蟠桃宴被毁,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七仙女所为,她舍不得罚七仙女,便将这口黑锅推到大师兄身上。” “岂有此理?”陈玄奘闻言火冒三丈,手握成拳,重重捶在膝盖上,继续说:“颠倒是非黑白,这,这……” 他原以为天庭是祥和之地,没想到天庭也有勾心斗角,那些神仙也有私心。 孙悟空劝道:“师傅,我们这几个背负骂名的都不介意,您何必因那些小人动怒?” “你们是我的徒儿,我这做师父的虽没什么本事,却也不是不辨是非之人。”话音落下,陈玄奘看向敖烈,问道:“敖烈,你烧毁玉帝御赐明珠,此事可有隐情?” 敖烈脸颊发热,垂下头,前蹄踢飞脚下石子,瓮声瓮气的说:“师父,我烧毁御赐明珠并无隐情,要怪只怪弟子软弱无能。倘若我硬气些,绝不会闯下此祸。” “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孙悟空再度扛起金箍棒,笑着说:“师傅,您稍候片刻,我们师兄弟二人再去会一会那卷帘大将。” “悟空,既然你们是旧相识,为何他不肯助我过河,反倒想将我掠去?” “师傅,不知为何,那卷帘大将失了神志。” 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啊?那岂不是说,无论如何,为师我也渡不过这流沙河。” 猪八戒抢先说道:“师傅,我们先将那卷帘大将擒住,若他恢复神志,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定会放我们过去。” 眼下别无他法,陈玄奘叹了口气,叮嘱道:“那好吧!你们二人多加小心。” 师兄弟二人再度来到河边,二人对视,猪八戒主动开口:“大师兄,老猪当年总督天河,掌管八万天河水兵,倒知些水性。 只是,我怕那水里有旁的妖怪,七窝八代的一拥而上,我一个人敌不过他们。师兄,你可能陪我下水?” 孙悟空推脱道:“水里勾当,老孙我不太熟。不如你入水引那妖怪出来,我在岸上埋伏。待他出水,我助你擒住他。” 话说完,孙悟空盘算一番,同前世大差不差,王母娘娘应当不会起疑心。 “也好,那老猪这便去了。” 猪八戒剥去青锦直?,脱了鞋,双手舞钯分开水路,跃浪翻波,撞进水中。 “哎呦,大师兄呀!这河底尽是枯骨,卷帘大将到底吃了多少人?” 孙悟空尚未答话,陈玄奘径直跳起来,厉声喊道:“什么?他怎能如此歹毒,做下如此多的杀孽?” 第345章 失去神志 敖烈闻言,急忙附和道:“师父,我父王时常出入天庭,他同我提起过,卷帘大将虽得玉帝宠信,却是个平易近人的。” 岂止是平易近人,卷帘大将那性子,说好听些是憨厚,说直白些是蠢。 陈玄奘眉头紧锁,问道:“既然是心善之人,怎会吃人?” 孙悟空眼睛一转,答道:“听说,每隔七日,便有天兵擒住卷帘大将,纵飞剑穿胸百余次。此外不许他进食,想来人族是他唯一能吃之物。 师傅,卷帘大将是人族,他历经磨难才修成仙。既是人族,又是修行之人,怎会对同族下此毒手?想来吃人并非他所愿。” 陈玄奘眸光晦涩不明,呆呆的坐在箱笼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傅。”孙悟空凑过来,掐诀念咒召出一面水镜,低声说:“师傅您悄悄看着,莫要出声。” 孙悟空再度奔到岸边,悄悄给猪八戒传音,命他埋伏起来,莫要轻举妄动。 弯腰自岸边揪下一根野草,掐诀念咒,那野草变作人,纵身扑进水中。 孙悟空咧嘴偷笑,今日便让陈玄奘看一出好戏,让他看清天庭众仙的真面目。 卷帘大将浑浑噩噩,凭着本能游向那野草变作的人,将“他”拆吃入腹,又浑浑噩噩沉入河底。 鲜血将河水染成红色,陈玄奘露出惊惧之色。别过头去不敢看水镜,可好奇心驱使他睁开眼,看到卷帘大将吃人的模样,陈玄奘弯腰将早膳尽数吐出。 “呕……” “卷帘大将,速来受刑。” 敖烈看得津津有味,忽见天兵擒住卷帘大将,急忙提醒:“师傅您快看,他要受刑了。” 宝剑穿胸百余次,剧痛让卷帘大将恢复神志。待受完刑,他扯下脖颈间的骷髅甩脱出去,掩面痛哭。 “我不想吃人,为何要如此逼迫于我?若是这般,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我宁死也不愿吃同族。” 那哭声悲切,惹得陈玄奘泪水涟涟。 陈玄奘落下眼泪,哽咽着说:“依你所言,蟠桃宴距今已有五百余年。便是有错,受这么多年苦也该赎清罪过。为何还要强逼他吃人?” 说话间一串骷髅头浮出水面,孙悟空伸出金箍棒向上一挑。那串骷髅头冲天而起,恰巧落在陈玄奘面前。 “啊!” 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向后退去,却忘了自己坐在箱笼上,摔了个倒栽葱。 “师父,您没事儿吧?” 敖烈俯首拱了拱陈玄奘。 陈玄奘连连摆手,有气无力的说:“不小心跌了一跤,无甚妨碍。” 陈玄奘慢悠悠爬起来,不敢看那串骷髅头,一双眼粘在水镜上。 卷帘大将哭嚎几声,眼中的清明再度被迷茫取代。他如行尸走肉一般,木讷的站起身来。抬手在脖颈间摸了摸,左右观望,似是在寻找那串骷髅头。 敖烈瞪大双眼,眼底闪过恐惧之色,颤抖着说:“师傅您看,那卷帘大将好似又失去了神志。” 和卷帘大将比起来,敖烈被罚到鹰愁涧吃的那些苦,实在不值一提。他怎能不惧? “今日我终于明白,何谓杀人诛心?” 陈玄奘捻动佛珠,亲眼看到卷帘大将失去理智,心中悲凉万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师父,您看那串骷髅头。”敖烈眨眨眼睛,语气中透出好奇:“若是我没看错,这串骷髅头应当是浮出水面后,被大师兄挑过来。” “奇怪。” 陈玄奘道了声奇怪,满腹狐疑的说:“那块石碑上写着‘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白骨应当沉于河底才对,怎会浮出河面?” “师父,或许这几人同旁人不一样。”敖烈思索再三,补充道:“唤醒卷帘大将的神志,才能弄清楚其中的秘密。” 师徒二人说着话,忽听岸边传来一声厉喝。 “八戒,动手。” 孙悟空大喊一声,猪八戒闻得此言,挥舞九齿钉耙,直奔卷帘大将而去。 若想将卷帘大将引到岸上,猪八戒只能败不能胜。同那卷帘大将对了两招,猪八戒佯装不敌,向岸边逃去。 “扑通。” 波涛汹涌的流沙河突然炸开两朵水花。 猪八戒先一步落到岸上,看到孙悟空,急忙喊道:“大师兄,快出手。” 说话间卷帘大将已赶到,孙悟空纵身一跃,落到卷帘大将身后,抬腿便是一脚。 卷帘大将毫无防备,拎着降妖宝杖扑向猪八戒。他已丧失神志,猪八戒哪里敢接近他?急忙闪身避到一旁,卷帘大将摔了个狗吃屎。 “八戒,快按住他。” 猪八戒二话不说,纵身向前扑去。他本就体宽,肚皮鼓溜溜的,猛的一扑,压得那卷帘大将翻白眼。 水镜破碎,落在地上,打湿陈玄奘的僧鞋。陈玄奘慌忙起身,快步走到敖烈身侧,唯恐卷帘大将挣脱束缚将他掠走。 陈玄奘可不曾忘记,方才卷帘大将看到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夸”他好吃。 “大师兄,老猪按住他了。”猪八戒频频回头,催促道:“你快想个办法制住他。” 孙悟空自怀中取出一条乌黑的麻绳,三下五除二,便将卷帘大将捆成粽子。 猪八戒顺势一滚,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哎呦,累死老猪了。大师兄,你倒是会捡现成的,一丝力气也没费,直接将卷帘大将五花大绑。” “悟空啊!”玄奘小心翼翼的看过来,目光满是戒备,高声问道:“你那绳子可结实?千万别将他放跑。” 岸上的动静惊动河底天兵,为首那位天将自水底一跃而出,待看清岸上那几人的样貌,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糟了。” 天将腾云驾雾直奔天庭,孙悟空看在眼中却并未阻拦。抬腿在卷帘大将身上踢了一脚,卷帘大将缩成一团,向陈玄奘滚去。 “咕噜噜……” 肉身砸在那串骷髅上,骷髅头一如往昔,并未留下任何痕迹。反倒是卷帘大将发出一声痛呼,滚到一旁,避开那串窟窿。 玄奘惊骇不已,急忙躲到孙悟空身后,低声问道:“悟空,你可有办法让他恢复神志?” “嘿嘿……”孙悟空抓耳挠腮,嬉笑两声这才答道:“师傅,您算是问对人了。老孙粗读过几本医书,略通些岐黄之术。” “悟空,你竟有这等本事?为师我从未听你提起过。” “微末本事,不值一提。”孙悟空卷起衣袖,自信满满的说:“师傅您就瞧好吧!” “八戒,撬开他的嘴。” 第346章 沙僧求助 孙悟空取出一丸金丹,塞进卷帘大将口中。猪八戒看直了眼,抬头瞪着孙悟空,这可是太上老君亲手炼制的金丹,看来大师兄存货不少。 金丹下肚,卷帘大将悄悄松了口气,演这一出戏,实在难为他这个老实人了。 陈玄奘紧紧盯着卷帘大将的双眼,见他目光清澈,战战兢兢的问道:“上仙,你可记得……” 话音未落,却见卷帘大将鼻涕横流,嚎啕大哭:“小仙知错,求您杀了我吧!别逼我吃人,我知错了!” 卷帘大将翻身跪倒在地,额头重重拜下去,几个响头下来,鲜血糊了一脸。 孙悟空冲卷帘大将挤眉弄眼,点到为止便好,太过火恐怕陈玄奘不敢收你为徒。 卷帘大将收回目光,蹿出去,靠在陈玄奘的腿边,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陈玄奘。 “敢问长老可是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取经的和尚?” 陈玄奘大惊失色,眼底透出恐惧,还有几分无助,扭头和孙悟空对视。 “悟空,你看……” “齐天大圣?”卷帘大将惊叫一声,脸上露出喜色:“师傅,师傅我可算等到您了。您若再不来,我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阿弥陀佛。” 卷帘大将并无恶意,陈玄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上仙,师父可不是乱认的。我不过是一介凡僧,当不得上仙的师父。” “师傅,您可是嫌我吃人?”卷帘大将眼中有泪花闪烁,似是因陈玄奘的嫌弃而自卑:“师傅,我也不愿吃人,可……” 想起妖皇所言,卷帘大将挤出几滴泪,哽咽着说:“不瞒师傅,我受刑后有片刻能恢复神志。平时就如野兽一般,循本能捕食。”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面色凝重,脸上写满不赞同:“虽说上仙失了神志,并非有意吃人,可……” 说来说去,卷帘大将毕竟吃了人,虽说有苦衷,可陈玄奘想来便心惊胆战。 “我被囚禁在流沙河中五百余年,流沙河早已变成死河,没有可果腹之物。” 卷帘大将心中清楚,若过不了陈玄奘这一关,便是随他去西天取经,也会被当做异类。 卷帘大将压低声音,一脸无奈的说:“我不想吃人,可架不住他们将人族往河里引。” 陈玄奘目光闪烁,神色不悦,低声问:“他们是谁?” 卷帘大将回首望了一眼,低声说:“河底的天兵奉王母娘娘之命,在此地看守我。” 到底是谁强迫卷帘大将吃人,答案呼之欲出。陈玄奘心中虽有猜测,可亲耳听到卷帘大将所言,仍觉震惊。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双手合十,抬头望天,口中低喃道:“天庭已非净土,唯有去西天取经,弘扬佛法,方能救众生脱离苦海。” 陈玄奘说话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落入众人耳中。 孙悟空埋下头,掩盖住眼底的不屑,暗自嘲讽:至善何尝不是一种恶?灵山圈养的妖族,他们皆是如来佛祖狂热的信徒。 那些妖族自诩为善,却能无缘无故对无辜之人下毒手。你若要问,他们定说不信仰佛祖之人,定是大奸大恶之辈。 猪八戒背过身去,不忍戳破陈玄奘的幻想。天庭和佛门本就是一丘之貉,天庭伪善,难道佛门就能独善其身? 只愿陈玄奘看破如来佛祖真面目那日,能稳住道心,莫要因此堕魔。 师兄弟几人神色各异,却默契的闭紧嘴巴。 见陈玄奘不答应,卷帘大将以膝盖做脚,一点点挪到陈玄奘眼前。 “师傅,观音菩萨命我在此等您。他说只要我保您去西天取经,待修成正果那日,我亦可脱离苦海。” “师傅,我知晓您觉得我是吃人之辈,怕我发了凶性出手伤您。”卷帘大将言辞恳切,苦苦哀求道:“师傅,只要您肯收下我,我便是佛门之人,王母娘娘便没有理由将我囚禁在此……” 卷帘大将步步向前,陈玄奘骨寒毛竖,步步倒退。 “啪嚓。” 脚跟碰到那串骷髅头,细微的响动钻进陈玄奘耳中,他骇了一跳。 “卷帘大将。”孙悟空抓耳挠腮,纵身落在陈玄奘身后,捡起那串骷髅头,探头问道:“不知这是何物?” “这是我浑浑噩噩时做下的孽。”卷帘大将眼底写满不忍,低声说:“流沙河鹅毛不浮,可这九人的头颅却能浮于水。我虽知晓他们是死于我手,却不知他们是谁。 我神志不清时,将这头骨戴在脖颈间。待我恢复神志,便会将头骨扔掉。也不知为何,等我再次丧失神志,还是会将它捡回来。” 卷帘大将虽蠢,却知道那头颅是取经人的。五百余年,陈玄奘是他遇到的第十个取经人。 妖皇有言,陈玄奘是金蝉子转世,不多不少,眼下正是他第十次转世。回想前面九个取经人,他们到底是谁,卷帘大将不敢深想。 猪八戒悄悄凑过来,踢了那串骷髅头一脚。眼睛一转,心说:这骷髅头遇流沙河水不沉,说不定是宝贝。陈玄奘和卷帘大将不识货,要不我将它收起来? 猪八戒弯下腰,只见尚未碰到骷髅头,便被孙悟空喝止:“呆子,你要作甚?” “嘿嘿……”猪八戒讪笑两声,直起身来低声说:“大师兄,老猪我好奇,想捡起来看看。” “不是你的东西,休要乱碰。” 回想方才在水镜中看到的那一幕,陈玄奘心中的恐惧稍稍散了些。 “你说观音菩萨命你在此地等我,可有凭证?” “师傅,卷帘大将是个憨厚性子,他不敢说谎。”孙悟空凑过来求情:“师傅,依老孙看,您就收下卷帘大将吧! 您若不收他,他继续沉沦苦海,岂不是有违您的誓愿?再者说,留他在此地过往的行人小命难保,那不是作孽吗?” 陈玄奘微微颔首,孙悟空所言他极为赞成。若卷帘大将在此地作乱,方圆数十里的百姓都会遭殃。 “回禀师父,观音菩萨并未留下凭证。不过他给弟子取个法名,指沙为姓,法名悟净,取觉悟净土之意。” “沙悟净。”陈玄奘念了两遍,笑着说:“确实是个好名字,只是你这般样貌随我去西天取经,恐会招惹是非。” 卷帘大将这副容貌一看便是妖怪,他护在陈玄奘身旁,能不能打走妖怪暂且不论。凡人若是见了他,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大师兄,师傅说的对。卷帘大将这模样比老猪我还凶,你说怎么办呀?” “好办!”孙悟空掩嘴轻笑,答道:“八戒,你将观音菩萨请过来。” “啊?” 第347章 超度冤魂 “呆子。”孙悟空纵身一跃,在猪八戒头上敲了一下,低声骂道:“我看你是犯了懒病,你去不去?你若不去,老孙让你好看。” 话音未落,孙悟空眼冒凶光摩拳擦掌,似是要再度出手。猪八戒一蹦三尺高,摸着头上的包拔腿就跑。 “大师兄,你别动怒呀!老猪我不清楚观音菩萨在何处,怕白跑一趟。” “八戒,你会腾云驾雾之术,跑一趟将观音菩萨请来并非难事。”陈玄奘眉头紧锁,朗声劝道:“此事事关无辜百姓,不管卷帘大将能不能入沙门,都应该妥善安置他才是。” 猪八戒逃到岸边方才停下脚步,转身问道:“大师兄,我该去何处寻观音菩萨?” “自然是南海。”孙悟空跳着脚答道:“李贞英在灵山四处捣乱,这些日子众佛陀菩萨都不大乐意去灵山。” 提起李贞英,陈玄奘缩了缩脖子,后背出一股凉意。那个娃娃实在顽劣,偏她聪慧,坏点子频出,整治得他苦不堪言。 “好,那老猪我就去南海走一趟。不过先说好,若是老猪扑了空,大师兄你去灵山请观音菩萨,我可不去。” 孙悟空神色不耐,催促道:“你快些去。” 前世收服卷帘大将时,观音菩萨在南海等着孙悟空登门相请。重来一回,虽说时间早些,可应当不会出差错。 陈玄奘开口催促道“八戒,快些去吧!早去早回,我等也好快些赶路。” “师傅在此地等我,老猪去去便回。” 猪八戒腾云而去,留下陈玄奘几人大眼瞪小眼。 沙悟净望着流沙河,想起河底的层层白骨,心头被愧疚淹没。 虽说那些白骨大多是幻化的,可还有一部分人确是命丧他手。 “阿弥陀佛。”沙悟净念了声佛号,抬头哀求道:“师傅,求您大发慈悲,超度河底冤魂。冤魂不散,我心中愧疚难消。” 陈玄奘面露难色,非是他不愿超度亡魂,是小乘佛法难度他们去极乐世界。 “师傅,悟净给您磕头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双手合十,捻动佛珠的手又快了几分:“悟净,为师我只会小乘佛法,恐怕度不得他们。” 沙悟净闻言大失所望,眼眸中的星火熄灭,心被绝望笼罩。 “师傅,您可还记得刘伯钦?”孙悟空突然开口:“我记得他曾说过,师傅您为他父亲超度,助刘老爷投胎转世。” 陈玄奘尚未应声,沙悟净眼前一亮,再度抬头看向陈玄奘:“师傅,求您为河底冤魂超度,不求他们往生极乐,能转世投胎已是天大的幸事。” “师傅,您就答应他吧!”孙悟空再度劝道:“冤死之人难以投胎转世,与其被困河底永世不得超生,不如送他们入轮回。 从前有沙师弟在此,那些冤魂不敢作乱。他若随您去西天取经,没了压制,那些冤魂恐会害人性命。帮人帮到底,师傅您可不能袖手旁观。” 陈玄奘深思一番,微微颔首,应道:“那好吧!” 陈玄奘席地而坐,回首说道:“悟空,悟净,今日为师教你们念?往生咒?。” 沙悟净心中有愧,听闻此言面露喜色,连连点头。此乃行善积德之举,孙悟空自然不会拒绝。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孙悟空吹了口气,陈玄奘忽觉眼皮发烫,缓缓睁开眼,却又被那些冤魂吓得闭紧双目。 “福生无量天尊。” 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子说话声,孙悟空回首看去,却见太素变作道姑模样,手持拂尘,悲痛的望着流沙河。 “如此多的冤魂,只靠你们三个,要超度到何时去?” 一遍念罢,陈玄奘住口,回首望去,原是一位道姑。这道姑的模样有些眼熟,陈玄奘拧眉,忽的想起他们在黑风洞见过。 “阿弥陀佛,不知仙姑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不过是见到众多亡魂,心生不忍,想助长老一臂之力罢了。” 陈玄奘闻言,喜色爬上眉梢:“善哉,善哉!贫僧正苦恼该如何超度这些亡魂,仙姑来的正是时候。” 太素挑了挑眉,没想到陈玄奘能说出这番话。 陈玄奘双手合十,拜请道:“听闻道家亦有?往生咒?,还请仙姑出手,助冤魂转世。” “好说。” 太素行至岸边,掐诀念道:“太上赦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 陈玄奘嘴角含笑,微微颔首。再度盘腿坐下,双手合十嘴巴开合,经尚未念出口,忽听身后传来锁链声。 牛头马面见到太素,喜上眉梢。刚要开口喊姑奶奶,忽见太素挤眉弄眼。 顺着太素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唐三藏在此,牛头马面急忙住口。 马面罗刹咧嘴说道:“老伙计,这些冤魂能脱困,全靠那位长老和这位仙姑。” 陈玄奘无心念经,歪头凑到孙悟空耳边问道:“悟空,他们是……” 孙悟空做出一副稀奇模样,低声答道:“师傅,那是地府阴差牛头马面,您能看到他们?” 陈玄奘点头,悄悄瞥了一眼,立刻收回目光:“也不知怎的,方才我看到流沙河中的冤魂,如今又能见到牛头马面,难道我开了天眼?” “师傅,许是菩萨念您行善积德,赐您神通。” 陈玄奘四下扫量一番,低声说:“悟空,你又拿为师取笑,若菩萨在此,为何不现身?” “师傅,您快些念经吧!那道姑只念了一遍,便度了许多冤魂。您若再偷懒,可就让她比下去了。” 孙悟空随口敷衍几句,将此事糊弄过去。 陈玄奘笑着应道:“行善积德之事,岂能拿出来比较?” 话虽这样说,陈玄奘再度闭上双眼,捻动佛珠继续念经,似是怕被太素比下去。 孙悟空、太素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孙悟空微微颔首,太素悄悄冲牛头马面使眼色。 “老伙计,佛道两家皆有?往生咒?,你说谁更胜一筹?” 牛头阿傍咂了咂舌,不紧不慢的说:“若和尚诚心念经,那?往生咒?的威力同道家不相上下。可心怀善意的和尚难寻,多是唯利是图之辈。” 陈玄奘身形一顿,缓了口气继续念经。罢了,待他取得真经,弘扬佛法,定能劝佛门子弟一心向善。此时同牛头马面争辩,绝非良策。 半个时辰眨眼即过,流沙河中冤魂越来越少。见时机已到,太素及时收手,纵身跃起,踏着波浪而去。 “长老,贫道先行一步。” 陈玄奘睁开眼,恰好看到这一幕,惊呼:“悟空你看,那位仙姑飞过去了。” 孙悟空闻言,回首看向那串骷髅头,心思一转,计上心头。 “师傅,不知您可敢抱着这串骷髅过河?” 第348章 灾满难消 “师傅,老孙并未同你开玩笑。”孙悟空指着流沙河,语重心长的说:“师傅,八百里流沙河鹅毛不浮,可这串骷髅头却能浮于水面,您要渡河,唯有靠它。” “悟空。”陈玄奘眼底流露出惧意,垂眸扫了那串骷髅一眼,又慌忙别过头去。 “悟空,不如我们再等等?八戒去了这么久,想来应当快回来了。” “师傅,八戒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说不定那观音菩萨不在灵山。”孙悟空低头看向卷帘大将,问道:“沙师弟,你可否送师傅过河?” “阿弥陀佛。”沙悟净虽未正式拜师,却以佛门弟子自居,听闻孙悟空所言,双手合十答道:“大师兄,我愿护师傅渡河。” “悟空,还是再等等吧!”陈玄奘将孙悟空拽到僻静处,低声说:“悟空,观音菩萨尚未露面,也不知那沙悟净所言是真是假。你怎能如此鲁莽,让他帮我渡河?” “师傅,有我在一旁护着,他不敢伤害您。” 孙悟空心中思忖:平日里,陈玄奘没有戒备心,因此惹出许多麻烦。今日也不知怎的,怎就如此不信任沙悟净? “可……” 陈玄奘刚要反驳,忽听身后传来沙悟净的说话声。 “师傅,您可是不信任老沙?”沙悟净神色哀伤,低头唉声说道:“师傅,您不相信老沙也情有可原。谁让我是吃人之辈呢?” 这招以退为进用的甚妙,陈玄奘面红耳赤,尴尬的说:“悟净,为师并非不相信你,而是怕你入流沙河,再度失去神志。” “呜呜……” 沙悟净埋头痛哭,陈玄奘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才好。 说话间,东方霞光大盛。凤鸣鹤唳,王母娘娘现出法相。 “师傅您快看。”孙悟空拍了拍陈玄奘的肩膀,提醒道:“那位便是王母娘娘。” “哦?” 陈玄奘抬头望去,见到王母娘娘法相并未露出欣喜之色。他眉头紧锁,目光飘忽,悄悄向后退了半步,看那模样似是忐忑不安。 沙悟净见到王母娘娘,缩了缩脖子,做出一番害怕模样,哀求道:“王母娘娘,小仙已知错。求娘娘网开一面,饶恕小仙的罪过。” “卷帘大将,起来说话。” 王母娘娘眼底闪过几分不喜,可碍于玉帝和佛祖的情面,又不得不放卷帘大将随唐三藏西去。 “你砸碎琉璃盏,触犯天条,我罚你在此思过。今日灾满难消,你可随唐三藏西去。” 沙悟净抬起头,泪水浸湿眼底,嘴唇颤抖几下,激动的说:“谢王母娘娘。” 垂下头,沙悟净眼底的感激被冷漠取代。他对天庭忠心耿耿,却因砸碎琉璃盏被贬下凡。若只是被贬下凡,他不会心生怨怼。 毕竟是他犯错在先,受罚也是应当的,可王母娘娘不该逼迫他吃人。他是人族,以人族为食,险些令他道心破碎。 王母娘娘微微颔首,目光移到陈玄奘身上,做出一副和善模样。 “唐三藏,弘扬佛法乃是大善。只是一路向西少不得遇到妖魔鬼怪。若是敌不过,可派孙悟空去天庭搬救兵。” 本以为唐三藏半月后才会赶到流沙河,故而王母娘娘并未提早做安排。 不曾想让他看到卷帘大将受罚,王母娘娘这才赶来,想以恩德换回陈玄奘的好感。 他毕竟是金蝉子转世,虽说眼下是凡人一个,可他早晚有重归佛门的那一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双手合十,恭敬应道:“多谢王母娘娘好意,若遇到强敌,贫僧定会派悟空前往天庭搬救兵。” 陈玄奘虽不喜王母娘娘行事作风,却也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他不过是凡人一个,便是有心为沙悟净打抱不平,也不敢表露出来。 王母娘娘嘴角噙着笑,目光落在孙悟空身上,柔声嘱咐道:“孙悟空,此去西天取经,你应改改顽劣脾性,否则难得正果。” 这泼猴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想来性子应当有所收敛。多提点两句,也好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 “嘻嘻……”孙悟空嬉笑两声,纵身一跃,跳到流沙河界碑上。抬手指着王母娘娘说:“娘娘,明人不说暗话。老孙到底有没有做过那些事,旁人不知道,可您清楚的很。” 王母娘娘嘴角的笑意褪去,双眼微眯,似是在警告孙悟空莫要胡言乱语。 孙悟空却不怕她,指着青天,高声说道:“您早得正果,可得正果之后呢?唯利是图,徇私枉法,怕是早已忘了初心。 举头三尺有神明。今日老孙送您一句话,神明之上尚有天道,行事莫要太过,免得惹天道不喜,跌下神坛。” 王母娘娘咬紧牙关,压下心中汹涌的怒火。若不是西游量劫已开启,孙悟空还有用。就凭孙悟空这番话,她便能剥了他的皮。 陈玄奘见状,慌忙垂下头,不敢看王母娘娘的脸色。悟空实在大胆,怎能当着王母娘娘的面说出这番话? “你这泼猴,在五行山下压了五百年,仍不改凶顽本性。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何时?” 王母娘娘拂袖而去,天边的霞光却久久未散。 王母娘娘前脚刚走,猪八戒和木吒驾着祥云飘然落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木吒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抬头笑着说道:“长老,师父命我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陈玄奘急忙还礼,笑着说:“有劳行者。” 木吒微微颔首,高声叫道:“悟净。” 沙悟净急忙应道:“行者我在这里。敢问行者,观音菩萨在何处?” “师父未来。”木吒见他被五花大绑,眉头微蹙,问道:“取经人近在眼前,你为何还不归顺?” “行者容禀,并非是老沙不愿归顺。”沙悟净扬起下巴指向陈玄奘,为难的说:“老沙浑浑噩噩之时,造下许多杀孽,师傅他怕我失去神志,不相信我。” 陈玄藏脸颊微红,俯首念了声佛,急忙解释:“阿弥陀佛!行者见谅,悟净这副容貌随我去西天取经,恐会吓坏沿途百姓。” “是呀!”猪八戒憨笑两声附和道:“我和大师兄只是貌丑,虽有碍观瞻,却不至于吓坏沿途百姓。沙师弟可不成,他这模样一看就是妖怪。” “长老,你怎能以貌取人?沙悟净模样吓人,待你收他为徒,为他剔去蓄发,让他换上僧袍,模样自然就不凶了。” 陈玄奘面露羞愧之色,点头应道:“阿弥陀佛,是贫僧着相了。敢问行者,我等该如何度过流沙河?” 木吒再度看向沙悟净,高声问道:“悟净,你脖间的骷髅头去了何处?” 第349章 拜入沙门 “行者,骷髅头在那里。方才大师兄说可用它渡河,如今行者问起,想来大师兄说的极对。” 众人齐刷刷看向那串骷髅头,目光各异,心思不一。 猪八戒眼底闪过一丝贪婪之色,他就知道这东西是宝贝。只可惜同他无缘。 陈玄奘则是恐惧,本就离那骷髅不近,如今更是恨不得离那骷髅再远些。 “师父有言,此物可化作法船,助尔等过河。” 孙悟空佯装不知,抓耳挠腮,急声问道:“不知是何法子?” “不急。”木吒卖了个关子,笑着催促道:“不如先让沙悟净拜长老为师,定下师徒名分,我也好助尔等西去。” 既然答应玉帝所请,便要办好这桩差事。可那陈玄奘似乎不大情愿,故而木吒才来这样一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陈玄奘念了声佛,目光灼灼的看着孙悟空。孙悟空会意,掐诀收起那根黑绳,又变出戒刀,送于陈玄奘手中。 陈玄奘拿着戒刀茫然无措,低声吩咐道:“悟空,你与他落发便可。” “师傅,您早些说呀!” 孙悟空埋怨了一句,取过戒刀,为沙悟净剔去一头红发。没了那头红发,沙悟净模样和善许多。再换上僧袍,俨然一副和尚模样。 “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悟净,快快请起。”陈玄奘扶起沙悟净,上下打量一番,笑着说:“你这副模样,真像个和尚家风。我再为你取个诨名,唤做沙和尚。” 定下师徒名分,木吒将那串骷髅头召来,用索子结做九宫。将菩萨赐下的葫芦安在当中,请陈玄奘下岸。 陈玄奘虽有所顾虑,可转念一想,木吒是观音菩萨的徒弟,想来不会出差错。 陈玄奘登上法船,见法船稳似轻舟,心头大喜。 “八戒,悟空,尔等快些上来。” 孙悟空牵起白龙马,笑着应道:“师傅,这法船不大,最多只能坐三人。让八戒和悟净陪着您便好,老孙我在牵着白龙马,跟在后头。” “也好。” 猪八戒先一步登上法船,立于陈玄奘左手,护持着他。沙悟净有些眼色,挑起行囊陪在陈玄奘右手。 孙悟空牵着白龙马,半云半雾跟在后头。上头则有木吒护持,几人飘然稳渡流沙河,木吒悬着的心这才放稳。 玉帝开了尊口,佛门不得不收下沙悟净。幸好他是个好拿捏的,不似孙悟空那般凶泼,也不似猪八戒那般油滑。 渡过流沙河,那九个骷髅化作硕大的佛珠,再度挂在沙悟净脖颈间。沙悟净虽不情愿,可木吒说这是命定之事,只得收下。 观音菩萨高坐云端,低头看着师徒几人平稳渡过流沙河,心头却起波澜。此事不该如此,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祥云冲天而起,停在观音菩萨身旁。木吒拱手说:“师父,弟子依您所言,仔细观察陈玄奘师徒几人,可看来看去,并未发现异常。” 观音菩萨目光随着陈玄奘几人移动,低声说:“连我都看不出何处出了纰漏,你又如何能看出来?” 木吒脸上写满担忧,关切问道:“师父,这该如何是好?” “到底是谁在搞鬼,试一试便知。” 木吒眸光一亮,嘴角翘起,问道:“师父,您想……” 观音菩萨收回目光,咬着后槽牙低声说:“四圣试禅心,我就不信,还试不出是谁在搞鬼。” 历遍青山绿水,看尽野草鲜花。光阴迅速,眨眼时至八月底。 枫叶满山红,黄花耐晚风。 师徒几人赶了一日路,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陈玄奘勒住缰绳,疲惫的说:“徒弟,天色又晚,今日我们在何处歇脚?” “吱吱……” 太素发出几声尖叫,纵身扑到孙悟空肩头,比划一番,又发出几声尖叫。 陈玄奘见到太素,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孙悟空身旁。 “悟空,许久不见这只猴儿,我还当它跟丢了。不成想它只是走得慢了些。” 陈玄奘伸手摸向太素,太素一个闪身自孙悟空肩头落下。 “它怎不让我摸?” 孙悟空哭笑不得,低声说:“师傅,这只猴儿颇有灵性,她不让您碰,您还是顺她意比较好。免得她发了凶性,对您出手。” “唉。”陈玄奘哀叹一声,回首问道:“八戒,你去附近摘些野果子,给猴儿做晚膳。” 若是普通猴子,猪八戒说什么都不会答应。可那只猴儿是太素,他巴结都来不及,怎敢不从? “师傅,摘果子好说。只是今夜我们在何处落脚?老猪摘完果子,也好去寻您。” 陈玄奘面露难色,扭头看向孙悟空。 “师傅,出家人餐风宿水,卧月眠霜,随处是家。我看,今日我们便在此地安营扎寨,凑合一宿吧!” 猪八戒眼睛一瞪,不满却又不敢直言,窝窝囊囊的说:“大师兄,你走路轻省,哪管别人有多艰辛?自过了流沙河,这一路爬山过岭,身挑重担不知多艰辛。 在此风餐露宿,不如寻个人家。一则化些茶饭,二来养养精神。我同沙师弟也好缓口气,解解乏累。” 若观音菩萨未在前面设难,依了猪八戒也未尝不可。可妹妹已有计较,无论如何孙悟空也要将陈玄奘等人留在此地。 “八戒,自沙师弟拜在师父门下,行李一直是他担着,你只管牵马,也敢觍着脸喊劳累?快些去摘果子,迟了,小心我给你一棒子。” 孙悟空兄妹对他有恩,妙娥还在孙悟真手中,猪八戒不敢造次。松开缰绳,抬脚钻进山林中。 太阳坠入西山,陈玄奘吃了些干粮,喝了几口水,忽觉乏累,卧在篝火旁沉沉睡去。 太素拽了拽孙悟空的衣袖,怪叫几句。 “悟净,在在此地守着师傅,我去寻八戒。这呆子去了这么久,还不曾回来,想来是迷路了。” “大师兄你且去便是,我守着师傅。若有妖怪前来,我大声喊你。” 一大一小两只猴钻入山林,不过片刻,便带回猪八戒。师兄弟寒暄几句,和衣而眠。 山林中,太素变作陈玄奘的模样,笑嘻嘻的看着猪八戒和孙悟空。 “哥哥,你可能看出破绽?” “只要你不开口说话,谁也瞧不出破绽。” “嘿嘿……”猪八戒掩嘴偷笑,见太素瞪他,立刻抿紧嘴角,心虚的别过头去。 “只我们三人不成,还有沙师弟和敖烈,缺他们两个,观音菩萨定会起疑心。” “大圣,我来助你。” 祥云自天而降,杨戬摇身一变,变作沙悟净,吹口气,三尖两刃刀变作行李。 “二郎神,你来的正好。” 话音落下,不知哪吒从何处冒出来,憨笑两声,说道:“哥哥,我不通变化之术,你若肯将我变作敖烈,我亦愿助你一臂之力。” “胡闹。”孙悟空横眉立目,斜了太素一眼,厉声说:“我变作我的模样,我变成陈玄奘。” 第350章 坐山招夫 杨戬忍俊不禁,抬拳轻咳几声,目光落在哪吒身上。 哪吒面色潮红,低声说:“哥哥莫要多想,我不通变化之术,变作沙悟净,恐会露出破绽。” 众目睽睽之下,孙悟空不好伤哪吒颜面,遂说:“哪吒,我知你是一片好意。可男女授受不亲,还是避讳些好。” 哪吒脸颊发烫,拱手应道:“哥哥言之有理,是我莽撞了。” 杨戬肩膀耸动,背过身去,心底畅快至极。呵呵,没想到有一日能看到哪吒吃瘪,当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太素一副娇羞模样,幸好天色已晚,借着夜色遮掩一二,倒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孙悟空变作陈玄奘,太素顺势变成孙悟空。顺便吹了口气,哪吒变作白龙马,缰绳却被孙悟空拽在手里。 “列位,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门垂翠柏,宅近青山。 青松冉冉,茎竹斑斑。篱笆墙外野菊含苞待放,桥畔几株剑兰,借着月光将影子投入水中。 银辉散满大地,月光中行来师徒四人并一马,见到庄园面露喜色。 “悟空你看,那处有座庄园,你去问问,能否容我等借宿一晚?” 猪八戒伸长脖子张望一番,见半空中有祥云笼罩,瑞蔼遮盈,立时信了孙悟空所言。 院中之人身份不一般,不知是哪路神仙下凡,降灾做难戏弄他们? “师傅,这是个富庶人家,当真是个好去处。我们快些进去,讨些斋饭填肚皮。” 陈玄奘快走几步,见一座垂莲象鼻画栋雕梁的门楼,回首吩咐道:“八戒,不可莽撞行事。你我皆是出家人,当以礼求宿。” 猪八戒拴好马,斜倚墙根之下。沙和尚放下扁担,坐在台阶上喘着粗气。 陈玄奘坐在石鼓上,等孙悟空叫门。 “咚咚咚……” 孙悟空叩响大门,高声叫道:“可有人在?” 门内无人应声,孙悟空再度叩门,如此三遍,终于等到一位妇人开门。 “什么人敢擅入我寡妇之门?” 孙悟空高声应道:“施主误会了,老孙我一直在门外等候,并未踏入贵宝地。” 那妇人行至门外。见来人尚算守礼,笑着问道:“你是何人?” 孙悟空双手合十,答道:“女施主,我等是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一行四众,至贵宝地天色已晚,想在府上叨扰一宿。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长老,不知那三位在何处?请来。” “多谢女施主。”孙悟空行了一礼,回首高喊:“师傅,女施主愿留我等借宿一晚,您快些过来。” 孙悟空面色如常,心底却嘲讽这几位菩萨狗眼看人低。就冲他这副样貌。谁见了不怕? 乡野之地的寡妇,看到他竟如此平静,破绽百出,拿他们当傻子耍弄不成? 再者,她自称寡妇,却穿着织金官绿纻丝袄,上罩着浅红比甲;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下映着高底花鞋,头上还插着两股金钗。 一个寡妇三更半夜打扮的如此华贵,再配上院中奢华的摆设,屋中的金银玉器,是生怕他们不心动啊! “几位随我来。” 妇人见到那三位脸上喜色更甚,以礼邀入厅房,一一见礼。 “来人,看茶。” 屏风后走出一个丫鬓垂垂丝女童。托着黄金盘、白玉盏,将香茶异果奉到师徒几人面前。 陈玄奘起手问道:“不知女菩萨贵姓?贵宝地是甚地名?” “此乃西牛贺洲之地。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幼年不幸,公姑早亡,与夫君守承祖业……” 沙悟净四下扫量,满堂富贵惹人眼馋,观音菩萨真舍得下本。 “可惜我们夫妻命中无子,只得了三个女儿。前年我夫君撒手人寰,小妇人居孀,今岁服满……” 陈玄奘理了理衣袖,慢悠悠抬起头。 “适承长老下降,你们师徒四人,小妇人娘女四人,意欲坐山招夫,四位恰好。不知长老尊意如何?” 莫夫人悄悄观察师徒四人神色,见四人推聋妆哑不肯作答,继续往下说。 “舍下有水田……” 陈玄奘忽然抬头,扔了佛珠,撇掉毗卢帽,脱下袈裟,笑着答道:“好。” 莫夫人说的正起劲,突闻此言,发出一声惊叫:“啊?长老你说什么?” 陈玄奘目光火热,急切的说:“施主实不相瞒,这一路行来实在艰辛,贫僧吃够苦头,多一步都不愿走。 今夜我们师徒四人遇到你们娘女四人,乃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贫僧自该好好珍惜。” 莫夫人神色一凛,眉头紧锁,捏着帕子问道:“长老是真心实意想还俗?还是拿小妇人取笑?”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自然是真心实意想入你家门,做倒插门女婿。女菩萨莫不是嫌弃我?” 莫夫人听闻此言如坠冰窖,陈玄奘乃是金蝉子转世,他动摇佛心,佛门算计恐会落空。 “怎,怎么会?”莫夫人神色慌乱,急声问道:“三位长老也想还俗?” 孙悟空师兄弟三人相视一笑,纷纷点头称是。 “师傅要留下来做上门女婿,只我们三个去西天有何意思?”孙悟空抓耳挠腮,忽又做出一副正经模样:“不过,老孙我不愿做上门女婿,我要回花果山。” 说完,孙悟空看向猪八戒。 “大师兄,你为何这样看着我?老猪我也不愿做上门女婿,我要回云栈洞。” 众人齐齐看向沙悟净,沙悟净讪笑两声,答道:“我可不愿回流沙河,那是个凶险之地。” 孙悟空跳到交椅上,嬉笑着问道:“沙师弟,你若无处可去,不如留在此地,也做个上门女婿,也好同师傅有个照应。” “不成。”沙悟净连连摆手,侧头看了陈玄奘一眼,终是让了一步:“若女施主不嫌弃,可留我在家中做长工,老沙我有把子力气。” 孙悟空凑到莫夫人面前,笑着说:“既然如此,女施主你便招我师傅上门吧!他仪表堂堂,又是唐王御弟,留他做女婿,你不亏。” 莫夫人脸颊涨成猪肝色,目光在师徒四人身上环视,最后落在陈玄奘身上。 “长老你可想清楚了?” 陈玄奘负手而立,笃定的说:“岳母,小婿已想好,定不会反悔。只是不知,您要将哪个女儿许配给我?” “好,好!” 莫夫人压下怒火,刚要唤出三个女儿,忽见猪八戒起身向外走。 “长老,你去何处?” 猪八戒回首应道:“女施主不必挂念,老猪我回云栈洞,腾云驾雾,片刻即到。” “长老留步,喝杯喜酒再走也不迟。” 第351章 弃佛还俗 从前他心悦妙娥仙子,玉帝可用妙娥牵制猪八戒。可高老庄一难,他移情高翠兰,若让他回云栈洞,岂不是合了他的心意? 莫夫人扯住猪八戒的衣袖,劝道:“你和陈长老师徒一扬,他要在入赘我家做女婿,你连杯喜酒都不喝扭头便走,传出去会让人笑话。” 猪八戒眼露贼光,贼光一闪即逝,佯装憨厚,说道:“女施主有所不知,我在云栈洞有位老相好,匆忙赶回去是要去见她。” 老相好在云栈洞而非高老庄,师徒四人皆明白猪八戒言下之意,莫夫人却不知晓其中内情。 莫夫人闻言心中大定,这猪八戒贪花好色,虽有小聪明,实则却是个没城府的,翻不起多大风浪。 “你们几个莫不是假和尚?知晓我家女儿坐山招夫,特意跑来戏耍小妇人?” 孙悟空见莫夫人恼怒,急忙开口:“女施主莫恼,我等并非假和尚。不信您看看我师傅头上的戒疤。 他自落地起便入佛门为僧,日日吃斋念经。年近三十不曾吃过一口荤,更不曾动过邪念,是个实打实的真和尚。” 莫夫人眉头紧蹙,冷声问道:“既然是真和尚,为何我提了一嘴,他便迫不及待的答应,留在我家做上门女婿? 还有这位长老,既已入佛门,怎还有位老相好等着他?二位如此做派,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和尚?” 话音落下,莫夫人指着孙悟空和沙悟净说:“这二位长老行事还算正派,不曾污了佛门清名。” “女施主此言好没道理,是你主动留我师徒四人,同你们母女四人做夫妻。” 猪八戒折返回来,拍着圆滚滚的肚子,阴阳怪气的说:“我师傅应下此事,你反而恼了,这是何道理?我看女施主并非诚心留我们几个。” 莫夫人压下怒火,换上笑脸,柔声说:“长老勿恼,小妇人诚心留几位在家中做女婿。只是方才长老答应的痛快,我心中好奇,这才多此一问。” “阿弥陀佛。”陈玄奘念了声佛,抬头看向莫夫人,低声解释道:“女菩萨,并非我等心不诚,而是这一路遇到颇多磨难,实在苦不堪言。 妖魔鬼怪欲擒我,这也便罢了,他们本就是吃人之辈,作恶再平常不过。可诸位菩萨、佛陀,今日降难捉弄我,明日突发奇想考验我。 贫僧不过是一介凡僧,为求取真经已受颇多磨难,何苦这样作践我?佛祖并非诚心传经东土,我又何必揽下这苦差事?” 莫夫人听罢此言,神色莫名。他有意试探唐三藏师徒四人,却没想到问题出在唐三藏身上。 “长老,法不轻传……” 莫夫人有心劝解几句,可刚开口便被唐三藏打断。 “女菩萨,法虽不可轻传,佛门却也不能如此捉弄我。”陈玄奘冷漠的看着莫夫人,语气透着失落:“贫僧一心向佛,为取得真经跋山涉水。如此辛劳,不是为了让佛门一而再,再而三折辱我。” “怎是折辱?这分明是……” 陈玄奘眉头紧簇,上下扫量莫夫人一番,目光透着怀疑:“女菩萨方才还说将我们师徒四人留在家中,眼下怎又帮佛门说话?” 莫夫人声音一顿,嘴巴开合,良久才找回神志:“长老说笑了,我怎会帮佛门说话?” “那便好。”陈玄奘踮起脚尖向屏风后面望去,问道:“不知女菩萨将哪位女儿许配给我?” “师傅,娶什么女儿呀?”猪八戒凑过来,笑嘻嘻的看着莫夫人,调侃道:“女施主风韵犹存,想来同师傅年岁相当。依我看,你们俩凑成一对儿得了。” 此言一出,莫夫人羞红脸,抬起手帕遮住脸颊,羞涩的说:“长老莫要拿我取笑,小妇人是丁亥年三月初三日酉时生。今年四十五岁。年岁同陈长老的母亲相当,怎能同长老结为夫妻?” 猪八戒意犹未尽,急声说道:“此言差矣,女大三抱金砖,年龄大些才知道疼人。” 莫夫人故作娇羞,扫了陈玄藏一眼。见他神色不悦,心中暗骂:好你个唐三藏,我竟不知你也是个贪花好色之辈。 “猪长老,若我和陈长老成亲,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此时不妥,我膝下有三女。 大女儿名真真,今年二十岁;次女名爱爱,今年十八岁;三小女名怜怜,今年十六岁;俱不曾许配人家。 不如从我那三个女儿中挑一个,同长老结为夫妻?非是我自夸,我那三个女儿俱有几分颜色。 先夫在世时,将她们三个充作小子养。教她们读书,吟诗作对不在话下。虽身居穷乡僻壤,却也不是乡野村妇。” 孙悟空和猪八戒对视一眼,猪八戒微微颔首,开口哀求道:“岳母,方才是小婿无礼,还请岳母原谅小婿,将姐姐许配一个于我。” 莫夫人抬头看向猪八戒,心道这色胚终于露出真面目。 “长老,你不是说云栈洞有你的老相好吗?小妇人虽急着招赘女婿顶门立户,却也不能招个三心二意的。” “嘿嘿……”猪八戒憨笑两声,含糊应道:“实不相瞒,老猪我貌丑,我那老相好怕的紧,不肯让我近身。我离开云栈洞这么久,想来她早已择夫另嫁。 回去寻她八成会扑空,不如留在庄上,给您做上门女婿。岳母面善,定不会苛待老猪。” “你若真心留下来与我做女婿,也不是不成。”莫夫人嘴角噙着笑,似是胜券在握:“只是你生的貌丑,也不知我那三个女儿,哪个愿与你结为夫妻?” “愿不愿意,也得等姐姐们看到我,才有所论断。”猪八戒急不可耐,催促道:“岳母,您快将姐姐们请出来呀!” “不急。”莫夫人左观右望,为难的说:“我有三个女儿,可只有两位长老愿还俗娶她们做夫人。 若紧着真真、爱爱,怜怜定然不满。将真真、怜怜许配给两位,爱爱定会同我闹……” “这有何难?”猪八戒越演越入戏,腆着肚子得意的说:“老猪我学过鏖战之法,莫说两位夫人,便是娶二十位夫人也不成问题。”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三位姐姐,让我师傅先挑。剩下的两个,岳母您许配给我便是。” 话音落下,猪八戒冲孙悟空挑眉,似是在邀功一般。孙悟空回瞪他一眼,似是让他收敛些。 莫夫人瞪大双眼,声音透着不悦:“这恐怕不妥吧!” 第352章 八戒抢先 沙悟净悄悄竖起大拇指,若不是知晓妙娥还活着,他定以为猪八戒是真心入赘。瞧瞧猪八戒这股急切劲儿,恨不得立刻拜堂成亲。 “呆子,莫要浑说。”孙悟空跳出来,拦在猪八戒面前,责备道:“男婚女嫁,讲究你情我愿。你想成亲,也该问问莫家小姐愿不愿意。” “这位长老说的极是。”莫夫人点头附和道:“我将三个女儿唤过来,她们相中哪位长老,便同哪位长老成亲。” 猪八戒担忧的说:“岳母,若是三位姐姐都不肯嫁我,那该怎么办?” “若是那样,你便回云栈洞寻你那老相好吧!” 莫夫人打趣了一句,掀开珠帘向里走去。 “真真,爱爱,怜怜,出来见客。” 姐妹三人闻言,齐声应道:“来啦!” 三姐妹鱼贯而出,排立厅中,朝上礼拜。 这三位姑娘容貌当真极妙,一个个蛾眉横翠,粉面生春。妖娆倾国色,窈窕动人心。满头珠翠,遍体幽香。说什么楚娃美貌,西子娇容?这姐妹三人才是九天仙女从天降,月里嫦娥出广寒。 陈玄奘垂下头去不理,猪八戒瞟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沙悟净干脆背对众人,眼不见心不烦。唯有孙悟空不躲不避,大大方方的打量姐妹三人。 莫夫人见状神色微动,也不知这孙悟空打的是何主意?难道他也动了春心?不对,孙悟空眼中无半分邪念。 孙悟空收回目光,语气透着嫌弃,喃喃自语:“人族样貌不如妖族,披毛挂角才好看,光秃秃的丑死了。” 孙悟空说话声音虽小,架不住屋中没有凡人,具都听了个清楚。 沙悟净掩嘴偷笑,妹妹是个妙人,三言两句便惹得莫夫人脸色骤变。 莫夫人暗叫失策,怪不得孙悟空大大方方瞧她那三个女儿,原来是嫌弃她们丑,故而多看几眼。 泼猴就是泼猴,如此绝色,从他嘴里说出来反倒成了上不得台面的丑人,真是该打。 “真真,爱爱,怜怜,今遇四位唐朝来的长老,为首这位陈长老和这位猪长老愿招赘在我家。你们姐妹三人商量一番,谁配陈长老?谁配猪长老?” 真真、爱爱、怜怜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眼中看到震惊和怀疑。 猪八戒贪花好色世人皆知,他愿入赘不算稀奇,唐三藏是怎么回事?他转生十世,回回都做取经人,可见其佛心之坚。他怎会答应还俗? 若是拿她们母女四个取笑倒也还好,怕就怕他动了凡心,若是如此,佛门前功尽弃。 姐妹三人满腹狐疑,也不知这出戏要不要唱下去。三人齐齐看向莫夫人,见她微微颔首,这才敢继续往下演。 真真羞答答的望了陈玄奘一眼,问道:“不知陈长老中意哪一个?” 莫夫人闻言掩嘴偷笑,抬头对陈玄奘说:“长老莫怪,我这大女儿年岁最长,若不是她父亲突丧,早该许配人家。耽搁到这般年岁,故而有些心急。” 陈玄奘垂眸,目光在姐妹三人脸上扫过,沉思片刻,问道:“在下粗读过几本书,眼下要娶妻,自然是中意那识文断字的。不知三位姑娘谁的文采最好?” “这……”爱爱迟疑片刻,忍住羞意抬头答道:“吟诗作对,我们姐妹三人不分伯仲。” 怜怜附和道:“正是如此,不知陈长老欲讨谁做夫人?” 趁无人在意,孙悟空冲猪八戒打了个手势。猪八戒喜上眉梢,挥舞着袖子将陈玄奘挤到一旁。 “师傅,您还挑上了。”猪八戒似有不满,斜了陈玄奘一眼,转头换上笑脸,对那三位小姐说:“三位姐姐,你们看老猪如何?” “哼。”爱爱冷哼一声,气鼓鼓的背过身去,厉声说:“这位长老,你貌比夜叉,我们姐妹三个实在相不中。” “姐姐。”猪八戒绕到爱爱面前,摸了摸脸颊,讨好道:“姐姐别看老猪貌丑,却是个中用的。我师傅人才虽俊,却不大中用。” 猪八戒垂眸,眼皮遮住眼底的不屑。尔等笑我貌丑,相不中我,岂知老猪也并未将尔等放在眼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心中只有妙娥,眼下不过是逢扬作戏罢了。 “哦?”莫夫人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不知是怎个中用法?” 猪八戒挺起胸膛,高声喊道:“我虽样貌丑,勤紧有些功。若言千顷地,不用使牛耕……家长里短诸般事,踢天弄井我皆能。” 孙悟空掩嘴偷笑,没想到猪八戒如此勤快,怪不得妙娥仙子对他死心塌地。宁愿抛弃仙籍,得罪玉帝,也要随他入凡间。 “娘啊!”猪八戒面露羞色,抬眼搭了莫夫人一眼,忽又收回目光,难为情的说:“老猪貌丑,不如先定下我同姐姐们的亲事,再说师傅?” 莫夫人瞳孔地震,好个猪八戒,方才还唤她女施主,知晓她家财万贯女儿貌美,便改成岳母。如今见到女儿真容,连娘都叫上了。 猪八戒甩袖,看了陈玄奘一眼,故作关切,说道:“我师傅肉体凡胎挨不住饿,赶了一日路,腹中饥饿难耐。 娘,您大发慈悲,命人备些斋饭,让我师傅同两位师兄弟填饱肚子。我呀,我留在此处同三位姐姐谈谈心。” “呆子,虽说师傅要还俗,可到底同你师徒一扬。你怎能越过他,先同三位姑娘定下婚事?” 孙悟空挤过来,指着猪八戒责备道:“想不到你竟是个薄情寡义的,难道你忘了云栈洞中的老相好?” 猪八戒挤眉弄眼,师姐,旁人不知老猪的心意,你还不知?再者说我如此行事,分明是受你指使,你怎能拆我台? “大师兄,师傅要还俗,老猪我为何不能再娶新妇?师傅有才有貌,便是站着不动,也有姑娘生扑。老猪我貌丑,他让一让我有何妨?” “罢了。”陈玄奘突然开口:“悟空,为师愿让八戒一回,让他先挑便是。” 唐三藏闹着要还俗,莫夫人心中没底。心思一转,干脆先收拾猪八戒。 “来人,展抹桌椅,铺排晚斋,管待几位长老。” 抬头看向猪八戒,莫夫人一展笑颜,柔声说:“女婿,你莫说我这做岳母的不疼你,这一回便教你先定下婚事。” 猪八戒露出一副急切模样,叫道:“娘啊,您就是我的亲娘。” “真真、爱爱、怜怜,随我来。” 母女四人抬脚便走,猪八戒讪笑两声抬脚追上去。 孙悟空招手,三人围坐在桌前,魂魄出窍,变作三只蜜蜂悄悄跟上去。 “女婿呀,我那三个女儿具都不愿嫁你,我亦强迫不得。你用这帕子遮脸,今日撞个天婚,捉到哪个便娶哪个,你说了好?” “娘,儿听您安排。” 第353章 珍珠汗衫 “八戒,眼前这几位皆是佛门之人,你只管闹便是。” 猪八戒接过帕子顶在头上,帕子遮住他的脸,也盖住他眉眼间的喜色。 原来是佛门中人,佛门中人好呀!我沦落到这步田地,说来同佛门有些因果。我早就看那群秃驴不顺眼,你们不是要考验我吗?今日我便给尔等一个惊喜。 “娘, 请三位姐姐出来吧!老猪我等不及了。” 莫夫人嘴边挂着讥笑,眼含嘲讽,瞪了猪八戒一眼,高声喊道:“真真、爱爱、怜怜,都来撞天婚。哪个被他拽住扯倒,哪个便同他成婚。” 只听得环佩响亮,兰麝馨香,似有仙子来往。 猪八戒伸手去捞人,两边乱扑,左也捞不着,右也撞不见,冲来撞去绕晕了,立站不稳,脚下打跌。 “蠢。” 太素低声骂了一句,骂声在一片莺声燕语中并不刺耳,却羞得猪八戒面红耳赤。 太素吹口气,猪八戒隔着帕子,影影绰绰望见那姐妹三人的影子。不对,哪里是影子?说是残影还差不多。 这三位为了不让他捉住,可谓是使出浑身解数,上蹿下跳,闹的实在凶。 “呆子,伸左腿。” 猪八戒闻言急忙伸出左腿。 “后仰伸右手。” “向左倒,再往左偏三寸。” 猪八戒脚下一滑,眼看着他磕磕撞撞,马上便能跌个嘴肿头青,莫夫人放声大笑。 只是笑声还未止住,便觉头重脚轻,眼前一花,定睛再看,已被猪八戒砸倒在地。 “哎呦。” 哀嚎声此起彼伏,猪八戒甩去头上的帕子,得意洋洋的说:“娘,三位姐姐尽数被我捉住,依方才所言,尔等尽数嫁给老猪,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猪八戒暗笑不止:嘿嘿,佛门中人捉弄我们师徒四人,眼下闹成这样,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收扬? 莫夫人怔愣当扬,方才发生了何事?猪八戒明明拿他们毫无办法,不过眨眼的功夫,怎就捉住他们四人? 猪八戒爬起身来,拍拍衣摆上的尘土,嬉皮笑脸的说:“娘,您怎不说话?” 母女四人面面相觑,个个面色如土。是他们太轻敌,这才栽在猪八戒这蠢货手里。 “呵呵……”莫夫人干笑两声,冷着脸说:“岂有此理!你一人还要占我三个女儿不成?” “娘说的哪里话?方才是您说,捉到哪个,哪个便嫁于我做夫人。老猪我一口气捉住你们母女四人……” “住口!”莫夫人扶着腰站起来,怒骂道:“你敢乱了伦常?” “娘,您烧糊涂了不成?”猪八戒拢紧衣衫,佯装害怕,向后退两步紧张兮兮的说:“我要娶三位姐姐,可不曾说要娶您。” 猪八戒上下打量莫夫人,那模样好似良家女遇到登徒子。当然,猪八戒是良家女,莫夫人才是登徒子。 “娘,莫不是您对老猪芳心暗许,这才推三阻四,不肯将三位姐姐嫁给我?” 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莫夫人险些气昏过去。 “混账东西,谁对你芳心暗许?”莫夫人怒骂道:“老娘我好心留尔等借宿,又招你为女婿。不曾想好心喂了豺狼,被你泼了一身脏水。” “娘,您消消气。” 真真爬起来,扶莫夫人坐下,这才看向猪八戒。 “姐姐。” 见真真有话要说,猪八戒先一步开口:“姐姐,事已至此,不如我们今夜便成亲。早些成亲,老猪也能早些踏下心来操持家业。姐姐你看如何?” “长老,我们姐妹三人有言在先,绝不共侍一夫。”真真按住莫夫人的肩膀,直面猪八戒,继续说:“你捉住我们姐妹三人,这撞天婚不做数。” “岂有此理?”猪八戒龇牙咧嘴,模样凶恶骇人,厉声责骂道:“方才我们说好的,眼下尔等要反悔,把老猪当憨货耍着玩不成?” “长老。”爱爱快步近前,柔声说:“我等是弱女子,孤苦无依,怎敢耍弄您?只是我们姐妹不愿共侍一夫,还望长老顺我等心意。” “女婿。”莫夫人缓了口气,扯起嘴角,露出僵硬的笑容:“我这三个女儿心性最巧,她们三个,一人织了件珍珠嵌锦的汗衫儿。你穿得哪个的,就让哪个招你。你说如何?” 太素变作飞虫,藏在猪八戒耳后,低声说:“呆子,那珍珠汗衫穿不得。” 猪八戒眨眨眼,灵机一动,板着脸答道:“娘,您说话不算话。我明明捉住三位姐姐,您为何又让我穿汗衫?老猪我心宽体胖,什么汗衫我也穿不得,您这不是耍赖嘛……” 莫夫人握紧拳头,忍下甩猪八戒一巴掌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说:“女婿,莫要忘了你那师父也要还俗,你将我三个女儿都占了,你师父怎么办?” “不是还有您吗?”猪八戒怒目圆瞪,甩袖坐到莫夫人对面,斜了她一眼,继续说:“来时您曾有言,我们师徒四人,你们母女四人,想来您有改嫁之意。 您虽生下三个女儿,可容貌不减当年,同我师傅很是般配。至于珍珠汗衫,三位姐姐穿上汗衫,我们立时拜堂成亲。” 母女四人交换神色,莫夫人朗声大笑,起身说道:“女婿执意如此,我若不依,传出去恐会被人说言而无信。 真真、爱爱、怜怜,你们三个回房换上嫁衣,穿上珍珠汗衫,同女婿拜堂成亲。” 屋中热闹的紧,无人注意两只蜜蜂钻窗而走,飞入后院。 红木做托,红绸为底。托盘中放着三件珍珠汗衫。那珍珠颗颗饱满,在烛火映衬下,闪烁华彩。 “嗡嗡……” 两只蜜蜂飞入屋中,围着那珍珠汗衫打转。 “大圣,我把风,你动作快些。” “好。” 金光闪过,蜜蜂落地,孙悟空现出真身。抬手将珍珠汗衫藏入怀中,在托盘中放上三根黑绳。 “变。” 孙悟空吹了口气,黑绳化作珍珠汗衫,同方才那三件不差分毫。 外头传来脚步声,杨戬振翅飞来,催促道:“大圣,她们回来了,快走。” “咯吱。” 真真推门而入,爱爱、怜怜紧随其后。 “猪八戒好生难缠,幸好我们不是凡间女子,不然今日在劫难逃。” “猪八戒若不贪花好色,就不会调戏嫦娥被贬下凡。他闹着要成亲不算稀奇事。只是不知,唐三藏为何要还俗?” “我也觉得奇怪,那唐三藏同往日不大一样。” “金蝉子转世之后,你见过他几回?轮回转世,改脾气也不稀奇。” “李贞英下凡作乱时,我同唐三藏见过,他是个怯弱性子。可今日见他,却不像个好说话的。” “快些换好嫁衣,穿上汗衫。待会儿拜堂时,我要猪八戒好看。” “你有何计策?” “嘿嘿,观音菩萨已安排好,我们只管听他安排。” 第354章 黄雀在后 “女婿,我本打算另择良辰吉日迎你入门,奈何你是个性急的,偏要今夜拜堂成婚。 时间仓促,来不及置办喜事所需物件。只是旁的能省,披红可不能少。来人,为姑爷戴上披红。” “娘,老猪我心急难耐,什么披红不披红的,一律免了吧!” 猪八戒露出急切模样,眼巴巴看着三位新娘子,嘴角流出口水。莫夫人见他如此色急,心中瞧他不起。 “瞧把你急的。”莫夫人笑着劝道:“快些戴好披红,我去前头请你师父和师兄弟过来,一同观礼。” 猪八戒欲再争辩几句,忽听太素说时机已到,立刻闭紧嘴巴。由着院中奴仆帮他戴上披红。 却不想那披红越勒越紧,三两下便将他绑住,倒掉在横梁上。 “唉,这是怎么回事?快放我下来,娘,作甚绑我?” 房舍变作一棵老松,猪八戒吊在树梢上,眼睁睁看着满堂富贵化作虚无。烟雾闪过,那母女四人也不见踪影。 “娘,您在何处?莫不是老猪我见鬼了?” 太素振翅而飞,落地变作孙悟空,吹口气,猪八戒挣脱束缚,自树上滚落。 “师姐,你答应我的事何时兑现?” “急什么?我还能诓骗你不成?” 云端之上,黎山老母、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还有那观音菩萨放声大笑。 “呵呵呵……” “哈哈哈……” 黎山老母笑道:“观音菩萨此计甚妙,试探一番,便知猪八戒取经之心不诚。只要训诫一番,那猪八戒定不敢再犯贪花好色的毛病。” 观音菩萨止住笑声,面露担忧之色,拧着眉说:“猪八戒贪花好色,训诫一番便可。他性子鲁莽,掀不起多大风浪。可那唐三藏……” 文殊菩萨接过话头:“唐三藏有些奇怪,他拜佛取经之心极诚,怎会突然改主意?” “方才唐三藏对我说……” 几位菩萨说着话,陈玄奘师徒四人悄悄摸上来。 “几位菩萨,玩儿的可畅快?” 观音菩萨一行闻言俱是一惊,他们并未察觉有人靠近,这声音从何而来。 观音菩萨脚踏祥云,循声望去,见到陈玄奘大惊失色。 “你是唐三藏?” 直觉告诉观音菩萨,眼前之人并非唐三藏。可不管他如何看,都看不出区别。 “哈哈哈……”陈玄奘仰天大笑,笑声渐止,高喊道:“弟兄们,动手。” 陈玄奘念念有词,黎山老母、文殊菩萨、普贤菩萨似被定住一般,三人低头看去,却见珍珠汗衫若隐若现,金光闪过,变作黑绳,将他们紧紧束住。 “不好,观音菩萨快跑。”普贤菩萨猛然抬头,叫喊道:“这黑绳比捆仙绳还厉害,你不是对手,快回去送信。” 观音菩萨听闻此言大惊失色,纵云欲走,却被孙悟空师兄弟三人团团围住。 猪八戒率先开口:“菩萨,您跑什么?难道怕我等伤害您?” “八戒莫要说笑,我等联手,都挡不住观音菩萨随手一击。” 观音菩萨面色凝重,看向孙悟空的目光满是戒备。取出杨柳枝,扬手便是一击。 沙悟净将猪八戒拽至身后,提起降妖宝杖挥手一挡,逼退杨柳枝。 猪八戒心有余悸,若被杨柳枝扫到,不死也要丢半条命。揉着心口,乖乖躲在沙悟净身后。 观音菩萨胆战心惊,沙悟净不可能如此厉害,眼前这师徒几人,定是假冒的。 此地不宜久留,观音菩萨飞身欲走,却见一根黑绳奔他而来。抬手击飞,身后又飞来一条黑绳。 这次观音菩萨没有躲过去,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嘿嘿……” 观音菩萨见这四个人一脸狞笑,心虚不已,心虚故而语气也有几分慌乱:“尔等到底是何来历?困住我等是何居心?” 猪八戒笑呵呵的凑到孙悟空身旁,问道:“大师兄,他问我等是何来历?” “嘁。”孙悟空翻了个白眼,一脚踹翻观音菩萨,蹲下去俯视他,嘲讽道:“我若能以真身示人,怎会借这张脸?” 观音菩萨眉头紧蹙,这些人变化之术登峰造极,他也看不出破绽。 悄悄查探一番,眼前这人身上并无魔气,也无妖气,难道是神仙?可神仙为何要同他作对? 孙悟空凑的更近些,低声说:“菩萨,你诓骗我师傅,哄他为我戴上金箍时,可曾想过有今日?” 观音菩萨如遭雷劈,孙悟空竟是真的?那旁人呢? 不容观音菩萨多想,拳头如雨点般扑面而来,砸断他的鼻梁,打断他的思绪。 “孙悟空,你好大的胆子。” 咒骂声不绝于耳,只是骂声越急,拳头挥舞的越快。渐渐的咒骂声越来越低,最后只剩拳头击打肉身,发出沉闷的响声。 陈玄奘缓缓起身,抬脚将文殊菩萨踹下凡去。孙悟空等人照葫芦画瓢,让四人在松柏林中团圆。 “噗通……” 观音菩萨落地,恰好挂在松树枝头。他鼻青脸肿,用力抬起眼皮,却只掀开一条缝,看着东方淡淡的霞光,心里生出一抹希望。 拖到天色大亮,他们久久不归,如来佛祖定会察觉到不对,出手相救。 “噗通……” 普贤菩萨压折树枝,跌落到乱石当中。 他抬头仰望观音菩萨,绝望的说:“他们系准绳……” 观音菩萨眉头紧锁,普贤菩萨到底想说什么?有心发问,可嘴角抽痛,调动法力却发现无法催动。 灵光一闪,观音菩萨终于明白普贤菩萨说什么,那四个人是准圣,恰好压他们一头。 眼皮愈发沉重,文殊菩萨扛不住,两眼一翻昏睡过去。不多时松柏林中响起阵阵鼾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四道身影立于云端,唐僧原是孙悟空,孙悟空则是太素,沙悟净是杨戬。师徒四人,只有猪八戒是真。 孙悟空咧嘴轻笑,回首说道:“走吧!天亮还有一扬戏要演。” 四道流光划过天际,往不同的方向飞去,只有一道落在松柏林中。 太素拍醒熟睡的白龙马,吹了口气,哪吒露出真身。 “唔?悟真,你们这么快就忙完了?” “只干了一半,还有半扬戏,天亮才能看。”太素脸上挂着浅笑,柔声说:“哪吒,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同哥哥汇合。” 时已至九月,晨风吹在脸上,带来丝丝凉意。 大路上走来一行人,师徒四人并一匹白马,快步钻进松柏林中。 “师傅,这条路近。”猪八戒牵着白龙马,抬头张望一番,回首说道:“若走大路,要多行半日路。” 陈玄奘眉眼含笑,问道:“八戒,你从何处得知的?” “昨日在林中迷了路,我将土地公公召出来问路,顺嘴问了一句。” “八戒有心了。” 马蹄踢踏,师徒四人往密林深处行去。 约摸半里路,陈玄奘抬头望见树上挂着几个人,脸色骤变。 “悟空你看,前头那几棵树上可是绑着人?” 第355章 难以辨认 孙悟空纵身一跃,落在松树下,拧眉打量一番,回首喊道:“师傅,我观这几人有些眼熟,好似在何处见过。” 孙悟空露出急切之色,看似担心眼前这几人的安危,实则心里早就乐开花。 “哦?”陈玄奘催马赶来,高声应道:“让为师看看,许是能认出这几位。” 悟空说眼熟,想来他们师徒应当见过这几人。陈玄奘自诩聪慧,他定能认出来。 观音菩萨努力睁开眼,却只能掀开一条缝。透过那条窄缝,他看到唐三藏师徒四人,面露惊恐之色。 “你,难道你们要赶尽杀绝?” 观音菩萨成名多年,从未受过此等羞辱。不曾想终日打雁,终有一日被燕啄了眼。考验旁人不成,反倒落入圈套当中。 只是这四人胆子实在大,竟想除掉他们,也不怕如来佛祖知晓,杀他们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陈玄奘嘴角上扬,语气柔和,表情也很是和善:“阿弥陀佛,施主莫怕,我等是过路的和尚,并非歹人。” 陈玄奘上下扫量一番,这四人少说有三位他看着眼熟。只是他们被打的鼻青脸肿,只凭五官实在难以辨认。 “你是?” “哼。”观音菩萨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咒骂道:“妖怪,我们变成这副模样全是拜你所赐,不过间隔几个时辰,你便顶着唐三藏这张脸跑过来装好人,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陈玄奘瞪大双眼,眼前这人知晓他的身份,说明他们从前见过。只是他到底是谁?衣衫褴褛的实在辨认不出来。 “施主,贫僧不知你在说什么。我何时得罪过施主?施主但说无妨。” “唐三藏,你装什么装?不对,应该喊你妖怪。”观音菩萨眼底一片猩红,那目光实在狠厉,逼得陈玄奘收回目光,不敢直视。 陈玄奘一头雾水,双手合十,再度解释道。“施主,贫僧不是妖怪。” “哼。”黎山老母睁开眼,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责骂道:“昨夜我们已上过当,今日尔等故技重施,我们绝不会中计。” 孙悟空气急,一跃落在石头上,叉腰骂道:“你们这群眼瞎心盲的,睁开尔等的狗眼看清楚,这是我师傅陈玄奘,如假包换。” 猪八戒凑回来。卷起袖子警告道:“我们师徒四人不惹事,却也并非软弱无能之辈。尔等若再口出狂言欺辱我师傅,别怪老猪不讲情面。” “八戒,快些回来!”陈玄奘招手唤道:“听几位施主所言,其中定有误会。把话说开便是,你莫要如此凶悍,免得伤和气。” “师傅,这几个人骂骂咧咧的,老猪心中不服。” “猪八戒,不用你在这里充好人。”普贤菩萨睁开眼,轻咳两声,吐出一口血水,继续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你想如昨夜那般戏弄我,哼,做梦!” “嘿,猪爷爷我就不信了。”猪八戒卷起衣袖,抬脚来到观音菩萨面前,伸手指着他骂道:“我师傅见尔等遇难,好心好意前来搭救,你们不道谢便也罢了,还骂我们是妖怪。” 猪八戒招出九齿钉耙,对准观音菩萨就是一耙,边打边骂:“你满嘴喷粪,猪爷爷今日让你长个教训。” “哎呦。” 观音菩萨发出一声痛呼,这猪八戒出手狠辣,法力高深莫测,果然是假的。 陈玄奘眉头紧锁,眉眼间夹杂着怒意,冷声呵斥道:“八戒,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你怎能下此毒手?”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抬脚上前,躬身道歉:“我这徒儿行事莽撞,下手没个分寸。几位施主有话好好说,莫要同他计较。” 文殊菩萨破口大骂:“你们师徒几人一唱一和,就想糊弄过去?哼,你是不是唐三藏,我们会不清楚?” 这几个脏心烂肺的,先是戏耍他们,而后又在背后下黑手。眼下跑出来装好人,他们脑袋里是浆糊,才会相信他们。 陈玄奘满腹狐疑,拧眉应道:“在下陈玄奘,自东土大唐而来到西天取经,怎会有假?” 痛呼过后,观音菩萨咬紧后槽牙,骂道:“妖怪,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你压根不唐三藏,他也不是猪八戒,你们是妖怪变的。” 猪八戒一怔,做出一副急切模样,拽住陈玄奘的僧袍,脸上写满委屈:“师傅他说我是妖怪变的,这不是胡扯吗?你我师徒日夜相对,师傅您告诉他,我是不是真的猪八戒?” “阿弥陀佛!施主,我是陈玄奘,他是猪八戒,做不得假。”陈玄奘捻动佛珠,一本正经的说:“我有通关文牒为证,几位若是不信,可命我那徒儿取来一观。” “师傅。”孙悟空将陈玄奘扯到一旁,余光瞥了观音菩萨一眼,低声对陈玄奘说:“师傅,我看这几人有些古怪,您还是小心为妙。” “悟空,你瞧瞧他们那副样子,如此狼狈定是遇到打家劫舍的歹人。哪里有古怪?” 他们被黑绳捆住动弹不得,如此可怜,悟空还要怀疑人家没安好心,实在是冷血无情。 “师傅,您听我说。这荒山野岭的突然冒出来几个旧相识,形容狼狈便也罢了,还知晓我等的身份,当真没有古怪?” “这……” 陈玄奘陷入沉思,未曾注意猪八戒取出马鞭,重重的用抽打在观音菩萨身上。 “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竟敢污蔑我等作恶?今日猪爷爷好好教训你一顿。” 那鞭子猪八戒注入法力,算不得法宝,却打得观音菩萨皮开肉绽。 文殊菩萨胆战心惊,这猪八戒绝对是假的。若是真的,凭他那微末本事,怎能破开观音菩萨的法身? 修到他们这种境界,肉身强横无比,准圣之下无人能及。 昨夜那伙歹人也是准圣,还敢说他们不是假冒的? “瞪什么瞪?”猪八戒气势汹汹的走到文殊菩萨面前,扬起马鞭便打:“猪爷爷只打他,没打你是吗?” 哀嚎声再度响起,陈玄奘惊醒过来,急忙上前拉住猪八戒。 “八戒,八戒,你这是做甚?” 猪八戒挥开陈玄奘,气哼哼的说:“师傅,这几人出言不逊,老猪为您出口恶气。” “他们已受重伤,你将他们打成这样,岂不是要他们的命?” 陈玄奘再度拽住猪八戒,好声劝道:“不管这几人是何来历,眼下他们不曾害我,你们师兄弟三人也不好出手伤他们。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不理他们便是。” 孙悟空催促道:“八戒,莫要管他们。你不是说腹中饥饿吗?我们快些赶路。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遇到良善人家,让我等饱餐一顿。” 猪八戒转身应道:“唉,老猪我这就来。” 孙悟空转身,悄悄呼出一口气。箱笼掉落,锦斓袈裟滚落在地。 观音菩萨瞥见锦斓袈裟,瞳孔地震,厉声喊道:“几位留步。” 第356章 疑云重重 “八戒,你今日为何如此无礼?”陈玄奘哀叹一声,开口教训猪八戒:“有话好好说。你张口猪爷爷,闭口猪爷爷,粗鄙不堪,让旁人如何看待我等?”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猪八戒低喃两句,见陈玄奘脸色愈发难看,立刻改口。 “师傅,是他们无理在先。我若一味忍让,旁人见了会觉得我等好欺负。徒儿我是为您着想,您怎不领情?” 沙悟净放下扁担,手忙脚乱的收拾箱笼,喃喃自语:“这箱笼我绑的紧很,好端端的,它怎倒了?” “休要多言。”陈玄奘训斥完猪八戒,转身笑着问道:“施主,您喊我们留步,可是有话要说?” 观音菩萨心头疑云重重,虽只是匆匆一瞥,可他也不会看错,箱笼中装的是锦斓袈裟。 若真是这般,眼前这些人或许是真的。又或者,他们从真的陈玄奘手中夺走行李。 若是前者,他们便要重新掂量猪八戒的分量。若是后者,真的陈玄奘去了何处?他死是活? “劳你将那件袈裟拿于我看。” 陈玄奘转身取袈裟,却被孙悟空拦下。 “师傅,我说的话,您都忘了?这几个人不肯表明身份,又故意激怒我等。眼下诓骗您将袈裟取过来,下一步是不是将您掠走? 观音禅院发生的事历历在目,这才多久您就忘了。锦斓袈裟是宝贝,可宝贝在您手中并非好事……” “悟空,他们既然知晓我等身份,想来应当认识你我。相识一扬,我袖手旁观实在不妥。” “哎呦!”猪八戒发出一声痛呼,捂着肚子夹着屁股,高叫道:“师傅,老猪肚子疼,我去方便一下。” “你这呆子。”孙悟空抬手在猪八戒头上敲了一下,语气透着不满:“来时路上,提醒你莫要喝河中水,你就是不听。让我说准了吧?” “哎呦,大师兄,你就别骂我了。”猪八戒推开孙悟空大步向林中跑去:“再骂我就拉裤裆里了。” “嘿嘿……” 沙悟净憨笑两声,取出锦斓袈裟,放入陈玄奘手中。 “唉。”孙悟空哀叹一声,扶着陈玄奘走到观音菩萨面前,嘴里嘟囔着:“师傅,有我护着您,谅这几人也不敢出手害您。” “悟空放心,我瞧他们不像歹人。”陈玄奘胸有成竹,笃定的说:“若是歹人,怎会被吊挂于此?” 世间受欺负的皆是老实人,从未见过为非作歹之人混的这般惨。 “是!”观音菩萨身体微微颤抖,激动的说:“这是锦斓袈裟,错不了……” 听闻此言,文殊、普贤二位菩萨和那黎山老母齐刷刷看过来。 “观音菩萨,那真是锦斓袈裟?” “对。” 观音菩萨压下心底的怀疑,开口哄道:“唐三藏你好好看看,我是观音菩萨。昨夜歹人化作尔等模样,戏耍我等一番,又在背后下黑手……” 此言一出,陈玄奘一连后退三步,紧紧揪住孙悟空的衣袖,面色凝重,急声说:“悟空,快走!” “走?你先放我们下来,再走也不迟。” 观音菩萨住了口,眉头紧锁,一头雾水的看着陈玄奘。 孙悟空心中暗笑,却一本正经的提醒陈玄奘:“师傅,见到观音菩萨应跪地参拜,您为何要走?” “悟空,观音菩萨本领通天,三界之中谁能将他打成这副模样?” 陈玄奘小心防备着观音菩萨,语气透着戒备:“依我看,他们是妖怪变的,想要诓走锦斓袈裟,说不定还要掠所为师。” “大师兄,师傅说的有理。”沙悟净走上前来,将陈玄奘护在身后:“妖怪,有我们在,你休想伤害我师傅。” 观音菩萨怒极反笑,他不知眼前这几人是真是假,故而顺着他们说,先哄着他们帮自己脱困。没想到他防备着陈玄奘,陈玄奘也防备着他。 “师傅所言有理。”孙悟空高声附和:“观音菩萨法力通天,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怎会被人打成这副模样?” “孙,悟,空。”观音菩萨恨的牙痒痒,厉声骂道:“当年你被压在五行山下,若非我出面,让你保三藏去西天取经,你怎会脱困?” “沙悟净,你在流沙河中受苦,是我为你指姓取名,让你随取经人西去,你才能脱离苦海。” 观音菩萨抬头,透过缝隙看到猪八戒扛着九齿钉耙大摇大摆的走过来,扯着嗓子叫道:“猪八戒,你好好看看,我是观音菩萨。” 猪八戒脚步一顿,眼冒金光,飞奔至观音菩萨面前,仔细打量一番,笑着说:“瞧你这副丑模样,你若是观音菩萨,那我便是如来佛祖。” “混账!” 观音菩萨胸口剧烈起伏,用力挣扎,未曾挣脱束缚,反倒惹的松枝乱颤。 “观音菩萨息怒,还是我来说吧!”文殊菩萨声音嘶哑,撩起眼皮看向陈玄奘,沉声说:“你被李贞英关在玲珑塔中,她强逼你种地。 你自落地起从未干过粗活,那李贞英寻了一位老农教你种地。陈玄奘你可还记得那位老农?” “阿弥陀佛。”陈玄奘双手合十,念了声佛,问道:“不知您是?” “我乃文殊菩萨是也。” 陈玄奘得知是他,信了五分。 “李贞英强逼我种地,此时知晓的人不多,却也不少。只凭三言两语,贫僧实在难以相信。” 文殊菩萨眉头紧锁,眼前这个唐三藏倒同他记忆中一般无二。可那猪八戒实在可疑,他们几人到底是真是假? “我要如何证明,你才信我?” 陈玄奘一脸希冀的看着文殊菩萨,笑着问道:“敢问施主,你被关在玲珑塔中,做过何事?” 文殊菩萨面露为难之色,若说出那段过往,恐怕自此以后他便沦为笑柄。若是不说,等如来佛祖寻过来,看到他们这副模样,还是会沦为笑柄。 “咳咳……”文殊菩萨轻咳两声,神色尴尬,低声说:“那老农说我是种地的好苗子,逼我下地干活,我若不依他便去寻李贞英。咳咳,你我二人也算共患难。” 陈玄奘追问:“青狮呢?” “咳咳,青狮犁地。” 此言一出,陈玄奘心中的疑虑彻底消失。那般丢脸的事,文殊菩萨定不会告诉旁人。 他神色激动,指挥着几个徒弟:“快!悟空、悟能、悟净,快将几位菩萨放下来。” “慢着。”沙悟净怪叫一声,问道:“不知几位菩萨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几位菩萨一同出现在这荒郊野岭,恰好落难,还被他们师徒四人碰上。世间哪儿有那么巧合的事? “这……” 几位菩萨面面相觑,说实话,怕被嘲笑。可若说谎,唐三藏也不是好糊弄的。这可如何是好? 第357章 玄奘习武 “我说菩萨,你们有完没完?”猪八戒摇头晃脑,脸上写满不耐烦,埋怨道:“我师傅取经之心坚如磐石,无人能撼动。 你们今日考验,明日考验,你们不烦,老猪我都觉得烦。路上遇到妖怪作乱,就够我们几个头疼的,你们瞎添什么乱?” “师弟所言有理。”孙悟空神色不悦,开口附和道:“观音菩萨,这都几次了?你若实在不放心我等,干脆这经您自己送到大唐,也免去我等辛劳。 上次你骗我师傅,哄着他骗我戴上金箍,将老孙整治的苦不堪言。这一回您又想做什么?眼前这一出,不会是您自导自演的吧?” 陈玄奘面色古怪,别有深意的瞥了观音菩萨一眼,复又低头,口念佛经,平复心中不平。 陈玄奘并未阻拦孙悟空和猪八戒,观音菩萨几次三番借考验之名恶心他,他没翻脸已是秉性纯良。 观音菩萨眸光深邃,陈玄奘躲到一旁装死,并未喝止猪八戒和孙悟空,是否对他不满? 若眼前这几人是假,观音菩萨还有所忌惮。知他们是真,观音菩萨说话放肆许多。 “莫要多言,悟空,快放我下来。” 孙悟空扯了那黑绳一把,问道:“菩萨,这绳子看起来平平无奇,怎会困住你?” “待我脱困,让你试试这黑绳的威力。” “那倒不必,嘿嘿……” 孙悟空纵身而起,随手一扯,观音菩萨径直落地。 猪八戒弯腰解扣,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绳扣在何处。 “奇怪……”猪八戒凑到观音菩萨耳边,高声问道:“敢问菩萨,这绳子如何解?” 沙悟净扶起普贤菩萨,围着他转来绕去,摸着光秃秃的头顶,疑惑的说:“菩萨,这绳子解不开呀!” 事到如今,普贤菩萨哪还有心思考验唐三藏师徒几人? “观音菩萨,依我看,我等还是回灵山寻如来佛祖吧!这绳子你我解不开,孙悟空师兄弟三人修为在我等之下,他们更解不开。” 观音菩萨嘴角抽搐,他们几人鼻青脸肿,衣衫褴褛。顶着这副尊荣去灵山,和赤身招摇过市有何区别? 看出观音菩萨心不情愿,黎山老母劝道:“观音菩萨,事已至此,尽快脱困才是正事。至于颜面,出家人修的是心,颜面不过是身外之物。”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有黎山老母劝说,陈玄奘不再装死,念了声佛,笑着劝道:“这位上仙所言有理,观音菩萨,您又何必执着于脸面?” “说的容易。”逃脱无望,文殊菩萨躺倒在地,绝望的说:“我们四人法力尽失,如何回灵山?” “悟空,不如你送菩萨回灵山?”陈玄奘笑意盎然,提议道:“你常说打个跟头就是十万八千里,去灵山耽搁不了多少功夫。” “师傅,非是老孙我疲懒,不愿走这一趟。这一路甚是艰险,我怕离您左右,妖怪打上门来将您掠走。” “大师兄,有我和二师兄护着师傅,你放心去便是。”沙悟净仍是那副憨厚模样,憨笑两声,继续说:“敢问观音菩萨,此地可有妖怪?” “并无妖怪。”观音菩萨挣扎着站起来,抬起下巴,指着猪八戒说:“稳妥起见,还是让猪八戒送我们回去吧!” 就冲方才猪八戒抽他的那几鞭子,他的实力不容小觑。可猪八戒不应该如此强大,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猪八戒是假的。 “我不去。”猪八戒甩袖避到一旁,气哼哼的说:“好事无人想着我,费力不讨好的活儿推到我头上。” “八戒。”陈玄奘柔声劝道:“眼下不是使性子的时候,观音菩萨不知被何人偷袭,你将他送回灵山,他也能早些查明真相。” “不去,不去。”猪八戒一脸不耐烦,连连摆手:“师傅,你让大师兄去吧!他脚程快。若让老猪去,没半日功夫赶不回来。” “猪八戒,我命你送我等回灵山。” 猪八戒一再推拒,观音菩萨愈发确定猪八戒有问题,这一趟他非走不可。 “难道你连我的话都不肯听吗?” “额……” 猪八戒回首看向孙悟空,孙悟空劝道:“八戒,既然菩萨点名要你去,你就跑一趟吧!我和师傅在此地等你,你快去快回。” 说话间,孙悟空已走到猪八戒身旁,继续说:“观音菩萨变成这副模样,由此可见背后之人有多强大。他若趁我不在对师傅下手,你如何扛得住?” 猪八戒眼睛一转,笑着应道:“我听大师兄的。” 猪八戒虽能腾云驾雾,可速度到底比不上筋斗云。一行五个慢吞吞的飞向云端,又慢吞吞的向灵山飞去。 陈玄奘收回目光,低声念道:“阿弥陀佛!” 沙悟净收拾好箱笼,扶着陈玄奘坐下。 左右无事,孙悟空凑到陈玄奘面前,提议道:“师傅,一时半刻八戒回不来。这半日功夫,我传您些保命的功夫可好?” “我?”陈玄奘会心一笑,低声说:“为师不曾学过武艺,年岁也有些大了,此时学武来得及吗?” “师傅,您根骨绝佳,是练武的好苗子。”孙悟空嘴角噙着笑,眼里满是欣赏,赞扬道:“李贞英逼您种地,您不过做了几日粗活,手臂便粗壮许多。寺庙中那些武僧,天赋可不如您。” “真的?” 陈玄奘眸光乍亮,语气中透出一丝欣喜。自踏上西行之路,艰险颇多。他靠旁人保护才能行至此地,若止他一人,早就命丧虎口。 收下三个徒儿后,陈玄奘愈发觉得自己是拖后腿的废物。除了一颗佛心外,一无是处。能习得保命之法,似乎也不错。 “自然是真的。”孙悟空目光诚挚,关切说道:“师傅,虽说有我们四个护着您,可免不了有不周全的时候。您若有武艺傍身,也能拖延片刻。” “大师兄这个提议好。”沙悟净席地而坐,附和道:“师傅,习武一来能强身健体;二则遇到险境,许是能保命。” 陈玄奘目光殷切,笑着说:“悟空,为师我愿习武,只是不知该从何学起?” 见陈玄奘有习武之心,孙悟空咧开嘴角,笑着说:“师傅,老孙我擅使金箍棒。我见寺中武僧喜欢用棍,仔细想来这二者无甚区别,不如我教您耍棍?” 陈玄奘思量一番,这棍同刀枪不同。棍棒虽能伤人,可只要掌握好分寸,不会害人性命。 “悟空,为师愿学棍法,还望你用心教导我。我若习得武艺,你们几个也能轻省些。” “吱吱……” 林间传来猴鸣声,陈玄奘猛然起身,向密林深处走去。 “悟空你听,是不是猴儿在叫?” 第358章 游街示众 “悟空,我听着是猴儿在叫。” “不是她。”孙悟空追上去拦下陈玄奘,继续说:“她的声音,老孙记得。今日先扎马步,我好好想想如何教您使棍棒。” 陈玄奘收回目光,点头应道:“也好,只是不知八戒何时才能赶回来。” 霞光万丈,瑞气千条。没了李贞英的天庭一片祥和,只是南天门外的天兵脸上笑容淡了许多。 “唉,贞英不在,我许久未曾看过热闹。” “谁说不是呢!往日她折腾不休,我还觉得聒噪。她这一走,日子都没盼头喽!” “思来想去,我宁可每日看热闹,也不想过这一潭死水般的日子。” “唉?”魔礼海抬起头,指着远处的祥云问道:“你们快看,那是……” 魔礼寿上前一步,挤开魔礼海,定睛一看展露笑颜,挥手高喊:“天蓬元帅是你吗?” “唉!”猪八戒翘首以盼,高声应道:“是我。” 观音菩萨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拉着脸低声说:“猪八戒,你带我们悄悄返回灵山不成吗?非要大张旗鼓,让我们出丑?” “菩萨,你误会老猪了。”猪八戒抬袖遮住上翘的嘴角,耐心解释道:“我本事不如大师兄,腾云驾雾速度慢,不能绕远路。 思来想去,入南天门,出西天门便是灵山,这条路最近。诸位体谅老猪一二,我急着赶回去,只能走这条路。若是回去太晚,恐会耽误大事。” 若不是动弹不得,观音菩萨定要甩猪八戒几个耳光。这个蠢货,真当他看不透他的微末伎俩? 着急回去是假,想看他们出丑是真。早知这蠢货如此恶毒,就该让他臭在云栈洞。收他入佛门,不是添一大助力,是给佛门添堵。 南天门近在眼前,猪八戒拱手喊道:“魔礼寿,魔礼海,二位兄弟许久不见。” “元帅许久不见。”魔礼寿按住花狐貂,见天蓬元帅变成这副模样,险些落泪:“元帅,你怎变成这样了?” “唉,别提了。”猪八戒抹去眼角的泪水,哽咽着说:“当年我大闹蟠桃宴,将陛下得罪狠了。被贬下凡时,不知怎的,错投猪胎。” 天兵天将闻言,垂眸看着脚尖,谁也不敢搭腔。好一个“不知怎的错投猪胎”,天蓬元帅言下之意是说玉帝公报私仇,借此恶心他。 魔礼海不动声色的挤开魔礼寿,笑着问道:“元帅,听说您保唐三藏去西天取经,怎有空回来看我们?” 猪八戒让到一旁,躲在他身后的四人俱是一惊,猪八戒这混蛋实在阴损,一点儿脸面也不给他们留。 “取经路上恰巧遇到几位菩萨落难,师傅命我送他们回灵山。”猪八戒奸笑几声,继续说:“老猪我法力低微,只能挑近路走。 早些将他们送到如来佛祖面前,我也能快些回去复命。师傅还在凡间等我,这一路实在艰险,少我一个,想取得真经怕是难。” 天兵天将齐抬头,看向观音菩萨等人。只是左瞧右看,却认不出到底是哪几位菩萨。 “呦,我做了这么多年神仙,从未见过如此惨的菩萨。”魔礼寿唏嘘道:“不知几位菩萨遇到何人?怎被打成这副模样?” 观音菩萨躺在祥云上装死,不管魔礼寿如何问,他就是不开口。 他不开口,可猪八戒没打算放过他。催着祥云飘进南天门,边走边说:“这位是观音菩萨,这位是文殊菩萨,这位是普贤菩萨,这位……” 话说了一半,猪八戒怔在原地。最后一位是黎山老母,可遇到唐三藏后,她好像从未表明身份。 怪不得她提议回灵山,还说什么佛门之人修的是心,不必在意脸面。敢情她的身份没暴露,才敢说这种话。奸诈,实在奸诈! “我也不知这位是谁,你们自己看吧!” 文殊菩萨目光呆滞,垂眸看到装死的观音菩萨,认命一般躺到他身旁,闭紧双目,谁叫也不肯理会。 普贤菩萨抬起衣袖,勉强遮住猪头似的脸庞。黎山老母神色淡然,任由旁人打量,只是咬紧牙关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 魔礼寿望着猪八戒的背影,唏嘘道:“啧,打得真惨。” “啪。” 魔礼海恨铁不成钢,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得魔礼寿险些栽倒在地。 “你这蠢货,就你话多。将那几位菩萨得罪了个彻底,还在这儿傻笑呢!” 魔礼寿踉跄几步,稳住身形,脸上浮现怒容,回首说道:“得罪了又如何?我捧得是天庭的饭碗,他们几个管不到我头上。” “呦,你这蠢货今日聪明了些。” “嘁,我何时傻过?” 几位菩萨受伤一事惊动众仙,沉寂许久的天庭再度热闹起来。 板角青牛闻讯而来,追在猪八戒身后看热闹。 “这是观音菩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凡间乞丐。菩萨,你得罪了何方神圣?啧啧,下手之人太狠了些,您都快没人样了,哈哈哈……” 观音菩萨闭目装死,可握紧的拳头出卖他的心。他恨啊!太上老君那老糊涂,怎能纵容一个畜生如此欺辱他? “这是谁?”板角青牛喷出一道鼻息,看着黎山老母说:“看这身形,应当是位女菩萨,佛门何时有女菩萨?” 黎山老母闻言后背发凉,慌忙蹲下身去,将头埋在腿间。板角青牛最爱看热闹,若让他瞧出端倪,她一番谋划岂不是要付诸东流? “呦,还害臊了。” 祥云慢悠悠飘过天庭,出西天门,来到灵山。 雷音胜境,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几位菩萨,如来佛祖额头青筋直蹦。 “弟子拜见佛祖。”猪八戒行礼,起身喊道:“佛祖,人我已送到,取经一事耽误不得,老猪告退。” 见他要走,观音菩萨急声喊道:“佛祖,猪八戒有古怪,不能放他走。” 猪八戒一愣,难道方才师姐冒充我,被他看出端倪? “嘿嘿……观音菩萨,你老糊涂了不成?老猪我何处有古怪?” 如来佛祖眉心隆起,眼底的不悦一闪而逝,又做出慈爱模样,开口说:“观音尊者,猪八戒没无古怪之处,放他离开吧!” 猪八戒惊出一身冷汗,怪不得师姐闹着说肚子疼,死活不肯继续顶替他。她定是闯出祸,推他出来背锅。 回去他要好好找师姐谈谈,让他背锅可以,好处可不能少。师姐保陈玄奘取经,他和妙娥在小世界中过日子。 观音菩萨仍不死心,叫道:“佛祖,您看我身上的鞭伤,都是猪八戒打的,他定是假冒的。” “观音尊者。”如来佛祖语气透出警告之意,厉声说:“猪八戒没有问题,你有时间攀咬他,还是想办法解开这绳子吧!” 观音菩萨一愣,问道:“佛祖,您可能解开绳子?” “我亦要费一番功夫。”如来佛祖再度看向猪八戒,催促道:“愣着作甚,还不快走?” 第359章 深山呼救 边走边想:师姐炼制的黑绳,竟能困住观音菩萨,如来佛祖也要费些功夫才能解开。当真是厉害! 松柏长青,虽已入秋却仍不改其色。 猪八戒按下云头,尚未落地,便听到林中传来呼和声。那声音甚是耳熟,仔细一听原是陈玄奘。 “青天白日的,师傅喊什么?难道遇到了妖怪?” 祥云落地立时消散,猪八戒定睛一看,陈玄奘挥舞着九环锡杖,吵嚷不休。 “嘿,哈……” 那模样有些滑稽,猪八戒心中暗笑,开口问道:“师傅,您这是忙活什么呢?” “八戒,你回来啦!”陈玄奘收手,笑着答道:“悟空传了我些招式,闲来无事,我操练一二。” 猪八戒掩嘴偷笑,揶揄道:“师傅,大师兄耍的是金箍棒,您拿着九环锡杖耍弄,这也不对账呀?” 陈玄奘笑着答道:“寻常棍棒我用着不趁手,这九环锡杖分量正合适。” “八戒,师傅练武辛苦,你应当鼓励他才是,怎能打趣他?”孙悟空纵身自树梢落下,点着猪八戒责备道:“你初习武艺时,天赋未必有师傅好。” 猪八戒愤愤不平,应道:“大师兄,你门缝里看人,把老猪看扁了。” “你若不信,自己去看。”孙悟空笑着夸赞道:“师傅今日才习武,只练了半日,已学的有模有样。” “是吗?”猪八戒眼前一亮,催促道:“师傅,您再耍一遍,让老猪看看。” 陈玄奘正在兴头上,闻言顾不得擦汗,拎起九环锡杖将方才所学演练一遍。 猪八戒拍掌叫好:“好!师傅,老猪没想到您是天才。” “八戒,为师哪有你说的那般厉害?同你们几个比起来,为师还差得远。” “话不能这样说,您的天赋在人族之中是这个。” 话音未落,猪八戒挑起大拇指。而后话锋一转,附在陈玄奘耳边轻声说:“师傅,不如老猪将熬战之法传给您。” 陈玄奘目光清澈,语气透着好奇:“什么熬战之法?” 猪八戒斜了陈玄奘一眼,拍着肚子喊道:“哎呀,师傅你怎不明白呢?就是那个……” 陈玄奘一头雾水,压根儿不知道猪八戒在说什么。 孙悟空冷声呵斥道:“呆子,师傅同你不一样,你莫要教坏师傅。” “大师兄,老猪也是一片好意,你嚷嚷什么?” 沙悟净看不过眼,开口说:“二师兄,大师兄说的对。你那熬战之法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莫要教坏师傅。” “行了。” 看猪八戒笑的那般荡漾,陈玄奘再傻也明白,他没安好心。 陈玄奘不欲深究,抬袖擦干额头汗水,催促道:“天色不早了,再拖着不走,晚上又要风餐露宿。” 孙悟空挥手,高声喊道:“沙师弟收拾行李,我们快些赶路。” “是。” 猪八戒眼睛一转,陪着笑说道:“大师兄,我肚子疼,你陪我去林中方便一下。” 那头沙悟净收拾行李,这边猪八戒扯着孙悟空走到密林中。 猪八戒左观右望,确定无人跟过来,这才开口:“大师兄,不知师姐去了何处?” 孙悟空不知猪八戒的打算,随口答道:“我也不知,方才她传信,只说去前头等我,并未多言。” “师兄,待遇到师姐你替我美言几句。”猪八戒扭扭捏捏的说:“方才她变做我的模样,打的那观音菩萨伤痕累累。 这笔账观音菩萨算到我头上,替师姐背黑锅倒也不算什么。只是我们夫妻多日未见,还未腻歪够便被她拆散……” “嘻嘻……”孙悟空嬉笑几声,应道:“放心,待我遇到妹妹为你美言几句,让她顶替你几日。” 师徒几人餐风宿水,行罢多时,忽遇荒山拦路。 孙悟空搭手望去,见沟壑连绵,密林深深,折返至陈玄奘面前,说道:“师傅,您在此地等我,我去前头探探路。” “悟空,你探路时顺便寻些野果回来。一连吃了几日干粮,为师实在咽不下去。” “大师兄,干脆你瞧瞧这附近有没有人家?”猪八戒拢了拢衣衫,继续说:“若能化些热菜热饭来,那再好不过。” 说话间,沙悟净取出紫金钵盂,递到孙悟空面前。 “大师兄,我看此地甚是荒凉,未必有人家。若是化不到斋饭,取些水来也可。” 孙悟空接过紫金钵盂,嘱咐道:“你们两个好好守着师傅,我去去就来。” 孙悟空腾云驾雾,眨眼便不见踪影。 陈玄奘翻身下马,拎起九环锡杖耍弄起来。一路行来,他寻得空便苦练武艺,虽比不上孙悟空,可比之从前大有进益。 “救命,救命呀!” 陈玄奘耍的正兴起,忽然听到微弱的呼救声。立刻停手,转身问道:“八戒,悟净,你们可听到呼救声?” 沙悟净侧耳倾听,果然有呼救声。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师父声音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猪八戒心念电转,主动开口:“二师弟,你守着师傅,我过去看看。” “二师兄,大师兄命我们保护师傅,你可不能乱走。老沙我本事不济,遇到妖怪那便麻烦了。” 陈玄奘闻言心中不悦,开口责备道:“悟净,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怎能见死不救?” 沙悟净郑重的说:“师傅,老沙怎会见死不救?我的意思是说,等大师兄回来,他保护师傅,我们再去救人。” “等大师兄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猪八戒斜了沙悟净一眼,这憨货是个实心的,一点儿心眼也没有。陈玄奘要历经磨难才能取得真经,他们严防死守,磨难从何而来? “等大师兄回来救人性命?依我看,等他回来收尸还差不多。” “悟净,八戒所言有理。你留下来保护我便可,让八戒去救人。” 沙悟净仍不死心,开口劝道:“师傅,若您被妖怪捉走,大师兄回来,我没办法交代。” “救命……” 求救声再度响起,只是这次气息微弱,听起来似是撑不住了。 “我是你师傅,你听我的便是。”陈玄奘心急如焚,转头看向猪八戒,急声催促道:“八戒还不快去救人?” “师傅您放心,老猪出手,定能救下那人性命。” 猪八戒拎起九尺钉耙循声追去,陈玄奘站起身来,踮起脚尖张望。 一阵风吹来,陈玄奘闻到一股花香,片片花瓣在风中飞舞,停在陈玄奘肩头,又被风吹走。 沙悟净拈起花瓣说道:“师傅,这好像是梅花。奇怪,这个时节何处来的梅花?师傅……” “噗通……” 耳畔传来沉闷的响声,沙悟净垂头看去,陈玄奘瘫倒在地,生死不知。下一刻,他意识昏沉,膝盖一软砸在陈玄奘身上。 “师兄有妖怪……” 第360章 吵嚷不休 “救命!谁来救救我?” “阿弥陀佛。”猪八戒止住脚步,弯腰问道:“女施主,出了何事?” 那人转过身来,一股淡淡的梅香袭向猪八戒。猪八戒眉头紧蹙,慌忙后退一步。若让妙娥知晓他同女子走的这般近,恐会伤心落泪。 那绿衣女子甩帕,哭哭啼啼的说:“长老,方才有人错将奴家认成女子,想要非礼奴家,幸好长老及时赶到,惊走歹人。” “什,什么?” 猪八戒如遭雷劈,错将他认成女子,如此说来他是男子? “你是男子?”猪八戒瞪大双眼满脸惊诧,喊破了音:“你一个大男人为何这副打扮?” 涂脂抹粉,满头珠钗,这位男子比起女子的穿着打扮还要精致,闻所未闻。 那绿衣男子扶着树干缓缓起身,抬脚走向猪八戒。他面若出水芙蓉,腰似扶风若柳。举手投足间说不尽的妩媚风情,若是凡间男子定会为他心醉。 他步步向前,猪八戒步步后退。他活了这么久,竟不知男子还能这般。 猪八戒心头生出一股恶寒,饶是他皮糙肉厚,此刻也生出鸡皮疙瘩。 他搓了搓手臂,转身狂奔口中喊道:“师傅,快跑!这里有妖怪。” “你这长老,说话好生不中听。”绿衣男子神色不悦,噘着嘴埋怨道:“奴家生的这般美,怎么会是妖怪?” 猪八戒回首望了一眼,见那男子快步追来,一双短腿倒腾的越发快:“妈呀,快跑!” “哼。”绿衣男子冷哼一声,伸出手掌,十指化作树根,将猪八戒缠了个结结实实。 “还想跑?” 树根缩短,猪八戒倒飞回去,摔在绿衣男子脚下。 “哎呦,我的腰……” 绿衣男子挥手,花粉纷纷扬扬落下,猪八戒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绿衣男子踢了他两脚,低声骂道:“啧啧,生的貌丑也就罢了,行止如此粗俗,这样的男子也能嫁出去?” 弯腰将猪八戒扛在肩头,绿衣男子快步向丛林深处行去。 “世间的男儿粗鄙不堪,若不是妖皇有令,我才不愿碰他们,脏死了……” 丛林深处有棵梅花树,抬头望不见顶,五人抱不住它的躯干。郁郁葱葱,一棵树便是一片林。 绿衣树妖扛着昏迷不醒的猪八戒,穿过杂乱的树林,来到那棵梅花树下。 “绿梅,你怎才回来?”红梅懒洋洋的坐在巨石上,视线从指尖移到绿梅上,漫不经心的说:“我和黄梅早就回来了,你也太慢了些。” “噗通。” 绿梅耸肩,猪八戒自他肩头落下,摔倒在地。尘土飞扬,呛得红梅直咳嗽。 “咳咳……”红梅挥退尘土,眉头微拧,眉眼间满是嫌弃,开口说:“你怎如此粗鲁?我劝你收敛些,免得惹娘子不悦。” 绿梅顺了口气,指着昏睡的陈玄奘说:“猪八戒一个顶陈玄奘三个,他生的貌丑,碰他一下我都不愿。我能将他扛回来就不错,你怎还嫌我慢?” 红梅眼尾斜了沙悟净一眼,慢悠悠答道:“陈玄奘确实轻,可那个傻大个重的很,你当我和黄梅省力气?” “吵什么?” 大地颤抖,一个身形魁梧的女子自树干中钻出,走到红梅面前,低头俯视众人。她眉眼间带着困意,语气凶厉,声如洪钟。 “老娘还未睡醒,就听到你们几个吵嚷不休。几日没挨打,皮痒了不成?” “娘子息怒。” 红梅自巨石上一跃而下,投入白梅怀中,娇滴滴的说:“娘子,奴家并非有意打扰你安睡。这三个丑东西实在碍眼,奴家恍见都觉得眼疼。” 绿梅附和道:“是呀,娘子,奴家扛着这丑东西回来,今日怕是连饭都吃不下去。” 梅花树妖的男子,哪个不是娇滴滴,水嫩嫩?让他们和猪八戒为伍,他们宁可去死。 白梅侧头看去,又慌忙收回目光。抬手揉了揉眼,呵斥道:“既然知道他们三人碍眼,就该好生调教一番再送到我面前,险些丑瞎我。” 红梅后退一步,盈盈一拜,应道:“是。” “哈……”白梅打了个哈欠,舒展手脚,再度钻入树干中沉沉睡去。 红梅取出折扇,手腕晃动,阵阵凉风扑在脸上。他摇头晃脑,向前迈了几步,似是有心事,良久未动。 黄梅凑过来问道:“二位兄弟,这几个人怎么办?” “刮须净面,好好打扮一番。”红梅踢了猪八戒一脚,叮嘱道:“这头猪毫毛太多,刮干净些。嗯……脂粉厚涂,口脂用朱红色。衣裳也得换,多试几套……” 绿梅轻嗤一声,弯腰捉住陈玄奘的脚踝,将他拖向一旁。 黄梅见状,拽起沙悟净,扭头边跑。生怕走得慢,红梅将那头猪分到他手中。 “暂时就这些,收拾好带过来让我过目。所有不妥之处,我也好……” 红梅缓缓转身,见身后空无一人,发出一声惊呼:“唉?人都去哪儿了?” “绿梅!黄梅?” 绿梅刮去陈玄奘下巴上的胡茬,头也不抬,高声应道:“我在为陈玄奘梳洗打扮。” 黄梅沉默不语,只是手中的动作又快了三分。只要他把沙悟净打扮好,就可以不管那头猪。 红梅双手叉腰,喊道:“赏花宴还有三个时辰便开始,你们将这头猪丢给我一个人打扮,是不是过分了些?” “我若是你,就快些动手整治那头猪。”绿梅为陈玄奘换上襦裙,起身喊道:“刮干净那头猪身上的毫毛,也不知一个时辰够不够。” 红梅闻言扔掉折扇,变出一把刀直奔猪八戒。 六丁六甲、五方揭谛虽不在,可陈玄奘身边有四值功曹守着。 值年神李丙眉头紧锁,将值月神黄承乙、值日神周登、值时神刘洪唤到跟前,问道:“尔等可知他们的来历?” 黄承乙回首看了一眼,思索片刻,答道:“大哥,那两个妖妖调调的男子是何来历小弟我看不破。方才那个粗壮的女子应该是树妖。那棵参天大树应当是她的本体。” “这还用你说?”李丙怒目圆瞪,呵斥道:“我眉毛下面这两个洞,不是摆设。我有眼,我知晓那棵树是她的本体。我还知道,那是棵梅花树。” “嘿嘿……”黄承乙憨笑两声,一脚尴尬的说:“大哥,我从未见过这般强大的树妖,不知他们是何来历。” 周登提议道:“大哥,管他们是何来历?我去通风报信,将此事告知大圣,让他头疼去吧!” 李丙苦笑着说:“我们只能在暗处保护陈玄奘,不得插手量劫。” “那你说怎么办?” 刘洪忽然开口:“这树妖出现的奇怪,我看还是回去禀告玉帝吧!” 第361章 半路埋伏 李丙神色凝重,不愧是西游量劫,各方势力争夺功德,招式尽出。 “妖族卧虎藏龙,天庭与佛门联手,也未能将大妖王尽数镇压。此事应当尽快禀告玉帝,西游功德无量,可想分薄功德的人多。 佛门做难,天庭降灾,魔族蠢蠢欲动。若是连妖族都掺和进来,那我们能分得的好处就更少了。” 刘洪伸出手指,仔细数了一番,小声提醒道:“护教珈蓝少了一个,不好,他们肯定是回灵山通风报信了。” “事不宜迟。”李丙看向周登,吩咐道:“三弟,你去天庭将此事禀告陛下。树妖虽不足为惧,可她出现的太突然。恰恰说明,妖族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周登拱手应道:“大哥,我这便去。” 周登腾云而起,飞至云端,忽见几棵梅花树。光秃秃的树干,眨眼便开满梅花,散发着淡淡幽香。 “奇怪,这里怎会有梅花树?” 周登摸索着下巴,还未想明白,便见那几棵梅花树向他飞来。左右移动,将他困在当中。 “这是阵法?” 周登错愕不已,这阵法他并未见过,又该从何处破阵? “哈哈哈……” 烟雾四起,浓雾中传来阵阵笑声。那笑声混杂,女子、男子、老人、孩童的声音交替出现,显得极为诡异。 “谁在作乱?” “你逃不掉的,与其白费力气,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睡一觉。” 周登取出法宝,可口诀尚未念完,便觉得眼皮昏沉,一个跟头栽下去,陷入一片黑暗。 “哥哥,捉住他了吗?” “我出手,他还能跑?你那边如何,护教珈蓝捉住几个?” “不多,区区三个。” 周登努力睁开眼,可眼皮不听话。到底是谁对他下手?护教珈蓝捉住三个,他们何时这般不中用了?周登嘴角抽搐几下,再也扛不住困意,彻底失去意识。 孙悟空双手抱胸,踢了周登一脚,说道:“妹妹,他睡死过去了,你打算将他藏在何处?” “不藏,等做完这一难,便放他回去。”太素用力一踹,周登自云端跌落,她探头望去,继续说:“四值功曹法力低微,构不成威胁。 我若将他们一网打尽,玉帝定会派法力高强的神仙,跟在陈玄奘身边。若是那般,我行事不方便。护教珈蓝人太多,我捉走十个八个也不碍事。” 孙悟空微微颔首,又问:“那我何时出现?” “你在四处转转,假意寻找陈玄奘。过两个时辰,打上门来便是。” “好。”孙悟空眉眼含笑,嘱咐道:“妹妹你掌握好分寸,莫让他们三个左了性子。” “哥哥,我是那等没轻没重的人吗?”太素拧眉,语气透着不悦:“我不同你啰嗦了。白梅?” 梅花树重叠变成一株,白梅露出真身,俯首恭敬问道:“不知妖皇有何吩咐?” “四值功曹和护教珈蓝定会再派人去送信,你拦下他们,顺便熟悉新阵法。” “妖皇放心,白梅定不辱命。” “沙沙……” 风穿过丛林,树叶拍打在一处,发出细微的响动。 陈玄奘睁开眼,恍见一道绿色的身影,影影绰绰,好似是位女子。 “女,女施主……” 绿梅横眉冷竖,不悦的说:“你这不开眼的和尚,奴家是男子。” 说完,绿梅抬手在陈玄奘耳边别了一朵硕大的红花。 陈玄奘仍在愣神,忽又听那人说:“好端端的,为何要剃光头?想为你插几支发簪都无处下手。” 那人影往后退了半步,似是在打量他。 “啧,真丑!”绿梅眼底写满嫌弃,忽又灵机一动,拍手喊道:“干脆为你做个花环,如此也能挡住你那光秃秃的脑袋。” 那道人影跑远,陈玄奘回过神来。视线慢慢清晰,这才发现,入目所及皆是树冠。他慌忙爬起来,看到树干发出一声惊呼。 “阿弥陀佛,这树如此粗,到底活了多少年?” 那头,沙悟净喊得撕心裂肺:“别动我的眉毛,救命,师兄救命啊!” 陈玄奘循声望去,却见沙悟净被一位黄衣女子按倒在地。定睛再看,沙悟净身上穿着女子衣裳,脸色苍白,唇上还有一点朱红。 “呕……” 陈玄奘伏倒在地,险些将早膳吐出来。手指碰到冰凉之物,他侧头看去,原是一面铜镜。 铜镜中,陈玄奘须发皆无,只剩两根眉毛,细如柳叶。脸上扑着脂粉,唇红齿白,若不细看,还当是谁家娘子跑出来了。 可镜中人光秃秃的脑袋提醒陈玄奘,那人是他。 “啊!” 杀猪般的嚎叫声,将陈玄奘的尖叫声堵回去。陈玄奘扭头看去,却见那黄衣女子骑在沙悟净身上,手里握着菜刀,逼向沙悟净。 “放开,你快放开我徒弟。”陈玄奘踉踉跄跄的跑过去,伸手欲拽,却因对方是女子不敢下手。 沙悟净见到陈玄奘,心底生出一抹喜意,急声催促道:“师傅,他是男子,你快将他拽开。” “男,男子?”陈玄奘将信将疑,手中的动作慢了几分:“悟净,你莫要骗我,他怎会是男子?” “师傅,你快将他拽开,他要剃我眉毛。” 沙悟净样貌最多算端正,脸上那对游龙眉,是他最满意之处。可这不男不女的妖怪,非说游龙眉丑,要给他改成柳叶眉,这如何使得? 黄梅轻嗤一声,语气透着不屑:“你要拽便拽,若能撼动爷爷一下,爷爷跟你姓。” 他是树妖,旁的本事不敢吹嘘,可下盘功夫无人能敌得过他。 黄梅声音粗犷,陈玄奘听出他是男子心中大定。抬手卷袖,却发现僧袍不知去了何处,身上穿着的是月牙白罗裙。 “啊!” 陈玄奘尖叫不止,那头沙悟净终究抵不过黄梅,再度发出哀嚎。 “师傅,沙师弟,你们喊什么?”猪八戒身着朱红色罗裙,摇着罗扇,迈着淑女步,扭扭捏捏走过来。 罗扇一扑,一股香风直奔陈玄奘而去。 “阿嚏,阿嚏……” 陈玄奘一连打了三个鼻涕,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这才看清猪八戒的模样。 朱唇微启,头戴花环,耳朵上缀着一对碧玉珥?珰。那张脸又嫩又白,描眉画眼,别有一番风情。 陈玄奘虽不知何处不对,却觉得猪八戒与平日不大相同。 陈玄奘上下打量着猪八戒,眼尾抽搐,结结巴巴的说:“八戒,你……” 猪八戒挥着罗扇转了两圈,罗扇遮住长喙,一脸娇羞的问道:“师傅,我美吗?” 陈玄奘再也忍不下去,扑到石堆旁吐了一地。 “呕……” 猪八戒拉下脸,瞪着陈玄奘,神色很是不悦:“师傅,老猪辛苦打扮两个时辰,您怎还看吐了?” 第362章 颠倒阴阳 陈玄奘抬起头,又看了猪八戒一眼,那股恶心感再度袭来,俯首干呕。 “呕……” “师傅,您先别吐了,快救救我!”沙悟净拼死抵抗,看到猪八戒美滋滋的,叫道:“二师兄,救我。” 猪八戒不情不愿,气哼哼的说:“师傅,您打扮的比我还俊俏,您为何不换下衣裳,抹去脂粉? 红梅说,妖族的男子皆是这副打扮,他为了打扮我费尽心思,我不想惹他伤心。” 侧身看到沙悟净,猪八戒噗嗤一笑,可呵呵的说:“沙师弟,你反抗作甚?让黄梅帮你梳洗打扮,待会要开赏花宴,你不打扮美些,恐怕连门都进不去。” “二师兄,老沙我不想去赏花宴,你快救我呀!师傅,师傅……” 陈玄奘哪有心思理会沙悟净?垂眸,心中思量:红梅这名字听起来像女子,又擅长梳洗打扮,想来错不了。 陈玄奘忍着恶心,问道:“八戒,你可是动了凡心?” 陈玄奘抬袖擦脸,想要擦去脸上的脂粉。忽然一道绿光闪过,陈玄奘面前多了一位妙龄女子,死死按住他的手。 “长老,绿梅辛辛苦苦才为您画好妆面,这才多久,您便要擦了去?” 陈玄奘上下打量绿梅,见他有倾国之貌,说话柔声细语,脸色大变。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面色如土,拜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佛祖恕罪,弟子陈玄奘从未动过凡心。今日被……被这位女施主看到肉身,并非弟子所愿……” 绿梅翻了个白眼,抬手便是一巴掌。陈玄奘后脑勺多了一个巴掌印,身体向前倒去,他急忙伸出手臂撑地,这才稳住身形。 “我是男子,你眉毛下面那两个洞是出气的不成?”绿梅双手叉腰,骂骂咧咧的说:“眼瞎心盲的狗东西。就算爷爷我是女子,也看不上你。” 四下一惊,沙悟净顾不得反抗,歪头看着陈玄奘,露出担忧之色。这三个妖怪看似柔弱,实则力气大得很。这一巴掌打的结结实实,师傅不会被他拍死吧? 绿梅自头上取下花环,放在陈玄奘光秃秃的头顶上,厉声呵斥道:“把花环戴好,敢破坏爷爷我精心化的妆面,我便将你埋在树下沃肥。” 陈玄奘双耳嗡鸣,脑袋似浆糊。虽能看到绿梅嘴巴开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师傅。”沙悟净急切问道:“师傅,您没事吧?” “沙沙……” 黄梅收起菜刀,看着沙悟净那对柳叶细眉,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错,柳叶细眉看起来温婉许多。长老,你可满意?” 黄梅取过铜镜,举到沙悟净面前。 “嗯?”沙悟净收回目光,看到铜镜发出一声尖叫:“啊!我的眉毛。” 说话间,红梅摇摆着柳腰走过来,见陈玄奘目光呆滞,开口责备绿梅:“你怎如此粗鲁?若将他拍死,待孙悟空寻上门来,你如何交代?” 绿梅拧着帕子,心虚的说:“我不是故意的,谁知他这般不禁打?” 说这话,绿梅蹲下身去,问道:“陈长老,你可有大碍?” 陈玄奘摇头,晕眩感渐渐褪去,可后脑勺火辣辣的疼。 “瞧你做的好事。”红梅摇着折扇,哀叹一声,说道:“罢了,让他在台下看着吧!” “师傅。”猪八戒扶起陈玄奘,低声说:“您也不问清楚,开口便是女施主,他能不恼吗?” “方才那位施主声音粗犷,为师我勉强相信他是男子。可这位施主说话柔声细语,为师我也没想到……” 陈玄奘慢悠悠站起来,一个踉跄,又倒在猪八戒身上。 猪八戒扶正陈玄奘头上的花环,低声叮嘱道:“师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您何必同他们呛着来?顺着他们才能保命。” 师徒二人向石堆走去,寻位置坐下来。 “八戒他们到底是谁?为何将我们师徒三人劫到此地?” 陈玄奘小心翼翼的看着绿梅,附到猪八戒耳边,声音愈发小:“既是男子,为何要做女子打扮?为师我也算见多识广,可我从未见过这种人。 ” 猪八戒观望一番,“师傅,他们是树妖,同旁的妖族不同。” “有何不同?”陈玄奘眼里的疑惑愈发浓,低喃道:“你和悟空皆是妖族,可也不像他们这般,这般古怪。” 陈玄奘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们,思来想去,蹦出古怪二字。 “师傅他们是树妖,树妖一族是女子当家做主,女子可同多个男子成亲。” 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啊?” “树妖一族的男子只管讨娘子欢心,旁的一概不理。故而成日涂脂抹粉,梳妆打扮。若是如我们这般粗鲁,会惹娘子厌弃。” 陈玄奘如遭雷击,世间怎会有如此奇怪的种族? “他们久居深山,不知世间男子是何模样。误以为天下的男子都如他们一般,所以才会按住我们,强行为我等梳洗打扮。” 陈玄奘微微颔首,抬手摸后脑勺,却被猪八戒拦住。 “师傅不要乱动,方才那位绿衣树妖说,你若弄花他辛苦化好的妆面,就将你埋到树底下沃花肥。” 陈玄奘的手悬在半空,离后脑勺只有一巴掌距离,却不敢按下去。那可是妖怪,别看长得柔弱,陈玄奘对上他们只有挨打的份。 说话间,树冠下人越聚越多。陈玄奘伸长脖子左观右望,实在分不清男女,凑到猪八戒身边问:“八戒,那些人也是妖族吗?我该如何称呼他们?” “师傅,您直接称他们为施主便是。” “呵呵呵……” 舒朗的笑声传来,群妖退到两旁,让出一条路来,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相携而来。 “拜见老祖。” “见过松岭公,见过长青公。” “前辈,您终于来了。” “……” 陈玄奘伸长脖子看去,问道:“八戒,那二位是何人?是男是女?” “师傅,您问我,我问谁去?”猪八戒神色不耐,气哼哼的说:“方才我同您说的那些,是我从红梅口中套出来的。您若想知道,自己问去。” 猪八戒起身理好衣裙,别过头去,遮掩眼中的不耐烦。玄奘拉着他问了这么半天,耽误他同红梅探讨如何讨娘子欢心。 沙悟净如行尸走肉般,一脸木然的坐到陈玄奘身旁。陈玄奘抬头看他,见他这副尊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猪八戒见他过来,心中踏实许多,开口说:“沙师弟,你陪着师傅,我过去打探消息。” 猪八戒抬起脚,却见那两个老头朝这边走来,急忙将陈玄奘护在身后。 长青公双手交握于胸前,脸上带着歉意,俯首说道:“长老,家中小儿无礼,我已责备过他,还请您勿怪。” 第363章 深秋赏花 不知为何被抓到此地,这其中恐怕有误会。还望施主发慈悲,解开其中误会,放我等西去。” 孙悟空迟迟不来,陈玄奘想要搏一把。眼前这两位老者,看起来是明事理的。许是能网开一面,放他离去。 “呵呵……”松岭公抚须大笑,笑声渐止,定定的看着陈玄奘,开口说:“长老误会了,我等并无恶意。之所以将三位请来,是想请三位参加赏花宴。” 长青公接过话头,笑着说:“长老放心,我等不会害你性命。只是留你在此留宿一晚,明日一早便送长老离开。”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松了口气,笑着问道:“敢问二位施主,可否允许贫僧换回僧袍?” 知晓无性命之忧,陈玄奘心中大定,说话也放肆许多。见这两位老者衣着得体,索性将心里话说出来。 陈玄奘低头扯着裙摆,脸上带着羞意,难为情的说:“实不相瞒,贫僧从未穿过罗裙。走路该迈哪条腿都不知道,实在别扭。” “哈哈……” 众妖哄堂大笑,松岭公也跟着笑起来。 “长老有所不知,梅花树妖一族的族长,不喜貌丑者。她脾气急躁,发起火来老朽都要退避三舍。三位还是这样见她比较妥当,免得她发怒。” 猪八戒闻言,劝道:“师傅,您见好就收吧!他们无心害你性命,已是手下留情。您别得寸进尺,惹恼他们,我和沙师弟未必招架的住。” 陈玄奘眉头紧蹙,重新打量猪八戒一番,问道:“八戒,你到底是哪边儿的?” “师傅,老猪是为你好,您怎么不识好人心?” “师傅,二师兄,你们别吵了。”沙悟净跑过来劝架:“事已至此,不如安心在此过夜。何处不妥当,忍一夜便过去了。” “唉。”陈玄奘哀叹一声,无奈的说:“好吧!” 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忍忍,忍到悟空寻过来便可脱离苦海。也不知悟空何时才能找到此地? 长青公招手唤道:“绿梅,赏花宴可安排妥当?” “老祖放心,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只待娘子睡醒,便可开宴。” “她怎还在睡?” 长青公挑眉,白梅那孩子从不贪睡。心思一转,目光落在陈玄奘身上。长青公猜测,白梅此举许是同陈玄奘有关。 “罢了,年轻人本就贪睡。”长青公抬手,客气的说:“长老,我命人备些素斋,您随我来,我们坐下说话。” 陈玄奘双手合十,应道:“阿弥陀佛,有劳施主了。” 猪八戒悄悄钻入人群,凑到红梅身边,行了一礼,笑着问道:“小哥,你快看看老猪我这身打扮,可还妥当?” 红梅掩嘴窃笑,本以为为猪八戒梳洗打扮是件苦差事。没想到猪八戒知晓他们打扮是为讨好娘子后,极其配合。 红梅绕着猪八戒转了一圈,刮去硬如铁的毫毛,那张猪脸顺眼许多。 “长老,我家娘子有多位夫君,可她最宠我。你这身行头是我一手操持的,自无不妥之处。” “嘿嘿……”猪八戒憨笑两声,凑的愈发近,压低声音问:“不知小哥平日里如何服侍你家娘子?” 红梅眉头紧簇,一脸戒备的看着猪八戒,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不会相中我家娘子吧?” 猪八戒一脸茫然,他未曾见过他家娘子,怎会相中她? “我告诉你,我家娘子的夫君个个貌美如花,你长得肥头大耳,她可相不中你。” 红梅抬手攥住猪八戒的长喙,面带怒色,语气透着嫌弃:“我家娘子挑剔的很,她看到你,怕是会自戳双目。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哎呦!”猪八戒发出一声痛呼,急忙解释:“小哥你误会了,老猪问你如何服侍娘子,是想学学你的本事,回家伺候我娘子。松手,疼死我了……” “你不是和尚吗?”红梅怔怔的松开手,惊奇的说:“我听老祖说凡间的和尚遁入空门要斩断尘缘,你怎会娶妻?” “嘘,你小声些,莫让我师傅听见。” 猪八戒紧张兮兮的望了一眼,见陈玄奘同那两位老者相谈甚欢,并不在意他,悄悄松口气。 “我师傅以为我娘子早已不在人世,其实她活的好好的。只是受我连累不便露面,我们俩也是聚少离多。” 猪八戒拽住红梅的衣袖哀求道:“小哥,我平日见不到我家娘子。好不容易见一面,自然要好好服侍她。你发发慈悲,传我些诀窍可好?” 红梅微微颔首,答道:“我见你是个痴情的,知晓心疼自家娘子。便破例教你些诀窍,你随我来。” 日落西山,大地被黑暗笼罩,可梅花树冠下却是灯火通明。你若仔细看,便会发现那些并非是烛火,而是夜光虫聚成一团,发出幽绿的光。 “敢问施主,为何会在这个时节开赏花宴?”陈玄奘跟在松岭公身后,边走边絮叨:“这个时节,百花早已凋谢?既然无花,又怎能赏花?” 松岭公并未回答,顿住脚步回身问道:“长老,这边坐的是女子,那边坐的是男子。你坐在何处?” 陈玄奘向左手边看去,那些男子浓妆艳抹,搔首弄姿。陈玄奘羞于同他们为伍。 向右手边看去,陈玄奘眉心的沟壑愈发深。妖族不懂凡间的规矩,他却不能装糊。陈玄奘虽是出家人,却也要注意男女大妨。 再看这些人的样貌,同左手边那些男子比起来,这些女子身材魁梧许多。虽说也是花容月貌,可看起来怪怪的。 “施主,我坐在中间吧!” 长青公咧嘴偷笑,这和尚好生有趣。他和松岭公在人间游历百年,知晓人族皆是分席而作。 他怕陈玄奘别扭,这才将妖族男女分开。没想到他选择坐在中间,那岂不是不男不女? “呵呵……”松岭公轻笑两声,吩咐道:“将长老的座位移到中间。” 陈玄奘刚坐定, 就见两个徒儿在左手边寻位置坐下。 陈玄奘抬手喊道:“八戒、悟净,过来坐。” 沙悟净脸颊通红,憨笑两声应道:“师傅,我们坐这里就好。” 猪八戒低声问道:“沙师弟,师傅为何跑到中间坐着?” “二师兄,我也不清楚。” 师兄弟二人说着话,忽觉天摇地动。 众妖齐声高呼:“白梅!白梅!” 树冠抖擞,白梅现出真身,站在众人面前,高声喊道:“感谢诸位前来捧扬……” 陈玄奘抬头仰望白梅,脖颈酸痛不已,低喃道:“不愧是族长,生的好生高壮。” 欢呼声震痛陈玄奘的耳朵,他垂下头捂住耳朵,再抬头忽见几位男子扑进白梅怀里。 “娘子,你怎睡了这么久?许久不见你,奴家都害上相思病了。” “娘子,今日为沙长老梳洗打扮,他一直反抗,累死奴家了。” “呕……” 第364章 入乡随俗 “呕……” “你这和尚好不知礼,老祖用灵米款待你,灵米既已下肚,你怎能将它吐出来?” “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那灵米极为难得,我们都舍不得吃。这和尚可好,一口气全吐了。” “……” 议论声不绝于耳,陈玄奘直起腰,双手合十愧疚的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并非有意为之,还请诸位见谅。” “哼,你若不是族长请来的贵客,我等定会好好教你规矩。”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陈玄奘不敢睁眼,埋头念经,似是要以此弥补罪过。 白梅坐到宝座上,左拥红梅右抱绿梅,黄梅立于她身后,为她揉肩捏背。 “我请来的三位长老在何处?” 红梅手握成拳,轻轻捶在白梅心口,娇嗔说道:“娘子,你请来的那三位长老,一个比一个难缠。也就那位猪脸长老尚算听话,可他生的丑,奴家为他梳妆,险些看瞎双眼。” “辛苦夫君了。”白梅柔声安抚道:“我等一直选不出魁首,这才出此下策,请他们几个回来评判一番。夫君暂且忍耐一二,明日我便打发他们西去。” 此话是说给陈玄奘听的,一则是为让他安心,二则是找个由头,免得陈玄奘起疑心。无缘无故将他捉来,又莫名其妙放他西去,此举说不通。 红梅捏着手帕佯装擦泪,娇滴滴的说:“若不是娘子开口,我才不肯受这等罪。” 猪八戒瞪大双眼,男子也能这样撒娇?我可要好好学,撒娇比涂胭脂抹粉有用。瞧那白梅笑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长青公捋着胡须,笑着说:“白梅,既然你有意让三位长老评出魁首,那便请他们同我们坐到一处。” “这是自然。”白梅恭敬说道:“来人,依老祖所言,将三位长老请上前来。” 松岭公微微颔首,头歪向长青公,低声说:“只希望这次能选出魁首,免得族中小辈成日争论不休。” 陈玄奘低头念经,忽觉身下一轻。睁眼一看,几位打扮艳丽的男子将椅子抬起,抬着他向前走去。 陈玄奘身体紧绷,提心吊胆的问道:“敢问施主,你们要将我带去何处?” “族长有令,请长老选出赏花宴魁首。” 陈玄奘心头疑云重重,开口问道:“施主,不知赏花宴是何章程?” 花妖答道:“长老,你一看便知。” 陈玄奘师徒三人被抬到前面,同松岭公、长青公,白梅平起平坐。 陈玄奘绷直身体,看着远处粗壮的树干,不敢看白梅。倒不是怕白梅发凶性,而是不想看红梅几人的举动。 树叶繁茂,月光透不进来。也不知白梅用什么法子,让那夜光虫越聚越多。 “师傅这虫子有些奇怪。”沙悟净眉头紧簇,看着落在他肩头的夜光虫,沉声说:“这种时节怎会有夜光虫?就算有,也不会如此亮。” 不知谁怒气冲冲的骂了一句:“哼,少见多怪。” 沙悟净心惊肉跳,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他四下张望一番,满脸惊恐,问道:“谁?谁在说话?” 陈玄奘满脸担忧,挤到沙悟净身旁,四下搜寻,想要找到说话之人。 夜光虫扑腾着翅膀,落到陈玄奘头顶花环上,再度开口:“胆小鬼,是姑奶奶我在说话。” 声音越来越近,陈玄奘仓皇失措,高叫道:“谁?谁在装神弄鬼?” 猪八戒起身看向陈玄奘,嬉皮笑脸的说:“师傅,我怎么听着方才那句话是你说的?” “八姐,那人自称姑奶奶,我可是男子。”陈玄奘双腿酸软,埋怨道:“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比悟净久,怎连为师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沙悟净安抚道:“师傅莫慌,我们慢慢找便是。” 师徒三人尚未找到装神弄鬼之人,便听半空中传来一声喝骂:“妖怪,快将我师傅交出来!” 听到孙悟空叫阵,陈玄奘喜上眉梢。二徒弟,三徒弟不大中用,关键时刻还要指望孙悟空。 “悟空,悟空!” 陈玄奘在沙悟净的搀扶下站起来,高叫:“为师在梅花树下,快救为师!” 众妖听到孙悟空叫阵面色各异,此刻却齐齐看向陈玄奘。 白梅率先开口:“长老,我好心请您登门做客,并未伤你分毫。你开口叫救命,不知情的还当我是恶人。” “阿弥陀佛,还望施主见谅。”陈玄奘眉眼舒展,笑着说:“我那大徒弟打上门来……” 陈玄奘话未说完,便被长青公打断。 “此言差矣,来者便是客,怎能说打上门来?” 话音落下,长青公拄着拐杖冲天而起,不多时半空中传来长青公和孙悟空的说话声。 “妖怪,快把我师傅交出来。如若不然,老孙便纵火烧林,毁去尔等根基。” 长青公佯装不识孙悟空,高声问道:“上仙可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哼。”孙悟空冷哼一声,挥舞金箍棒答道:“正是老孙。你既认得我,想来定然知道老孙的厉害,快放了我师傅。” “哈哈哈……” 松岭公捋须大笑,金光闪过,消失在原地。片刻后,半空传来他的声音。 “大圣,我等并无歹心。请长老回来做客,乃是因为族中后辈弄出个赏花宴。挑来选去,选不出魁首,引来族人不满。 我等斟酌再三,既然族人选不出魁首,那便请外人来选。恰巧长老路过此地,我等便将他请来。大圣若是不信,可随我来。” “去就去,老孙还怕你不成?” 交谈声越来越远,陈玄奘嘴角越咧越大,握住沙悟净的手臂,激动的说:“悟空来了,我们有救了。” “喂,光头和尚。”夜光虫飞到陈玄奘面前,厉声警告道:“我等可从未害过你,你若敢胡言乱语,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当是谁在说话,原来是只夜光虫。”猪八戒挥舞罗扇,语气轻快:“你这无礼的虫子,险些将我师傅吓死。” “猪头,我乃夜光虫一族族长,你怎敢对我无礼?” “哈哈哈……”猪八戒捧腹大笑,指着夜光虫嘲讽道:“这样小的虫子,竟也有族长?冬日渐近,你还能逞几日威风?” ,“八戒不得无礼。”陈玄奘眼中满是敬畏,再度坐到椅子上,对那只夜光虫说:“阿弥陀佛!我这二徒弟,嘴上向来没个把门儿的,还请施主勿怪。” “我大人有大量,不同他计较。” 说话间,孙悟空已赶到,见到陈玄奘和两位师弟的模样,呆愣当扬。 “师傅?” 第365章 各有风情 孙悟空难掩心中惊诧,这才分别半日,师傅怎做女子打扮?别说,陈玄奘模样确实俊俏,穿上罗裙似大家闺秀一般。 “师傅,您怎变成这副模样?” 陈玄奘脸颊发烫,支支吾吾的说:“我醒来便是这副模样,他们说妖族男子皆是这般穿着,不许我换僧袍。” 沙悟净抠着手指,委屈巴巴的看着孙悟空,见孙悟空看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大师兄,呜呜……” 沙师弟,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轻易落泪?快将眼泪收回去,受了委屈,大师兄帮你讨回公道便是。” “大师兄,老沙的眉毛没保住,呜呜……” “眉毛还能再长出来,你哭什么?” 哭什么?若不是为骗过陈玄奘,他怎会变成这副模样?黄梅那孙子真下得去手,罢了,回头他定将黄梅剃成无眉怪。 红梅扭着柳腰凑过来,手趴在孙悟空面前一甩,将他的目光吸引过来。 “大圣,我等为三位长老梳洗打扮本是好意。你看妖族这些好儿郎,哪一个不是云鬓高盘,满头珠翠?” 孙悟空举目望去,责备的话到嘴边,又被他吞回去。 “师傅,他们并非有意羞辱你。您看,除了那二位老者,旁的男子同您一般无二,皆是这副打扮。” “红梅是好意,谁知道师傅不领情啊?” 猪八戒扭动肥硕的身躯,慢悠悠走过来。停在孙悟空面前,向他抛了个媚眼。 孙悟空慌忙别过头去,谁将猪八戒打扮成这副模样?他宁可自戳双目,也不愿看猪八戒一眼。 “大师兄,你躲什么?老猪我不美吗?”猪八戒神色不悦,抬手在孙悟空肩膀上捶了一拳,娇嗔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老猪我思师兄心切,害上相思病了。” “呕……” 陈玄奘早已将腹中食物吐个干净,见猪八戒这副做派,又吐了一地苦水。 孙悟空神色不悦,拍开猪八戒的手,冷声威胁道:“八戒,你若再敢这般说话,老孙我定要让你尝尝金箍棒的厉害。” “大师兄,你说的什么话?”猪八戒后退两步,歪着头用余光瞥孙悟空,小心翼翼的说:“我可是你师弟,你怎能用金箍棒打我?” “师傅,你要为老猪做主。”猪八戒躲到陈玄奘身后,气哼哼的说:“老猪我是入乡随俗,大师兄怎能打人?” 玄奘嘴角抽搐,低声念了句佛,开口训诫道:“八戒,不怪你大师兄发火。你怎能不分好歹呢?” “长老,你怎能说这种话?我们好心招待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还挑我们毛病?” 红梅双手叉腰,板着脸责备陈玄奘。 “什么叫不分好歹?我且问你,何为好,何为歹?猪长老是学我说话,你训斥他便是训斥我。” “施主,贫僧不是这个意思。”陈玄奘急忙解释:“尔等在此地避世而居,不管如何行事,都不会惹来非议。 八戒不同,他要保我去西天拜佛求经。若是见谁都是这副做派,恐会遭人耻笑。” “怎会招人耻笑?”红梅反唇相讥:“依我说,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就是自寻烦恼。命是我的,该如何活,自然是我一人说了算。 众口悠悠,你能管住旁人的嘴?在意世人的目光,便要处处委屈自己。人活一世,若过得如此憋屈,还不如不活。” 陈玄奘仔细琢磨红梅所言,瞳孔大震。 红梅越说越兴奋,高叫道:“你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参悟不透,便是到西天见到佛祖,恐怕也取不回真经。” 几人吵嚷不休,长青公头疼不已,高声喊道:“大圣,快寻个位置坐下。待选出魁首,你们几个再争辩也不迟。” 孙悟空扶着陈玄奘坐下,笑着安慰道:“师傅,这些妖怪身上并无凶煞之气,想来当是行善积德之辈。人家诚心相邀,我等也不好让他们寒心。”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双手合十,叹了口气继续说:“罢了,他们若是心存歹念,我早已丢了性命。” “这就对了。”猪八戒附和道:“师傅,人家是一片好意,才请我等赴赏花宴。您若端着架子,岂不是叫好人寒心?” 说话间,桌上摆好清茶野果。绿梅直起腰来,柔声说:“请几位落座,赏花宴这便开始。” “峥……” 忽闻琵琶声,陈玄奘循声看去,原是有人抱着琵琶走到人前。 那男子生的剑眉星目,仪表堂堂。身着玄色衣袍,身姿挺拔,似一株翠竹。比红梅之流,多了几分英气。 那男子盘膝坐下,琵琶横陈于膝上。指如青葱,指尖拨动弦,琵琶声盖住嘈杂的交谈声。 弦越拨越快,交谈声渐止。骨节分明的手指,轮指扫弦。众妖入了迷,一曲罢了,仍未回过神来。 陈玄奘低喃道:“不是说赏花宴吗?” “呵呵……”松岭公忍俊不禁,笑着解释道:“长老有所不知,他是菊花妖。赏花便是赏妖。” “哦?”孙悟空故作惊奇,笑着说:“原来如此。” 陈玄奘恍然大悟,所谓赏花宴,赏的并非凡间之花,而是这些修炼成精的花妖。 “赏花宴不只是比容貌,还有才学武艺。”白梅斜靠在宝座上,漫不经心的说:“我等虽是妖,却也粗读过几本孺书,能吟诗作对,通晓音律。” 陈玄奘惊诧不已,好奇问道:“施主,尔等避世而居,又是从何处请来夫子,教导族中子弟?” “哈哈哈……”白梅朗声大笑,答道:“前些年有位读书人落难,幸得遇到妖皇出手相救。他和夫人避世而居,恰巧同我们做邻居。 他避世十几载,闲来无事便教族中子弟读书明理。他夫人也是位妙人,琴棋书画皆通。” 几人说着话,那男子抱着琵琶隐入人群中。一位身着粉色衣裙的男子,踩着鼓点跳舞。 “好,好看!” 猪八戒拍手叫好,来了兴致,起身夺过鼓锤,挥臂,鼓点如雨滴般落下。 妖族男子各有风情,走马观灯般看下来,陈玄奘一副开悟的模样,激动的说:“多谢诸位施主点化,贫僧受教了。 这次轮到红梅错愕,好端端的,陈玄奘为何突然道谢? “长老你悟到了什么?”“贫僧在世俗中沉沦已久,见到施主,仍当寻常人看待。自然觉得阴阳颠倒,难以接受。可尔等本就如此,何错之有?” 那只夜光虫落在孙悟空头顶的金箍上,嘲讽道:“你这和尚竟也有开窍的一日?人、妖本就不同,怎能一概而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许是参悟其中道理,陈玄奘一扫心中阴霾,笑容灿烂。 “长老,我族中女子也同旁处不同?我将她们唤上前来操练一二,让长老开开眼界。” 第366章 夜谈佛法 低头抿了一口茶,上次喝到这茶,还是在师姐的仙府中,外头的茶滋味可没这般好。 “八戒。”孙悟空侧身拍了猪八戒一掌,揶揄道:“你学这妖妖调调的,偏又没那几位男子英俊。若让那些女子看见,说不得要好好整治你一番。” 猪八戒心中不服,斜了孙悟空一眼,愤愤不平的说:“老猪我能文能武,发起狠来,这些妖怪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八戒,你莫要说大话。”陈玄奘不赞同猪八戒所言,拧眉说道:“你若能打过这些妖怪,为师我也不至于变成这副模样。” “呃……” 猪八戒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他可是天蓬元帅,怎会打不过区区小妖? 他知晓劫难皆是布局,无人敢伤陈玄奘。既然他无性命之忧,猪八戒又何必冲锋陷阵? 说话间,妖族女子皆已下扬。她们身形精壮,隆起的肌肉昭示着过人的臂力。 “嘿!” “哈!” 刀枪剑戟斧钺刀叉,十八般武艺这群女子无一不精。看得那陈玄奘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白梅看向陈玄奘,高声问道:“长老,我族中女子比之凡间男儿如何?” “阿弥陀佛。”陈玄奘目露钦佩之色,夸赞道:“诸位施主比之凡间男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巾帼不让须眉,便是如此。” “哈哈……” 陈玄奘的夸赞取悦了白梅,谁说女子不如男?梅花树妖一族,便是女子撑起一片天。 松岭公捋着胡须不住点头。白梅是后生晚辈,虽天资聪颖,却并非天才。自遇到妖皇后,她的法力一日千里,如今已超过他和长青公。 莫说一族之长,便是统领所有花妖、树妖也使得。可她不骄不躁,仍将他和长青公奉为长辈。 笑声渐止,白梅目光灼灼的盯着陈玄奘,再度开口:“长老,你可曾定下魁首人选?” “啊?” 陈玄奘一脸茫然,回看白梅,问道:“施主,方才那些男儿容貌出众,学富五车。贫僧早已看花眼,不知选谁才好。” “长老,你随便指一个也成。”绿梅抬眸说道:“这魁首我们选了许久,可族中男儿出众,实在选不出来。” 陈玄奘这次没有犯糊涂,他若随手指一个,那才是将所有人都得罪了。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为难贫僧。” 孙悟空随手将果核扔到一旁,凑过来说:“师傅,徒儿有办法助他们选出魁首。” 陈玄奘闻言喜上眉梢,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悟空。急声问道:“悟空,你有何办法?快些说出来,让我等听听。” “您一人定魁首难免有失偏颇,再添几人又会起争执,干脆用人间帝王的法子选魁首。” 众妖齐声问道:“是何法子?” “察举。”孙悟空一跃落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笑着说:“方才那些男子并非只有梅花树妖,还有翠竹、兰草…… 族长在族中挑选几个容貌出众,德才兼备的男儿,让这些人选魁首。再选几人,在这些人中推举魁首。” 话音未落,孙悟空悄悄冲猪八戒使眼色。猪八戒哼唧几声,开口说:“大师兄,你说的容易。若是大家都选同族,又该如何?” 见猪八戒乖觉,孙悟空心中甚是满意。勾起嘴角,朗声答道:“这有何难?每族推出一位德高望重者推选魁首,不得选同族之人。” “妙,妙啊!”白梅拍掌叫好,指挥小妖:“你们几个,将陈长老和孙长老的座位搬到我面前来。” “天色不早了,选魁首一事明日再说,尔等且先退下。” 松岭公和长青公率众妖退去,夜光虫随他们飞走。树下只剩那只夜光虫族长,随风飞舞。 黑暗再度袭来,孙悟空张望一番,喊道:“道友,麻烦你飞近些,我等借个光。” “悟空,那位施主有些凶。”想起方才挨了顿骂,陈玄奘心有余悸,低声劝道:“我们还是别麻烦它了。” “嘿嘿……”孙悟空咧嘴轻笑,安抚道:“师傅,老孙在妖族之中略有几分薄面,您且看着,它定会飞过来。” 白梅嘴角抽搐,孙悟空在妖族中岂止是略有几分薄面?他是妖皇,七十二洞妖王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谁敢不听他号令? 唔,这样说也不对,毕竟那只夜光虫来头也不小。只是不知他们兄妹两个对上,谁能占上风? 红梅、绿梅、黄梅笑得花枝乱颤,却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幸好夜色已浓,黑夜遮挡陈玄奘的视线,他并未发现众人的异样。 太素飞到众人身旁,在空中盘旋一圈,思量片刻,落在陈玄奘头上。 “道友,光亮有些弱。”白梅拱手,客气的说:“劳您费神,再亮些便好。” 陈玄奘闻言心头一震,白梅有多强悍,只消看她一眼便知道。可她如此强大,对上这夜光虫却如此客气,想来这夜光虫颇为不凡。 太素垂眸,冷声吩咐道:“喂,秃驴,把你头上的花环摘下去。” 陈玄奘身体紧绷,压根不敢动。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向孙悟空,似是在求救。 “师傅,道友让您摘掉花环,您照做便是。”孙悟空冲白梅拱手,笑着说:“想来这位道友不会怪罪您。” 白梅摆手说道:“不怪罪,长老只管摘下去便是。” “师傅,老猪帮您。” 猪八戒抬起手臂取下花环,花环取下的那刻,荧光大盛。偏偏陈玄奘头顶光秃秃,两厢交映,将此地照得亮堂堂。 “噗嗤……” 猪八戒眼睛盯着陈玄奘,抬袖遮挡嘴角的笑意。 “哈哈……”孙悟空胆大包天,指着陈玄奘说:“师父,您比那夜明珠还要亮上百倍。” 陈玄奘垂眸,地上的影子形状可笑。他掀起眼皮,却被光亮刺痛双眼。 “阿弥陀佛,施主,能否请你换个位置?” “换到何处?”太素心头不悦,急声问道:“我落到哪里,能似落在你头上这般亮?” “这……”陈玄奘小心翼翼的说:“施主,其实不用这般亮。” “闭嘴。” 陈玄奘讪讪的闭上嘴,恰好沙悟净伸出手扶着他坐下,这才算躲过一顿骂。 红梅翘起兰花指,直勾勾的看着陈玄奘,问道:“长老,听闻你佛法高深,不如我们探讨一二?”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将红梅看做女子,这样一来心中平静许多,笑着答道:“贫僧愿同诸位探讨佛法。” 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动。不知名的鸟儿飞过,留下一串清脆的叫声。 东方既白,陈玄奘挨不住困意,伏在桌上沉沉睡去。再度睁眼,密林变成荒山,光秃秃的,哪里寻得到那棵巨树的影子? “悟空,那棵树去了何处?” 第367章 黄粱一梦 “昨夜这里有棵梅花树,一棵树便是一片林,你怎会没看到?”陈玄奘急忙起身,扯着衣衫说:“他们逼我换上女子……” 低头看到身上那件半旧的僧袍,陈玄奘怔愣当扬,脑袋昏昏沉沉,好似一团浆糊。 抬头看向猪八戒,八戒同从前一般无二,并未描眉画眼,更不曾着女子衣衫。 再看沙悟净,一对游龙眉端是威武,一双眼炯炯有神的望着他,眼底还有一丝疑惑。 “师傅,您睡糊涂了不成?我等一直护在您左右,并未见过树。”猪八戒乐呵呵的说:“再者,梅花树能长多高? 还一棵树便是一片林,三界中就没有那么大的梅花树。我看您就是睡糊涂了,错把梦境当真。” “师傅,您做了何梦?”孙悟空纵身一跃,落在陈玄奘身旁,问道:“说出来,让我等听听。” 陈玄奘一脸茫然,快走几步行至山巅。四下张望,此地当真荒凉,莫说树,草都不见几株,这才信了徒儿所言。 陈玄奘收回目光,低喃道:“难道真的是梦?” “师傅,昨日我等一直在赶路,行至此处天色已晚,这才停下来休整一晚。” 想起昨日后脑勺挨了一巴掌,陈玄奘抬手摸了摸,却并未觉得痛,眉头蹙得越发深。 “或许是一扬梦。” 白龙马卧在陈玄奘身旁,打了个响鼻,甩着尾巴慢悠悠站起来。 猪八戒和沙悟净对视,皆在彼此眼中看到揶揄之色。师傅当真是好骗,怪不得观音菩萨时常诓他。 “师傅,您说呀!” 想起梦中之事,陈玄奘亦觉得荒唐。可正是这个梦,让他对佛法有新领悟。 “悟净收拾行囊,我们边走边说。” 师徒四人并一马,顺着山路向西而行。 “为师昨夜在梦中被妖怪擒了去,那妖怪是树妖,女子似男儿,男儿似女子……” “他们强迫我做女子打扮,为师心中委屈却又不敢不从。本以为那些妖怪是令人作呕之辈,没想到他们博览群书,满腹经纶。” “如今想来,是为师狭隘了。谁说女子只能困于后宅?谁又说男人不能做女子打扮?” “皮囊不过是身外之物……” 翻山越岭又见山,那高山峻极,大势峥嵘。陈玄奘坐在马背上,抬头仰望,却不见其顶。 “师傅,这山根接昆仑脉,顶摩霄汉中。”猪八戒收回目光,感叹道:“此乃风水宝地,说不得山中有仙人隐居。” “哩!” 白鹤振翅,自陈玄奘头顶飞过,一头扎进山间。不多时又见一群猿猴复挂藤萝,在山间腾跃。 “为师我一路向西,经历许多山水,皆是那嵯峨险峻之处。不似此山好景,幽趣非常。” 陈玄奘低头看向孙悟空,问道:“悟空,不知此地离灵山雷音胜境有多远?若不远路,我等也好整肃端严拜见佛祖。” 孙悟空回望陈玄奘,笑着答道:“十万八千里,十停中还不曾走了一停。” “竟还有这般远?悟空,你说我等几时方能到灵山?” “师傅,若您一人去灵山,自小走到老,老了再小,老小千番也难还。” “阿弥陀佛。”陈玄奘抬头再仰高山,唏嘘道:“难怪你总嫌为师我走的慢,我同陛下说三年便能重返大唐,如今想来,是我托大了。” 见他如此颓废,孙悟空柔声安抚道:“师傅莫要灰心,有我等护着您西行,早晚有走到灵山的那一日。” 陈玄奘翻身下马,手握九环锡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悟空,这山甚是险峻,马过不去,干脆我徒步翻山。一来可让敖烈喘口气,二则可强身健体。” “师傅,您能翻过去吗?”沙悟净凑到玄奘身旁,关切说道:“还是我背着您吧!” 猪八戒闻言急忙拦下沙悟净:“沙师弟,这一路师傅勤学苦练,如今比寺中武僧还要壮硕,让师傅试试吧!” 孙悟空眼冒金光,开口提议:“师傅,外家功夫您练得差不多了。不如徒儿我教您内家功夫?” “悟空。”陈玄奘撩起僧袍,抬脚踏上山路,问道:“内家功夫该如何练?” “师傅,旁人练内家功夫需得打坐,我传您的内家功夫不必。坐可练,卧可练,行亦可练。” “大师兄,你练的是何功法?”猪八戒追上来说:“听起来当真厉害。” “呆子你走远些。”孙悟空推开猪八戒硕大的头颅,笑着调侃道:“凡人的功法,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不说就不说,当老猪我稀罕啊?” 猪八戒怒目圆瞪,折返至敖烈身旁,嘴里嘟囔着:“我看你那功法,就是糊弄师傅玩儿的。” “二师兄。”沙悟净挑着行囊追上来,苦口婆心劝道:“你这几日火气有些大,大师兄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你怎当真了?” “你怎不明白呢?”猪八戒环顾四周,凑到沙悟净耳边,神神秘秘的说:“若我们师徒几人同心同德,上头恐怕不肯。” “上头?”沙悟净眉头紧锁,低喃道:“二师兄你说的是谁?” “沙师弟,怪不得你被贬下凡。旁人一点就透,就你是个实心眼的,连眼色都看不懂。” 猪八戒一脸无奈,低声解释:“你想想,谁想看到我们师兄弟不和?” 沙悟净愣在原地,佛门兴乃是大势所趋,佛门自然想让他们几人和和气气。上头?想到前尘往事,沙悟净难得聪明一回。 “二师兄,等等我。”沙悟净抬脚追上去,兴奋的问道:“你说的可是陛下?” 猪八戒抬手捂住沙悟净的嘴巴,恨不得将这憨货一脚踹下山去,这种事能拿出来说吗? “对,我说的就是陛下。”猪八戒硬挤出一抹笑,高声喊道:“只有陛下能当得起英明神武这四个字。” 沙悟净后知后觉,不好,他好像闯祸了。 师兄弟二人闹得动静不小,怎奈何护教珈蓝和四值功曹心思不在他们身上。只听到一句陛下英明神武,故而并未深想。 值年神李丙和梵音伽蓝对视一眼,李丙开口问道:“十八伽蓝还有几位?” “唉,如今只剩我们四人。”梵音伽蓝目光在四值功曹身上扫过,语气透着羡慕:“几位福德深厚,虽被阵法所困,可最后都逃了出来。不像我等……” 值日神周登苦笑一声,答道:“我等虽说逃了出来,可并未查清那些妖怪的来历,更不知他们去了何处。” “可曾回禀玉皇大帝?” 李丙缓缓摇头,答道:“谁知那擅长阵法的妖怪藏身何处?怕就怕,我等返回天庭,再被他困住。” 巍巍万寿山,一位身着道袍的女子纵着筋斗云落在五庄观前,抬手叩响山门。 “清风、明月?兄长可在观中?” 第368章 至五庄观 “悟空,你看那里是什么去处?” “师傅,那里不是观宇便是寺院。我们走快些,到那厢便知是何处。” 猪八戒搭眼望去,但见宫殿森罗紫极高,楼台飘渺丹霞堕,赞道:“真是个福地灵区,也不知前头是哪位神仙的住处?” 陈玄奘闻言心头一喜,面露急切之色,脚下生风,不多时便来到近前。 山门左边有一石碑,碑上有十个大字。 “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陈玄奘低声念了一遍,回首喊道:“徒儿,你们快看,此处是一座观宇。” 沙悟净率先追过来,观望一番,笑着说:“师傅,此地有霞光瑞气,观里必有好人居住。我们进去看看,待行满东回,此间也是一景。” 师徒二人快步上行,白龙马紧追不舍,孙悟空和猪八戒落在后头,慢慢悠悠不见急色。 “大师兄,那件事你可同她提了?” “八戒,你急什么?”孙悟空压低声音,嘱咐道:“待行至五庄观,你寻个无人之处喊她便是。” 猪八戒面露喜色,忙不迭的点头:“唉,有劳大师兄了。” “师傅走远了,我们快些追吧!” 陈玄奘行至五庄观外,抬头见二门上有一副对联。 长生不老神仙府, 与天同寿道人家。 孙悟空追上前去,双手叉腰,昂着头说:“这道士说大话唬人,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在那太上老君门首,也不曾见有此话。” 猪八戒弯着腰追上来,望了一眼,笑着说:“大师兄,你管他写什么呢!或许这道士有些德行,也未可知。” 沙悟净目光闪烁,却闭紧嘴巴,半个字也不肯吐露。此山名为万寿山,此观名唤五庄观。 旁人或许不知观主的是谁,可他常伴玉帝左右,怎会不知?那镇元大仙在二门处挂这样一副对联,确有这个底气。 抬头再看猪八戒和孙悟空,两位师兄当真不知五庄观是何地?未必吧?二师兄说的对,蠢人少说话,他还是闭嘴吧! 猪八戒心急难耐,催促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陈玄奘行至二层门里,见两个道童匆匆而来。 那两位道童骨清神爽容颜丽,年岁不大,却当的上一声仙风道骨。来人是谁?正是清风、明月二位仙童。 清风一千三百二十岁,明月年岁最小,却也活了一千二百年。不知何故,这二人今日一副孩童模样,脸嫩的紧。 “不知长老前来,有失远迎。长老,快请进。”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不敢拿大,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客气说道:“扰了二位安宁,贫僧惭愧。” 清风、明月相视一笑,寒暄两句,引着陈玄奘一行上正殿观看。 清风明月推开殿门,陈玄奘抬头看去,却见墙壁中间挂着五彩装成的“天地”两个字,下有一张朱红雕漆的香几,几上有一副黄金炉瓶,炉边放着香烛。 陈玄奘上前,左手燃香注炉,三匝礼拜。拜毕方才问道:“仙童,贵观果真是洞天福地。只是不知,为何不供养三清、四帝、罗天诸宰,只供‘天地’二字?” “不瞒长老,这‘天地’二字,上头的,礼上还当。下头的,还受不得我家香火。是我师父谄佞出来的。” “阿弥陀佛。”陈玄奘口念佛号,问道:“何为谄佞?” 清风一副轻狂模样,昂首挺胸,得意的说:“三清是家师的朋友,四帝是家师的故人;九曜是家师的晚辈,元辰是家师的下宾。” 此话不假,可明面上孙悟空并不知镇元大仙之名,不可出声附和,只能装出一副无知模样。 “哈哈哈……” 孙悟空笑声张扬,引来众人侧目。 猪八戒问道:“猴哥,你因何发笑?” “嘿嘿,我笑这两个仙童扯谎。夸下海口,也怕风大闪了舌头。” 清风、明月又气又恼,哪里来的猴子,好生无礼。二人齐齐看向孙悟空,眼露凶光,面色不善。 “悟空,不得无礼。”陈玄奘喝止孙悟空,转身问清风、明月,笑着问道:“不知令师何在?可否引贫僧拜会一番?” 清风斜看孙悟空,冷哼一声,再度看向陈玄奘:“元始天尊降简,请家师上清天弥罗宫听讲‘混元道果’去了,不在观中。” “你这道童,在哪个面前捣鬼?”孙悟空挤到清风面前,叉腰骂道:“元始天尊请你师尊听讲?你倒是敢开口。” 陈玄奘见孙悟空依依不饶,唯恐那道童回言,惹出祸来。拦下孙悟空,劝道:“悟空,休要多言。人家好心请我等进来,你这般无礼,实在不成体统。 观中由他师父做主,挂什么对联,拜什么神仙,都是他师父定下的,你搅扰他做甚?平日里你行事有些章法,怎今日昏了头?” 清风、明月闻言微微颔首,这和尚是个懂礼数的。 “悟空,你去山门前放马,沙僧看守行李,八戒你解包袱。取些米粮,借他锅灶做顿饭吃。” 师兄弟三人闻言,皆依陈玄奘所言,各自行事。 陈玄奘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对清风、明月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这大徒儿性子凶顽,二位仙童勿怪。” 清风、明月对视一眼,想起师父临行前的嘱托,二人又换上一副笑脸。 “敢问长老,你可是大唐往西天取经的唐三藏?” “阿弥陀佛,正是在下。”陈玄奘嘴角上翘,笑着问道:“仙童怎知我贱名?” 当真是奇了,此地离东土大唐万里之遥,眼前这二位怎知他的姓名? “师父临行前,曾吩咐弟子出去迎您。怎奈车驾来的急促,我二人有失远迎。长老请坐,弟子取些茶水于长老解渴。” 陈玄奘大惑不解:听这意思,这二人仙童的师父认识我。可我自幼便在寺中清修,不曾同谁深交,更不识得道士。 请陈玄奘落座,又献上香茗,清风再度开口:“长老稍坐,我二人取果子来,送于长老吃。” “阿弥陀佛,不必如此麻烦。” “长老,师父命我二人好生款待您,我等不敢违抗师命。” 二童别了陈玄奘,出正殿,钻入房中。 孙悟空师兄弟四人躲在墙边偷看,见他们出来慌忙躲避。 敖烈压低声音,开口问道:“大师兄,他们要干什么?” 孙悟空轻声答道:“许是镇元大仙有吩咐,命清风明月取人参果,赠于师父吃。” “吸溜……”猪八戒唇齿生津,咂吧着嘴说:“那可是人参果,老猪我从未吃过。” 敖烈、沙悟净齐声附和:“我也不曾吃过。” “听闻那人参果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模样,想来师傅不敢吃。便宜清风、明月,不如便宜我等。” “嘿嘿……”猪八戒憨笑两声,兴冲冲往里跑,边跑边喊:“师傅,您可不能吃独食。” 第369章 献人参果 “师傅,老猪我从未吃过人参果。您若下不去嘴,能否让给徒儿?” “八戒,你发什么疯?什么果子会让人下不去嘴?你若想吃,我们几个分着吃便是。” “师傅所言正合我心意。”敖烈跨过门槛,兴冲冲的喊道:“师傅,徒儿也想吃人参果。” “还有我,还有我!”沙悟净揉着肩膀,开口邀功:“师傅,这一路走来,一直是老沙挑着行李,肩膀都磨出茧子了。” “好,都有份。”陈玄奘眉开眼笑,乐呵呵的说:“为师不会厚此薄彼。” 孙悟空慢悠悠走进来,说道:“师傅,我不吃人参果。” “大师兄,你真不吃?”沙悟净瞪大双眼语气中透着一丝诧异:“那可是人参果,天庭众仙吃过人参果的都没几个。” “哦?” 孙悟空尚未答话,陈玄奘先发出一声惊呼。 “悟净,人参果到底是何物,为何神仙都不曾吃过?” 沙悟净是直肠子,见陈玄奘发问,一本正经的答道:“人参果树乃是天地灵……” 猪八戒见沙悟净要坏事,急忙打断他:“灵果,人参果是灵果,凡人吃一颗可延年益寿。” “当真如此?”陈玄奘眉头紧簇,徒儿所言好似哪里不对,故而又问:“若只能延年益寿,为何说天庭众仙大多不曾吃过?” “师傅,以稀为贵。”孙悟空纵身一跃,落在陈玄奘面前,将几位师弟挤到一旁,继续说:“人参果树不大好养活,故而果子极为少见。” “原来如此。” 师徒几人说说笑笑,那头清风、明月端着丹盘向正殿走来。 “明月你听,屋中怎有说话声?莫不是那几位长老也在?” 明月拧眉,伸长脖子听了片刻,一脸担忧的说:“师兄,听这动静,唐长老那几位徒弟皆在,这可如何是好?” 二人犹豫不定,摇摆间,忽见墙头上冒出一个脑袋。 待看清来人,清风、明月脸上露出喜色。师父临行前曾说,遇事不决可寻师姑。 “师姑。”明月不敢大声吵嚷,唯恐惊动陈玄奘。迈着小碎步跑至墙下,仰头问道:“师父吩咐我等取两个人参果,送于唐三藏。 如今他师徒几人皆在屋中,两个果子不够分。我观那猴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他若闹起来,我该如何好?” 太素挂在墙上,小声说:“大哥命你们送两个人参果,你们照做便是。至于那果子入谁腹中,同你们有何关系? 那猴儿是我哥哥,尔等莫要怕他,顺着他的心意便是。闯出祸来只管推到我头上,大哥不会责怪你们。” “可师父说,须得避着他那几个徒儿。”清风不明就里,担忧的说:“师姑,我二人光明正大的将果子送进去,他们不就全瞧见了?” “里头那几个,猪脸儿的是天蓬元帅猪八戒,和尚模样的是卷帘大将沙悟净。 就连那匹马也大有来头,他本是西海龙王之子敖烈,因触犯天条被贬下凡。 观外写着万寿山,门匾上刻着五庄观。你们二人不说,难道他们猜不出此地有人参果?” 清风、明月肩膀耸动,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忍得甚是辛苦。 “师姑,我二人同里头那几位不甚相熟,却也听过他们的大名。” “师叔因何被压五行山下不必多说,只说另外那三个。天蓬元帅醉酒以下犯上。卷帘大将不懂规矩,冒犯王母娘娘。” “还有那敖烈,听闻他同那万圣公主拜过堂后,才发现万圣公主有身孕在身。” “让这几人保唐三藏去西天取经,也不知如来佛祖如何想的?” 太素并未解释其中原因,急声催促道:“快将人参果送进去吧!没有人参果,戏可没办法继续往下唱。” 清风、明月不再多言,捧着那两个人参果,推门入正殿。 殿中忽然静下来,只剩明月的声音回荡。 “唐长老,我五庄观土僻山荒,无物可奉。土仪素果两枚,还请长老收下。” 说着将托盘奉至陈玄奘面前。 陈玄奘低头看去,却见托盘上躺着两个奶娃娃。看那模样,应是三朝未满的孩童。 他骇了一跳,急忙起身,战战兢兢的躲到孙悟空身后。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捻动佛珠,高声叫道:“今年是丰年,怎这观里作荒吃人?这分明是三朝未满的娃娃,你怎拿来让我吃?” 想不到,大吉之地却住着吃人之辈。这两个孩童肉嘟嘟的,看起来甚是讨喜,他们怎下的去口? “长老肉体凡胎,不识我仙家异宝。”明月耐心解释道:“长老你仔细看看,这并非孩童。” “长老,此物名唤人参果。看起来像婴儿,实则是果子。您莫要害怕,吃一个也无妨。” “胡闹!”陈玄奘难得如此硬气,斥责道:“他母亲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方才诞下他。出世未及三日,怎就把它拿来当果子?” 清风、明月哭笑不得。方才只觉得唐三藏谦逊有礼,却不知此人如此迂腐。 “乱谈!”陈玄奘别过头去,梗着脖子说:“树上怎会结出人来?尔等也是修行之人,怎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事?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清风、明月敛去笑容,嘴唇紧抿。若不是师父说同此人有旧,定要好好打他一顿,让他长些教训。 “师傅,您这是何必呢?”猪八戒早已垂涎三尺,见陈玄奘不识好歹,急忙来劝:“老猪早有耳闻,这人参果形似孩童。 虽形似孩童,实则却是树上结出来的果子。二位仙童解释半晌,您一句也没听进去。” “八戒,为师虽是肉眼凡胎却不会认错。” “师傅,你不要,我要。” 猪八戒绕过孙悟空,抬手接过丹盘,笑着道谢:“劳二位转告你家师父,我等承他的情。若有缘,定会亲自拜谢。” “待家师回来,我等定会转告。”清风拱手说道:“几位在正殿休息片刻,我等收拾几间客房出来。” “有劳二位了。” 脚步声走远,屋中只剩陈玄奘师徒几人,猪八戒愈发口无遮拦。 “师傅,人家好心好意送灵果,您怎这般不识好歹,骂人家不当人子?” “八戒,你好好看看。”陈玄奘自孙悟空身后钻出来,面色凝重,还夹杂着几分怒火:“那分明是孩子,哪里是果子?” 孙悟空抓耳挠腮,不紧不慢的说:“师傅,这确实是树上结出来的果子。” “悟空,我竟不知你们几个皆是颠倒黑白之人。” 猪八戒心急难耐,问道:“师傅,这人参果不能久放,你到底吃不吃?” 陈玄奘冷哼一声,坚定的说:“我不吃。” “师傅,您不吃,我们吃。” 第370章 逐出师门 陈玄奘急忙阻拦:“八戒不可!” 猪八戒手起刀落,两个人参果分为四份。猪八戒抬手抓起他那份便往口中塞。 “吧唧。” 猪八戒尚未尝出滋味,那人参果便顺着喉咙滑进腹中。 “八戒,你这吃人之辈,为师我看错你了。”陈玄奘双目赤红,指着猪八戒责骂道:“你怎能如此行事?” “吧唧。” “吧唧。” 盛怒之下的陈玄奘,再度听到啃食声,微微一怔。循声看去,却见沙悟净和敖烈喉结滑动,丹盘上只剩一块人参果。 “你,你们……” 陈玄奘看到被齐腰斩断的人参果,又惊又怒,对几个徒儿失望至极。又因孙悟空并未伸手,感到一丝欣慰。 “悟空,你可要吃人?” “师傅,徒儿不吃人参果。” 陈玄奘甚为满意,转头想要教训另外几个徒儿,却发现丹盘空空如也,陈玄奘暴跳如雷。 “不当人子!尔等不配做我的徒弟,今日我将尔等逐出师门,恩断义绝。” 最后一块人参果,敖烈让给沙悟净和猪八戒吃。沙悟净嗦着手指,似在回味人参果的滋味。 听到陈玄奘所言,沙悟净转身向外走去。他腹胀难耐,安抚师傅不着急,还是先寻个地方打坐练功吧! “师傅,您怎听不懂人话?”猪八戒歪着头,气哼哼的说:“这是人参果,不是孩童。” 沙悟净转身便走,一句解释都不曾留下。陈玄奘正伤心时听到猪八戒所言,险些气死。 “你这不知悔改的逆徒,你要气死我不成?” 陈玄奘腿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敖烈伸手扶住他,却被陈玄奘抬手推开。 “尔等已被逐出师门,自此以后同我再无瓜葛。” “唉……” 陈玄奘正在气头上,敖烈知道解释无用,索性拽着猪八戒先行离开。 许是三人的背影太决绝,陈玄奘怒不可遏,拍着心口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听从观音菩萨安排,将他们收入门中。” “师父息怒。”孙悟空抬手为陈玄奘顺气,扶他坐下,劝道:“几位师弟知道您正在气头上,不管他们如何解释,您都听不进去,这才躲出去。” “我将他们逐出师门,自此以后他们同你我毫无干系。莫要同他们称兄道弟,免得坏了修行。” 陈玄奘缓了口气,揉着心口吩咐道:“悟空,快去收拾行李。这等污糟之地,为师我片刻也待不下去。” “师父,我不提他们便是。”孙悟空闪身坐到案几上,漫不经心的嘟囔道:“师傅您同那二位仙童可有交情?” 陈玄奘看向孙悟空,缓缓摇头。 孙悟空垂眸,低喃道:“萍水相逢便能拿出两个人参果招待师傅,想来那人参果还有许多。” 陈玄奘一怔,一脸急切的看着孙悟空,改口说道:“悟空,我知你本领通天,你发发慈悲,救救那些孩子。” 陈玄奘上钩,孙悟空却不答应。 “师傅,那是人参果,并非孩子。” 陈玄奘有心辩驳,可那几个徒儿皆被他逐出师门。再同孙悟空起争执,他便成了孤家寡人。 抬头向外看去,日头已偏西。陈玄奘心思一转,若是他寻到那些孩子,悟空还能继续嘴硬? 若悟空知晓真相,立时便会拿出金箍棒,打杀了那两个作孽的仙童。 陈玄奘心中已有计较,顺口说道:“罢了,今日天色不早了。你我在此地借宿一晚,明日再赶路吧!” 明月迈过门槛,见屋中只剩陈玄奘和孙悟空,眉头不自觉隆起,狐疑问道:“唐长老,那几位长老去了何处?” 陈玄奘压下心中怒火,故作平静,甚至挤出一抹笑,只是那笑容僵硬,笑意不达眼底。 “他们走了。” “天色将晚,他们怎会突然离去?” “那几个孽徒不服管教,我已将他们逐出师门。阿弥陀佛,贫僧腆着脸在贵宝地借宿一晚,不知可否?” “自然可以。”明月嘴上客气,目光却透着疏离,笑着说:“还请长老移步客房。” 猪八戒躲在二门外,见陈玄奘随明月去往后院,转身说道:“师傅那边儿有猴哥在,我们去寻大师姐。” 敖烈抬手挠着鬓角,借此掩盖唇边笑意,悄声问道:“二师兄,我们去何处寻悟真?” “嘿嘿……”猪八戒憨笑两声,手指点着敖烈,调侃道:“你叫的这般亲密,也不怕哪吒听到寻你麻烦。” “敖烈,二师兄说的对,你唤师姐名字确实不妥。”沙悟净一本正经的劝道:“干脆,你同我们一般,叫她大师姐吧!” “嘴巴甜些不吃亏。”猪八戒瞪着敖烈,语气透着不满:“你这人怎比驴还倔?” 敖烈耸肩,笑着应道:“好,我唤她大师姐。二师兄,你可有办法找到师姐?” “你且看着。” 四下无人,猪八戒放开手脚,大声喊道:“师姐,师姐你在何处?” 太素躲在墙头看戏,不过是掐了个隐身诀,故而猪八戒看不到她。听到猪八戒唤她,太素自墙头一跃而下。 “八戒。你唤我何事?” “嘿嘿……”猪八戒搓着手掌,笑容谄媚,低声说:“师姐,你答应顶替我,让我和娘子团聚几日,你不会忘了吧?” “没忘,你去吧!” 太素挥手,猪八戒眨眼便没了踪影。 “师姐。”沙悟净憨笑两声,说道:“我吃了人参果,想寻个地方修炼。” “嗯。” 太素再度挥手,眼前只剩敖烈一人。 “师,师姐。”敖烈抿紧嘴唇,好似有难言之隐,想说却又不敢说。 太素明白他的心思,却不点破,笑着问:“敖烈,你为何吞吞吐吐的?” “额……”敖烈把心一横,紧闭双眼,厚着脸皮说:“我想见珍珠,还请师姐成全。” “敖烈,如今你不别扭了?”太素眉眼弯弯,笑着调侃道:“是谁说给不了珍珠幸福,要放珍珠自由?” 敖烈脸颊滚烫,烫的脸皮发红。 “如今我是应龙,父亲、母亲再也不敢强逼我娶别人。” 太素挑眉,问道:“他们若是仍旧不肯呢?” “那我便和珍珠另立门户,关起门来过我们的日子。我已失去她一次,不能再失去她。” 太素微微颔首,却迟迟未动。敖烈心悬到嗓子眼,好似等待审判的囚徒。 “唉,可惜呀!” 敖烈握紧拳头,急声问道:“可惜什么?” 太素抬头直视敖烈,语气透着惋惜,答道:“可惜你来迟一步,珍珠已经走了。” 第371章 玄奘盗果 他弯腰,手掌撑在墙壁上,稳住心神这才问道:“珍珠何时走的?” “今日刚走。” 太素眼底闪过促狭之色,可惜敖烈弯腰垂头,并未发现。 “珍珠早就说过,化为应龙之日便是离开之时。我是她的好朋友,于公于私都不能将她困在园子中。” “我不信。”敖烈稳住心神,抬头看向太素,语气坚定:“师姐,我要去园子中寻她。” 他和珍珠虽未重修旧好,可他能感受到,珍珠不曾放下他,就像他从未放下过珍珠那般。她怎忍心离开? “哦。” 太素敷衍的应了一声,挥舞衣袖,前后不过片刻,眼前空无一人。 她抬起头,看着那三个挨在一起的脑袋,笑着问道:“热闹好看吗?” 清风托着下巴,点点头,忽又摇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好看归好看,却并非最精彩处。 孙悟空笑着问:“妹妹,黑珍珠真走了?” “嗯。”太素一脸无辜的说:“她说要做一难,再去珞珈山寻龙女。” “师姑,你为何骗他?” 太素眨眨眼,一本正经的说:“我何时骗过他?珍珠确实走了。你们三个倒是清闲,不盯着陈玄奘,反倒跑过来看热闹。” 清风、明月对视一眼,打定主意今后绝不同太素作对。杀人诛心,师姑虽不杀人,可她诛心。 “我若不走,陈玄奘怎会闯祸?”孙悟空侧头看向清风、明月,催促道:“你们两个别愣着,快去将人参果尽数摘下,弄些假的挂在树上。” 明月捧着脸颊,有气无力的说:“师父不在观中,若他在,可用秘法封存人参果。 我和师兄修行不到家,未曾学的秘法。摘下人参果必须立时吞下,若放着不吃,那果子会消散于天地间。” “那更不能愣着了!”孙悟空自墙头跃下,笑着说:“清风、明月你们去后院偷几个果子吃,回头将账算在佛门头上。” “嗯?”明月眼眸一亮,立时来了精神:“师叔,还可以这样?师父若知道我们偷吃人参果,会不会罚我们?” “你们何时偷吃了?明明是陈玄奘盗走人参果。”孙悟空拍着胸脯保证道:“清风、明月,有我在大哥不会罚你们。大不了我弄些灵果赔他便是。” “明月,走,我们去摘果子。”清风拽着明月,急声催促道:“走快些,我们要赶在陈玄奘前头摘下人参果。” 太阳西沉,暮色四合。孙悟空久去不归,清风、明月也不知去了何处。 陈玄奘推开门,穿堂过廊,在观中搜寻孩子的下落。行至路尽头,见一扇门。陈玄奘推门而入,门后是一座花园。 朱栏宝槛,曲砌峰山。奇花与丽日争妍,翠竹共青天斗碧。 陈玄奘无心赏景,顺着青石板向内走去。行了良久又见一扇门,推开看去,却是一座菜园。院中布种四季时蔬,绿白红紫交相辉映。 “阿弥陀佛。”陈玄奘迈入菜园,顺着小路继续前行。步伐紧凑,口中低喃:“这些道士过的是神仙日子,不缺吃穿,不愁名望,为何要吃人?” 走过菜园又见一扇门,陈玄奘推开那扇门,恍见两道黑影闪过。陈玄奘以为自己眼花,用力揉眼,抬头再看眼前空无一人。 “定是让八戒气的,这才头昏眼花。” 门后仍是一处园子,园子中只有一棵树。青枝馥郁,绿叶阴森。那树叶儿似芭蕉,高有千尺,粗看合抱约摸七八丈。 陈玄奘抬头仰望,却见向南枝上吊着一个孩童。那孩童挂在枝头,手脚乱动,点头晃脑,风过处似乎有声。 那孩童憨态可掬,咧着嘴角似在笑。风摇动枝丫,陈玄奘细细看去,树上挂着许多孩子,粗略数来,少说有二十余个。 陈玄奘见到这一幕遍体生寒。莫说笑了,若不是怕惊动清风、明月,他都想大哭一扬。 “这些人简直是丧心病狂,这么多的孩童被挂在此处,不知那丢了孩儿的父母有多心痛?” 这树极为粗壮难以攀爬,他便是有心救这些孩子,也无从下手。陈玄奘东张西望,似是在搜寻何物。 见陈玄奘望过来,太素掐诀念咒,立刻隐去身形。 “师叔,这陈玄奘有些本事,如此短的时间,竟能摸到此地。” “嘿嘿……”孙悟空轻笑,语气透着得意,说道:“若是从前的陈玄奘,入五庄观便会晕头转向。 可这一路行来我传了他些本事,旁的不说,体魄比从前健硕许多,识路的本事也远胜从前。” 清风、明月齐齐点头,怪不得他们陈玄奘体型有些奇怪。不似和尚,胜过武僧。 “清风、明月,你们说陈玄奘迂腐不堪,却不知他以前更过分。”提起从前的事,太素气的直捶墙,低声骂道:“不管你干什么,他都有话说。黑的,白的全让他说了,总之是你不对。” 清风惊呼:“他以前比现在还气人?” 明月垂眸,心中暗自抹泪,可怜的师叔呦!他是如何忍受陈玄奘的? 太素气哼哼的说:“他哄骗我哥哥戴上金箍时说的那些话,每每想来,我便愤恨难平。” 孙悟空吹了一口气,墙角多出一架木梯。陈玄奘沿墙搜寻一番,见到木梯喜上眉梢。 “太好了!有梯子在,或许我能救下一两个孩子。”陈玄奘扛起木梯,脚步一顿,忽然想起孙悟空:“若是悟空在就好了。” 快步走到树下,将木梯搭在树干上,陈玄奘后退几步,突然加快脚步向木梯跑去。 “噔噔噔……” 陈玄奘踩着木梯飞到半空,纵身一跃,双手扒住树枝,稳住身形,向枝头爬去。 “只需救下一个孩子,拿去给悟空看,便能说动他随我来此处,救剩下的孩。” 树枝初时粗壮,可越往前爬树枝越细。 “咯吱,咯吱……” 树枝发出咯吱声,陈玄奘焦急不已。指尖只差一寸便能碰到孩子,忽听咔嚓一声,树枝折断,陈玄奘一头栽下去。 电光火石间,陈玄奘将人参果揽入怀中。 “噗通……” 陈玄奘跌落在地,顺势一滚。可那树枝极大,他翻过身去便被枝杈拦下。 树枝划破陈玄奘的僧袍,在他身上留下细碎的伤口。陈玄奘恍若未觉,心头被喜意填满。 “哈哈哈……”陈玄奘忽觉怀中一空,低头再看,地上空空如也,哪儿有孩子? “嗯?”陈玄奘神色大变,起身四下搜寻,终究无果。 清风见时机已到,跳出来高叫道:“抓贼啦!” 明月先一步闯入院中,横眉冷目,厉声骂道:“好哇!你这秃驴,师父命我等好生待你,你却恩将仇报,摸到后院偷我家果子。” 第372章 捉贼拿赃 清风看着折断的树枝,眼底浮现一抹疼惜。弯腰摸着断口,险些落下泪来。 “人参果树变成这副模样,我该如何交代向师父交代?” “阿弥陀佛,罪过,罪……” “都怪你。”明月步步逼近,眼中含泪,语气却满是愤恨:“我们何处对不住你?你为何要害我们?” 清风不依不饶,双手叉腰,高声喊道:“唐三藏,你赔我树枝!” “对!”明月急忙附和:“树枝是你砸断的,你想办法将树枝恢复如初,不然我可不饶你。” “阿弥陀佛!” 陈玄奘念了声佛,可也只是念了一声。后面的话尚未说出口,再度被清风打断。 清风抬头望向树干,眉头紧簇,厉声说:“我记得树枝上有一枚人参果,果子去了何处?” “那还用问?”明月咬牙切齿,愤恨说道:“定是被唐三藏偷了去。” “好哇!你这脏心烂肺的秃驴,刚才拿给你吃,你说人参果像孩童,死活不肯吃。我等本是好心,你却骂我们不当人子。 却趁我们不在,悄悄摸到后院偷果子。当真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呸!你取的什么经,念的什么佛?佛祖可知你做下三滥之事?” 陈玄奘几度插话,却被清风明月打断。索性不再开口。 “你怎不说话?”明月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指着陈玄奘的鼻子质问:“可是被我们说中心思?”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双手合十,一脸坦荡的说:“贫僧到此地,是为救出被你们捉来的孩童。 虽说佛道并非一派,可皆是修的一颗慈悲心。尔等也是修道之人,明知吃人是作恶,为何还要如此行事?” “你这和尚耳朵里塞了驴毛不成?”清风气的跳脚,骂道:“说过多少遍,那是人参果,并非孩童。你怎如此固执?” 明月拽住清风, 语气急促,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师兄你快数数还剩多少人参果?我怎数着不对?” 陈玄奘闻言心中一跳:我只救下一个孩童,那孩童落地便无影无踪。 他们不会是要讹我吧? 清风闻言,慌忙抬起头,聚精会神的数起来:“一,二,三……二十一,二十二。不对,这果子少了许多。明月你可会算账?” “我会,师兄你说吧!” 清风掰着手指头,边数边说:“果子原来是三十个,师傅开园分吃了两个,还有二十八个。” “方才打下两个与唐三藏,还有二十六个。如今只剩二十二个,整整少了四个。” 明月伸出十个手指,全神贯注的听清风说话。二人数来算去,人参果确实丢了四个。 盘对明白,清风、明月齐齐看向陈玄奘,咬牙切齿,那模样好似要生吞陈玄奘。 “唐三藏,我竟不知你如此贪心。那可是人参果,你一口气吃下去四个,也不怕撑破肚皮?” 陈玄奘紧绷的脸庞闪过一丝慌乱,他就知道,这两位仙童要讹人。也不知他们的师父是何人?教出这样的徒弟,想来并非良善之辈。 “胡言乱语,树上挂着的分明是孩童,我是过来救他们的,怎会吃人?” 清风卷起袖子,双手叉腰,嘲讽道:“你不过是凡夫俗子一个,能救得了谁?若真是救人,为何不喊你那大徒弟来?” 清风住口,明月立刻顶上:“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谁家孩童长在树上?” “这些孩童手脚乱动,点头晃脑,不时还能发出微弱的响动。” 泥人尚有三分火性,陈玄奘被清风、明月激出怒火,说话声音愈发高。 “你同我说他们是果子?你家果子能说会动?” 这头清风 、明月一口咬定,陈玄奘盗走四个人参果。 那头陈玄奘只说救下一个孩童,另外三个去了何处他也不知。 三人你来我往,争的面红耳赤。 太素坐在墙头听他们争辩,眉眼弯弯嘴角上翘,这热闹好看。 陈玄奘能言善辩,怎奈眼前这两个仙童无礼也能搅三分,将他气的七窍生烟。 “气煞我也!” “哼。” 明月冷哼一声,拽住陈玄奘的手臂,抬头对清风说:“师兄,你快去将孙长老请过来,我就不信今日说不明白。” “放开我。”陈玄奘压下怒火,沉声说:“你休想诬赖我。” “不放。”明月抬头直视陈玄奘,四目相对,明月嘲讽道:“我若放开你,你逃离此地,我去何处寻你?” “尔等欺人太甚!” 陈玄奘发出一声怒喊,甩动臂膀,挣脱明月的钳制。却不想明月似羽毛一般轻,顺势飞出去,拍在院墙上,又滚落在地。 “明月!” 清风目眦欲裂,快步跑过去,蹲在明月面前,恰好遮住陈玄奘的视线。 明月抬眸,冲清风挤眉弄眼。而后做出一副虚弱模样,伏倒在地,发出阵阵哀嚎:“哎呦,和尚杀人了……” 手掌举至眼前,陈玄奘眼底满是震惊。他不过是练了几日内家功夫,竟有这般厉害? 抬脚行至明月面前,见明月似是受了重伤,陈玄奘心中懊悔不已。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并非有意伤你……” 话尚未说完,忽听门外传来喊声。 “师傅?”孙悟空穿过菜园,抬手搭眼,喊道:“师傅您在何处?” “悟空。” 陈玄奘眸光乍亮,心中大定。有悟空在,他定能洗刷冤屈。 “悟空,为师在这里。”陈玄奘迎出去,嘴里抱怨道:“你去了何处?为何这么久才寻过来?” “师傅,你将师弟赶走,无人洗锅做饭,老孙只能亲自动手。”孙悟空卷起衣袖,继续说:“待做好斋饭,却又找不到您。” “为师心中记挂那些孩童,想救他们……” “孙长老你来的正好。”清风挤到孙悟空面前,叉腰仰头,怒气冲冲的说:“你师父私闯后院,盗走观中至宝人参果。 你瞧,他将人参果树祸害成什么样了?这般粗的树枝,万年千载都长不成,如今断了,我等如何同师父交代? 被我们捉个正着,他却不认账。我们不过是同他争辩几句,他便出手打伤明月。孙长老,这笔账该如何算?” 孙悟空眼底笑意涌动,若不是知晓其中内情,谁能看出清风、明月在演戏? “悟空,你不能听信一面之词。”陈玄奘急忙解释:“我为救树枝上的孩子,这才压断树枝。我只救下一个,落地那孩子便没了踪影。他们非说四个皆是我‘偷’的……” “此地只有你来过,不是你偷的,那是谁偷的?” “二位仙童息怒。”孙悟空拦下清风,安抚住明月,这才看向陈玄奘:“师傅,您怎能偷人参果?” 第373章 栽赃陷害 “胡说。”明月强撑着爬起来,叫道:“我等是修行之人,怎会拿孩童充作果子吃?” 孙悟空苦口婆心的说:“师傅,老孙我练就火眼金睛的本事,只看一眼,便知眼前之人是神是鬼。 方才二位仙童将果子呈上来,老孙便已看过。人参果只是模样似孩童,实则是素果。” 陈玄奘半信半疑,低喃道:“悟空,你莫要诓骗我。既然是素果,为何长成这副模样?” 清风扬起下巴,嫌弃的说:“你这和尚见识浅薄,不识仙家至宝。天地初分,鸿蒙始判,混沌中孕育几株灵根,其中便有这人参果树。” 明月点头附和道:“王母娘娘的蟠桃树虽珍贵,却及不上这棵人参果树。” 陈玄奘闻言骨寒毛竖,他虽未曾听过人参果,却知晓王母娘娘的蟠桃有何奇效。蟠桃尚且不及人参果,他闯下这等滔天大祸,该如何收扬? 虽说心中害怕,可陈玄奘仍认下过错:“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见识浅薄,不知人参果来头这般大。” “哼,你知道什么?”清风挺直胸膛,言语中透着不屑:“这人参果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 再有三千年这果子才能熟,短一万年才能吃。闻一闻能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 陈玄奘懊悔不已,侧头看向孙悟空,问道:“悟空,你不是说人参果能延年益寿吗?为何不告诉为师,此物如此难得?” “对呀!”孙悟空抓耳挠腮,一本正经的答道:“清风说吃一个人参果,能活四万七千年,可不就是延年益寿吗?” 陈玄奘哑口无言,嘴唇颤抖,三息之后再度开口:“悟空,你……” 孙悟空哀叹一声,沉声说:“师傅,老孙是不是说过,人参果树不大好养活,故而果子极为少见?” 陈玄奘用力点头,孙悟空确实说过,可也没说这般珍贵呀! “悟空,你没说清楚,为师以为,这人参果不过是比寻常果子珍贵些。再者那果子模样似出世未满三朝的孩子,这才误会。” “师傅,这也不能怪我。”孙悟空神色尴尬,摸着后脑勺难为情的说:“老孙生性好动,坐不住,更看不进书。 我对人参果知之甚少。只听说有这种果子,不大好养活,数量极为稀少,却有延年益寿之效。” 陈玄奘额头冒汗,脊背发凉。错了,大错特错! 见他心虚,明月双手抱臂,挑衅道:“和尚你不是有理吗?继续说呀!” 陈玄奘双手合十,面露愧色,沉声说:“二位仙童,贫僧实在惭愧。” “惭愧有何用?”清风怒视陈玄奘,继续添柴加火:“你可知人参果树只这一棵?我师父倾尽心血养育近万年,不过得三十个果子。” “罪过,罪过!”陈玄奘头埋的更低了些,继续说。:“贫僧不听诸位劝告,这才闯出此等大祸。如今已知错,却不知该如何弥补?” “好说。”明月摩挲着下巴,笑着说:“让树枝恢复如初,再还我们四个人参果,我便饶了你。” 陈玄奘拧眉,抬头应道:“阿弥陀佛!还请仙童明鉴,只有这根树枝上的人参果,是贫僧弄丢的。另外三个,同贫僧无关。” 他的错,他认。可不是他所为,休想推到他头上。 “你这和尚,当真是死不悔改。” 那三枚人参果去了何处,清风明月心中清楚。可师傅临行前交代,务必引陈玄奘闯下大祸。 折断一根树枝,弄丢一枚人参果,这祸闯的不够大。 “息怒,息怒!” 孙悟空站出来做和事佬,按住陈玄奘的肩膀,挡住清风明月。 “几位有话好好说。”孙悟空劝道:“二位仙童,我师傅生来胆小,见到人参果心惊胆战,怎敢偷吃? 再者说,二位说人参果丢了四枚。只我师傅一人,怎吃得下四个人参果?” 孙悟空说到陈玄奘心坎儿上,陈玄奘急忙出声:“正是,莫说我不敢吃人参果,便是有那胆子吃,也吃不下四个。” “休要强辩,观中除了我二人,便是你们师徒几个。除此之外再也无人来过,你说不是你偷的,难不成是被你赶走的那三个徒弟偷的?” 陈玄奘心头一颤,想起三个徒儿争着吃那两个人参果的模样,难道是他们干的? “悟空,八戒去了何处?” “师傅,您将他们三个逐出师门后,他们三个便下了山。” 陈玄奘心头五味杂陈,不知该哭自己见识浅薄闯下大祸,还是该哭错把三个徒儿逐出师门? “和尚,你看。”清风行至树下,指着树干上的断口说:“人参果的事可以往后放,你先说这树怎么办?” 孙悟空用手肘碰玄奘的手臂,催促道:“师傅,我们过去看看。” 明月挪开木梯,嘴里嘟囔着:“也不知你如何想的?够不到树枝,便搬架梯子过来,生怕自己不闯祸。” 陈玄奘老脸一红,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自他踏入五庄观起,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环环相扣。差一步都不会闯祸,许是他命中有此一劫。 陈玄奘抬起头,望着那木桶粗细的断口,眼前一黑。 稳住心神,陈玄奘满怀希冀的问道:“悟空,你可有办法让这棵树长出新的树枝?” “师傅,您这不是难为老孙吗?” 戏看的差不多,太素纵身落在菜园中,摇身一变,变做猪八戒,大摇大摆踏入院中。 “师傅,您怎跑到这里来了?叫老猪好找。” 看到猪八戒,陈玄奘急声问道:“八戒,你老实告诉我,你可曾动过树上的果子?” “师傅,您说什么呢?老猪听不懂。”太素佯装疑惑,笑着说:“方才您正在气头上,我们三个虽不愿走,却又怕您气坏身体,只得先行离开。 估摸着您消气了,老猪才敢回来。我们三个一直在半山腰等着,不曾回来过。便是来过这园子,也不知该如何摘人参果。” “咯吱……” 太素一脚踩在枝杈上,慌忙收回脚,定睛一看,低声骂道:“谁这么缺德,将这般粗的树枝扔在地上?险些绊倒老猪。” 陈玄奘眉头紧簇,高声问道:“八戒,你方才说什么?” 太素装傻充愣,笑着答道:“我说,谁这么缺德?” 太素当着面骂唐三藏缺德,陈玄奘却不敢反驳。清风、明月见状嘴唇抿成一条线,想笑却又不敢弄出动静。 “不是这句。”陈玄奘急声问道:“你说不知如何摘人参果,是何意?” “老猪也是听旁人说,才知道这人参果摘取不易。可到底该如何摘果子?老猪也不知。” 陈玄奘听罢此言脸色大变,转身厉声说:“我看那三个人参果是你们两个偷吃了,故意栽赃到我头上。” 第374章 推倒仙树 清风挑眉,唐三藏怎突然变聪明了? “我等不知如何摘人参果,二位却是知情的。” 陈玄奘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所言有理。 “人参果如此珍贵,二位恐怕觊觎许久。恰好我师徒几人途经此地,做了二位手中的刀。” “谁觊觎人参果?”明月气急败坏,指着陈玄奘骂道:“当我们是你呢?果子刚熟,师父便打下两个分与我等吃。 我若的嘴馋,自会禀明师父。光明正大的讨要,也好过似你这般跑来偷果子。” “强词夺理,那三个果子同贫僧无关,你休想诬陷贫僧。” “是你,是你,就是你。” “你怎敢骂我师傅?”太素快步跑到陈玄奘身旁,指着清风明月,厉声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师傅说那三个果子不是他偷的,那便不是他偷的。 他既承认树枝是他压断的,又承认枝头的人参果因他之过消失。总归都要赔,还差你这三个果子?” “赔?”明月的声音又尖又利,惊叫道:“你们倒是赔呀!” “三界中只有一株人参果树,你被师父祸害成这样,你们拿什么赔?便是将尔等性命留在这里,也补不上这窟窿。” “你只说,何物能让人参果树恢复如初?”孙悟空挺身而出,高声说:“只要你说出来,上天入地老孙也要求来。” “好大的口气。”清风斜了孙悟空一眼,嘲讽道:“当自己是玉帝不成?你说能求来,便能求来?也不看看三界中有几个卖你面子。” “欺人太甚,尔等欺人太甚!为推卸罪责,不惜陷害我。做下此等恶事,也不怕来日遭报应?” 陈玄奘气血上涌,咒骂几句忽觉头晕眼花,直挺挺的向后倒去。陈玄奘身后便是人参果树,他这一倒,正好靠在树干上。 “咯吱……” 树干发出咯吱声,可那声音不大,清风明月骂的正凶,吵吵嚷嚷,无人在意这细微的响动。 太素耳朵抽动,抬头望着繁茂的树冠,微微蹙眉。弯腰,自树枝上掰下一段枝叶,听到清脆的响声,她眉心的沟壑愈发深。 人参果树出了问题,若放任不管,不出百载便会枯死。当年我们兄妹二人登门拜会大哥,提及今日之事,他答应的甚是痛快。 如今想来,他应当早已知晓人参果树有问题。为救人参果树,才答应配合佛门作戏。 可惜如来佛祖不知道,镇元大仙前脚答应配合佛们行事,扭头便将佛门所谋告诉他们。 思量间,两拨人马乱作一团。你推我搡,我踹你踢。不知谁推了陈玄奘一把,他再度撞在树干上。 “咯吱……” 太素知晓要救人参果树,需得向观音菩萨讨仙脂露,一滴半滴可救不活。她悄悄吹了口气,咯吱声愈发大,枝叶摆动,树干颤抖。 “咯吱……” 人参果树千尺余高,树干合抱七八丈,它这一倒,五庄观庭院殿宇遭了殃。 “哗啦……” “轰隆……” 变故来的突然,孙悟空急声喊道:“师傅小心!” 陈玄奘靠在树干上,树倒人也倒。若不是孙悟空眼疾手快将他拽到一旁,今日陈玄奘定会命丧于此。 “轰隆……” 大树倾倒,带起树根。 陈玄奘尚未站稳脚,忽觉脚下一空,身体向下坠去。 “悟空救命!” 孙悟空拽住陈玄奘的手臂,冲天而起。 大地颤抖,树根震动,泥土兜头落下,陈玄奘急忙闭紧双眼。待逃出生天,陈玄奘满头满脸都是土,活似个泥人。 垂头再看,五庄观塌了大半。树根下是深坑,黑黢黢的不见其底,宽广广不知其边。 树冠落地,黑暗中有金光闪过。亮了一瞬,倏地消失。陈玄奘肉眼凡胎不知金光是何物,孙悟空却看的清清楚楚。 “师傅,糟了。 陈玄奘抬手抹去脸上的泥土,睁眼叫道:“悟空,为师我撞倒人参果树,这可如何是好?” 陈玄奘尚未说完,孙悟空已开口:“师傅,剩下的二十二个人参果,钻进土里不见了。” “什么?” 陈玄奘两股战战,心乱意乱。闯下这么大的祸,如来佛祖也救不得他。早知如此,何必进这五庄观? 陈玄奘尚未平复心境,便听到坑底传来两声惊叫。 “我的树!” 清风、明月坐在坑底,借着昏暗的月光,看到坑边黑黢黢似龙般盘卧的树根,顾不得抖去泥土,二人抱头嚎啕大哭。 “树倒了,师父若知晓,定会将你我逐出师门。” “若只是逐出师门那便好了,呜呜……” “天杀的唐三藏,我师父不该心软,放尔等入观。” 师父命他们引陈玄奘犯下大错,却没说是这么大的错。待师父回来,也不知他们身上的皮能不能保住? “唐三藏,你这倒霉催的,害死我们了。” “师兄你先别哭,我们快些上去,万不能放跑唐三藏。” “对,是他推倒人参果树,不能饶了他!” “师傅。”太素率先爬出深坑,抬头喊道:“您快跑吧!清风、明月要抓您。” “我怎能跑?我若跑了,他们二人怎么办?” 陈玄奘哭成泪人,泪水混着泥土落下,那模样好不狼狈。 “师傅,你若不走,待镇元大仙回来,恐怕不会轻饶。” 说着话,太素悄悄截下一截树根,藏入怀中。 孙悟空拽着陈玄奘仓皇离去,嘴里劝着:“师傅,老孙将您送到安全之地,再回来赔罪。 老孙乃是金刚不坏之身,吃些苦头算不得什么。您肉体凡胎,若是落进他们手中,恐性命难保。” “悟空,我这一走岂不是做下仇?万不可如此。” 陈玄奘虽不愿走,奈何拗不过孙悟空。 清风、明月爬出深坑,见陈玄奘向外逃去,怒不可遏。 “好你个唐三藏,偷我仙果,又推倒仙树,坏我五庄观仙根。师父肯饶你,我都不答应。” “盗果毁树的恶贼,你休想跑。” 太素扑过来拦下清风、明月,回首高叫:“师傅快跑!老猪断后。” “八戒。”陈玄奘心生绝望,抬头说:“悟空,为师不走。师徒一扬,我不忍连累你们,你和八戒逃命去吧!” “师傅,您就别添乱了。” 孙悟空驾起筋斗云飞出五庄观,顾不得取行囊,钻入山林中。 “师父,我送您离开。” 陈玄奘师徒二人遁走,清风、明月只得抓住太素。 明月哭丧着脸,委屈巴巴的说:“师姑,仙树倒了,师父回来定会扒了我的皮。” “不慌,你师父巴不得人参果树早些倒。” 第375章 连夜出逃 陈玄奘师徒二人顺着山路蜿蜒而下,行至半山腰,陈玄奘左右观望一番,见此地空无一人,心中疑窦丛生。 “悟空,怎不见敖烈和悟净?” “师傅,逃命的当口,您就别管他们了。也不知八戒能抗多久?清风、明月若是追上来,我们可不好脱身。” 陈玄奘借着月光迈下台阶,眉眼间染上愁容,“悟空,这样一走了之,为师良心难安。” 孙悟空无心安抚陈玄奘,前世他被清风、明月激怒,砸倒人参果树,陈玄奘也不曾安慰过他。 “师傅,快些赶路吧!” 这一夜马不停蹄,行至天晓,陈玄奘双腿如灌铅般再也抬不起来,这才停下脚步,倚靠松根歇息。 “悟空,为师我实在走不动,我们歇歇脚,养养精神再走。” “师傅,虽说你我行了一夜,可眼下仍未走出这片山脉,若是清风、明月追来……” “呼呼……”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陈玄奘靠在松根上,有气无力的说:“为师昨日未用晚膳,又赶了一夜路,实在走不动。” “唉。”孙悟空发出一声叹息,低喃道:“也罢,师傅你且休息片刻。” 镇元大仙自元始宫散会,率领众弟子出离兜率。径下瑶天,来到万寿山五庄观门首。 “师父您快看。” 镇元大仙垂首望去,观门大开,门匾摇摇欲坠,琉璃瓦上蒙上一层灰。 身后弟子抱怨道:“清风、明月怎这般疲懒?庭院不扫,门匾不扶,也不怕师父发怒。” 再向前望,庭院殿宇坍塌大半,人参果树躺在废墟之中。枝叶繁茂,可树上的果子却了无踪迹。 众弟子见状倒吸一口凉气。 “谁推倒了仙树?实在可恨。” “清风、明月呢?” “师父,仙根已毁,这可如何是好?” “……” 徒儿们议论纷纷,镇元大仙脸上却不见慌乱,仔细看去,眼尾还有一抹淡淡的喜意。 他能不欢喜吗?观音菩萨有言在先,他引孙悟空推倒人参果树,观音菩萨才会出手,帮他医活仙根。推倒哪有连根拔起治的彻底? 镇元大仙捋着胡须,沉声说:“莫要惊慌,待为师过去看看。” 按下云头,拾阶而上,尚未跨过门槛,忽见清风、明月慌慌张张的跑出来。 二人齐齐跪倒在镇元大仙面前,抬起头,眼底有泪光闪烁。 清风拿不准镇元大仙是何意,可见他这模样不似生气的,急忙告罪:“师父,徒儿看守不利,还请师父责罚。” “清风、明月,到底是何人在观中作乱?怎将好好的道观祸害成这般?” “师父,您那位故人瞧着是和尚,实则是强盗,凶狠的紧。” “哦?”镇元大仙故作疑惑,发出一声惊呼,开口问道:“他做了何事?” “师父容禀,您走后不久,果有一个唐朝和尚路过此地。徒儿按您的吩咐,留他们在此地借宿,打了两个人参果与他吃。” “那和尚说人参果是出世未满三朝的孩童,死活不肯吃。我等磨破嘴皮子也未能说服他,反倒被他骂不当人子。” 镇元子摩挲指节,眉头微蹙,似是疑惑不解。 “他嘴上说不吃,趁四下无人摸到后院偷摘果子,砸断枝头,被我等捉了个正着……” 镇元子瞳孔骤缩,怪不得三妹神神秘秘不肯说,原是要让唐三藏顶孙悟空的锅?可唐三藏不过是凡人一个,人参果树那般高,他够得着?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清风、明月添油加醋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镇元大仙哭笑不得。 二弟、三妹好手段!唐三藏盗人参果,唐三藏砸倒人参果树,唐三藏畏罪潜逃…… 仔细一想,这锅让二弟背,远不如让唐三藏背锅得到的好处多。孙悟空闯祸,观音菩萨最多让人参果树恢复如初。 可闯祸的是陈玄奘,区区仙脂露就想平息他的怒火?呵呵,做梦!待此事罢了,他定要好好谢谢二弟、三妹。 “师父。”明月手指交叠,指尖微微颤抖,抬头回禀道:“孙悟空救走陈玄奘,可我们将猪八戒捉住了。眼下关在柴房,您可要见他?” 话音落下,明月抬袖假意哭了两声。 清风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镇元大仙立刻会意,柴房里关的那个是孙悟真。 余光扫量众弟子,镇元大仙做出一副恼怒模样,大喝一声:“哼,欺人太甚!清风、明月,你二人随我去追唐三藏。” 算计佛门一事不可对旁人言,故而镇元大仙并未告知众弟子。清风、明月是奉命行事,并不知晓其中内情。 “尔等留在观中。”镇元大仙回首吩咐道:“收拾刑具,等我回来打他。” 镇元大仙纵起祥云,领着清风、明月去追唐三藏,顷刻间便有千里之遥。 “师父,您太快了些。那唐三藏虽有些本事,可他乃肉体凡胎。一夜怎能行千里路?能跑出百八十里便不错。” 镇元大仙云头一纵,折回九百余里。站在云端向西观看,不见唐三藏。向东望去,却见路旁松树下有一光头和尚。 清风眼尖,指着那和尚喊道:“师父,他便是您那故交唐三藏。” 镇元大仙拧眉,问道:“他就是唐三藏?” 唐三藏盘腿而坐,可看得出来他魁梧奇伟。举手投足肌肉暴突,若不是徒儿指证,镇元大仙还有些不敢认。 “难怪他能爬到树枝上,压断仙树枝条。”镇元大仙低喃道:“唐三藏应当手无缚鸡之力,如此才能让二弟冲锋陷阵。 不曾想他生的这般壮硕,寻常人绝不是他的对手。不知观音菩萨如何想的?如此安排,不怕坏佛门大事?” “师父何必替如来佛祖操心?”明月仰头说道:“还是快些将他拿下,向佛门讨个说法。” “呵呵……”镇元大仙捋须轻笑,吩咐道:“你二人回去准备绳索,我下去拿他。” 清风、明月齐声应道:“是。” 镇元大仙按落云头,摇身一变,变作行脚道人。 身着百纳袍,头戴九阳巾,腰系吕公绦(tāo),脚上蹬着草鞋,口中高唱月儿高。 径直来到树下,见到唐三藏,高叫:“长老,贫道起手了。” 唐三藏眼皮直打架,听到呼喊声急忙睁眼,起身还礼:“失敬,失敬。” “不知长老从何处来?为何在此处打坐?此乃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山上有豺狼虎豹出没,实在不是落脚的地方。” “贫僧乃东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经。路过此地,歇息片刻。” 镇元大仙闻言,做出一副狐疑模样,笑问:“长老既是从东边来的,可曾自我栖身之地,万寿山五庄观经过?” 第376章 袖里乾坤 孙悟空自松树上一跃而下,眼中有金光闪过,识破镇元大仙真身,忙答道:“不曾,我等是打另外一条路来。” “你这猢狲哄骗谁呢?”镇元大仙收敛笑意,指着陈玄奘破口大骂。 “你将我观中仙树砸倒,知晓铸下大错,连夜逃到此地。敢做却不敢认,叫我好生看不起。” “如今被我捉到,你还想往何处逃?我念你同我有旧,一片好意招待你,没想到你竟变成这样,还我树来!” 陈玄奘一愣,有旧?他从未见过这道人,同他有何旧? 孙悟空召出如意金箍,不容分说,举棒向镇元大仙劈去。 镇元大仙翻身躲过,脚踏祥光,径直向半空飞去。孙悟空踏筋斗云追去,再度出手。 “不可,悟空快住手!”陈玄奘慌忙起身,扯着嗓子喊道:“悟空,为师愿随这位道长回去领罚,你我不可一错再错。” 镇元大仙再度避开金箍棒,后退几步,现出本相。 陈玄奘仰着头,抬手揉眼,再看那道人,却见他头戴紫金冠,无忧鹤氅穿。履鞋登足下,丝带束腰间。 再看样貌,体如童子貌,面似美人颜。三须飘颔下,鸦翎叠鬓边,当真是一副神仙模样。 陈玄奘所言孙悟空只当是耳旁风,挥舞金箍棒,高叫一声扑向镇元大仙。 镇元大仙不慌不忙,挥舞玉麈挡住孙悟空的攻势。 陈玄奘见孙悟空不肯收手,神色焦急,心中慌乱。 “悟空,别打啦!为师知错,便让他带我走吧!” “师傅,您快跑!老孙为您断后。” “哼。”镇元大仙闻言险些笑出声,不得已,用冷哼声压下笑意:“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尔等自找的。” 镇元大仙使出袖里乾坤的手段,袖袍迎风轻轻一展,唰的一下,孙悟空和陈玄奘向他袖中飞去。 “师傅!” “悟空!” 镇元大仙收了神通,摇头轻笑,转祥云,径直落在五庄观中。 “清风、明月,将绳子拿过来。” 众弟子手捧刑具,鱼贯而出。走在前头的正是清风、明月。 “师父,绳子在此。” 镇元大仙抬袖垂首,撮傀儡一般,将陈玄奘拿出来。 “将他绑在檐柱上。” 清风、明月立时上前,将陈玄奘捆了个结结实实,绑在正殿檐柱上。 镇元大仙再度低头,拿出孙悟空,接过绳子,亲自将他捆了个结实。 “去柴房,将猪八戒捆过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懊悔不已,愧疚的看着镇元大仙,连声告罪:“道长,贫僧对你不住。闯下此等大祸,实非贫僧所愿。” “呵呵……”镇元大仙嘴角抽搐,定了定神,应道:“五庄观坍塌大半,人参果树如今还躺在废墟上,你说非你所愿? 呵呵,非你所愿便闯下诸多祸事,你若存歹心,岂不是要踏平五庄观,推倒万寿山?” 陈玄奘急声辩解:“罪过,罪过,贫僧绝无此意。说来都是误会,那人参果长得似孩童,贫僧也是好意,想救出……” “糊涂东西。”镇元大仙厉声骂道:“我若真拿孩童充果子,怎敢将他们光明正大的吊在树上?你当漫天神佛是死的不成?” 陈玄奘听罢此言怔愣当扬,镇元大仙所言有理,他怎没想到呢? “你耳聪目明,怎就看不到观外石碑上那两行字?听不进我那两个弟子的解释? 洞天福地向来是有德者居之,妖魔鬼怪怎敢在此作乱?便是想不到,看到祥光也该知此地大吉。 人参果虽形似娃娃,可只要你仔细看一看,摸一摸,便知那是果子。你可倒好,树都让拔了。” 陈玄奘哑口无言,如今再想,也不知昨日着了什么魔?怎就想逞英雄做好汉?难道是因习武有所小成,起了争胜之心? “走。” 说话间,清风明月押着太素来到正殿,一路推推搡搡,神色很是不耐。 太素双手被缚,边走边呲牙:“凶什么凶?惹急你猪爷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实点。” 清风板着脸,拽住太素,将她绑在檐柱上。 “疼,疼,疼。”太素一连喊了三声,气哼哼的说:“手脚轻些,勒疼你猪爷爷了。” 镇元大仙扫视一番,见人数不对,朗声问道:“唐三藏,听闻你有三个徒儿。还有一个,去了何处?” “阿弥陀佛!”陈玄奘念了声佛,苦苦哀求道:“道长,祸是我一人闯的,同我徒儿无关。 贫僧愿一力担下所有罪责,还请道长高抬贵手,放我这几个徒儿走吧!” 镇元大仙面上虽恼,心中却对陈玄奘有所改观。 陈玄奘闯出祸逃下山,镇元大仙以为他是无胆鼠辈,遇事只知推诿扯皮,不曾想他有几分胆气。 欣赏归欣赏,可涉及利益,镇元大仙不能饶过他。人参果树还等着仙脂露活命,眼下不是心软的时候。 “你一力承担罪责?说的轻巧。我且问你,你有何能耐?你可能救活仙树?” “这……” 自己有几斤几两,陈玄奘心中清楚。他不过是粗学了些拳脚,内家功夫不过是刚入门。 请神仙帮忙,他没有那么大脸面。自己解决也罢,无论如何他也救不活人参果树。 “师父,绝不能轻饶他。”明月在一旁拱火:“今日他若全身而退,明日什么牛鬼蛇神都敢欺上门来。” 清风附和道:“师父,您可不能手软。” “道长。”陈玄奘把心一横,闭紧双眼喊道:“贫僧万死难赎其罪,愿以命相偿。我徒儿无辜受我牵连,还望道长明察秋毫,莫要迁怒到他们身上。” “师傅不可。”孙悟空急忙劝道:“您若丢了性命,谁去西天取经?耽误传经东土大唐便是作孽,您别怕,他不敢对您出手。” “若杀了你能让仙树复活,贫道绝不手软。可你的命救不了仙树,杀你有何用?” 镇元大仙负手而立,冰冷的目光落在陈玄奘身上,逼得他垂下头去。 “明月,唐三藏是出家人,不可用刀枪,不可加鈇钺(fū yuè)。你将我的皮鞭取来,打他一顿,为我的仙树出口恶气。” 明月抽身退走,不多时捧着木盆跑过来。那盆中盛满水,一条皮鞭浸在水中。 太素伸长脖子,望见那皮鞭脸色骤变,歪头低声提醒陈玄奘:“师傅,这鞭子可不是凡物。” “鞭子有何稀奇的?”陈玄奘眉头微蹙,似是不解:“左右不过是牛皮,羊皮,麂皮做的。” “师傅,旁人家的鞭子是牛皮、羊皮、麂皮做的,可他这鞭子不同。” 孙悟空接过话头,对陈玄奘说:“师傅,他这鞭子是用龙皮做的。” “什么?”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瞪大双眼问道:“悟空,都火烧眉毛了,你怎还同我开玩笑?” 第377章 代师受过 陈玄奘大吃一惊,何等人物才会用龙皮做鞭子? 太素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说:“师傅,命都快丢了,谁有心思同您开玩笑?” 太素话中的嫌弃很明显,陈玄奘怏怏不乐。却因闯祸的是他,实在无脸还嘴。 镇元大仙挽起衣袖,接过鞭子,行至陈玄奘面前,冷声说:“此乃七星鞭,抽一下保你疼上七天。” 清风怒视陈玄奘,主动请缨:“师父,徒儿愿代劳。” “好。”镇元大仙抬手将七星鞭扔进清风怀中,指着陈玄奘说:“祸是他闯的,先打他一顿。” “那可不成。”太素摇头晃脑,一对猪耳朵左右乱颤,急声劝阻:“老和尚不禁打,倘若一顿鞭子打坏了,岂不是你的罪孽?” 若不是顶着这身皮,太素都想夺过七星鞭,狠狠抽陈玄奘一顿。奈何如今她是猪八戒,哪儿有师傅受苦,徒儿无动于衷的道理? 眼看清风扬起鞭子,孙悟空急忙喊道:“道长,我师傅肉体凡胎禁不得打。你若有气,只管冲我来。” “你这猢狲倒有几分义气。” 镇元大仙本就无意惩罚陈玄奘,孙悟空主动开口为他解围,他自然乐意。 “好,今日我便成全你。清风,打他三十鞭。” “悟空。”陈玄奘惊惧不已,叫道:“祸是我闯的,树是我拔的,只管打我便是,莫要伤我徒儿。” “师傅,猴哥好心代您受罚,您怎拆他的台?”太素责备几句,话锋一转,又说:“师傅您忘了? 猴哥他钢筋铁骨,最不怕打。这三十鞭下去,于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痒,连油皮都破不了。” 陈玄奘又气又急,呵斥道:“八戒,你怎能说这种话?” “嘿嘿,不信您看呀!” 孙悟空早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不必念咒,也无人能伤他。可护教珈蓝在暗处看着,他不能暴露实力。 随口念叨几句,见清风举着皮鞭奔他腿来,孙悟空叫道:“变!” 金光闪过,孙悟空变出两条铁腿,由着清风抽打。三十鞭打完,孙悟空毫发无伤,还有力气嘲讽清风。 “你下手这般轻,我还当你没吃饱饭呢!” “哼,你这猢狲,我有的是招数罚你。”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那正殿坐北朝南,灼灼烈日烤的陈玄奘热汗直流。偏他被缚住手脚擦不得汗,身上黏黏腻腻好不自在。 “来人。”镇元大仙高喊:“将那长头布取十匹来。” 陈玄奘眯着眼侧头问太素:“八戒,那位道长为何要长头布?”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知道?”太素调侃道:“许是见你我衣衫破旧,取布于我们做衣裳。” “胡说。”陈玄奘脸一冷,呵斥道:“我推倒人家的仙树,他能留我性命已是慈悲,怎还于我做衣裳?你这呆子,成日满嘴胡吣。” 说话间,长头布已备好。 镇元大仙吩咐道:“把他们师徒三人都使布裹了。” “师傅,坏了。”孙悟空惊叫道:“看这架势,他们是要将我等大殓。” “啊?”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已被布缠住。他左摇右摆挣脱不得,从远处看活似肉虫。 “取些生熟漆,将他们三个浑身裹漆,上留头脸在外。” 陈玄奘惊慌失措,太素却平静的很,还有心思同镇元大仙说笑。 “道长这是作甚?又包又裹的,浪费许多布匹,不如布施给我等,老猪我也好多做几身衣裳。” 镇元大仙充耳不闻,又教弟子将大锅抬出来。 “八戒,道长命人抬锅,想来是要煮饭给你我吃。” “也罢,老猪我填饱肚子再上路,做个饱死鬼,来生许是能投个好人家。” 太素和孙悟空一唱一和,将陈玄奘吓得胆战心惊。 众人抬出大锅支在阶下,架起干柴,发起烈火。 “倒上清油,烧的滚了,将唐三藏下油锅。将他炸了,与我仙树报仇。” 陈玄奘听罢此言,三魂只剩一个,七魄丢了大半。他不过是凡人一个,若下油锅,哪还有命活? “悟空,悟空,快救救为师!” 太素翻了个白眼,平日对我哥哥吆五喝六,眼下闯出祸,被人拿了索命,想起我哥哥来了,呸! 那头,清风、明月拽住陈玄奘,抬脚便往油锅里拖。 烈火蒸腾,热气扑在陈玄奘脸上,他神志全无,凭本能叫道:“悟空,救命,救命啊!” “慢着!”孙悟空大喝一声,喊道:“祸虽是我师傅闯的,可我等也脱不了罪责。将我师傅放了,我替他去油锅里走一遭。” 镇元大仙抬手,清风明月立刻住手,押着陈玄奘立在祸旁。 镇元大仙勾起嘴角,笑道:“你这猴子倒有些孝心,不似旁边那头猪,只顾着看热闹。” 太素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着:“好端端的,非要往老猪身上扯,我偷你家果子了?” 孙悟空想笑却不能笑,忍的实在辛苦。 “嘿嘿,你只管罚老孙便是,孙爷爷若皱一下眉头,今后便跟你姓。” “哼。”镇元大仙语气不善,可上翘的嘴角却压不下去:“来人,将孙悟空扔到油锅里。” 前世孙悟空恐镇元大仙仙法难参,又怕他在油锅里做手脚。使了个李代桃僵之计,将那石狮子弄来代他下油锅。 眼下却不用,镇元大仙并非圣人,较起真来,他们二人胜负未定。 “废话少说,不是要将我下油锅吗?手脚快些。” 油锅滚透,仙童一拥而上,想要抬起孙悟空,将他丢入油锅中。 可四个仙童抬不动,八个来抬,孙悟空仍纹丝未动。又加四个还是无用,添到二十,方才抬起孙悟空。 陈玄奘目光飘忽不定,口中念念有词。手臂颤抖,害怕的别过头去。 “是为师的错……” 二十个仙童勉强扛起孙悟空,往油锅里一掼。只听刺啦的一声响,热油四溅,烫的小道士们脸上满是燎浆大泡。 “锅漏了。” 忽听烧锅小童一声喊,陈玄奘回过神来。见孙悟空真被下油锅,心中懊悔万分。 “锅漏了!” 锅底破洞,油漏了个干净,孙悟空美滋滋的躺在锅里,翘着二郎腿,得意的说:“微末伎俩也想伤我?嘿嘿,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见孙悟空平安无事,陈玄奘松了口气。 镇元大仙佯装恼怒,实则欣喜不已。他这二弟手段了得,值得结交。 “你这泼猴着实无礼,本就是代师受过,怎又砸了我的锅,捣了我的灶?” “既然你并非诚心代唐三藏受过,我便放过你。”镇元大仙侧头怒视陈玄奘,高声吩咐:“再取口锅来,将唐三藏炸了。” 第378章 寻医问方 孙悟空纵身而起,拦下清风、明月,将陈玄奘护在身后。 “你若不解气,大不了老孙再让你炸一遍。” 镇元大仙笑语晏晏,缓缓开口:“孙悟空,我知道你的本事,听过你的英名。 只是你师父闯下大祸,便是去西天如来佛祖面前辩理,也少不得还我人参树。” “你这道士,好生小家子气。”孙悟空双手叉腰,指尖点着镇元大仙继续说:“若要树活,有甚疑难?早说这话,也免得老孙平白受苦。” “哼,休要说大话。”镇元大仙立刻沉下脸,反驳道:“人参果树乃是天地灵根,灵根既死,谁有法子医活?” “你饶过我师傅,老孙还你一棵活树,你说如何?” “你若有此神通,医活仙树,我愿与你八拜为交,结为兄弟。” “好。”孙悟空应道:“一言为定。” 太素也来凑热闹:“大师兄,你别忘了我呀!快同仙长说说,让他放了我。” 孙悟空拱手说:“还请仙长放了我师傅和师弟,好生管待,莫伤他们分毫。老孙这便去寻医树的法子。” “悟空。”趁玄奘轻声唤道:“若有法子医活仙树,道长怎么不去?想来这是个苦差,寻遍三界也未见得能寻到。” “师傅,我若想救您性命,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孙悟空低声宽慰:“您莫要发愁,老孙我故交旧友遍布三界,会寻到法子的。” 太素得了自由,迈着小碎步凑到陈玄奘身旁,眼睛一转,气呼呼的说:“师傅,你别上猴子的当。他若走脱,逃命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你我?” “八戒,你今日话怎这般多?”陈玄奘五官皱成一团,咬着后槽牙低声呵斥:“你大师兄好意救我,怎到你口中便这样不堪?” “您还好意思教训我?”太素说话声陡然拔高,反唇相讥:“若不是您脑袋里长浆糊,闯下这滔天大祸,我等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 “你!” 陈玄奘火冒三丈,可眼下不是教训猪八戒的时候,抬手顺了口气,口念佛经压下怒火。 那头孙悟空许诺:“古人有云,方从海上来。我今上东洋大海,遍游三岛十洲,访问仙翁圣老,定能求一个起死回生之法。” 陈玄奘听闻此言,经也顾不得念,插嘴问道:“此去几时能回?” “只消三日。” 前世,陈玄奘曾放言孙悟空三日若不归,他便念紧箍咒。如今闯祸的是陈玄奘,他立刻转了态度。 “好,就与你三日之限。”镇元大仙朗声应道:“三日之后你若不回,我便拿你师父、师弟下油锅。” 二人击掌,定下此事。 孙悟空早已远去,太素凑在陈玄奘身边,满口抱怨之言:“大师兄怎能定下三日之约?他若赶不回来,老猪我岂不是要遭殃?” “八戒!”陈玄奘语气凌厉,眼底闪过不喜,斥责道:“便是下油锅,也是为师在前,你怕什么?” 太素瞪大双眼,做出无辜模样,一本正经的说:“祸是您闯的,便是下油锅,您也是罪有应得。此事同老猪有何关系?老猪无辜的紧。” 再好脾气,遇到太素这气死人不偿命的,也笑不出来。陈玄奘火冒三丈,强压下那股邪火,免得让旁人看笑话。 “唉,那两个和尚,当这里是你家不成?还不快滚回厢房?” 明月双手抱臂, 站在檐下冷眼瞧着陈玄奘。 “我师父心慈,这才安排厢房,让你们师徒二人安歇。依我说,就该将你们赶去柴房,铁锁一挂,看你们往何处跑。” 陈玄奘羞愤不已,抬袖遮住脸,快步冲进厢房。唉,无脸见人呐! 孙悟空别了五庄观,径直奔东洋大海,入蓬莱,见白云洞外,松阴之下,有三个老儿围棋。观局者是寿星,对局者是福星、禄星。 孙悟空上前叫道:“老弟们,作揖了。” 福禄寿三老见了,急忙回礼。 “大圣从何而来?” “听闻大圣弃道从释,保唐三藏往西天取经。逐日奔波,今怎有空过来耍?” 孙悟空等的就是这一问,寻了个石墩坐下,脚踝搭在膝盖上,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我保唐三藏去西天取经,路过万寿山五庄观,闯出祸来,被那镇元大仙刁难。” 福禄寿三看面面相觑,这猴子向来胆大包天,脾气上来,灵霄宝殿他都敢砸,闯出祸来也不稀奇。 “五庄观是镇元大仙的仙官,大圣,你莫不是偷吃了他的人参果?” 孙悟空做出一副不屑模样,开口说:“偷吃几个果子算不得什么。” 福禄寿三老目瞪舌僵,这猴子怕是不知死字如何写。 “你这猴子当真不识好歹。那果子闻一闻,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活四万七千年。” “我们的道,不及他多矣。他得之甚易,就可与天齐寿。我们还要养精、炼气、存神,调和龙虎……” “大圣莫要看低那镇元大仙,他那人参树,乃是灵根,天下只此一棵。” 孙悟空抓耳挠腮,高叫道:“什么灵根?眼下已是断根。” 三老齐声惊呼:“什么?断根?” “大圣呦,你怎敢将人参树弄成断根?” “那镇元大仙来历不凡,玉帝、佛祖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惹恼他,岂有好果子吃?” “……” 福禄寿三老你一言我一语,皆是指责孙悟空行事莽撞,不该将事情做绝。 待他们说的口干舌燥,孙悟空笑着说:“谁告诉你们,是我将人参树弄成断根?” “不是大圣,还能有谁?”福星摊开手,笃定的说:“唐三藏是凡人,猪八戒和沙悟净虽有些本事,却远比不过大圣。只剩白龙马,他本事不济,三界皆知。” “唉。”孙悟空哀叹一声,苦着脸说:“此事当真怪不到老孙头上,是我师傅唐三藏猪油蒙心,非说人参果是孩童。趁我等不在,跑去后院伤了人参树。” “啊?” 福禄寿三老瞳孔颤动,嘴巴大的能塞进鹅蛋。怎么会是唐三藏闯下如此大的祸端? “呵呵……”寿星干笑两声,搓着指尖,小心翼翼试探道:“大圣怕是同我等开玩笑,唐三藏凡人一个,他能推倒人参树?” “我还能骗你不成?”孙悟空放下腿,端坐台前,语重心长的说:“诸位且听我娓娓道来,那日我们师徒几人行至万寿……” 讲清前因,道明后果,孙悟空拱手问道:“今日特游仙境,访三位老弟,有甚医树的方儿?快传我一个,我也好救唐僧脱苦。” 第379章 遍寻仙方 “尔等为何不开口?”孙悟空催问:“我同几位是老相识,难道尔等要袖手旁观?” “非也,非也。”禄星踟蹰再三,终是开了口:“那镇元子乃地仙之祖,我等乃神仙之宗。大圣虽得天仙,是太乙散数,未入真流。” “呲!”孙悟空呲牙咧嘴,立时翻脸,揪住禄星厉声说:“你敢小瞧老孙?” “大圣息怒,小仙怎敢瞧不起大圣?”禄星急忙告饶:“小仙的意思是,大圣若是打杀飞禽走兽,只用我黎米之丹,便可救活。可那人参果树乃仙木之根,如何能医治?” “禄星所言不错,大圣您何必同我等置气?还是快些去寻医树的法子吧!” 孙悟空明知这趟会跑空,之所以来,是要借福禄寿三老之口,将陈玄奘断人参树灵根一事传扬出去。 这三个老头儿本事不大,可好友遍布三界。走这一趟,免得观音菩萨将黑锅扣到他头上。 “唉,罢了!”孙悟空发出一声叹息,拱手说:“多有叨扰,还望三位老弟勿怪。老孙先行一步,闲时再来拜会。” “好说,大圣慢走。” 孙悟空腾云而去,福禄寿三老方才反应过来。 “不对呀!”福星深色一凛,惊叫:“孙悟空为何不请我们,在唐三藏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别发昏了。”寿星捋着雪白的胡须,看向福星:“闯祸的是唐三藏,他还等着孙悟空寻法子,回去救他性命,怎敢念紧箍咒?” “可观音菩萨说……” “观音菩萨?”禄星冷哼一声,嘲讽道:“佛门成日算计孙悟空,如今可好,孙悟空没上当,唐三藏掉到坑里爬不上来。” “孙悟空不开口相请,你我便是主动去寻唐三藏,也分不到功德。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再下两盘棋。” 辞别福禄寿,孙悟空纵云离开蓬莱仙岛,转瞬便至方丈仙山,拜访东华帝君。 孙悟空虽是泼皮,却不敢在东华帝君面前拿大。 “帝君,起手了。” 东华帝君见是孙悟空,拱手还礼,笑着应道:“大圣,失迎。” 二人寒暄一番,方坐待茶。方才落定,却见翠屏后转出一个童儿。 孙悟空见到他,掩嘴偷笑。来者是谁?道名曼倩,俗名东方朔。二人前世打过照面,这是个嘴巧有本事的。 如今孙悟空却失了打趣他的心思,只斜看一眼,便再度看向东华帝君。 孙悟空禀明来意,东华帝君目光晦涩不明,品了口茶,并未开口。孙悟空能跳出佛门设下的陷阱,是不是察觉到什么? “老孙斗胆向帝君讨个情面,若您有医树的方子,定要帮我一把,好叫我师傅脱困。” “我有一粒‘九转太乙还丹’,能治世间生灵,却不能医树。树乃水土之灵,天滋地润。 凡间的果木尚且好说,这万寿山乃先天福地,五庄观乃贺州洞天,人参果又天开地辟之灵,无方可治。” “唉,师傅闯下此等大祸,连累我四处奔波。”孙悟空喝了口茶,垂头丧气的说:“老孙不怕奔波,却怕救不回师傅。” 孙悟空放下茶盏,起身说:“急救事紧,不敢久留,老孙告辞。” 孙悟空至瀛洲,拜会瀛洲九老。讨方无果,却将陈玄奘做下的事传扬出去,顺便博了个忠孝美名。 离开瀛洲,本该去南海寻观音菩萨。孙悟空却不想便宜他,掉头直奔天庭。 自蟠桃会后,孙悟空再也不曾来过天宫。既是见故人,自然不能穿僧袍。 孙悟空摇身一变,换上披挂,扛着如意金箍棒,行至南天门方才止步。 南天门外,李靖手托玲珑塔,迈着四方步游来荡去。 板角青牛甩着尾巴慢悠悠走过来,抬头见是李靖,问道:“李天王,哪吒为何还没回来?” “六丁六甲失踪多日,若是轻易便能找到,哪吒早就将他们带回来了。” 李靖驻足,上下打量板角青牛,笑着调侃道:“太上老君果然疼你,拿金刚琢与你做鼻环,天上地下你可是独一份儿。” 板角青牛扬起脖颈,眼里满是得意,笑呵呵的说:“托观音菩萨的福,老爷怕我出去挨欺负,这才将金钢琢托付于我。” 想起昨日老爷所言,板角青牛又凑近了些。 “唉?天王你可听说,佛门的护教珈蓝丢了一十四个。说是被懂阵法的妖怪捉了去,你可知背后之人是谁?” 妖族,懂阵法,天上地下只有那位能教出这样的徒弟。可那位在碧游宫面壁思过,多年不曾露面,李靖怎敢说破? “我不知。” 板角青牛斜了李靖一眼,心中暗骂:挺大的个子,看着是真男人,实则就是个胆小鬼。 板角青牛卧在南天门外,百无聊赖的啃着果子。 “呸,我说李天王,你家贞英何时回来?” “她在灵山学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寻她有事?” 别以为他看不透板角青牛的心思,这家伙看热闹不怕事大。就盼着贞英四处闯祸,他好在后头捡乐子。 “唉。”板角青牛咽下果子,换了个姿势趴好,感叹道:“多日不见,我还怪想她的。” “实不相瞒,李某也很牵挂她。” 李贞英在家中时,李靖被她闹得头疼。可她这一走,府中空落落,天庭静悄悄,李靖还有些不适应。 “快看!那是孙悟空。” 千里眼发出一声惊呼,板角青牛就地打了个滚儿,顺势站起来,伸长脖子眼巴巴向远方看去。 凤翅紫金冠,黄金锁子甲,藕丝步云履,金箍棒手中拿。 板角青牛眼眸一亮,伸长脖子,叫道:“大圣,大圣!我在这儿。” 相隔甚远,孙悟空便听到板角青牛喊他,再度加速,似流星般奔向南天门。 千里眼神色激动,扑到孙悟空面前,喊道:“大圣,真的是您?” “怎么?几百年不见,你连老孙也认不出来了?” 孙悟空收起筋斗云,刚站定,板角青牛那硕大的头颅便拱进他怀中。 “牛儿,你这是做什么?” “大圣,您空着手回来的?那什么果子,一颗也没给我带?” “事出突然,我哪有功夫给你摘果子?” 孙悟空哭笑不得,推开板角青牛,做出一副焦急模样,抬脚直奔灵霄宝殿。 “事出突然?” 板角青牛本就爱凑热闹,只消四个字便捕捉到关键。撩开蹄子,撒腿追上去。 “大圣出了何事?快同我说说,许是我能帮上忙。” 一听有热闹看,众天兵天将皆没了当差的心思。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千里眼、顺风耳,劳二位在此地看守片刻,李某去去便回。” 不等对方搭腔,李靖转身便追。 “大圣,李某愿出手相帮。” 第380章 再度闯祸 “哥哥,方才你为何不回绝李靖?” “我还未来得及回绝,他便没了踪影。你冲我发什么火?你耳朵灵,便是守在此地,也能听清楚始末。” 天兵天将可怜巴巴的看着千里眼、顺风耳。 为首那名天兵壮着胆子说:“二位上仙,不知大圣说了什么?能否透露一下?” “二位上仙说说吧!我等当值,可没有机会凑热闹。” “这有何难?尔等站好,且听我细细说来。” 顺风耳挺直胸膛,侧耳倾听,边听边说:“唐僧师徒几人行至万寿山五庄观……” 灵霄宝殿近在眼前,孙悟空也说到关键处。知道板角青牛进不得灵霄宝殿,特意停下脚步,将要紧的说完。 “我师傅唐三藏一时糊涂,不小心撞倒人参果树,铸下大错。眼下正等我寻到医树的法子,回去救他性命。” 板角青牛听的正兴起,闻言瞪大眼睛,惊呼:“他这么厉害?就陈玄奘那小胳膊小腿,他能撞倒人参果树?” “说来也怪老孙我多事。” 悟空一路向前,从未回头。此时回头,却见身后跟着一群神仙,乌泱泱的,一看望不全。 “列位许久不见。”孙悟空拱手行礼,笑着问:“列位跟着老孙作甚?” 七仙女俏脸一红,这泼猴明知故问。 李靖催促道:“大圣,事情紧急,莫要耽搁功夫。你快些讲完,我等也好帮你出主意。” 板角青牛附和道:“是呀!大圣您快往下说。” 盛情难却,孙悟空继续说:“我师傅三步一灾,五步一难,偏他是个文弱的。我便传了他些本事,没想到刚有些进益,他便闯下大祸。” 众仙齐声应道:“哦。” 话音尚未落下,众仙便四下散开,踏云而去。 “嘿,你们别走呀!”孙悟空高声喊道:“不是说要帮老孙出主意吗?怎全都跑了?板角青牛你回来,托塔天王你别跑……” 李靖健步如飞,无论孙悟空如何喊,都不肯回头。他不过是跑来凑凑热闹,陈玄奘是死是活同他何干? 板角青牛尚算有些良心,边跑边喊:“大圣,我家老爷医不得天地灵根,我劝你莫要白费力气。你早些下凡,许是能帮唐三藏收尸。” 那可是天地灵根,自开天辟地起,他就没听说过谁能医活天地灵根。 嗯,这样说也不对,毕竟谁也不敢推倒天地灵根。既无先例,谁知何人能救? 说话间,张天师迎出来,笑着问道:“大圣为何在此喧哗?” “张天师,你来的正好?”孙悟空向前走去,随口问道:“你可知如何救活人参树?” “这我不知。”张天师引着孙悟空入灵霄宝殿,低声提醒道:“陛下或许知晓。” “玉帝老儿。”孙悟空撇下张天师,快步闯入殿中,纵身一跃落在宝座旁,蹲下去抬头问道:“玉帝老儿我且问你,你可有法子救活人参树?” 玉帝睁开眼,斜看孙悟空,漫不经心的说:“孙悟空,人参果树当真是你师父推倒的?” “那还有假?”孙悟空一本正经的答道:“你若不信,可去五庄观问我师傅,问他老孙可曾说谎?” “哼。”玉帝冷哼一声,眼底闪过几分不屑,冷声说:“他若有此能耐,何须收你做徒弟?” 孙悟空神色一凛,眼睛半眯,目光透着冷意,问道:“你是何意?” “依朕看,那人参树定是你推倒的,栽赃嫁祸唐三藏。” “呲!呲!” 孙悟空呲牙咧嘴,猛然起身,直逼玉皇大帝。二人四目相对,玉皇大帝甚至能看清孙悟空的睫毛。 “玉帝老儿,你皮痒了不成?莫非你忘了五百年前,老孙我是怎么捅破灵霄宝殿的?” “泼猴,你怎敢如此无理?” “哼,不帮就不帮,何必说风凉话寒我的心?” 孙悟空站起身来,纵身向外飞去,飞到大殿正中央,抬手甩出金箍棒。 “轰隆……” 金箍棒陡然变大,似流星般激射而出,大殿颤抖,前后不过片刻,穹顶多了一个大洞。 玉皇大帝歪头看去,目瞪口呆。 “该死的孙悟空。”玉皇大帝气急败坏,尖叫着吩咐道:“张天师,你去灵山走一趟。佛门之人如此无礼,如来佛祖应给我个交代。” 张天师拱手应道:“遵旨。” 孙悟空飞出灵霄宝殿,一把抓住金箍棒,站在云端破口大骂。 “玉帝老儿,老孙我遇到难处,拉下脸寻你救命。你可倒好,见死不救便也罢了,还想诬陷老孙。” “我呸!你这等冷血无情之人,也配做天庭之主?我劝你早些退位让贤,放天下苍生一条活路。” 孙悟空骂完便走,待众仙听到动静急匆匆赶来,只剩穹顶的大洞等着他们,孙悟空早就没了踪影。 灵霄宝殿传出怒骂声。 “孙悟空,你这无法无天的泼猴,休要猖狂,有你求我的那一日。” 帝辛双手抱胸,侧头附在黄飞虎耳边,低喃道:“呵呵,孙悟空走远他才开口,这是骂给我等听的。” “呵呵……” 黄飞虎勾唇轻笑,眼底有几分不屑?里头那个也配让他们称一声陛下? 孙悟空捅破灵霄宝殿,心满意足的出南天门直奔灵山。 他知晓观音菩萨能医活人参果树。也知道观音菩萨定在南海珞珈山,等他登门拜请。可孙悟空偏不如他的意,定要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灵山雷音胜境,如来佛祖费尽心思除去观音菩萨身上的黑绳,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嘴角泛起笑意。 观音菩萨的脸上有了笑意,起手说道:“弟子拜谢佛祖。” “这黑绳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棘手的很。若以蛮力破之,势必伤害尔等。” 如来佛祖看着消散于天地间的黑烟,语气愈发沉重:“这四个黑绳,每根的绑法都不相同,破开极难。” 文殊菩萨先一步脱困,闻言问道:“阿弥陀佛,佛祖可看出这黑绳是何来历?” 如来佛祖心中生出一股挫败感,答道:“黑绳一旦解开,立刻化作黑烟,我亦未能查探出它的来历。” 量劫之下,连圣人都窥不透天机,足见此次量劫之凶险。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观音菩萨垂首请罪:“佛祖,弟子安排的劫难错漏频出,所谋接二连三落空……” 如来佛祖摆手打断观音菩萨所言,朗声说:“此事不能怪你。算来唐三藏已行至万寿山,五庄观一难还要仰仗你。” “阿弥陀佛,弟子这便回珞珈山,等孙悟空登门。” 话音刚落,忽闻孙悟空呼喊。 “胖老头,救命!” 第381章 撒泼打滚 “胖老头,大祸临头,还望你出手救救我等。” 孙悟空话说的巧妙,是我等,可不是我。若如来佛祖因此呵斥他,先前骂的有多凶,待孙悟空抖出真相,如来佛祖的脸便有多疼。 观音菩萨回身看去,却见孙悟空一脸急切,直奔如来佛祖而去。 “胖老头,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如来佛祖揣着明白装糊涂,笑问:“孙悟空,我命你保陈玄奘求取真经,你不伴在他身边,跑到灵山做甚?” “孙悟空。”观音菩萨接过话头,问道:“可是你又闯祸了?你这凶顽性子到底何时才能改?” 孙悟空回首瞥了观音菩萨一眼,心道:观音菩萨为何在灵山? 心思一转,想到妹妹炼制的黑绳,嬉笑出声。 “观音菩萨,您不在南海珞珈山修炼,跑到灵山凑什么热闹?莫非……” 观音菩萨脸色忽变,阴沉的能掐出水。这该死的猢狲,哪壶不开提哪壶。 “莫非上次八戒送您回来,您一直没走?”孙悟空翻了个跟头落在观音菩萨面前,嬉皮笑脸的说:“算起来,八戒送您回来时日不短了,难道是被黑绳所困,脱不得身?” 观音菩萨低声骂道:“泼猴。” 话音落下,别过头去,不肯再理孙悟空。 难得见观音菩萨如此窘迫,孙悟空怎会轻易放过? “观音菩萨,老孙拜入佛门,说起来你同我是一家。既然是一家,有什么话不能说?” “您别害臊呀!扭扭捏捏活似个娘们儿,传出去让旁人笑话。” 众佛陀、菩萨见状急忙低头,默念佛经压下笑意。 孙悟空逗弄观音菩萨还不算完,又凑到文殊菩萨面前,一本正经的问道:“敢问菩萨哪日脱困?被那黑绳绑着可有何处不适?” 文殊菩萨面色铁黑,说了恐会得罪观音菩萨。若是不说,又怕这猢狲纠缠不清,扰他清净。 文殊菩萨目光飘忽不定,思量间,忽见两个毛头孩子凑到孙悟空面前。 “大圣,文殊菩萨先一步脱困,算起来没几日。” 文殊菩萨脸色本就难看,见李贞英掀他老底,模样丑如恶鬼。 “观音菩萨今日方才脱难。大圣您若早来片刻,许是能见到黑绳化作黑烟。” 观音菩萨侧头垂眸,冷眼看着小凤凰,心中将孔宣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将这祸害接到灵山,却又不肯管教。纵的这两个孩子无法无天,成日闯祸。 “原来是你们。”孙悟空垂头看去,嘴角一咧笑着说:“贞英,小凤凰,近来可好?” 李贞英和小凤凰齐声答道:“好,灵山特别好。” 山脚下那些妖族很是好骗,她们自称佛祖化身,那些妖族竟无一人怀疑,被她们耍的团团转。 如来佛祖眼底闪过一丝不耐,若不是想借李贞英查出背后作乱之人,他早已出手惩治她。 “孙悟空,推算一番,你们师徒几个已行至五庄观。”如来佛祖笑着问:“你进来便喊救命,可是闯了祸?” “正是,正是。” 孙悟空撇下李贞英和小凤凰,吹捧道:“佛祖果然法力无边,相隔万里,竟知我等闯下大祸。” “你这泼猴,也不看五庄观是什么地方?你怎敢闯祸?” 如来佛祖率先开口责备孙悟空,众菩萨、佛陀立刻开口附和。 “你可知五庄观是什么地方?镇元大仙是什么人?” “性子如此顽劣,也配做佛门子弟?” “孙悟空你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 孙悟空含糊其辞:“弟子不识镇元大仙,只当那是一座寻常道观。” “你这泼猴,实在不识好歹。”观音菩萨急忙开口,似是怕旁人抢他功德:“那镇元大仙乃地仙之祖,我也要让他三分,你怎就得罪了他?” “这……”孙悟空故作心虚,假模假式的说:“老孙不知他是谁,如今大错已铸成,他困住我师傅,不肯放我等西行。” “孙悟空。”如来佛祖声如洪钟,问道:“你到底闯出什么祸?” “老孙闯的祸不大。”孙悟空嬉皮笑脸的说:“只是那人参树已毁,还请诸位出手相帮。” 他只说人参树已毁,可不曾承认树毁在他手中。 “你怎敢打伤他的树?” “说这些责备之言有何用?”孙悟空席地而坐,唉声叹气一番,再度开口:“老孙我允了镇元大仙与他医树,又定下三日之期。 老孙连夜去海上求方,遍游三岛,又去天庭走了一趟,众神仙都没有法子。眼看三日之期已近,弟子别无他法,这才厚着脸皮登门讨方。” 观音菩萨神色不悦,问道:“孙悟空,你怎不早来见我?却往岛上寻找?” 去三岛丢人现眼也就罢了,怎还跑到天庭喧嚷? 孙悟空敷衍道:“老孙病急乱投医,哪里知道何处有仙方?” “平日里你不服管教,闯出祸来,知晓回来搬救兵。孙悟空,你如此顽劣不堪,怎担西游大任?” “非也,非也。”孙悟空连连摆手,高声解释:“是我师傅闯下大祸,老孙我为救他性命四处奔波。” 众佛陀、菩萨闻言经也顾不得念,一个个目瞪口呆,齐齐望着孙悟空,怎会是唐三藏? “唐三藏闯祸?”观音菩萨勾起嘴角,声音透着怀疑:“他能闯什么祸?莫不是你铸下大错,栽赃到他头上?” “观音菩萨,老孙我没招惹你,你为何说话夹枪带棒的?”孙悟空腾身而起,梗着脖子说:“自老孙踏入雷音胜境,你便处处瞧我不顺眼。” 观音菩萨面有愠色,这不知礼数的猴子,若不是留着他有用,就该将他打入无间地狱,看他如何猖狂? 孙悟空气愤不已,语气中透着一丝委屈:“闯祸的是唐三藏,善后的是我孙悟空。老孙我四处奔波,只为救师傅性命。 你可倒好,开口就是风凉话。你若袖手旁观,老孙也不怪你,可你不该如此欺我。” 如来佛祖闭目感知天地,知孙悟空所言不假,脸色黑如锅底。尚未缓过神来,又听孙悟空大喊大叫。 “师傅不听劝告擅闯后院,砸坏人参树枝杈,毁去一枚人参果。被清风、明月捉个正着,他仍不知悔改,争执间砸倒人参树。” 孙悟空一手拿着金箍棒,一手叉腰。声音在雷音胜境回荡,震得众菩萨耳麻。 “那镇元大仙不依不饶,老孙先代他受了一顿鞭,又代他去油锅中走一遭。如今还要四处寻救他脱困之法。” 话音落下,孙悟空躺倒在地,踢腾着腿,耍起无赖。 “三日之期将到,那镇元大仙有言在先,三日我若不归,便拿我师傅、师弟下油锅。 西游本就是佛门得益,老孙东奔西跑已是仁至义尽。尔等若是不管,那老孙也不管了。就由着那唐三藏下油锅吧!” 第382章 我命休矣 可他们商定的,是引孙悟空推倒人参树,不是唐三藏。 闯祸的是唐三藏,佛门若舍弃他,从前所谋皆化为泡影。可若保下唐三藏,恐怕仙脂露平不了镇元大仙的怨气。 如来佛祖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走,遂看向观音菩萨,示意他主动开口。 “孙悟空,我这净瓶底的甘露水,能治仙树灵苗。” 孙悟空坐起身来,怒气冲冲的说:“你能治,便去万寿山走一趟。医活人参树,救出我师傅。” 观音菩萨本想刁难孙悟空一番,可事与愿违,如今他反倒要求孙悟空,心中五味杂陈。 “你随我一起去万寿山,将此事分说明白。” “老孙不去。”孙悟空梗着脖子说:“我为佛门四处奔波,受尽奚落。尔等所作所为实在让我寒心,这经老孙不取了。” 眼瞅着孙悟空又要撒泼,观音菩萨火冒三丈,厉声呵斥:“你若不去,我便将那紧箍咒取出来,好生念一念。” 孙悟空气也出了,人也骂了,见好就收。 “去!老孙怎敢不去?” 雷音胜境重归平静,可如来佛祖心境难平。陈玄奘有多少斤两,他能不知道?再一思量,难道孙悟空看出他的谋算? 如来佛祖垂眸,掩藏眼底的寒意。孙悟空难以教化,也该到六耳猕猴现世之时。只是时机尚不成熟,还需忍耐些时日。 院中传来呼喊声,太素推开窗户,看着院中如小山般的干柴,和那口大锅,嘴唇勾起。 她兴冲冲的跑到陈玄奘面前,高声说:“师傅,您快看呀!那群道士把东西准备好了,就等着时辰一到,拿您下油锅。” 只差半个时辰,便满三日之期。陈玄奘惊惧不已,即便念经也难以平复心境。 听到二徒弟这样说,陈玄奘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他念经声戛然而止,外头的动静越发清晰。 “先将大锅洗涮干净,再将清油倒进锅中。将陈玄奘捆了拖出来,布匹裹身,涂两遍生漆。” 明月站在窗外,透过窗棂看到陈玄奘,扯着嗓子喊:“如今知道害怕了,毁我家仙树时怎那般胆大?” “明月,休要同那不懂人言之辈讲道理。他若是知礼之辈,就不会诬陷我们以孩童充果子。” “清风、明月。” 镇元大仙手持拂尘,迈着四方步走来,见两个徒儿又在奚落陈玄奘,微微摇头。 “师父,您可算来啦!”清风抬脚迎过去,指着院中的锅说:“师父,东西徒儿已备好,只等时辰一到,便可将陈玄奘投进油锅。” “师父。”明月走到镇元大仙面前,一双眼却粘在窗棂上,拔高声音喊道:“依我看,孙悟空不会回来。唐三藏眼巴巴盼了三日,还不是要以命相抵?” 清风立刻附和:“他的命不值什么,远不如人参果贵重,更别想与人参树相提并论。” “好了,还有半个时辰,或许孙悟空能赶回来。”镇元大仙出声喝止两个徒儿:“能医活人参树,谁想要唐三藏偿命?你们两个退远些,莫要在此地喧嚷。” “阿弥陀佛。” 陈玄奘推开门,低头整理好僧袍,抬起头,双手合十,说道:“道长,是贫僧的不是。悟空若赶不回来,那也是命中注定之事,躲不过,贫僧便不躲了。” 镇元大仙气定神闲,笑着说:“长老,还有半个时辰,不急。” 太素探出头,只听刺啦一声,清油倒进锅中,火舌舔吻锅底,清油慢慢变得炙热。 “师傅,这道士好没诚意。”太素低头看陈玄奘,一本正经的说:“他嘴上说着不急,可锅都架好了,您说他急不急?” “八戒,你少说几句吧!” 陈玄奘本就烦闷,二徒弟成日在他耳边念叨,他忍了三日,如今不愿继续忍下去。 “唉。”陈玄奘哀叹一声,眼底闪过泪光,喃喃自语道:“想我陈玄奘一生吃斋念佛,不曾做过恶,怎就落得这般下扬?” “师傅,您怎没做过恶?”太素见陈玄奘自怨自艾,立刻拆台:“您撞倒人参树不算作恶?人参树长在后院,老老实实的从不招惹是非。 人家不惹您,您可倒好,跑过去惹人家。好好的天地灵根,如今被您弄成断根,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陈玄奘面红耳赤,抬袖遮住脸,匆匆钻进房中。真是羞死人了,这个猪八戒,什么话都往外说。 “师傅,您跑什么呀?”太素不依不饶,追在陈玄奘身后,继续说:“镇元大仙好脾气,愿给您个机会,只要医活人参树,就可饶您性命。 若我是镇元大仙,绝没有这般好脾气。大师兄至今未归,可见办成此事有多难。师傅我说……” 镇元大仙站在院中,被迫听太素数落陈玄奘,神色尴尬。见众弟子听的津津有味,甩动拂尘,说道:“无事便去练功吧!” 众弟子哪里舍得走?修行千年万载,他们从不知还能这样戳别人心窝子。 清风跑去添柴,明月清扫庭院…… 众弟子埋头干活,看起来勤快的紧。实则那耳朵伸的比驴耳朵还长,生怕错过一句。 “八戒,你若无事可干,可坐下来念经。”陈玄奘心里生出一股无名业火,见徒弟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指着门外说:“再不济也可帮他们做些活。” “干什么活儿?”太素甩袖,一副不情愿的模样,气哼哼的说:“他们要将老猪扔进油锅中炸,老猪还帮他们添柴加火,我疯了还是您疯了?” “你!”陈玄奘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目,口念佛号:“阿弥陀佛……” “老猪说的是实话。”太素眉眼含笑,得意的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可不会骗人。” 太阳一寸寸向西挪去,半个时辰匆匆而过。孙悟空未归,陈玄奘自知大限已到,两行清泪滑落,他缓缓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阿弥陀佛,时辰已到。” 镇元大仙站在廊下,见他主动赴死,笑着说:“长老,何必这般着急?” “道长能留我性命到此时,贫僧感激不尽。”陈玄奘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说道:“还要裹布刷漆,道长请吧!” “好胆量!”镇元大仙赞了一声,有心吓一吓陈玄奘,开口吩咐道:“来人,裹布刷漆下油锅。” 众弟子一拥而上,将陈玄奘和太素团团围住,不多时便将二人裹了个结实。 陈玄奘两股战战,被仙童抬起来,眼看着油锅越来越近,闭紧双眼喊道:“我命休矣! 第383章 仙树复旧 “一二,扔。” 陈玄奘被绝望笼罩,就在这紧要关头,忽听孙悟空喊道:“师傅,我来救您了。” 他猛的睁眼,高声应道:“悟空,悟空。” 那声音急促,又透着欢喜,仔细听还有些颤抖。 镇元大仙抬手喝止众徒:“住手。” 孙悟空按落云头,高喊:“菩萨来了,镇元大仙,快放了我师傅。” “呵呵……”镇元大仙喉咙里发出两声轻笑,问道:“不知观音菩萨可有法子医活人参树?若是救不活仙树,谁来求情也无用。” 观音菩萨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镇元大仙这是拿话点他,从前说的条件,如今算不得数。 余光扫到孙悟空,观音菩萨只能装作没听懂,笑着答道:“阿弥陀佛,当年太上老君曾与我赌胜。 他将贫僧的杨柳枝拔去,放在炼丹炉里炙得焦干,送来还我。 我将杨柳枝插在玉净瓶中,一昼夜,复得青枝绿叶,与旧相同。” “哈哈……”镇元大仙闻言开怀大笑,做出一副欢喜模样,朗声说:“烘焦的尚能医活,推倒的有何难?” 众弟子听闻人参树可医活,欢天喜地,急忙将陈玄奘放下。 “师傅,您可还好?” “悟空,你若再晚一步,为师我可就被扔进油锅中了。” 太素一蹦一蹦的凑过去,插科打诨:“大师兄,你可算回来了。快,快帮老猪松绑。” 师徒三人说的热闹,那头,镇元大仙再度开口:“小可的勾当,怎敢劳菩萨下降?” 观音菩萨心生警惕,镇元大仙姿态放的这般低,此事难平啊! “阿弥陀佛,唐三藏乃佛门弟子,他冲撞了先生,理当赔偿宝树。” “菩萨莫要啰嗦。”孙悟空行至观音菩萨身旁,催促道:“若不是您故意刁难,我早就赶回来了,我师傅也不会被清油烫伤。 ” 陈玄奘眉头紧蹙,刁难?观音菩萨明知他危在旦夕,为何要刁难悟空? “师傅,您不懂吧?”太素拽住陈玄奘,低声说:“观音菩萨若是上赶着救您,岂能显出他的本事? 定要让猴哥再三求告,在紧要关头出现,好教猴哥知晓他的神通,让您牢记他的恩情。” “八戒,你怎能这样想?出家人慈悲为怀,为师相信观音菩萨不会这般行事。” “师傅,我可是卷帘大将。”太素拍着胸脯说:“揣摩人心,老猪我是一把好手。不然,玉帝怎会将天河水军交由我执掌?” 陈玄奘虽心有疑惑,却不愿将观音菩萨想的那般坏。 “八戒,佛门净土,容不下心思不正之辈。” 太素玲珑剔透,怎会听不懂陈玄奘言下之意? 陈玄奘此言既是为观音菩萨正名,又是警告猪八戒。若心思不正,便是跟去灵山,也难得正果。 “师傅,老猪过去帮忙。” 人参树倒在地上,土开根现,叶落枝枯。 观音菩萨唤道:“悟空,伸出手来。” 观音菩萨用杨柳枝蘸出瓶中甘露,在孙悟空手心画了一道起死回生的符字。 “菩萨。”太素穿过菜园,冲进来将孙悟空挤到一旁,伸出手掌,笑着说:“菩萨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猪八戒,你凑什么热闹?”观音菩萨拧眉,厉声呵斥道:“快些退下,莫要讨打。” “菩萨,您偏心。”太素瞪着观音菩萨,坐倒在地耍赖:“为何只给大师兄,不给老猪?菩萨今日若不给,老猪我就坐在这里不起来了。” “菩萨,您就顺了八戒的心意吧!”孙悟空急忙劝道:“他是个混不吝,倔劲上来我也招架不住。” “观音菩萨,正事要紧。”镇元大仙催促道:“快些给猪长老画道符,将他打发走。” 观音菩萨无可奈何,斜了太素一眼,低声说:“将手伸出来。” 太素伸长脖子看着孙悟空掌心,开口说:“菩萨,我要猴哥那个符,画错了我可不依。” 观音菩萨抬手画符,低喃道:“原以为悟空是凶顽之辈,没想到你同他相比也不遑多让。” 陈玄奘姗姗来迟,看着二徒弟如此不懂事,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悟空。”观音菩萨收起杨柳枝,吩咐道:“你将起死回生符放到树根下,见水便停。” 孙悟空纵身一跃落在坑底,太素紧随其后落入其中。 将那符咒放在树根下,不过片刻,便有清泉一汪涌出。 太素取出那截树根,置于掌中,抬手撩那汪水,好奇问道:“猴哥,这是何物?” 孙悟空指了指洞口,示意太素好生听着。手刚落下,观音菩萨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水不许犯五行之器,须用玉瓢舀出。扶起树来从头浇下,自然根皮相合,叶长芽生,枝青果出。” 太素恍然大悟,变出玉瓢舀一瓢泉水偷偷藏起来。 孙悟空抬头喊道:“道长,快取玉瓢来。” “贫道身居荒山,没有玉瓢。只有玉茶盏、玉酒杯,不知可用得?” 观音菩萨答道:“只要是玉器,能舀水便可用。” 太素眨眨眼,变出一块玉石,三两下雕成一口缸,弯腰取水。依观音菩萨所言,此水是宝贝,既是宝贝就该入她囊中。 太素收起水缸,镇元大仙座下四十八位弟子纷纷落入坑底。 “大圣,我等助您一臂之力。” 众人手持玉器,将根下清泉舀出。许是太素取走太多水,那坑有些浅,又等片刻这才取够水。 “水已取好,我们上去吧!” 众人落在观音菩萨面前,齐刷刷看着他。 观音菩萨催促道:“将树扶起来。” “猴哥,我来帮你。” 太素主动上前,兄妹二人一头一尾,气沉丹田,运气于掌心,半抱着人参树,将树扶正。 观音菩萨腾云而起,杨柳枝沾着玉器中的泉水,口中念着经咒,洒在树上。 太素不知他念的是何咒,更不知杨柳枝有何用。悄悄将那截树根抛在树干上,她做的隐秘,无人察觉。 待观音菩萨洒净舀出之水,人参树果然绿叶森森,上头有二十三个人参果,摇摇荡荡,随风摇摆。 清风蹙眉问道:“咦,前些日子数果子,颠来倒去只有二十二个,今日怎多了一个?” 孙悟空答道:“我师傅摘的果子落地便无影无踪,许是那一枚。” 明月先一步出声:“那也不对,应当有二十六枚果子才对。便是多出一个,也还差三个。” 观音菩萨垂眸看向孙悟空,问道:“悟空,可是你们几个嘴馋,偷吃人参果?” “菩萨,您可不能冤枉我,老孙我清清白白,从不做偷盗之事。” 第384章 开口赶客 “嘿嘿……”孙悟空讪笑两声,难为情的说:“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师傅。”太素拽了拽陈玄奘的衣袖,问道:“大师兄哪有功夫跑到后院偷果子?您替他美言几句。” 陈玄奘灵光一闪,忽然想到那日自眼前闪过的黑影,心中有了猜测。 “阿弥陀佛。”陈玄奘挺身而出,将孙悟空护在身后:“菩萨容禀,那日贫僧闯入此地,曾见黑影闪过。 如今想来,定是那盗人参果的恶贼。人参果被盗时,悟空在前头煮粥,此事同悟空无关,还望菩萨明鉴。” “你可知孙悟空会分身术?”观音菩萨冷眼瞧着孙悟空,似是要看穿他,继续说:“唐三藏,你莫让他骗了。” “弟子不明白,悟空早已洗心革面,为何菩萨您不容他?”陈玄奘目露哀色,急声质问:“难道他是妖族,就该背负骂名,遭人白眼?” 满堂皆寂,只剩陈玄奘的声音在回荡,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佛说众生皆平等,我等不该带着恶意揣测悟空。菩萨能得正果,想来对佛法的参悟在弟子之上,更不该如此行事。” 太素盯着陈玄奘,眼底有几分诧异。没想到陈玄奘这个糊涂虫,竟能说出这番话。 “一路行来,是悟空护我周全。贫僧不敢说多了解悟空,可也知晓,他绝没有菩萨说的那般不堪。” 陈玄奘垂眸,心中翻江倒海:如今再想八戒所言,竟有几分道理。不知是观音菩萨心胸狭窄,还是佛门已非净土? 若佛门并非净土,我一路西行,历经磨难,又算什么?这样的佛经传到东土大唐,真能劝人向善,助人脱离苦海? 陈玄奘心中迷茫,却无处可诉,只得将疑惑压在心底。佛门如何,只有至灵山那一日方能知晓。 观音菩萨面红耳赤,好哇!他不远万里赶来救陈玄奘,他竟敢让他下不来台?当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 “菩萨,师傅所言有理。”太素开口附和:“那日师傅发怒,将我等逐出师门,只剩大师兄一人随侍身旁。大师兄忙的团团转,哪儿有时间偷人参果?” “菩萨,捉贼拿赃,没有证据的话,你也敢说出口?” 孙悟空怒目圆瞪,那模样,似是要生撕观音菩萨。 “你无缘无故往老孙身上泼脏水,老孙岂能咽下这口恶气?走,同我到如来佛祖面前辩理。” 话音落下,孙悟空抬手便要扯观音菩萨。观音菩萨避到一旁,呵斥道:“泼猴,休得无礼。” “悟空。”陈玄奘心悬到嗓子眼,担忧的望着孙悟空:“快些住手,若观音菩萨念紧箍咒,你岂不是要遭殃?” 孙悟空佯装害怕,退到陈玄奘身后。 “罢了,不管人参果是谁偷的,此事就此作罢。”镇元大仙跳出来,指着残垣断壁说:“还请菩萨出手,将我这五庄观恢复如初。” 观音菩萨微微颔首,刚要念咒,又听镇元大仙说:“花园、菜园中种的皆是仙花灵果,如今毁了个干净。唉,可惜呀,可惜。” 观音菩萨垂头看去,糟烂的茄子,散落的萝卜……这些东西再寻常不过,哪儿有仙花灵果? “菩萨为何不动手?”镇元大仙故作疑惑,问道:“可是玉净瓶见了底?” 以仙脂露浇灌菜苗、花苗,自然能得到仙花灵果。 “唉。”镇元大仙哀叹一声,说道:“贫道与孙悟空一见如故,心中有许多话想同他说。” 至于说什么话,镇元大仙心中明白,观音菩萨也很清楚。绝不能让孙悟空知晓佛门的算计,不然前功尽弃。 观音菩萨嘴角抽搐,他竟不知镇元大仙如此贪心?心中虽不情愿,可佛门的把柄在他手中捏着,不敢不从。 观音菩萨取出杨柳枝, 点点甘霖落下,根复苗生,死气沉沉的花园、菜园,眨眼便重焕生机。 观音菩萨掐诀念咒,倒塌大半的五庄观恢复如初。刚松了口气,却见镇元大仙取出一本册子。 “此乃五庄观本次遭难的损失清单,还请观音菩萨转呈如来佛祖。菩萨事忙,贫道就不多留了。” 一口气堵在心口,观音菩萨恨不得立时撕破脸,同镇元大仙打上一扬。 他们早已商定好,此事了结,镇元大仙当以人参果待之。如今他开口赶观音菩萨走,想来是一枚人参果也不愿出。 观音菩萨压下怒火,咬着后槽牙说:“既然如此,贫僧先行一步,告辞。” 观音菩萨远去,福禄寿三老并未登门,一来二去省下四个人参果。加之观中满地灵植,镇元大仙万分欢喜。 “清风、明月,取金击子来,敲下七个果子,为师要做‘人参果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闻言欣喜不已,抬手将太素招到眼前,问道:“悟净和敖烈去了何处?” 太素眼睛一转,笑着答道:“我同二位师弟自半山腰分别,他们许是还在林中等我。师傅稍后,老猪这便将他们请来。” “好。”陈玄奘心中愧疚,嘱咐道:“见到你那二位师弟,务必告诉他们,为师已知错,还请他们莫要计较,早些回来。” “是。” 太素悄悄掐诀,金光闪过,那截树根没了踪影。 太素转身钻入菜园,身后传来交谈声。 “阿弥陀佛,敢问二位仙童,人参果该如何摘?为何落地便没了踪影?” “这果子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五行相畏,不得其法,便是打下来也吃不着。” “原来如此。” 太素快步走到无人处,闪身钻入小世界。攥着那截树根,寻灵脉,栽种下去。 只一截树根,也不知能不能活?思来想去,取出方才得的泉水兜头浇下去。 拍去掌间泥土,掐诀念咒布下结界,这才去寻八戒等人。 因是世界之主,太素眨眼间便将三人召来,道明原委,三人喜不自胜。 “大师姐,老沙修为大涨,若能再吃一枚人参果,许是能修成大罗金仙。” “悟净,便是修成大罗金仙,遇敌时你也不能出全力,你只管挑担便好。” “是,老沙定将大师姐吩咐牢记心间。” “嘿嘿……”猪八戒憨笑两声,扭扭捏捏的说“师姐,老猪已吃过一枚人参果,再得人参果,我想留给妙娥吃。” “你若不吃,便留在此地陪妙娥,我自会将人参果送到你府上。” 猪八戒喜上眉梢,拱手应道:“多谢师姐。” 太素看向敖烈,笑问:“你呢?” 第385章 长蛇巨蟒 珍珠已离去,他守在这里有何用?要紧的是先将陈玄奘送至灵山,那时他便可重得自由,再去寻珍珠。 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太素安抚道:“敖烈你别愁眉苦脸的,或许珍珠会回来找你呢!” 敖烈白了她一眼,背过身去,心中思量:你时常能见到哪吒,又怎知我心中苦楚?哼,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金光闪过,山巅只剩猪八戒一人。 “师姐,你别忘了把人参果送回来。” 天边响起一道声音:“知道了。” 猪八戒喜笑颜开,扛着九齿钉耙,甩着衣袖向山下飞去。 五庄观中,镇远大仙指挥众弟子调开桌椅,铺设丹盘。 请唐三藏坐到上手正席,孙悟空、太素左席,沙悟净、敖烈右席,镇元大仙则在前席相陪。 清风、明月奉上人参果,众人各食一个。多出一个,镇元大仙悄悄塞给太素。 唐三藏知这果子是仙家宝贝,壮着胆子吃了一个。人参果汁水横流,他方知自己错的离谱。 人参果下肚,镇元大仙又安排素斋,与孙悟空结为兄弟,两家合了一家。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晨光熹微,柔和的阳光穿透丛林,打在石碑上。 唐僧师徒四人并一马,跨过门槛,来到五庄观外。 “二弟,西行路遥,也不差这几日功夫。听哥哥的话,再住几日也无妨。” 孙悟空面露难色,朗声说:“大哥,小弟我也舍不得走,可师傅着急,敖烈也催的急,实在耽误不得。” 敖烈抬起前蹄,踢飞石子,垂眸望着上下,迫不及待的踏上西游路。 镇元大仙满脸不舍,握着孙悟空的手,依依不舍的说:“你我一见如故,哥哥心中有许多话想同你说。你这一走,不知几时才能再见,再留几日吧!” “大哥,待我功德圆满,定会到五庄观看你。只要大哥不嫌弃,到时老孙住上个一年半载,我们兄弟二人也好说说心里话。” 陈玄奘吃了人参果,脱胎换骨,神爽体健。取经之心越发急迫。 “悟空,我们快些上路吧!”陈玄奘催促道:“再拖延下去,怕是今日又要露宿荒郊野外。” “大哥。”孙悟空拱手行礼,殷切说道:“小弟就此别过,还望大哥保重。” “唉。”镇元大仙哀叹一声,抬手示意弟子奉上干粮,关切说道:“我知佛门弟子不碰金银,故而只备了些干粮,还望几位莫要嫌弃,收下才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双手合十,俯首拜谢镇元大仙:“多谢道长好意。” 孙悟空行在马前,沙悟净挑着行李跟在马后。陈玄奘坐在马背上,太素牵着马走在中间。师徒几人再度踏上西行之路。 马蹄声在寂静的山林中甚是突兀,声音渐行渐远,不多时便再也听不见。 行了多时,山势愈发险峻。峰岩重叠,涧壑湾环,山间虎狼成群,步步凶险。 “悟空,前头山势险峻,为师还是下来走着吧!” 陈玄奘翻身下马,看着野草丛生的荒山犯了难。此处没有山路,若想翻山,必须开出一条路。 “师傅,老孙在前头开路。” 孙悟空横担着金箍棒,剖开山路,上了高崖。其余人等紧随其后,继续向西而行。 “悟空这是什么地方?”陈玄奘抬袖抹去额间汗珠,看着盘踞在树上的大蛇,低声说:“方才遇到一条大蟒,喷云吐雾甚是骇人。走了没几步路,又遇到一条大蛇。” 大蛇听到动静,吐着信子,自树枝上垂下,猩红血眼直勾勾的盯着陈玄奘。 “嘶嘶……” 大蛇喷出一道热风,直奔陈玄奘脑门。那风中夹杂着腥臭味,吹的陈玄奘头昏脑涨。 “吼!” 大蛇虎视眈眈,陈玄奘心惊不已。忽又听身后传来虎啸声。骇得那陈玄奘筋软腿麻,握紧九环锡杖,堪堪稳住身形。 “呔!吃老孙一棒。” 孙悟空挥舞金箍棒,哮吼一声,唬得狼虫颠窜,虎豹奔逃。大蛇收回信子,自树上滑落隐入草丛。 “师傅,此地荒无人烟,山中尽是豺狼虎豹,蛇虫鼠蚁。”孙悟空收起金箍棒,不紧不慢的说:“此地凶险万分,尔等务必跟紧,莫要落单。” 陈玄奘快走几步,紧紧跟在孙悟空身后。 太素抬手挥退虫蝇,见陈玄奘如此胆小,哈哈大笑。 “师傅,大师兄教您的本事,您忘光了不成?不过是些虎豹狼虫,您至于吓成这样吗?” “八戒,莫要啰嗦。”陈玄奘脸颊发烫,难为情的说:“为师虽然学了些拳脚功夫,可也打不过这满山凶兽。” “二师兄,你怎能拿师傅当乐子?”沙悟净眉头紧蹙,脸上写满不赞同:“天色不早了,快些赶路吧!” 日上中天,陈玄奘的步伐越来越慢。 “悟空,行了一日路,为师腹中饥饿,你去化些斋来吃。” “师傅您可真聪明!”太素将孙悟空挤到一旁,哑着嗓子说:“荒山野岭的,连个人家都瞧不见。你让大师兄去何处化斋?” “八戒,悟空他翻个跟头就是十万八千里,此处化不到斋饭,可去别处化。” 陈玄奘实在走不动,寻了块石头坐下,取下水囊,却发现里头空空如也。 “水也没了,饭又吃不到,为师怎熬得住?” “师傅,老孙不怕劳累,只怕我这一走,山中凶兽再度围过来,师傅您性命不保。” 日头高升,晒得陈玄奘头昏眼花,再度催促道:“悟空,有八戒和悟净在,想来不会有事。你快些去化斋,再取些水来,为师我口渴得紧。” “师傅,您就是饿死,这里也不会有人家。”太素坐到陈玄奘身旁,一本正经的说:“您有我们几个护着,能在山间穿行。百姓可无人相护,进山只有死路一条,谁会在附近安家?” “师傅,二师兄说的对。”沙悟净放下扁担,抬袖擦汗,附和道:“这等凶险之地,不会有人家。 斋饭您就别想了,能寻些清水,采些野果充饥,已是难得的美事。” “师傅,您在此地等候,老孙去寻些果子。”孙悟空接过水囊,嘱咐道:“尔等莫要乱走,老孙去去就回。” 孙悟空来过此地,知南山向阳处有一片桃林,纵云而走,眨眼便没了踪迹。 常言有云:山高必有怪,岭峻却生精。 孙悟空去时,惊动那妖精,踏着阴风顷刻便至。 “哈哈哈,唐三藏我等的便是你。” 第386章 初遇尸魔 怪风起,土地公公便知是白骨夫人出了洞。急忙追来,嘱咐道:“娘娘有令,命你想方设法逼走孙悟空。” “土地公公放心,我知晓该如何做。” “你且听我把话说完。”见白骨夫人要走,土地公公再度拦下她,沉声说:“唐三藏本是金蝉子转世,十世修行的善人。吃他一块肉,便可长寿长生。” 白骨夫人娥眉微蹙,不解的说:“这话打哪儿传出来的?” “唐三藏吃下人参果,寿有四万七千年,吃他一口肉,便可延年益寿。”土地公公捋着胡须,提醒道:“你只需将此事宣扬出去便可,旁的事莫管。” 白骨夫人点头应下:“好。” 她参不透此举何意,不过有人能参透,将土地公公打发走再说。 阴云蔽日,凉风吹走燥热。陈玄奘拢了拢僧袍,抬头望天,语气透着担忧:“八戒,看这天色许是有雨。” 太素抬起头,眼中金光闪过,瞧见躲在云层中的白骨,咧嘴偷笑。 “师傅放心,哪日降雨有龙王管着。今日是个晴天,这云啊,片刻即散。” 陈玄奘眯眼看天,见阴云散去,这才放心。荒山野岭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若真下雨,定会淋成落汤鸡。 “呼呼……” 凉风阵阵,陈玄奘长舒一口气,忽见山坳里钻出一位女施主。 那女子正值妙龄,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左手提青砂罐,右手提绿瓷瓶,由西向东,快步走来。 “八戒,悟净,悟空方才说这里荒无人烟,你们快看,那里怎走出一个人来?” 太素急忙起身,开口说:“师傅您与沙僧坐着,老猪去看看。” 太素急忙迎过去,抬手拦下白骨,围着她绕了三绕,调侃道:“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 白骨,许久不见,你这变化之术颇有进益。只是衣衫有些不整,却也不必这般。” 白骨夫人顾不上收拢衣领,一抹喜色爬上眉梢,急声喊道:“妖……” “嘘!”太素回首望了一眼,叮嘱道:“说话小声些,莫让陈玄奘听见。” “是。” 白骨放下手中之物,垂头理好衣衫,一副良家女子的模样,恭敬行了一礼。 “妖皇,奴婢不知是您。早知您到此地,该去十里外相迎。” 太素扶起白骨,笑着说:“你我之间名为主仆,实为姐妹,这些俗礼便免了吧!” “妖皇,奴婢有事要禀。” “快些说来,时间久了,陈玄奘恐会起疑。” 白骨将土地公公所言告知太素,太素眼眸一转,笑着说:“不管他听命于谁,此举只有一个目的,引妖族出手,扰乱佛门安排。” 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宾客云集,却没有妖族一席之地。若说三界中谁听到这种传言会主动跳出来,唯有妖族。 “白骨,你依计行事便可。”视线下移,落在白骨衣领上,太素语重心长的说:“玩弄人心也没必要折辱自己,白骨,你不必如此。” 若她喜欢这种装束,就不会挑良家女的衣裳穿。这傻姑娘,定是以为世间男子皆是贪花好色之辈,这才扯乱衣领。 白骨夫人俏脸一红,弯腰拿起青砂罐和绿瓷瓶,应道:“奴婢明白。” 太素做出一副欢喜模样,折返回去,边跑边喊:“师傅,这位女施主给我等送吃食来了。” 白骨抬脚追上,见到陈玄奘盈盈一拜,柔声说:“小女子拜见长老。” 白骨容貌姝丽,陈玄奘不敢直视,垂下眼眸应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长老,我这青罐里是香米饭,绿瓶里是炒面筋。来此地只为还誓愿斋僧。” 荒山野岭突然冒出来一位女子,陈玄奘心里打鼓,不知这她是好是坏? “女菩萨,您府上在何处?是什么人家?来此斋僧有何愿心?” “长老,此山名唤白虎岭,正西下面是我家。我父母在堂,看经好善,广斋方上远近僧人。 只因无子,求神作福,生了奴家。父母恐老来无倚,为奴家招了一个上门女婿,为他们养老送终。” 沙悟净挠了挠头,这地方蟒有千尺,蛇有万丈,只冲蛇蟒,便不会有人家在此居住。更别提山上还有豺狼虎豹,这女子九成是妖。 沙悟净有心提点几句,却见太素冲他摇头,立刻闭嘴。 “女施主,你既有父母在堂,又与你招了女婿,怎教你一个女子到这荒山野岭的还愿?” “长老,我家夫君带了几个下人在山北坳里锄田。父母年老体弱出不得远门,家中又无旁人,奴家这才煮了午膳,送与他们吃。 半路遇到几位长老,忽思父母好善,故而将此饭斋僧。还望长老莫要嫌弃,填饱肚子也好继续赶路。” “阿弥陀佛,贫僧虽腹中饥饿,却不愿与施主争食。我那大徒弟去寻野果了,片刻便回,贫僧吃果子便好。” 说着话,陈玄奘让开路,催促道:“女菩萨快些将饭菜送过去吧!你那夫君做了一日粗活,正是饥肠辘辘之时,耽误不得。” 白骨心头有几分诧异,这陈玄奘还是个菩萨心肠。 “长老容禀,我父母皆是乐善好施之辈,我那夫君最好修桥补路,爱老怜贫,更是个大善人。” “若他们知晓我遇到长老,不肯斋僧,定会责备于我。长老莫要推辞,否则奴家回去不好交代。” 沙悟净盯着白骨手中的罐子,噗嗤一笑,见陈玄奘看他,慌忙遮住脸。 那两个罐子不大,装的吃食怎够几个壮汉吃?师父也太笨了些,这都看不穿? “师傅,女菩萨将话说到这份儿上,您若不依,便是不识抬举。”太素劝道:“眼下是我们三人分着吃,等大师兄回来,四个人分着吃,您能分到几口?” 沙悟净急忙摆手说道:“师傅,老沙肚子不饿,斋饭您和二师兄分着吃,不必记挂我。” “师傅,这是女菩萨的一片心意,您犹豫什么?” 说话间太素接过罐子,掀开盖子,抬手便往陈玄奘嘴边送。 “师傅,您先吃。” “八戒,为师不急,你先放下。” 孙悟空摘了几个桃子,托着紫金钵盂,一个纵身飞回来。 见到白骨,放下钵盂,举起金箍棒作势要打。 “悟空。”陈玄奘见状急忙扯住孙悟空,厉声问:“悟空你要打谁?” “师傅,您面前这个女子是妖精。趁我不在,装好人哄骗你。” 孙悟空挥开陈玄奘,再度金箍棒。 白骨跌落在地,双手护头,喊道:“长老救命!奴家不是妖精。” 第387章 一打白骨 “女菩萨一家老小皆是行善之人,见我腹中饥饿,发了善心要将这斋饭送于我等。你怎么不分好歹,上手便打?” 白骨抓住机会,哭哭啼啼躲到陈玄奘身后,哽咽着说:“长老,您可要为我做主。我是好人家的女子,怎就成了妖怪? 早知道会招惹灾祸,我何必上赶着送斋饭与各位吃?您这大弟子凶狠的紧,瞧这样子,怕是要一棍打死我。呜呜……” 陈玄奘闻言神色尴尬,再度催促:“悟空,快收起金箍棒。若将女菩萨吓出个好歹,岂不是作孽?” “师傅,你哪里认得妖怪?”孙悟空语重心长的说:“那些妖魔若想吃人肉,便是这般。或变金银。或变庄台,或变女色…… 将人迷进洞里,剥皮挖心,蒸煮了吃。若是吃不完,还要晒干了存着吃。师傅,老孙若来迟片刻,您定会入她圈套,遭了毒手。” “悟空,为师本事虽不及你,眼力却是有的。”陈玄奘眉头紧锁,显然不信孙悟空所言:“你莫要胡言乱语,快些放女菩萨离去。” “师傅,您这是纵虎归山。若饶她性命,她还会继续害人。”孙悟空语重心长的说:“师傅,来时路上老孙曾说,此山凶险万分,不会有人家,您怎就听不进去?” “长老救命。”白骨哭的悲切,抽抽噎噎的说:“我父亲识得草药,能配驱狼避虎的方子。长老明鉴,奴家不是妖怪。” “阿弥陀佛。”陈玄奘闻言,对孙悟空愈发不满:“悟空,莫要冤枉好人……” 孙悟空抬手推开陈玄奘,举起金箍棒,照白骨脸上劈去。 白骨使了个解尸法,金箍棒未至她便走了。留下一具假尸首瘫软在地。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战战兢兢,口中念叨着:“悟空,你怎能无故伤人性命?” 这位女菩萨一看便知是良家女,又能说出家住何方,家中有谁,怎会是妖怪? “她家中尚有双亲要奉养,还有夫君在北山坳里等她送吃食。你将她打死,她父母岂会善罢甘休?” 太素立刻附和道:“大师兄,你发什么疯?如今惹出人命官司,我看你如何脱身?” “师傅,师弟,你们看看这罐子里是什么?” 孙悟空一脚踹翻罐子,陈玄奘定睛一看,香米饭是一罐拖尾巴的长蛆,炒面筋则是青蛙、癞蛤蟆。 想到自己险些将这些东西吞入腹中,陈玄奘忽觉腹中绞痛。 “呕……” 陈玄奘弯腰干呕几声,吐出几口酸水,问道:“悟空,怎会如此?” “师傅,方才那位女施主是妖怪变的。她以人族为食,哪有米面?” 太素凑到陈玄奘身旁,低声说:“师傅,那位女菩萨就是此间农妇,送饭下田,路经此地。依我看,大师兄怕您念紧箍咒,使了个障眼法,将好端端的斋饭变做蛤蟆、蛆虫。” 白骨投入太素门下,又听她吩咐做下此难。不管当年是谁将白骨留在此地,功德都落不到背后之人头上。 太素挑拨是非,一是要让背后之人空欢喜一扬;二是让孙悟空和陈玄奘决裂,眼下闹得越凶,真相大白那日陈玄奘才会痛彻心扉。 陈玄奘听闻此言勃然大怒:“悟空,出家人时时常要方便,念念不离善心,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从前你虽鲁莽,却也不会如此冲动,今日怎转了性子?你无辜害人性命?我若连你都管束不了,取回真经又有何用?” “师傅,离开五庄观没几日,你这独断专行不听人劝的毛病,怎又犯了?” “师傅,大师兄有言有理。”沙和尚凑过来,语重心长的说:“那位女施主说家在此山中,可我们不曾亲眼见到,怎能听信她一面之词?” “这……” 孙悟空所言有理,可那位女菩萨也不像妖怪,陈玄奘犯了难。 孙悟空见陈玄奘游移不定,哀告道:“师傅,您莫要气恼。若是再遇到妖怪,老孙绝不出手,一切交由师傅您定夺。” 孙悟空告饶,沙僧劝阻,陈玄奘思量再三,终是回转心意。 “悟空,为师且饶你一次。如若再做恶事,我便将那紧箍咒念上二十遍。” “好,老孙定不会贸然出手。” “悟空,你去念几遍《往生咒》,超度那位女施主。” 孙悟空念经超度,陈玄奘、沙悟净分吃桃子,混了个肚饱,再度上路。 白骨脱困而走,藏在云端悄悄盯着陈玄奘。知孙悟空同陈玄奘起了嫌隙,不愿错过良机,摇身一变,变作八旬老妇,按落阴云,落在山坡下。 “哎呦,我的女儿呀!你去了何处?为何迟迟不归?” “师傅,您听。”太素顿足,压低声音说:“前头有哭声,莫不是那位女菩萨的家人寻过来了?” “女儿,你倒是应一声啊!” 陈玄奘抬头眺望,却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妇走来。那老妇手里拄着弯头竹杖,步履蹒跚,一步一声。 想起女菩萨所言,陈玄奘乱了心神。 “八戒,休要胡言乱语?”孙悟空佯装恼怒,开口呵斥道:“方才那女子年方十八,眼前这老妇却有八十,六十余岁怎能怀孕生子?” “大师兄说的对。”沙僧挑着扁担追上来,搭了那老妇一眼,抬头对陈玄奘说:“师傅,凡间女子十六七岁便可成亲,再十六七年可做祖母,再十六七年可做曾祖母。 您瞧那位施主的年岁,想来曾孙都当了爷爷。方才那位女施主风华正茂,怎会是她的女儿?” 陈玄奘一颗心七上八下,没个着落。翻身下马,欲上前便要上前问个究竟。 “师傅,这老妇人来的蹊跷,断然是个假的。您莫要上前,老孙去看看。” “还是为师去吧!”陈玄奘拦下孙悟空,低声说:“你这泼猴,一言不合便要人性命,若放你去,恐还会闯祸。” “师傅,老孙陪您去。”孙悟空抬脚追上,嘴里念叨着:“她是妖怪,老孙跟着去,也好护您周全。” 陈玄奘脚步急促,近前再观老妇人。 只见她走路慢腾腾,行步虚怯怯。弱体瘦伶仃,脸如枯菜叶。颧骨往上翘,嘴唇往下别。满脸褶子,眉眼含愁,生的一副苦相。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妇人见到陈玄奘,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急切问道:“敢问长老,您可曾见到我女儿?” 第388章 二打白骨 孙悟空凑上前去,面露凶色厉声问道:“不知你女儿是哪个?” “长老,我女儿年芳十八,貌美如花。方才她自这条路去北山坳给我女婿送吃食。按说早该回来了,却迟迟未归。不知长老可曾见过她?” 陈玄奘汗流浃背:这老妇人当真是那位女菩萨的母亲,悟空打杀她女儿,这让我如何开口? “哦?”孙悟空嘴角挂着讥笑,又问:“不知施主贵庚?” “前些日子,老身刚完过八十大寿。” 孙悟空护着陈玄奘向后退去,边退边喊:“八十老妇,怎会生出十八岁的女儿?你这妖怪实在蠢笨,诓人也不知编真些。” 白骨狡辩道:“长老,老身为何不能有十八岁的女儿?这叫老蚌生珠,虽说有些难为情,却也不算稀奇事。” 若想让陈玄奘和孙悟空师徒离心,便要卖个破绽。孙悟空抓住破绽定会不依不饶,她再说几句软话哄住陈玄奘。 有分歧自然就会争吵,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此才能让他们师徒二人离心离德。 “我呸!”孙悟空啐了一口,骂道:“妖怪,哄人也需用些心,你拿这种话哄我,我若信了,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悟空,不得无礼。” 陈玄奘心跳加速,一副心虚的模样。抬头看向老妇人,嘴唇颤抖,却仍无法开口。 “长老。”白骨神色一凛,似是想到可怕之事,试探着问道:“可是我女儿出了事?”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双手合十应道:“来时路上,我等确实遇到一位女施主。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白骨浑身颤抖,问道:“可是尔等起了歹心,打杀了她?” 陈玄奘闭紧双眼,俯首念道:“罪过,罪过。” “天杀的,老身同你拼了!” 白骨举起竹杖,颤颤巍巍追过来,劈头便是一下。 “妖怪,休要猖狂。” 孙悟空抬起金箍棒,兜头拍下,打飞竹杖,打死老妇人。 “悟空,手下留情!” 陈玄奘话音未落,那老妇人已躺倒在地,鲜血横流,了无生机。 “孙悟空,你好狠的心。”陈玄奘双目含泪,指尖点着孙悟空,话中满是责备。 “你错杀她女儿在前,夺她性命在后。如此心狠手辣,怎配做佛门弟子?” 孙悟空收起金箍棒,争辩道:“师傅,您糊涂了不成?这老妇人分明是妖怪变的。老孙火眼金睛,岂会看错?” 白骨玩弄人心的本事,孙悟空自愧不如。幸好,他们先一步将她拉入自家阵营。 陈玄奘却不肯听孙悟空解释,寻块石头坐下,垂首闭目,将紧箍咒念拿来念。 孙悟空见他念咒,立刻抱头,倒在地上滚来滚去,似是疼痛难忍。 “师傅别念了,老孙的头都快被这金箍勒成葫芦了。” “出家人耳听善言,不堕地狱。我这般劝化你,你充耳不闻,只知逞凶斗狠。 你乃无心向善,有意作恶之辈。我既劝不得你,便不再留你,你且去吧!” “师傅,有话好好说,您念咒做甚?” 太素压着怒火劝道:“老猪我也觉得那老妇人有些不对劲。 老蚌生珠虽不算稀奇事,可她也太老了些。人生七十古来稀,她六十余岁还能产子,这不是胡扯吗?” 太素今日之责是挑拨离间,可看到哥哥被陈玄奘冤枉,她却做不到无动于衷。 “八戒,你怎能睁着眼说胡话?老妇人的尸首还在那边摆着,是人是妖一看便知,为师还能让她诓了去?” 太素为哥哥求情,没想到陈玄奘一句也听不进去。全然忘了,是孙悟空一次次救他脱险,着实让人心寒。 太素再想劝解几句,却见陈玄奘双目紧闭,再度念起紧箍咒。 孙悟空做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满地打滚,汗似水流。 “啊!” “疼煞我也。” “师傅,别念了……” “啊……” 紧箍咒念了一遍又一遍,太素再也压不住怒火,双目含恨,悄悄掐诀。 诀尚未掐完,忽见孙悟空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沙悟净惊呼:“大师兄。” 陈玄奘听到呼喊声,急忙睁开眼,见孙悟空不省人事,心中生出一丝不忍。可想到他一连害了两条性命,再度硬起心肠。 “师傅,您别念了。”沙悟净向来和善,这一次却板起脸,埋怨道:“大师兄已疼晕过去,您要让他疼死不成?” “猴哥!”太素半跪在地上,遮住陈玄奘的视线,将孙悟空揽入怀中,关切喊道:“猴哥你醒醒。” 孙悟空悄悄挠了挠太素掌心,示意自己平安无事。 “师傅,您怎能如此狠心?”太素回首责备道:“难道您的心是石头做的?” “八戒,善恶不能混为一谈。”陈玄奘语重心长的说:“从前做下的善事,抵不了今日的恶行。 方才悟空打死那位女菩萨,尚可说她是妖怪。可如今她母亲寻过来,足以证明,她们不是妖怪。” “唔……” 孙悟空发出一声叹息,缓缓睁开眼。抬手揉前额,在太素的搀扶下坐起来。 “疼死老孙了。” “你既醒了,便快些走吧!”陈玄奘狠下心肠,开口驱赶孙悟空:“你不听管教,屡次害人性命,这样的徒弟我不敢留。” 沙悟净眉头紧锁,劝解陈玄奘:“师傅,就算大师兄有错,您好好教导他便是,何必赶他走?” “是呀!”太素附和道:“师傅,我和老沙本事平平。一路向西,不知会遇到多少妖魔鬼怪,只靠我们两个怕是难护师傅周全。” “哼。”陈玄奘冷声说:“若命中注定我陈玄奘命丧妖怪腹中,那便让他将我拿去吃了。尔等休想以此钳制我。” “好哇!老孙,我一路保你至此,不曾想你如此铁石心肠,一心赶我走。” 孙悟空挣扎着站起来,看向陈玄奘时目光悲切,继续说:“老孙早已说过,那两个人是妖怪,你为何不信?” “师傅,敖烈相信大师兄不会滥杀无辜。” “是呀!大师兄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师父,您就让大师兄留下吧!” “尔等不必为我求情。”孙悟空突然开口:“老孙在三界之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是非赖在你身边不可。 只是头上戴着金箍,若遇到故人,恐会遭人耻笑。还请你将那‘松箍咒’念上一念,脱下金箍,老孙也算重得自由,绝不会赖着不走。” 陈玄奘应道:“观音菩萨只授了紧箍咒,不曾传我松箍咒。” “哼,若无松箍咒,老孙如何走得?” 陈玄奘无奈,只得说:“那我便再饶你一次,悟空,你若再敢行凶,我定不饶。” 第389章 三打白骨 抬头向西望去,白骨心中焦急不已。陈玄奘一行脚程快,再向西行四十里便不归她管了,可妖皇交代之事,她尚未完成。 眼睛一转,白骨眉开眼笑,按下阴云落在坡下,变做一个老公公。白发如彭祖,苍髯赛寿星,比起方才那位老妇人,模样还要老些。 陈玄奘翻身上马,师徒几个继续西行。转过山脚,行了片刻,又遇一位老丈。 陈玄奘抬头望去,见那老丈手拄龙头拐杖,身穿鹤氅,手掐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细听竟是念的佛经。 “阿弥陀佛,西方真乃福地也。那老丈路都走不动,便是如此也不忘念佛经。善哉,善哉!” 孙悟空悄悄踢了太素一脚,太素开口说:“师傅,您先莫夸,老猪看他是个祸根。” 陈玄奘眉头紧蹙,垂头问道:“八戒,此话怎讲?” “您忘了方才那对母女?”太素抬头提示:“她们死在猴哥棒下,不能归家。这老丈许是那女菩萨的父亲,过来寻妻女。” 一难让太素为难,护着哥哥,怕陈玄奘不上当。在陈玄奘面前拱火,又不忍心看到哥哥难过。 陈玄奘慌忙别过头去,不敢看那老丈。虽说杀人的是孙悟空,可他是悟空的师傅。追究起来,他有教徒不严之过。 陈玄奘心虚,躲着白骨走,白骨却不想放过他。主动迎过来,拦在马前。 “阿弥陀佛,老汉拜见长老。” 老丈主动开口,陈玄奘若不答话,岂不是短了礼数?他翻身下马,双手合十,应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拜见施主。” 白骨变作的老丈慈眉善目,只听她笑呵呵的问道:“不知几位长老从何而来?跑到这深山老林里作甚?” “我等自东土大唐而来,往西天拜佛取经。”陈玄奘朗声答道:“途经此山,立时便走。” “原来如此。”白骨微微颔首,又抬头问道:“长老从这条路过来,可曾遇到一位老妇人?她须发皆白,拄着一根竹杖?” 师徒几个望天看低,四下观望,就是无人搭腔。 白骨见状暗自发笑,不说便能躲过去?太小看她了。 白骨喃喃自语:“没有见到我夫人?那就奇怪了。山中只有这一条路,我夫人年老体衰走不快。” 白骨说话声音不大,架不住眼前这几位耳聪目明,听的清清楚楚。 “难道她遭逢虎口?可若是进了虎腹,也该留下些痕迹才对。”白骨低语几句,又问:“几位长老可曾遇到我女儿?” 陈玄奘微微侧身,横眉立眼瞪着孙悟空,似是责怪他出手狠辣,害得这老丈成了孤家寡人。 “我女儿送饭下田,久去不归。我夫人腿脚灵便些,过来寻小女。可这一去也没了踪影,几位长老当真没瞧见?” 白骨拄着龙头拐杖紧走几步,拽住陈玄奘,再度追问:“长老,你当真不曾遇到她们?” “我,我……” 陈玄奘口干舌燥,甩袖冲孙悟空说:“悟空,这是你做下的孽,还是你说吧!” “难道!”白骨手臂颤抖,手指孙悟空,厉声问道:“难道你杀了她们?” “哼。”孙悟空上下扫量白骨一番,冷声说:“你这妖怪,几次三番戏弄我等,我若不杀你,对不起‘齐天大圣’的名头。” 孙悟空举起金箍棒,兜头便是一棒。白骨发出一声惨叫,似是绝了灵光,再也没了动静。 那老者就站在陈玄奘面前,孙悟空一棒打下去,陈玄奘胆战心惊,险些昏死过去。 孙悟空瞪了太素一眼,太素回瞪回去,不情不愿的说:“猴哥发疯了,只行了半日路,打死三个人。” 孙悟空又瞪了太素一眼,太素翻了个白眼,继续挑拨离间:“师傅,这猴子遭了大瘟,病糊涂了,见人便杀。” “师傅,老猪可不敢同他待在一处。他若发了狂,追着我打杀,我可逃不掉。”话音落下,太素意味深长的瞥了陈玄奘一眼,轻蔑的说:“师傅,您也不是他的对手。” 话音落下,太素背过身去。孙悟空再三使眼色,她都不肯开口。早知良心这般煎熬,就该让猪八戒来度这一难。 “呆子,休得胡言乱语,老孙我几时发过狂?”孙悟空佯装恼怒,冷脸骂道:“师傅肉眼凡胎,认不出妖怪,难道你也认不出来?你且看看……” “住口。”陈玄奘暴喝一声,斥责孙悟空:“瞧你干的好事,你可有半分慈悲?” “嘿嘿……”孙悟空凑到陈玄奘面前,指着地上的尸首说:“师傅,您且看看这老汉是何模样?” 陈玄奘低头看去,却发现那老丈没了踪影,地上只剩一堆粉骷髅,脊梁上有一行字,叫做“白骨夫人”。 “师傅,她是个潜灵作怪的尸魔,早已盯上您,想将您掠回洞中做食。被老孙识破,这才打杀了她。” 陈玄奘耳根子软,听罢此言,心中信了几分。 孙悟空掐诀传音,太素只得凑到陈玄奘面前,再度拱火:“师傅,大师兄将人打死,怕您念紧箍咒,这才故意变出这堆白骨,掩人耳目。” 话音落下,太素扭头呸了一声,这活计丧尽天良,她干不下去。 陈玄奘耳软,方才听信孙悟空所言,转眼又被太素说动,复念紧箍咒。 孙悟空见他嘴动,装作头疼,跪在路边抱头大喊:“莫念,莫念,有话快说吧!” “泼猴,我同你还有何话可说?” 哄骗孙悟空戴上金箍后,陈玄奘日日后悔。可今日他却认同观音菩萨所言,这泼猴性凶,若没个钳制,定是无法无天。 “出家人行善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行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 你在荒郊野外一连打死三人,无人检举,没有对头;倘若过镇进城,行至人烟紧凑处,你拿那哭丧棒乱打人,闯下大祸,教我如何脱身?” “师傅,您错怪老孙了。”孙悟空满腹委屈,辩解道:“那厮分明是妖魔,我打死她,是替您除害,您怎反倒怪我? 方才我下手时也曾犹豫。我知她若死在我棒下,师傅定会念咒。饶是如此,弟子还是出手杀她,就怕她伤您。 你我相互扶持,走过万里之遥。一路行来,老孙处处为师傅考量,不曾想你从未信过我。几句挑拨之言,便同我翻脸。” “休要狡辩。”陈玄奘脸色阴沉,别过头去,冷声说:“孙悟空,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你走吧!” “常言道,事不过三。我若不去,岂不成了下流无耻之徒?我走。”孙悟空神色悲戚,哀声说:“去便罢了,只是你手下无人,恐难到灵山。” 陈玄奘闻言勃然大怒:“你这泼猴端是无礼!只你是人?悟能、悟净就不是人?” 第390章 悟空离去 “你出了长安,有刘伯钦送你上路;到五行山,救出我来,我拜你为师,保你一路西行。穿古洞、入深林,擒魔捉怪,收八戒,得沙僧,历经千辛万苦。 若无老孙相护,你岂能活到今日?如今你昧着良心装糊涂,几次三番赶我走,这才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太素眼底盛满担忧,向前迈了半步,却又被沙悟净拽住。 “二师兄,不可鲁莽。” 陈玄奘心虚,目光闪躲,不敢看孙悟空的眼睛。可话已说出口,绝无悔改的道理。只能安慰自己:若孙悟空不作恶,我怎会赶他走? “罢了,如今老孙我识清你真面目,无意再留。”孙悟空深吸一口气,压下泪水,开口说:“你既已将我逐出师门,往后不得再念紧箍咒。” 陈玄奘硬着头皮说:“我不念便是。” “这也难说,若遇到毒魔苦难处,你脱不得身,八戒、沙僧救你不得。那时你想我,念诵紧箍咒,纵使隔着十万八千里,老孙亦会头疼。” 陈玄奘越听越怒,这不知礼的猢狲,他陈玄奘怎会是那种人? “悟净,取出纸笔。” 沙悟净取出纸笔,涧下取水,石上磨墨。陈玄奘提笔写下一纸贬书,递于孙悟空。 “以此为证,我若再与你相见,就堕阿鼻地狱。” 太素好悬气昏过去,这该死的秃驴,竟是半分旧情也不念,半句真话也不听。 转念一想,白骨这一难做得好,试出陈玄奘的心意,日后也不必因坑害他而良心难安。 孙悟空接过贬书,藏于袖中,应道:“长老不消发誓,老孙去也。” 想起前世临行前拜别陈玄奘,殷殷叮嘱沙僧照顾好他,孙悟空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陈玄奘赶他走,是怕受他牵连脱不得身。而不是心怀慈悲怜悯众生。如此自私,怎配为人师? 纵起筋斗云,孙悟空顷刻间便不见踪影。 太素推开陈玄奘,捂着肚子喊道:“老猪腹痛难忍,去去便回。” “二师兄,老沙陪你一起去。”沙悟净抬脚追上,还不忘嘱咐敖烈:“小师弟,劳你看顾好师傅。” 二人钻山入林,太素请出猪八戒,说明原委,撂挑子不干。 猪八戒和妙娥正是蜜里调油之时,哪心思保陈玄奘去西天取经? “大师姐,我同妙娥团聚没几日,你发发慈悲,再替我几日。” “大师姐,老沙想闭关修炼。” “你不想去。”太素瞥了猪八戒一眼,又看沙悟净:“你也不想去。” 猪八戒、沙悟净齐齐点头。 “你们不想保他去西天取经,难道我想去吗?”太素眉眼间隐隐有怒色,双手抱臂,语气不耐烦:“你们瞧瞧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令人作呕。我若继续跟在他身边,怕是片刻也忍不得,立时便要送他上西天。” 沙悟净摸着后脑勺,一本正经的说:“师姐,老沙看他这样待大师兄,也觉得心寒,这回该让他吃个教训。” “我自会教训他。”太素催促道:“好了,你们两个快些回去,拖延久了,陈玄奘许是会起疑心。” “大师姐,老猪不想回去。” “大师姐,老沙不想回去。” 大师兄对陈玄奘那般好,陈玄奘说翻脸就翻脸。他和二师兄远不如大师兄,更落不得好下扬。 太素瞪大眼眸,板着脸说:“你们两个都不肯回去,难道要我以一当二?我还有正事要忙,哪有功夫陪他耍?” “他们不肯去,我和师兄去。” 哪吒和杨戬突然现身,太素眼前一亮,愁容散尽,笑着迎上去。 “二郎神,你怎来了?” 杨戬轻笑着说:“怎么?不欢迎我?” “怎会?我巴不得你早些来呢!”太素瞪了猪八戒一眼,语气透着不满:“八戒这个懒货,沉迷儿女情长,不肯保陈玄奘西行。” 猪八戒歪头,眼睛偷瞄太素,抱怨道:“大师姐,老猪我卖了力气,大师兄答应让我们夫妻团聚几日。这才几日呀?你就催我回来。” 太素翻了个白眼,猪八戒心里只装的下妙娥。 “懒得同你掰扯。” 太素挥袖,猪八戒和沙悟净没了踪影。 哪吒摸索着下巴,主动开口:“悟真,师兄传我变化之术,只是时日尚短,未曾修炼到家。” “无妨。”太素柔声答道:“原也不需你出力,不会露馅的。” “哪吒,你变成猪八戒,我变作沙悟净。”杨戬摇身一变,笑着调侃道:“你虽未修炼到家,可变成猪八戒的模样不成问题。” 哪吒颔首,摇身一变。抬头见杨戬吹了口气,三尖两刃刀变成降妖宝杖。哪吒看着手中的火尖枪犯了难。 “哪吒,你用我的兵器。” 太素取出随心铁杆兵,变成九尺钉耙,送于哪吒手中。 杨戬挑眉,勾起嘴角。世人皆知,兵器于修行人而言有多重要。把兵器交出去,和把命交出去有何差别? 师兄弟二人目光相撞,杨戬目光闪烁,似是在调侃哪吒。哪吒脸颊通红,慌忙别过头去。 哪吒接过随心铁杆兵,扭扭捏捏的说:“悟真,那我就不同你客气了。” 太素脸颊发烫,却佯装镇定,催促道:“快去吧!再不出去,陈玄奘会起疑心。” 山林幽静,不时响起几声叹息。 “唉!”陈玄奘欲言又止,反复三次,终是开了口:“敖烈,难道我真做错了?” 敖烈斜了陈玄奘一眼,想说实话,又怕气死陈玄奘。斟酌一番,委婉说道:“师傅,平日我等遇到狼虫虎豹,大师兄只是将它们赶走,不曾动过杀心。” 对待未开智的野兽尚且如此,又怎会随意打杀人族? 陈玄奘闻言眸光黯淡,埋头低喃道:“妖怪皆是独一个,哪有拖家带口的?” 理好僧袍,装好箱笼,陈玄奘踮起脚尖,抬头向山林中望去:“八戒和悟净为何还不回来?” “来啦!” 哪吒扛着随心铁杆兵,大摇大摆的钻出山林,催促道:“天色不早了,我等需得快些赶路,师傅快上马。” 陈玄奘喜笑颜开,关切问道:“八戒,你怎去了那么久?” “山路崎岖,我和沙师弟走错路,这才耽搁到现在。师傅,我扶您上马。” 杨戬挑起行囊,快步追上去。 一阵风吹过,太素突然出现,素手一扬,点点金光落在那堆粉骷髅上。骨复肉长,须臾间,白骨由死转生。 “多谢妖皇出手相救。” “白骨,若想谢我,就将陈玄奘掠回洞中,为我哥哥出口恶气。”太素眼尾上挑,话中别有深意:“你可知该如何做?” “奴婢知晓,妖皇只需在一旁看戏便好。” 第391章 懊悔不已 景是好景,可陈玄奘却无心欣赏。坐在马背上怏怏不乐,似是在想方才之事。 行进片刻,忽闻山间虎啸狼嚎,陈玄奘忽的想起行至两界山,初遇孙悟空时,泪水打湿衣襟。 哪吒不是猪八戒,杨戬亦非沙悟净,师兄弟二人无心安慰陈玄奘,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前头那长老。” 师徒几人听到呼喊声齐齐回头,却见一壮汉扛着锄头追上来。 那壮汉步伐矫健,不过片刻就到眼前。他年不过弱冠,身着粗布短打,露出一身腱子肉。 许是跑的太急,额头满是汗珠,喉咙发出粗重的喘息声。拦在马前,抬手便要拽陈玄奘。 “你这杀人不眨眼的恶贼,还我娘子命来!” 哪吒上前拦下壮汉,安抚道:“你这汉子怎如此无礼?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手动脚的。” “呸。”壮汉啐了一口,骂道:“死的不是你娘子,送命的不是你家高堂,你自然不知道疼。” 陈玄奘眉头紧蹙,心虚的说:“阿弥陀佛,施主,杀人的是我大徒弟孙悟空。如今我已将他逐出师门……” “逐出师门便能抵掉三条人命?”壮汉面目狰狞,嘶吼道:“谁知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依我看,你们几个便是杀人真凶。” 陈玄奘翻身下马,双手合十,开口告罪:“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不敢欺瞒你……” 不等陈玄奘把话说完,那壮汉抬手扯住陈玄奘,举拳便打。 “噗通。” 陈玄奘发出一声痛呼,跌倒在碎石上。 哪吒心中暗骂一声活该,佯装关切,举起随心铁杆兵,作势要打:“你敢伤我师傅?吃老猪一耙。” “八戒不可。” 陈玄奘急忙喝止二徒弟,踉踉跄跄爬起来,双手合十,再度俯首告罪:“徒儿闯下此等大祸,是贫僧管教无方,施主打贫僧几拳也是应当的。” “挨几拳就想将此事糊弄过去?”壮汉一把攥住陈玄奘衣袍,厉声骂道:“我要你偿命。” 话音落下,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满天飞,吹得陈玄奘睁不开眼。 哪吒和杨戬不动如山,狂风虽烈,却迷不住他们的眼。眼睁睁看着那壮汉变作女妖,裹挟着陈玄奘随风遁走。 杨戬心中发笑,见陈玄奘被卷到半空中,装模作样喊道:“师傅,师傅!” 哪吒举起随心铁杆兵,随意耙了几下,喊道:“妖怪还我师傅。” “还愣着作甚?老沙快追呀!” 云端之上,孙悟空和太素并肩而立,兄妹二人见陈玄奘被掠走,相视一笑。 “妹妹,我不能在此地久留。”孙悟空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陈玄奘赶我走,我该回花果山才是。若四处游荡,恐会惹来佛门猜忌。” “嗯。”太素用力点头,笑着应道:“哥哥只管去便是,此处有我,定让那眼瞎心盲的陈玄奘吃够苦头。” “我一个人回去?”孙悟空咧起嘴角,调侃道:“妹妹将花果山的猴族尽数收走,让我一个人回花果山,可是要同我分家?” “哥哥,你直说便是,何必拿我打趣?” 太素噘着嘴,伸出手,掌心有一块息壤。仔细看去,那息壤上有山有水,还有猴族在其中穿梭。 “哥哥,你带他们回花果山吧!” “ 妹妹放心,待我重踏西游路,定将他们带回来。” “不急,我们和佛门、天庭兵戎相见之前,我自会将他们安置妥当。” 日头偏西,最后一束光隐入西山,白骨洞彻底陷入黑暗中。 “滴答……” 水滴声断断续续响起,陈玄奘悠悠转醒。身下是坚硬的山岩,硌得人腰酸背痛。丝丝寒意透过僧袍渗入骨缝中,陈玄奘打了个激灵。 “长老醒了?” 清脆的说话声在山洞中回荡,山洞重重,回声阵阵。偏偏洞中黑漆漆,陈玄奘什么也看不到,心中愈发害怕。 “何人说话?” 陈玄奘瑟缩成一团,一点点向后挪动,后背撞到山壁方才停下。 “呼……” 洞中突然冒出几团火,那火团飘忽不定,幽静的蓝色火苗,在黑夜中甚是诡异。 借着火光,陈玄奘四下扫量,可那火团不够亮,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长老,你看我是谁?” 惨白的脸庞突然出现在陈玄奘面前,幽火为那张脸镀上一层蓝光,鬼气森森,好不骇人。 “啊!” 陈玄奘瞳孔震颤,两眼一翻,恨不得立时昏死过去。 那张脸越凑越近,陈玄奘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后背发凉,额头渗汗。 “长老,你睁眼瞧瞧,奴家这张脸你可喜欢?” 陈玄奘双目紧闭,只恨自己眼不瞎耳不聋,要遭受这种折磨。 他不肯回应,却不想那张脸贴在他脸颊上,冷如寒冰的触感,吓得陈玄奘魂飞魄散。 “鬼呀!” 陈玄奘向一旁倒去,顺势站起来,可双腿酸软无力,只得手脚并用,爬着逃离。 “长老避奴家如蛇蝎,真叫人心寒。” 白骨扑过去,顺势钻到陈玄奘怀中,手脚攀附着他,娇声说:“方才那孙悟空打了奴家一棍,险些要了奴家性命。” 陈玄奘听闻此言,突然睁开眼,待看清白骨那张娇媚的脸庞,如遭雷击,颤抖着说:“怎会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奴家早已死去多年,只剩一具白骨,苦修才能成精怪。” 说话间,白骨又换了一张脸,白发苍苍满脸沟壑,声音也苍老许多。 “长老仗义执言,这份恩情老身牢记心中。” 一团火焰飘过来,照亮那张脸,陈玄奘汗毛倒竖,惊叫一声翻倒在地。这次不止腿软,浑身无力,只得匍匐着向前爬去。 “妖怪,有妖怪!” “哈哈哈……”白骨放声大笑,苍老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翻身落在陈玄奘面前,白骨又换了一张脸,俯下身去,问道:“长老,你可识得老夫?” 陈玄奘惊魂未定,忽觉脸颊有些痒,抬手抹去,却摸到一串佛珠。顺势向上看去,看到那张脸,惊叫道:“是你?你们一家人都是妖怪!” “呵呵……”白骨冷笑一声,得意洋洋的说:“何来的一家人?从头到尾只我一个,便将你耍的团团转。” 陈玄奘心中懊悔不已,抬头看着白骨,低喃道:“悟空,为师错怪你了。” “眼下说这些都晚了,孙悟空不在,旁人皆不是我的对手。” 白骨伸出手,手指挑起陈玄奘的下巴,在他惊恐的目光中,舔了舔嘴唇。 “嘶,唐僧肉可真香啊!听说吃一口便可长生不老,我来试试。” 第392章 惊心动魄 “阿弥陀佛,贫僧不过是凡人一个,吃我的肉,怎会长生不老?” 死到临头,陈玄奘生出几分急智,劝解道:“枉造杀孽,于施主没有半分好处,施主莫让人骗了。” 白骨步步紧逼,不紧不慢的说:“便是不能长生不老,让我饱餐一顿也成。 听闻如来佛祖割肉喂鹰,长老你效仿佛祖,以血肉供养我。我会记得你的恩德,时常给你烧纸的。” 白骨嘴角挂着讥笑,用嘲弄的目光看着陈玄奘。这秃驴自以为是,亲手赶走待他最好的徒弟孙悟空,此刻定然后悔不已。 “你别过来。” 陈玄奘挥汗如雨,可都是冷汗。后背再度贴在山壁上,掌心刺痛,摸到一块石头,壮着胆子朝白骨扔过去。 “咚。” 白骨侧身避开石头,佯装恼怒,冷声呵斥道:“你这秃驴,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想咬你一口,便放你离去。 可你不知好歹,竟敢对我出手,我定让你受尽折磨而死,死无全尸。” “别过来。”陈玄奘踉踉跄跄爬起来,喊道:“悟空救命!” “哈哈哈……” 白骨闻言仰天大笑,几滴泪自眼角滑落。她抬手拭去泪珠,嘲讽道:“你还有脸提孙悟空?莫非你忘了?是你将孙悟空赶走的。” “是你。”陈玄奘颤抖着抬起手臂,指着白骨,壮着胆子说:“是你这妖怪迷我心智,陷害悟空。” “哈哈哈……” 白骨闻言笑的愈发猖狂。 “是我又怎样?我打不过孙悟空,自然要想办法将他赶走。反倒是你,孙悟空一心为你着想,你又是如何待他的?” 陈玄奘呼吸一滞,垂下眼眸,似是怕旁人看到他眼底的悔意。 “陈玄奘,我该好好谢谢你。” 白骨打了个响指,幽火退去,山壁上的火把突然燃起,火苗蹿起半丈高,将黑黢黢的山洞照得亮堂堂。 “若不是你蠢笨如猪,我这点微末伎俩,怎会成功?” 陈玄奘悔不当初,可白骨已经逼近,亮出利刃,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后悔也无用,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银芒闪过,陈玄奘慌忙别过头,默念:我命休矣!悟空啊,是师父对不住你。 “轰隆!” “妖怪,出来受死。” 地动山摇,碎石扑簌簌落下,砸在身上留下红色印记。陈玄奘似是不知疼,睁开眼喊道:“八戒,悟净,救命!” “哼。”白骨冷哼一声,收起利刃,沉声说:“算你命大,待我拿住外头那两个蠢货,再吃你也不迟。” “小的们,将陈玄奘捆起来。” 太素闻言,带着小妖冲出来,高声应道:“遵命。” 山门洞开,又缓缓闭合。 陈玄奘高叫:“八戒,快来救我!悟净,呜呜……” 太素取出帕子堵住陈玄奘的嘴,将他捆了个结实,吊在山壁上。 “呜呜……” “爷爷我最不耐烦听和尚啰嗦,这下清净多了。”太素抬手吩咐道:“小的们,取美酒来,待大王回来,也好就着美酒生吃唐僧肉。” 陈玄奘瞪大双眼,模样甚是惊恐。他没听错吧?生吃?洗都不洗,直接下肚?这妖精还不如之前遇到的青鸭精讲究。 “你瞪什么?”太素突然抬起头,双手叉腰厉声说:“再敢瞪爷爷,小心爷爷将你那对招子挖出来喂狗。” “二当家。”小妖凑过来,一脸谄媚,开口哀求:“眼珠子也是唐僧肉,拿去喂狗多可惜呀!不如赏给小的吃。” 陈玄奘心惊肉跳,慌忙闭上眼,就怕眼珠子被小妖挖走。 “吃一口唐僧肉长生不老,不只你馋,弟兄们都想吃一口。”太素斜了陈玄奘一眼,突然拔高声音:“尔等莫急,回头我在大王面前求个恩典,不拘多少,好歹让诸位兄弟分上一口。” 众妖齐声欢呼,洞中热闹起来。 欢呼声尚未落下,白骨擒着哪吒折回洞中。 “妖怪,老猪我本是天蓬元帅,你怎敢对我无礼?”哪吒假意被擒,嘴上不服输。 “你若识相,便快些放我们师徒二人离去。猪爷爷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白骨抬手,将哪吒扔进洞中,拍了拍手掌,大步行至宝座前,转身坐下。 太素上前扶起哪吒,斜了陈玄奘一眼,将哪吒捆起来,扔在陈玄奘脚下。 陈玄奘垂眸,眼中的光熄灭,一脸绝望的看着哪吒,发出几声呜咽。 “呜呜……” “师傅,老猪本事不济被妖怪擒了来,如今只能靠沙师弟搭救你我。只盼他早日寻得救兵,快些回来。” “呜呜……” “师傅您别急。”哪吒悄悄瞥了白骨一眼,见她未曾注意这边的动静,压低声音说:“老猪帮你取出帕子。” 那头,小妖奉上美酒,弯腰恭敬问道:“大王,可要吃唐僧肉?” 白骨揉着眉心,随意摆了摆手,随口应道:“他还有个徒弟,方才我同猪八戒争斗时,不慎让他走脱了。 待我擒到他,一起杀了吃肉。免得他打扰我吃唐僧肉,坏我谋划。” 哪吒挑眉,抬起下巴,示意陈玄奘看白骨,小声说:“师傅您看,那妖怪捉不到沙师弟,心中不安,不敢吃您哩。” “若是悟空在,我岂会落入妖怪手中?” 陈玄奘哀叹一声,眼眸蒙上一层水雾,语气中透着悔意。 “八戒,都怪你。是你说那堆粉骷髅是悟空使的障眼法,我信你所言,才赶走悟空。” 哪吒一愣,这几日他在灌江口苦修变化之术,并未跟在太素身边。 偷换身份时,时间紧凑,来不及说清前因后果,故而哪吒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哪吒的沉默,在陈玄奘眼中是默认,说话愈发凌厉。 “悟空是你大师兄,你怎能陷害他?若无你帮衬,那妖怪不会轻易得手。如今你我身陷险境,皆是因你挑拨离间……” 哪吒目瞪口呆,合着都是旁人的错,他陈玄奘半点错处也无?怪不得猪八戒、沙悟净都不愿回来。 “师傅,您怎能将错处都推到老猪身上?”哪吒学着猪八戒的样子,气哼哼的反驳道:“老猪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您当了真?” “八戒,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陈玄奘面色阴沉,低声说:“为师不该信你。” “师傅,瞧你这话说的。”哪吒眉心隆起,阴阳怪气的说:“您又不是三岁稚童,旁人说什么您都信? 明明是您耳根子软,冤枉了猴哥,也好意思怪到我身上。我还说自己是玉皇大帝呢!您也信?” “你!”陈玄奘心中怒火滔天,愤恨说道:“金箍不该戴在悟空头上,该给你戴才是。” “哼。”哪吒哼了一声,抬头喊道:“那妖怪,我师傅口中的帕子掉了,劳你给他塞回去。” 第393章 师徒被擒 不过是师徒之间拌几句嘴罢了,八戒怎能将妖怪喊过来? “师傅,老猪何时害过您?”哪吒眼底闪过促狭之色,嬉皮笑脸的说:“您口中的帕子掉了,老猪告诉他们,这是行善积德,您莫要冤枉我。” “那妖怪,你走快些。”哪吒使出鲤鱼打挺,站起来嘱咐道:“帕子上沾了沙子,抖干净些,我师傅吃不惯。” 太素抬脚走过来,紧紧抿着嘴唇,强行压下笑意。 “八戒,快些住口。”陈玄奘焦急不已,看到太素,开口哀求道:“施主,贫僧不敢多言,帕子你收回去吧!” 太素拾起帕子,随手一团,塞进陈玄奘口中,嫌恶的说:“爷爷我为何要听你的?” 沙子入口,陈玄奘翻了个白眼,想吐却吐不出来。脸皱成一团,瞧那模样难受的紧。 太素收回目光,扫量哪吒一番,夸赞道:“你这和尚是个热心肠,比那眼瞎心盲的唐僧强上不少。” 太素回首吩咐道:“来人,抬把椅子给这位长老坐,再取些水,让他润润嗓子。” 哪吒眉开眼笑,还是悟真心疼他。 “轰隆。” 山洞震荡,白骨横眉立眼,站起身来。 “妖怪,快放了我师傅。” “呵呵……”白骨掩嘴轻笑,接过宝剑,高喊:“姑奶奶正发愁该去何处捉你,你这不怕死的和尚,竟敢送上门来? 今日姑奶奶便成全你,将你们师徒三人一齐捆了,分与孩儿们吃。” 白骨迈下台阶,振臂高呼:“孩儿们,随我迎战。” “是。” 山门洞开,白骨夫人率众小妖鱼贯而出,只留太素在洞中看守。 “嘿。”哪吒喊了一声,见太素视线落在他身上,装模作样的问:“你为何不随大王出战?” “你当我傻吗?”太素眉头紧蹙,高声说:“我若走了,你们师徒二人逃出去怎么办?” “你这妖怪聪慧的紧,为何想不开,跟着你家大王做恶?” “跟着我家大王怎会是作恶?”太素侧头盯着陈玄奘,眼底闪过嘲讽之色,阴阳怪气的说:“你们这些秃驴经常说我佛慈悲为怀。 既然慈悲,看到我们这些妖怪沉沦苦海,就该主动献身,免得我等受轮回之苦。佛祖割肉喂鹰,唐僧为何不能献肉于妖族?” “呜呜……” 陈玄奘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拼命呜咽着,似是在说太俗胡言乱语。 “喊什么?我等吃下唐僧肉,定会四处宣扬你的善举,也好全了你的修行。 说不定如来佛祖听闻此事,网开一面,让你得佛果做佛陀。只要舍去肉身便可成佛。不比你苦哈哈的去西天取经好吗?” 陈玄奘怒火中烧,这妖怪生了一张颠倒黑白的利嘴,一派胡言。 他越生气,太素心中越畅快,说的愈发起劲。 “你不必太感激我,我等吃肉,你得正果,本就是互惠互利之事。你不欠我情,我也不欠你什么。” “呜呜……” 陈玄奘剧烈挣扎,奈何绳子捆的太紧,实在挣脱不开。他直视太素眼眸,面露愠色:你这不知羞的妖怪,谁感激你了? “听说你落地便茹素,活了几十载,不曾沾过荤腥。”太素咽下口水,一副眼馋模样,舔了舔嘴唇继续说:“想来你的肉,滋味很美。” 太素抬脚走向陈玄奘,眼冒金光,好似随时便会扑上去,生吃陈玄奘。 “呜呜……” 陈玄奘慌了手脚,拼命呜咽着,不时用下巴指哪吒,似是求哪吒救他。 “师傅,老猪我也是泥菩萨过江,如何救你?”哪吒哀叹一声,低喃道:“若是猴哥在就好了。” 抬头瞪着陈玄奘,哪吒又补了一句:“师傅都怪您,猴哥待您那般好,您怎就如此狠心,将他赶走了?” “呜呜……” 陈玄奘欲哭无泪:怎能怪我?若不是八戒你挑拨离间,我怎会赶走悟空? “唉,眼下说什么都晚了。”哪吒一脸惆怅,低喃道:“你已写下贬书,如此绝情,便是老猪舍下脸皮登门相请,猴哥都不会回来。” “唔……” 陈玄奘两眼一翻,险些气昏过去。从前怎未发现八戒如此气人? 哪吒斜了他一眼,扭头冲太素挑眉,那模样分明在问,如何? 太素咧嘴大笑,拍掌赞道:“这位长老心直口快,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唐僧,我若是孙悟空,只凭你这两面三刀的德行,绝不回头。 别人的师父,拼命护着弟子,便是弟子闯祸也不肯舍弃。灵丹妙药,神兵利器,凡是弟子能用到的东西,做师父的绝不吝啬。 你可倒好,衣食住行皆要弟子伺候,就连保命的本事都没有。不说帮弟子出头,连自己的徒弟都不信。 你这几个徒弟也是倒了血霉,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摊上你这样的师父……” 陈玄奘听罢此言,头昏眼花,喘不上气。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哪吒抬头一看,笑出声来:“嘿嘿,你把他气晕了。” “晕过去了?” 太素凑过来一看,见陈玄奘当真没了意识,慌忙取下他口中的帕子,对着陈玄奘吹了口气。 这头陈玄奘慢慢恢复意识,那头白骨擒着沙悟净打道回府。 “哈哈……”白骨双手叉腰,抚掌大笑:“陈玄奘的两个徒弟都被我捉来了,这下再无后顾之忧。” “孩儿们,洗锅搬柴,将那猪耳朵的放在锅中煮,这晦气脸儿的放在屉上蒸,那唐朝和尚洗涮干净,留着生吃。” 众小妖齐呼:“得令。” “妖怪,你休要得意。我小师弟敖烈回去搬救兵,片刻便能回。”杨戬伸着脖子喊道:“你若识相,便快些放我等西去……” “快走。”小妖推搡杨戬,边走边喊:“入了白骨洞,还想出去?做梦。” “悟净,你怎被捉住了?”陈玄奘喊道:“你法力在敖烈之上,若是你去搬救兵,说不定早就回来了。” “师傅,小师弟现出真身,片刻便能赶回西海,须臾间便能赶回。” 杨戬自陈玄奘面前经过,抬头答道:“老沙法力在他之上,脚程却及不上他。若是大师兄还在便好了,一棒就能打死那妖怪。” “啰嗦什么?”太素横眉冷竖,催促道:“小的们,手脚麻利些,大王还等着吃肉呢!” 架起大锅,添上干柴,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哪吒和杨戬便入了锅。 “八戒,悟净!”陈玄奘心焦难耐,喊道:“妖怪,吃我一个还不够?为何要牵连我徒儿?” “哪有那么多理由?”白骨回头,眉眼间满是嫌弃,冷声说:“洞中小妖这般多,吃你一个怎能填饱肚皮?” “师傅,你快想办法呀!老猪不想死。” “师傅,快救救老沙!” 第394章 妖皇现身 火舌舔着锅底,水温渐渐升高,哪吒发出一声叹息,声音中透着欢愉。抬手掐诀,锅底的热气散去。 哪吒低喃道:“真舒服。” “咚咚……” 杨戬敲了敲蒸屉,低声说:“哪吒,你怎只顾自己舒服?” “二哥,此话是何意?” “做戏要真些,莫让陈玄奘瞧出破绽。” 他们两个,一个被放进锅中煮,一个则躺在屉中蒸。不哭不嚎,陈玄奘怎会不怀疑? 哪吒会意,立刻扯着嗓子喊:“哎呦,烫死老猪了。妖怪莫添柴,猪爷爷我要熟透啦!” 陈玄奘闻言,立刻睁开眼,见烈火熊熊,知两个徒儿今日恐怕难以脱身,老泪纵横。 “呜呜……” 杨戬哭笑不得,捏着鼻子说:“二师兄,敖烈几时才能搬回救兵?我热呀!” “那谁知道?”哪吒悄悄顶开一条缝,贴在缝隙上往外看:“只盼敖烈快些回来,不然呐,只能为我收尸了。这群妖怪饿的紧,也不知我能剩下几斤骨头。” “八戒。”陈玄奘泪眼朦胧,定定的看着那口锅,哽咽着呼唤道:“悟净!” “你这和尚实在啰嗦。” 白骨一个眼刀飞过来,陈玄奘立刻噤声。缩了缩脖子,生怕妖怪发了凶性,这便吃了他。 “再啰嗦,姑奶奶我先片了你,端上桌做下酒菜。” 陈玄奘咬紧牙关,抿紧嘴唇,泪涕横流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大王。”太素忽然开口:“这和尚脏兮兮的,还是让小的们将他带下去,洗刷干净再吃吧!” “也好。”白骨抬手招来小妖,吩咐道:“你带人将陈玄奘洗干净。” “是。” 陈玄奘不在跟前,众人捧腹大笑。 笑声渐止,哪吒敲了敲锅,太素立刻凑过去。 “悟真,你去山下寻敖烈。” 杨戬推开锅盖,探出头来:“我等商量一番,去请旁人许是会分薄功德,不如让你出面。” 太素眼睛一转,笑着应道:“明白!” 陈玄奘洗刷干净,赤裸着上半身,被众妖抬进山洞。寻了个长条桌案,将他绑在桌上。 白骨手握利刃,围着陈玄奘绕了一圈。指尖在他胸肌上拂过,冷如寒冰般的触感,让陈玄奘打了个寒颤。 “长老为何害羞?”白骨嘴角上扬,调侃道:“可是见奴家花容月貌,动了春心?”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闭眼念道:“女色乃佛家一戒,贫僧苦心修持多年,不敢破戒。” “胡说。”白骨佯装嗔怒,指着西方说:“佛门亦有‘欢喜禅’。” “阿弥陀佛,女色乱人心神,乃佛门弟子大忌。” 此话一出,立刻让白骨翻了脸:“呸!一派胡言。你若心中坦荡,又怎会被女色所迷?明明是修行不够,却将黑锅扣到女子头上。” 前尘种种历历在目,白骨想到那些负心薄幸的男人,想到自己受的诸多苦楚,便失了理智。 “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凭你这点儿定力,也敢自称高僧?你和那些忘恩负义的男子有何分别? 明明是自己把持不住,做了荒唐事,到头来却给女子戴上一顶红颜祸水的帽子。姑奶奶最恨你这种男人!” 白骨双眼通红,举起利刃,直奔陈玄奘心口。 眼看白骨发了狂,太素一枪刺破山门,山洞摇晃,白露脚下打跌,利刃一歪,擦着玄奘的手臂扎进桌案上。 敖烈先一步冲进去,高喊:“师父,我来救您了。” “敖烈。”陈玄奘用力抬起头,声音透着欢喜,应道:“我在这里。” 太素摇身一变,变成猴子模样,身着披挂,扛着灭世枪冲进去。 “哪个妖怪不服我管教,跑出来作怪吃人?” 白骨抬头见到太素,眼中的猩红淡去,恢复神智。 陈玄奘循声望去,却见门口站着一只猴子,那猴子手握血色长枪,身着簇新披挂。身后红色披风随风飘荡,威风凛凛,锐不可挡。 唐僧蹙眉,心道:这身披挂有些眼熟,好似见悟空穿过。 “师傅,徒儿回西海搬救兵,行至半路遇到妖皇陛下。听说有妖族作乱,特来相帮。”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峰回路转,陈玄奘将心放回肚子里,脸上也有了笑意。 “多谢施主出手相救。” 太素心中怒火未消,陈玄奘所言她充耳不闻。举起灭世枪,向白骨杀去。 “自我和哥哥统领妖族那日起,便下令不准妖族作恶。你这妖怪将我的话当耳旁风,当真是胆大包天。” 白骨弃短刃取宝剑,“妖皇又如何?你还能管得了姑奶奶我做不做恶?” 太素挽了个枪花,白骨提剑格挡。二人且战且走,不多时便冲出白骨洞。 “师傅,不知妖皇能否降服那妖怪,我们快些离开此地,旁的以后再说。” “也好。” 陈玄奘应了一声,忽见众小妖围拢过来,脸色大变,叫道:“敖烈,当心!” 敖烈弯腰解开绳扣,忽听身后传来风声,侧身躲过。 狼牙棒未曾碰到敖烈,却砸在桌案上。只听砰的一声,桌案四分五裂,陈玄奘砸在地上。 陈玄奘摔了个结结实实,后背钝痛,咬着后槽牙喊道:“敖烈,先救八戒、悟净。” “师傅,我还是先将您救出去吧!” “先救你那两位师兄,他们有些能耐,寻常小妖不是他们的对手。” 敖烈不敢再劝,纵身飞踢,踹翻那口锅。火星四溅,落在一旁的干柴上,忽的燃起火苗。 哪吒、杨戬滚落在地,顺势翻身而起,拿起兵刃,向小妖杀去。 “杀呀!” 白骨洞中杀声震天,陈玄奘扶着山壁爬起来,见小妖举着刀直奔他来,壮着胆子侧身避开刀,抬手便是一拳。 “哎呦!”小妖捂着眼连连后退,边退边喊:“这和尚会拳脚功夫,兄弟们多加小心。” 哪吒抬手一抛,喊道:“师傅,接九环锡杖。” 许是方才一拳给了陈玄奘信心,陈玄奘接住九环锡杖,武得虎虎生风,逼得众妖连连后退。 杨戬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孙悟空好本事,竟然能将陈玄奘调教成这副模样。 “师傅小心后面。” 九环锡杖向后挥去,小妖被那锡杖扫了个正着,砸在山壁上,眨眼便断了生机。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手臂一颤,罪恶感自心底升起:“贫僧无意害你性命。” “闪开!” 太素厉喝一声,陈玄奘循声望去,却见那妖怪倒飞进来,跌在地上。 “吃人之辈当下地狱,去死吧!” “施主……” 陈玄奘欲劝那妖怪改邪归正,可太素那杆长枪锐不可挡。前后不过一息,那妖怪已成一堆骷髅。 “妖怪已伏诛,尔等可自行离去。” 第395章 黄袍老怪 太素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冷声应道:“我同佛门有仇。” 陈玄奘一愣,这话是何意? “你若再喊我女菩萨,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陈玄奘闻言再度俯首拜谢:“贫僧多谢陛下出手相救。” 既是妖皇,唤她陛下应当无妨。 “行了。”太素抬起手,随口说:“这一礼我受了,全当你还了今日恩情。” “善哉,善哉。”陈玄奘嘴角噙着笑,客气的说:“陛下的大名,贫僧早有耳闻,一直想同您结交一……一……” 陈玄奘抬起头, 眼前空空如也,妖皇早已不知去向。 “师傅别看了。”敖烈凑过来说:“妖皇本事通天,眼下早已经在万里之外。” “好妖皇,施恩不图报,真乃吾辈楷模。”陈玄奘收回目光,侧头看向敖烈,问道:“敖烈,不知妖皇同佛门有何仇怨?” “这我不知。”敖烈揣着明白装糊涂,含糊答道:“我同妖皇只有一面之缘,并不清楚她的过往。” “唉,方才应该问清楚。”陈玄奘哀叹一声,继续说:“若真有仇怨,也该早些化解才是。旁的妖族不提,这位妖皇却是个心善的。” 哪吒翻了个白眼,从未见过此等趋炎附势还不自知之人。这陈玄奘,当真让他大开眼界。 杨戬等的不耐烦,催促道:“师傅,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是呀!”哪吒附和道:“这洞中火势愈发大,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烈火熊熊,烫的脸颊生疼;黑烟滚滚,熏得人热泪横流。 “好。” 陈玄奘应了一声,弯腰拾起僧袍,胡乱套在身上。师徒四个出山洞,直奔山下而去。 洞中重归寂静,太素方才现身。吹了口气,洞中惨死的小妖皆化作猴毛,飞入太素手中。 “白骨。” 太素唤了一声,那堆骷髅重新生出血肉,白骨突然睁开眼,翻身而起,又跪倒在地。 “白骨险些犯下大错,还请妖皇责罚。”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失控,幸好妖皇及时闯进来,不然陈玄奘定会死在她手中。死一个陈玄奘算不得什么,坏妖皇大事,那才不妙。 “你便是杀了陈玄奘,我也不会怪你。”太素弯腰扶起白骨,关切问道:“今日你为何失控?可是想起从前的事?” 白骨垂下眼眸,遮掩住哀色,低声说:“是。” “白骨,你不必在意男人如何说。”太素心头一软,柔声说:“男子掌握世间权柄,便是说的不对,世人也觉得对。” “妖皇,白骨不懂,为什么女子生来便矮男子一头?为什么他们可以对我评头论足,羞辱打骂,而我却不能反抗?” “白骨,捂住男人的嘴治标不治本。只有夺过他们手中的权柄,女子才能得到公正。” 太素为白骨理好衣裙,继续说:“前尘往事早已成了你的心魔,心魔不除,修为难有进益。” 白骨瞳孔微颤,怪不得她的修为停滞许久,不管她如何苦修难都有寸进,原来是因心魔之过。 “妖皇,您有心魔吗?” “有,哥哥的心魔便是我的心魔。”太素直面白骨,眼中豪无惧色:“白骨,待我打破这天,哥哥的心魔自然会消散。” “此难已了,白骨你可以回仙府了。” 白骨若有所思:我若继续留在妖皇身边,虽说性命无虞,却也寻不到破解心魔之法。 “不。”白骨猛然抬头,言辞恳切,哀求道:“妖皇,白骨想去人间走一趟。直面心魔,或许能找到破解之法。” “破解之法不在人间。”太素抬起手指,指尖戳在白骨心口,笑着说:“你要寻的破解之法在这里。” 白骨似懂非懂,可想要去人间走一趟的心思愈发迫切。她轻咬唇瓣,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犹豫片刻,终究将心底话说出口。 “白骨心中有所明悟。妖皇,白骨不愿如从前那般,浑浑噩噩的活着,空耗岁月。” 太素心中明了,莞尔一笑,说道:“你若想去,那便去吧!” 白骨面露喜色,郑重行礼,感激的说:“多谢妖皇。” “当年我们兄妹带你离开白骨洞,并非是缺婢女侍奉,我从未想过困住你。” “妖皇……” “天地广阔,不该困在方寸之地,你且去吧!” 折腾了一夜,寻到行囊时天已破晓。陈玄奘疲惫不堪,却不敢闭眼。翻身上马,回望白虎岭发出一声叹息。 “师傅别看了。”哪吒牵着马,阴阳怪气的说:“您就是看到地老天荒,猴哥也不会回来。” “你还有脸提悟空?”陈玄奘气恼不已,弯腰夺过缰绳,策马向西奔去。 “师傅,等等老猪。” 师徒三人并一马,离开白虎岭,又行半日,忽见一片林丘。 那林丘藤攀葛绕,柏翠松青。林幽不知深几许,山路崎岖甚难行。 “八戒、悟净,山路难走,树木森罗,恐有妖邪妖兽作乱,务必仔细些!” 杨戬和哪吒对视一眼,哪吒上前使钉耙开路,领陈玄奘径入松林中。 行至半路,陈玄奘忽然勒住缰绳。 杨戬问道:“师傅为何不走了?” 陈玄奘摸着干瘪的肚子,难为情的说:“我腹中饥饿,实在走不动。八戒,你去寻些斋饭与我吃。” “师傅请下马,在此等老猪。” 杨戬歇了担,在箱笼中翻找良久,方才取出紫金钵盂,递给哪吒。 “师傅,老猪去去便回。” 却说这林丘中有一座黄金宝塔,塔中有一妖魔。那妖魔生的青靛脸,白獠牙,鹦嘴鼻子,血盆口。斜披淡黄袍帐,使一口宝刀。 那人是谁?正是与披香殿侍女私通,被贬下凡的奎木狼。占了碗子山波月洞,名唤黄袍老怪。 黄袍老怪眯着眼卧在石床上,洞中小妖奉上美酒,又悄悄退下。 “唉。”黄袍老怪发出一声叹息,撩开眼皮,问道:“唐三藏走到哪儿了?” “回禀大王,唐三藏今早离开白虎岭,算算时辰,离此地不远了。” “嗯。” 黄袍老怪合上眼皮,抬手掐诀,打出一道金光。本就金光闪烁的宝塔,彩气腾腾,金顶放光。 “命小妖们都撤回来。”黄袍老怪翻身,随口问道:“尔等信不信?那唐三藏今日必会自投罗网。” 金光闪过,太素现出真身,翘腿坐在石床上,笑着应道:“信,我等自然相信大王的本事。” 黄袍老怪闻言,得意的说:“算你有些眼力。” “大,大,大王……” 小妖见平白冒出个人来,骇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床上多了一个人。” “什么人?夫人?”黄袍老怪迷迷糊糊睁开眼,回首见到一张陌生的脸,一蹦而起:“你是何人?怎敢跑到我的地盘捣乱?” “我是何人?”太素挑了挑眉,答道:“我是你姑奶奶!” 第396章 杀怪占巢 黄袍老怪顺势一滚,翻身下地,顺手拿起蘸钢刀。只是刚站稳,胸前便多了一只脚。 太素勾起唇角,学着黄袍老怪的模样,骂道:“敢在我面前自称爷爷?我看你是活腻了。” 太素抬腿便是一脚,正中黄袍老怪胸口。他倒飞出去,将洞中小妖砸的七倒八斜。 “哎呦,砸死我了。” “大王,您没事吧?” “兄弟们,有人擅闯洞府。” “抄家伙,跟这不开眼的小娘们儿拼了。” “……” 黄袍老怪抬起手,众妖立刻噤声,虎视眈眈的盯着太素。只等黄袍老怪一声令下,便可一拥而上,拿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黄袍老怪捂着胸口爬起来,一脸戒备的看着太素,高声问道:“不知道友前来所为何事?” 抬手接过小妖递来的宝刀,黄袍老怪心中思量:只一脚便能伤我,此女不容小觑。 我虽不怕她,可此时闹起来,恐会惊走唐三藏。 硬碰硬于我无益,先将她诓走。 太素翻身坐在宝座上,笑着答道:“看你这地方不错,我借来用几日。” 黄袍老怪闻言眉心隆起,面色凝重。此人来者不善,不好打发啊! “尔等且先退下,我同道友说几句话。” 屏退左右,黄袍老怪拾级而上,行至太素面前,挤出一抹笑,试探着问道:“不知道友借此地做甚? 实不相瞒,在下有几位故人途经此地,要在洞中小住几日。道友若不急,能否晚几日再来?” “巧了,我也有几位故人路过此地,我要借贵宝地款待他们几日。” 黄袍老怪听罢此言脸色铁青,收了笑脸,亮出宝刀:“我念你是女子,同你动手,恐有倚强凌弱之嫌,这才以礼相待。 不想你这人不懂礼数,打上门来便罢了,开口就要赶我走。我若依了你,今后怎还有脸见人?” 这荒郊野岭的,除了唐三藏谁还会来?借宝地款待故友是假,抢夺西游功德才是真。 “我不懂礼数?呵呵……”太素虽在笑,可那笑声透着凉意,眼底满是不屑,冷声嘲讽道:“奎木狼,你懂礼数,下凡为妖为何不去拜会二位妖皇?” “呵呵……”黄袍老怪挺直胸膛,轻蔑的说:“妖皇不过是后生晚辈,怎敢在我面前拿大?” “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太素不软不硬的回怼道:“后生晚辈又如何?你既转世为妖,就该主动拜会。” 黄袍老怪瞪大双眼,上下打量太素,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你到底是谁?为何向着那两个毛头孩子说话?” “我为何要告诉你?” 奎木狼是天庭的人,太素怎会同他说实话? “明人不说暗话,在下若有不周到之处,还望道友直言。” 黄袍老怪摸不清太素的底细,不敢贸然出手。 “若眼馋西游功德,道友大可以留下来,助在下一臂之力。只是唐三藏片刻即到,在下劝道友莫要轻举妄动。 这一难是佛门和天庭定下的,出了差错在下不好交差。天庭若追究下来,道友你也难辞其咎。” “你威胁我?”太素抬脚踩在桌案上,身体前倾。眉眼凌厉,夹杂着几分怒火:“少拿佛门和天庭压我,姑奶奶我若是害怕,便不会来波月洞。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功德本是孙悟空的。尔等将旁人的功德占为己有,却还能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着实令人作呕。” 黄袍老怪握紧刀柄,悄悄挪动一步,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女子不归佛门,不属天庭,却知晓西游内情,来历定然不凡。可她是敌非友,来者不善。 若她跑到孙悟空面前胡言乱语,佛门、天庭多年谋划便会付诸东流。哪怕这一难做不成,也不能留她性命。 黄袍老怪自以为做的隐秘,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皆被太素看在眼里。 黄袍老怪垂眸,看着手中这把刀。蘸钢刀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就算同孙悟空的金箍棒斗在一处,都不弱分毫。 太素心中嗤笑不已,故意别过头去,卖他一个破绽。 黄袍老怪暗骂一声蠢货,杀意毕露,提刀砍向太素。他伏低做小曲意逢迎,等的就是这一刻。 宝刀未落,寒芒先至。 太素听到风声急忙回首,却迟了一步。宝刀砍在太素头上,头飞身倒,鲜血横流。 黄袍老怪敛起杀气,捧着宝刀开怀大笑。 “哈哈哈……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也敢挑衅爷爷,当我是泥捏的不成?” “小的们,将这臭娘们拖下去,烹熟了分着吃。” 黄袍老怪抬脚欲踢,却不想一脚踢空,险些栽倒。 低头再看,石床前空无一物。莫说那女子的尸首,便是鲜血都不曾留下一滴。 黄袍老怪瞳孔骤然放大,四下张望仍一无所获。揉眼再看,却听耳边响起三个字:“好玩吗?” “啊!” 黄袍老怪发出一声惊呼,金光闪过,太素提枪站在他身后,笑着说:“你玩够了,该我了。” 枪起枪落,黄袍老怪胸口多了一个洞,他错愕不已,似是不信眼前这柔弱女子,一击便要了他的命。 “你……” “姑奶奶我今日发善心,助你重归天庭。举手之劳罢了,你不必谢我。” “咚……” 尸首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太素伸脚挑起蘸钢刀,伸手攥住刀柄,打量一番,夸赞道:“果真是好宝贝。” “大,大王?” 太素抬眸看去,众小妖站在山洞深处,战战兢兢的看着黄袍老怪的尸首。有几个胆小的,早已经昏厥过去,人事不知。 “大王死啦!” “快逃啊!” “……” 太素念了个定身咒,众妖立时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些小妖该如何处置?” 太素摸索着下巴,思忖片刻,低喃道:“罢了,留给狮驼王操心吧!” 太素掐诀念咒,金光闪过,狮驼王率领手下小妖出现在波月洞中。 “拜见妖皇,不知妖皇召我等前来有何吩咐?” 太素笑着招手:“附耳过来。” 狮驼王立刻跑过来,弯下腰,将耳朵送到太素面前。 “此地是碗子山波月洞,本是黄袍老怪的地盘。你听我安排,待那陈玄奘闯进此地,便……” 狮驼王不住点头,听闻黄袍老怪还有一位娇妻,拧眉问道:“妖皇,我占了此洞,那黄袍老怪的夫人岂会善罢甘休?” “她本是宝象国公主,名唤百花羞,被黄袍老怪强掠至此,夫妻二人并非一心。 你只需同她说,只要她乖乖配合,便送她重回故国,她定会答应。” “是。” 狮驼王满脸喜色,没想到这种白送功德的好事,竟会落到他身上。 “还请妖皇放心,小的定会将此事安排妥当。” 第397章 月夜奔逃 “这刀是好宝贝,你拿去耍。” 狮驼王有些眼力,见这刀端是不凡,笑的合不拢嘴。 “多谢妖皇!这等宝贝平日可不多见。若非妖皇慷慨,小的可无处寻。” 太素随意摆了摆手,说道:“还有一桩事。” “妖皇尽管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不可对旁人提起你的身份,若一定要说,便自称黄袍老怪。” “我当是什么事。”狮驼王闻言一乐,拍着胸口保证道:“只要小的在波月洞一日,便自称黄袍老怪,定不叫人瞧出破绽。” “好!”太素拍掌叫好,笑着说:“尔等在此地等候,那唐三藏自会送上门来。” “天下竟有这等美事?”狮驼王喜不自胜,振臂高呼:“小的们,快些收拾,今日我等给唐僧做上一难。” 众妖齐声应道:“是。” 日头越升越高,陈玄奘眼皮愈发沉。努力睁开眼,却扛不住困意,斜靠在箱笼上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甚是不安,孙悟空和那白骨夫人的身影交替出现。陈玄奘在梦中又被妖怪拿了去,发出一声惊呼,彻底惊醒过来。 杨戬扫了他一眼,继续数地上的石子。西游路太无聊,又不能将哮天犬召出来。 幸好沙悟净是个木讷性子,杨戬这般行事,陈玄奘并未起疑心。 敖烈凑过来,关切问道:“师父,您可是做噩梦了。” “是。”陈玄奘抬袖擦汗,抬头看太阳,慌忙问道:“八戒为何还不回来?” “是呀!”敖烈附和道:“二师兄走了这么久,为何还不回来?” 陈玄奘闻言慌忙起身,耳热眼跳,身心不安。 “悟净,八戒去化斋,怎这么晚还不回?” 杨戬头也不抬,慢悠悠答道:“师傅,二师兄的秉性您还不知?他是个大肚汉子,寻到斋饭只管填自己的肚子,哪里想得起您?” “唉,方才饿昏头,忘了八戒的秉性。”陈玄奘唉叹一声,继续说:“为师身体强健,饿几顿无妨。只是天色将晚,此间不是个安营的住扬,早些离开方是上策。” 杨戬站起身来,拎起三尖两刃刀,抬脚便走:“师傅,您在此处等着,我这便去寻二师兄。” “也好。”陈玄奘笑着颔首,低喃道:“斋没了无妨,寻落脚处要紧。” 陈玄奘独坐林中十分闷倦,干脆徐步幽林,权为散闷。看遍野草山花,听得归巢鸟噪。 林中草深路小,陈玄奘情思紊乱,不知不觉走错了方向。杨戬,哪吒向西而行,他却转向南边。 浑浑噩噩出松林,忽抬头,见不远处金光闪烁,彩气腾腾。定睛一看,原是一座宝塔,金顶放光。 陈玄奘大喜,塔下必有寺院,院内必有僧家。若行至那处,岂不是斋饭也有了,落脚之地也有了? 何况陈玄奘发愿,见佛拜佛,遇塔扫塔。这一趟他非走不可,至于行李、白马,待两个徒弟寻过来,再取便是。 陈玄奘向宝塔奔去,值年功曹李丙松了口气。 白虎岭那一难,白骨夫人应当死在孙悟空棒下,不知为何她没死,反倒掳走陈玄奘。 事出突然,李丙并无应对之法。只得命值时功曹刘洪回去送信。谁知刘洪尚未返回,又冒出一只猴子,自称妖皇,救走陈玄奘。 提起那只猴子,李丙心中五味杂陈。若非她及时出现,他们几个和护教珈蓝便要现身。 若让陈玄奘察觉到不对之处,恐怕取经之心会动摇。李丙只盼着这一难顺利些,莫要再生枝节。 石崖高万丈,山大接青霄。远观似三岛,近看如蓬莱。 陈玄奘一鼓作气行至塔门下,只见一个斑竹帘儿挂在里面。他破步入门,揭起斑竹帘儿就往里钻。 猛抬头,却见石床上坐着个妖怪,手里捧着一把宝刀左观右瞧。 那妖怪生的高壮,坐在那厢似一座山。形似人,可脖颈之上却是兽头,似狮似豹。毛发金灿灿,獠牙白森森。 那妖怪听到脚步声,扭头看来,见到陈玄奘噗嗤一乐,低喃道:“竟真送上门来了?” 陈玄奘见他这般模样,唬得遍体酥麻,两腿酸软。打了个倒退,抽身便走。 “送到嘴边的肉,岂能让他跑了?”狮驼王振臂高呼:“孩儿们,将他绑了,今晚添个荤菜。” 众妖等候多时,早已按捺不住,一窝蜂的涌上去,七手八脚攀扯陈玄奘。 陈玄奘习得几日功夫,虽说筋软腿麻,可比从前强上许多。 强撑着钻出宝塔,顺着山路一路向下。听到身后小妖呼喊,不知怎的,陈玄奘忽然想起昨夜误杀的那只小妖。 都是小妖,身后这些妖怪能强到哪里去?这样一想,陈玄奘心中的惧意散了些,步伐愈发矫健。 山路崎岖,林深日暮。困难重重,却挡不住陈玄奘那颗想要活下去的心。 “和尚,你跑不掉。” “左右都是死,何必苦苦挣扎?” “桀桀,你死到临头了。” “……” 小妖边追边喊,却不想陈玄奘越跑越快。 “那和尚跑的真快。” 有那本事不济的,早已累瘫在地。望着健步如飞的陈玄奘,气的捶胸顿足。 “快,包抄过去,一定要捉住他。” “我们连一个凡人都捉不住,若传扬出去,岂不是会惹人耻笑?” 众妖心里憋了一口气,追的愈发急。 陈玄奘心忙似箭,脚走如飞,腾转挪移,跑得满头大汗。他本就饥肠辘辘,跑了多时,步伐越发无力。 小妖穷追不舍,为首那个妖怪,不时大喊几句。 “兄弟们,谁捉住唐僧,我在大王面前为他请赏。” “左侧包抄,莫让他跑了。” 夜色愈发浓,月色掩映的松林中,有一个和尚在狂奔。他跑的急,可步伐越来越慢。 忽然,自左边松林中钻出一个小妖怪,拦腰一抱,二人滚做一团。 值年功曹李丙在暗处瞧着,见陈玄奘被擒住,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好悬,险些让陈玄奘跑了。 “呼……”梵音伽蓝松了口气,低喃道:“那些妖怪再捉不住唐三藏,我都想出手了。” 李丙转头看向梵音伽蓝,挑了挑眉,揶揄道:“不知梵音伽蓝要帮谁?” 梵音伽蓝顺口答道:“自然是帮妖……” 说话声戛然而止,梵音伽蓝捂嘴躲到一旁,怎就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兄弟们,上!” 小妖翻身而起,将陈玄奘压在身下,捆了个结实。 “八戒,八戒救命!” 陈玄奘仍不死心,可叫了两句,便被堵住嘴。 “呜呜……” “总算捉到这和尚了,快些抬回去,向大王请功。” 第398章 以礼相待 他在大唐受人敬仰,如今却成了妖怪眼中的口中食。当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众妖擒回陈玄奘,欢欢喜喜去请功。 “大王,我等将那和尚擒回来了。” 狮驼王眉头微蹙,垂头问道:“一个和尚罢了,怎去了这么久?” “大王,这和尚身强体健。我们追了许久,围追堵截招数用尽,这才擒住他。” “哦?” 狮驼王心中诧异,迈下台阶,低头看向陈玄奘。 陈玄奘抬头看去,见那妖怪龇牙咧嘴,怒目圆瞪,骇了一跳。 “你是哪里的和尚?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狮驼王声如洪钟,震得陈玄奘耳朵嗡鸣。 陈玄奘不语,惹怒身旁小妖,小妖厉声催促:“喂,大王问你话呢!愣着作甚?快说。” 陈玄奘回过神来,慌忙答道:“我本是唐朝僧人,奉大唐皇帝敕命,前往西方求取真经。” 命在对方手中捏着,陈玄奘不敢隐瞒。他话音刚落,便听那妖怪开怀大笑。 “哈哈哈……” 大王高兴,小妖们自然跟着高兴。一时之间,洞中笑声不断。 笑声渐止,狮驼王开口说:“我正琢磨,该如何将你捉来杀着吃。不曾想你自投罗网,省了我的功夫。” 陈玄奘闻言脸色骤变,壮着胆子问:“此话何意?” “何意?”狮驼王眼底闪过促狭之色,笑着答道:“吃一口唐僧肉长生不老,此事人尽皆知。 我不曾出去擒你,你自己撞进来,可见你命中注定是本王的腹中食。呵呵,唐三藏,你我有缘啊!” 有缘?谁跟妖怪有缘?陈玄奘目光呆滞,何时有这种传言?这不是害他吗? “小的们,将这和尚绑到定魂桩上,待我细细审问一番,再拿去下锅。” “是。” 小妖们手脚麻利,不多时便将陈玄奘捆在定魂桩上。 “阿弥陀佛。”陈玄奘念了声佛,哀求道:“望大王发善心,放我西去。待我取得真经重回东土大唐,定让大王永注高名。” “虚名罢了。” 狮驼王倚靠在宝座上,手中攥着一方帕子,低头仔细擦拭蘸钢刀。 “名声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有蠢人才会被名声所累,爷爷我自小聪慧,怎会听信你的鬼话?” 陈玄奘抬头看了狮驼王一眼,面容愁苦,神色莫名。他说的话,怎成了鬼话? 狮驼王撩起眼皮斜了陈玄奘一眼,随口问道:“和尚,尔等一行有几人?总不能是你一人去西天取经?” 寒芒刺痛陈玄奘的眼睛,他慌忙闭眼,别过头去,答道:“大王,我有两个徒弟。一个叫猪八戒,另一个名唤沙悟净。 他们两个出松林化斋去了。还有一担行李,一匹白马,在松林里放着。” “造化!”狮驼王大喜,叫道:“师徒三人,连马四个,够吃一顿了。” 小妖叫道:“大王,我等这便将他们捉来。” “不必。”狮驼王制止小妖,吩咐道:“我等捉了师傅,那两个徒儿定会前来相救。出去寻他们未必找得到,不如在洞中等他们自投罗网。” 月色清冷,哪吒单手托腮蹲在山脚下,手肘碰了碰太素的胳膊,问道:“我和师兄何时进去?” “当然是宜早不宜迟。”太素咽下玉藕,取出帕子擦干净手指,拍着鼓溜溜的肚子,继续说:“趁四值功曹没反应过来,将这一难过了。 黄袍老怪乃是奎木狼转世,虽说模样变了,可他毕竟同四值功曹是旧相识。拖得越久,移山大圣越危险。” 杨戬挑着行李,踩着月色急匆匆行来。自二人面前行过,扯着哪吒便走。嘴里念叨着:“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二人雄赳赳气昂昂,行至门前,抬头见大门上横安了一块白玉石板。上头镌刻着六个大字:碗子山波月洞。 四值功曹不离陈玄奘左右,知晓他们能听到,杨戬扯着嗓子说:“二师兄,此处哪里是寺院?分明是一座妖精洞府,师傅未必在这里。” “师弟莫怕。” 哪吒嘴角上翘,却又强行压下去。不曾想,有朝一日他会喊杨戬师弟。 “你拴好马匹,守着行李,我上前问信。” 哪吒扛着随心铁杆兵,上前高叫:“开门,开门!” 把门的小妖探出头来,看清眼前这二人的容貌,转身跑进里头禀告。 “大王,大王!买卖来了。” “哪有买卖?”狮驼王满腹狐疑,忽然灵光一闪,露出喜色,起身问道:“可是唐僧的那两个徒弟来了?” “小的也不知。”把门小妖一板一眼的说:“洞外来了两个和尚。一个长嘴大耳朵,另一个晦气脸色。” “哈哈……”狮驼王抚掌大笑,叫道:“定是猪八戒和沙和尚寻上门来了。” 叫声惊醒陈玄奘,听到徒儿打上门来,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还愣着作甚?”狮驼王催促把门小妖:“快去将山门打开,将他们迎进来。” 李丙一愣,迎进来?不该是取披挂拿绰刀杀出去吗?心头起疑,李丙再度审视狮驼王,他当真是奎木狼? 垂眸看到狮驼王手中那柄蘸钢刀,李丙松了口气。若不是奎木狼,怎会使蘸钢刀?是他想多了。 把门小妖得了令,欢欢喜喜开山门。躬身一拜,客气说道:“我家大王请二位爷爷进去。” “请,请我们进去?”哪吒心头诧异,这是演的哪出戏? “二师兄。”杨戬快步走过来,笑着说:“既然那妖怪请我们进去,我们便卖他一个面子。凭你我的本事,还能怕他不成?” “稀奇。”哪吒轻笑一声,低喃道:“从未见过这般懂礼数的妖怪。” 抬头看那守门小妖,哪吒板着脸问:“我且问你,你可曾见一个唐朝和尚自此经过?” “见过,见过。”小妖智短,将陈玄奘在洞中一事吐露了个干净。 “那唐朝和尚自己送上门来,我等费了好些功夫,这才将他抓住。” “嗯?” 杨戬起了兴致,这小妖怪有意思。 “我且问你,你家大王叫什么?” “我家大王名曰黄袍老怪,方圆百里,谁不知他的名号?” 杨戬眉头一条跳,这妖怪怎这般实诚? 又问:“你家大王可吃人?” “自然吃的。”小妖怪伸出手指,按狮驼王吩咐,一一数着:“刚出世的婴儿滋味最美,孩童次之。少女肉质细嫩,男子肉膻。最难吃的是老人,皮多肉少,肉老难嚼。” “竟敢吃人?”哪吒横眉冷竖,挥起随心铁杆兵便要打。 杨戬急忙拦下哪吒,低声劝道:“二师兄,师傅还在他们手中,我们先进去瞧瞧,救师傅要紧。” 哪吒压下怒火,瞪着那把门小妖,喝道:“愣着做甚?前头带路。” 第399章 尽入贼窝 两个徒儿的本事虽及不上孙悟空,可若同时出手,应当打得过眼前这妖怪。 陈玄奘喊了一声,便被堵住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过片刻,把门小妖便引着哪吒、杨戬行至洞中。 “二位爷爷里面请,这位就是我家大王黄袍老怪。” 哪吒抬眸扫了狮驼王一眼,摆起架子,装模作样的说:“妖怪,你若识趣,便快些将我师傅放了。如若不然,别怪老猪我不客气。” “二师兄,你看。”杨戬抬起手臂,指着定魂桩上绑着的那人说:“师傅在那里。” “好哇!”哪吒佯装恼怒,指着狮驼王的鼻子骂道:“你竟敢如此待我师傅,吃我一耙。” 哪吒举起随心铁杆兵,直奔狮驼王。狮驼王摆了摆手,急声说:“长老误会了。” 本就是作戏,哪吒怎会下死手?狮驼王一开口,哪吒立刻收住攻势。 “误会?”杨戬厉声质问:“你将我师傅捆起来,还堵住嘴,你告诉我们是误会?当我们傻不成?” “在下刚知晓几位长老的身份,还未来得及放开唐僧。”狮驼王脸上带着讨好,嬉皮笑脸的说:“二位可自行带唐僧离去。” 哪吒心知其中有诈,可眼下他披的是猪八戒得皮,只能顺势演下去:“你不会想耍花招吧?” “怎会?”狮驼王站起身来,言辞恳切:“二位一个是天蓬元帅,一个是卷帘大将,皆是神仙人物。” 陈玄奘见狮驼王如此谄媚,心生警惕。方才他可不是这样说的,眼下如此低声下气,怕是另有所图。 “呜呜……” 陈玄奘发出呜咽声,似是想提醒两个徒弟多加小心。奈何两个徒儿被那妖怪吹捧的忘乎所以,压根不看他。 “呜呜……” 陈玄奘脸涨得通红,双眼暴凸,闹出的动静愈发大。 狮驼王给小妖使了个眼色,小妖趁哪吒、杨戬不备,对准陈玄奘小腹,抬手便是一拳。 “呜!” 陈玄奘发出一声痛呼,咬紧牙关,额头渗出一层汗。 狮驼王收回目光,继续说:“在下不过是凡间小小妖修,怎敢在二位上仙面前耍花招?” “哼。”哪吒发出一声冷哼,低喃道:“谅你也不敢。” “二位长老,这边请。” 杨戬转身看向陈玄奘,目光四下扫量,只一眼便看出端倪。 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向来只有他们算计旁人的份,没想到今日他们要“自投罗网”。 狮驼王只送了三步便停下来,抬手示意哪吒向前:“上仙,我等粗笨,恐会弄伤圣僧,还是二位亲自动手吧!” “师傅。”哪吒上前一步,见陈玄奘满头大汗,故作关切的问道:“师傅,你怎出了一身汗?可是他们苛待您了?” 陈玄奘忍着痛意睁开眼,强撑着说:“有,有诈……” 话音尚未落下,哪吒、杨戬居觉身下一轻,天旋地转,眨眼便被吊在洞顶。 “哈哈哈……” 众妖笑作一团,狮驼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哪吒骂道:“什么上仙,还不是落入我的手中?不过是几句吹捧之言,尔等便昏了头脑,可笑,可笑至极!” “妖怪,竟敢暗算你猪爷爷?” “你这不知死活的妖怪,快些放我下来。有本事和老沙对上一扬,背后耍阴招算什么英雄好汉?” “谁要当英雄好汉?我是妖怪。”狮驼王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地说:“能智取,为何要拼死拼活?” 杨戬眼底闪过一抹欣赏之色,妖族多是愚笨之辈,眼前这妖怪倒有几分小聪明。 “爷爷我不只会打打杀杀,还粗读过几本兵法。那个什么爷爷还是孙子的兵法,爷爷我倒背如流。” “呵呵……”哪吒嘲讽道:“你连读的哪本兵法都记不住,也敢大言不惭,跑到猪爷爷我面前吹嘘?” “你懂什么?”狮驼王被哪吒戳穿恼羞成怒,高声喝骂道:“你又读过几本书?说不定你还不如我呢!” “大王说的对。”小妖立刻附和:“那长嘴大耳朵的,你又识得几个字?我家大王再不济,做你的夫子也绰绰有余。” 杨戬抿紧嘴唇,拼尽全力压下嘴角的笑意。虽说他和哪吒走得近,可这妖怪说的也不错,哪吒确实没读过几本书。 哪吒暴跳如雷,立刻反驳:“爷爷我只知道一力降十会,读书有何用?读再多书,遇到爷爷我也要跪地求饶。” “哈哈……”狮驼王笑得直打跌,指着哪吒,嘲讽道:“你若真有那般厉害,就不会落入我手中。” “你!”哪吒握紧双拳,指节泛白,青筋暴起。 眼看着哪吒即将发怒,杨戬立刻开口:“二师兄,哈哈……大局,大局,嘿嘿……” 哪吒转头,冷冷的看着杨戬,眼底满是警告:“沙师弟,何事这般好笑?说出来让师兄听听。” “哈哈……”杨戬胡乱抹了把脸,一本正经的说:“大局为重。” 哪吒闭紧双眼,不断告诫自己:莫要同他们一般见识,他们不就是多读了几本书吗?若比试拳脚功夫,谁也敌不过我。 “八戒,悟净。”痛意退去,陈玄奘睁开眼看向两个徒儿,有气无力的埋怨道:“为师我一直想办法提醒你们,你们两个为何看不懂?” 杨戬压下笑意,含糊应道:“师傅,我以为您在催我,让我快些救下您。” 抬眼见陈玄奘一脸愁容,杨戬心中思量:赶路有何意思?还是看唐三藏倒霉比较有趣。 撩起眼皮看向那妖怪,那妖怪再度拿起蘸钢刀,小心翼翼的擦拭。 “哎呦,当真是好宝贝。” 杨戬嘴角抽搐,凡间的妖怪果然见识浅薄,一把蘸钢刀就心满意足了。 “大王。” 小妖怪围拢在狮驼王身边,擦嘴的擦嘴,吞口水的吞口水。 狮驼王抬眸问道:“围着我作甚?” “大王,何时吃唐僧肉?小的都等不及了。” “是呀!忙活了半天,弟兄们早已饥肠辘辘,大王,要不我们先将唐僧吃了吧!猪耳朵的和那晦气脸的,留着明日吃。” 狮驼王问:“饿了?” 众妖齐声应道:“饿了。” “那还等什么?”狮驼王收起蘸钢刀,吩咐道:“将唐僧洗刷干净,下锅煮了吃。” 众妖欢天喜地,齐齐奔向陈玄奘。解绳的解绳,脱衣的脱衣,忙的热火朝天。 “嘿嘿……”狮驼王慢悠悠站起来,打趣道:“瞧把你们馋的!” “吃一口唐僧肉长生不老,来人,将夫人请过来。” 第400章 一醉方休 奎木狼和猪八戒、沙悟净缠斗,百花羞借机放走陈玄奘,这么简单的安排也能出差错?奎 李丙眉头紧蹙,捋着胡须低喃道:“我也纳闷,他为何不依陛下吩咐行事?难道是投胎转世,把陛下的叮嘱忘了?” “这怎么可能?”值月功曹黄承乙突然开口:“陛下是圣人,此事虽小,却是陛下亲自安排的,怎会出差错?” “二位贤弟,依我看问题出在奎木狼身上。”李丙面色凝重,将心中疑惑娓娓道来:“奎木狼不该请猪八戒、沙悟净入洞府。 可他不仅将人请进来,还设计抓住他们。听他这意思,今晚要吃唐僧肉……”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火朝天。说的正兴起,忽见百花羞自洞府深处跑出来。 百花羞步伐急促,面带怒容,见到狮驼王,开口便是:“大王,您昨日答应我再也不害人性命,前后不过一日,怎又要大开杀戒?” “夫人。”狮驼王起身相迎,小心翼翼的说:“我答应夫人再也不害人性命,怎会轻易破戒?” 百花羞顿住脚步,急声质问:“既然无意破戒,那这几个和尚是怎么回事?” “夫人你听我解释。” 狮驼王立在百花羞身旁,二人隔着一臂距离,谁也不肯再往前走。眼观鼻,鼻观心,守礼的紧。 乍一看,不似夫妻,反倒像陌生人。可他们说话的语气亲昵,不似有隔阂的。 黄承乙仔细打量一番,低声说:“百花羞的容貌同前世一般无二,那奎木狼……哥哥,你可见过奎木狼转世后的模样?” “我成日跟在唐三藏身边,如何会知晓奎木狼生的是何模样?” “唉。”周登哀叹一声,语气中透着羡慕:“若我有火眼金睛的本事便好了,只需看一眼,便知真假。” “噤声,他们夫妻二人吵起来了。” 狮驼王面露难色,四下观望一番,见小妖们并未注意他们,压低声音说:“夫人,这唐朝和尚同旁人不一样。 吃一口唐僧肉长生不老,只需吃他一个,往后我和弟兄们再也不必杀生。你也吃一口,往后你我便能长相厮守。” “你为何总将我的话当耳旁风?生死有命,若人人都想长生不老,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百花羞柳眉倒竖,愤愤不平的说:“满天神佛,哪个是吃人做的神仙?若想长生不老,当潜心苦修,参悟大道。” “夫人,你消消气。”狮驼王头皮发麻,悄悄后退半步,继续说:“旁人不说,只说如来佛祖座下弟子金蝉子,他便是个吃人之辈。” 狮驼王不耐烦应付百花羞,奈何妖皇有令,他顶替黄袍老怪,自然要接受洞中有一位夫人。 也不知黄袍老怪如何想的?一个人日子多自在,为何要娶夫人?啰里吧嗦的,烦人的紧。 众妖抬着陈玄奘钻入洞中,陈玄奘听闻此言,顾不得害怕,侧耳悄悄听着。 抬眸瞥了一眼,那夫人生的貌美,似乎……似乎是个人族。人族怎会嫁给妖怪做夫人? 百花羞怒目圆瞪,厉声说:“那金蝉子入佛门之前,的确是食人之辈。可自他被如来佛祖教化,便潜心钻研佛法,弃恶从善……” “夫人,那如来佛祖趁金蝉子蜕皮之时擒住他,可见他亦是乘人之危的小人。” 陈玄奘眉头紧蹙,想要开口反驳,可看到那口宝刀又闭上嘴。 罢了,这些妖怪作恶多端,便是他有心度化,他们也不愿皈依佛门。 “你!” 百花羞恼羞成怒,却无法反驳狮驼王,气的脸色通红。 “总之,今日你若敢吃唐僧肉,我便寻短见。” 陈玄奘默念一声阿弥陀佛,这位夫人是个心善的,同那妖怪不似一家。” 狮驼王又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嬉皮笑脸的说:“夫人,只需吃一口肉便能长生不老,何必逼我苦苦修行? 再者说,我将唐僧捉来并非是为一己之私。手下的兄弟资质平平,若无唐僧肉,他们活不过五百年。” 百花羞抬手夺刀,却发现狮驼王早已退远。寻不到刀,百花羞眉眼间的怒火又盛三分。 “你若不依,我便撞死在你面前。” “好。”狮驼王脸上写满无奈,应道:“依你所言还不成?夫人,你身体娇弱,莫要气坏了身体。” 百花羞扭头看了陈玄奘一眼,见他赤裸着上半身,急忙别开眼:“哎呀,羞死人了。” 狮驼王急忙摆手:“快些将唐三藏押下去,莫要污了夫人的眼。” 陈玄奘神色尴尬,双手抱臂,慌忙蹲下身去。 哪吒看了半晌热闹,见众妖抬走陈玄奘,急忙问道:“妖怪,能否将我们师徒三人关到一处?” 百花羞眼睛一转,佯装害怕,上前两步躲到狮驼王身后,拍着心口说:“这两个是什么妖怪?怎生的那般丑?快,将他们关到后头去。” 狮驼王后背僵直,似是怕碰到百花羞,挥手吩咐道:“快,将他们师徒三人抬到后头去。” 众妖应道:“是。” 百花羞心满意足,撇下狮驼王扬长而去。走时不忘吩咐:“今日大王未造杀孽,可喜可贺。将洞中美酒尽数取来,今晚我等一醉方休。” 狮驼王瞪大眼睛,心说:一醉方休?你倒是留下呀!你跑什么? “大王。”小妖凑过来,小心翼翼问道:“大王,肉是吃不成了,这酒……” 狮驼王大手一挥,喊道:“喝!夫人发话了一醉方休,那就喝个痛快。” 反正不是他家的酒,喝光了也不心疼。 一坛坛美酒摆到桌案上,狮驼王深吸一口气, 腹中酒虫蠢蠢欲动。 “来,我等共饮此杯。” 虽无肉下酒,可洞中有野果、野菜,配着酒倒也能吃。 一杯杯,一坛一坛,一瓮瓮……美酒见底,众妖醉的不省人事。七扭八歪倒在地上,波月洞呼噜声震天响。 天方破晓,百花羞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自众妖之中穿过,悄无声息地摸到陈玄奘身旁。 “长老,醒醒。” 那动静虽然微弱,可陈玄奘睡得浅,睁开眼,见是那妖怪的夫人,眉头蹙起。 “女施主……” “嘘!”百花羞回望,见众妖睡得正酣,压低声音说:“长老,我救你出去。” 哪吒凑过来,低声说:“女菩萨,别忘了我和沙师弟。” “嘘!” 陈玄奘不敢多言,得了自由,乖乖跟在百花羞身后,一行人悄悄摸出洞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躬身行礼,郑重拜谢百花羞,语气中透着感激:“多谢女菩萨出手相救。” 百花羞不敢受礼,恳切哀求道:“长老,还望你救我一救。” 第401章 面见国王 转念一想,她是人族,却同那妖怪做了夫妻。观她言行举止,不像是心甘情愿的,定是被妖怪强行掳至此地。 “女菩萨,可是那妖怪强迫于你?” 杨戬和哪吒知晓其中内情,别过头去,不忍看百花羞。 她本是披香殿的侍女,只因玉帝要做这一难,被安了个同奎木狼私相授受的罪名,贬下凡间。 修行千载,飞升却只能做侍女。这也便罢了,毕竟天庭能人辈出,百花羞实在算不得出众。 可往她身上泼脏水,毁了她多年修行,还要被那奎木狼如此折辱,实在可怜。 百花羞抽出手帕,拭去眼角的泪水,抬眸答道:“长老所言不错,我是被那妖怪强行掳来的。 离此西下三百余里有座城,叫做宝象国。我是国王的三女儿,乳名叫做百花羞。 八月十五月圆夜,我出宫游玩,被这妖魔一阵狂风摄了来。他将我囚禁在洞府中,为他生儿育女。至今已有十三载。” 提起这些年的遭遇,百花羞泪水涟涟。她强忍悲痛,自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于陈玄奘。 “听那妖怪说,长老要去西天取经。宝象国恰巧就在西方,劳长老将这封信交给我父亲,他自会派人来救我。” 陈玄奘收了书信,眉间却染上几分愁意。 大唐对女子宽厚,饶是如此也有诸多限制。宝象国这等边陲小国,能接受公主同妖怪成亲生子? “女菩萨,贫僧定会将这封信交于宝象国国王。只怕年久日深,你父母不肯相认。若真如此,岂不是……” 百花羞抬手打断陈玄奘说话,理了理思绪,方才开口:“我父王无子,膝下只有我们姐妹三个。若见此书,必定会接。” 晨光熹微,百花羞看了一眼天色,急声催促道:“长老,那妖怪随时都会醒过来,你还是快些逃命去吧!” “师傅,女菩萨所言不错,我们快些走吧!”哪吒牵着白龙马,催促道:“早些赶到宝象国,将书信交于国王,女菩萨也能早些脱困。” “阿弥陀佛,女菩萨多多保重,贫僧先行一步。” 四值功曹、护教珈蓝提心吊胆过了一夜,天将破晓时,见百花羞悄悄放走陈玄奘,齐齐舒了一口气。 虽有些许差池,可这一难终究是回归正轨。只盼宝象国那一难能顺当些,若再出差错,他们也守不下去了。 本以为保护陈玄奘是闲差,游山玩水,顺便就干了。没想到这是份苦差事,劳心劳力不说,还有性命之忧。 “也不知六丁六甲去了何处?为何寻了这么久还没有他们的消息?” “你们丢了六丁六甲,我们丢了五方揭谛和一十四位护教珈蓝,算来还是佛门的损失大些。” “唉,这差事太苦,早知不接了。” “谁说不是呢!” 哪吒打头,杨戬断后,护着陈玄奘出松林上大路。 这一路,师兄弟两个吵吵嚷嚷,互相埋怨,陈玄奘不胜其扰。 怀中那封书信揣着烫手,陈玄奘不敢耽搁。遇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 一程又一程,长亭又短亭。不知不觉行了二百九十里,猛抬头,却见远处有座城。 “八戒,悟净,你们快看!” “师傅,那定是女菩萨所说的宝象国。我们行快些,许是今日便能见到国王。” 陈玄奘压不住心头喜意,急声催促:“敖烈,跑快些。” 这一路敖烈马不停蹄,抵达灵山之心,比陈玄奘还要急切。陈玄奘催他跑快些,干脆放开手脚一路疾驰。 “师傅,您坐稳当些。” 话音未落,白龙马已经蹿出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师徒几人入宝象国,无心看风景,直奔馆驿。行李尚未安置妥当,陈玄奘又带着两个徒儿直奔朝门外。 陈玄奘不敢贸然提起百花羞,怕被当做骗子轰走。只说是唐朝来的和尚,特来面驾,倒换文牒。 黄门奏事官不疑有他,走至白玉阶前奏道:“陛下,唐朝高僧在门外求见,倒换文牒。” 唐朝乃是上邦,虽相隔万里,宝象国国王亦有所耳闻。 听闻是唐朝之人,还是方上圣僧,国王心中甚喜,即时准奏,宣陈玄奘觐见。 陈玄奘随那黄门奏事官入殿,舞蹈山呼礼毕。文武百官见他,无不赞叹:“果然是上邦人物!” “长老,大唐距此少说也有万里,你为何到我国中来?” “阿弥陀佛,陛下容禀。”陈玄奘行单手礼,指尖捻动佛珠,答道:“贫僧奉大唐天子敕令,去西方求取真经。行囊中本就有文牒,到陛下上国,理应倒换。” “哦?”国王闻言,伸长脖子看过来:“既有唐天子文牒,还不快呈上来?” 陈玄奘双手捧着文牒,展开放在御案上。 “南赡部洲大唐国奉天承运……” 国王仔细阅过,笑着感叹道:“果然是天朝上邦,竟能引得观音菩萨显圣。不似我等小国,万般苦求,也难得菩萨垂怜。” 感慨一番,国王取过玉宝,用了印,将文牒递于陈玄奘。 陈玄奘谢了恩,收起文书,取出那封书信,双手奉到国王面前。 “启禀陛下,贫僧此番前来,一为倒换文牒,二则是有一封家书要呈于陛下。” “家书?”国王惊诧不已,问道:“什么家书?” 唐朝来的和尚,给他送家书,真乃奇事也。 满朝文武皆在,陈玄奘不敢提妖怪二字。唯恐百花羞遭人嫌弃,若是那样,便是她重返宝象国,也是困难重重。 “贫僧途径碗子山,遇到公主百花羞,她知贫僧西行,托我将这封书信交于陛下。” 听到爱女乳名,国王露出震惊之色,突然起身,夺过那封书信。 “十三年了……” 拿着书信的手不住颤抖,国王全然没了威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落下泪来。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国王日益衰老,眼下正是立太子的关键时候。大公主、二公主斗的你死我活,三公主突然冒出来,时局不稳啊! “十三年前,我儿百花羞不见踪影。文武百官不知贬退多少,宫里宫外,侍女、太监,不知打死多少。 寻来找去,只说是百花羞自行出宫,迷了路,无处可寻。城中百姓人家、富户、勋贵,盘诘了无数,也未寻到下落。” 国王拆开信封,见果真是爱女的字迹,悲中透出一丝喜意。可那丝喜意只存在一瞬,便被怒意取代。 匆匆看完书信,国王猛然抬头,死死盯着陈玄奘,目露凶光。 爱女竟被妖怪摄了去,此事若被旁人知晓,便是爱女脱困,也无缘王位。 这和尚若乖觉,可留他一命。若敢胡言乱语,便是天朝上邦的圣僧,也留不得。 “不知长老可曾对旁人提起过此事?” 第402章 被困馆驿 “回禀陛下,贫僧接到书信,马不停蹄赶往宝象国。入城之后进馆驿放下行李,便急匆匆赶来面驾,并未对旁人提起此事。” 国王目光晦涩不明,别有深意的看着陈玄奘,似是在思索陈玄奘所言是真是假。 国王良久未曾开口,陈玄奘俯首不敢抬头,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大殿乱作一团。 一位武将站出来,躬身问道:“陛下,不知公主身在何处?为何一走便是一十三年?” “此乃孤的家事,不必昭告天下。”国王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句,再度看向陈玄奘:“长老不远万里来到宝象国,还未曾领略此地风光,多住几日再走吧!” 陈玄奘取经之心迫切,怎愿留下来空耗时光?怎奈那国王不等他答话,便差侍卫将他送回馆驿。 哪吒、杨戬本以为要等许久,没想到陈玄奘进去片刻功夫,便被侍卫送出来。 “八戒,悟净。”陈玄奘见到两位徒儿,忐忑不安的心放回肚子里。快走两步,甩下身后的侍卫,悄声说:“为师闯祸了。” 哪吒眉头微蹙,上下扫量陈玄奘一番,好奇的问道:“师傅,您能闯什么祸?把国王打了?” “八戒,为师怎会如此鲁莽?” 陈玄奘回首望了一眼,见那几个侍卫紧追不舍,声音愈发低:“国王好像不愿提起百花羞。” 哪吒和杨戬对视一眼,国王不愿提起百花羞?国王若不派人搭救百花羞,陈玄奘怎会落难?他安然无恙,如何顺理成章的请回孙悟空? “师傅,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杨戬主动开口:“回馆驿再详谈。” 师徒三人折返馆驿,谁曾想刚进屋,门外便挂了锁。那几个侍卫守在门外,看那动静,是要将他们囚禁在此地。 哪吒眉头紧蹙,问道:“师傅,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玄奘不敢隐瞒,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哪吒越听脸色越难看,开口问道:“师傅,您为何不将百花羞的事说清楚?” “八戒,你不懂。”陈玄奘语气沉重,低声说:“事关女子名节,为师若将此事公诸于众,待那女菩萨重回故土,如何见人?” “师傅,您糊涂啊!”杨戬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沉声说:“您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此事说清楚,那宝象国国王为了颜面,也要倾尽全力救出百花羞。 如今您将此事瞒下,那国王一句家务事便搪塞过去。救不救百花羞,全在他一念之间。说不定为隐瞒此事,还会杀你灭口。” 天家无情,无人比杨戬更清楚。 哪吒闻言心思一转,安慰道:“沙师弟,或许那国王同师傅想到一处。怕此事宣扬开来,有损百花羞的名节。 你别忘了,那国王没有儿子。如今他年岁愈发大,传位给女儿也好,让女婿做国王也罢,百花羞的名声都不容有失。” 陈玄奘闻言面如金纸,惨无人色。一个踉跄向后倒去,幸好哪吒眼疾手快,抬手拽住他。 “为师,为师并未想那么深,我是一片好意。” 杨戬叹了口,喃喃自语:“一片好意办错事,师傅呀,若国王不肯出兵营救百花羞,那您便是恩将仇报。” 陈玄奘推开哪吒,抬脚向门口走去,边走边说:“我去见国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告知公主处境,求他发兵救出公主。” “师傅,眼下说什么都晚了。”杨戬一个箭步冲过去,拦在陈玄奘身前:“国王派那几个侍卫跟着您,就是要将我们困在此地。” 陈玄奘透过窗棂向外望去,虽看不真切,可影影绰绰的,瞧见那几个侍卫守在窗外。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抬头看向杨戬,问道:“悟净,事已至此,那国王未必会派兵救出公主,你可有办法救出百花羞?” “师傅且耐心等等。”杨戬思索一番,方才开口:“妖怪岂是那般容易就能降服的?说不定那国王会主动召见我等。” “沙师弟所言有理。”哪吒凑过来,劝道:“师傅,舟车劳烦,您先歇息片刻。等您睡醒,或许国王会召您进宫面驾。” 陈玄奘哀叹一声,语气透着无奈,低喃道:“事已至此,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百花羞失踪多年,突然捎来一封家书,此事在宝象国掀起轩然大波。 朝会尚未结束,王后便带着两个女儿闯进大殿,哭喊着要看那封信。国王见她如此不识大体,气得拂袖而去。 王后不肯罢休,追至寝宫,跪倒在国王脚下。 “陛下,求您发发慈悲,让妾身看看那封信吧!” 国王抬头扫了一眼,见两个女儿闯进来,厉声呵斥道:“王后胡闹,你们两个不知劝着些,反倒火上浇油。” “父王容禀。”大公主故作关切,柔声答道:“女儿担心小妹安危,这才失了分寸,还请父王莫怪。” “父王。”二公主跑过来挽住国王的手臂,娇声说:“小妹一走便是十三年,她好狠的心。明知父王母后牵挂她,拖到此时才来信……” “住口!”国王横眉立目,责骂道:“我虽年老,却不糊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打的什么主意,滚!都给我滚出去!” 赶走两个女儿,国王发出一声哀叹。笔直的脊梁塌下去,瞬间苍老十岁。 王后老泪纵横,捶着心口嘶吼:“陛下,您怎能如此狠心?百花羞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我何时说不让你看女儿的信?”国王又气又急,指尖点着王后,责备道:“孤同你说过多少次?那两个虽也是你我的女儿,可她们眼中只有权利,并无亲情。 你呀!她们随口一哄,你便将我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你且记住,不管三个女儿哪个继承王位,你都是王太后。不许插手王位之争,不然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后纯善,是好事,也是坏事。国王只盼她莫要犯糊涂,如若不然,待他百年之后,王后未必能得善终。 “旁的我可以不管,可百花羞我不得不管。”王后泪涕横流,哽咽着说:“那孩子一走便是十三年,好不容易有她的消息,你叫我如何冷静?” “眼下只有你我,我也不瞒你。” 国王取出那封家书,王后顾不得哭,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展开。 “不孝女百花羞顿首百拜大德父王万岁龙凤殿前,暨三宫母后昭阳宫下……” 目光快速扫过,王后轻声读着:“被妖倚强,霸占为妻。是以无奈捱了一十三年。产下两个妖儿,尽是妖魔之种……” 书信无声飘落,王后怔愣当扬,良久发出一声哭嚎:“我的儿!” 第403章 主动请缨 “好好的女儿,怎就让妖怪掳走,还生下两个孽种?”王后捶胸顿足,可声音却小了许多:“陛下,这该如何是好?” 且不说名节,女儿为那妖怪生下两个孽种,她又吃了多少苦,咽了多少泪?疼在儿身,痛在娘心,她可怜的儿啊! “收起眼泪。”国王扶起王后,嘱咐道:“旁人若是问起,你便说百花羞迷了路,跌下山去,记不得过往。前些日子方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这才捎来书信。” 王后听罢此言,稳了稳心神,又问:“眼下女儿尚在妖魔手中,该派谁去救她?” “此事我自有安排,爱妃,百花羞被妖怪掳走一事,你要烂在肚子里。” 夫妻相伴多载,枕边人是什么性子,国王清楚的很。知她耳根子软,国王只能晓以利弊。 “若让大女儿、二女儿知晓此事,怕是会喧嚷的人尽皆知。到那时,百花羞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一个同妖怪做了十三年夫妻的女子,即便她是无辜的,可在百姓眼中,也早已同妖魔无异。 “陛下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王后抹去眼泪,强打精神,抬头说:“妾身虽愚钝,却不会逼女儿走上绝路。” “记住你今日所言,这个秘密只能带进棺材里。”国王捋着胡须,目光透过窗棂看向远方:“那和尚既然能从妖怪手中脱身,想来有几分真本事。” “陛下可是想派那和尚去救女儿?” “正是。” 话音落下,国王快步行至门外,高声喊道:“来人,去馆驿将高僧请过来。” 陈玄奘愧疚难安,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良久才入睡。 睡得正酣,忽听耳边有人轻声唤:“师傅,师傅快醒醒!” 陈玄奘并未睁眼,顺口问道:“悟空何事唤我?” 话音落下,陈玄奘突然睁开眼,怔愣片刻,失落的说:“是我睡糊涂了,悟空早已被我赶走。” 陈玄奘所言, 哪吒只当没听见,催促道:“师傅您快些起来,国王召您入宫觐见。” 太素变作宣旨太监,光明正大的站在陈玄奘面前。见他醒过来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脸上带着几分寒意,看得陈玄奘心慌不已。 “阿弥陀佛!”陈玄奘蹬上僧鞋,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问道:“敢问施主,陛下因何见我?” “陛下并未言明。”太素翘起兰花指,声音尖锐,急声催促道:“圣僧请吧!莫让陛下久等。” 眼前这太监不肯吐露实情,可陈玄奘能猜到,国王召见他,应当同百花羞有关。 事关救命恩人安危,陈玄奘不敢耽搁。穿上袈裟,入宫见驾。 国王左顾右盼,终于盼来陈玄奘,无心寒暄,开口问道:“长老可是在波月洞遇到小女的?” 若在妖怪洞府相遇,这和尚能逃脱虎口,定有几分真本事。 太素率领众人退下,随意扯了个借口,避到无人处,掐诀变作小虫飞入殿中。 “阿弥陀佛!”陈玄奘念了声佛,俯首应道:“贫僧不敢欺瞒陛下,那日我误入波月洞,被那妖怪擒住……” 听闻陈玄奘有两位高徒,国王心头一喜。待知晓那两个徒儿中了妖怪奸计,立时变脸。 这师徒三人并未同妖怪交手,便被妖怪擒住。想来没有真本事,靠他们救出女儿简直是天方夜谭。 “陛下,贫僧不敢忘女菩萨恩德。”陈玄奘抬起头,见国王脸上写满担忧,主动请缨:“悟净说,那妖怪有些本事。 若陛下肯信贫僧,贫僧愿派两个徒儿折返波月洞,救出女菩萨。” 陈玄奘言辞恳切,国王心中盘算:若派朝中文武营救百花羞,她被妖怪强占一事定然瞒不住。不如先让这和尚试试深浅,若是不成,我再另想它法。 打定主意,国王脸上浮现笑意,语气和善许多:“那便有劳长老了。” 陈玄奘见国王松口,悄悄松了口气。若因他之过,断了女菩萨生路,那他万死难辞其咎。 “陛下不必如此客气。女菩萨自妖怪口中救下贫僧,贫僧也当回报一二才是。” “孤还有一事,有求于圣僧。” “陛下请讲。” “事关小女名节,还望圣僧守口如瓶,莫要对旁人提起此事。 另外此事不宜宣扬,孤不会派一兵一卒。营救小女,只能靠圣僧的二位高徒。” “这是自然。” 陈玄奘心中大定,悟净说天家无情,看来也不尽然。 那头陈玄奘退出大殿,这头太素变作太监模样,甩着拂尘,做出一副惊慌模样,连滚带爬的闯进殿中。 “陛下,陛下!” 国王抬起头,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启禀陛下,方才奴才去馆驿宣圣僧觐见。发现,发现圣僧那两个徒儿是妖怪。” “妖怪?”国王嗤笑一声,冷声说:”人族怎会和妖怪混在一处?依我看,不过是模样丑了些。你这老奴,少见多怪。” “陛下,奴才怎敢在您面前弄假?”太素佯装惊恐,声音打颤:“他那两个徒弟,一个生的长嘴獠牙,刚鬃扇耳,身粗肚大,行路生风。 另一个徒弟生得身长丈二,臂阔三停,脸如蓝靛,口似血盆,眼光闪灼,牙齿排钉。 奴才虽怕,却不敢丢了您的颜面。强撑到此时,才敢对您言。” 国王倒吸一口凉气,这模样可不像人族。转念一想,或许是妖怪从了善,忽又觉得这个念头太荒唐。 左思右想,眼下不宜声张。待那二人救出公主,直接将他们师徒三人送出城去便是。 “无凭无据之事,切勿声张。”国王眼睛半眯,眼含厉色,冷声警告:“你是宫中老人,应当知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太素佯装害怕,战战兢兢应道:“奴才明白。” 陈玄奘出皇城,归馆驿,将此事说于二位徒弟听。许是怕他们不愿出头,又规劝几句。 “八戒、悟净,此乃行善积德的好事,为师不能袖手旁观。左右为师平安无事,不如你们两个走一趟,将女菩萨救出来。” 杨戬,哪吒对视一眼,怪不得那师兄弟三个走的走,躲的躲。这陈玄奘无甚本事,却喜欢往身上揽差事。 两个徒弟谁也不应声,陈玄奘立刻冷下脸,语重心长的说:“八戒、悟净,莫要忘了为师平日里对尔等的教诲。” “师傅,您开口,我和沙师弟不好推脱。劳师傅在馆驿等候,我和沙师弟回去救公主。” 话音落下,哪吒、杨戬推门行至屋外,在众侍卫审视的目光中,腾云而去。 “神仙,神仙呐!” “快去禀告陛下,圣僧的两个徒儿是神仙。” 第404章 重返故国 哪吒腾云驾雾,追上杨戬,高声问道:“师兄,这一难是何章程?” 杨戬回首斜了他一眼,揶揄道:“让你留心天庭动向,你可倒好,满脑子都是孙悟真。” “师兄,你调侃我也就罢了,切勿调侃悟真。若她气恼,我可同你急。” “哼。” 杨戬冷哼一声,看似恼了,可眉眼间却含着笑。 三百里,快马加鞭最短也要走上三日,可腾云驾雾片刻即到。 波月洞近在眼前,哪吒按落云头,再度问道:“师兄,此战是何章程,你倒是说呀!” “这还用问?脖子上那个是藕做的不成?”杨戬叹了口气,见哪吒一头雾水,答道:“此战只许败,不许胜。若打赢那妖怪,你那好哥哥可就回不来喽!” 谁知哪吒嗤笑一声,答道:“孙悟空回不来,自有人着急。你我是来搅乱西游的,管他们如何收扬?” 话音落下,哪吒挥动随心铁杆兵,对准山门便是一耙。 “妖怪,快些将公主放出来。若敢不依,爷爷我屠了波月洞。” 杨戬不甘示弱,扯着嗓子喊道:“妖怪,我乃卷帘大将,特来擒你,速速出来应战。” 狮驼王昨夜大醉一扬,睡得正酣忽觉地动山摇。迷迷糊糊听到卷帘大将的名字,翻身跌下宝座,自怀中取出一根毫毛。 “妖皇救命,天兵天将来拿我了。” 孙悟空耳朵一动,留下一具假身迷惑旁人,眨眼便来到波月洞。 “妖怪,快些将公主送出来。” 孙悟空闻言哭笑不得,抬腿踢了狮驼王一脚,开口说:“老哥哥,你喝了多少酒?怎连话也听不懂? 哪里是天兵天将来拿你?分明是猪八戒和沙悟净在外头叫阵,让你将百花羞送出去。” 狮驼王醉眼迷蒙,抬起手背擦掉嘴角口水,应道:“我也没说不送呐!” “来,来人呐!”狮驼王招手唤来小妖,吩咐道:“快,快将那个啰里八嗦的女人送走。” 话音落下,狮驼王打了个酒嗝,倒头便睡。 孙悟空捏着鼻子,抬手挥散酒气,低喃道:“这是喝了多少酒,才醉成这幅模样?罢了,还是送你回去吧!” 孙悟空吹了口仙气,狮驼王并一众小妖眨眼便没了踪影。 孙悟空摇身一变,变作老道模样,向洞府深处行去。 “福生无量天尊。” 百花羞听到动静,急匆匆走出来。见洞中空空如也,只剩一位老道,拧起眉头。 “善信,妖怪已伏诛,外头有两个和尚来迎你,你可自行离去。” “道长。”百花羞拜倒在地,泣不成声:“小女拜谢道长,谢长老救小女脱困。” 这一日她盼了一十三年,本以为要费些功夫才能如愿,不曾想天降贵人,如了她的意。 百花羞抬脚便走,却被两个孩儿拦腰抱住。 “娘亲,您不能走。” 百花羞看到那两个孩子,往事浮现在眼前。抬手推开两个孩儿,厉声说:“我不是你们的母亲。” “您是!” “我被那妖怪掳来,他强迫于我,我才生下你们。他想用你们困住我,你们也想困住我,我偏不如你们的意。” 一想到他们的父亲,是那强迫她的妖怪,百花羞心中只剩下恨。 百花羞决然而去,那两个孩子抬脚欲追,却被孙悟空拦下。 “尔等本不该出世,是你那父亲作孽。如今你母亲灾满,同你们再无干系。” “你胡说,待我父亲回来,我定让他吃了你。” 孙悟空冷哼一声,厉声质问:“哼,你父亲若真心悦百花羞,岂会将她困在山洞中,又强逼她生下两个孽种?” “我们不是孽种。” “任凭尔等花言巧语,也掩盖不了,你父亲将百花羞当做物件,随意处置的事实。” 前世这两个孩子,被两位师弟拿去,摔死在黄袍老怪面前。 今生孙悟空却不想为黄袍老怪解决这两个后顾之忧。 “尔等不知,你们的父亲黄袍老怪本是天上的星君奎木狼转世。你们的母亲不过是凡人,说出去尔等脸上不光彩。” 那两个孩子果然被唬住,拽住孙悟空问道:“真的?” “骗你们对老道有何好处?”孙悟空召来两朵祥云,诱哄道:“你若不信,老道可送你们去天庭。尔等只需咬死是奎木狼的孩儿,天兵天将自会送你们去见他。” 这两个孩子本就是妖物,不过是见父亲没了踪影,这才缠着百花羞。 知晓父亲身份,哪里还想得起身为凡人的母亲?争着要去天庭。 “唉,这也是行善积德的好事,老道心善,送你们去寻父亲。” 百花羞逃至洞外,见是那圣僧的两个徒儿,大喜过望。 “长老!” 见百花羞独自跑出来,杨戬和哪吒皆是一惊。难道那妖怪撂挑子不演了? “施主,为何你独自逃出来?那妖怪呢?” “长老,洞中来了一位道士,救我脱困。”百花羞睫毛轻颤,急声说:“小女也不知那些妖怪去了何处。” 哪吒一头雾水,他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扬,结果一拳打在棉花上。 “二师兄。”杨戬见哪吒走神,凑过来提醒道:“师傅在馆驿中等我们回去,既然公主已脱困,我们便快些走吧!” 百花羞擦去眼泪,问道:“长老,小女擅骑马,一路兼程,三日便可抵达宝象国。” “不必那么麻烦。”杨戬笑着答道:“我们兄弟二人有腾云驾雾的本事,片刻即到。” “啊?” 不等百花羞反应过来,杨戬腾云驾雾带着她回返宝象国。 宝象国近在眼前,百花羞近乡情怯,手指捏着衣袖,心跳如擂鼓。 “长老,我父王、母后可知我要回来。” “公主,救你回来正是陛下的意思,你莫要担忧。” “我师傅并未将你和那妖怪的事说出去,还请施主守口如瓶,莫要自毁清誉。” "真的?" 百花羞喜极而泣,若能保住名声,她也不愿将此事昭告天下。 太素翘着脚望天,见天边飘来一朵祥云,云上站着三个人,嘴角勾起。 “陛下,那两位神仙,将公主送回来了!” 国王、王后相拥而泣,听闻此言,泪也顾不得擦,急匆匆跑出来。 祥云落下,百花羞扯起裙摆,向国王奔去。 “父王、母后,孩儿不孝,劳你们费心了。” “我的儿!” 三人抱头痛哭,那悲痛模样闻着落泪,见者伤心。 “我的儿呀,你受苦了。” “母后莫哭,孩儿已平安归来,日后可常伴母后身边。” 说话间,大公主、二公主相携而来,见到妹妹,交换了个眼色,凑上前去。 “妹妹,你受苦了!不知这些年你身在何处?可曾成家?” 百花羞心头一紧,抬眸看向两位姐姐,平静答道:“劳两位姐姐挂心,妹妹我在山中学道,未曾许配人家。” 第405章 驸马登门 “百花羞刚回来,让她歇息一日,有话留着晚宴时说。” 二位公主虽心中不情愿,却不得不住嘴。看着父王母后拥着三妹入了寝宫,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自从两个徒儿出了门,陈玄奘便坐卧不安,不时伸长脖子向外张望一番,盼着两个徒儿早些归来。 值时功曹刘洪自天庭归来,见猪八戒、沙悟净不在陈玄奘身旁,拧眉问道:“他们可是去救百花羞了?” 李丙答道:“贤弟你有所不知,此难一波三折,如今拨乱反正,可喜可贺。” 刘洪听闻此言,脸色愈发难看:“哥哥,陈玄奘尚未至波月洞,那奎木狼便遭奸人所害,魂返天庭。那百花羞何须旁人搭救?” “什么?” 众仙心神大震,慌忙凑过去,将刘洪围在中间。 “奎木狼早已返回天庭,那波月洞的黄袍老怪是何人假扮的?” “那黄袍老怪手握蘸钢刀,岂会有假?” “贤弟,我等保护陈玄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贤弟切勿同我等说笑。” “……” “哥哥,我岂敢拿这种事说笑?”刘洪面色凝重,急切问道:“眼下是何……” 刘洪话音尚未落下,忽见猪八戒、沙悟净闯进屋中,悻悻的闭上嘴。 “八戒,悟净。”陈玄奘见到两个徒儿大喜过望,迎上去问道:“如何?” “弟子幸不辱命,已救出公主,送她和父母团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双手合十,念了声佛,脸上带着喜色,抬头问道:“这一趟可还顺利?” 杨戬摸了摸后脑勺,神色尴尬,低声答道:“岂止是顺利,师傅,这一趟我们压根没出手。” “哦?”陈玄奘满腹狐疑,问道:“没出手,那你们是如何救出公主的?可是那妖怪幡然醒悟,弃恶从善?” “师傅,您莫不是昏了头?作恶的妖怪怎会轻易弃恶从善?”哪吒翻了个白眼,继续说:“我和沙师弟赶到波月洞,不过是喊了几声,公主便跑了出来。” 猪八戒本就是这个性子,气哼哼的,对谁也没个好脸色。故而哪吒翻白眼,陈玄奘并未开口责备。 话说了一半,哪吒突然住口。 陈玄奘急声催促道:“八戒,你快说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吒爱搭不理,杨戬看不过去,主动开口:“师傅还是我来说吧!” “公主说,那些妖怪突然消失了,连根毛都不曾留下。那两个孩子缠着她不放,是一位道士拦下那两个孩子,放她离开波月洞。” “我们去的巧。”哪吒拍着滚圆的肚皮,瓮声瓮气的说:“若是再晚去片刻,那公主便可自行逃下山,我们师兄弟二人白捡功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眉眼舒展,笑着说:“莫管公主是如何脱身的,她能平安回来已是天大的造化。” “师傅,您吩咐的事我等已办成。依我看,还是早些赶路吧!” 这话说到陈玄奘心坎里,低头理好僧袍,笑着向外走去。 “阿弥陀佛,贫僧急着赶路,施主能否转告陛下,放我等西去?” 侍卫斜了陈玄奘一眼,冷声应道:“陛下若要放你西去,自会降下旨意。还请圣僧回屋中等着,莫让我等为难。” 杨戬闻言,急忙将陈玄奘拽进里屋。师徒三个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师傅,听那侍卫的意思,陛下恐怕无心放你西去,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召我入宫时,曾叮嘱我莫要将公主的事宣扬出去。他留下我有何用?放我西去,公主才能平安无事。” 杨戬嘴角抽搐,感叹道:“师傅,老沙知您是个实心眼,却没想到您如此实诚。” 陈玄奘一头雾水,追问:“悟净,此话何意?” “师傅您怎就不懂呢?只有死人不会将秘密说出去。” “悟净,你怎能将陛下想的这般坏?”陈玄奘神色不悦,说道:“陛下若是个狠心的,怎会让我等营救公主?” “他不费一兵一卒,为何要阻止我等救公主?”哪吒嗤笑一声,嘲讽道:“师傅,难道您脑袋里塞的是稻草?这样浅显的道理,您为何看不明白?” 陈玄奘恼羞成怒,压下怒火,呵斥道:“休得胡言乱语。” 哪吒别过头去,气哼哼的说:“不说就不说,您发什么火?” 月华初上,达官贵人齐聚一堂,庆贺三公主百花羞平安归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热闹时,便门外来了位贵公子,自称三驸马,求见国王。 “哐当。” 百花羞手一松,酒杯掉落在地,泼湿了裙摆,她却恍若未觉。 “小妹,你不是说尚未成亲吗?”二公主挑眉,眼底闪过得意之色,问道:“怎突然冒出位夫君来?可是嫌妹夫家中穷苦,不愿相认?”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大公主嗤笑两声附和道:“妹妹,即便你早已成亲生子,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何需撒谎?” 百花羞强装镇定,捏紧帕子,冷声说:“自我回宫之后,两位姐姐便咄咄相逼,可是怕父王传位于我?享不了荣华富贵?” 方才满堂哗然,待百花羞话音落下,殿中鸦雀无声。 达官贵族面面相觑,这种话怎能放到明面上说?难不成三公主在外多年,忘了规矩? 唯有太素为百花羞叫好,她当众戳破两个姐姐的心思,若两位姐姐继续刁难,便是坐实此言,彻底失了圣心。 国王目光冷厉,在两个女儿身上扫过,两位公主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百花羞冷笑一声,继续说:“两位姐姐放心,小妹无心王位。能在父王、母后膝下尽孝,小妹已心满意足。” 王后听闻此言,泪湿眼眶,抬头看向两个女儿,语气透着不悦:“尔等若不愿为百花羞接风,大可以回去。” “儿臣不敢。” “母后息怒。” 国王垂下眼眸,哀叹一声,对两个女儿愈发失望。 “三公主从未成过亲,外头那人胆敢假冒驸马,将他拿下,打入天牢。” “夫人。” 奎木狼逼退侍卫,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的行至殿中,停在百花羞面前。 虽说奎木狼改容换貌,可百花羞至死也忘不掉他的声音。可他不是死了吗?怎会突然冒出来? “夫人让我好找。” 奎木狼嘴角上翘,露出一抹邪笑。见百花羞害怕,心中愈发得意。 “小婿拜见岳丈、岳母。” 大公主本落了下风,听到奎木狼所言,重整旗鼓,再度开口:“小妹,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百花羞汗流浃背,茫然无措之时,忽听有人在她耳边说:“抵死不认,他又能奈你何?” 第406章 假扮菩萨 心中打定主意,百花羞抬头直视奎木狼,嘴角挂着冷笑,问道:“这位公子,不知我那两位姐姐许给你多少好处?让你如此攀诬我?” 两位公主目瞪口呆,谁攀诬她?她们压根不知道眼前这人从何处冒出来的。 国王面露愠色,两位公主暗道不好,拜倒在地,口称冤枉。 奎木狼一愣,这无情无义的女人,竟敢翻脸不认人? “夫人真会说笑,我何时见过两位公主?”奎木狼讪笑两声,话锋一转:“娘子擅自离家,不知两个孩儿去了何处?” “这位公子,本宫何时同你有过孩儿?”百花羞怒瞪二位公主,咬着后槽牙说:“姐姐当真是好手段,为争王位,不惜往妹妹身上泼脏水。” “你胡说?我压根不认识他。” “明明是你抛夫弃子,怎能怪到我头上?” “……” 国王握紧王后的手,冲她微微摇头。 让这男子闹一扬也好,若百花羞心机手段了得,自会想办法解决这个后患。他也能借此观察三个女儿,看谁能担大任。 “公子。”百花羞猛然抬头,冷声质问道:“既然公子说,我是你夫人,为你生下两个孩儿。那我问你,你我如何相识? 何时何地成亲?可有婚书和人证?我何时为你生下两个孩儿,那两个孩儿又在何处?” 一声声质问,让奎木狼怔愣当扬,半晌转不过弯。他将百花羞掳走,强行与她做夫妻,哪里有婚书? 虽说有洞中小妖为证,可他方才回波月洞,洞中空空如也,小妖和他那两个孩子早已不知去向。 再者,就算洞中小妖仍在,可那是妖怪,妖怪出面作证,岂不是告诉众人他也是妖? 百花羞握紧拳头,指节泛白,掌心渗出一层薄汗。 心中祈求,祈求那日遇到的老道将两个孩儿带走,莫要被这妖怪拿住,再度将她拖进深渊。 “公子为何不回答?” 奎木狼不能答,更不敢答。心中暗骂:待我完成陛下交代之事,再同你这无情无义的女人算账。 “夫人,我知你被那妖怪迷了心智,不愿归家。你且等着,我这便让那妖怪现出原形。” 奎木狼左观右望,四处搜寻陈玄奘的身影。可寻来找去,都不见那师徒三人,心中暗道奇怪。 “妖怪?”百花羞冷笑一声,急声问道:“殿中坐的皆是权贵,你说哪个是妖怪?” 豆大的汗珠自奎木狼额头落下,不应该啊!陈玄奘为何不在? 怪他太心急,只顾着同百花羞争辩,未曾看清殿中之人,这才落了下风。 “不知何处来的疯子,跑来攀咬我,当真是该杀。”百花羞目露凶光,抬头看向国王,拱手奏请:“父王,求您为女儿做主。” “哼。”国王冷哼一声,缓缓开口:“不知小女何时得罪过你?你竟舍出性命,如此诬陷她,好大的狗胆。” “陛下容禀,在下当真同三公主有夫妻之实。”奎木狼神色慌乱,说话语无伦次:“我,她,她被妖怪迷惑抛夫弃子。” “一派胡言。”国王眼睛半眯,目露凶光:“来人,将他9押下去斩首示众。” 奎木狼神色慌乱,凡人虽伤不得他,可未完成玉帝吩咐,回天庭仍要受罚。 二公主眼睛一转,上前一步,笑着说:“父王息怒,您若斩杀了他,恐怕此事就说不清楚了。” 大公主附和道:“父王,为证小妹清白,您也该听他把话说完。” “百花羞是你们的亲妹妹。”王后眼含热泪,哽咽着说:“你们怎能如此逼迫她?” “母后,儿臣不怕。”百花羞占了上风,心中愈发坚定:“我也想知道,他还能扯什么谎。” “ 公主,那妖怪变成和尚模样,自称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取经,”奎木狼成竹在胸:“他身旁还跟着两个妖怪,充作弟子,我可有说错?” 国王瞳孔骤然放大,眼前这男子说的,同他所知分毫不差。 “那男子本是碗子山的老虎成精,蛊惑公主,让他抛夫弃子。”奎木狼拱手请道:“岳丈,小婿粗通法术,可让那妖怪现出原形。” 太素扯起嘴角,你说现原形便现原形?好大的口气。 太速悄悄退走,吹了口气,变出圣旨,大摇大摆的向馆驿走去。 陈玄奘被困馆驿,再三奏请也未能脱身。正烦闷时,忽听外头传来动静。 哪吒快步行至窗前,听了一耳朵,回首催促道:“沙师弟快些收整行囊,师傅,那国王放你我西去哩!” 陈玄奘大喜,拿起九环锡杖,开口说:“为师早已准备好,八戒,沙僧,我们快些走,莫要耽搁行程。” 太素宣完旨,屏退侍卫,亲自打开房门,小声催促道:“圣僧,宫中来了一位男子,自称三驸马,污蔑您是妖怪。 陛下仁慈,不愿牵连圣僧,特降下旨意,命老奴放您西去。” “啊?”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关切问道:“公主可安好?” 杨戬哭笑不得,陈玄奘自身难保,还有心思惦记百花羞? “圣僧,那妖怪污蔑您是公主的奸夫。您若快些西去,污蔑之言不攻自破。您若继续留下来,公主可就说不清了。” 陈玄奘回过神来,一改慢吞性子,快步向外走去。 “阿弥陀佛,公主是贫僧的救命恩人,贫僧怎能害她?” 说话间,哪吒牵来白龙马,陈玄奘翻身上马,带着两个徒弟出馆驿,向西而去。 那头国王宣陈玄奘觐见,得知有人假传圣旨放走陈玄奘,火冒三丈。 “到底是何人假传圣旨?” “回禀陛下,是于公公。” 众人齐刷刷看向太素,太素纵云而起,化作观音菩萨的模样。稳坐莲台,手持玉净瓶,瓶中插着一截杨柳枝。 “观音菩萨显圣了!” 国王率领众人跪倒在地,口念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太素嘴角噙着笑,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柔声说:“陈玄奘奉唐王陛下之命,去往西天取经。路过此地,被这妖怪攀诬,本座不忍见他受苦,故而放他西去。” 奎木狼一头雾水,这一难是天庭主导,观音菩萨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太素看向奎木狼,点破他的身份:“奎木狼,你身为星君,动了色心,下凡刁难百花羞,如此作为玉皇大帝可知晓?” “什么?”国王瞪大双眼,指着奎木狼说:“你竟是星君?” 奎木狼不敢开口,只盯着观音菩萨瞧,菩萨呀菩萨,你坏我好事可能得到半分好处? “奎木狼攀诬百花羞,本座要拿他回天庭问罪。”太素看向百花羞,脸上的笑意愈发真诚:“小友,若有人诬你清白,你可在本座佛像前奏明,我自会现身。” “多谢菩萨。” “奎木狼,还不随我去天庭面见玉皇大帝?” 第407章 谋算落空 “菩萨你……” 不等奎木狼将话说完,太素伸手一抓,将奎木狼擒入手中。 奎木狼眼不能视,耳不能听,身不能动。心头的疑惑被恐惧取代,观音菩萨怎会如此强大? 太素笑语晏晏,取出杨柳枝随手一扬,点点甘霖自半空落下,落在众人身上。 “奎木狼欲毁百花羞清誉,本座代他赔礼,赐福于尔等。” 太素披着观音菩萨的皮,说出这番话,自此以后无人再敢质疑百花羞。 百花羞闻言,叩首拜谢。出家人不打诳语,菩萨为帮她而破戒,她该如何报答? 太素欲送奎木狼回天庭,不便久留,驾云便走。 陈玄奘纵马疾驰出城向西,跑了二十余里才敢停下。 四值功曹、护教珈蓝左等右等,都未曾等到奎木狼,早已慌了手脚。 “贤弟,陛下当真派奎木狼下凡,刁难陈玄奘?” 刘洪眉头紧锁,用力点头:“那还有假?这次来的是奎木狼真身,而非转世身。” “陈玄奘早已逃出城,为何奎木狼并未追来?” “这……”刘洪哀叹一声,答道:“我怎知道奎木狼为何不追?自我从天庭归来,一直和几位在一起。” 李丙面色凝重,担忧的说:“若奎木狼还不来,这一难就算完了。” 护教珈蓝心急如焚,西游路上少了孙悟空,佛门可是什么也谋不到。 “几位哥哥,我折回去寻奎木狼。”刘洪主动请缨:“若无差错,我便催他来擒陈玄奘。若有差错……” 李丙沉声说:“若出了差错,我等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哪吒不知太素所为,却因要搅乱西游,一直催陈玄奘赶路,莫要耽搁。 师徒三人又奔出二十余里,直至东方破晓,实在走不动,这才停下,寻了户人家借宿。 陈玄奘沉沉入睡,不知四值功曹同护教珈蓝吵闹不休。 哪吒和杨戬坐在屋檐下,翘着脚看热闹。 “佛门出尔反尔,答应这一难由陛下做主。转眼便卖了奎木狼,为观音菩萨做名声,这便是佛门的道理?” “这不过是刘洪的一面之词,谁能证明观音菩萨带走奎木狼?” “你若不信,自可回去打探一二。观音菩萨坏天庭好事,宝象国国王感念菩萨恩德,命人建造庙宇,供奉观音菩萨,岂会有假?” “西游一事本就是菩萨做主,他岂会破坏天庭安排?孙悟空若不回来,天庭讨不到好处,佛门损失更大。” 哪吒笑的见牙不见眼,抬起手肘碰了碰杨戬,眼底满是得意。这等谋略,定然是悟真出手。 杨戬翻了哪吒一眼,从前哪吒眼里只有打打杀杀。如今倒是长了些脑子,可那脑子全长孙悟真身上了。 四值功曹同护教珈蓝争的脸红脖子粗,声音越来越大。 “佛门无耻之尤,我等羞与尔等为伍。” “你怎骂人?别以为佛门之人皆是软柿子,尔等若再出言不逊,就别怪我等不客气。” “嫌我们说话不好听?那你们别干缺德事啊!” “你缺德。” “哼,我刘洪再缺德,也及不上观音菩萨。” “刘洪,你欺人太甚,看招。” “打就打,真当爷爷我怕你不成?” 哪吒笑的东倒西斜。 却不想李丙却将矛头对准他:“猪八戒,你还有心思看戏?孙悟空不回来,你便是走到灵山,也是白忙一扬。” “干你屁事?”哪吒立刻收了笑意,冷声骂道:“爷爷我乐意白忙一扬,你再对我大呼小叫,小心猪爷爷给你一耙。” 李丙气了个仰倒,怪不得玉帝提起猪八戒恨得牙痒痒,这个蒸不熟,煮不烂的。他就是滚刀肉,放嘴里都嫌硌牙。 周登一个头两个大,喊道:“别打了,要紧的是将此事回禀玉帝,孰是孰非,陛下自有定夺。” “我劝你们快些去。”杨戬慢悠悠开口:“我师傅白日睡不了几个时辰,我等若继续西行,就要出宝象国地界了。” 众仙闻言立刻收手,可看向彼此的目光中,仍带着战意。 梵音珈蓝挺身而出,开口说:“阿弥陀佛,贫僧愿走这一趟。” 刘洪立刻开口:“我与你同去,免得你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哈哈哈……”哪吒捧腹大笑,揶揄道:“倒打一耙是老猪的看家本事,你何时学会了?” 霞光万丈,瑞气千条。 平静多时的天庭,此刻热闹非凡。也不知打何处来了个老道,放下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孩子,逃也似的离去。 “我们兄弟两个来寻爹爹,尔等快进去通禀一声。” “快去,惹急爷爷,回头我爹定不会轻饶尔等。” 李靖嘴角抽搐,今日可算开了眼。他也想知道,这是哪位府上的公子,竟敢如此无礼。 “尔等是何处来的妖怪?”魔礼寿手托花狐貂,瓮声瓮气的说:“这可是南天门,跑到此地撒野,活腻了不成?” “嘁,你不过是把门的下人,也敢威胁爷爷?待寻到爹爹,爷爷我拿你下油锅。” “哥哥,他手里那老鼠有些意思,我从未见过,不知滋味如何?” “弟弟莫急,哥哥将它擒来,煎炒烹炸,随你怎么吃。” “哇呀呀!”魔礼寿火冒三丈,厉声骂道:“无耻小儿,你才是阴沟里的老鼠!” 花狐貂吱哇乱叫,飞奔而下,绕着那两个孩子转了几圈,再度爬回魔礼寿掌中。 两个孩子只觉眼前一花,身上留下许多抓痕,痛的直打滚。 “哎呦!” “你这该死的臭老鼠,我定要活剥了你的皮。” “哼。”魔礼寿冷哼一声,骂道:“我没活剥你们的皮,已是仁至义尽。” 李靖抬头看向魔礼寿,眼里满是无奈,仁至义尽不是这样用的。 “娃娃,我且问你,你爹是谁?” “我爹是奎木狼,你们几个以大欺小,我定会如实禀告爹爹。” 众仙闻言皆是一怔,奎木狼何时冒出两个儿子? 李靖尚未回过神来,忽听远处传来阵阵梵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观音菩萨驾着莲台飞来,停在南天门外。抬手,奎木狼落在南天门外,滚了几圈方才停下。 “奎木狼私自下凡,欺男霸女,触犯天条。还望陛下以天规处置。” 观音菩萨抽身离去,留下众仙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奎木狼不是奉命下凡吗?怎被观音菩萨送回来了?” “我也不知,观音菩萨这是唱的哪出戏?” “莫非老毛病又犯了?踩着天庭的脸面做名声?” “我看还是快些禀告陛下吧!” 奎木狼头晕眼花,刚稳住心神,忽觉身上一重。 “爹,那个举着老鼠的傻大个欺负我。” “爹爹,这几个下人对我不敬,你快斩了他们,我要吃肉。” 奎木狼眼前一黑,斩了他们?你还是斩了我吧! 第408章 仙佛反目 阳光穿过窗棂,斜斜的照在土墙上。破旧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光头和尚,那和尚眉头紧锁,满头大汗,似是陷入梦魇中。 “悟空,救我!” “悟……” 陈玄奘猛然坐起身来,双目圆瞪,大口喘着粗气。 “嗬嗬……” 吱呀一声,哪吒推开门,闪身钻入屋中。 “师傅,您醒了?” “八戒,这是哪里?” 陈玄奘抬袖擦去额头汗珠,翻身下地,忽又想起他们早已离开皇城。 “瞧为师这记性,愈发不济了。八戒,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师傅您若休息好了,咱们就快些上路吧!”哪吒侧身,露出怀里的馒头,笑着说:“方才我为村中富户念了段经,化了几个馒头回来,您留着路上吃。” 陈玄奘深吸一口气,笑着夸赞道:“八戒今日颇有长进。” “师傅,从前我不知化缘这般辛苦。”哪吒做出一副愧疚模样,嘴唇蠕动几番,难为情的说:“如今想来,大师兄亦有许多难处。 师傅您将他赶走,是不是……太过分了?不如,不如老猪我去花果山走一趟,将大师兄请回来?” 陈玄奘手一顿,笑意凝固在嘴边,愁容满面,低喃道:“悟空走时,为师将话说的那般绝,有何颜面请他回来?” 说话间,杨戬探出头来,催促道:“师傅,行李老沙已收拾好,您看是现在走,还是歇息片刻再上路。” “我等已耽搁好几日,不能再耽搁下去。悟净你将马牵出来,为师这便来。” 师徒三人并一马出村入镇,出镇入林,山山水水,路路川川。一连行了三日,终于出了宝象国地界。 又逢密林,陈玄奘饿的前胸贴后背,有气无力的伏在马背上,低声喊道:“八戒,为师饿的紧,可还有干粮?” “师傅,不凑巧,干粮吃完了。” 哪吒四下搜寻一番,见树下那只野兔冲他挤眉弄眼,抬头看向陈玄奘。 “师傅,老猪去林子里瞧瞧,便是没有野果子,摘些野菜充饥也好过饿肚子。” 杨戬扶陈玄奘下马,寻了块石头坐下。 “八戒,为师不挑嘴,能入口便好。” 哪吒应了一声,扛着随心铁杆兵钻入林中。 “师傅,老沙我在附近捡些树枝。”杨戬抬头望天,感叹道:“这天气乍暖还寒,若无火堆取暖,您受不住。” 陈玄奘点了点头,拢紧僧袍,试图驱散寒意。 “悟净你且去吧!为师我在此地等你,绝不乱走。” 上次乱走,一头撞进妖怪窝,险些做了腹中食。陈玄奘每每想起,都心慌难安。 哪吒追着野兔钻入林中,待瞧不见陈玄奘的身影,野兔摇身一变,变作道姑模样。 哪吒面露喜色,走上前去,问道:“悟真,这几日你去了何处?为何现在才出现?” “我这几日在天庭看热闹。”太素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说:“哪吒,你不在天庭实在太可惜啦!” “天庭出了何事?”哪吒笑着问道:“难不成哥哥去了天庭?” “是也不是。” 太素取出两颗蟠桃,递给哪吒一颗,二人并肩而坐。 “咔嚓。”哪吒咬了一口蟠桃,开口问道:“那你瞧的什么热闹?” “哥哥将百花羞生的那两个孩子,送到南天门。” “嗯?”哪吒眸光乍亮,顾不得吃蟠桃,饶有兴趣地问道:“可是那两个孩子在天庭闯了祸?” “岂止是闯祸!”太素咽下蟠桃,兴奋的说:“那两个孩子不愧是妖怪,张口吃人,闭嘴让爹爹打死你,天庭众仙让他们得罪了个遍。” “唔。”哪吒恍然大悟,笑着说:“众仙碍于脸面,不好同两个孩子计较,只能将这口恶气出在奎木狼身上,是也不是?” 太素打了个响指,夸赞道:“聪明。” 二人轻声细语,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得知太素冒充观音菩萨,引得佛门和天庭反目。如今观音菩萨还在天庭掰扯此事,哪吒捧腹大笑。 “哈哈哈……” 太素收起果核,开口说:“哪吒,眼下天庭已乱成一锅粥,不如你将六丁六甲和五方揭谛送回天庭?” “嗯?”哪吒压下嘴角,眉眼间满是担忧:“放他们回去,你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吧!”太素昂着头,得意洋洋的说:“那日我用的是半天夭的身份,他们不曾见过我真容。” “五方揭谛不是傻子,若是从蛛丝马迹中,猜出你的身份,你……” “我同他们说话,真中掺假,假中有真,他们猜不到。”太素打断哪吒的话,安抚道:“半天夭已随师姐回方寸山,你只管带他们回天庭。有师傅护着,便是玉帝、佛祖,也寻不到她。” 哪吒点头应道:“嗯。” 悟真已下定决心,既然劝不住,那便帮她将水搅浑。 哪吒起身,向林外走去:“悟真,我去同师兄说一声。” “不必。”杨戬突然现身,笑着说:“我已听到了。” 太素俏脸一红,哪吒无奈的叹了口气。 “师兄,你何时添了听人墙角的毛病?” “墙角在何处?”杨戬故作不解,揶揄道:“四下都是树,哪里有墙角让我听?” “师兄……” “我也是刚来。”杨戬晃了晃手里的枯枝,调侃道:“只是恰巧听了几句。你们俩说的酸话,我可一个字都没听到。” 哪吒回首看去,见太素神色尴尬,却因杨戬在一旁,不好意思开口安抚。 “悟真,我出来化斋,师兄出来捡树枝,你莫要弄错了。” 杨戬摆了摆手,笑着说:“哪吒,你且放心,有师兄我在,出不了乱子。” “师兄,这么大的热闹,你怎能不看?” 哪吒夺过枯枝扔在地上,一把拽住杨戬的手臂,拉着他便走。 “救六丁六甲是要紧事,师兄不在,我恐怕办不妥当。旁的事悟真自有安排,无需师兄操心。” 杨戬哭笑不得,被哪吒驾着离去。待瞧不见太素的影子,杨戬捶了哪吒一拳。 “臭小子,连你师兄都防,我是那种人吗?” “师兄不是那种人。”哪吒揉着肩膀,憨笑两声,讪讪的说:“咳咳,三界中只有师兄容貌同我不相上下,师弟我小心眼。” 杨戬哭笑不得,笑骂:“臭小子。” 太素叹了口气,请出沙悟净,道出原委。 “师姐,老沙我听你安排。”沙悟净捡起枯枝,抬脚折返回去:“老沙先行一步,师姐晚些回来。” 太素颔首,变出半块饼子,估摸着时辰差不多,这才现身。 岂料尚未行至陈玄奘面前,便见一只白鹤俯冲而下,抓住陈玄奘,振翅而飞。 沙悟净脸色大变,急声喊道:“妖怪,放开我师傅。” “哈哈哈……”白鹤只剩一个黑点,却能听到她的笑声:“想救陈玄奘,去白鹤涧寻我。” 第409章 崖壁道观 太素无奈的摇了摇头,妖怪就是奔着陈玄奘来的,怎会因沙悟净三言两语便放弃? 想起方才那妖怪,呸,什么妖怪?那分明是她师妹悟静。 沙悟净手足无措,慌乱间瞥见太素,急忙迎上去:“二师兄,师傅被妖怪捉走了,这该如何是好?” “慌什么?”太素慢悠悠取出怀里的半块饼子,放进紫金钵盂里,笑嘻嘻的说:“师傅被妖怪捉走了,你去花果山请大师兄回来。” “大,大师兄?”沙悟净摸了摸后脑勺,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傅那般绝情,大师兄会回来吗?” “不去怎会知道?”太素拎起随心铁杆兵,继续说:“沙师弟,你若请不动大师兄,可以去佛门搬救兵。 我先行一步,去打探白鹤涧在何处?住的又是什么妖怪?” 不等沙悟净说话,太素腾云驾雾,向妖怪离去的方向追去。 西游又生变故,可四值功曹只剩李丙跟在陈玄奘身边,便是想给天庭送信,也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白鹤捉住陈玄奘,飞入山中。 陈玄奘两股颤颤,双腿发软。睁开眼看着近在眼前的山石,心跳如擂鼓,慌忙闭上眼。 “啊!” 悟静振翅,急转弯避开山石,钻入山涧中。 陈玄奘睁眼又闭眼,闭眼又睁眼,一路哀嚎,待悟静将他抛入水中,他早已喊不出声。 “噗通。” 陈玄奘自半空落下,掉入涧中。本以为那水冰凉刺骨,却不想水有些温热。 “救……咕咚……救……” 悟静落在岸边,摇身一变,变作道姑模样。垂眸见陈玄奘拼命挣扎,眉头微蹙,脸上写满嫌弃。 “怎会有人如此蠢笨?”悟静见陈玄奘又喝了一口水,眼底的嫌弃愈发浓:“喂,这水不深,你站起来便不会被淹死。” “救……” 陈玄奘闻言,强撑着站起来,这才发现,这水恰好同他齐肩。 “咳咳……” 陈玄奘喷出几口水,一脸戒备地看着悟静,不敢上岸。 “和尚,姑奶奶我不吃人,你不必这样看我。” “我,咳咳……” 见陈玄奘说不出话,悟静翻了个白眼,这人当真是弱不禁风,白长这么大个头。 掐诀念咒,一道金光直奔陈玄奘咽喉。 “咳咳。”陈玄奘轻咳两声,方才开口:“阿弥陀佛,既然仙姑不吃人,为何将贫僧掳至此地?” 本想唤一声施主,可看到那身道袍,怕激怒这妖怪,陈玄奘改口唤了声仙姑。 “我乃道家子弟,听闻你是东土大堂来的高僧,心有不服。特将你请来学我道家法门,也好同佛门一较高低。” 陈玄奘心中大定,手脚并用爬上岸去。 却不想一群白鹤围过来,好奇的打量着陈玄奘。 “咯咯……” 有那胆大的,长喙直奔陈玄奘头顶,笃笃,在陈玄奘头顶留下一片青紫。 “啊!” 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双手抱头,狼狈逃窜。 那声惊呼,惊散鹤群,解了陈玄奘困境。 悟静嘴角挂着讥笑,取出一套道袍,放在岸边:“请长老更衣。” 话音落下,悟静背过身去。 陈玄奘四下张望,见此处生机盎然,绿树成荫,暗道一声稀奇。 又见那妖怪毫无防备,山涧出口近在眼前,心思一动,蹑手蹑脚向外逃去。 悟静岂会被他糊弄过去?不过是闲得无聊,乐的看他笑话。 陈玄奘钻入一线天,悟静念咒,眨眼,陈玄奘又回到岸边。 “嗯?” 陈玄奘再度见到悟静的背影,惊呼一声,却又捂住嘴,似是怕惊扰到她。 逃走,念咒,重回岸边,如此反复三次,陈玄奘累的气喘吁吁,瘫倒在地,摸着干瘪的肚子落下泪来。 “你这和尚,实在不知好歹。”悟静缓缓转身,嘴角上翘,冷声说:“本想让你换身干净的道袍,带你回观中用斋饭,没想到你如此不识抬举。” 陈玄奘气喘吁吁,抬头哀求道:“仙姑,既然你并非食人之辈,为何不肯放我走?” “佛道之争由来已久,却始终分不出胜负。我请你来,授你道家法门,待你学成之后,便可告诉我佛道两家谁更胜一筹。”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有气无力,念了声佛,哀求道:“仙姑,贫僧要去西天取经,山高路远,耽误不得。 还请施主另寻他人,学佛道两家的教义,为施主解惑。” “旁人哪有你好?” 悟静垂眸,嘴角挂着冷笑,继续说:“诚心相邀你不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落下,悟静现出真身,捉住陈玄奘冲天而起。 寒风凛冽,吹的陈玄奘睁不开眼。待他双脚落地,这才发现眼前多了一座道观。 道观不大,正殿供着一位老道,另有一间寮房,屋后生着一棵老松,此外别无旁物。 两个徒儿不知何时才能寻过来,陈玄奘欲寻一条生路逃离此地。 可转身才发现,身后是万丈深渊,这道观原是建在峭壁上。抬头望不见其顶,低头水涧似小溪。 陈玄奘腿软筋麻,急忙向后退去。可只退了三步便被石阶绊倒,惊觉这空地只有碾盘大小,难以施展拳脚。 “你若能逃离此地,我便放你西去。”悟静站在老松枝头,冷声催促:“寮房中有斋饭,书桌上有《道德经》,填饱肚子,通读道德经,若有一处错漏……” 逃离此地?陈玄奘露出一抹苦笑,他粗通武艺,遇到凡人有自保之力,对上妖怪,只有挨打的份。 山壁陡峭,这道观不上不下,除了这妖怪,谁会在此地建道观? 悟静眼睛微眯,语气由缓转急:”若敢不尽心,当心我罚你。我可不是老弱无力的和尚,姑奶奶我有的是力气。” 陈玄奘扶着门框爬起来,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愣着作甚?还要姑奶奶我请你不成?” “仙姑莫恼,贫僧这便去。” 那头,沙悟净在花果山碰了一鼻子灰,有心去佛门搬救兵,却听孙悟空说天庭仙佛齐聚热闹的紧,改道直奔天庭。 灵霄宝殿,观音菩萨满脸怒容,看着咬着他不放的周登等人,恨不得一巴掌将他们拍成肉泥。 “那妖怪冒充贫僧,带走奎木狼时,贫僧在珞珈山闭门修行。 龙女、木吒伴贫僧左右,都可为贫僧作证。此事贫僧早已解释清楚。尔等为何苦苦相逼?” “我呸!”黄承乙啐了一口,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妖怪如此大胆,竟敢冒充你?” “宝象国权贵争先建观音庙,供奉观音像。哪个妖怪如此好心,做‘好事’却留你的名号?” “此事同菩萨往日行事一般无二,你怎敢抵赖?” 第410章 乱作一团 “观音菩萨,你说是妖怪冒充你,挑拨佛门同天庭的关系。我且问你,三界中谁有这样的本事?” 李靖揣着手,挺着肚子慢悠悠的说:“若是妖怪假冒观音菩萨,那她当真是手段了得,竟能骗过我等。” 玉帝撩起眼皮看向李靖,见他如此惬意,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哪吒不在天庭,他连玲珑塔都懒得拿。若哪吒突然回来,也不知会发生何事? “唉。”李靖哀叹一声,故意拔高声音,说道:“看来我们这些神仙都老喽,连观音菩萨都认不出来,真是该死。” 观音菩萨恨得牙根痒痒,早知李靖如此嘴碎,就不该将玲珑塔赐给他。让哪吒一枪捅死他,省的他落井下石。 “孙悟空虽通晓变化之术,却从未离开过花果山。”太白金星突然开口:“杨戬同观音菩萨无冤无仇,没道理做这种事。” “二郎神虽同贫僧无冤无仇,却和陛下不睦。”观音菩萨突然睁开眼,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笃定的说:“说不定是二郎神……” “观音菩萨,杨某从未得罪过你吧?” 观音菩萨话未说完,杨戬拎着三尖两刃刀踏入灵霄宝殿。 “没想到我和哪吒尽心尽力寻找五方揭谛的下落,观音菩萨却在背后编排杨某,当真是让人心寒。” “汪汪……” 哮天犬冲进来,朝观音菩萨龇牙咧嘴,一副凶恶模样,似是想扑上去咬一口。 杨戬斜了哮天犬一眼,笑着说:“哮天犬,不得无礼。” 杨戬嘴上制止,可眼中满是赞许。哮天犬摇着尾巴,叫的愈发凶。 玉皇大帝揉着眉心,呵斥道:“杨戬,管好你的狗。” “狗?”杨戬扯起嘴角,目光凌厉,冷声说:“哮天犬不是狗,他是我的家人。” “混账!”玉皇大帝点着杨戬,斥责道:“一条狗罢了,也值得让你放在心上?” 对他这亲舅舅冷言冷语,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却将一条狗当做家人,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哼。”杨戬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杨家只剩我和小妹两人,此外就是哮天犬,不是家人是什么?” “你!” 玉帝心口堵了一口气,噎的他难受。正要发火,却见哪吒同六丁六甲一起入殿,转怒为喜。 “陛下,哪吒不负您的嘱托,寻回六丁六甲,特来复命。” 六丁六甲身后便是五方揭谛,他们失踪许久,今日突然现身,引得满堂哗然。 哪吒行至李靖身边,见他两手空空,蹙起眉头。思索再三,抬起火尖枪,对准李靖便是一枪。 “哎呦!” 李靖捂着屁股,一蹦三尺高,佯装恼怒,回首责骂道:“你这逆子,你想杀了我不成?” 这臭小子,眼下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你这不是没死吗?” 哪吒拿着火尖枪左右比划,李靖见他不依不饶,立刻召出玲珑塔。 玲珑塔一出,哪吒立刻收起火尖枪。挤出一丝笑,高声喊道:“爹。” 期待已久的戏码上演,玉帝却无心欣赏。将六丁六甲召到身前,询问他们去了何处。 前后不过片刻,灵霄宝殿彻底乱成一锅粥。 沙悟净行至灵霄殿外,听里头呜呜嚷嚷,后退一步,抬头看着牌匾上的四个大字,低喃道:“没走错呀!灵霄宝殿怎如此热闹?” 心头疑窦丛生,沙悟净跨过门槛,迈入殿中。 见众仙三五成群,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火朝天,笑嘻嘻的凑过去。 “千里眼,你可能看到我师傅去了何处?” 千里眼头也不回,驱赶道:“我从何知晓?去去去,我忙着呢!” 沙悟净开口有何用?分不到功德,他才不会上赶着救唐三藏。 沙悟净也不恼,拽了拽赤脚大仙的衣袖,问道:“赤脚大仙,我师傅被妖怪捉走了,你可有办法救他?” “原来是卷帘大将,实在对不住,我本事不济,恐难相帮。” 沙悟净仍不恼,一路问过去,直至玉帝御案前,方才停下脚步。 “罪臣拜见陛下。”沙悟净恭敬行礼,笑着问道:“陛下,我师傅被妖怪捉走了,不知您可有办法救他?” 玉帝一愣,卷帘大将何时进来的? 沙悟净见玉帝发愣,扭头看向王母娘娘,躬身行礼,客气问道:“不知娘娘可有办法救我师傅?” “哼。” 王母娘娘别过头去,压根不想看沙悟净。旁人解说,沙悟净砸碎琉璃盏是无心之失,她偏不信。 那琉璃盏是仙器,若是落在地上,并不会碎。可恨那卷帘大将生生用肉身砸碎琉璃盏。他不是故意的?他是诚心的。 沙悟净讪笑几声,尴尬的退到一旁,缩着脖子不敢抬头。 玉帝回过神来,问道:“卷帘大将,唐三藏被妖怪捉走了,你为何不去寻孙悟空?请他出山,你师傅自可脱困。” “陛下,小仙先去的花果山,求大师兄下山救师傅性命。可大师兄怒火未消,不肯下山。” 沙悟净悄悄观察玉帝,见他神色如常,继续说:“大师兄说我空着手去请他,实在没诚意。 可小仙一无法宝,二无灵药,便是有心备上一份薄礼,也无能为力。” 玉帝抬起下巴,示意沙悟净去寻观音菩萨。西游佛门得益,若想讨要好处,也该去寻佛门。 沙悟净恍然大悟,三步并做两步冲到观音菩萨面前,将五方揭谛挤到一旁。 “沙悟净拜见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拧眉,低声问道:“悟净,你不保唐三藏去西天取经,跑到天庭作甚?” 沙悟净不敢隐瞒,道清楚来龙去脉,眼巴巴看着观音菩萨。 “白鹤?” 观音菩萨满腹狐疑,他同南极仙翁说好,请鹿童下凡做上一难。为何白鹤横插一脚?便是要换人,也该早些同他说才是。 观音菩萨疑惑不解,扭头看向南极仙翁。二人目光相撞,南极仙翁笑容慈爱,冲观音菩萨微微颔首,而后移开目光。 观音菩萨低喃一声:“也罢。” 宝象国一难出了差错,本就该补上一难。白鹤主动下凡,也算为佛门分忧。 观音菩萨抬头看向沙悟净:“悟净,你回去请八戒,让他亲自去花果山赔礼道歉,悟空自然会回来。” 沙悟净伸出手,憨笑急声,红着脸说:“菩萨,大师兄要赔礼,我和二师兄穷得叮当响,哪里拿得出来? 还请菩萨慷慨解囊,赐下几样宝贝,我也好厚着脸皮,再登大师兄的门。” 观音菩萨目光自五方揭谛身上扫过,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正事要紧,何必同这个憨货较劲? 取出一只玉匣交于沙悟净手中,观音菩萨催促道:“快些去吧!” 第411章 道门典藏 陈玄奘打了个哈欠,再度翻开书,继续念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见外头动静小了些,陈玄奘悄悄起身,蹑手蹑脚的趴在后窗,推开一条缝隙,向松枝上望去。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白鹤立在枝头,长喙藏进背羽中,双目紧闭。山风吹动老松,松枝左右摇摆,她却岿然不动。 陈玄奘眼皮愈发沉重,悄悄躺到床榻上,和衣而眠。这妖怪不吃人,他小憩片刻,最多受些责罚。 屋中响起鼾声,悟静突然睁开眼,冲天而起,直奔山巅。 “师姐,可是你来了?” 太素现出真身,笑问:“悟静,你怎会突然出现?” “师兄传信,说要送我一扬功德,我便来了。” 悟静压下心头喜悦,低声问道:“师姐,师兄命我困住唐三藏,并未交代后面该如何行事。你看……” 她从未作恶,更不知凡间妖怪是何做派。如今想来,她待唐三藏还是太客气了些。 知她心善,太素笑着安抚道:“你只管困住唐三藏,旁的无需操心。” 姐妹二人并肩而立,太素望着漫天繁星,红唇上翘,眉眼间的愁色慢慢散去。 “依玉帝谋划,宝象国那一难哥哥应当回来救唐僧。可我们兄妹二人不甘心,生生毁了玉帝谋划。” “眼下佛门和天庭互相猜忌,无暇顾及唐三藏。我等可浑水摸鱼,将西游功德尽数收入囊中。” 从前那些劫难,不过是小打小闹,后面的才是重头戏。她定让如来佛祖知晓,何谓竹篮打水一扬空。 “师妹。”太素看向悟静,眉眼弯弯,柔声说:“待哥哥打上门来,你同他对几招便跑。” 悟静用力点头,思索片刻,问道:“师姐,我是不是应该再凶一些?” 太素抬手将飞舞的发丝别到耳后,笑着说:“妖族并非尽是凶恶之辈,便是温和些,跟在唐三藏身边的神仙也不会起疑。” 悟静挑眉,问道:“他身边有神仙相护?” “若无神仙暗中相护,唐三藏早成了一具白骨。” 悟静目若朗星,急声说:“师姐。我从未同神仙交过手,手痒的紧。我想同他们比划一二,师姐可能为我掠阵?” 她一直在山上苦修,不知自己本事如何。若师姐肯为她掠阵,不谈输赢,定可平安脱身。 太素抬手在悟静眼前划过,示意她向下看。 悟静瞳孔变成金色,垂眸看去,却见寮房的屋檐上站着一位男子。身形伟岸,着红袍,戴官帽,端是威武。 “他身边只剩值年功曹李丙一人。你若对他出手,会坏了我的谋划。” 悟静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嘴唇抿成一条线。 “师妹,西游路远,总有你大展拳脚之时。你若手痒,我请天蓬元帅同你对几招便是。” “真的?”悟静嘴角上翘,随即又落下去:“唐三藏有什么了不起的?也配让神仙暗中护佑?” 悟静目露凶光,抬手卷起衣袖,似是要好好教训陈玄奘一番。 太素急声喊道:“师妹,攻心为上,你若能让他弃佛入道,那才是大快人心。” 陈玄奘乃是如来佛祖的弟子,他若背弃佛门,那乐子可就大了。 悟静身影一顿,笑着应道:“师姐,我且试试。” 山风退去时,东方出现一抹红。旭日东升,阳光洒向大地。 “嘿!” “哈!” 清脆的呼喊声透过窗棂,钻入陈玄奘耳中。他突然睁开眼,恍惚间想起,这是那妖怪的地盘,急忙爬起来。 外头的呼和声愈发大,陈玄奘理好僧袍,做贼一般,蹑手蹑脚的凑到窗边,悄悄向外望去。 屋外的空地不过磨盘大小,伸个懒腰都怕跌落崖底,可那妖怪却在屋外练拳。 腾闪挪移,步伐稳健。吞吐沉浮,身姿轻盈。那拳时慢时急,打到精彩处,拳风竟能扫落松枝。 陈玄奘看的津津有味,不时学着悟静的模样耍上几招,全然忘了这是妖怪洞府。 察觉到屋里的动静,悟静勾起嘴角。有意卖弄一二,快步向左冲去,脚踏山石,纵身而起。 那妖怪腾身而起,拳法大开大合,脚却早已冲出方寸之地。陈玄奘一颗心悬在嗓子眼,生怕她掉下去。 “啊!”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急声喊道:“仙姑小心。” 话音尚未落下,却见那妖怪急转身,足下轻点,飘然落在空地上。 “和尚,你可能熟读《道德经》?” 陈玄奘推开门,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低声答道:“阿弥陀佛,贫僧只读了半部,实在羞愧。” “哦?” 悟静挑眉,这么短的时间能读熟半部《道德经》,这唐三藏确实聪慧过人。 悟静掐诀念咒,金光闪过,空地上出现石桌石椅。 “和尚,你且等着,我去取早膳。” 不等陈玄奘应声,悟静闪身钻进正殿。拜了三拜,端起供桌上的野果、笼饼,迈出正殿。 陈玄奘好奇的看着那尊泥像,壮着胆子问道:“仙姑,不知观中供奉的哪位神仙? 贫僧曾发下誓愿,逢庙烧香,遇佛拜佛,遇塔扫塔。可否准贫僧入殿上三炷清香?” 一路行来,遇到的几座道观,一个比一个奇怪。 避雨时遇到的那座道观,大殿空空如也;五庄观正殿供奉的是天地二字;眼前这座道观,供奉的是无名老道,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观中供奉的是我师父,无名无姓,不过是山间一老道尔。你若有心,自可入殿跪拜。” “阿弥陀佛。”陈玄奘双手合十,笑着赞道:“我见仙姑本领高强,知微见著,想来您那尊师也是得道高人。” 陈玄奘垂头,理好僧袍,迈着四方步入正殿,恭恭敬敬奉上三炷清香,这才回身出殿。 “别以为你拜过我师父,我便会心软。”悟静不为所动,冷声说:“学不完道门典藏,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说话间,悟静取出戒尺,狠狠抽在陈玄奘背上。 “哎呦。” 陈玄奘一蹦三尺高,抬手摸后背却又摸不到,疼的直打转。 “仙姑,道门弟子静修己身,怎能强迫旁人入道门?” “谁逼你入道门了?”悟静翻了个白眼,单手叉腰,嘲讽道:“你这般愚笨,便是想入道门,祖师爷也不肯收你。” “贫僧一心向佛,还望仙姑……” 陈玄奘欲同悟静辩理,却见祥云飘来,定睛一看,原来是猪八戒立在云端。 猪八戒正同妙娥浓情蜜意,难舍难分,却被太素请回来,心里憋了一口气。 见到悟静,举起九齿钉耙,厉声喊道:“那妖怪,快些放开我师傅。” “八戒,救命!” 悟静冷哼一声,应道:“你若能打过我,我自然会放他离开。” 说话间,悟静现出真身,直奔猪八戒而去。 “和尚,看招!” 第412章 少管闲事 悟静有心同猪八戒切磋一二,故而并未留情。出招狠厉,同猪八戒斗到一处。 猪八戒本以为悟静是小妖,便是攀上师姐,也厉害不到何处去。没想到一交手便落了下风,不敢轻慢,急忙使出看家本事。 悟静身法灵巧,一击便走,伺机再度下手。猪八戒力有千钧,奈何不够灵活。九齿钉耙尚未落下,悟静早已躲远。 二人你来我往,斗的好不热闹。陈玄奘看的眼花缭乱,不时发出阵阵惊呼。 “八戒小心!” “八戒那妖怪在后面。” “八戒,再快些。” “……” 猪八戒被陈玄奘指挥的晕头转向,板起脸呵斥道:“师傅,老猪我正忙着呢,您就别添乱了。” 悟静伺机而动,振翅掀飞猪八戒。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在老松枝头。 “啊……” 猪八戒脚下一空,直直的跌进谷底,陈玄奘心头一颤,扑到崖边向下望去。 “八戒!” “师傅,您捣什么乱啊!” 猪八戒抱怨一句,脚下生出一朵祥云,在即将落地前堪堪稳住身形。 陈玄奘看不真切,高声问道:“八戒,你没事吧?” 猪八戒抬起头,随口敷衍道:“师傅,老猪不是那妖怪的对手,我去搬救兵。” 陈玄奘闻言,上翘的嘴角展平,垂头丧气的爬起来。八戒都不是妖怪的对手,沙僧更指望不上。 “唉。”陈玄奘哀叹一声,低喃道:“若是悟空在便好了。” 想起孙悟空,陈玄奘悲从中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中白骨夫人的奸计,错怪悟空。 “和尚,我虽不吃人,却能杀人。”悟静故作凶恶,板起脸威胁道:“你若不肯好好参研道法,我便将你丢下去。” 那万丈深渊,陈玄奘只看一眼便心惊肉跳,若是被这妖怪丢下去,岂不是摔得骨头渣都不剩? 陈玄顾不得擦泪,拿起桌上的笼饼,胡乱塞入口中。吃饱了才有力气参研道法,徒儿搬来救兵之前,他要保住这条命。 日头愈发热,脚下的山石烫脚。陈玄奘汗流浃背,却还要听妖怪讲道。 若只是听,倒也不难。可那妖怪凶恶的紧,讲完还要他再说一遍。敢错一个字,上来便是一戒尺,陈玄奘苦不堪言。 “道法自然。”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 陈玄奘头晕眼花,强撑着听完,壮着胆子问:“仙姑,日头愈发热,贫僧可否去正殿听您讲道?” “这就受不住了?”悟静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低喃道:“如此体弱,若不是你那几个徒弟鞍前马后照顾你,你岂会活到今日?” 陈玄奘老脸一红,心中羞愧不已。见悟静不允,硬着头皮再度开口:“贫僧想请仙姑解惑,可日头这般大,贫僧……” “娇气。”悟静斜了陈玄奘一眼,转身向正殿走去:“随我来吧!” 陈玄奘慌忙起身,忽觉眼前一黑,耳朵嗡鸣,好半晌才缓过来。 “拿着。” 悟静抛出一枚仙丹,陈玄奘急忙接住。 “这是我师姐炼的仙丹,便宜你了。” 陈玄奘心头一热,这妖怪虽说凶巴巴的,却以仙丹相赠。若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能否说动她,放他西去? “仙姑,道家教义太过深奥,贫僧实在参悟不透。留在此地也是空耗岁月,还请仙姑高抬贵手放我西去。” “哪里深奥了?”悟静一脸不解,高声说:“道家教义就四个字,顺心而为。你若记不住,也可记下另外四个字,少管闲事。” 陈玄奘猛然抬头,问道:“道教教义不是‘道法自然’吗?” “是呀!”悟静瞪大眼眸,一本正经的答道:“我顺从本心,将‘道法自然’理解成少管闲事,不成吗?” 悟静目光凌厉,大有陈玄奘说不成,立刻便扑上去对他大打出手的架势。陈玄奘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 抬头瞥了眼供桌上的泥像,陈玄奘哀叹一声,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将徒儿教成这般。 “和尚,你可是不服气?”悟静冷下脸来,怒视陈玄奘,高声说:“少管闲事岂不就是顺其自然?” 陈玄奘一愣,这妖怪满嘴歪理。 “佛门弟子慈悲为怀,见到不平事,自然要出手相助。” “哼。”悟静冷哼一声,辩驳道:“你们常说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今世因,前世果。今世孽,来世报。既有因果,你又何苦横加干涉?” 事关佛道之争,陈玄奘不让寸步。 “若肯皈依佛门,潜心修行,便可超脱因果,不入轮回。我等并非横加干涉,而是救众生脱苦难,得正果。” “道法自然,便是尔等不出手,待还清孽债,也可脱离苦海。尔等劝恶人放下屠刀。恶人修得正果,那无辜之人又该如何?” 陈玄奘捻动佛珠,答道:“无辜之人若肯放下仇怨,自然也可不堕轮回,修成正果。” “让无辜之人忍下那口恶气,呵呵,凭什么?”悟静声嘶力竭,高声说:“劝恶人向善虽是善事,可劝善人忍让,是在作恶。” 陈玄奘一愣,诧异的看着悟静。 “道家子弟虽信奉道法自然,却也不是铁石心肠之辈。惩恶扬善方才是正理。” 悟静所言,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虽说二人有分歧,可陈玄奘眼中满是钦佩:这妖怪有些道行,她请我来,当真是为辩理明法。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双手合十,笑着说:“惩恶扬善亦是佛门所愿。” 悟静听罢此言,啐了一口:“呸!尔等何时惩过恶,扬过善?” “我等日日在佛前诵经,为众生祈福。苦行僧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为众生分薄苦难,如何不算行善?更有怒目金刚,菩萨、佛陀,惩恶鬼、恶人……” “你只看自己想看的,为何不问众生眼中的佛门是何模样?”悟静声音尖锐,直击人心:“我且问你,菩萨可需金身塑? 超度亡魂又需多少银两?富贵人家每年供奉多少香火?一笔笔皆是真金白银。尔等行善,那善都染着铜臭味儿。” “非也,非也。”陈玄奘反驳道:“金银皆是信众甘愿供奉,并非佛祖开口索求。” “呵,既然这样说,那为何佛门只保佑权贵,却不理受苦受难的百姓?” 话音落下,悟静抬起头,得意的说:“道家子弟,行事顺应本心。虽不多管闲事,却见不得恶人仗势欺人。 我等隐居深山,不贪银子,不贪恋权柄。若有作恶者,无需旁人出手,门中长辈自会清理门户。” 悟静直视陈玄奘,问道:“敢问长老,佛门可做得到?” 第413章 玄奘认错 陈玄奘嘴唇轻颤,双手合十,俯首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佛门中确有败类,可那并非佛祖之过。 和尚亦是人,虽摩顶受戒,可能约束自身的并非清规戒律,而是那颗佛心。佛心不坚,才会做出有辱佛门之事。” “你倒是坦荡。”悟静眉眼舒展,粲然一笑,继续说:“同凡间那些假仁假义的和尚不同。” “阿弥陀佛,贫僧亦看不惯那些败坏佛门清誉之人。奈何只靠贫僧一人,难改不正之风。” 陈玄奘抬起头,眼中闪过光芒,一脸憧憬的说:“贫僧只盼取回真经那一日,能让那些害群之马幡然醒悟。” 悟静闻言,讥讽道:“恐怕难呀!” 陈玄奘闻言眉心隆起,急声问道:“仙姑何出此言?” “佛门鱼龙混杂,纷争只多不少。灵山并非清净之地,你的心愿恐怕要落空了。” 陈玄奘起手应道:“佛门弟子慈悲为怀,即便有纷争,也不似凡间那般斗得你死我活。” “唉,我同你说这些有何用?”悟静嘲讽道:“你不过是凡间的和尚,不曾去过灵山,自然不信我所言。” “贫僧要往西天拜见佛祖,求取真经。你我谁对谁错,待我见到佛祖,便能分晓。” 陈玄奘停顿片刻,见悟静并未接话,顺势说道:“不如仙姑放我西去,也好定输赢。” “哦?”悟静看破陈玄奘的心思,却故意不说破,问道:“此话何意?” “若佛门不似仙姑所说那般,自然是贫僧险胜。若灵山如仙姑所言,那便是仙姑赢了。” 佛门净土,岂会如妖怪所言?此局定是他胜。 “呵呵……”悟静掩嘴偷笑,笑声渐止,抬头说道:“唐三藏,若以此定输赢,佛门必败。你莫要使激将法,我不吃这套。” 话音落下,悟静挥动戒尺,作势要打。陈玄奘一连后退三步,缩着脖子说:“仙姑息怒,贫僧知错。” 日落西山,月牙初露,道观中传出呼和声。 “这套拳法外柔内刚,看似无力,可落拳时强横霸道。若能融会贯通,莫说凡人,弱小些的妖王亦能胜之。” 陈玄奘有样学样,可那拳头舞的绵软无力,似只软脚虾。 悟静收拳,取出戒尺,点在陈玄奘肩膀上,板着脸训诫道:“是肩膀法力,而非手腕。这里不对,莫要绷着腰……” “仙姑,你传我这套拳法,若被你师父知晓,可有妨碍?” 悟静抬眸看着陈玄奘, 不紧不慢的说:“我师父向来大度,一套拳法罢了,他不会放在心上。 我师父向来大度,不似如来佛祖,成日嚷嚷着法不轻传,要信众用真金白银换取经书。” “仙姑……” 陈玄奘话未说完,忽听天边传来一声厉喝:“妖怪,还我师傅。” 他猛然抬头,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庞,眼中闪过愧疚之色,热泪盈眶:“悟空!” 陈玄奘将所有人都想了个遍,甚至想着观音菩萨或许会来救他。就是不敢奢望孙悟空不计前嫌,救他于危难之际。 “悟空。”陈玄奘顾不得练拳,手脚并用爬到巨石上,挥手高喊:“为师错怪你了。” 陈玄奘开口认错,孙悟空却不以为然。陈玄奘认错虽快,可若再遇到这种事,仍会猜忌他。 “妖怪,你可知我是谁?”孙悟空挥舞金箍棒,厉声问道:“敢掳走老孙的师傅,当真是胆大包天。” “孙悟空?”悟静双手抱胸,脸上挂着讥笑,阴阳怪气的说:“齐天大圣竟会屈服于佛门,保这样一个废物去西天取经?” “废物”二字一出,陈玄奘脸色通红,羞愧的低下头。 他常因救出孙悟空沾沾自喜,时至今日方才明白,离了孙悟空,他寸步难行。 “休要啰嗦。”孙悟空按下云头,举棒直奔悟静,口中高喊:“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悟静挥舞戒尺,抬手格挡。那戒尺不知是何物做的,竟抗下金箍棒一击。 “你这妖怪,确有几分本事。”孙悟空纵身而起,引着悟静飞至半空。 罡风烈烈,悟静虚晃一招,低声问道:“师兄,我何时跑?” “悟真说你想找人切磋一番。”孙悟空晃动金箍棒,边打边说:“找旁人切磋,哪有找我切磋好?你且使出看家本领,让我见识一番。” 悟静大喜,现出真身,急声说道:“还请师兄赐教。” 孙悟空同悟静越战越远,陈玄奘看不真切,急得团团转。 猪八戒扛着九齿钉耙,腾云驾雾,飞至山巅。见到陈玄奘,热切说道:“师傅,我们来救您啦!” “师傅,您还好吧?”沙悟净紧随其后,问道:“那妖怪可有刁难您?” “沙师弟,眼下说这些作甚?”猪八戒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催促道:“趁大师兄和那妖怪缠斗,你我先将师傅救走。” 太素闻言,摇身一变,变作雀妖,拦在师徒三人面前。 “尔等想跑,也该问问姑奶奶我答不答应。”太素柳眉倒竖,振臂一挥,喊道:“小的们,擒住陈玄奘,大王重重有赏。” “嘿嘿……”猪八戒捂嘴偷笑,指着太素,对沙悟净说:“沙师弟,这妖怪傻了不成?这道观一眼便能望穿,何处来的小妖?” “二师兄,夜长梦多,我们快些跑吧!” “唳!” 沙悟净话音刚落,自山底水涧中飞出一群仙鹤。 太素仰天大笑,高声吩咐道:“孩儿们,拦下他们。” “不过是些白鹤,也敢在猪爷爷面前卖弄?吃我一耙。” 猪八戒挥舞九齿钉耙,砸向白鹤。白鹤似是生了神志,翅膀一拧,贴着九齿钉耙飞过,堪堪避开一击。 “二师兄,这些白鹤甚是聪慧,你多加小心。” 陈玄奘头顶抽痛,高声叫道:“八戒,这些白鹤会啄人。” 陈玄奘好意提醒,可话说晚了些。那白鹤在空中打了个转,再度飞向猪八戒,兜头便是一下。 “哎呦!” 猪八戒同那群白鹤斗得难舍难分,你来我往,拖了两盏茶的功夫,鹤群突然四散而逃。 太素腾身而起,喊道:“大王败了,各自逃命去吧!” “败了!”陈玄奘手舞足蹈,笑着说:“悟净你可听见了?那妖怪败了。” “师傅,老沙听见了。您看,大师兄过来了。” 孙悟空收起筋斗云,见到陈玄奘立刻收了笑意。做出一副悲痛模样,上前一步,忽又顿住脚,别过头去,拭去眼角泪水。 陈玄奘心中有千言万语,可见到孙悟空,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悟空!” “师,圣僧。”孙悟空眼底布满血丝,强撑着说:“圣僧已脱难,老孙也可安心回花果山。” 猪八戒推了陈玄奘一把,陈玄奘顺势行至孙悟空面前。 “悟空,是为师错了。” 第414章 悟空归来 “为师中了白骨夫人的离间计,误以为你滥杀无辜,这才狠心赶你离开。悟空,为师已知错,你便留下吧!” “师傅,老孙行事鲁莽,便是留在您身边,也难免再犯错。”孙悟空哀叹一声,继续说:“与其日后反目,不如就此分离。” 话音落下,孙悟空推开陈玄奘的手,转身边走。 “悟空别走!”陈玄奘急声说:“今后为师定会三思而后行,不会再冤枉你。” “大师兄,你就留下吧!”沙悟净劝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师傅做梦都念叨着你。” 猪八戒眼睛一转,顺嘴附和道:“师徒间哪有解不开的死结?大师兄,你就留下吧!” 陈玄奘回首斜了猪八戒一眼,怒声说:“八戒,若不是你煽风点火,我怎会赶悟空走?” “关我何事?”猪八戒翻了个白眼,气哼哼的说:“师傅您若不想赶走大师兄,我就是磨破嘴皮子,也无济于事。” 猪八戒心中不服:师姐顶着我的脸落井下石,到头来挨骂的却是我,这叫什么事儿? 可转念一想,我虽替师姐挨了顿责骂,却和妙娥团聚几日,这买卖不亏,骂便骂吧! 沙悟净拽开猪八戒,好声好气劝道:“二师兄,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说什么了?”猪八戒梗着脖子辩驳道:“苍蝇不叮无缝蛋,师傅若信任大师兄,岂会听我挑拨?” “八戒,难道你想回云栈洞?”陈玄奘火冒三丈,斥责道:“你若再敢挑拨是非,为师便禀明观音菩萨,放你离去。” “走就走,真当老猪愿保你去西天?”猪八戒气哼哼的说:“若不是他们逼我,我才不……” 神仙也好,妖怪也罢,只要能和妙娥长相厮守,旁的他都不计较。 可恨玉帝为逼他入佛门,屡次三番伤害妙娥。为保妙娥性命,他只踏上西游路。 “呆子!” 孙悟空厉喝一声,直视猪八戒,开口说:“莫要胡言乱语。” 陈玄奘察觉不对,问道:“他们是谁?” 猪八戒心虚不已,别过头去,随口敷衍道:“是观音菩萨命我保你去西天取经。” 他和他们,陈玄奘还是分的清的。本想多问几句,却被孙悟空打断。 “师傅,既然你诚心留我,老孙便不走了。” “当真?” 陈玄奘大喜,立刻将猪八戒所言抛诸脑后。 “太好了!悟空,为师定然不会再冤枉你。” 孙悟空用力点头,扫了一眼道观,看到供桌上那尊泥像,目光变得幽暗。 “师傅,天色已晚,不如我等在此借宿一宿,明日再下山?” “也好。”陈玄奘心中大定,语气随和许多:“悟空,你走后,我便被白骨夫人捉了去……” 师徒二人坐在石凳上,陈玄奘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提起百花羞,陈玄奘难免唏嘘几句:“那百花羞本是公主,却因妖怪垂涎她的美色,被困在波月洞一十三年,可悲可叹。” 猪八戒咽下笼饼,凑过来揶揄道:“师傅,您莫不是动了春心,看上百花羞了吧?” 陈玄奘眉头紧蹙,呵斥道:“八戒,休得胡言。” “谁胡说了?”猪八戒神色不虞,喃喃自语:“平日遇到女施主,您看都不看。却将百花羞挂在嘴边,想来是中意人家。” “八戒,你若再胡沁,别怪为师罚你。” 猪八戒起身向正殿走去,嘴里嘟囔着:“不说就不说。” “师傅。”沙悟净面露难色,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开了口:“波月洞那位黄袍老怪,是奎木狼转世。” “奎木狼?”陈玄奘念叨几遍,眼眸一亮,忽又暗下去,开口问道:“可是二十八星宿中的奎木狼?” 沙悟净用力点头,应道:“正是他。我听旁人说,百花羞原是披香殿侍女,她和奎木狼有私情,二人思凡下界。” 陈玄奘闻言眉头紧锁,低声感叹道:“如此说来,我等岂不是坏了一桩姻缘?也不知百花羞得知真相,会不会怪罪我?” “师傅,便是他们前世有情,奎木狼也不该强行掳走百花羞。” 孙悟空冷嗤一声,继续说:“作恶便是作恶,岂能因前尘往事抹去罪孽? 前世有情又如何?今生那百花羞可不愿同奎木狼有所牵扯。” 猪八戒附和道:“大师兄所言极是,善恶不可混为一谈。” 若对百花羞有情,该同他待妙娥一般,真心相对。而不是将她掳走,又强迫她生儿育女。 沙悟净哀叹一声,抬头望天,低喃道:“奎木狼下凡作孽,也不知可曾受到惩罚?” 以沙悟净对玉帝的了解,恐怕奎木狼不会受到惩罚。如此想来,沙悟净心中愈发不甘。 他砸碎琉璃盏,触犯天条被贬下界。奎木狼的罪孽在他之上,却能平安无事。 天条早已成了玉帝王母制约众仙的工具,是否触犯天条皆在他们一念之间,何谈公正? 陈玄奘面色凝重,捻动佛珠,沉声说:“奎木狼为祸人间,应当受罚。悟空,不如你走一趟,去玉帝面前讨个说法?” “大师兄。”猪八戒踟蹰再三,凑到孙悟空耳边,轻声说:“我同二十八星宿关系颇为亲厚,不如让老猪去吧?” “八戒,眼下不是谈交情的时候。” 陈玄奘哀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你若出面,怎好意思讨要说法?” “师傅,我和八戒一起去。” 孙悟空纵身而起,落在石桌上。 “我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定让玉帝老儿给个说法。” “也好,快去快回。”陈玄奘叮嘱道:“早些回来,我等也好早些西去。” 仙音缥缈,今日这仙音却被争吵声压住,杳不可闻。 “此前,贫僧曾被妖怪擒住,佛祖有言,许是魔族作乱。” 观音菩萨的声音在灵霄宝殿回荡,可惜众仙心不在焉,仔细听的唯有两三人。 “陛下,许是魔族假冒贫僧,送回奎木狼,坏了陛下谋划。” “陛下,观音菩萨所言有些道理。”哪吒双手抱臂,眉眼含笑,出声附和道:“坏您谋划,于佛门有何好处?” “我自会派人查明真相。”玉帝捋着胡须,颔首说道:“观音菩萨,这一难未成,佛门需让一难给天庭。” “这……”观音菩萨面露难色,斟酌一番,答道:“陛下所请合乎情理,只是贫僧要奏明佛祖,才敢应下。” “那你便回灵山请示佛祖。”玉帝揉了揉眉心,挥手说:“散了吧!太白金星留下。” 观音菩萨松了口气,退出灵霄宝殿,拦住南极仙翁。 “仙翁,时机未到,你怎将白鹤派下凡去,劫走唐三藏?” “菩萨此言何意?”南极仙翁抬手召来白鹤,沉声答道:“白鹤一直在殿外等候,未曾下凡。” “什么?” 第415章 讨要说法 顾不得礼数,观音菩萨催动莲台,向南天门飞去。 但愿沙悟净尚未请回孙悟空,事未成,他也好派人取代那妖怪,截取西游功德。 南极仙翁满腹狐疑,追上前去问道:“观音菩萨所言是何意?白鹤几时下凡了?” 白鹤听闻此言瞪大双眼,急声说:“师父,徒儿一直在灵霄殿外侯着,不曾下凡。” 观音菩萨随口答道:“仙翁勿怪,是凡间小妖作乱,同白鹤无关。” 南极仙翁顿住脚步,转身对白鹤说:“童儿,你追去打探一番,到底出了何事?” “弟子遵命。” 杨戬慢悠悠走出灵霄宝殿,抬眼却见孙悟空、猪八戒急匆匆走来。观音菩萨落在后头,似是有话要说。 “大圣,天蓬元帅,许久不见。” “原来是二郎显圣真君。”孙悟空拱手说道:“许久未见,不知二郎神到天庭所为何事?” “闲来无事,到天庭看热闹。” 猪八戒掩嘴偷笑,真不愧是玉帝的亲外甥,什么话都敢说。 见观音菩萨神色不耐,杨戬眼底闪过嘲讽之色。 杨戬问道:“不知大圣到天庭所为何事?” “说来话长。”孙悟空摆手说道:“沙师弟说那黄袍老怪乃是奎木狼转世,师傅命我到玉帝面前讨个说法。” “哦?”杨戬心头一动,问道:“可是为奎木狼触犯天条一事而来?” “正是。” “不凑巧,方才陛忘了处置奎木狼。”杨戬嘴角上翘,笑着提议道:“不如我做个见证,大圣以为如何?” “嘻嘻……”孙悟空抓耳挠腮,笑着答道:“求之不得,二郎神,请。” “大圣您请。” 观音菩萨目光幽暗,见猪八戒要跟进去,急忙拦下他。 “八戒,到底出了何事?为何沙僧说是白鹤捉走唐三藏?” “是白鹤呀!”猪八戒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答道:“捉走我师傅的妖怪,是白鹤所化,沙师弟不曾说谎。” 观音菩萨手臂微颤,咬紧牙关,压下心头怒火。这个沙悟净,怪不得王母娘娘说他脑袋空空。 深吸一口气,观音菩萨挤出一抹笑,问道:“八戒,是你将孙悟空请回来的?” “是呀!” 猪八戒上下扫量观音菩萨,那目光好似在看傻子一般。 “菩萨,您莫不是气糊涂了?是您吩咐弟子,让我将大师兄请回来。 地上几日,天上不过眨眼的功夫。才说过的话,您就忘了?不应该呀,听说只有凡人老了才会犯糊涂。” 观音菩萨暗道不好:我们辛苦谋划多日,不曾想竟被不知根脚的小妖摘了果子。我该如何向佛祖交代? “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目光呆滞,猪八戒凑上前去,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您发什么呆?不会真如凡人一般,老糊涂了吧?” “哼。”观音菩萨冷哼一声,斜了猪八戒一眼,语气透着不满:“八戒,你若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罚你。” “您怎么跟我师傅一样?动不动就威胁老猪,老猪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猪八戒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得追入灵霄宝殿。 观音菩萨有心追进去,转念一想:若是玉帝迁怒到我身上,岂不是得不偿失?罢了,还是回灵山吧! “陛下。” 猪八戒一步三晃,大摇大摆行至御案前。礼也不行,挺着肚子,嬉皮笑脸的盯着玉帝瞧。 “陛下,多年不见,您可想老猪了?” 玉帝长叹一声,别过头去。来一个孙悟空就够他头疼的,旁边还有个杨戬虎视眈眈。 眼下猪八戒这个蒸不熟,煮不烂的又追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不曾宣扫把星觐见啊! “陛下,嘿嘿……”猪八戒脸颊微红,垂下头,扭扭捏捏的问道:“不知老猪那老相好,近来可好? 我同她多年未见,心里惦念的紧。求陛下网开一面,准我们见上一面。老猪心里踏实了,才好保师傅去西天取经。” “哼。” 玉帝冷哼一声,用愤怒掩盖心虚。 “猪八戒,你既已入佛门,便要守佛门清规戒律。莫要惦记往事,坏了修行。” 说来也怪,那卵二姐死后,魂魄不知去了何处,可此事不可让猪八戒知晓。 “哼,不说便不说。” 猪八戒佯装恼怒,扛着九齿钉耙避到一旁,背对玉帝,掩嘴偷笑。 太素藏在孙悟空耳中,催促道:“哥哥,快说呀!” 孙悟空纵身一跃,落到宝座旁,逼近玉帝,冷嗤一声:“呔,玉帝老儿我且问你,那奎木狼下凡作乱,你可曾罚他?” 玉帝斜了孙悟空一眼,神色不耐,随口敷衍道:“今日事忙,未曾罚他。” 孙悟空尚未开口,杨戬先发出几声冷笑。 “事忙?当年陛下发现我母亲同凡人成亲生子,立刻发兵,将我母亲拿了来。那时不忙,眼下倒忙了?” 杨戬字字句句皆暗藏嘲讽,玉帝老脸一红,狠狠剜了杨戬一眼。 “杨戬,你不在灌江口潜心修行,跑到天庭作甚?” “回禀陛下,杨某听闻有神仙触犯天条,强掳凡间女子,私自婚配,还生了两个孩子。 想起陛下有‘铁面无私’之名,好奇陛下会如何处置,特来观刑。” 自己的亲妹妹触犯天条,玉帝都能狠下心肠杀了她。若不严惩奎木狼,杨戬第一个不答应。 “此事另有隐情。”玉帝扫了孙悟空一眼,目光中满是戒备,别有深意的说:“杨戬,你先退下。” 杨戬站在御案前一动不动,扬起的下巴,透出挑衅之意。 玉帝头疼欲裂,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这孩子性子同他母亲一样,活似一头倔驴。 孙悟空急声问道:“敢问陛下,奎木狼私自下凡可是真?” 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便是玉帝有心糊弄过去,也骗不过孙悟空。 “确有此事。” 孙悟空又问:“他当真同百花羞生了两个孩子?” 玉帝无奈答道:“是也不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孙悟空站起身来,双手叉腰,高声叫道:“什么叫是也不是?” “大圣有所不知。”玉帝撩起眼皮,扫了杨戬一眼,继续说:“同百花羞做夫妻的是黄袍老怪,并非奎木狼。” 第416章 敷衍了事 杨戬目光阴冷,手背青筋凸起,眼底一片猩红。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下凡,可以同凡人娶妻生子,我母亲却不能?” “杨戬。”玉帝唤了一声,沉声说:“奎木狼同百花羞成亲生子时是妖,而非神仙。” 玉帝命奎木狼转世下凡,为的就是避开天条。奎木狼为他出生入死,玉帝总不能连后路都不留,看着奎木狼送死。 “若说触犯天条,只有思凡下界那一桩。罚他去兜率宫,为太上老君烧火,带俸差操。 若有功,可复其职。若不思悔改,重加其罪。如此也算处罚得当,孙悟空,你可满意?” 玉帝不敢看杨戬,他这外甥满腔愤恨,不管他说什么,杨戬都听不进去。 “这也算处罚得当?”孙悟空纵身跳到御案上,翘着脚,阴阳怪气的说:“兜率宫有烧火童子,何须他动手? 奎木狼乃二十八星宿之一,谁敢差使他?让他去兜率宫,受罚是假,享福是真。” 太素暗骂:处罚得当?我看是敷衍了事。 太素闻言心思一转,低声说:“哥哥,怕是兜率宫那两个童子早已下凡。” 孙悟空眼睛一转,妹妹所言不无可能。 玉帝眉头紧锁,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孙悟空,你说该如何罚他?” 杨戬握紧拳头,垂眸遮挡住眼中的恨意。用亲妹妹的性命立威,却对外人仁慈,以此彰显自己的仁德。可悲,可笑。 他的“好舅舅”不愧是天庭之主,眼中只有权柄。为坐稳玉帝之位,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孙悟空话锋一转,问道:“听闻同奎木狼一同下凡的,还有披香殿侍女,就是那百花羞。陛下,可有此事?” “哥哥,你莫要听沙僧胡言乱语。”太素急声说道:“那百花羞何时同奎木狼有私情了?” 太素最恨的,便是上位者将女子当做物件,随意处置,却不过问女子是否愿意。 王母娘娘能同玉皇大帝平起平坐,为何女子却要矮男子一头? 孙悟空悄悄传音:“妹妹莫急,我明白你的意思。可眼下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且将这笔仇记下,来日让百花羞亲手报仇。” “他们二人思凡下界,闯下此等大祸,确实该罚” 玉帝叹了口气,语气透着无奈:“百花羞尚在凡间,朕不忍因她一人之过,降罪宝象国。责罚一事,待她回来再说。” “陛下当真是仁慈。”杨戬忽然抬眸,直视玉帝,嘲讽道:“奎木狼同百花羞当真是两情相悦?” 玉帝心头一颤,哪里是两情相悦?不过是他要布难,那百花羞恰巧在殿中,倒霉罢了。 玉帝垂下眼眸,眸光幽暗,既然杨戬咄咄相逼,就别怪他挖坑,让他长个记性。 “你二人到底要如何责罚奎木狼?” 猪八戒听闻此言眉头紧锁,转身行至杨戬身旁,悄悄拽了拽他的披风。 “陛下,天庭众仙皆听您的差遣,赏罚自然也是您定。”猪八戒憨笑两声,继续说:“二郎神怎能处罚奎木狼?” 猪八戒纵横天庭多年,玉帝这点小心思或许能骗过杨戬和孙悟空,却骗不过他。 “八戒所言有理。”孙悟空附和道:“我和二郎神不过是求个公道,如何能替陛下做主?” 杨戬后知后觉,听明白猪八戒的言外之意,抬头看着玉帝,咬紧后槽牙。 “陛下当真是‘用心良苦’。” “哼。”玉帝冷哼一声,开口答道:“我罚奎木狼去兜率宫烧火,你们两个说罚的太轻。不如你们说,该如何罚他?” 猪八戒眼睛一转,说道:“烧火那活儿不累,只是热了些。可奎木狼乃是神仙,热些于他而言不算什么。 陛下不如听我一言,罚奎木狼去兜率宫,帮太上老君照顾板角青牛。” 听闻板角青牛极难伺候,仙草看也不看,仙丹也不吃,偏爱吃灵果。 伺候他虽也不累,却也不简单。太上老君是个护犊子的,板角青牛不满意,太上老君立刻便跳出来。 杨戬趟这趟浑水,并非为害奎木狼性命,他是替母亲不甘。 母亲在世时,为助玉帝坐稳宝座倾尽全力。最后却落得那样一个下扬,叫他如何甘心? “陛下执掌天规,如何处罚奎木狼,自然由陛下论断。” 杨戬松开拳头,可眼底的轻蔑和恨意,落在玉帝眼中实在碍眼。 玉帝不欲同他纠缠,抬头看向孙悟空:“孙悟空,依猪八戒所请,你可满意?” “那奎木狼又不曾祸害我,我满不满意有何用?”孙悟空嬉笑几声嘲讽道:“陛下该问百花羞,如此处置,可能消她心头之恨?” 玉帝揣着明白装糊涂,含糊应道:“那百花羞思凡下界,待她归来,我定会罚她。” “大唐皇帝陛下有一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今日老孙将这句话送于陛下,还望陛下能参悟其中真意。” 孙悟空意有所指,玉帝怎会听不出来?一张脸红了又紫,紫了又白。 “八戒,师傅还等着我们回去,莫让他老人家着急。” 孙悟空跳下御案,昂首阔步向外走去。 “那个……陛下。”猪八戒却不肯走,缠着玉帝问道:“能否让我见妙娥一面??” 玉帝斜了他一眼,暗骂:没出息的东西,心里只惦记着女人,难成大器。 “你且安心西去,朕不会亏待她。” “老猪明白,告辞。” 面对玉帝时笑意盈盈,可转过身去,猪八戒脸上只剩恨意。暗自庆幸,庆幸妙娥没有落到玉帝手中。 玉帝扫了一眼杨戬,问道:“你还有事?” 杨戬收回目光,理也不理,转身便走。 玉帝哀叹一声,看在妹妹的面子上,提醒道:“我劝你离那猴子远些,免得哪日他闯出大祸,牵连到你。” 杨戬冷声应道:“不劳陛下操心。” 再说陈玄奘,师徒四人下了峭壁,寻到白龙马,一行人启程继续向西而行。 轻风吹柳绿如丝,时催鸟语暖烘烘。 又逢春朝,师徒几人看景赏花,正行间,又遇一山拦路。 陈玄奘抬头望山,感叹道:“山高路险,恐有虎狼阻拦,妖怪横行。” 垂眸又说:“徒儿们都瞧仔细些,莫要着了妖怪的道。” 猪八戒嬉笑两声,打趣道:“如今师傅都知山中有妖怪了,哈哈……” 师徒几人正在说笑,忽听山中传来歌声。 “伐木丁丁,烂柯沉沉……” 孙悟空耳朵一动,眼里露出一抹喜意,纵身一跃踏上山路,循歌声前行。 “悟空,等等为师。” 第417章 山中歌声 巅峰岭上,采药人不敢迈步;削壁崖前,砍柴人寸步难行。 “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 断断续续的歌声在山间回荡,孙悟空以金箍棒开路,循着歌声追去。 “悟空,行慢些。”陈玄奘追了半晌,面红耳赤,大汗淋漓,抬手叫道:“为师走不动了。” 沙悟净挑着行李,驻足,擦去额间汗珠。抬头在山间搜寻孙悟空身影。 “大师兄,你走的太快了。莫说师傅,老沙我也追不上。” 孙悟空转身向下望去,笑着说:“师傅,我听山中有人唱歌,想来定有人家。 这段时日风餐露宿,吃不饱睡不着,不如找到那户人家,借宿一晚。休养精神,明日也好快些赶路。” “悟空,不急。” 陈玄奘气喘吁吁,寻了块石头坐下。 “若是顺路,定会碰到那户人家。若是不顺路,也不必绕道。” “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歌声渐止,孙悟空面露急切之色,高声说:“师傅,便是不能借宿,化些斋饭来吃,也好过吃那没滋没味的饼子。 您这一打岔,那歌声断了,也不知能否寻到人家。我们师兄弟几个风餐露宿倒也无妨,只是委屈师傅……” “不委屈。”陈玄奘长舒一口气,垂头看向山下,低喃道:“化斋是件苦差事,若化不到,为师将就些也无妨。” 猪八戒终于追上来,行至陈玄奘面前,尚未站住脚,忽听身后传来几声怪叫。 “吱吱……” 太素再度变作猴子模样,手脚并用,沿着山路追来上。见到陈玄奘,龇牙咧嘴,模样甚是凶恶。 “你这猴子,怎敢对我师傅无礼?”猪八戒假意驱赶太素,眼睛一直偷瞟陈玄奘,口念:“去,走远些。” “八戒,这是成日追在你大师兄身后的那只猴儿,你莫要驱赶它。 它性子凶顽,见到为师也不肯留几分情面。你若惹急它,小心它发了凶性。” 陈玄奘目光慈爱,抬手拨开猪八戒,笑着问道:“猴儿,许久不曾见你,我当你在半路安家,不肯陪我等西去了。” 太素斜了陈玄奘一眼,怪叫几声,顺着山路向山攀爬。 “悟空。”陈玄奘起身追上去,笑问:“猴儿怪叫几声,你可知是何意?” 孙悟空嘴角抽搐,委婉的说:“猴儿说您走的太慢,下辈子也走不到灵山。” “哈哈哈……”猪八戒捧腹大笑,断断续续的说:“师,师傅,那猴子笑您慢,哈哈哈……” “为师的确不如猴儿快。”陈玄奘轻笑几声,继续说:“它是猴子,我是人,如何能能比?” 太素纵身一跃,落在孙悟空肩头,脑袋在孙悟空头上蹭了蹭,低声说:“哥哥,悟成在前头,我去寻他。” “嗯,你且去吧!记得走慢些,莫让陈玄奘跟丢了。” 太素顺势一跃,攀着树枝,几个纵身便没了踪影。 陈玄奘脚步愈发急促,追在孙悟空身后,焦急的说:“悟空,猴儿去了何处? 它一路追来,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你看紧些,莫跟丢了。” 猪八戒闻言,翻了个白眼,气哼哼的说:“师傅,我们师兄弟几个日日伴在您身边,怎不见您担忧我等?” 此言一出,猪八戒心头升起一股恶寒。他好歹也是条汉子,却要装作小肚鸡肠之辈,当真是难为他了。 “八戒,猴儿和你不同。”陈玄奘边走边望,似是在寻找太素的踪迹,随口答道:“猴儿没有保命的本事,若是遇到虎豹豺狼,它难躲过。” 用九环锡杖拨开路旁杂草,陈玄奘的脚步愈发沉重。 “算起来,我认识猴儿在前。若将它收入门中,尔等应当唤它一声师兄。” 猪八戒翻了个白眼,心道:让师姐拜你为师,你可真敢想。也不怕师姐听见,掀了你的天灵盖。 山高路险,却拦不住太素。她攀着树枝游来荡去,不多时便寻到樵夫悟成。自枝头一跃而下,落地现出真身。 悟成见到太素,急忙收了斧头,躬身行礼,笑道:“见过师姐。” “悟成,你怎选了这一难?”太素低声说:“哥哥说,这报信的樵夫本是值日功曹,分薄不了太多功德。” “师姐,悟成不在意功德,只想帮师兄、师姐一把。” 他入门晚,同孙悟空兄妹相处时日并不长。可他心中记挂着当年的恩情,有心报答一二,哪里是看重功德? 太素眼睛一转,计上心头。绕着悟成转三转,笑着说:“悟成,待报完信,你莫走。” 悟成低声问道:“不知师姐有何吩咐?” 想到自己要干什么,太素兴奋不已。可眼下不能说破,含糊应道:“到时你便知道了。” 悟成虽满腹狐疑,却乖乖点头。挠了挠后脑勺,开口说:“师姐只管吩咐便是。” “悟成,你快些砍树,动静闹大些,将陈玄奘引过来。” “好。” 峦头突兀透青霄,壑下深沉邻碧落。 陈玄奘强撑着爬到山顶,筋疲力尽,瘫坐在地,半晌都未回过神来。 “嗬嗬……” 气尚未喘匀,又听山间传来歌声。 “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 “悟空。”陈玄奘深吸一口气,问道:“到底是何人在唱歌?莫不是妖怪,故意引我等过去?” “师傅,且容老孙找上一找。” 孙悟空火眼金睛,寻到悟成所在,装模作样的说:“师傅,山中有一樵夫。许是打柴辛劳,清唱了几句。” 陈玄奘闻言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妖怪便好。 猪八戒追过来,听闻歌声越来越近,高声叫道:“施主,你家可有斋饭,送于我等吃?” “八戒。”陈玄奘眼底写满不赞同,低声说:“樵夫辛劳一日,能赚几个铜板?莫要给他添麻烦。” “师傅,老猪我饥饿难耐,实在受不住了。” “师傅您看。”沙悟净放下行李,提醒道:“那樵夫担着柴,往这边走呢!” “几位长老,莫要再往前走了。” 悟成顺着山路向上攀爬,不多时便停在陈玄奘面前。 “几位长老留步,此山有一伙魔怪,专吃过往行人。尔等还是快些下山吧!莫要做那妖怪的腹中食。” 第418章 绕路而行 这一难,应当是他化作樵夫,给孙悟空通风报信。这樵夫出现的莫名其妙,开口就将他的话说了。 “我怎知他从何处冒出来的?”李丙抹了把脸,继续说:“方才我催你现身,你磨磨蹭蹭不肯听,眼下后悔了吧?” “我悔的肠子都青了。”周登怒目圆瞪,叫道:“他到底是谁?跑来凑什么热闹?” “这樵夫,身上无半点妖邪之气,许是凡间散仙。”刘洪斜了周登一眼,打趣道:“催你时,你不知着急,眼下说什么都晚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陈玄奘强撑着站起身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施主,敢问此山有何妖怪?实不相瞒,我这几个徒弟能降妖伏魔。若能除掉妖怪,也算行了一件善事。” 若是从前的陈玄奘,听闻山中有妖怪,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自孙悟空传他功法,陈玄奘的胆子一日大过一日。虽说斗不过妖王,却能同小妖过上几招。 “施主,那魔是什么魔?怪是什么怪?”孙悟空拱手问道:“烦请施主说个明白,我也好着山神、土地寻问根脚。” 猪八戒凑上前来,问道:“敢问施主,此山是何山?那魔怪藏在何处?” “施主,你若知晓内情,便与我等说了吧!”陈玄奘急声说:“我们急着赶路,知晓妖怪来历,也好寻应对之策。” “这……” 悟成手足无措,不知该先答哪句话。 “吱吱……” 太素折返回来,蹲坐在地上,抬头冲悟成挤眉弄眼。 悟成心中大定,既然不知先答哪句,那便将知道的都说了。 “此山名唤平顶山,径过有六百里远近。山中有一洞,名唤莲花洞。洞中有两个魔头,画影图形,要捉和尚。 你若从别处来还好,若犯一个‘唐’字,莫想去得。尚未问,几位长老从何处来?” 猪八戒轻嗤一声,暗道:那妖怪就是冲陈玄奘来的,只是不知是何人所化? 陈玄奘闻言眼皮直跳,讪讪答道:“我等自东土大唐而来。” “啊?”悟成惊呼一声,故作关切,急声说:“长老啊,那两个魔怪布下天罗地网,要捉你回去煮了吃。 你若径直过去,恰好撞进魔怪洞府。不如早些回转大唐,好歹能保住性命。” “阿弥陀佛。”陈玄奘双手合十,一本正经的说:“贫僧发下宏愿,不得真经,誓不返还。前头便是龙潭虎穴,贫僧也要闯。” “长老何必如此执拗?”悟成劝道:“若打定主意西行,不如绕过平顶山,许是能避开此劫。” 太素拽住孙悟空的手指,轻声说:“唧唧……” 孙悟空立刻会意,开口附和悟成所言:“师傅,这位施主一片好意,不如我们绕路而行,您说可好?” “悟空,这平顶山径过有六百里远见,绕路而行,不知要多走多少里路。” “师傅,明知前头有魔怪,何苦送上门去?”沙悟净眉头紧锁,劝道:“我们还是听大师兄的吧! 绕路虽远些,可胜在周全。您身强体健,不过是多走几日路早晚能走出平顶山。” 陈玄奘面容愁苦,哀叹一声,问道:“悟空,你们师兄弟几个本领高强,难道还打不过那两个妖怪?” “长老此言差矣。”悟成一本正经的说:“那妖怪本就神通广大,又随身带着五件宝贝。” 话音落下,悟成打量师徒几人,发出一声叹息:“啧啧,依我看,你们几个斗不过那妖怪。” 太素同猪八戒对视一眼,猪八戒立刻问道:“是何宝贝?可比得过老猪手里这把九齿钉耙?” “听说有擎天的玉柱,架海的金梁,旁的我不太清楚。” 悟成摸了摸腰间的斧头,自谦道:“在下不过是山野村夫,靠打柴为生,哪里敢钻到山里,看那妖怪有何法宝?” “悟空,这该如何是好?” 陈玄奘眉心隆起,嘴角紧抿,一时没了主意。 “出家人慈悲为怀,便是不取经,遇到妖怪也不能袖手旁观。” “唉。”悟成哀叹一声,摇了摇头,沉声说:“言尽于此,如何取舍全看长老。” 说话间,悟成担起干柴,开口说:“劳烦几位让让,我要下山卖柴,耽误不得。”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好言相告。” 陈玄奘道了声谢,让出路来,放悟成东行下山。 “师傅,您说怎么办?”猪八戒眼瞪得溜圆,气哼哼的说:“那妖怪手中尽是法宝,径直过去,那不就是送死吗? 大师兄说绕路走,老猪很是赞同,可师傅您又嫌远。要我说,若能保住命,多走几日也无妨。” “八戒……” 陈玄奘唤了一声,听那语气并不赞成。 “师傅,我有一计。”孙悟空扶陈玄奘坐下,笑着说:“你和八戒、悟净绕路而行。 老孙我去会一会那两个妖怪。若敌得过,一棒子打死,也算为民除害。 若是敌不过,老孙也可寻山神、土地,查明妖怪的来处,请神仙下凡拿他。师傅,您说如何?” “妙!”陈玄奘大喜,拍手赞道:“悟空,此计甚妙。只有一桩,你一人过去,那妖怪不信你是唐朝和尚,又该如何?” 方才那位樵夫说,妖怪画影图形,要捉犯“唐”字的和尚。悟空一人前去,妖怪见了他,还当他是妖怪。 “师傅,难道您忘了老孙的本事?” 孙悟空拔下几根毫毛,吹了口气。 陈玄奘眼前一花,定睛再看,八戒、悟净、敖烈,连那行李都多出一个。 “阿弥陀佛,如此贫僧也就放心了。”陈玄奘微微颔首,叮嘱孙悟空:“悟空,此行你多加小心。 若是敌不过,抽身便走。再不济也可搬救兵。莫要同妖怪打生打死。” “师傅放心。”孙悟空唤来猪八戒,嘱咐道:“八戒,尔等退出平顶山,向南绕行。 待我除了妖怪,自会去寻你。照顾好师傅,莫叫我分神。” 敖烈垂眸向山下望去,他爬到此地不易,刚上来片刻,便要原路退回去。早知如此,在山脚下看他们折腾便好,何必费这些力气? 陈玄奘长舒一口气,起身向山下走去。行了两步,又被孙悟空喊住。 “师傅,这根毫毛您千万收好。遇到危险,只需攥紧毫毛,大喊老孙的名字,老孙片刻即到。” “为师记住了。” 上山难,下山也不易。陈玄奘小腿肚子打哆嗦,踉跄着行至山下。抬头再望山巅,哪里还有孙悟空的影子? “如此凶险,该将猴儿带下山来。”陈玄奘面色凝重,低喃道:“失策。” 猪八戒神色不耐,催促道:“师傅,您就别惦记那只猴子了,快些赶路吧!” 四值功曹面面相觑,周登率先开口:“陈玄奘绕路而行,这可如何是好?” 李丙哀叹一声,答道:“我等只管跟着陈玄奘,旁的自有护教珈蓝操持。” 梵音珈蓝闻言,厉声问道:“李丙,你可是要同我等划清界限?” 第419章 金角银角 旁人信观音菩萨所言,他却不信。魔族化作观音菩萨的模样搅乱西游,呸!骗鬼呢? “阿弥陀佛。”梵音珈蓝反唇相讥:“尔等若有不满,自可去玉帝面前奏明,不必在此护佑唐三藏。” 天庭、佛门共谋西游功德,虽说佛门占了些便宜,可天庭众仙也没少分薄好处。 四值功曹何必在他们面前装清高?说到底,大家皆是为了谋西游功德,谁又比谁高贵? 李丙恼怒不已,却懒得同梵音珈蓝争辩,拂袖而去。 四值功曹去追陈玄奘,梵音珈蓝犯了难。有心追过去,又怕孙悟空那边再出差错。 转念一想,陈玄奘绕行平顶山,此难已出差错。干脆追上去看看,许是能寻到蛛丝马迹,查清原由。 “尔等去追唐三藏,我去追孙悟空。” 阳光穿透树枝,洋洋洒洒的落在山间。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穿山过岭,耳朵一动,孙悟空突然回头,见梵音珈蓝藏在暗处看他,咧起嘴角。 瞧他也无用,若梵音珈蓝能瞧出马脚,他孙悟空岂敢布局西游,谋算天庭和佛门? “唉。”孙悟空哀叹一声,拍了拍太素的头顶,轻声说:“猴儿,你去前头探路。” 梵音珈蓝拧眉,有心追过去看看,却见孙悟空寻了根树枝,躺在树枝上闭目养神。 梵音珈蓝左右为难,心中后悔万分。早知如此,他定不会独身前来。 太素会意,自孙悟空肩头一跃而下,怪叫几声钻入山林中。 莲花洞外,悟成翘首以盼。忽听山间传来猴鸣,循声追去。 “师姐,洞中有两位大妖。一位名唤金角大王,另一个则是银角大王。” 太素嘴角抽搐,听这名字定是太上老君座下,那两个烧火的童儿。这两个夯货,下凡也不知改个名。 “我已打探清楚,他二人有五样法宝。紫金红葫芦、羊脂玉净瓶、幌金绳、七星剑,还有一样法宝,名唤芭蕉扇。” 太素眼角抽动,抬手抹了把脸,低喃道:“太上老君那老货半分脸面也不要。 派两个童儿下凡,恨不得将家当都搬来。他怎不将自己拴在金角、银角裤腰带上,跟下凡间?” “嘿嘿……” 悟成掩嘴偷笑,见太素瞧他,慌忙收敛笑意,做出一副正经模样。 “想笑就笑吧!” “哈哈哈……”悟成捧腹大笑,眼角笑出泪来这才止住笑声,问道:“师姐,接下来……” 太素扬手打断悟成,眼睛一转,低声说:“我给哥哥传信,让他晚些再来。” 金角、银角本事平平,怀揣如此多的法宝,在太素面前无异于小儿过市。不夺宝,都对不起太上老君的一片苦心。 “悟成我要会会那两个妖怪,你可愿同去?” “悟成本事不如师姐,可自保不成问题。师姐若不嫌弃,我愿陪师姐走一遭。” “好!” 莲花洞阴森森,青天白日,洞中也不见半点光亮。 山壁上插着火把,火苗腾起,山壁上那两道影子愈发瘆人。 “哥哥,我敬你一杯。” “自家兄弟,什么敬不敬的,你我共饮此杯。” “好酒!” 银角放下酒碗,咂了咂嘴,问道:“大哥,老爷可曾说,那唐三藏何时到平顶山?” “这倒不曾说过。”金角端着酒碗,眉头紧蹙,思量一番答道:“前些日子老爷传信,唐僧已过宝象国,想来这几日便可到平顶山。” 银角摸索着下巴,眼睛一转,凑到金角面前,提议道:“大哥,我等不能坐以待毙。 依我看,当派小妖上山巡逻。发现唐僧的踪迹,立时来禀。” “报!” 把门小妖急匆匆跑进洞中,跪倒在地,拱手说道:“禀告二位大王,天边有祥云缭绕,瑞气盘旋。” 金角忽一下站起来,大笑三声,急声说道:“二弟,定是那唐三藏来了!” “好人头上祥云照顶,恶人头上黑气冲天。那唐三藏原是金蝉长老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 金角越说越兴奋,拍掌叫道:“瑞气盘旋,定是他行至此地。小的们,快去捉唐三藏。” 做了千万载好人,他们兄弟二人还不曾做过恶人。此次奉命下凡,定要好好过把瘾。 小妖问道:“二位大王,我等眼拙,不识唐三藏。不如大王将那画像取出来,让我等一观?” 金角掐架念咒,桌上那张画像,眨眼便变成一摞。 “分发下去,务必擒住唐三藏。” 银角心思一动,喊道:“唐僧乃是十世善人,吃一口唐僧肉长生不老。小的们,尔等可想长生不老?” 众妖振臂齐呼:“长生不老。” 目的达成,银角脸上露出笑意,昂着头说:“若想长生不老,便要尽心尽力搜寻唐僧。” 把门小妖摸了摸头,拱手应道:“大王,二大王,那唐僧好找,只需跟着祥云走,便能捉住他。” “二弟。”金角笑着吩咐道:“不如你我各领一队人马,去捉那唐三藏?” “也好。” 莲花洞山门洞开,金角、银角率众妖鱼贯而出。 太素藏在洞外,在众妖中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嘴角翘起,眉眼染上几分喜意。 “我去洞中瞧一瞧。” “师姐,那几样宝贝甚是难得,他们会放在洞中吗?” 太素蹙眉,低声答道:“先进去查看一番。法宝若不在,再去追他们也不迟。” “师姐,我去引开把门小妖。” 太素急忙拦下他,笑着说:“不必如此麻烦。” 金光闪过,太素变作金角大王。悟成眼前一亮,围着太素转了一圈,眼底满是艳羡。 “七十二变当真是神仙法术,若不是知晓你是我师姐,我定会将你当做妖怪。” “若你想学,回去求师父便是。” 悟成连连摇头,笑着说:“师父不授,定是我资质不够。强学七十二变,未必能成。” 太素闻言,暗赞一句好心性。 “悟成,你在此等我,我去去便回。” 想到方才那兄弟二人的做派,太素打了个响指,身后多了一队小妖。一行人大摇大摆来到莲花洞外。 把门小妖见到太素,点头哈腰,恭敬问道:“大王,您不是刚出去吗?怎又回来了?” “老子是大王,何时回来还需向你禀报?” 把门小妖眼底闪过一丝惧怕,腰愈发弯:“小的不敢。” “哼。” 太素冷哼一声,迈入洞府。 把门小妖抬袖擦去额头冷汗,忽然眼前一花,失去意识。 “敢算计我哥哥?瞧我如何整治尔等。” 第420章 密谋夺宝 一阵风吹过,孙悟空元神出窍,避开梵音珈蓝,向莲花洞飞去。 “妖皇,洞中只剩些破桌烂椅,莫说法宝,得用的兵器都寻不到一件。” 太素微微颔首,起身向外走去:“洞中小妖皆被我迷倒,尔等取代他们的位置,等我回来。” “遵命。” 太素抬脚向外走去,却见一只飞虫钻过门缝,定睛一看,原是孙悟空。 飞虫发出嗡鸣,落在太素肩头,问道:“妹妹,那两个妖怪去了何处?” “那两个妖怪各领一队人马,出去捉陈玄奘了。” “哦?”孙悟空现出真身,问道:“陈玄奘绕平顶山而行,他们岂能寻得见?” 太素努嘴,示意孙悟空看天边。天边云霞招展,瑞气腾腾。 “何须搜寻?只需追着祥云走,便能捉到陈玄奘。” “失算了。”孙悟空抓耳挠腮,急声说:“本想假扮陈玄奘,如今想来,这法子许是不成。” “不成便想旁的法子。”太素沉吟片刻,压低声音说:“哥哥,我见到了伶俐鬼和精细虫。” 孙悟空心思一动,追问:“妹妹可有良策?” “未必是良策。”太素挑眉,嘴角勾起,笑着说:“哥哥,金角、银角下凡,可是将太上老君的家当搬空了。 除了金钢琢在牛儿鼻子上挂着,旁的宝贝尽数在手。若不做些什么,都对不起太上老君的一片苦心。” “嘿嘿……”孙悟空嬉笑几声,低声应道:“我们兄妹本就是贼头子祸祖宗,撞进我们手中,岂有不要的道理?” 孙悟空眼馋太上老君的宝贝不是一日两日,从前他本事不济,便是藏起来,也逃不过太上老君的法眼。 如今有妹妹在旁,只需将那些宝贝藏进仙府,圣人也感应不到。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他这边,为何不要? “妹妹,那紫金红葫芦,是太上老君盛放仙丹的法器。羊脂玉净瓶则是炼丹盛水的法器。 七星宝剑自不必提,比起金箍棒来也不遑多让。芭蕉扇能扇出烈火,幌金绳则能缚住神仙。 样样都是宝物,哥哥我也心动。我们快些追过去,将那些宝贝夺过来。” 话音落下,孙悟空抽身欲走,却被太素拽住。 “哥哥不必着急,梵音珈蓝在暗处瞧着,动静太大,许是会惊动他,不如智取。” “如何智取?妹妹快仔细说来。” “金角、银角各率一队人马,兵分两路,去擒那陈玄奘。你去寻金角,我则去堵银角……” 兄妹二人低声细语,仔细谋划一番。一同出了莲花洞,向金角、银角离开的方向追去。 悟成左观右望,追着孙悟空而去:“师兄,等等我。” 平顶山径过有六百里左右,陈玄奘绕道而行,如此可累坏了一众小妖。 “二大王,山路难行,走到明日也追不上唐僧。若您腾云驾雨,片刻即到……” 身后小妖絮叨个不停,银角眉头紧锁,不耐烦的骂了一句:“闭嘴!那陈玄奘一看黑云压顶,便知有妖怪。 若他逃出平顶山地界,我追是不追?哼,本王都不曾抱怨,难道你比本王还金贵?” 小妖瑟缩着脖子,低喃道:“小的不敢。” 伶俐虫凑过来,憨笑两声,眉眼间满是讨好,高声说:“二大王,我们这些小妖生来智短,怎比得上您? 平顶山谁人不知,二大王聪慧过人?您何必同他一般见识?” 见银角大王鼻尖冒汗,伶俐虫取下腰后别的蒲扇,凑过去为他扇风。 轻风扑面,驱散银角心中燥意。紧锁的眉头舒展开,笑着说:“嗯,你这小妖有些眼力,不错。” “嘿嘿……”伶俐虫得了夸奖,愈发卖力:“二大王,唐僧是凡人,便是再厉害,还能胜过我等? 依小的看,您不必如此心急。小的在前头开路,您跟在后头,也能少受些罪。” “嗯……”银角眯着双眼发出一声叹息,瞧那模样舒服的紧,抬手说道:“尔等法力低微,还是我打头阵吧!” “是我等没用,不能为二大王分忧。”伶俐虫点头哈腰,奉承道:“若不是得您庇佑,我等岂能活的这般自在?” “嗯……” 这话,银角极为受用,睁开眼,可那眼似月牙,笑着说:“本王同你投缘,今后你便在我跟前听令吧!” 伶俐虫闻言,手中的蒲扇摇的愈发卖力,挤出两滴泪,哽咽着说:“小的能得您看重,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好端端哭什么?” 银角斜了伶俐虫一眼,嘴上虽嫌弃,可心底却乐开了花。在兜率宫时,可无人这般奉承他。 “走,本王带你去捉唐僧。待分吃唐僧肉时,赏你块好肉。” 噗通一声,伶俐虫双膝跪地,抱住银角的大腿,高声叫道:“二大王,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小的甘愿受您驱使,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杀羊,我绝不宰鸡。” “哈哈哈……” 银角双手叉腰,仰天笑。跟在老爷身边虽好,可说到底是伺候人的。不如在凡间做妖王,自由自在,还有人奉承。 “放心,本王绝不会亏待你。” 说话间,草丛中传来异动,银角神色一凛,目光如刀,向草丛中望去。 “谁?” 伶俐虫立刻冲出去,高声叫道:“何人藏在草丛中?若惊了二大王圣驾,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二大王,大事不好了。” 草丛中冲出一小妖,那小妖神色慌乱,见到银角急声说道:“孙悟空闯进洞中,我等不敌,洞府被他强占了去。” “什么?” 银角大惊失色,取出七星剑,怪叫一声,喊道:“愣着作甚?前头带路。” “是。” 那小妖应了一声,转身便走。却不想银角抬手便是一剑,削去小妖首级,放声大笑。 “雕虫小技也敢拿来糊弄爷爷?找死。” 伶俐虫骇了一跳,战战兢兢问道:“大,大王,小的在洞中见过这小妖,您怎将他斩了?” “哼。”银角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指着天边的祥云,高声说:“唐僧在那边。 孙悟空怎会舍下唐僧,跑到洞中作乱?再者说,孙悟空要去西天取经,他强占洞府作甚? 平顶山比不得花果山钟灵毓秀,他放着花果山不占,跑到这里称王,岂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原来如此。”伶俐虫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奉承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二大王的法眼。若非有您在,小的定会被他骗了去。” “哈哈哈……” 银角眉开眼笑,笑声尚未止住,忽见那小妖的头颅飞到脖子上,大吃一惊。 金光闪过,太素变作孙悟空的模样,笑吟吟的看着银角。召出随心铁杆兵,兜头便是一棒。 银角瞳孔颤动,惊声叫道:“孙悟空!” 第421章 计谋得逞 太素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在树干上蹬了一脚,折返回来。挥动随心铁杆兵,棒打银角。 “妖怪,看招。” “孙悟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爷爷头上撒野,看剑!” 棒是金箍棒,剑是七星剑,棒来剑去,你来我往。 喷云嗳雾照天宫,播土扬尘遮天象。二人杀得那一轮红日淡无光,大地乾坤昏荡荡。 幸好此地离梵音珈蓝甚远,并未惊动他。 来往相持二十个回合,银角露了破绽,太素眼前一亮,一棒击在银角手腕上,挑飞七星剑,收入囊中。 “哇呀呀!”银角怪叫几声,厉声喊道:“可恶的孙悟空,竟敢夺我宝剑?” 话音尚未落下,银角取出紫金红葫芦,冲太素喊道:“孙悟空,我叫你一声,你可敢答应?” 太素见到紫金红葫芦,心头大喜,应道:“我若不敢应,便改投门户,叫你一声爷爷。” “哈哈哈……”银角暗自得意,高举紫金红葫芦,叫道:“孙悟空。” 太素应道:“爷爷在此。” 听到孙悟空应声,银角愈发得意。这狂妄自大的孙猴子,今日定让他吃个教训。 “哈哈哈……” 太素心中发笑,却故意做出一副疑惑模样,高声问道:“妖怪,你笑什么?” “我笑什……” 银角闻言惊诧不已,晃了晃葫芦,又看向太素,心中暗道:奇怪,难道我这葫芦失灵了? 伶俐虫凑过来,小声说:“二大王,许是方才那孙悟空说话声音小,宝葫芦没听清楚。您再试试?” “好。” 银角压下心头疑惑,再度举起紫金红葫芦,高声叫道:“孙悟空!” “哈哈哈……”太素扛着随心铁杆兵,单手叉腰,声音愈发大:“爷爷在此!” 紫金红葫芦金光灿灿,太素却不动如山。银角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孙悟空!” “爷爷在此,爷爷在此!” 银角慌了神,眼前这人就是孙悟空,他绝不会认错。可为何紫金红葫芦收不得他?难道葫芦坏了? “孙悟空。” “妖怪,你那葫芦是个破的,你喊破嗓子,也伤不得孙爷爷我。” “不可能,这可是老爷……” 话未说完,银角忽然住口,一脸戒备的看着太素。紫金红葫芦怎会坏?孙悟空有古怪。 “你到底是谁?” “好孙儿,你怎连自己的亲爷爷都认不出来?”太素眼尾上挑,嘴角上翘,冷声说:“这葫芦坏了,爷爷帮你修修。” 银角闻言,欲收起紫金红葫芦,可终究是迟了一步。 太素纵身一跃,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地时手中多了一只葫芦。 银角手中一轻,再看,宝葫芦已在太素手中,脸色骤变,急声喊道:“孙悟空,还我宝贝。” “聒噪。”太素把玩着葫芦,头也不抬,冷声说:“在天庭时,你们兄弟二人时常抱怨,说太上老君偏心板角青牛。” 银角一愣,他怎知道这等私密之事?难道他真是孙悟空? “尔等下凡布难,太上老君连裤腰带都舍了出来,这也叫偏心?” “孙悟空,你既已看破我的来处,便快些将宝贝还我。如若不然,我便去老爷面前告你一状。” “哈哈哈……” 太素化作一团黑气,两眼如灯笼,阴恻恻的看着银角,笑道:“桀桀桀……” “你不是孙悟空!”银角眼前发黑,腰腿酸软,笃定的说:“你是魔族?” “不,我是银角,你是魔。” 话音落下,太素化作银角的模样,笑着说:“莲花动归我了。” 话音落下,太素化作一道流光,直奔莲花洞。 “不,不!” 银角追了两步,忽然清醒过来。他打不过那魔头,贸然追过去不如先去寻哥哥。 “哎呦。”伶俐虫痛心疾首,拍着心口问道:“二大王,这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银角强装镇定,冷声说:“走,去寻哥哥。” 林深草盛日头高,金角行了半日路,却见那祥云越飘越远,心中烦躁不已。 “大王,行了半日路口渴了吧?”精细鬼举着水囊,殷切说道:“您先喝口水,歇息片刻再追也不迟。” 金角接过水囊,解了口渴,看着眼前的高山,低喃道:“也不知二弟那边如何了?” “大王,您和二大王英明神武,捉拿唐僧不过手到擒来的事,何必担忧?” “你有所不知。”金角抬袖擦汗,神色郑重:“那孙悟空号称齐天大圣,是个本领通天的。 他的法宝如意金箍棒甚是厉害,曾捅破玉皇大帝的灵霄宝殿。一棒砸下来,尔等皆被碾成肉泥。” 精细鬼佯装恭顺,吹捧道:“大王有宝贝在手,还怕那孙悟空?喊上一声,便能将他收进瓶子里。” “嘿嘿……”金角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得意的说:“这话却也不假。” 精细鬼笑着附和道:“大王威武,那孙悟空定不是大王的对手。” “行了,莫要耍贫嘴。”金角将水囊扔进精细鬼怀中,抬脚便走:“快着赶路,捉到唐僧,我等也好早些回去。” 翻山过岭,寂静的山林中忽然响起鼾声。 “呼,呼……” 金角顿住脚步,扭头问道:“精细鬼,你可听到鼾声?” 精细鬼支起耳朵,屏住呼吸,那鼾声愈发清楚。 “大王,鼾声是从草丛中传出来的,小的去查探一番。” 精细鬼钻入草丛中,不多时便退出来。脸上带着喜色,凑到金角面前。 “大王,草丛里有个肥头大耳的长嘴妖怪,瞧那模样,同画像上的猪八戒有些相像。” “猪八戒?” 金角两眼放光,推开精细鬼,亲自前去验看。 这一看,金角喜出望外,猪八戒在此,想来那唐三藏走不远。 “来人呀!将猪八戒绑了,拿回去做下酒菜。” “是。” “唉,哪个不开眼的,竟敢打扰猪爷爷睡觉?” 孙悟空骂了一句,翻身站起来,顺势拎起金箍棒化作的九齿钉耙,兜头就是一耙。 “啊!” 耙落耙起,那浑身冒黑气的小妖身上多了九个窟窿。两眼一翻,眨眼便绝了生机。 “猪八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杀我的手下?” 孙悟空学着猪八戒的样子,懒洋洋的抬起头,气哼哼的说:“只许他绑我,不许我还手,你这金角妖怪好生不讲理。” 金角从未做过恶事,怎知恶人是何模样?思索片刻,忽然想起洞中小妖常说的那几句话。 “哼,能做爷爷我的腹中食,是你上辈子积德。” “呸。”孙悟空啐了一口,挥舞金箍棒,厉声骂道:“能死在猪爷爷手中,是你上辈子积德。” “嘿!” 金角不知如何回嘴,见九齿钉耙直奔他来,后退几步,取出芭蕉扇,抬手便是一下。 “猪八戒,看招!” 第422章 昏迷不醒 火顺风势直奔孙悟空,孙悟空左闪右避,心道:这芭蕉扇是个好宝贝,送给妹妹,她定会喜欢。 金角频频挥动芭蕉扇,奈何那孙悟空甚是灵巧,每次都是堪堪避过,金角气恼不已。 旁人遇火越逃越远,孙悟空却反其道而行。七转八绕,来到金角面前。 金角见他主动送上门来,眼底闪过兴奋之色,叫道:“看招!” 二人相距不过一臂距离,那火球直奔孙悟空而去。虽说这火有些厉害,可孙悟空在八卦炉中走了一遭,岂会害怕? 金角亲眼看着火球砸中他面门,喉咙里发出轻笑,只是那笑声尚未传出去,便戛然而止。 “猪八戒,还我芭蕉扇!” “嘿,这扇子不错。”孙悟空被烧成黑炭,可脸上的笑容却很刺眼,随意扇了扇,抬头问道:“催动芭蕉扇的口诀是什么?” “那是我的法宝,我为何要告诉你?” 芭蕉扇被夺,金角慌了手脚。慌乱间,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不知打何处来了个樵夫,头戴草帽,挥舞着斧头大杀四方。 悟成也不是乱杀,那身上带着黑气的,一斧头送他下去见阎王。未曾做恶的小妖,一脚踹翻在地。 “不说就不说。”孙悟空将芭蕉扇收入袖中,笑着说:“不能喷火也无妨。老猪怕热,留着扇风。” 金角脸色通红,握紧拳头,咬着后槽牙说:“气煞我也!” 丢了芭蕉扇,他如何向老爷交代?他可不是板角青牛,胡作非为也不会受罚。 “猪八戒,你别敬酒不吃罚酒。你好歹也是天蓬元帅,那扇子是谁家的,你岂会不知?” 都是逢扬作戏,猪八戒何必如此较真? 孙悟空取出芭蕉扇,故意在金角面前晃了晃,嬉皮笑脸的说:“我管你是谁家的,这扇子在我手中,那便是我的。” “猪八戒!” “嚷嚷什么?老猪我听得见。”孙悟空收起芭蕉扇,再度举起金箍棒,挑衅道:“想要扇子?没门。有本事,你就收了猪爷爷。” 理智被怒火淹没,金角胸口剧烈起伏,取出羊脂玉净瓶,叫道:“猪八戒!” “嘿,爷爷我认得这瓶。” “既然认得,便将芭蕉扇还回来。乖乖随我回莲花洞,做成此难,我便放你西去。” “芭蕉扇我都敢夺,多抢一个羊脂玉净瓶算不得什么。” 孙悟空欺身向前,抬手欲夺宝瓶,金角见他如此大胆,连连后退。 “猪八戒,你好大的胆子。”金角厉声斥责道:“你就不怕惹怒我家老爷?” “我连玉皇大帝都敢惹,多一个太上老君算不得什么。” “我看你是疯了,我家老爷是圣人。” “巧了,玉皇大帝也是圣人。” 金角取出宝剑,边退边打。二人缠斗几个回合,金角越打越心惊。 猪八戒在天庭纵横多年,他有多大本事,金角心中有数。 若比排兵布阵,猪八戒难逢对手。可若是单打独斗,他在天庭排不上号。只是今日有些奇怪,他怎会如此厉害? 正面迎击,金角不是对手,只得另辟蹊径。金角一个闪身落在山坡上,再度取出羊脂玉净瓶。 方才金角只顾着同猪八戒缠斗,不知那樵夫杀了如此多的妖怪。 如今站远些,才发现他手下小妖十不存一。金角悲愤交加,心头愈发慌乱。 “猪八戒。” 孙悟空心思一动,手掌在耳后划过,悄悄拔下一根毫毛,吹了口气,那根毫毛消失无踪。 金角直冒冷汗,若无法宝护身,他绝不是猪八戒的对手。 “猪八戒。” 掌心渗出一层薄汗,金角把心提到嗓子眼。只盼猪八戒随口应上一声。 孙悟空嘴角挂着讥笑,高声应道:“猪爷爷在此。” 金角闻言双眼冒光,被狂喜淹没。 孙悟空纵身一跃,装作被羊脂玉净瓶收服的模样,向金角飞去。 金角大笑:“哈哈……你再厉害,入了宝瓶也要化成脓水。” 眼看着猪八戒即将被收入宝瓶中,金角忽觉耳后生风。 “嘭!” 一声闷响,金角晃了三晃,斜斜的向后歪去。 孙悟空已到跟前,伸手夺过羊脂玉净瓶。 金角躺倒在地,视线愈发模糊。沉底失去意识的那刻,忽见眼前的猪八戒变作孙悟空。 孙悟空不敢恋战,吹了声口哨,悟成踹翻拦路小妖,扛着斧头追上来。 师兄弟二人在山间腾挪,几个纵身便没了踪影。 “师兄,我们去何处?” “我和妹妹说好,去莲花洞汇合。” 甩掉金角,孙悟空纵云疾飞,眨眼便来到莲花洞。 洞外小妖早已换成自己人,孙悟空避也不避,径直飞入洞中。 “妹妹,哥哥我幸不辱命,将芭蕉扇和羊脂玉净瓶夺过来了。” “哥哥,你怎去了这么久?” 太素接过宝贝,收入小世界中,顺势请悟成落座。 “那金角精明的很,我若不用些计谋,他怎会将宝贝拿出来?” 悟成收起斧头,捧起茶盏一饮而尽。 “师姐,师兄厉害的紧,那妖怪压根不是师兄的对手。” “嘿嘿……”孙悟空讪笑两声,沉声说:“那宝贝虽厉害,可若不应声,也奈不得我。” 悟成抬头看着孙悟空,钦佩不已。 “我若能及上师兄一半,也算是不枉此生。嘿嘿……” 孙悟空噗嗤一笑,打趣道:“你若想及上我,恐怕很难。可若想有我一半,却也不算难事。” “师兄天资过人,岂是我能比的?” “来日方长,勤学苦练,定能有所长进。” 说着话,太素取出一颗蟠桃塞进悟成手中。 “师弟,你吃了这颗桃子,便回方寸山吧!莫要让旁人瞧见你真容,免得引火上身。” 悟成接过桃子啃了一口,点头应道:“嗯,我听师姐的。” 自己有几斤几两,悟成心中有数。打打下手还成,若被佛门和天庭的人发现,没他好果子吃。早些离开也好,免得拖师兄、师姐后腿。 银角领着小妖,穿山过岭,历经艰辛方才寻到金角。 见哥哥昏迷不醒,手下小妖只剩零星几个,银角大惊失色。 精细鬼见到银角,抹了把泪,捂着肚子,忍着痛意说:“二大王,您终于来了!” “到底出了何事?哥哥怎会昏迷不醒?” “二大王,我等行至此地,忽然听到鼾声,走近一瞧才知是猪八戒。 那猪八戒夺走芭蕉扇,又抢了羊脂玉净瓶,还将大王打晕了。 转眼又变成雷公脸的猴子,带着个樵夫跑了。我等死的死伤的伤,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 “雷公脸的猴子?”银角目眦欲裂,喊道:“定是那孙悟空!” 伶俐虫凑过来,小心翼翼问道:“二大王,这可如何是好?” “尔等带着大哥去莲花洞外寻个藏身之地,切记不要进洞。我去压龙山请母亲,擒了那孙悟空。” 第423章 惊慌失措 不曾想哥哥遭了算计,昏迷不醒。他若去天庭,待他回来,那唐三藏早已出了平顶山地界。 左也不成,右也不成。斟酌再三,先去压龙山。等他回来,哥哥应当能转醒。到时再去天庭也不迟。 事出紧急,银角腾云驾雾,擦着山头向压龙山飞去。尚未飞出平顶山地界,忽遇梵音珈蓝。 二人见礼,客套一番,梵音珈蓝问道:“敢问仙童往何处去?” 银角心思一动,道清原委,哀求道:“能否请您去兜率宫走一趟,将此事禀明我家老爷?” 梵音珈蓝眉头紧锁,垂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酣的孙悟空,问道:“打伤你哥哥的当真是孙悟空?” 银角笃定的说:“哥哥手下小妖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可孙悟空一直在树上睡觉,并未离开过。”说着话,梵音珈蓝点出孙悟空所在:“你看,他在那里。” 银角顺势望去,恰巧见到孙悟空翻身,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自树上一跃而下,扛着金箍棒向西而行。 “怎,怎会这样?”银角浑身颤抖,脸上写满恐惧:“孙悟空躲在这里睡觉,那抢走芭蕉扇的是谁?” “仙童莫急,我去兜率宫将此事禀明太上老君,你去压龙山取幌金绳。 这次莫将幌金绳示于人前。背后之定是贪婪之辈,知你手中有幌金绳,恐怕会再度出手。” “不怕他来,只怕他不来。”银角压下惧意,拱手说道:“劳您费心,在下先行一步。” 日落西山,夜色挡住有心人的窥探。 精细鬼、伶俐虫钻出山林,悄悄潜进莲花洞。 “哥哥你可看准了?确定是妖皇陛下?” “我何时看走过眼?”精细鬼拍着胸脯说:“那位舞弄九齿钉耙的样子,同妖皇耍金箍棒时一般无二。” “嘘。”伶俐虫四下观望一番,压低声音说:“莫让旁人听见。” 二妖摸到洞外,见洞中张灯结彩甚是热闹,松了口气。热闹好,热闹些他们才能混进去。 莲花洞空荡荡,阴森森。眼下却披红挂绿,插花摆瓶,颇有几分女子闺房的模样。 太素摸了摸头上的金角,笑着看向哪吒,问道:“二弟,你看我美吗?” 哪吒嘴角抽搐,转念一想,他如今同太素一般无二,只是头上的角是银色的,又露出笑容。 “哥哥的模样,在妖族中是极美的。” “哈哈哈……”太素兴高采烈的说:“牛儿头上有角,我羡慕的紧,今日我也算是夙愿得偿了。” “额……”哪吒斟酌一番,委婉的说:“哥哥原本的样貌也很美。” 变作猴子时,模样可爱;化作道姑时,国色天香。 太素闻言蹙起眉头,问道:“弟弟,你可是觉得我这副样貌丑?” 若哪吒是只看容貌的肤浅之人,那她当真是瞎了眼。 哪吒摸了摸鼻子,斟酌一番,答道:“哥哥本领通天,心地善良,纵观三界,谁能同哥哥相提并论? 哥哥容貌出众,可同旁的优点相比,容貌实在不值一提。莫说哥哥绝美,便是初见时的模样,在我心中也是极好的。” 太素垂首抬袖,遮住臊红的脸颊,蹬了哪吒一眼,娇声说:“油嘴滑舌,讨厌。” 精细鬼好不容易混进来,见到金角大王、银角大王含情脉脉的对视,险些吐出来。 伶俐虫悄悄摸过去,蹲在石桌旁,小声唤道:“妖皇?” 太素回过神来,立刻收了笑意,一本正经的模样,惹得哪吒轻笑不止。 “伶俐虫,精细鬼,你们怎摸进来了?金角、银角呢?” 精细鬼、伶俐虫听到熟悉的声音,放下心中戒备,露出笑意。 “悟真妖皇,原来是您呀!我们兄弟两个以为是悟空妖皇来了。” “您那一棍打的重,金角大王到现在还不曾醒过来。银角大王去压龙山压龙洞,请他那老母亲去了。” 太素挑了挑眉,哪里是她打的?动手的是哥哥。细枝末节不重要,不提也罢。 若不是西游量劫,精细鬼和伶俐虫本该在太素麾下听差,自然不敢隐瞒。 “妖皇,压龙洞里那个老妖婆,手里有件法宝,名曰幌金绳。听说那幌金绳厉害的紧,一旦被缚住,神仙也难脱身。” 太素心中思量:幌金绳是太上老君的腰带,如今却在凡间女妖手中。此事越想越有趣,说不定可以利用一番。 “小的猜出是您来了,怕您不知内情,着了那老妖婆的道,趁乱摸了进来。” “老妖婆?” 太素眼睛一转,哥哥倒是提过一嘴,可并未详说。也不知那老妖婆同金角、银角有何牵扯? “尔等可知那老妖婆是何来历?” “是何来历我等不知,只知她住在压龙山压龙洞,她来过莲花洞,瞧那架势,应当是二位大王的亲娘。” “对!”精细鬼附和道:“那两个妖怪一口一个母亲,老妖婆则是一口一个我的儿,亲热的紧。” 哪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两个小妖怪的称呼很有意思。瞧这一脸骄傲的模样,好像他们不是妖怪一般。 “你莫要这般看我。”精细鬼突然开口,对哪吒说:“我们是妖皇的人,同那两个妖怪不一样。” “呵呵……”哪吒忍不住笑出声,开口纠正精细鬼:“我才是妖皇的人,你们俩个是她的属下。” 太素瞪了哪吒一眼,目光中有警告之意。当着这么多妖怪的面说这些,让她如何见人? “随你怎么说。”精细鬼梗着脖子,倔强的说:“反正我们同金角、银角那两个妖怪不一样。” 伶俐虫附和道:“我和哥哥谨遵妖皇教诲,不敢作恶。” 哪吒饶有兴致的问道:“尔等不吃人,旁人可曾起疑心?” 伶俐虫板着脸答道:“自二位妖皇教化众妖,吃素的妖族愈发多。我们不吃肉,旁的妖怪最多骂我们有福不会享。” “金角、银角也不吃人,我们兄弟两个吃素,他们还夸我们俩呢!” “妖皇,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回家?外头的妖族凶巴巴的,还是家里好。” “除掉那两个妖怪,我便接你们回家。”太素柔声吩咐道:“你们两个先回去,继续监视金角、银角。” “小的遵命。” 哪吒揉了揉眉心,低声说:“金角、银角转世为妖,是为逃过天条惩罚。” “他们不曾作恶,加之有牛儿的情分在,小惩大诫便可。” 哪吒拿起酒壶,亲自为太素斟酒,笑着说:“来,喝酒。” “报!” 酒尚未斟满,把门小妖闯进来,厉声说:“大王、二大王,外头来了位老妇。 那老妇自称是您二位的母亲,此刻在洞外闹个不休,嚷嚷着让二位亲自去接。” 哪吒放下酒壶,笑着说:“走,我们去看看。” 第424章 互相算计 “该杀的不孝子,往日我来,早早便出来相迎。今日却将老娘晾在外头,连把门的小妖都换了,可是嫌我老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生下你们。省的今日被拦在门外,受尽嘲笑。” 太素尚未出洞,便听到那老妖婆吵嚷不休,心生不悦。可想到幌金绳还在她手中,又压下怒火。 走出洞府,但见洞外坐着个老妇。 雪鬓蓬松,星光晃亮。脸皮红润皱纹多,牙齿稀疏神气壮。貌似残菊,形如老松。 太素计上心头,先一步迎上去,扶起那老妇,热切问道:“母亲,哪个不开眼的惹您生气了?您说出来,儿子这便打杀了她,替您出气。” 老妇见到太素和哪吒,本就皱皱巴巴的脸皮愈发紧凑。 上下扫量一番,暗自思量:若不是我儿登门,我还不知莲花洞被旁人占了去。 强占洞府也就罢了,还敢变成我儿的模样,抢走我儿的宝贝,今日定让尔等知晓我的厉害。 “还能是谁?”老妇顺势站起身来,戳着太素的额头说:“就是你这不孝子。” 哪吒看着那根手指,目光不善。怕坏了事,慌忙移开视线看向一旁。 太素赔了个笑脸,说道:“母亲,儿子哪里做的不对,您说出来便是,何必同儿子置气?” 老妇目光凌厉,斜了哪吒一眼,厉声问:“我且问你,唐僧去西天取经,路过此地,你为何不告诉我?” 老妇握住太素的手臂,仔细打量一番,心中思量:这变化之术虽出神入化,却瞒不过我的眼。 这两个不是我的孩儿。罢了,暂且忍忍,将宝贝骗回来再谈旁的。 哪吒见避不过去,硬着头皮说:“我和哥哥早已说好,捉住唐僧,再派人请您过来吃肉。” “母亲,我们尚未捉到唐僧,怕您空欢喜一扬,这才瞒着不说。” “如此说来,是我错怪你们了。” 老妇一手拽着太素,另一只手挽着哪吒的胳膊,径直入洞。 “我将幌金绳带了过来,许是能帮你擒住唐三藏。” “还是母亲想的周全。”太素赞了一句,和哪吒对视一眼,拥着老妇入了洞府。 “我的儿,母亲赶了半日路,饥饿难耐。快捉两个人来,煮了与我吃。 我最爱那细皮嫩肉的,最好是刚落地的孩子,滋味最美。” 哪吒轻嗤一声,看来这老妇是个吃人之辈。眼下她还有用处,暂且留她一命。 您来的不凑巧,我和哥哥忙着捉唐三藏,已有许多时日不曾捉人。不过洞中有美酒佳肴,您好歹先吃几口。” 太素扶着那老妇坐到上首,和哪吒一左一右落了座,哄着老妇说话。 “母亲,您尝尝这葡萄酒,滋味甚美。” 老妇不敢动,直勾勾的盯着太素瞧。哪吒瞥了她一眼,嘴角挂着讥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老妇见他饮下美酒,放下戒备,浅浅抿了一口。 “啊,好酒!” 放下酒碗,老妇换上笑脸,目光慈爱,笑着说:“我听说那唐朝和尚有三个徒弟,法力高强。 尤其是那大徒弟孙悟空,当年他大闹天宫,我躲在这穷乡僻壤,也听过他的威名。 尔等若想吃唐僧肉,必须拿下孙悟空。思来想去,只有老爷留下的那几样法宝,能做成此事。” 哪吒抬起脚,轻轻踢在太素的小腿上。太素抬起头,见哪吒挤眉弄眼,微微颔首。 太素是什么人?这老妇想骗她,呵呵,回去再修上千万载,她也不是太素的对手。 “母亲所言极是。”太素夹了口菜,放到老妇碗中,附和道:“老爷留下的法宝甚是厉害,孙悟空绝不是对手。” “儿啊!”老妇目光热切,急声说:“那四样法宝你藏在何处?拿出来让母亲瞧瞧。” “不知幌金绳在何处?”哪吒突然开口:“若用幌金绳缚住孙悟空,他定然逃脱不得。” 老妇眼睛一转,讪笑两声,含糊答道:“傻孩子,上来便用幌金绳,岂不是坏了老爷的安排?” “母亲所言有理。”太素憨笑两声,起身说道:“您先吃着,儿子去取宝贝。” 老妇大喜,抬手催道:“快些去吧!大敌当前,那些宝贝在我眼皮子底下放着,我才能安心。” 见太素上当,老妇甚是得意:儿子说这两个贼人聪慧的紧,我呸! 骗走宝贝算什么本事?老娘三言两语,便能让你将宝贝双手奉上。 “唉。” 太素钻入洞中,四下扫量一番,见角落里有几颗老鼠屎,咧嘴偷笑。 老妇抿了口酒,斜了哪吒一眼,问道:“儿啊,美酒从何处来的?我记得从前你喝的不是这种酒。” 哪吒敷衍道:“手下小妖献上来的,说是从猴子洞里抢的。您真将幌金绳带来了?” “那还有假?” “唉。”哪吒哀叹一声,一副担忧的模样,低声说:“您别怪我起疑心,那孙悟空精通变化之术。 他若变成您的模样,我和哥哥如何分辨?若被他骗走宝贝,莫说西游功德,怕是我等小命都难保。” 老妇闻言,知道哪吒起疑心,自怀中掏出一截绳子,明晃晃,金灿灿。只让哪吒瞧了一眼,又匆忙揣入怀中。 “儿啊,这下你信了吧?” 哪吒抚掌大笑,应道:“是我多心了,来,喝酒!” 老妇人端起酒碗,掩盖眼中杀意:这二人说的好听,实则是打上了幌金绳的主意,真当我看不出来? 你们谋算我的宝贝,却不知我已识破尔等身份。这次来就是夺回那四样宝贝,杀了你们俩个为我儿报仇。 二人说着话,太素端着托盘快步走来。 “母亲您看,宝贝还在。” “儿啊,快将宝贝端过来,让我细细端详一番。” 老妇起身接过托盘,指尖在羊脂玉净瓶上划过。笑意褪去,眉眼含怒,收起那四样宝贝,掏出幌金绳。 “无胆鼠辈,竟敢打伤我儿……” 哪吒早已没了耐心,召出弑神枪,一枪将老妇捅了个对穿。 “你……” 老妇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太素夺过幌金绳。抬起手腕,一根黑绳将老妇缚住。 “你们……” “哈哈哈……”太素双手叉腰,放声大笑:“老妖婆,就凭你这三脚猫的本事,也敢算计我?” 老妇瘫倒在地,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要断气。 “想死?没那么容易。” 太素抬手往她口中塞了一颗仙丹。抬头对哪吒说:“请文殊菩萨陪贫僧走一趟。 将太上老君的老相好,送回兜率宫。免得有情人分离,心中苦楚。” 第425章 名扬三界 “你们?你们是菩萨?不,不可能……” 那老妇瞪大双眼,满是褶子的面皮上写着震惊二字。 “此难是老爷布下的,尔等怎敢坏老爷好事?我儿说的没错,你们是魔族。” 佛门和天庭共谋西游功德,利字当头,谁敢破坏同盟?她一个凡间小妖都明白的道理,菩萨岂会不知? “啰嗦。” 哪吒垂眸看着老妇,目光凉薄。掐诀念咒,金光闪过,任凭那老妇如何嘶喊,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金角、银角下凡作妖,兜率宫沉寂了一段时日。 可这几日却又热闹起来,站在门外,都能听到板角青牛的吼声。 “你这蠢货,爷爷我不吃核。” 板角青牛张口喷出果核,果核划出一道直线,这本奎木狼面门。 “呸。” “哎呦。” 奎木狼发出一声痛呼,揉着额头,怒视板角青牛:“你这孽畜,怎敢出手伤我?讨打不成?” “不乐意呀?”板角青牛撩起眼皮,回瞪奎木狼,挑衅道:“不乐意你走呀!” 奎木狼气的脸色铁青,你当他乐意留在兜率宫,伺候这孽畜?要不是杨戬赖在天庭不肯走,他早跑了。 “哼。”板角青牛轻蔑的看着奎木狼,嘲讽道:“陛下命你下凡做上一难,本是逢扬作戏,谁让你假戏真做了?” “我奉陛下之命……” “我呸!”板角青牛啐了一口,骂道:“陛下可曾逼你糟蹋百花羞?” 奎木狼老脸一红,嘴唇微颤,似是要反驳,却无话可说。 “难道是陛下逼你脱裤子?自己管不住裤腰带,还敢推到陛下头上?牛儿我最看不起你这种人。” 板角青牛摇头晃脑,吩咐道:“瞧瞧你摘的这些果子,又酸又涩,我都咽不下去。愣着作甚?摘果子去。 饿瘦了老子,等老爷回来剥了你的皮。瞪什么瞪?再敢瞪我,我请哮天犬登门做客,一口咬死你。” 奎木狼听罢此言,一脚踹翻脚下竹筐,骂道:“你这孽畜好生无礼,便是太上老君在此,也不敢这样同我说话。” “巧了,我家老爷下凡去了。他不在,兜率宫牛儿我说了算。” 奎木狼气昏了头,双手叉腰,叫道:“哼,难道我还能怕你不成?” “嘿,老子不发威,你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牛儿跪倒在地,金光闪过化作人形。虽是人形,可他头上顶着角,看着同凡间的妖怪有些相似。 “老子这根角当真威武。” 摸了摸头顶的角,板角青牛愈发得意。天上地下,属他样貌最俊,若是去凡间转一圈,不知要迷倒多少妙龄女子。 “奎木狼,你一口一个孽畜,也不怕天打雷劈。老子我是瑞兽,得天地钟爱。” “呸。”奎木狼破口大骂:“什么瑞兽?不过是太上老君的坐骑,下贱的畜生也敢叫嚣,你算什么东西?” “老子能有你贱?”板角青牛俯视奎木狼,阴阳怪气的说:“你好歹也是天上的星君。 府上养着两个人不人,妖不妖的玩意儿,也不怕旁人笑话。关好那两个遭雷劈的东西,若撞到老子手里,哼哼……” “孽畜,你找死!” 奎木狼火冒三丈,四下搜寻一番,瞧见那铡草的铡刀,一脚踹成两半,举起刀刃直奔板角青牛。 “嘿,敢在老子面前耍威风?” 板角青牛取出金钢琢,对准奎木狼着头便打。 “咚!” 铡刀落地,奎木狼眼冒金星,晕晕乎乎躺倒在地。 “咚。” 一声闷响,奎木狼昏死过去。 金刚琢飞回板角青牛手中,他冷哼一声,低喃道:“玉帝不肯罚你,牛儿我罚你。 唉,玉帝不公,惩罚恶人需牛儿我操心,累呀!也罢,行善积德,累也甘愿。” 回首望去,板角青牛摩挲着下巴沉思片刻,忽然眼前一亮,拍手叫道:“我说身上缺点儿什么,原来是缺身披挂。 大圣那身披挂甚是威风,李贞英的披挂便是按大圣穿的那身做的。等老爷回来,我便同他说。” “阿弥陀佛。” 忽听有人念佛,那声音响彻寰宇。板角青牛心头大喜,这么大的动静,定有热闹可看。 抬脚匆匆向外跑,推开大门,抬头却见门匾上挂着一位老妇,那模样甚是丑恶,板角青牛眉头紧锁。 “哪个缺德鬼将这老货挂在我家牌匾上?快滚出来。” 众仙闻声而来,听到板角青牛说话直摇头。他可是瑞兽,又得太上老君教导,最是知礼。 自从被观音菩萨“偷袭”之后,板角青牛愈发粗俗,一言不合就撒泼打滚。 “阿弥陀佛,太上老君的腰带丢在这妖妇榻上,贫僧特意将她送过来。” 板角青牛抬头望去,却见文殊、普贤二位菩萨立于云端,嘴角挂着浅笑,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瞧。 “你们两个敢坏我家老爷名声,看圈!” 板角青牛怒火攻心,拿出金刚琢砸向太素、哪吒。 太素见势不好,拽着哪吒向南天门逃去。这一趟不能白来,定要为太上老君扬名。 “板角青牛,我好意寻回你家老爷的腰带,你不说谢我便罢了,怎还追着我打?” 板角青牛紧追不舍,边追边骂:“胡说八道!我家老爷清清白白,怎会将腰带丢在那妖妇榻上?” “幌金绳在此,岂会有假?” 太素取出幌金绳,素手一扬,幌金绳挂在板角青牛头上。 “你家老爷品味当真独特,凡间女妖不知凡几,他却独爱那个面似枯松的老妖怪,啧啧……” 说话间,太素悄悄后退几步,生怕被板角青牛识破身份。 板角青牛眼前一花,看着挂在角上的幌金绳,瞳孔聚到一起,活似斗鸡。 抬手取下幌金绳,掐诀念咒,誓要困住眼前这两位菩萨,为老爷出口恶气。 “不好,快跑!” 哪吒反手拽住太素的手腕,化作一道流光,眨眼便没了踪影。 “哎?怎么不见了?” 板角青牛一愣,四下搜寻文殊、普贤二位菩萨的身影。遍寻不得,悻悻而返。 “这起子黑心烂肺的,专挑老爷不在的时候,上门泼脏水。” 板角青牛边走边骂。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我家老爷回来,我定要打上灵山,找那两个黑心肝的算账。” “呜呜……” 那老妇挣不开绳索,拼命扭动身体,却不想从门匾上掉下来。 “咕咚。” 一声闷响,众仙循声围过来,盯着她瞧。 “老君当真将腰带丢在她的床榻上?” “方才普贤菩萨是这样说的。” “她长成这副模样?看一眼都短寿。” “这其中许是有误会,太上老君并非贪花好色之辈,怎会同她有牵扯?” 板角青牛憋着一肚子火,见众仙围在兜率宫外,眼冒凶光,喝道:“胡沁什么呢? 谁敢在背后嚼我家老爷舌根,牛儿我定斩不饶!” 第426章 乱成一团 垂眸瞥了一眼那老妇,见她浑身冒黑气,开口说:“这其中定有误会。 老君的品行我等清楚,他怎会同这吃人之辈有牵扯?不如先将她扣下,待老君回来再处置。” “咯吱……” 兜率宫大门洞开,奎木狼捂着额头走出来。他步伐虚浮,走一步晃三晃。见到老妇,想到方才所受屈辱,恶向胆边生。 “哼,想不到太上老君竟动了凡心,同这老妖婆牵扯不清,啧啧……” 众仙听闻此言神色各异,再看地上那妖怪时,目复杂。 “奎木狼,是我看不惯你,同我家老爷有何关系?”板角青牛横眉立目,怒骂道:“有本事冲我来。 我家老爷是什么人物?岂是你能攀污的?再敢胡言乱语,当心老子剥了你的皮。” 天庭众仙都在,奎木狼自觉有了依仗,说话愈发不客气。 “你跟谁充老子?不过是牛棚里住着的下贱牲口,也敢在我面前撒野。今日老君不在,我代他教训你。” 李靖眉头紧锁,开口劝道:“星君说话未免太过了些,板角青牛乃是瑞兽。 老君都不曾骂他是牛棚里的下贱牲口,这番话若传进老君耳朵里,你该如何自处?” 李靖好意相劝,奈何奎木狼并不领情。 “若不是老君纵容这孽畜,他怎会如此嚣张?依我看,他就是欠打。” “我再不济,也好过你那两个孽子。”板角青牛半句不让,嘲讽道:“那两个孽种成日喊着要吃人。 从前我只当是那两个孽障长歪了,今日方知是上梁不正。奎木狼,你欺男霸女,教子不严,枉做神仙。” 众仙闻言,低头的低头,看天的看天。紧紧抿着嘴角,生怕笑出声来。 女仙却笑不出来,百花羞虽是侍女,却也是辛苦修行千百载才得以飞升成仙。 其中艰辛,众女仙感同身受。她本该在天庭继续修行,却被卷入西游量劫当中,受尽屈辱。 她们踏入修仙之路,可不是为了做棋子的。她们虽隐忍不发,可玉帝此举到底是犯了众怒。 “好哇!” 奎木狼火冒三丈,卷起衣袖,夺过天兵手中宝剑,作势要砍。 “星君,此事本就是你不占理。”李靖拦在奎木狼面前,劝道:“你那两个孩儿四处作乱。 天庭众仙苦不堪言,却碍于情面不好意思直言。今日板角青牛把话说开,你回去好好管教一番便是。” “李靖,你充什么好人?”奎木狼双目猩红,叫道:“谁不知道你家那一双儿女的德行? 哪吒忤逆不孝,李贞英为祸四方,怎不见你好生管教一番?你也有脸嫌弃我家孩儿?”‘ 当他愿意见到那两个孽种?不过是不想背上打杀亲子的骂名。 怪只怪宝象国那一难出了差错,孙悟空并未出现。若是他在,岂会留下那两个孽种? 李靖冷下脸,厉声反驳道:“我家孩儿再顽劣,也不曾以人族为食。” “以人族为食又如何?”奎木狼指着兜率宫,高声叫道:“那也好过那道貌岸然之辈。 一副得道高人模样,却在凡间养了这样一个婆子。还将幌金绳丢在她的床榻上。” “奎木狼,你敢污蔑我家老爷,看我不活剥了你的皮!” 板角青牛勃然大怒,拎着一双拳头,直奔奎木狼。 话已至此,奎木狼若不战而走,今后有何颜面见人?挥舞宝剑,刺向板角青牛。 不知谁喊了声:“快,快拦下他们俩个。” 众仙一拥而上,拽胳膊抱腰,硬生生分开二人。 “牛儿,你消消气,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放开!”板角青牛手背青筋暴起,嘶喊道:“他辱骂我家老爷,我岂能放过他?” 见众仙拦住板角青牛,奎木狼愈发嚣张,叫嚣着:“你们放开他,让他放马过来。” “奎木狼你莫要得意,待我甩开他们,便是你的死期。” “你来呀!毛都没长齐的畜生,我一剑便能要了你的命。” “奎木狼,你发的哪门子疯?”李靖气恼不已,责骂道:“你到兜率宫是来受罚的,若再闯祸,陛下也保不住你。” “尔等快些松手。”板角青牛双目赤红,压着怒火喊道:“若再不松手,别怪我手下无情。” “嘁,你吓唬谁呢?”奎木狼继续拱火:“就凭你,也想同我等作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气煞我也!” 板角青牛弓背弯腰,卯足力气,脚尖一旋,只靠一声蛮力,便将众仙甩飞出去。 板角青牛抛出金钢琢,大声喊道:“收!” 金刚琢飞到半空陡然变大,金灿灿,明晃晃。神兵利器挣脱束缚,齐刷刷向金刚琢奔去。 众仙尚未站稳脚,便见自家法宝被金钢琢收走,一个个叫苦不迭。 “牛儿呀,你同奎木狼翻脸,为何收走我的法宝?” “我等不曾惹你,你为何冲我们发火?” “……” 李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错愕不已。 “牛儿,李某一直护着你,你怎不分好歹,将我的玲珑塔收走了?” “哼。”板角青牛冷哼一声,喊道:“尔等拦着我打杀奎木狼,便是我的仇人。” 转身看到李靖,板角青牛心头的怒火稍稍小了些:“李天王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唉?”李靖急忙拦下板角青牛,急声说:“牛儿,没了那宝塔,我儿定会追着我打,你看……” “李天王,哪吒今日不在,晚些将塔还你也无妨。” 话音落下,板角青牛面露凶色,直奔奎木狼。 板角青牛来势汹汹,奎木狼连连后退:“你别过来,再向前走一步,我便收了你这孽畜。” “哼,真当我怕你?” 板角青牛化为本体,落地的那刻突然暴起,一头撞在奎木狼肚子上。 力之大,势之猛,谁看了不心惊?就这一撞,寻常小仙哪个扛得住? 奎木狼发出一声痛呼,跌入兜率宫大殿之中。 李靖捂住眼,不敢看奎木狼,口中低喃道:“唉,造孽啊!” “爹。” 哪吒扛着火尖枪突然出现,李靖听到哪吒的声音,吓了一激灵。 “你怎突然冒出来了?” “嘿嘿……”哪吒扬起嘴角,语气透出兴奋,喊道:“听说玲珑塔丢了,儿子过来看看。” 李靖佯装害怕,开口警告道:“你可别乱来啊!” “儿子同爹闹着玩儿,怎能说乱来呢?” 说话间,哪吒举起火尖枪,瞄准李靖,喊道:“吃我一枪。” 兜率宫里哀声不断,兜率宫外鬼哭狼嚎。 玉帝得了信,气的破口大骂,这群不省心的,越乱越添乱。 “来人,请太上老君速速返回兜率宫。” 第427章 主动上门 日出东方,莲花洞外多了两道身影,鬼鬼祟祟的往洞中瞧。 “二弟,洞外连个把门的都没有。夺走宝贝的魔族当真在洞中?” “大哥,昨日母亲混入洞中,那两个魔族变作你我的模样,亲自到洞外相迎。我亲眼看到的,岂会有假?” 金角闻言神色大变,急声问道:“母亲进去了?你怎么不早说?” 金角语气中透着责备之意,银角心头不悦。 “我这不是没来得及说嘛!” “你这蠢货,为何不拦住母亲?”金角眉头紧锁,搡了银角一把,责备道:“母亲岂是他们的对手? 那两个魔族变成你我的模样,定是想诓走幌金绳。母亲知道他们是假的,定然不会给,你这不是害她吗?” “哥哥你急什么?”银角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开口打断金角说话:“你我早晚要回兜率宫。 这段尘缘必须斩断,不然会坏了你我修行。死在孙悟空手中也好,死在魔族手中也罢,总好过你我亲自动手。” “你怎分不清轻重?我是担忧她吗?我是怕那两个魔族抢走幌金绳。 老爷赐下五样宝贝,如今一样也未保住,你我如何同老爷交代?蠢货,你害死我了。” 虽口称母亲,平时里对她也甚是敬重。可金角、银角心中清楚,他们不过是借她的肚子转世为妖。 些许恩情,这些年的恩情也足够相抵。若说真情,神仙岂能有情? “大哥,我哪里拦得住她!梵音珈蓝给老爷送信,算来老爷也快到了。那两个魔族占了莲花洞,老爷来了正好一网打尽。” “啪!” 金角抬手就是一巴掌,银角歪过头去,摸着脸颊错愕的看向金角:“哥哥,你为何打我?” “因为你蠢而不自知。”金角心急如焚,背着手在原地转了两圈,转身向莲花洞走去:“我去洞中瞧瞧。” “哥哥,不能去。”银角急忙追上去,拽住金角劝道:“有法宝在手时,你我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赤手空拳的,岂不是去送死?” “哎呀,你别拦我。”金角神色不耐,推开银角,步伐愈发急促:“若那两个魔族仍在,我也好缠住他们,拖到老爷赶过来。” 弄丢宝贝是大罪,若是诚心护宝,老爷见了也不忍责备。 他们二人安然无恙,还心安理得的等着老爷过来,那才是大祸临头。 “二弟,别愣着了。今日就是丢了性命,也不能放走那两个魔族。” 银角快步追上来,掌心在披挂上抹来蹭去。没有法宝,心里没着落。 “大哥,你等等我。” 莲花洞本就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地盘,金角掐诀,山门洞开。洞中静悄悄,金角暗道不好。 “二弟,那两个魔族八成是跑了。” 银角后背直冒冷汗,战战兢兢的说:“大,大哥,这可如何是好?” 金角稳住心神,抬脚向前:“进去看看。” 莲花洞空荡荡,莫说妖怪,墙壁光秃秃的,火把都不曾留下一根。 桌椅板凳,宝座长几更是不知去向。仔细看去,地上只剩几颗老鼠屎,明晃晃的摆在洞府中央。 金角腿软筋麻,银角亡魂大冒。兄弟二人瘫坐在地,恨不得立时魂飞魄散,也好过面对老爷。 “大王,二大王,大事不好。” 精细鬼、伶俐虫率领小妖冲进洞中。 金角擦去额头冷汗,强装镇定,问道:“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孙,孙悟空来了。”精细鬼跑的满头大汗,却顾不得擦,急声说:“再有十里,便能到洞外。” “只有孙悟空?”银角眉头紧锁,问道:“唐僧去了何处?” “二大王容禀。”伶俐虫指着南方说:“祥云在南边,孙悟空和唐僧师徒几个却是从东边来的。” “哥哥,外头那伙人,只有孙悟空是真的,旁的全是猴毛变得。” 银角欲哭无泪,那孙悟空早也不来晚也不来,偏挑这个时候来,难道是天意? 精细鬼左观右望,壮着胆子问道: “大王,我等是去拦孙悟空,还是去追唐三藏?” “去追唐三藏。”金角斟酌一番,答道:“只要拿住唐僧,孙悟空便是走了,也要折回来。” “是。” 精细鬼、伶俐虫领了命,留下几个小妖看守门户。余下的小妖奔出洞外,向南追去。 “二弟。”金角忽然抬头,似是下定决心,吩咐道:“你带着小妖去捉唐僧,我留在洞中等老爷。” “大哥……” 猜到哥哥想做什么,银角眼底闪过一丝愧色。是他太鲁莽,连累了大哥。 “二弟,法宝已经丢了,再放走唐僧,老爷定不会饶了你我。” 金角面露哀色,催促道:“你捉回唐僧,将功折罪,许是老爷会饶过你我。快些去吧!” 银角泪湿满襟,拱手应道:“哥哥放心,弟弟定会带回唐僧。”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在前头开路,猴毛幻化出来的唐僧等人跟在他身后。 孙悟空大摇大摆的来到莲花洞外,对把门小妖喊道:“喂,那妖怪,去问问你家大王吃不吃唐僧肉?” “孙,孙悟空?”把门小妖吓得屁滚尿流,跌跌撞撞钻入莲花洞,喊道:“大王,孙悟空就在洞外,他,他……” 金角席地而坐,抬起头不耐烦的问道:“他怎么了?” 小妖结结巴巴应道:“他,他问您吃不吃唐僧肉?” 金角心烦意乱,蹙着眉说:“让他滚远些。” “是。” 小妖转身便走,金角心思一动,急忙喊住小妖:“慢着!” “大王有何吩咐?” “那猴子向来奸诈,若轻易便放他过去,他定会起疑心。”金角匆忙起身,向外走去:“我亲自去见他。” 孙悟空懒洋洋的靠在山壁上,见山门洞开,急忙迎上去。 “妖怪,你可要吃唐僧肉?” 金角眉头紧蹙,这猴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罢了,顺着他的意思走便是。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 “孙悟空,你当真要请我吃唐僧肉?” “那还有假?”孙悟空指了指远处树下的身影,继续说:“我已将他带来,你抬回洞中煮了吃吧!” “哼。”金角心中疑惑更甚,审视着孙悟空,冷声说:“你会有这般好心?” “兄弟你有所不知,那唐三藏成日在老孙耳边唠叨,将老孙使唤的团团转。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只是他哄我戴上金箍,稍有不从便念紧箍咒,将老孙我整治的苦不堪言。 我不能杀他,只能借你的手除了他。不过,老孙也不是白送你唐僧肉。” “哦?”金角挑了挑眉,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杀了唐僧,将肉分给我一半。” 第428章 落入陷阱 可惜,梵音珈蓝将孙悟空的所作所为如实告知银角。来时路上,银角又同金角说了个清楚明白。他岂会上当? “此事不急。”金角侧身让开门,抬手请道:“大圣,您先进去喝杯茶,歇息片刻。” “嘿嘿……”孙悟空抓耳挠腮,笑着答道:“我先避一避,还请大王过去擒住唐三藏,我若动手,他定会念紧箍咒。” “呵呵……”金角干笑几声,心中暗骂孙悟空胡乱使唤人,却又不敢不从。 “我这便将唐僧擒了来。” 孙悟空拱手说道:“有劳了。” 二人说的热闹,无人察觉到半空中多了一朵祥云。 太上老君手持拂尘,手指跳动,推演天机。只是天机未曾算明白,眉头却越皱越深。 “奇怪,宝贝不曾落到魔族手中,到底是谁假冒魔族搅乱西游?” 掐指再算,太上老君神色愈发难看:“算来算去,怎算到牛儿身上去了?难道放他下凡,才能寻回宝贝?” 垂眸再看,却见孙悟空主动入莲花洞,挥动拂尘,将金角召来。 “老爷,您总算来了。” 见到太上老君,金角纳头便拜。 “弟子无能,弄丢了宝贝,还请老爷责罚。” “天意如此,非你之过。” 太上老君神色如常,抬手示意金角起身。 “童儿,没有宝贝在手,你斗不过孙悟空。事已至此,演上一扬,将这一难圆过去便好。 功德于我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谋不到也无妨。莫让孙悟空瞧出破绽,了了这一难,快些回兜率宫。” “老爷,呜呜……” 金角喜极而泣,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莫哭,快些去吧!晚了那猴子会起疑心。” 金角擦去眼泪,恭敬应道:“是。” “老君,老君。” 太上老君抬起头,见哪吒踩着风火轮穿云而过,直奔他来。 “哪吒。” “老君,牛儿同奎木狼起争执,众仙去劝架,反倒被牛儿收走法宝神兵。 眼下牛儿紧闭门户,按着奎木狼打。任凭旁人如何叫门他也不开,陛下命你快些回兜率宫。” “什么?” 太上老君胡子颤三颤,瞪大眼睛说:“我家牛儿最是知礼,怎会无端收走众仙的法宝神兵?定是受了气,心中委屈。” 金角垂下眼眸,有心劝几句。转念一想,他刚犯下大错,老爷不罚他已是格外开恩,何必触老爷霉头? “金角。”太上老君回首叮嘱道:“尔等快些回天庭,我先行一步。” 太上老君纵云而起,哪吒急忙追上去。 “老君,牛儿甚是懂事,您莫要罚他。” “哦?不知我家牛儿做了何事,竟能得你一声夸赞?” “嘿嘿……”哪吒发出一声奸笑,答道:“多亏牛儿收走玲珑塔,我才能一舒心中郁气。” “什么?”太上老君发出一声尖叫,诧异的说:“他连李靖的玲珑塔都收走了?” 哪吒用力点头,语气透着感激:“他们都说牛儿发疯……” 太上老君无心再听,催动祥云,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兜率宫。 牛儿行事有分寸,收走玲珑塔,定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这帮杀千刀的,竟敢趁他不在欺负牛儿?该死。 这头金角将假唐僧哄入洞中,那头银角撞到陈玄奘一行。 山路迢迢,日头高照。猪八戒甩动衣袖,穿山过林,护着陈玄奘西去。 汗珠打湿衣衫,垂头抬手擦去汗水,抬头却见枝头坐着一只猴。 “唉?”猪八戒眼底露出喜意,回首见陈玄奘尚未追过来,凑到树下低声问道:“你怎来了?” “银角在前头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们往里头钻呢!” “唔。”猪八戒眼睛一转,低声问:“我等钻是不钻?” 太素斩钉截铁的说:“钻!不仅要钻,还要反抗。” “老猪明白。” “明白便好。” 话音落下,太素攀着树枝在林间腾跃,几个纵身便没了踪影。 “八戒。” 陈玄奘牵着白龙马追上来,抬袖擦汗,问道:“为何不走了?” “师傅,这路有多难行,您心里清楚。老猪我走累了,停下来歇一歇。” “为师都不曾喊累。” 陈玄奘低喃一句,无奈的摇了摇头,越过猪八戒,向前走去。 “师傅,还是老猪来开路吧!” “无妨,为师我有九环锡杖,一样能开路。昨日你赶跑猛虎,今日疲懒些也是有是应该的。” 猪八戒心知陈玄奘在骂他,急忙追上前去。 “师傅,还是老猪我来开路吧!” 陈玄奘扫了猪八戒一眼,冷声说:“我说不用就不用,让开。” 猪八戒心思电转:若是我开路,害师傅落入妖怪手中,定会落埋怨。罢了,让师傅开路吧!回头我也好骂他几句。 “师傅,您若执意如此,那便依了你吧!” 陈玄奘闻言,暗骂一声懒货,步伐愈发急。 沙悟净挑着行李追上来,见陈玄奘不说话,凑到猪八戒面前低声问:“二师兄,师傅为何生气?” 猪八戒瞪了陈玄奘一眼,拽住沙悟净,师兄弟二人落后几步,这才开口:“莫管闲事,让他开路便是。” 沙悟净眉头紧锁,担忧的说:“山中有妖怪,让师傅开路,被妖怪捉了去可怎么办啊?” “路是他自己走的,便是被妖怪捉了去,也怪不到你我头上。”猪八戒声音又低了些:“师弟,我劝你少管闲事。” 又行了数十丈,山路愈发陡峭,陈玄奘顿住脚步,见树下有几块石头,正好可以歇脚,大步走过去。 “八戒,悟净,我等在此……哎呦……” 话尚未说完,陈玄奘脚下一空,跌入坑底。杂草带着泥土扑簌簌落下,浇了陈玄奘一身土。 “哎呦……” “师傅!” 沙悟净扔下行李,拔腿便跑。猪八戒伸手去拦,可惜迟了一步。 “沙师弟,小心陷阱。” 沙悟净跑的太急,一个踉跄险些掉进洞里。尚未站稳,一张大网兜头落下。 “哈哈哈……” 笑声震天,银角率领小妖现身。 “哈哈哈……” 陈玄奘擦去脸上的泥土,抬头看去,却见四下皆是妖,心头一震。 沙悟净被小妖擒住,扯着嗓子嘶吼道:“二师兄,快去救师傅。” “妖怪,敢害我师傅,拿命来!” 猪八戒挥动九齿钉耙,做出一副凶恶模样,直奔银角而去。 银角手中无法宝,哪里敢同他硬碰硬?纵云而起,避开猪八戒。 九齿钉耙落空,猪八戒抬头骂道:“妖怪,有本事同你猪爷爷大战一扬,耍阴招算什么好汉?” “哼,爷爷我只想吃唐僧肉,同你斗什么?” 银角掐诀念咒,金光闪过,唐僧被他擒在手中。 “小的们,唐僧已到手,退。” 第429章 真假唐僧 “八戒,救我!” “妖怪休走。” 猪八戒纵云追去,奈何银角快他一步,驾着黑云逃往莲花洞。 “师傅!” 猪八戒紧追慢赶来到洞外,见山门闭合,一耙砸在石门上。 “妖怪,还我师傅!” 沙悟净驾云追来,见到猪八戒,问道:“二师兄,这可如何是好?早知如此,就不同大师兄分开了。” 猪八戒翻了他一眼,气哼哼的说:“眼下说这些有何用?我打进去,你去寻大师兄。” 莲花洞中,孙悟空负手而立,看着空荡荡的莲花洞,嘴角不停抽搐。瞧这样子,八成是妹妹干的。 “让大圣见笑了。”金角脸颊发烫,讪讪的说:“在下不才,洞中寒酸了些。” “确实很寒酸。”孙悟空扬起下巴,指着捆成粽子一样的假唐僧,问道:“妖怪,洞中连口锅都没有,如何煮唐僧肉?” 金角头脑发昏,额头青筋直跳,实在不想应付孙悟空。可碍于太上老君的吩咐,又不得不陪他演戏。 “不如,不如烤着吃?”金角灵光一闪,笑着说:“烤唐僧肉,滋味定然不一般。” 孙悟空斜了金角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亏你想得出来。 “嘿嘿……” 金角憨笑几声,心底将孙悟空骂了个狗血喷头:瞧你想的这损招,怪不得观音菩萨骂你泼猴。 “报!” 二人说着话,把门小妖冲进来。 “大王,二大王又捉回来一个唐僧,眼下已到洞口,正往这边走呢!” “又捉回来一个?” 金角一个头两个大,这一难什么时候才能过去?他熬不住了。 “何人胆敢假冒我师傅?”孙悟空佯装恼怒,扛着金箍棒直奔洞外:“老孙我去会会他。” 金角慌了神,急忙追上去:“大圣,大圣等等我。” 银角步伐匆匆,拎着陈玄奘直入莲花洞,边走边喊:“大哥,我将唐僧捉回来了,哈哈……” “呔。” 一声怒吼,银角眼前一花,定睛一看,原来是孙悟空。 “你,你怎进来的?我哥哥呢?” 银角大惊失色,眼睛一转,厉声说:“孙悟空,你若敢伤我哥哥,豁出这条命不要,我也要为哥哥报仇。” 孙悟空冷哼一声,指着陈玄奘说:“妖怪,你手里那个唐僧是假的。” 陈玄奘闻言睁开眼,急声叫道:“悟空,快救我。” 他才是真的陈玄奘,悟空怎连他也认不出来? 银角发出一声嗤笑,厉声喊道:“孙悟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弄出来个假唐僧糊弄人,我手里这个才是真的。” 金角快步追过来,见到银角挤眉弄眼,喊道:“哎呀,二弟,你怎又捉来一个唐僧?” 银角一愣,哥哥冲他挤眉弄眼是何意? “大圣,我这傻弟弟八成是让人骗了。手下小妖早已将唐僧洗刷干净,就等着下锅了。” 银角满腹狐疑,眉心隆起,紧紧盯着金角:我的哥哥哎,你怎对孙悟空如此客气? 金角不动声色的将银角挡在身后,点头哈腰,对孙悟空说:“大圣,二弟手中这个唐僧定是假的,我这便将他丢出洞去。” 陈玄奘盯着孙悟空瞧,小声嘟囔着:“我,我是真……” 孙悟空悄悄摆手,陈玄奘立刻闭嘴,心道:悟空此举定有深意。 局面乱成这样,孙悟空不介意再乱些。悄悄冲精细鬼挑眉,精细鬼立刻蹦出来。 “大王,二大王手里这个唐僧是真的,我等亲眼瞧见他跌进陷阱中。” 精细鬼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双手叉腰,指着孙悟空说:“我等捉唐僧时,孙悟空并未出现。 想来定是他使了个李代桃僵之计,想要瞒天过海。用假唐僧糊弄二位大王,好让真唐僧逃出生天。” 陈玄奘听闻此言,掌心渗出一层薄汗。谁说妖怪愚笨?这小妖怪一语中的,他怎能不心慌? 话音落下,伶俐虫立刻顶上:“二位大王切莫上孙悟空的当,若想长生不老,只能吃真唐僧肉。” 陈玄奘亡魂大冒,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在外头乱传,说吃他的肉能长生不老? 他的肉若有此奇效,割下一块自己吃,再去西天取经岂不是更好? 金角揉着眉心,这两个小妖捣什么乱?老爷命我快些回去,这样下去,我和银角何时才能脱身? 陈玄奘回过神来,连连摆手,辩解道:“我不是唐三藏,你们抓错人了。” 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也要分什么时候。命都快没了,说句谎话,想来佛祖不会怪罪。 “嘿,好你个唐僧,为了活命竟敢说谎?” 精细鬼摩拳擦掌,撸起袖子,举起拳头作势要打。 “放肆。”金角厉喝一声,一脚将精细鬼踹翻在地:“是真是假,我岂会不知?” “哎呦。”精细鬼蜷缩在地上,连声告饶:“大王饶命,小的知错。” 银角顺势附在金角耳边,压低声音问:“大哥,到底出了何事?” 陈玄奘屏住呼吸,支着耳朵听着。 金角回首,视线却落在陈玄奘身上。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咬着后槽牙低声说:“别问了,按我说的做,将唐僧丢出去。” “哦,呵呵……”银角尴尬的笑了几声,抬手将陈玄奘举到眼前,骂道:“倒霉,怎抓了个假货回来?” 陈玄奘两股颤颤,胆战心惊,一双眼四处乱瞟,却不敢同银角对视。 “喂,和尚,你到底是不是唐三藏?” “我,我……” 陈玄奘暗自念了声佛:阿弥陀佛,弟子陈玄奘被逼无奈,这才破了清规戒律,还请佛祖勿怪! “贫僧不是唐三藏。” “不是?”银角挑眉,嘲讽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若说谎……” 灼热的气息喷在陈玄奘脸上,他颤抖的愈发厉害。 “贫僧没胆子说谎。” “好。”银角抬手将陈玄奘扔在地上,指着伶俐虫吩咐道:“快将这和尚扔出去,莫要打扰我和哥哥吃唐僧肉。” 一声闷响,陈玄奘被抛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精细鬼脚下。 “哼,你这和尚,害我等白忙一扬。”伶俐虫扛起陈玄奘,向洞外走去:“大王心善,放你一命,快些走吧!” “多谢大王高抬贵手。” 陈玄奘撞得头昏眼花,却还要硬撑着向妖怪道谢,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二弟,你有所不知。” 身后传来说话声,陈玄奘立刻打起精神。 “大圣亲自将唐僧送到洞中,要与你我分着吃。走,哥哥带你去瞧瞧……” 莲花洞外,猪八戒骂得正起劲。举起九齿钉耙作势要打,耙未落下,忽见黑烟滚滚,山门洞开。 “哼,假和尚你快些走吧!若迟些,大王反悔,定会拿你回来吃肉。” 第430章 中毒昏厥 “咚!” 重物落地,猪八戒佯装不识陈玄奘,抬脚迈过,堵在门口叫道:“妖怪,还我师傅。” “还你师父?嘿嘿……”伶俐虫轻笑两声,讥讽道:“真的没有,假的倒是有一个。” “嗯?什么真的假的,莫要和猪爷爷打哑谜。” 伶俐虫努嘴,示意猪八戒向下看:“你脚下就有一个唐僧,你若不嫌他是假的,便保他西去吧!” 猪八戒喃喃自语:“说什么疯话呢?” 陈玄奘强撑着抬起头,拽住猪八戒的脚腕,虚弱的喊道:“八戒……” “轰隆。” 不等猪八戒继续问,伶俐虫带着一众小妖钻入洞中,山门闭合,将猪八戒挡在门外。 “咳咳……”陈玄奘轻咳几声,抬头说:“快,快离开此地。” “师傅?”猪八戒蹲下身去,仔细端详一番,做出一副惊奇模样,喊道:“真的是您?” “八戒。” “师傅,那些妖怪怎将您丢出来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陈玄奘定了定神,缓缓爬起来:“悟空在里头和妖怪周旋,我们快些走,莫要扯后腿。” “唉,老猪背您。” 莲花洞中,孙悟空掐诀念咒,变出桌椅,取出美酒,招呼金角、银角坐下。 “西行路上,老孙见过的妖怪不知凡几,就是没见过家徒四壁的。” “呃……”银家眨巴着眼,看着“干干净净”的洞府,脸上闪过一抹痛色。 这洞府是他和哥哥一点点布置的,虽说比不上神仙洞府,却承载着兄弟二人的回忆。 也不是知谁这般缺德,这么点东西,也要搜刮干净。 金角慌乱不已,老爷命他们早些回兜率宫,也就是说他不会现身。眼下只有死了,才能回到天庭。 该如何行事,才能引孙悟空出手打杀他们二人?转念一想,若是方才不曾放走唐三藏,或许…… “虽说你们兄弟二人穷了些,可日子过得比老孙自在。” 金角的思绪被孙悟空打断,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孙悟空。 “那个唐三藏当真是可恶至极,成日啰里八嗦的,一言不合便念紧箍咒折磨老孙。 老孙忍到今日,实在是忍无可忍。幸好遇到二位大王,只要二位杀了他,老孙自会奉上谢礼,另外……” 银角眼尾上挑,心道:你这泼猴,竟敢拿我们兄弟当傻子耍?什么忍无可忍,洞中那个唐僧分明是假的。 金角闻言愈发后悔,方才孙悟空说唐僧是假的,那时就该同他翻脸。错过那么好的机会,如今他该怎么办? 孙悟空扫量着空荡荡的洞府,眼底闪过一抹嫌弃:“另外你这洞府的桌椅摆设,老孙全包了。定将此地布置的似神仙洞府一般。” 金角欲言又止:这猴子八成把我当乞丐了,我可是太上老君身边的仙童,缺你那三瓜两枣吗? 银角双目赤红,若不是那两个抢夺宝贝的魔族捣乱,他们怎会如此落魄?如今还要被孙悟空可怜,这口气他们如何咽得下? “咳咳……”金角神色尴尬,轻咳两声,开口说:“大圣,您先喝酒,我和二弟去后头看看唐僧肉熟了没有。” “这等小事,让手下小妖去做便是。”孙悟空端起酒碗,笑着说:“做大王的,管芝麻绿豆的小事有失身份。” “本该是让手下小妖去做的。”金角讪笑两声,低声下气的说:“这不是您来了嘛,我们兄弟怎敢怠慢?” 银角心头疑云重重,想要问个明白,起身拱手说:“还请大圣稍候片刻,我和哥哥去去便来。” 兄弟二人步履匆匆,转弯入洞,确信孙悟空听不到,金角这才吐露实情。 “这一难的功德,是谋不到了。”金角哀叹一声,继续说:“老爷说丢了法宝乃是天命如此,不曾责怪你我。” “老爷当真这样说?”银角热泪盈眶,哽咽着说:“我还当老爷不会轻饶你我,没想到……” “从前你我不懂事,总觉得老爷偏心牛儿。”金角哀叹一声,言辞间透着悔意:“今日方知,老爷待你我甚是宽厚。” “哥哥。”银角抹去泪水,抬眸问道:“老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老爷命我等快些回兜率宫,不能让孙悟空和唐僧看出端倪。” “哥哥糊涂呀!”银角蹙眉,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方才那么好的机会,生生错过了。” “你不知内情,我怕贸然翻脸,那孙悟空……” “罢了,如今说这些也无用。”银角心思一动,凑到金角耳边轻声说:“我们这样……” 一碗酒下肚,孙悟空咂了咂嘴。 “啧啧……” 精细鬼捧着果子钻入洞中,脸上带着喜色,急匆匆来到孙悟空面前。 “大圣,您吃果子。” “唔,这果子不错。” 孙悟空夸赞几句,却并未下手。 精细鬼挤挤眼,高声劝道:“大圣,这可是平顶山特有的野果,您一定要‘好好’品尝一番,莫要辜负我家大王的‘好意’。” “哦?” 孙悟空抬头盯着精细鬼瞧,精细鬼悄悄指了指洞外,嘴巴开合,却无半点声音:“有毒!” “唔!”孙悟空似笑非笑,拿起一个野果,假意吃进腹中,咂吧着嘴说:“好吃,好吃!” “嘿嘿……”精细鬼点头哈腰,热切说道:“您多吃几个。” “嗯。” 孙悟空假意吃了几个,忽然捂着肚子躺倒在地,满地打滚,大声呼痛。 “啊!这果子……” “哈哈……” 金角、银角兄弟二人钻入洞中,发出阵阵狂笑。 “孙悟空,你敢拿假唐僧骗我们,这就是下扬。” 孙悟空嘴唇发黑,浑身打颤,强撑着问道:“你们,你们在果子里下毒?” 金角冷哼一声,反问:“是又如何?” 银角轻蔑的看着孙悟空,那神情似是在看一条死鱼。 “你捉弄我们兄弟二人,我们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能奈我何?” “老孙身中剧毒,又能奈你何?” 孙悟空身子一软,翻了个白眼,昏死过去。 金角一愣,看着昏死过去的孙悟空,急声说:“那药不过是凡间之物,怎会毒晕孙悟空?” 银角急白了头发,本想着激怒孙悟空,引他动手。没想到孙悟空晕死过去,这…… “哥哥,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我们两个撞死在金箍棒上,才能回天庭?” “不能露出破绽!”金角压低声音,语气凝重:“若看他看穿了,那可就麻烦了。” “看穿什么?” 一团黑雾突然出现在洞中,声音沙哑,两眼如红灯笼。 “看穿神佛谋取孙悟空的功德?” “你是谁?” 第431章 深埋地底 “是你!”银角瞳孔地震,冷汗涔涔,厉声喊道:“是你夺走七星剑和紫金红葫芦。” “什么?”金角瞪大双眼,指着那团黑雾问道:“我且问你,羊脂玉净瓶和芭蕉扇可是你抢走的?” 黑雾眼中红芒更盛,发出几声邪笑,问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大哥,别和他废话。你我联手杀了他,夺回宝贝。” 银角成竹在胸,声音愈发尖利。 “夺宝不成也不怕,回去禀告老爷,老爷自会下凡擒他。” “哈哈哈……” 黑雾弥漫,沙哑而张狂的笑声落在金角耳中,竟有些瘆人。 “想走?没那么容易。” “他们不是你的对手,若加上我呢?” 梵音珈蓝现出真身,眉眼含笑,目光尖锐而笃定。 “你?”血红色的眼睛透出一丝轻蔑,嘲讽道:“不入流的东西,也敢如此嚣张?” 饶是梵音珈蓝好教养,听闻此言也压不住心头怒火。他是不入流的东西?这魔头欺人太甚。 “二位仙童,我等联手拿下这魔头。” “好。” 三人摆下阵势,齐齐扑向那团黑雾。岂料那黑雾消失,一张大网突然出现,将三人捆在其中。 “三脚猫的功夫,也有脸拿出来卖弄?” “魔头,你若识相就快些放我等出去,皈依我佛,佛祖可饶你一命。” “对,你若肯放我等离去,将宝贝如数奉还,我和哥哥可在太上老君面前为你求情。” 孙悟空险些笑出声,可为了不穿帮,只得咬紧牙关。 “这是我听到过,最可笑的话,哈哈哈……” 黑雾重新凝聚,忽一下飘到金角、银角面前,血红色的眼眸透出杀意。 “没有人可以决定我的生死,天道也不行。” “狂妄无知。”银角硬着头皮说:“太上老君乃是圣人,你一个小小魔物,怎是他的对手?” “圣人又如何?” “你这魔头到底知不知道何为圣人?”梵音珈蓝厉声说:“你这种见不得光的魔物,在圣人手中走不了半个回合。” “圣人能不能杀我,我不知道。”黑雾慢慢飘远,声音缥缈:“我只知道,只要我想,立刻便能杀了尔等。” “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佛门护教珈蓝。”梵音珈蓝心头生出一抹不祥的预感,语气透着心虚:“你若敢动我,佛祖饶不……” “这些话,留着下辈子说吧!” 黑雾冲出山洞,下一刻大地震颤,洞府塌陷。莲花洞眨眼夷为平地。 “大师兄!” 山塌地陷,荡起的灰尘直奔九霄,沙悟净目眦欲裂,顾不得尘烟呛鼻,直奔废墟而去。 “大师兄,你在何处?师傅命我回来接你,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老沙可怎么办啊!” 灰尘渐渐散去,沙悟净灰头土脸的跪在地上,双手扒开土堆,搜寻孙悟空的身影。 “沙师弟。” 孙悟空伸出一只手,尚未坐起身来,那只手便被沙悟净握住。 “大师兄,你还活着,太好了。” 孙悟空顺势站起来,抬手欲要拍去身上的尘土,却被沙悟净拦住。 “大师兄,你别动。”沙悟净眼含热泪,开口说:“就这样随我去见师傅,让他好好看看,你为保他吃了多少苦。” “呸呸……” 孙悟空吐出口中泥沙,佯装不知,问道:“那两个妖怪去了何处?” 大师兄,都这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两个妖怪?” 沙悟净四下观望,看着满地沙石,嘴角上翘,脸上露出笑意。 “老天爷开眼,平了这妖精洞府。那两个妖怪八成是压在下头了,估计是活不成了。” “罢了,去西天要紧。”孙悟空随手抹了把脸,说道:“走吧,我们去追师傅。” 地底深处,梵音珈蓝和金角、银角发出阵阵痛呼。可惜那声音太微弱,穿不透大地。 “二位仙童,尔等可有脱身的法子?” “唉,若想脱身,只能在土里活活憋死,魂归天庭。这死法太难受,我们,我们……” 这死法太惨烈,金角、银角想起来就难受,哪有勇气主动赴死? “阿弥陀佛,二位,我挣不开这网,旁人也不知我在此地,不如二位受些累?” 金角嘴角抽搐,这梵音珈蓝可真好意思开口,他怎么不主动赴死? 银角眉头紧蹙,似是下定决心,主动请缨:“哥哥,你在此地等我,我自愿赴死,回转天庭再来救你。” “弟弟,这死法太残忍,还是我来吧!” “我来。” “我来……” “阿弥陀佛,二位莫要争了,宜早不宜迟,还是快些上路吧!” 金角放弃挣扎,银角不忍哥哥独自赴死,有样学样,任由灰尘兜头落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梵音珈蓝忽然开口:“二位仙童可回转天庭了?” 金角回过神来,心中暗骂佛门之人无耻。想问他们死没死直说便是,何必如此迂回? 银角睁开眼,语气透着惊恐,急声问道:“哥哥,为何我还没死?” “弟弟,怕是你我死不了了。” 这网到底是什么东西?挣不脱,被困在其中也死不了,被埋在此地,何时才能重见青天? 梵音珈蓝被一股凉意包围,双目失神,低喃道:“尔等不死,贫僧何时才能脱困?” “哥哥,这秃驴说话太气人,我忍不下去,我要打死他!” “唉,银角莫要无礼。” “你怎出手伤人?” 太素双手抱臂,垂眸俯瞰废墟。掐诀念咒,草木疯长,眨眼间那片废墟便同山林融为一体。 “妖皇。” 精细鬼、伶俐虫眼巴巴的凑过来,泛白的指尖透出他们的紧张。 “妖皇,我们能回家吗?” 太素用力颔首,柔声说:“精细鬼,伶俐虫,欢迎回家。” 晨光熹微,沙悟净扶着孙悟空踉踉跄跄穿过山林,来到陈玄奘的藏身之处。 “师傅,您快出来吧!我将大师兄带回来了。” “哗啦。” 草丛中发出一声异动,陈玄奘和猪八戒钻出草丛。见孙悟空形容狼狈,急忙迎上去。 “大师兄,你怎弄成这副鬼样子?” “悟空,快些坐下。”陈玄奘眉眼间满是担忧,热切问道:“可是那两个妖怪为难你了?” 孙悟空有气无力的说:“师傅,老孙险些被那两个妖怪毒死。 等我缓过神来,山塌地陷。若不是沙师弟来救我,恐怕老孙难脱身。” “悟空。”陈玄奘声音悲切,哽咽着说:“你受苦了!” “些许苦楚,老孙不放在心上。” 孙悟空话锋一转,催道:“师傅,也不知那两个妖怪是死是活,我们还是快些上路吧!” “好。”陈玄奘回身吩咐道:“八戒,我和悟空、悟净先行一步,你去寻敖烈和行李,我们在前头汇合。” “师傅,为何让老猪我去?这一来一去,白跑许多路。” 孙悟空骂道:“呆子,命都难保,你怎还敢偷懒?” “八戒,悟空受伤,悟净奔劳一夜,你不去谁去?” 陈玄奘眼底透出不喜,嘱咐道:“去的路上若看到猴儿,记得将他带回来。” 第432章 再遇青狮 陈玄奘扶着孙悟空,沙悟净护在左右,向西奔去。 日不敢停,夜不敢寐,一路奔劳,出了平顶山地界才敢松口气。 猪八戒和敖烈腾云而来,早已等候多时。师徒几人汇合,再度踏上西行路。 水宿风餐,披霜冒露。行进多日,又一山阻路。 “唉……” “师傅,您因何叹气?” 陈玄奘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面露担忧之色。 “逢山必有怪,也不知前头有多少妖怪等着我?” 猪八戒噗嗤一乐,笑道:“师傅可曾听过杞人忧天的故事?” “并非是为师杞人忧天,也不知谁散的谣言,说吃我一口肉能长生不老。” 陈玄奘面容愁苦,望着群山,哀叹一声。 “那些妖怪似苍蝇一般, 赶不走杀不尽。” “嘿嘿……”猪八戒偷笑两声,打趣道:“师傅,老猪听那些妖怪说,您是十世修行的大善人,想来是此缘故。” 陈玄奘心思一动,他是十世修行的善人?天地间唯有神佛知晓他的前尘往事,莫非这话是他们传出去的? “八戒,你怎又打趣师傅?”孙悟空驻足回首,责备道:“此处山势崔巍,确实该仔细提防。 便是没有妖魔鬼怪拦路,也有狼虫虎豹侵身。” 一山一山又一山,一难一难又一难。想起来时路,陈玄奘难免有几分沮丧。 “徒儿啊,通往西天之路,怎如此难行?我记得离了长安城,一路春尽夏来,秋残冬至。 走走停停已有四五个年头,不知走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怎还未到灵山?” “师傅,路还长着呢!”猪八戒叫道:“这才走到哪里?怕是连一半路都没有。” “啊?”陈玄奘面容灰败,低喃道:“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一想到前头还有许多妖怪等着他,陈玄奘浑身发颤,双腿软烂如泥。 “师傅莫要灰心。”孙悟空宽慰道:“您只管跟着老孙走,迟早有一日,您能走到灵山。” “师傅,有大师兄在,您发什么愁?”沙悟净挑着行李追过来,笑着说:“我和二师兄本领差些,可大师兄本领通天。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碰到大师兄都要栽跟头。便是大师兄敌不过,还可以搬救兵啊!” “对呀!”猪八戒翻了陈玄奘一眼,大声说:“您把心揣在肚子里,有我们几个护着,您怕什么?” “哗啦……” 山脚下草丛忽的一动,陈玄奘循声望去,却见一只独角怪物一闪而过。 “悟空,快看!那是何物?” 孙悟空眉头紧蹙,板角青牛怎在这里? 沙悟净伸长脖子观望一番,沉声说:“师傅,您眼花了吧?那里什么也没有。” “怎会没有?” 陈玄奘再度望去,那片山无半点动静。 “许是我看错了。” 陈玄奘翻身下马,以九环锡杖开路,向山顶爬去。 茂林修竹,郁郁葱葱。山花点缀其中,清脆动听的鸟鸣声在山间回荡。 “咕咚。” 板角青牛咽下果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舔干净嘴唇,又取出手帕将手指一根根擦干净,抬头看向太素。 “老大,我爱吃黄果子,咬一口满口汁水,你还有吗?” 太素低头看着满地果皮,发出一声叹息:“牛儿,你怎还未吃饱?” “吧唧……”板角青牛咂了咂嘴,似是在回味:“老爷看的紧,不许我下凡。 奎木狼摘的果子又酸又涩,我已许久不曾吃的这般痛快。” 板角青牛摇着太素的手臂,声音娇俏,哀求道:“老大,你最大方了,再给我些果子吧!” “果子倒是不缺。”太素上下扫量着板角青牛,问道:“你私自下凡,不怕老君罚你?” “我是奉命下凡。”板角青牛挠了挠鬓角,一脸担忧之色,忧心忡忡的说:“老爷的宝贝丢了。” “哦?” 太素挑眉,做洗耳恭听状,目光灼灼的盯着板角青牛。 “老爷说,寻回宝贝的契机在我身上,让我下凡随意走走。” 太素心中发笑,太上老君有些本事。 “老大,我嘴巴馋的紧,你再给我几个果子吃吧!” “拿去。” 太素取出一兜果子,抛进板角青牛怀里。 “嘿嘿,老大对我最好了。” “少拿话哄我。”太素翻了个白眼,戳破板角青牛的话:“谁不知道太上老君对你最好? 听说你打了奎木狼,还收走众仙的法宝,闯出大祸竟未受罚,你家老爷当真宠你。” 提起此事,板角青牛气不打一处来,挺起胸膛,气呼呼的说:“老大,你不知那奎木狼有多可恨。 他骂我几句,我尚能忍着。他辱骂我家老爷,我岂能忍?若不是老爷拦着,我定要将他砸成肉泥。” “拿什么砸?”太素垂眸,视线落在板角青牛手上,问道:“拿拳头砸?” 板角青牛张开嘴,拳头大的果子眨眼便嚼碎咽入腹中。 “我从未打过架,没想到我这双拳头如此厉害。老大,以后若有人欺负你,你便喊我,我捶死他。” “哈哈哈……”太素掩嘴偷笑,笑声渐止,开口说:“牛儿,我要去乌鸡国走一遭,你可愿同去?” 板角青牛点头,顺势又掏出一颗果子,应道:“自然要去。老大,你去乌鸡国作甚?” 老爷命他下凡,只说随意走走,或许能寻回那几样法宝。去哪里,自然是他说了算。 “去了便知。” 叠叠楼台藏岭畔,层层宫阙隐山中。 太素同板角青牛穿山过林,行过寺院,直奔乌鸡国国都。 日头高照,城池近在眼前。太素脚踏筋斗云,俯瞰人间。 “牛儿,你看那座城池,怪雾愁云漠漠,妖风怨气纷纷,定有妖怪。” 板角青牛定睛一看,开口附和道:“呦,瞧这黑气,此妖不容小觑。” “走吧!随我去瞧瞧,说不定是你的老相识。” 太素意有所指,板角青牛沉吟片刻,轻咳两声:“咳咳,此难归佛门。” 佛门、天庭布难,不是谁家坐骑丢了,就是哪个神仙思凡。 换汤不换药,板角青牛听一耳朵,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不知来者是谁? 入皇城,过朝门,太素直奔黑烟浓郁处而去,却见龙椅上那位便是源头。 太素火眼金睛,只看了一眼,便笑出了声。 “牛儿呀,龙椅上那位你可认得?” 板角青牛瞪大双眼,仔细打量一番,瓮声瓮气的说:“老大,他改换了容貌,牛儿不认得。” “他那就是你那老相识,青毛狮子精。” “什么!”板角青牛怒目圆瞪,厉声骂道:“哼,文殊菩萨四处坏我家老爷名声。 捉不到文殊菩萨,揍他一顿也成。老大你且在此地等我,我去去便来。” 第433章 身份暴露 “牛儿,其实,其……” 太素踌躇再三,鼓足勇气抬起头。眼前空空如也,哪儿还有板角青牛的影子? “来人,护驾!” “快拦下那妖怪,切勿让他伤了陛下。” “快逃,妖怪来啦!” “……” 皇宫乱做一团,太素循声看去,却见板角青牛现出本体,横冲直撞,闯入殿中。 “青狮,今日我定不饶你。” 青狮手一颤,奏折掉在桌案上。抬头见板角青牛闯进来,脸色铁青。 他下凡布难,板角青牛跑过来添什么乱?他这一闹,他假冒乌鸡国国王一事,岂不是人尽皆知? 再者,他早已下凡。这些日子不曾得罪过板角青牛,这遭瘟的老东西想干什么? “护驾!” 凡人岂是板角青牛的对手,他喷出一道鼻息,侍卫、宫人皆被吹飞出去。大门闭合,殿中只剩青狮。 青狮匆忙站起来,咬着后槽牙低声说:“你发什么疯?扰乱佛门安排,这个罪过你可担得起?” “我呸!”板角青牛啐了一口,骂道:“我家老爷布难时,文殊菩萨搅乱老爷安排。 今日轮到他布难,我若不送上一份大礼,岂不是太不‘懂事’了?” 见板角青牛这副做派,青狮一个头两个大。揉了揉眉心,方才开口。 “我奉如来佛祖法旨下凡布难。我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同我有何关系?” 青狮目光闪烁,眼底写满无奈,开口劝道:“你心中不满,大可以去找文殊菩萨,别在我面前发疯。” “文殊菩萨那里,老爷自会处置。你嘛!只能怪你倒霉,撞到我手里。” 话音落下,板角青牛化作人身,取出金刚琢,抬手便是一下。 “哎哟,你来真的?” 怕外面的人听见动静,青狮忍着痛,掐诀念咒布下结界。 却不知太素藏在暗处看热闹,青狮前脚布下结界,太素后脚便破了结界。 “哼,谁同你开玩笑?” 板角青牛再度抛出金刚琢,青狮躲闪不及又挨了一下,大发雷霆。 “板角青牛,这是你逼我……哎呦!” 金刚琢砸在青狮肩头,下一刻,板角青牛的铁拳砸在青狮下巴上。 “混蛋!” “文殊菩萨做初一,那我便做十五。尔等不仁,休怪我不义。” “板角青牛,是你先招惹我的,看招。” 太素虽心虚,可这热闹看的实在过瘾,哪里舍得打断板角青牛?取出一截玉藕,坐在屋檐上边看边吃。 “咚。” “啪。 “哗啦……” 殿中响起打斗声,侍卫壮着胆子撞击殿门,眼看便要破门而入,太素急忙掐诀。 殿门如铜墙铁壁一般,众侍卫久攻不下,只得去搬救兵。 人越聚越多,殿中打斗声愈发大。正热闹时,忽见一将军打扮之人闯进来。 那人顶着盔,贯着甲,裹肚花,十八札,手执青锋宝剑。 太素望去见此人隐隐有君王之相,低喃道:“想来此人便是乌鸡国太子。” 乌鸡国太子急匆匆赶来,听到殿中打斗声,眉心的褶皱能夹死一只苍蝇。 “愣着做甚?快些破开殿门,营救父王。” “太子殿下,我等用尽手段,可这门就是打不开。” “让开,我来。” 太子急步上前,右脚高高抬起,尚未落下,便听里头传来骂声。 “板角青牛,你仗着法宝在手压着我打,胜之不武。” “青狮,你若不服,大可以回去向文殊菩萨讨要法宝。” 太子动作一顿,目光变得凌厉,什么青狮?板角青牛又是谁?他们两个打斗同文曲菩萨有何关系? 青狮一噎,文殊菩萨待他虽也不差,也比起太上老君待板角青牛,总归是差一些。 板角青牛可是日日将金刚琢带在身边,他下凡,文殊菩萨一件法宝都不曾给。 板角青牛边打边说风凉话:“怎的?文殊菩萨一件法宝都不曾给你?也太小气了些。” 青狮反唇相讥:“若没有金刚琢,你岂是我的对手?” 与人争斗并非板角青牛所长,今日他如此厉害,定是靠金刚琢。 “吾乃瑞兽兕,不爱同人争斗。”板角青牛冷哼一声,下手愈发重:“可你若将我看做软柿子,那就大错特错了。” “瑞兽兕?” 太子收回脚,心头的疑惑愈发浓。抬手示意众人后退,俯身将耳朵贴在殿门上。 这出戏愈发精彩,太素掐诀传音:“牛儿,快将他假冒乌鸡国国王的事,一五一十抖落出来。” 板角青牛闻言放声大笑,高声叫道:“青狮,你可真缺德。害死乌鸡国国王,顶替他的身份作威作福,如今已有三年之久。 便是有仇怨,你鸠占鹊巢这般久,也该还清了。为何你如此狠毒,霸占王位肯走?” “板角青牛,你装什么糊涂?我为何不走,你心中清楚。” 太子神色一凛:霸占王位……难道父王是假的?这怎么可能? 原来我父王早已被里头那妖怪害死,也不知我那苦命的父王尸首藏在何处? 青狮一连吃了几拳,斗出凶性。取出宝刀,对准板角青牛,劈头就是一刀。 二人你来我往,斗得难解难分。 青狮虽不怕板角青牛,可这儿是皇宫。若是暴露身份,佛祖的嘱托可就完不成了。 “板角青牛,我奉佛祖之命下凡,你当真要与我为难?” “嘁,你拿佛祖压谁?”板角青牛轻蔑的看着青狮,嘲讽道:“他想压我一头,也要问问我家老爷答不答应。” 殿中的声音断断续续,太子听不真切。抬脚踩在门槛上,透过门缝向里望去。 这一望可不得了,他那好父王,正同一个独角妖怪斗得热火朝天。 父王虽会些拳脚功夫,却绝没有这般厉害。看来那独角妖怪所言是真的,眼前这人是假的。 “皇儿。” 王后眼里透着泪,脚步虚浮,却强撑着钻过人群,来到太子面前。 “母后?”太子回过神来,急忙拦下王后:“您怎过来了?” 王后泪水涟涟,哭诉道:“你父王被妖怪挟持,我怎能不来?” “母亲,您随我来。” 太子面色凝重,似是怕里头的妖怪听到,拽着王后匆匆向外走去。 “皇儿,你要带我去何处?”王后边走边向后望,还不忘吩咐:“尔等愣着作甚?快将陛下救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里头的动静他们也听到一些,国王分明是妖怪假冒的。 让他们冲进去救那妖怪?怕是那妖怪见他们,第一件事就是杀人灭口。 太子拽着王后避出去几十丈远,屏退侍从护卫,方才开口。 “母后,孩儿有一事要同您说。您听了,一定要撑住。” 见太子面色如此凝重,王后忐忑不安,问道:“皇儿,到底出了何事?你为何不救你父亲,难道你……” 难道皇儿有谋反之意?这又是何必? 第434章 擒拿青狮 再者,他向来倚重你。你只要耐心等着,待他龙驭宾天,王位自然是你的。” 太子露出一抹苦笑,急忙解释:“母后,您误会了。里头那个并非是我父王,而是妖怪。” “什么?” 王后身形一晃,险些昏厥过去。太子急忙上前,扶住王后。 “母后,您可要撑住。” 王后万念俱灰,同妖怪做夫妻,此事若传出去,她和后宫众妃嫔只有死路一条。 “皇儿,他,他何时变作你父王的?” “算来已有三年之久。”太子面容凄苦,低喃道:“这三年乌鸡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百姓夸赞父王是明君,谁能想到,父王早已被那妖怪取代,命丧黄泉。” 王后两眼一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血肉中,意识一点点回笼。 “皇儿,这三年他不曾踏入后宫,我和后宫众妃皆是清白之身。” “母后,儿子知晓。”太子急忙应声:“您放心,儿臣并非糊涂之人。” “当务之急,是除掉那妖怪,扶你坐上王位。”王后稳住心神,急声吩咐道:“去寻你舅舅,调兵诛妖。” 太子目露哀色,低声说:“母后,父王被那妖怪害死,不知尸骨在何处……” “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难道你要放任那妖怪继续霸占王位吗?” “不,儿臣绝不允许王位落入妖怪手中。” “福生无量天尊。” 母子二人骇了一跳,循声望去,却见一位女道士脚踩祥云,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们瞧。 王后强装镇定,问道:“不知,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太素巧笑嫣然,一副慈悲模样,主动提议:“我有法子降住那妖怪。” 王后和太子对视一眼,王后目光一闪,似是想起什么。抬起头,厉声说:“我想起来了。” 太子闻言,急声问道:“母后,您可知晓那妖怪的来历?” “三年前,有位道长云游至此,同陛下相谈甚欢。” 王后死死盯着太素,似有审视之意。昂起脖颈,姿态不卑不亢。 “后来那位道长不知所踪,陛下也是自那时起性情大变。 说不定当初那位道长也是妖怪变得,陛下好善斋僧,许是惹了道家的眼,这才遭此横祸。” “哈哈……”太素轻笑几声,提点道:“你夫君遭此横祸,并非是道家弟子眼红陛下斋僧。 我助尔等赶跑那妖怪,不求回报,只为还道家弟子一个清白。” 话音落下,太素驾云离去。 “皇儿,你速速调兵降妖,我去看看那女道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后命太子调兵,一为擒妖,二是将此事宣扬开来。 太子明白王后之意,不敢有片刻停留,急匆匆向宫门处奔去。 “哗啦。” 一声巨响,板角青牛破开穹顶,冲天而起。 “青狮,别以为我怕你,有种你出来,让众人瞧瞧你的真面目。” 青狮赤手空拳,胸膛剧烈起伏,抬起头来,破口大骂。 “板角青牛,你仗着有金刚琢在手,收走我的兵器,呸,不要脸!” “实不相瞒,幌金绳也在我腰间别着。” 板角青牛眉飞色舞,那模样说不尽的得意。 “牛儿我憨厚,不忍心欺负你,这才用金刚琢同你对打。” “你,你……” 青狮指着板角青牛破口大骂:“你卑鄙无耻!我告诉你,你若敢搅了我的好事,我定去老君面前告你一状。” “嘁,你吓唬谁呢?”板角青牛双手抱臂,眼底写满不屑,笃定的说:“老爷若是听你的,我把头拧下来。” 说话间,太素乘云而来,一甩拂尘,厉声喝道:“大胆妖怪,竟敢谋害凡间帝王,祸乱朝纲,今日我便收了你。” 众人齐齐看向板角青牛,这到底是什么妖怪?怪模怪样的,却无半分邪气。 “福生无量天尊。”太素行了一礼,客气说道:“还请道友移步,我同妖怪过几招。” 众人听闻此言,皆有些怔愣。这位道姑叫妖怪道友,称陛下妖怪。这出戏越看越糊涂,到底是怎么回事? “参见王后娘娘。” 众人齐齐跪地,王后强装镇定,开口吩咐道:“里头那位并非陛下,而是妖怪变得。尔等退远些,莫要妨碍道长除妖。” 既然这位道姑说,她能擒住那妖怪,便让她试试,左右没损失。 身份暴露,青狮方寸大乱。就这样灰溜溜的回灵山,佛祖岂能饶过他? 可若留下来,便要杀了这些人灭口。他下凡三载,除乌鸡国国王外,不曾害过旁人,哪里下得去手? 思来想去,把心一横:好歹也要拖到唐三藏入宫,把这一难演完。 青狮破门而出,指着太素,神色凌厉,似是要吃了她一般。 “妖道,休要信口雌黄。我乃乌鸡国国王,你污蔑我是妖怪,我岂能容你?” “你不是妖怪?”太素嘴角勾起,阴阳怪气的说:“你不是妖怪,能同瑞兽兕打的不相上下?” “我……” 青狮结结巴巴,想出许多说辞,可深想都难以糊弄过去,急得满头大汗。 不对!为何这些人如此惧怕他?他明明布下结界,里头的动静,外面的人不可能听见。 为首的侍卫如临大敌,高声叫道:“快,保护王后娘娘,往后退。” 太素红唇勾起,慢悠悠的说:“别看了,你的结界早就被我破了。” 板角青牛眼前一亮,妙呀!老大此举甚得他心。 三年谋划一朝落空,青狮怎能不恨? “哪里来的无名道士,竟敢坏我好事,找死!” “青狮,你说我坏你好事,你怎不说你假冒道士,坏我道家名声?” “哼。”青狮冷哼一声,狡辩道:“道家名声同我有何关系?” “三年前有位道士入宫见驾,同陛下相谈甚欢。后来那道士不知所踪,陛下却性情大变。” 太素声音一顿,别有深意的望着青狮,笑着说:“瑞兽兕下凡寻明君,不巧看破你的真身。” “瑞兽兕?”丞相眼前一亮,不顾危险,开口说:“可是‘逢天下将盛,而现世出’的瑞兽兕?” 板角青牛一本正经的答道:“正是本尊,你这老头有些见识。” 宰相喜极而泣,高声叫道:“王后,瑞兽临凡,乌鸡国当兴。” 众人齐声欢呼,唯有那青狮脸色阴沉恐怖,阴恻恻的盯着太素。 “哼,敢坏我好事,找死!” 话音尚未落下,青狮拔地而起,五指呈爪状,直奔太素心口。 “关公面前耍大刀,凭你也想伤我?”太素嘴角含笑,抬手一抓,将青狮握在手中。 “尔等且看,这便是他的本相。” 第435章 另有隐情 耷拉两个耳,一尾扫帚长。青毛生锐气,红眼放金光。 太素用力一掷,青狮拍在地上,滚了三滚,喷出一口血。 “噗……” 众人见了皆成软脚虾,连滚带爬,四下散开。 “哎呦,快躲开,免得被这怪物拆吃入腹。” “怪我等眼拙,竟然被这妖怪欺瞒过去,不曾发现异样。” 太素掐指,欲要算出前因后果。这一算,眼眸忽的亮起。 “尔等且听我说。”太素立于云端,朗声说道:“他本是文殊菩萨的坐骑青毛狮子。 奉如来佛祖之命下凡作难,将乌鸡国国王推下井,侵夺帝位。” “怎会如此?”丞相脚虽软胆却大,高声问道:“陛下好善,隔三差五便会斋僧。 如此心善之人,佛祖应当爱之护之,为何命此妖下凡,谋害陛下性命?” “是呀!”王后挥退侍卫,壮着胆子走上前来,附和道:“陛下从未做过恶事,对佛门中人更是格外开恩。佛祖为何这样做?” “王后娘娘问的好。”太素垂下眼眸,声音不大,却清楚的传进每一个人耳中:“敢问娘娘,三年前发生过何事?” 王后娘娘仔细思量一番,答道:“除那妖道蛊惑陛下,并无旁的事发生。” 她虽已上了年岁,可并未老糊涂。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发生过何事,她记得一清二楚。 “既然你想不起来,那我便直说吧!” 太素嘴角含笑,语气柔和许多。 “乌鸡国国王好善斋僧,佛祖差文殊菩萨度他归西,证金身罗汉。” 王后娥眉轻蹙,以帕子掩住嘴角,压下心底的惊诧之色。 “仙姑。”宰相眼底闪过一抹疑惑,追问:“既然陛下可证金身罗汉,为何又会被妖怪所害?” “文殊菩萨不可原身相见,故而变作凡僧,问陛下化些斋供。本来无事,可那文殊菩萨出口相难。 陛下被他激怒,命人将文殊菩萨捆了,扔进御水河中浸了三天三夜。如来佛祖得知此事,这才降下劫难。” 那文殊菩萨分明是刻意刁难,可太素不能说破。这也无妨,话说一半留一半,照样让那群秃驴没好果子吃。 “原来是那个和尚。”王后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盯着青狮,开口说:“什么言语相难? 那和尚分明是将陛下的名声踩在脚下。只差指着陛下的鼻子,骂他是沽名钓誉之辈。” 提起此事,王后气血上涌,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陛下将文殊菩萨浸在水中,已是格外开恩。如若不然,只凭他那番话,杀头也不为过。” 太子率兵急匆匆赶来,听到王后所言,招手唤过宰相。 “母后此话是何意?” 宰相行了一礼,凑到太子耳边,低声说:“殿下,是这么回事……” 王后死死攥着拳头,鲜血顺着指节滴落在地也毫无所觉。 “什么佛门,什么菩萨,都是道貌岸然之辈。”王后厉声骂道:“陛下潜心修佛,却落得这个下扬……” 太素放了一把火,眼下这火越烧越旺,不需她再推波助澜。 “王后娘娘,今日之祸非是道家子弟所为。还望你明辨是非,莫要迁怒道家。” “这是自然。” 王后脸上带着歉意,行了一礼,语气愈发真诚。 “若不是仙姑您告知我等真相,我等不知会被这妖怪蒙蔽到何时?我感激您还来不及,怎敢牵连道家弟子?” “那便好。”太素收回目光,笑着看向板角青牛:“道友,不知在下可有幸与你同行?” 板角青牛一舒心中郁气,笑着说:“走吧!” 祥云飘远,太子抬手,重兵围困青狮。 “你害死我父王,我绝不会留你性命。”太子不怒自威,冷声吩咐道:“杀了它,为父王报仇。” 王后向后退去,声音冷硬:“传我口谕,命庙中僧众还俗,若有不从便赶出乌鸡国。” “太后娘娘。”宰相快步追上去,面色凝重,问道:“若是那些和尚赖着不肯走呢?” 王后猛然回头,眉眼间透着杀意:“那便杀了他们。” 夫君一心向佛,却落得那样一个下扬。这样的佛,不敬也罢。 宰相心头一惊,急忙垂首:“微臣明白。” 青狮缓过神来,掐诀念咒,却发现周身法力被禁锢。眼下,他同凡间的狮子无甚分别。 “吼!” 青狮发出一声怒吼,挣扎着爬起来。望着围拢过来的军卒,心生绝望。 “吼。” 眼前这些军卒是他一手提拔的。太子更是他一手教导的。如今却成了攻向他的利刃,夺命更诛心。 “愣着作甚?”太子双目赤红,厉声喝骂:“抗旨不遵是何下扬,尔等知晓。” 父王遭了毒手,宰相亦改口,称母后为太后。他登基称帝是大势所趋,他倒要看看,谁敢抗旨? 众卒面面相觑,他们哪里敢抗旨不遵?实在是这妖怪模样太凶,下不去手。 “杀!” “吼!” 青狮失了法力,如何斗得过这些军卒?何况他不敢害人性命,唯恐染上因果,遭了报应。 青狮放不开手脚,军卒却越战越勇。本以为这妖怪本领高强,打起来方知也不过如此。 趁青狮落了下风,太子弯弓搭箭,瞄准青狮的眉心松开手。 那剑势如破竹。青狮避无可避,仓惶间闭上双眼,暗道:吾命休矣! “叮。” 箭矢被宝剑击飞,青狮睁开眼,见文殊菩萨现身,险些哭出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人群中传来一声:“快看,菩萨显灵了。” 王后和太子余怒未消,莫说文殊菩萨显圣,便是如来佛祖亲临也无用。 他们母子不怕,可旁人不成,纷纷跪倒在地,口念菩萨。 “皇儿。”王后挺直脊梁,低声说:“说来这文殊菩萨是你的杀父仇人,不必拜他。” “母后,儿臣虽是凡人,却不会向杀父仇人低头。” 太子毫无惧意,直视文殊菩萨,咬牙切齿的说:“凡间帝王非蝼蚁,不是想杀便能杀的。” “阿弥陀佛,二位误会了。” 文殊菩萨挥动青莲,点点金光落在青狮身上,眨眼间青狮恢复如初。 “误会?”王后火冒三丈,怒吼道:“尔等串通一气,害死陛下,你说是误会?” “别以为我等是凡人,你们这些佛陀、菩萨便能为所欲为。” 太子喝骂道:“三年前,你分明是故意激怒我父王,以身入局,引得佛祖派青狮下凡杀我父王,取而代之。” 文殊菩萨并未恼,笑着说:“二位施主,此事另有隐情,请听我一一道来。” 第436章 皇王夜至 太素和板角青牛藏在暗处,见王后母子二人如此刚硬,心生钦佩。 王后向前迈了一步,不动声色的将太子护在身后。 “阿弥陀佛!三年前贫僧奉命下凡……” 王后眉心隆起,文殊菩萨所言同那位道姑所言一般无二。她到底是何来头? “陛下不知我是好人,将我送到御河浸了三天三夜,多亏六甲金身救我归西。 我奏与如来,如来命青毛狮子到此推陛下下井,浸他三年,以报吾三日水灾之恨。” “老大。”板角青牛盘腿坐下,取出果子吧唧吧唧吃起来,边吃边说:“这些秃驴真不要脸。 乌鸡国国王只不过是浸了文殊菩萨三日,便要让国王在水中泡三年。” “三日之仇,千日来还,呵呵……”太素冷笑几声,取出一颗蟠桃,送到嘴边。 “佛门自诩慈悲,实则皆是小肚鸡肠之辈。”板角青牛低声骂道:“沽名钓誉,呸……” “哈哈哈……” 王后虽笑,可眼角满是泪水:“文殊菩萨,你生了一张巧嘴。 明明是你对陛下不敬在先,可从你口中说出来,却成了陛下的不是。” 她以为佛门是净土,佛陀、菩萨是善人,没想到啊没想到…… “尔等害我父王性命是事实,休要狡辩。”太子横眉立目,高声质问:“你且说说,此事如何处置?” 他在赌,赌文殊菩萨不敢当众对他出手,赌佛门不敢自毁名声。 “阿弥陀佛,三年之期已到,陛下明日便可脱难。” 文殊菩萨抬起手,王后、太子被他召到眼前。 “母后小心。” 太子发出一声惊呼,抬手扶住王母,稳住身形,这才看向文殊菩萨。 板角青牛听不真切,放下果子,低声问:“老大,文殊菩萨同他们说了什么?” “左右就是那些事。”太素啃完蟠桃,又掏出一枚人参果,继续说:“应当是劝他们配合佛门行事。” 板角青牛鼻尖抽动,循着香味,看向太素:“老大,你在吃什么?人参果!” 板角青牛舔了舔嘴唇,一脸谄媚语气中透着讨好:“嘿嘿,老大,牛儿我还不曾吃过人参果呢!你看……” 人参果已到嘴边,太素急忙住口,将果子递到板角青牛手中。 “嘿嘿……”板角青牛喜出望外,接过果子,激动的说:“老大,你对我真好。” “咔嚓……” 清脆的啃咬声响起,板角青牛尚未反应过来,那人参果已化成汁水,入他腹中。 “好吃!”板角青牛摸着肚子,感慨道:“就是吃的太快了些,没过瘾。” 太素见他眉开眼笑,小心翼翼的问:“牛儿,若我有事瞒着你,你会不会生气?” “嗯?” 板角青牛歪头看着太素,心思一转,问道:“怎的?我家老爷的宝贝在你手中?” 这个问题板角青牛见到太素时便想问,可他刚下凡,尚未玩够。想着回天庭之前再开口,没想到老大主动提起。 “嗯。”太素微微颔首,低声说:“可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太素之所以藏起宝贝,一为削弱天庭实力,二则是为义父通天教主出气。 本想将那四个宝贝送于义父,可牛儿寻了过来。她不在意太上老君,却在意板角青牛。 板角青牛悄悄松了口气,能寻回法宝便好,旁的他不会计较。 “那是何事?” “你不怪我?” 二人同时开口,而后相视一笑。 板角青牛一脸正色,答道:“老大,我知晓老爷算计孙悟空,你夺走宝贝也是人之常情。 天下间,绝没有只许你算计我,我不能反击的道理,所以牛儿不怪你。” 太素心头酸涩不已,踟蹰再三,低声说:“污了太上老君名声的不是文殊菩萨,是我。” 板角青牛一怔,眼底有几分挣扎和犹豫。 太素心跳如擂鼓,搓着手指,一副心虚的模样。 一边太上老君,他同老爷相伴多年,亦师亦友亦是家人。另一边是至交好友,待他一片赤诚,板角青牛内心天人交战。 “老大,辱我家老爷名声的是文殊、普贤二位菩萨,你莫要为他们顶缸。” 罢了,功德之争,老爷不会因他收手。老大也不会因他罢休,只希望他们两个莫要对上。 “牛儿。” 太素没想到,板角青牛竟会站在她这边,感动不已。 板角青牛眉头紧锁,祈求道:“老大,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对老爷出手?” “你家老爷可是圣人,我对他出手?你也太高看我了。” “嘿嘿……”板角青牛憨笑几声,说道:“老大,你和我家老爷作对,为难的是我。” 太素叮嘱道:“牛儿,我同天庭众仙之间的恩怨,你莫要掺和。” 他们兄妹和太上老君都没错,错就错在立扬不同。 “我明白。”板角青牛用力点头,低声说:“老大,待我重归天庭时,你将法宝尽数还我可好?” “你能保证,你家老爷不对我出手?” “我家老爷并非暴戾之人,他不喜欢打打杀杀。再者,牛儿我有办法护住你。” 太素舒了口气,应道:“罢了,卖你一个薄面。” 她能夺走宝贝,便能夺走第二次。 月光清冷,烛光明灭。 陈玄奘掩上禅堂门,铺开经卷默默看念,不知不觉便坐到三更时候,困顿不已。 陈玄奘收起经卷,正欲起身去睡,忽听门外一声响,侧耳听,原是刮了一阵狂风。 吹熄灭烛火,陈玄奘和衣而眠。昏睡间闻得禅堂外,隐隐有人唤他。 “长老。” 陈玄奘忽抬头,却见门外站着一个汉子,那汉子浑身上下水淋淋的,面无人色。 “长老,长老。” 陈玄奘欠身说:“魍魉妖魅,神怪邪魔,怎敢跑来戏弄贫僧? 阿弥陀佛,贫僧并非贪污贪嗔之辈。另外,我手下有三个徒弟,有降龙伏虎的本事。 你若敢害贫僧,我那三个徒儿定将你碎尸粉骨……” 那汉子倚定禅堂,答道:“长老,我并非妖魔鬼怪,更不是魑魅魍魉。” “你既不是此类,深更半夜来此是为何事?” 壮汉苦笑一声,应道:“请长老看看我这身打扮。” 头戴冲天冠,腰束碧玉带。身着飞龙舞凤赭黄袍,脚踏云头绣口无忧履,手执列斗罗星白玉珪。 陈玄奘见了大惊失色,躬身高叫道:“你是哪里皇王,何邦帝主?为何半夜至此?” 那汉子泪滴腮边,愁攒眉上,几声叫道:“长老救命!” 第437章 文殊遇险 知晓来人不是魑魅魍魉,陈玄奘打开话匣子。乌鸡国国王不敢欺瞒,将来龙去脉一一道明。 “……天年干旱,草子不生,民皆饥死,甚是伤情。” “陛下,古人云‘国正天心顺’,想必是你不慈恤万民。既遭灾荒,便该开粮仓赈济黎民百姓。怎好躲离城郭?” 乌鸡国国王心中苦楚,他若真不慈万民,天降灾祸尚且说得过去。可自他登上王位,日夜不敢懈怠。不敢自称明君,可绝不是昏庸暴虐之辈。 “我国中仓廪(lǐn)空虚,钱粮尽绝。文武两班停俸禄,寡人膳食亦无荤……” 这头说的热闹,那头孙悟空睁开眼,见六丁六甲守在屋中,魂魄出窍。 “哥哥。” 孙悟空钻出禅堂,循声钻入山林。 “妹妹。” 板角青牛坐在石头上,吧唧吧唧嚼着果子,见到孙悟空微微颔首,算是见过礼。 太素拽住孙悟空,得意的说:“哥哥,我和牛儿去了都城,戳穿了青狮的身份。” 孙悟空挑眉,嘴角荡起笑意:“哦?妹妹竟如此能干?” “那是自然。”太素昂起头,眉眼弯弯,继续说:“不过文殊菩萨冒出来,为青狮善后。 想来王后和太子已被文殊菩萨说动,这一难避不开。哥哥,我等该如何行事?” “容我想想。” 孙悟空围着太素绕来绕去,板角青牛看的眼花,不耐烦的说:“这还用想? 依我说,将那文殊菩萨捉来,狠狠的揍一顿,再将他藏起来。等此难过去,再放他出来。” “唔,这倒是个好主意。”孙悟空眼睛一转,计上心头:“牛儿,你可愿出手?” 板角青牛知道他和太素的关系,他又是太上老君的心腹。让他做看客,孙悟空心中难安,不如拉他入局。 “我?”板角青牛指着自己的鼻子,讪笑两声,说道:“我哪里是文殊菩萨的对手?” “我有办法。”太素打了个响指,语气中透着兴奋:“牛儿,你用羊脂玉净瓶收了文殊菩萨。” 孙悟空立刻附和道:“此事只有你能办成,牛儿,你莫要推脱。” “这……”板角青牛面露为难之色,低声说:“若让我家老爷知道,定会罚我。” “牛儿,寻回宝贝是大功一件,太上老君怎舍得罚你?” 太素走到板角青牛面前,柔声劝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暴露身份。” “老大,你容我想想。”板角青牛收起果子,掰着手指头沉吟片刻,答道:“我帮你一次。” 困住文殊菩萨,又不是弄死文殊菩萨。只要不暴露身份,老爷便是知晓内情也不会说破。 再者,自他降世便不曾做过坏事,捉弄文殊菩萨,嘿嘿……想想都刺激。 “好!”孙悟空拍掌叫好,笑着夸赞道:“牛儿果然有情有义,你放心,老孙不会害你。” 板角青牛憨笑几声,搓了搓手掌,贱兮兮的说:“老大,事成之后,你看……” 太素嘴角噙着笑,大手一挥,喊道:“送你两兜蟠桃。” 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需要盗果子的毛猴子,小世界中的,三千年一熟的蟠桃早已能吃。 黄中李虽未熟透,可果子挂满枝头;就连最难照顾的人参树都已有拇指粗细。 孙悟空不能久留,叮嘱几句,抽身返回禅堂。 板角青牛早已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见孙悟空离去,立刻凑到太素身旁:“老大,我们何时动手?” “欺负文殊菩萨还用挑时候?走,我等这便去寻他。” 宫墙森森,巡逻的侍卫比往日多了五成。青狮所居宫殿被重兵把守,两道人影映在窗棂上。 “菩萨,青狮办事不利,给您惹麻烦了。” 文殊菩萨抬眸,轻声说:“是板角青牛捣乱,非你之过。” “菩萨,您何时得罪了太上老君?” 青狮眉头紧蹙,神色凝重。 “板角青牛说,是您坏太上老君名声在前。他坏我好事,是为太上老君出口恶气。” “一派胡言。” 文殊菩萨眼底闪过一丝不喜,拧眉答道:“这些日子,我从未见过太上老君,何来得罪一说?” “可……”青狮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说:“菩萨,板角青牛当真是这样说的。” 他可不敢撒谎,何况此事他本就占理,何必诬陷板角青牛? 文殊菩萨有心寻太上老君问个明白,可陈玄奘明日便到,布难一事更要紧。 “待了却此事,我自会去兜率宫,向太上老君讨个说法。” “菩萨,那板角青牛言辞间对您颇为不敬。” 青狮悄悄瞥了文殊菩萨一眼,见他神色如常,说话愈发大胆。 “您见到太上老君,定要劝说几句。继续纵容板角青牛,他迟早闯下大祸。” 板角青牛不过是仗着太上老君宠他,才敢胡作非为。他就不信,闯出这样的祸事,老君还能护着板角青牛。 青狮话音落下,眼前闪过一道金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你们俩说我坏话呢?” 文殊菩萨猛然抬头,却见板角青牛坐在横梁上,甩着腿,冲他笑。 “孽畜,你敢坏我好事?好大的胆子。” “秃驴,老爷喊我孽畜可以,你这样唤我,我岂能饶你?” 板角青牛掌心湿润,随意在衣摆上擦了一把,壮着胆子继续骂。 “那日你将那老妖婆扔在兜率宫前,诬陷我家老爷同妖怪有染,天庭众仙可都看到了。” 文殊菩萨冷声斥责道:“本尊敢做敢当,可未曾做过之事,你休想安在我头上。 你这不分尊卑,以下犯上的畜生,我定要去老君面前告你一状,看他能护你到几时?” 青狮闻言挺直胸膛,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虎视眈眈的瞪着板角青牛。 文殊菩萨这一骂,板角青牛心中那点心虚不安荡然无存。 他怒目圆瞪,一跃而下,立在文殊菩萨面前。 “哼,平日里你端着一副慈悲模样,我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竟会出口伤人? 若不让你吃些教训,旁人还当我没脾气,可以随意欺辱。什么佛门,都是伪君子,呸!” “板角青牛,你怎敢辱骂菩萨?”青狮龇牙咧嘴,厉声责骂:“我看你是嫌命长了……” “青狮。”文殊菩萨突然开口,低声吩咐:“你且退下。” 板角青牛是瑞兽,他是嫌命长,可谁敢对他出手? “哼,不给你们些颜色瞧瞧,你们不知我的厉害。” 袖口露出一片莹白,板角青牛突然开口唤道:“文殊菩萨。” “唤我何事?”文殊菩萨神色戏谑,冷声嘲讽道:“此时求饶,已经晚……” 一道金光闪过,话尚未说完,文殊菩萨便被吸入羊脂玉净瓶中。 “菩萨!”青狮目眦欲裂,厉声喝问:“板角青牛,你怎么敢?” 第438章 太子入寺 板角青牛放声大笑,可那笑声不阴不阳,甚是诡异。 “羊脂玉净瓶早就丢了,你不知道吗?” 青狮一愣,羊脂玉净瓶何时丢的?谁敢偷太上老君的法宝,这是嫌命长了? 青狮横刀于胸前,眼底满是戒备:“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黑雾涌动,太素和板角青牛移形换位,太素捧着羊脂玉净瓶,冷眼看着青狮。 “我是那盗宝的恶贼。” 文殊菩萨虽被收入羊脂玉净瓶中,可隔着瓶子,仍能听到外头的动静。 “恶贼,快些放我出去。我乃文殊菩萨,背后有佛祖撑腰,你敢对我出手,当心性命不保。” 太素举起瓶子,耳朵贴上去,听清文殊菩萨所言,露出一抹邪笑。 “不过是区区蝼蚁罢了,也敢威胁我?殊不知,你这装腔作势的模样甚是可笑。” 文殊菩萨心思一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恶贼,你若有心向善,本尊愿渡你入佛门。依你的本事,可证菩萨果位,享人间供奉。” “哈哈哈……” 黑雾缭绕,太素的脸庞变了又变,青狮看了又看,竟看不破她的本相。 “龙女敖玄天子聪慧,幼时便证菩萨果位。可尔等对她颇为不屑。 她本领通天,可如今只能跟在观音菩萨身边,做个不起眼的仙童。 文殊菩萨,你不过是骗我罢了,我可不会上当。佛门,呵呵,有好人吗?” 文殊菩萨神色一凛,这,这……她竟是女子? “你是女子?”青狮瞪大双眼,似是听到不可思议之事,目光愈发深邃:“怎么可能……” “为何我不能是女子?”太素反唇相讥:“也对,尔等向来看不起女子。 谁说女子生来便低男子一等?谁说女子不如男子聪慧?又是谁说女子只能相夫教子?” 青狮嘴唇颤动,几次开口,却未能吐出半个字。自女娲娘娘不问世事后,男子便是天地主宰。 如来座下无女子身影,敖玄那样的天纵奇才,被打压的只能做仙童。 天庭虽是男仙、女仙参半,可玉皇大帝隐隐有压王母娘娘一头之势。 凡间自是不用提,女子只能困在后宅相夫教子。虽说也有女子出入朝堂,可也是凤毛麟角。 “哼。”太素冷哼一声,阴恻恻的说:“青狮,不出三日文殊菩萨便会化作一滩脓水,你可愿臣服于我?” 青狮双目赤红,握紧刀柄,嘶吼道:“妖怪,你痴心妄想。” 此刻,青狮宁愿眼前之人是板角青牛。他虽可恶,却不会动杀心。 “嘁。”太素轻嗤一声,冷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太素一步步逼近,青狮额头布满汗珠,一点点后退。 “你想做什么?”青狮心中虽怯,嘴上却不认输:“想让我臣服于你,痴心妄想。” 太素收起羊脂玉净瓶,双手交握,转动手腕。 “想让我用羊脂玉净瓶对付你,凭你也配?” 冷汗浸湿后背,青狮目露惊恐之色,厉声喊道:“你别过来。” 太素目光幽暗,动了坏心思,故意大声喊:“青狮。” 青狮急忙捂住嘴,一脸戒备的看着太素,心道:这魔头定是想故技重施,哄我上当。 他的模样实在滑稽,太素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 火花炸响,窗棂上的影子飘忽不定,气氛愈发诡异。 青狮瞳孔震动,看着近在眼前的太素,露出惊恐之色。 “受死吧!” 太素怪叫一声,青狮挥刀砍去,可那刀终究是凡间之物,一击便断成两截。 “呵呵,青狮你打不过我。” 太素一脚将青狮踹翻在地,挥拳便打。拳拳到肉,打得那青狮鼻青脸肿,哀嚎声不断。 “哎呀,别打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何必如此羞辱我?” “哎呦,住手,住手!” “……” 窗棂上的影子甚是诡异,驻守的兵卒心惊胆寒,却不敢退走。 “里头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管他是什么东西,只要不伤害我等便好。至于里头那两位……” “里头坐的可是文殊菩萨,菩萨手眼通天,哪里需要我等操心?” “哈哈……” 斗转星移,天边的月亮只剩一道浅影,东方的太阳缓缓冒头。 “咯吱。” 屋门洞开,青狮一瘸一拐的走出来。 侍卫悄悄扫了一眼,见他鼻青脸肿,慌忙垂下头去。 青狮摸了摸肿胀的脸颊,想起那魔头带走文殊菩萨之前所言,硬着头皮向外走去。 可恨的魔头,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他试了许多办法,都消不去脸上的伤痕。 晓出禁城东,分围浅草中。彩旗开映日,白马骤迎风。 太子依文殊菩萨所言,出得城来,散步东郊。 在林中穿梭多时,见到白兔举箭便射。这只无甚稀奇,那只也很是平常。 东奔西走,心急如焚时,忽见一只白兔在马前乱走,太子眼前一亮。 寻常野兔,听到风吹草动便会钻入丛中,隐匿身形,哪个敢在马前乱跑?这白兔定是文殊菩萨口中那位齐天大圣。 拈起箭,拽满弓,一箭正中那白兔。 那白兔中了箭,却仍能跑。你快它也快,你慢他也慢,似是在引路。 太子心中雀跃不已,随着这白兔走,定能见到父王。 “殿下。”侍从追上来,低声说:“还是让小的陪您去吧!” 太子沉吟片刻吩咐道:“尔等跟在后头便是。” 太子甩下侍从,快步追去,穿山过林,忽见一座寺院,上书五个大字“敕建宝林寺”。 再看那支箭矢插在门槛上,哪里还有白兔的影子? “怪哉,怪哉!” 掌心渗出一层薄汗,太子压下喜意。穿门而过,举目观瞻,忽见廊下坐着个和尚。 太子心跳如擂鼓,可想到文殊菩萨所言,匆忙入殿拜过菩萨。 保驾的官将兵马已追来,簇簇拥拥入山门。慌得那本寺众僧都来叩头拜接。 太子无心理会,叫了声起,直奔那和尚而去。 “你这和尚好生无礼,我今半朝銮驾进山,虽无旨意知会,不当远接。可军马临门,也该起身。怎还坐着不动?” 陈玄奘张嘴,话还未说出口,却听太子厉声喊道:“将他拿下。” 陈玄奘捧着匣子,乱了心神。 孙悟空躲在匣子里冷眼旁观,他倒要看看,护法诸天、六丁六甲会不会放着不管。 六丁六甲脱困时日尚短,不知这一路出了许多差错,傻傻的等着孙悟空开口求救。却不想那孙悟空似个锯了嘴的葫芦。 陈玄奘左闪右避,可架不住对方人多,慢慢落了下风。 “还等什么?”四值功曹急声催道:“快些出手救下陈玄奘。” 太子眉头紧蹙,眼底闪过一丝担忧:文殊菩萨说,这和尚能救我父王,可他…… 太子思绪未明,忽见那两个校尉被金光弹飞,心头大定。 “唉?我怎摸不到这和尚?” “我近不得其身,难道是菩萨显灵?” 第439章 面见太子 陈玄奘脱了困,顾不得深想,施礼道:“贫僧乃是东土唐僧,上雷音寺拜佛求经进宝的和尚。” 太子心头一跳,就是这和尚! “东土大唐虽是中原,可其穷无比,有甚宝贝,你说来我听。” 这话太子说的甚是心虚,谁不知东土大唐是富庶之地? 可恨那文殊菩萨让他说这等昧心之言,若传到唐王耳中,岂不是平白树敌? 陈玄奘垂头。理了理锦斓袈裟,笑着答道:“贫僧身上这件袈裟,是第三样宝贝。还有第一等、第二等更好的宝贝哩!” 那袈裟一看便知并非凡物,可太子只能夸。 “你这袈裟半边苫(shan)身,半边露臂,能值多少银两,也敢称宝贝?” “这袈裟虽不全体,却有诗几句。诗曰:佛衣偏袒不须论,内隐真如脱世尘……” 板角青牛藏在房顶上,眉头紧蹙,侧头问道:“老大,袈裟都是半边苫身,半边露臂。这太子没见过和尚?” “乌鸡国国王好善斋僧,太子自然见过和尚。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贬低唐僧。” “啧啧……”板角青牛唏嘘道:“太子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乌鸡国有多少宝贝!” “嘘,快听。” 陈玄奘念完诗,停顿片刻,鼓足勇气开口说:“见驾不迎犹自可,你的父冤未报枉为人!” 太子攥紧拳头,他何尝不知父冤未报枉为人?可眼下最要紧的是救出父王。 “你这秃驴胡说!我父王好端端的,何来的父冤?” 太子心急难耐,哪里顾得上评论锦斓袈裟?揪着陈玄奘骂了一通。 陈玄奘挨骂却不见恼怒,双手合十,念了声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殿下,为人生在天地间,能有几恩?” “你这和尚,莫要扯那些有的没的。” 太子心急如焚,哪有心思听陈玄奘胡扯?死死盯着陈玄奘,神色不善。 “这……” 太子发怒,陈玄奘慌了神。一国储君如此没有风度,告诉他真相,当真能救出国王? 孙悟空掩嘴偷笑,太子已知宫里那位是假的,此刻定然是心急如焚。 “咚咚……” 孙悟空抬手敲了敲木匣,陈玄奘回过神来。双手奉上木匣,唇边也有了笑意。 “殿下,这只红匣内有一件宝贝,叫做‘立帝货’,他上知五百年,中知五百……” 板角青牛瞪大眼睛,见陈玄奘侃侃而谈,嘲讽道:“他就是凡人一个,眼下装出一副高僧模样,令人作呕。” 太素扯起嘴角,冷声说:“他若不装出得道高僧的模样,怎能糊弄住太子?” “这也没糊弄住啊!”板角青牛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指着太子说:“那可是储君,人精堆里长大的。 这三年又得青狮悉心教导,岂会让唐僧糊弄了去?不过是有所图谋,哄着唐僧玩儿罢了。” “呦,牛儿长进许多。”太素眉眼舒展,调侃道:“竟能看破太子的心思,不错,不错!” “老大!”板角青牛撅着嘴,斜了太素一眼,语气透着不满:“牛儿我曾陪老爷游遍五湖四海。 皇亲贵族见过不知凡几,太子那点小心思,怎能瞒得过我?只有唐僧那个憨货看不出来。” 孙悟空提起五年前乌鸡国闹旱灾一事,又提起那位钟南山来的道士,太子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 这孙悟空果如文殊菩萨所言那般,道法高深,法力通天。 二人闲话几句,太子顺势命那保驾的官将退至寺外。又赶走本寺和尚,请孙悟空入殿详谈。 一切皆按佛门预想行事,护教珈蓝悄悄松了口气。 值年功曹李丙拱手贺道:“这一难未出差错,可喜可贺。” 六丁六甲凑在一处窃窃私语。 “能出什么差错?” “我看这一难顺利的很。” “瞧那李丙,草木皆兵,我看他是吓破了胆。” “……” 四值功曹你看我,我瞧你,皆在彼此眼中看到无奈。 时至今日,六丁六甲都不曾找到困住他们的妖怪。吃了这么大亏,怎还未长记性? 摩诃揭谛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为保此难不出差错,文殊菩萨一早便去了都城。” 文殊菩萨亲自出手,这一难若出差错,可就怪不到他们身上了。 “老大。”板角青牛拽了拽太素的衣摆,问道:“难道就眼睁睁看他们顺利度过这一难?” “急什么?好好看戏。” 孙悟空接过红匣,将身一抖,那红匣变作毫毛,被他收上身去。 转身,陈玄奘将白玉珪双手奉上,献于太子。 “好哇!你这秃驴,五年前本是个全真道人,骗走我家宝贝。如今又扮作和尚来进献。来人,拿了。” 有孙悟空在身侧护着,陈玄奘自然不惧兵卒,可他却有几分恼火。 这太子怎听不懂人话?那化风去的才是国王,宝座上坐的是祈雨的全真。 “殿下,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说的是实话。” 陈玄奘面色难看,辩驳道:“贫僧夜读经卷至三更时分,得一梦,梦见你父王……” 陈玄奘将梦中之事娓娓道来,太子眉头的沟壑愈发深。 可恨的青狮,竟将父王推进御花园八角琉璃井内。在水中待了三年,父王哪还有命在? “白玉珪在此,太子为何不信?” 孙悟空心中不是滋味,陈玄奘生了一张巧嘴,可每次都躲在后头,让孙悟空做出头鸟。 “殿下若是不信,回宫问国母娘娘一声,看他夫妻恩爱之情,比三年前如何?” 夫妻情分如何?三载之前温又暖,三年之后冷如冰。 太子早已知晓内情,何须问王后娘娘? “好,我这便回宫面见母后。” 太子依文殊菩萨所言,出城打猎,追着那白兔至敕建宝林寺。 遇唐僧,见大圣,舌枪唇剑,一番争执,又回转王庭。 如此顺利,李丙心中反倒不安。奇怪,这一难怎如此顺利?难道是知晓文殊菩萨坐阵,魔族不敢现身? 太子匆忙离去,日头西下,又匆匆折回。 见李丙忐忑不安,摩诃揭谛展露笑颜:“值年功曹,这一难未出差错本是好事,你何必担忧?” 李丙缓缓摇头,自嘲道:“许是我想多了。” 日落月升,满天星斗,银辉铺满大地。 孙悟空打起呼噜,那头陈玄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师傅,您可是有心事?”沙悟净爬起来,关切的说:“若有心事,不妨对老沙念叨念叨。” “悟净,常言说拿贼拿赃,那怪物做了三年皇帝,不曾走漏风声。 他与三宫后妃同眠,又与两班文武同乐。便是我等揭穿他的身份,也不好定罪名。” 李丙心头咯噔一声,心道:唐三藏怎把孙悟空该说的话,抢着说了? 第440章 潜入深宫 “师傅,怎不好定罪?”沙悟净疑惑不解,追问道:“大师兄将那妖怪打回原型,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悟净,此事若真那般简单,为师我就不必发愁了。" 陈玄奘叹了口气,愁绪爬上眉头。 “若无证据,那些朝臣定会护着那妖怪。你们师兄弟三人贸然出手,恐怕会惹火上身。 到时莫说擒住那妖怪,便是为师也要受牵连。仔细想来,今日见太子,行事太过草率。” “师傅,我等还要去西天取经,哪有时间细细筹谋?” 沙悟净揉着眼眶,打了个哈欠,声音愈发低沉。 “有大师兄在,您何必想这些有的没的?便是有何处不妥,大师兄也会处置好。” 孙悟空双目紧闭,眼皮微微颤抖,嘴角偷偷上翘。 前世冲锋陷阵的是他,到头来好处却算到陈玄奘头上,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他偏不开口。 “孙悟空怎还未开口?”金头揭谛急的团团转:“要不,我等提点他几句?” “你糊涂了不成?” 银头揭谛眉头紧蹙,低声提醒道:“你若说漏嘴,让孙悟空知晓我等算计他,他岂会饶过我等?” “那怎么办?”金头揭谛眉头紧锁,指着熟睡中的孙悟空说:“他若不开口,难道让国王一直留在井底?” 摩诃揭谛挑眉,试探着问道:“要不,让国王的魂魄去寻陈玄奘?” 事到临头,金头揭谛心生怯意:“劫难皆有定数,你我横生枝节恐会惹一身骚。” 众人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 不插手,孙悟空不出头,许给井底龙王的好处无法兑现。 可若贸然插手,恐怕会坏了文殊菩萨的安排。事若不成,恐受责难。 “尔等快看,唐三藏起来了。” 陈玄奘穿上僧鞋,踟蹰再三,还是伸出手。 “悟空醒醒,为师有话同你说。” 孙悟空伸了个懒腰,撩起眼皮问道:“师傅,深更半夜的,你唤老孙何事?” “为师思量再三,贸然揭穿妖怪的身份,恐怕无人相信。 不如你走一趟,入乌鸡国城中。 寻到御花园,打开琉璃井,把国王的尸首捞上来。明日进城,同那妖怪对峙。” “师傅,何必这般麻烦?”孙悟空打了个哈欠,一副困顿模样,不紧不慢的说:“一棒子打死那妖怪便是。” 话音落下,孙悟空倒头便睡。 “悟空。”陈玄奘仍不死心,摇着孙悟空的手臂,劝道:“你本领通天,走这一趟费不了多少工夫。” 孙悟空随口敷衍道:“师傅,老孙胆子小,不敢走夜路。” “你胆小?”陈玄奘一噎,低喃道:“捅破灵霄宝殿时,也不见你胆小啊!” 任凭陈玄奘如何说,孙悟空就是不肯理会,不多时又打起鼾。 “唉。”陈玄奘哀叹一声,起身唤道:“八戒,你醒醒。” “师傅,老猪我困的紧,实在睁不开眼。”猪八戒捂住耳朵,敷衍道:“有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八戒,你怎如此疲懒?”陈玄奘眼底闪过一丝不喜,责备道:“不过是寻回国王的尸首罢了。 为师无能为力,可于尔等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明日我等去见那妖怪,也多了一分胜算。” 沙僧爬起来,开口说:“师傅,大师兄、二师兄困顿的紧,不如老沙走一趟?” 陈玄奘闻言大喜,快步走到沙悟净床前,夸赞道:“悟净,还是你懂事。” 沙僧翻身下床,穿上僧鞋,拿起降妖宝杖,拱手说道:“师傅在此地等我,老沙去去便回。” “好。” 沙悟净推开门,三两个纵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五方揭谛、护教珈蓝似是吞了苍蝇一般,脸色难看的紧。沙悟净去寻国王的尸首,龙王那边可如何交代? 沙悟净行至僻静处,四下张望一番,低声唤道:“师姐你在何处?” “老沙。”太素现出真身,笑着看向沙悟净:“你唤我何事?” “师姐,我要去御花园,寻那乌鸡国国王的尸首。不知师姐可有吩咐?” “唔,同属龙族,想来敖烈说话有些用处,不如你请他一同前往。” 沙悟净眼前一亮,拍手叫好:“师姐这主意绝妙,老沙这就去寻敖烈。” 敖烈急着西去,奈何陈玄奘在此耽搁两日,早已心急如焚。 听闻沙悟净要去御花园,立刻来了精神,二人腾云驾雾直奔皇城而去。 云雾飘远,板角青牛突然冒出来。 “老大,我们不去看热闹吗?” “你想去?” 板角青牛点了点头。 “只我们两个去看热闹,那多没意思。你附耳过来,我同你说……” 沙悟净同敖烈腾云驾雾直奔皇城,潜入皇宫,径寻御花园。 谁知刚翻过城墙,便看到月光下站着一位美妇,着一身便装,正翘首以盼。 “二位留步。”王后快步上前,行了一礼,问道:“二位可是来救陛下的?” 沙悟净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今日他来,本是一时兴起,这位女施主从何得知? “二位莫怕,我领二位去御花园。” 敖烈眉头紧锁,凑到沙悟净身边,问道:“这位女施主是何人?” “我也不知。”沙悟净偷瞄了王后两眼,低声答道:“许是师姐安排的,先过去看看,若是有诈,我等再逃也不迟。” 敖烈心思一转,他早已成应龙,怕什么?遂抬脚跟上。 行进多时,忽见一座三檐白簇的门楼,星月光辉洒在门匾上,依稀可见三个亮灼灼的大字“御花园”。 “二位请看。”王后强忍着悲痛,哀声说:“全真道人夺走白玉珪遁走后,陛下便命人封死御花园。 细细算来,至今日已有三年。我问过一次,换来一顿呵斥。今日方知,他将陛下封在井底。” 沙悟净一愣,瞧这位女施主的做派,她应当是王后。 王后抬起头,强忍着泪水高声喊道:“来人,打开封皮。” 话音落下,远处跑来一群武将,身着盔甲,手握神兵,乒乒乓乓的砸起来。 “这……”敖烈犹豫片刻,拱手问道:“敢问娘娘,陛下之事有多少人知晓?” “放心,我并未对旁人说。” 话音落下,王后别过头去,那模样似是心虚。她确实不曾对旁人提起,可陛下被妖怪所害,此事人尽皆知。 敖烈眼睛一转,说道:“尔等且先退下,我自有办法打开封皮。” 众武将收起兵器,他们奉命来救陛下,就这样走了?那还如何看热闹? 王后叹了口气,吩咐道:“尔等退远些。” 敖烈抬手说:“师兄,请。” 沙悟净点头,举起降妖宝杖,尽力一筑,把那封皮。筑得粉碎。 “尔等随我来,那口水井在芭蕉树下。” 第441章 尸身不腐 三年而已,御花园破败不堪。唯有那株芭蕉生得茂盛,与众花木不同。 “二位,这株芭蕉生在水井旁。” 沙僧闻言,一杖筑倒芭蕉,弯腰向下挖去。挖了三四尺深,见一块石板。 王后凑过来,借着月光看清那块石板,激动的说:“就是这里!只是时已过三年,不知陛下的尸首……” 三年已过,想来尸首早已成枯骨。文殊菩萨说自会有高人救陛下还阳,如今想来当是骗她的。 王后神情悲切,郑重行了一礼,恳求道:“还请二位上仙出手,若能寻回陛下的尸首,来日必有重谢。” 人死怎能还阳?罢了,好歹寻回陛下的尸首,全了夫妻情分,于文武百官也有个交代。 “阿弥陀佛。”沙悟净口念佛号,低声说:“贫僧奉师傅之命走这一趟,这尸首恐怕不能交于女施主。” “什么?”王后悲愤不已,厉声问道:“难道尔等想强抢陛下的尸骨?” 武将精兵就在御花园外,见王后发怒,立刻抽出兵刃,虎视眈眈的盯着沙悟净、敖烈。 “施主误会了。”敖烈挡在沙悟净面前,急声辩解道:“施主,明日我等入朝,自会送回陛下的尸骨。” 王后心思一动,收敛怒意,问道:“尔等可是要当面拆穿那妖怪?” “正是。” 王后沉吟片刻,终是退了一步,回首吩咐道:“尔等收了兵刃,退下吧!” 军令如山,饶是众将不愿离去,也只能听令。转身后退,不多时便没了踪影。 说话间沙悟净撬开石板,低头看去,却见霞光灼灼,白气明明。凑近再看,原来是星月之光,映在井中。 沙悟净抬起头,眼巴巴问道:“师弟,你可要同我一起下井?” 他们师兄弟二人,一个是西海龙王之子,一个被困在流沙河五百年,皆善水。 “不必如此麻烦。”敖烈回首说:“还请女施主暂避。” 井龙王虽也是龙王,可比不得西海龙王。敖烈一人出面便可,沙悟净跟去反倒是累赘。 王后退至御花园外,伸长脖子张望,却见那玉面男子化为龙,一头扎进井中。 “啊!” 王后惊呼一声,后背抵在宫墙上。又怕惊扰仙人,死死捂住嘴巴。 片刻功夫,那条白龙钻出水井,尾巴上卷着一个人,王后心有所感,急忙扑过去。 “陛下。” 那人头戴冲天冠,穿着赭黄袍,踏着无忧履,系着蓝田带。软弱无力的吊在半空,似一条没了骨头的泥鳅。 王后泪水涟涟,抬头看去,却见陛下的模样同活着时一般无二。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后难掩惊诧之色,问道:“敢问上仙,陛下是生是死?” 若是活着,为何是这副模样?若是死了,为何尸身不腐? “女施主,那井龙王以定颜珠定住陛下,保他尸身不坏。” 敖烈化成白马,将尸首驼在背上,继续说:“我将他带回去。” “对。”沙悟净附和道:“许是我师兄能救他性命。还请女施主守口如瓶,莫要走漏风声。” “二位神仙。”王后听闻此言神色大震,急声问道:“陛下当真能活过来?” “他尸身未腐,若是魂魄未投胎,许是能还阳。” 沙悟净耐心解释道:“好歹也要让他助太子殿下夺回王位。” “好。”王后喜极而泣,哽咽着说:“哪怕让我们一家人团聚片刻,也好过阴阳永相隔。” 沙悟净未再多言,念声咒语,师兄弟二人腾云而去。 孙悟空、猪八戒睡得正酣,呼噜声此起彼伏。陈玄奘藏着心事,在禅堂中转来转去。 过了三更,仍不见沙悟净回来, 陈玄奘心中担忧,轻轻推了孙悟空一把。 “悟空,悟净一直未归,为师担忧,不如你去瞧瞧?” “师傅,明日我等进宫,再去寻国王的尸骨也不迟。您急什么?” 孙悟空翻身坐起,抬脚踢在猪八戒小腿上,叫道:“呆子,醒醒。” “啊?”猪八戒惊醒,腾身而起,问道:“妖怪,哪里有妖怪?” 孙悟空哭笑不得,调侃道:“你这呆子,做梦做糊涂了,哪里有妖怪?” “没有妖怪啊?那老猪就放心了。” 话音尚未落下,猪八戒倒头便睡。 “呆子,起来。”孙悟空纵身一跃,落在猪八戒身旁,催促道:“快些起来,我们去迎沙师弟。” “大师兄,老沙又不是孩子。”猪八戒不情不愿的坐起来,斜了陈玄奘一眼,不满的说:“这么大人了,还需我去迎?” “八戒,那是你师弟。”陈玄奘七窍生烟,默念了声佛,责备道:“依我看,那金箍该戴在你头上。” 猪八戒甩袖,别过头去,气哼哼的说:“哼,师傅你还有脸提金箍,是谁害得大师兄?” “你……” 陈玄奘气的直哆嗦,这个呆子,伶牙俐齿,没有不顶嘴的时候。 “咚咚……” 叩门声响起,孙悟空一路小跑行至门口,问道:“谁呀?” “大师兄,是我。” 孙悟空回首叫道:“师傅,沙师弟回来了。” 说着话,孙悟空打开门。 “悟净。”陈玄奘喜出望外,急忙向外走去:“你怎去了这么久?” “师傅,若不是敖烈出手相帮,现在我也回不来。” 沙悟净转身,拎起国王的尸首,越过陈玄奘,向内走去。 陈玄奘闻言,笑着说:“敖烈,快些进来。” 敖烈摇头,轻声答道:“师父,我身上全是腌臜臭水,就不进去了。我去寻个地方,洗刷一番。” “也好。” 这厢说着话,屋里亮起烛火,猪八戒发出一声惊呼。 “哎呦!这国王死了三年,又在水里泡着,怎尸身不腐?” “二师兄有所不知。”沙悟净弯腰洗手,扭头答道:“敖烈说,那井龙王给他使定颜珠定住了。 这次多亏了敖烈,他下了井,尾巴一卷便将他救上来。不然,这个时辰我也赶不回来。” “回来便好。”陈玄奘行至榻前,见那皇帝容颜未改,似活的一般,悲从中来。 “陛下,也不知是哪世的冤家,今生让你遇到他。暗丧其身,抛妻别子。文武不知,百官不晓……” “师傅,他死了同你有何关?”猪八戒凑过来,笑着揶揄道:“又不是你家父祖,你哭他作甚?” 孙悟空暗笑不止,沙悟净不敢抬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埋头又搓了一遍手。 “八戒,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你怎这般心硬,无半点人性?” 猪八戒梗着脖子,不屑的说:“师傅,我是猪,哪里来的人性?” 第442章 讨个人情 “大师兄。”沙悟净擦干净手,起身问道:“你可有法子医活他?” 陈玄奘听到沙悟净这样问,附和道:“悟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若有法子,尽管使出来。” 孙悟空神色一凛,一本正经的答道:“师傅,人若死了,或三七五七,尽七七日。 受满阳间罪过,就转世投胎去了。他已死了三年,如何救得?您这不是难为我吗?” 陈玄奘目光灼灼,笑着答道:“旁人医不得,可悟空你本领通天,定然能医活。” 陈玄奘又犯了听不懂人话的老毛病,孙悟空头疼不已,没好气的说:“师傅,他的魂魄早已转世,我如何医得活?” 猪八戒凑过来,嘴边挂着坏笑,说道:“师傅,您莫被他骗了,他有些夹脑风。您只要念紧箍咒,大师兄定能还您一个活人。” “呆子,你怎尽说挑拨之言?”孙悟空佯装恼怒,撸起袖子作势要打。 猪八戒转身便往陈玄奘身后躲:“师傅救命啊!这猴子恼了。” “八戒。”陈玄奘眉头紧蹙,冷声斥责道:“不怪悟空要打你,你这张嘴,唉……” 抬手拦下孙悟空,陈玄奘问道:“悟空,你再想想办法。” 孙悟空冷笑一声,这次陈玄奘有些长进,没有念咒。罢了,便帮他这一回。 “师傅,老孙当年大闹地府,将地府上下得罪了个干净。我若开口求情,恐会被阎王打出来。” 陈玄奘闻言气恼不已,这泼猴行事太过放肆,半分后路也不留。 “悟空,这可如何是好?” “大师兄,阎罗王敢将你打出来?”猪八戒调侃道:“他有那个胆子吗?” 孙悟空龇牙咧嘴,呵斥道:“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沙悟净拽住猪八戒,低声劝道:“二师兄,你就少说几句吧!大师兄连玉帝的面子都不给,惹恼了他,岂有好果子吃?” “哼,遭瘟的猴子。”猪八戒气哼哼的说:“你们怕他,我可不怕。” 沙悟净悄悄挠了挠猪八戒的掌心,猪八戒这才住口。他和孙悟空情同兄弟,却因满天神佛之故,只得佯装不和。 这个坏人猴哥不能当,只能他来做。处处唱反调,实在是难为他了。 “师傅。”孙悟空凑到陈玄奘身边,低声说:“徒儿听闻,妖皇同地府阴差有些交情。” “妖皇?”陈玄奘眼眸一亮,随即又暗下去:“悟空,我等同妖皇素未谋面,去何处寻她?” “这有何难?”孙悟空眼睛一转,答道:“师傅您焚香祷告,只要心诚,妖皇定会现身。” “大师兄,我听说那妖皇也是猴子。”沙悟净凑过来,调侃道:“说不定,你同那妖皇是一家。” “去去去,莫要打趣老孙。” 孙悟空挥退沙悟净,凑到陈玄奘耳边,低声说:“师傅,老孙去寻几炷清香,您在屋里等我。” “悟空,只几炷清香,是不是太寒酸了些?”陈玄奘面露迟疑之色,提议道:“不如备些素果、素斋?” “不必。”孙悟空嬉笑两声,答道:“穷苦人家供奉妖皇,没有香烛,供奉一碗清水也可。” 陈玄奘一愣,这般简陋,那妖皇当真会现身? 不等陈玄奘开口,孙悟空已窜出门去,眨眼便取了一炷香回来。陈玄奘焚香祷告,言明前因,道明后果。 “还望妖皇出手相帮,去问一问阎罗王,陛下的魂魄可还在?” 金光闪过,太素扛着灭世枪,出现在禅堂中。 五方揭谛、护教珈蓝……随行众仙皆是一愣。好端端的扯什么妖皇? 看这模样同孙悟空有些相似,只是乖顺许多。就凭她,能压住妖族那些刺儿头? “金头揭谛,不如你去寻文殊菩萨?”李丙捂着心口,心中惶惶不安:“妖皇出现的蹊跷,这一难恐会生乱。” 金头揭谛不敢耽搁,调转云头,直奔都城。 太素昂着头,斜了陈玄奘一眼,开口问道:“尔等唤我何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陈玄奘喜出望外,念了声佛,禀明前因后果。 “还望妖皇发善心,救一救乌鸡国国王。” “原来如此……”太素低喃一声,打了个响指,唤道:“牛头马面何在?” 牛头马面正在锁魂,听到太素召唤,片刻便来到她面前。 “姑奶奶,您有何吩咐?” 牛头马面点头哈腰,模样甚是谦卑,惊得陈玄奘心惊肉跳。 “悟空,阴差对妖皇太客气了些,他们……” 孙悟空低声说:“师傅莫要多言,听着便是。” 陈玄奘微微颔首,转念一想,恐怕悟空也不知其中内情,遂又歇了心思。 “我且问你,乌鸡国国王的魂魄何在?” 牛头阿傍四下观望一番,答道:“回姑奶奶的话,乌鸡国国王的魂魄就在此处。” 话音尚未落下,马面罗刹伸手一点,国王的魂魄出现在众人面前。 “姑奶奶,这乌鸡国国王命不该绝,故而魂魄未入地府。” “好。”太素点头,随手一挥,说道:“尔等且退下。” 众仙佛见牛头马面对她如此恭敬,目瞪口呆。这一难同地府有何关系?这两个阴差跟着瞎掺和什么? 再看这妖皇,她手中那杆枪不似凡物,也不知是何来历。她同牛头马面有何交情?他们从未听说过。 牛头马面转眼便不知所踪,陈玄奘暗赞一声神仙手段,随即又犯了难。 “阿弥陀佛,悟空,陛下的魂魄虽在,可魂魄离体,如何能活?” 孙悟空上前一步,拱手笑道:“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敢问妖皇可有法子医活陛下?” 太素别有深意的看了陈玄奘一眼,笑着答道:“这有何难?不过……” 值月功曹黄承乙胡子微微颤抖,这只猴子狂妄自大,同孙悟空有几分相似。 救活乌鸡国国王,需去离恨天兜率宫见太上老君,求一粒“九转还魂丹”。她能医活,她拿什么医? 陈玄奘闻言心头一喜,急声问道:“不过如何?” “你欠我一个人情,日后要还。”太素单手叉腰,问道:“唐三藏,你若愿意,那我就出手救他。” “这……”陈玄奘迟疑片刻,双手合十,念了声佛:“阿弥陀佛,贫僧是凡人,我的人情,又有何用?” “你只说愿不愿意。” “只要不让贫僧做伤天害理之事,贫僧自然愿意。” “好。” 太素勾起嘴角,取出丹炉抛到空中,打了个响指,火苗舔吻炉底。 一株株草药扔进炉中,不多时一股淡淡的药香在屋中散开。 “吸溜。”猪八戒吞了口口水,问道:“敢问妖皇,你炼的可是仙丹?” 太素头也不抬,高声答道:“这边是九转还魂丹。” 第443章 帝王对峙 “她怎会炼九转还魂丹?这不是抢老君的功德吗?” “遭了!佛门答应太上老君,这一难分些功德与他。妖皇这一掺和,佛门如何向太上老君交代?” “金头揭谛何为还未回来?此事该如何处置,尚需文殊菩萨决断。” “我去寻金头揭谛。” “我看还是回灵山禀告如来佛祖吧!再不济,将观音菩萨请过来也成啊!” “请观音菩萨有何用……” 众仙佛吵嚷不休,那头太素已熄了炉火,取出一枚九转还魂丹,递给陈玄奘。 “这就练成了?”猪八戒故作惊奇,目光随那颗九转还魂丹而动,赞道:“妖皇果然好本事。 太上老君炼制九转还魂丹,都不及你快。依我看,太上老君合该拜你为师……” 陈玄奘手捧仙丹,快步走到那具尸首前,开口唤道:“悟净,掰开陛下的嘴。” 仙丹下肚,皇帝迟迟未醒。陈玄奘开口欲问,却寻不到太素的身影,心中不免有几分担忧。 “悟空,那丸仙丹当真能医活陛下?” “师傅,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您耐心等着便是,陛下早晚会醒。” 陈玄奘抬头向外看去,晨曦微露,若是再拖下去,他几时才能离开此地? 前后约摸半个时辰,皇帝肚里呼呼乱响,却仍未转醒。 沙悟净探过头来,说道:“师傅,陛下肚子乱叫,应当是肠鸣。” “此乃金丹之仙力也。”陈玄奘思忖片刻,唇边有了笑意:“肠鸣乃血脉和动,但气绝不能回伸。 想来也是,莫说人在井里浸了三年,就是铁也生锈了。陛下元气尽绝,度他一口气便好。” 猪八戒闻言,上前就要度气,却被陈玄奘扯住。 “八戒,你和悟净伤生做孽,吐出的是浊气。悟空自小修持,吃桃果为生,吐出的是清气。还是让悟空为陛下度气吧!” “看不起谁呀?”猪八戒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的说:“老猪我从未作孽,怎就是浊气了?师傅,你瞧不起人。” “八戒你莫闹。”孙悟空跳到桌上,笑嘻嘻的说:“师傅您也莫气。 若论清浊,老孙及不上师傅。师傅乃是十世善人,落地便吃斋念佛。还是师傅你来更妥当。” 事关人命,陈玄奘不好推脱,噙着那皇帝口唇,忽的一口气,吹入咽喉。 那口气度下重楼,转明堂,径至丹田,从涌泉倒返泥垣宫。 呼的一声响亮,那君王气聚神归,翻身而起,抡拳曲足,叫道:“师父!” 摩诃揭谛两眼发直,怎又让孙悟空躲了过去?这是半分功德也不肯让佛门沾啊! 乌鸡国国王重返阳间,谢了又谢,拜了又拜。洗面换衣,吃了早斋,钻入箱笼中,由猪八戒挑着,大摇大摆进了城。 海外宫楼如上邦,人间歌舞若前唐。花迎宝扇红云绕,日照鲜袍翠雾光。 陈玄奘下马,看着空荡荡的长街,回首问道:“悟空,日头这般好,为何街上空空荡荡的?” “师傅,我寻个官差问问。” 孙悟空折返城门口,抓住守门将领低声问询。陈玄奘听不真切,眉头皱的愈发深。 “八戒,旁的都城繁花似锦,这乌鸡国的都城却如此萧条,想来是那妖怪做的孽。” 孙悟空尚未想好如何同陈玄奘解释,听他这样说,顺坡下驴。 “师傅,让您料中了。是宫里那位‘陛下’下旨,命百姓躲在家中,不许外出。” “哦?”陈玄奘心头疑惑更浓,又问:“可知他为何这样做?” “老孙不知。”孙悟空抓耳挠腮,嬉皮笑脸的说:“师傅何必问这么多?待我们见到他,便知为何。” “也好。” 师徒一行行至朝门,扶着那还阳的皇帝站定,与阁门大使言: “我等是东土大唐驾下差来,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今到此倒换关文,烦劳大人转达。” 青狮听闻唐僧师徒已到,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宣他们进来。” 皇帝随着师徒几人向大殿走去。行进多时,忍不住腮边堕泪。 “可怜啊!我苦心孤诣打下的江山,经营多年的社稷,竟被那全真道士阴了。” “陛下切莫伤感,若走漏消息,恐会惊走那道士。” 陈玄奘放慢脚步,低声宽慰道:“我这几个徒儿本领高强。管取打杀妖魔,扫荡邪物。这江山不久便能重归你手。” 皇帝扯衣揩泪,压低帽檐,径直来到金銮殿下。 两班文武昨夜便得了信儿,一个个威严端肃,看似不动声色,实则余光一直偷瞟陈玄奘一行。 这身着袈裟的和尚不是陛下,另外三个更是连人形都没有。 看来瞧去,唯有那头戴斗笠,身穿半旧僧袍的汉子,身形与陛下有几分相似。 师徒几人站在白玉阶前挺身不动,阶下众官佯装悚惧。 “你这和尚,为何见到我王不肯下拜?亦不开言呼祝?” “喏也不唱一个,好生无礼。” 非是陈玄奘不肯行礼,他直勾勾的盯着青狮的脸庞,思绪早已飞远。 “呦,哪个如此大胆,竟敢对陛下不敬?”猪八戒掩嘴偷笑,调侃道:“瞧把陛下打的,此人下手太狠,其罪当诛。” 青狮神色尴尬,心中暗骂:好你个天蓬元帅,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可倒好,见面便调侃我。 青狮斜了猪八戒一眼,收回目光,问道:“那和尚,你是哪方来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是南赡部洲东土……” 陈玄奘回过神来,俯首便拜。谁知却被孙悟空架住,拜不下去,却也起不来。 孙悟空眉头紧蹙,金箍棒直指青狮,厉声质问:“陛下,我且问你,你是从哪方来的?” “放肆!”青狮勃然大怒,拍打着御案,吼道:“此地是乌鸡国,我乃乌鸡国国王,轮不到你来质问我。” “你是乌鸡国国王?”孙悟空放开陈玄奘,回身将真皇帝头上的斗笠摘下,高声问道:“你是国王,那他是谁?” 斗笠一摘,满堂哗然。太子心神大振,他一夜未睡,应对之词背的滚瓜烂熟。 孙悟空怎上来就揭穿了妖怪的身份?文殊菩萨不是说要演戏吗?这戏还如何演? 太子把心一横,跳出来叫道:“怎会有两个父王?谁是真,谁是假?” 真皇帝见到太子老泪纵横,急声说:“儿啊,我才是你父王。御座上那个是妖怪,顶替我身份,为祸苍生。” “哼。”假皇帝冷哼一声,骂道:“尔等出自天朝上邦,竟弄出来个假皇帝,乱我乌鸡国朝政,该杀!” 话音落下,假皇帝大手一挥,喊道:“将他们拿下,拖出去砍了。” “慢着!” 第444章 现出原形 “父王,那李世民自称王位,一统江山尚觉不足,又要过海征伐。 如此好战好杀之人,若知您害了唐僧,定会嗔怒。到时兴兵发马,来与您争斗,又该如何是好?” 青狮抽腿,奈何太子抱的太紧,竟动弹不得。 “儿呀,你先起来,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太子怎敢撒手?这妖怪跑了,他寻谁报仇? 太子回首,孙悟空垂下眼眸,见太子拼命使眼色,心觉好笑。 这师徒几个一动不动,太子心急如焚,喊道:“愣着作甚?将假冒我父王的妖怪拿下。” 说时迟那时快,孙悟空挥舞金箍棒,兜头就是一棒。 青狮此刻方知太子的用意,恼怒不已。闪身堪堪避开金箍棒,抬脚踹飞太子。 金箍棒、九齿钉耙、降妖宝杖齐齐攻来,青狮纵身而起,打了个跟头,落在大殿正当中。 太子躺倒在地,捂着胸口喊道:“拦下那妖怪,莫让他跑了。” 青狮抽身欲走,可孙悟空已追来。他手中无兵器,转回头夺过镇殿将军的宝刀,驾云望空而去。 气得那沙和尚暴跳如雷,猪八戒高声喊叫,埋怨孙悟空太过心急。 “猴哥,来时路上我便说,稳住他再想办法拿下。你怎如此心急?如今他驾云逃走,我等往何处追寻?” “且莫乱嚷,让那太子下来拜父,嫔后出来拜夫,文武百官来拜君。 八戒,你和沙师弟留在此地好生保护师傅,老孙我去追妖怪。” 孙悟空说了声去,眨眼便跳到九霄云里,睁眼四望,却见青狮径直往东北方向走。 “那妖怪,哪里去!老孙来也。” 青狮挥汗如雨,步伐愈发快。怎奈那孙悟空来的快行的急,片刻功夫便拦在他身前。 “孙悟空,我占旁人帝位,与你无关。你怎跑来打抱不平,坏我好事?” “老孙头上戴着金箍,任凭那唐三藏驱使。”孙悟空指着头顶的金箍,阴阳怪气的说:“非是老孙我多管闲事,而是师命难违。” 青狮一噎,竟不知该如何还嘴。 趁青狮愣神,孙悟空再度挥起金箍棒,高叫:“吃老孙一棒。” 青狮侧身躲过,举起宝刀劈面相还。 猴王猛,青狮强,刀迎棒驾,旗鼓相当。 战斗数十个回合,青狮敌不过孙悟空,急转回头复旧路跳入城中。 闯皇宫,钻进两班文武当中,摇身一变,变作唐三藏的模样,搀手立在阶前。 孙悟空追来,举棒来打,青狮忙喊:“徒弟莫打,是我!” 陈玄奘面露惊恐之色,指着青狮问道:“你是何妖怪?怎变作贫僧的模样?悟空,你瞧仔细,他是妖怪。” 孙悟空心思一动,讪笑两声,开口说:“师傅莫怕,老孙知晓哪个是妖怪,哪个是师傅。” 陈玄奘松了口气,青狮却慌了神。 话音落下,孙悟空举棒直奔陈玄奘。眼看那金箍棒要将陈玄奘砸成肉泥,六丁六甲、五方揭谛……众仙佛急忙去挡。 李丙急声叫道:“大圣,那怪会腾云,上殿去了。” 计谋得逞,孙悟空心中暗自得意。撇下陈玄奘,抬脚追入殿中。 青狮见他追来,跳窗而走,跳下来扯住陈玄奘,二人混了又混,依然难认。 孙悟空眼也不眨,举棒再度砸向陈玄奘。众仙佛再度现身,拦下金箍棒,叫道:“大圣,这位是真的。” “尔等怎不早说?”孙悟空佯装恼怒,龇牙咧嘴,骂道:“若我错杀师傅,尔等如何交差?” 陈玄奘一头雾水,左观右瞧,问道:“敢问几位如何称呼?” 众仙佛回过神来,急忙隐匿身形。 李丙啐了一口,咬着后槽牙骂道:“这该死的孙悟空,我看他是故意引我等现身。” “哼,怪我等太心急,着了那泼猴的道儿。” 摩诃揭谛回过味来,气愤不已:“孙悟空火眼金睛,怎不知哪个是妖怪,哪个是唐僧?” “这猴子耍我们玩,待见到佛祖,定要告他一状。” “……” “不对。”波罗僧揭谛神色一凛,拧眉问道:“金头揭谛来寻文殊菩萨,银头揭谛来寻金头揭谛,他们去了何处?” 众仙佛面面相觑,是呀,他们去了何处? 沙悟净护住陈玄奘,猪八戒举起九齿钉耙直奔青狮而去。 “妖怪,吃老猪一耙。” 青狮有伤在身,又与孙悟空缠斗许久,已是强弩之末。见九齿钉耙袭来,慌忙躲避。 青狮不敢硬抗,纵身跳起,踏着云头便走。 猪八戒驾云赶上,沙悟净丢下陈玄奘,扛着降妖宝杖追去。 师兄弟二人围住青狮,你使耙来,我使杖,青狮左也难逃,右也难逃。 焦头烂额之时,孙悟空举起金箍棒,直奔他面门而去。 “大圣,手下留情。”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自东北方向飘来一朵彩云。再看来人样貌,原是文殊菩萨。 “菩萨,老孙降妖伏怪,正是紧要时候,您怎喊我手下留情?” “呵呵……”文殊菩萨讪笑两声,答道:“大圣,我来替你收了这个妖怪。” “不劳菩萨动手。”孙悟空急忙摆手,推拒道:“只需一棒,老孙便能打他个脑袋开花。” 说话间,孙悟空再度举起金箍棒。 “不可,不可!”文殊菩萨急忙拦下孙悟空,垂头喊道:“孽畜,还不快现出原形!” 青狮明知文殊菩萨是假的,却不敢不从。匍匐在地,现出真身。 “咦?”孙悟空故作疑惑,打量青狮一番,抬头问道:“菩萨,这是你座下的青毛狮子吧?” 文殊菩萨点头应道:“正是。” “呔!”孙悟空厉喝一声,高声责问:“菩萨,你怎将他放了出来?” “大圣,青毛狮子是奉佛旨前来。” 二人的说话声响彻天地,皇帝闻言眉头紧锁,脸色骤变。 他一心向善,待佛祖菩萨向来恭敬。佛祖派这孽畜下凡夺他帝位,这是何意? “菩萨,这畜类成精,侵夺帝位,怎是佛祖的意思?你莫要诓我。” “你不知道,当初这乌鸡国王好善斋僧,佛差我来度他……” 那头文殊菩萨讲明前因后果,这边乌鸡国王遍体生寒。 说什么“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呸!那文殊菩萨是诚心刁难,引他犯错。 这样的佛祖,他不供,这样的佛果,他也不要。 国王双眼含恨,只待这唐僧西去,他便屠佛驱僧。无人还他公道,那他便自己讨。 “菩萨,三宫娘娘与他同眠同起,坏了纲常伦理,这也叫‘不曾害人’?” 乌鸡国王抬起头,暗骂一句:这该死的妖怪。 却听那文殊菩萨说:“他是个骟了的狮子,污不得三宫娘娘名声。” 第445章 暗中相护 青狮羞愤欲死,这该死的魔头,她才被骟了,她全家都被骟了。 “哈哈哈……” “嘻嘻嘻……” 众人笑作一团,乌鸡国王忍不住笑出声,低喃道:“这该死的妖怪,活该他被骟。” 此话一出,太子悄悄松了口气。只要父王不怀疑母后不贞,他们一家人便还能如从前那般。 文殊菩萨定住青狮,坐在他背上,踏祥光而去,径转五台山。 五台山近在眼前,青狮甩飞文殊菩萨,冷着脸说:“答应你的我已做到,还请你遵守诺言,放出文殊菩萨。” “好说。” 召出羊脂玉净瓶,掐诀念咒,文殊菩萨逃出生天。 青狮眼前一亮,含泪扑到文殊菩萨脚下,关切问道:“菩萨,您可有碍?” 文殊菩萨形容狼狈,打定主意收了那魔头,哪有心思理会青狮? 可抬头望去,眼前空空如也。抬指掐算,竟算不出那魔头的去处。 文殊菩萨心神大震,压下怒火,低声吩咐:“此事不可对外人言。” 能否争到功德已是小事,若让旁人知晓他如此狼狈,今后他还如何见人? 青狮自然不愿提起这段过往,连连点头,应道:“是。” 文殊菩萨憋着一肚子火,回返五台山。屁股尚未坐热,那摩诃揭谛便登了门。 “菩萨,昨夜金头揭谛前来寻您,一直未归。之后银头揭谛去寻金光揭谛,也没了踪影。不知您可知晓他去了何处?” “阿弥陀佛。”文殊菩萨手握成拳,指节泛白,硬着头皮说:“本尊不曾见过他们二位。” 至于他被羊脂玉净瓶困住之事,文殊菩萨绝口不提。 九霄天外,太素笑吟吟的看着板角青牛,问道:“牛儿,好玩儿吗?” “好玩!” 板角青牛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舔了舔嘴唇,眼底闪过兴奋之色。 “老大,我说他是骟了的狮子,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哈哈哈……” 那青狮骂他是孽畜,这一回他定要好好宣扬一番,务必让三界众生知晓青毛狮子的“美名”。 太素打趣道:“这一回,你可把文殊菩萨和青狮得罪了个彻底。” “他们不知是我,嘿嘿……”板角青牛搓了搓掌心,开口说:“老大,再有这种好事,你可不能忘了牛儿。” 太素噗嗤一笑,应道:“好说。” 乌鸡国王欲让位,陈玄奘不敢留。师徒几人倒换关文,拒了金银缎帛,辞别乌鸡国王,继续向西而行。 日头又落山,师徒几人寻不到农家,只得在野外露宿。 “八戒,你去寻些野果。”陈玄奘心事重重,支开猪八戒,又支开沙悟净:“悟净,你取些水来。” 猪八戒取出干粮,递到陈玄奘面前,开口说:“师傅,干粮还有许多,何必吃果子? 那些果子又酸又涩,还填不饱肚皮。您呀,就是有福不知享,专挑苦来吃。” “聒噪。”陈玄奘冷了脸,怒声说:“让你去寻果子,你只管去。” “哼。”猪八戒甩袖,气哼哼的向外走,边走边嘟囔:“定是筵席上吃的太饱,这才想起吃果子。” 走出去三丈远,猪八戒转过弯来,回首问道:“师傅,化斋是大师兄的活儿,您怎派给我了?” “你师兄日日化斋,今日让他好生歇息一回。”陈玄奘高声催促道:“你快些去吧!若再发牢骚,我便让悟空给你一棒。” 猪八戒闻言,一溜小跑,追上沙悟净,二人钻入山林中。 陈玄奘支走猪八戒和沙悟净,这才凑到孙悟空身边,低声问道:“悟空,今日你为何打我?” 孙悟空挑了挑眉,心道:为何要打你?当然是让你知道你不该知晓的秘密。 “师傅,老孙并非故意打您,只是一时乱了心神,打错了。” “不对。”陈玄奘神色凝重,声音愈发低:“悟空你火眼金睛,岂会认不出哪个是我,哪个是妖怪?” 孙悟空神色一凛,做出一副委屈模样,声音颤抖,问道:“师傅,难道您怀疑老孙?” “为师不是这个意思。”陈玄奘沉吟片刻,又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发现有人跟着为师?想试探他们是敌是友?” 孙悟空咧嘴轻笑,憨笑两声,答道:“师傅,老孙这点小心思,瞒不过您的法眼。” “那……”陈玄奘眼前一亮,凑的愈发近,问道:“那他们是谁?” 孙悟空面露迟疑之色,结结巴巴说:“这……这不能说。” 陈玄奘拧眉,急声说:“悟空,我是你师傅,为何不能同我说?” “我若说了,恐怕佛祖、玉帝会怪我。” 孙悟空这样说,陈玄奘愈发好奇,今日他定要弄个清楚明白。 “你悄悄同我说。”陈玄奘四下扫了一番,一副做贼的模样,低声说:“放心,他们听不见。” “那是四值功曹、六丁六甲、五方揭谛……” 陈玄奘眉心隆起,一本正经的问道:“他们为何跟着我?” 孙悟空避到一旁,低语道:“师傅,我不能说,您自己悟吧!” 陈玄奘见孙悟空是在为难,不好继续追问。坐在石头上,陷入沉思。 想到今日悟空假意打他,那些神佛匆忙现身救他性命,陈玄奘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嘿嘿……” 陈玄奘傻笑两声,起身直奔树干而去。 孙悟空生起篝火,听到陈玄奘傻笑,抬头看去。却见陈玄奘一头撞在树干上,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师傅!” 孙悟空高叫一声,纵身落在陈玄奘身旁。见他眼眸转动,知他还有意识,急忙高叫。 “佛祖、玉帝命尔等护佑我师傅,你们就这样护佑他?我师傅若有个好歹,我要你们赔命。” 众仙佛急忙现身,见陈玄奘尚有命在,松了口气。 “大圣,此事不能怪我等,是他主动往树上撞。” “对呀!我等若现身,陈玄奘恐会看破我等身份。” “放心,唐僧不会丧命……” 陈玄奘嘴角勾起,陷入昏迷前仍想着:有这些人护我性命,是不是我也能同妖怪过上几招? 自踏上西游路起,他便成了累赘。虽学了一身武艺,却不敢出手。生怕命丧黄泉,取不到真经。 有仙佛暗中相护,他定然死不了。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陈玄奘头一歪,彻底没了意识。孙悟空苦了几声,取出一枚仙丹,塞入他口中。 日头西下,大地被黑暗笼罩。 沙悟净捧着紫金钵盂钻过山林,循着篝火,行至陈玄奘面前。 见他额头有伤,沙悟净满腹狐疑,关切问道:“师傅,您怎受伤了?” “无事。”陈玄奘嘴角咧到后脑勺,笑着说:“不小心撞到树上了。” “撞到树上还这么高兴?”沙悟净转头问道:“大师兄,师傅莫不是撞傻了?” “悟净,为师我安然无恙,你莫要担忧。”陈玄奘笑着问道:“八戒呢?他怎还未回来?” 第446章 扑了个空 “那不成,我有要事在身,要先行一步。” “何事?”猪八戒绕到太素面前,哀求道:“师姐,我替你办事还不成?你就替我几日吧!” 太素上下扫量猪八戒一番,伸出食指,摇了摇。 “不成。” “哎呦,我叫你祖宗还不成?”猪八戒一脸急切之色,急声说:“师姐,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们夫妻二人团聚。” “不是。”太素摩挲着下巴,一本正经的说:“我要寻的妖怪,同你无半分交情。 若你前去,说不定他玩心大起,将你捉了去烤着吃。你若丢了性命,我如何同妙娥交代?” 猪八戒一脸不忿,低喃道:“老猪我可是天蓬元帅,谁敢害我性命?” “旁的妖怪不敢,这个妖怪却不怕。”太素叹了口气,说道:“你再忍些时日。” 话音落下,太素纵云离去。猪八戒愣在原地,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哪个妖怪如此大胆。 板角青牛立在云端,见太素纵云而来,急声问道:“老大,我们去何处?” 太素取出那四样法宝,抛进板角青牛怀中。 “牛儿,你将法宝送回兜率宫。有一句话,劳你代为转达。” 板角青牛接住宝贝,神色一凛,问道:“老大,你可是不信我?你放心,凡间之事我定不会告诉老爷。” “我若不信你,就不会让你掺和进来。” 板角青牛闻言,心中大定,再展笑颜。 太素嘴角噙着笑,拍了拍板角青牛的肩膀,继续说:“胡乱掺和,莫说这几样法宝,命都难保。” 板角青牛眉头紧锁,神色愈发凝重。压低声音问道:“老大,这话是何意?” “明哲保身,方是上策。” 板角青牛想起自家老爷所为,点头应下。 封神量劫时,帝辛注定是失败者。老爷站在元始天尊那边,自然是好处占尽。 可西游量劫同封神量劫不同,孙悟空应劫而出,天道屡次遮掩天机,谁能笑到最后还未可知。 板角青牛点头应道:“我家老爷是聪明人,不会再做糊涂事。” 板角青牛收好法宝,转身欲走,却又被太素喊住。 “牛儿,我给你留一难。” “嗯?” 板角青牛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太素,脸上写满疑惑。 太素昂着头,一脸傲娇,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你家老爷分薄些许功德。” 太素可以主动给,可太上老君不能伸手夺。 “老大,牛儿明白。” 板角青牛喜笑颜开,拱手谢过太素,开口说:“我能劝住老爷,你放心吧!” 板角青牛径直回返兜率宫,太素调转云头,直奔翠云山芭蕉洞。 芭蕉洞中,罗刹女摇着团山,笑着看玉面狐狸练武。 “嘿,哈!” 玉面狐狸耍了一套拳,抬手擦去汗珠,径直坐在罗刹女面前,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她身形魁梧,同罗刹女坐到一处,似一座山,将洞中光亮遮挡的严严实实。 “妹妹你喝慢些,无人同你抢。” 三盏茶下肚,玉面狐狸随手擦去嘴边水渍,这才开口:“姐姐,我新学的这套拳法如何?” “妙!”罗刹女竖起大拇指,诚心赞道:“这套拳法有排山倒海之势。 打起来行云流水,虎啸风生。就是我这芭蕉洞地方窄了些,我瞧妹妹打的不痛快。“ “嘿嘿……”玉面狐狸赞道:“姐姐好眼力!姐姐不知,我那个老古板的爹,见到我练拳,将我骂了一通。” 提起此事,玉面狐狸气不打一处来。 “从前我娇弱无力,自然要听他的。如今我的本事在他之上,他便该听我的。” 罗刹女嘴角上扬,轻声问道:“你将万岁狐王如何了?” “还能如何?我同爹爹对了几招,他闪了腰,眼在摩云洞养伤。对了,你家老牛也在。” 罗刹女闻言,猛的抬头,问道:“我家老牛去摩云洞作甚?” “哼,我爹欲招他做上门女婿,继承家业。”玉面狐狸横眉冷竖,怒声骂道:“姐姐,你放心,我不喜欢牛魔王。” 万岁狐王打不过玉面狐狸,便想着寻个厉害的女婿,压住女儿。 谁知玉面狐狸如此大胆,直接捅到正主面前。这样一来,就是牛魔王答应,罗刹女也不能答应。 罗刹女娇容含恨,怒火中烧:好一个万岁狐王! 敢把主意打到我夫君头上,看来是好脸色给多了,纵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姐姐莫气。”玉面狐狸拍着胸口,一本正经的说:“妹妹我只喜欢白嫩的,你家老牛孔武有力,我对他无意。” 罗刹女火冒三丈,可听到玉面狐狸所言,噗嗤一笑,怒火退去。 “这是求我为你保媒?”罗刹女抿了口茶,开口问道:“说吧!瞧上了哪家汉子?” 话音落下,罗刹女低头,又品了一口茶。 “金蝉子。” “噗——” 刚入口的茶水尽数喷出来,罗刹女弯腰捶着心口,剧烈咳嗽。 玉面狐狸峨眉蹙起,关切的说:“姐姐,我为你顺气。” “不必!”罗刹女急忙摆手,抬头说道:“咳咳咳,你一巴掌下来,姐姐我岂不是要去见阎罗王?” “嘿嘿……” 玉面狐狸讪笑几声,复又坐回原位。 “妹妹,你怎会相中金蝉子?他早已投胎转世,眼下是要去西天取经的和尚,如何同你做夫妻?” “姐姐,我听闻那唐僧生的仪表堂堂,玉树临风。模样斯文,甚是白嫩。 妹妹我一琢磨,他打不过我,自然不敢惹我生气。能言善辩,正好对付我爹。 左思右想,没人比他更适合做我的夫君。再不济,我还能吃他的肉,长生不老呢!” 罗刹女哭笑不得,开口劝道:“你莫要惦记唐僧,他身边那三个徒弟,可不是好相与的。” “他若不成,姐姐你为我寻个夫婿也成。”玉面狐狸双手托腮,笑着说:“反正我不会如我爹的意。 姐姐你说,有他这么当爹的吗?明知你和牛魔王是夫妻,还要招牛魔王做女婿,把我当什么了?” “哼。”罗刹女冷哼一声,厉声说:“你那个不成器的爹,白活了万岁。走,我跟你回去,好生教训他一番。” 玉面狐狸一蹦而起,笑着叫道:“有姐姐你为我撑腰,我爹那个老顽固定不会得逞。” “妹妹走快些。”罗刹女已行至洞外,催促道:“今日我要将他们两个堵在洞中,好好教训一顿。” 这边云头起,那头祥云落。 太素行至洞外,拍门喊道:“姐姐,我寻你有急事。” 婢女打开洞门,见是太素急忙行礼。 “拜见妖皇。” “免礼。”太素抬脚闯进洞中,问道:“姐姐可在?” “回禀妖皇,我家夫人和老爷去了摩云洞,一时半刻回不来。” 太素脚步一顿,怎这般巧?罢了,追来追去,恐会误了大事。 “我且问你,姐姐可有孩儿?” “回禀妖王,我家公子名唤红孩儿,号圣婴大王。细细算来,已出世三百余年。” 第447章 好不知羞 日暖梅岭开晓色,风摇山竹动寒声。 师徒一行离了乌鸡国,夜住晓行,半月有余,忽又见一座高山。 那山摩天碍日,险峻非常。陈玄奘尚未翻山,便觉头昏脑涨。急忙勒住缰绳,呼唤大圣。 “悟空。” 孙悟空想起妹妹所言,心头惴惴不安。正想着心事,忽听陈玄奘唤他,急忙回头。 “师傅有何吩咐?” “前头又有高山峻岭,恐有妖魔鬼怪藏身,需得仔细提防。” 猪八戒甩着袖子追来,瞥了陈玄奘一眼,阴阳怪气的说:“眼下说的好听,只盼遇到妖魔鬼怪时,师傅莫要上当。” “为师在妖怪身上吃了那么多亏,已长了记性。” 陈玄奘牵着白龙马,望着高山,眉心一跳,再度开口。 “山高岭峻,山中定有数不尽的虎豹豺狼。寻常百姓哪个敢身居此地?怕是采药砍柴都不敢往山里走。” “师傅,这话可是您说的。”猪八戒拍着肚子,脸上有了笑意:“若是遇到妖怪,您可要听我等的话。” 陈玄奘笃定应道:“这是自然。” 猪八戒越过陈玄奘,边走边念:“上次遇到银角妖怪,若不是您贸然行事,许是落不到妖怪手中……” 陈玄奘脸颊通红,硬着头皮辩解道:“为师哪里知道会遇到妖怪?不过是急着赶路,这才落入陷阱中。” 山林空荡,虎鸣猿叫不绝于耳。陈玄奘加鞭策马,奔至山前。 抬头望那山,却见山顶上接青霄,山涧深如地府。 山后有千万丈挟魂灵台,台后有古古怪怪藏魔洞。 陈玄奘翻身下马,师徒一行人闯入山中,惊得飞禽四散,走兽飞奔。 此地之凶险,比起白虎岭不遑多让。陈玄奘瞧这也心惊,看那也胆寒,恼得猪八戒责备声不断。 “师傅,那是只鹿,鹿生来吃素,您怕什么?” 那条蛇还没老猪的腰粗,见到我来便走,不吃人。” “师傅啊,您生的这般高壮,怎胆子如此小?” 陈玄奘烦不胜烦,眼见一头狼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瞧,挥起九环锡杖扑上去。 “唉,师傅您同它置什么气?”猪八戒急忙追上去,劝道:“师傅,出家人不可杀生。” 那头狼见陈玄奘追过来,掉头便跑,钻入草丛中,眨眼便没了踪影。 陈玄奘转身,昂首挺胸,高声说:“八戒,你可还觉得为师我胆子小?” 猪八戒头摇成拨浪鼓,阴阳怪气的说:“见过胆子大的,没见过上赶着送死的。” “八戒,别当为师我听不出来,你话中有话。” “师傅呀,老猪我不怕您听出来。您也不想想,那般健硕的狼岂会独行?” “此话怎讲?” “师傅。”孙悟空嘴角噙着笑,指着前方说:“前头树枝乱颤,想来是那头狼带着狼群杀回来了。” “什么?” 陈玄奘豪情万丈,听闻此言,又听到阵阵狼嚎声,立时泄了气。 孙悟空怪叫一声,惊退群狼,陈玄奘这才松了口气。 “大师兄。”沙悟净抬袖擦汗,指着天边说:“那朵云有些怪,是不是有妖怪?” 众人顺着沙悟净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山坳里有一朵红云,直冒到九霄空内,结聚了一团火气。 孙悟空神色大变,急声唤道:“兄弟们,莫要走了。” 猪八戒举起九齿钉耙,沙悟净抡起降妖宝杖,把陈玄奘护在当中。 陈玄奘定眼一瞧,舒了口气:“悟空,那云远的很,想来是火烧云,并非妖怪。” “师傅,火烧云连成片,而这红云只有一朵。西不西,南不南,哪里是火烧云?” 陈玄奘一琢磨,孙悟空说的有道理,一颗心又悬到嗓子眼。 太素跟在孙悟空身旁,见天边有朵红云,腾空而起,悄无声息摸过去。 红孩儿躲在云中,看清陈玄奘真容,咧嘴笑出声:“想来那白面胖和尚便是唐僧。 闻人讲,说他是金蝉子转世,是十世修行的好人。有人吃他一块肉延生长寿,与天地同休。” 说着话,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红孩子随手抹了一把,再看陈玄奘时两眼放光。 “爹爹和娘亲不许我杀生,可辛苦修行千百载也难长生。思来想去,还是吃唐僧肉吧!” 红孩子伸长脖子,见到孙悟空等人,发出一声惊呼:“呀!这三个丑和尚怎将唐僧护持住了? 一个个伸拳敛袖,各执兵器,似要同人争斗一般。哎?某非他们认得我?” 太素藏在云中,听到红孩儿喃喃自语,暗自发笑。 哥哥说这孩子无法无天,如今看来,红孩儿孝心可嘉,亦有可取之处。 只是不知哪个祖宗缺德的,故意说吃唐僧肉可长生不老,引这孩子作恶。 红孩子纵云追着唐僧走,沉吟半晌,忽又开口:“若想擒住唐僧,还需智取。 以善迷他,哄得他发了善心,松了戒备,再伺机而动,将他擒回洞中。 到时我要大宴宾客,将爹娘和诸位长辈请来,共分唐僧肉。摩云洞那老狐狸不能请,娘亲不喜欢他。 唔……我亲自去请二位妖皇,自我落地起,还不曾见过他们。也不知姨母是何模样?引得娘亲时常念叨。” 太素心头一软,这孩子竟还惦记着她和哥哥?哪里无法无天了?分明是个行事妥帖的好娃娃。 只是太蠢了些,旁人说什么他都信,还需调教一二。 红孩儿挥散红光,按落云头,落在山坡上,摇身一变,变作七岁顽童。身上无衣,赤条条的吊在那松树梢头。 “这孩子,凡间七岁孩童也知穿衣。他光着屁股吊在树上,也不知羞。” 太素卷起衣袖,跳下云头,伸手便要捉红孩儿。 突然冒出一个道姑,红孩子瞪大眼睛,随即红了脸。 “山里怎会有女子,哎呀呀,羞煞我也。” 话音未落,红孩儿落地,变出红肚兜,慌忙往身上套。 “你别看!”红孩子耳尖发烫,急声说:“爷爷我还不想娶妻,你便是看光我身子,我也不会娶你。” “噗嗤……” 太素笑的前仰后合。 红孩子压下羞意,冷着脸问:“你笑什么?” “我从未见过,有人只穿一件红肚兜,敢大摇大摆的出来晃悠,哈哈哈……” “凡间的娃娃不这样穿吗?”红孩儿一愣,摸了摸后脑勺,继续说:“我娘说,我穿红肚兜最好看。” “你刚出世时,穿红肚兜似金童玉女一般,自然好看。”太素止住笑声,提点道:“可你如今几岁?” 红孩子嘴角抖动几下,硬着头皮问:“那我该穿什么?” “自然是穿衣服。” “我才不听你的。”红孩儿眼睛一转,做出一副凶恶模样,恐吓道:“你既然不走,那便留下来做我的腹中食物吧!” 红孩子扑过去,太素神色一凛,召出随心铁杆兵,神兵变作马鞭,扬手就是一鞭。 “哎呦!” 第448章 抱头鼠窜 红孩儿抱头鼠窜,太素穷住不舍。 “我不过是吓吓你罢了,又不曾伤你,你这疯女人……” “啪!” “哎呦,别打了,我不吃你了还不成?” “啪!” “你再打我,我喷火啦!” “啪!” 红孩子兜来绕去,穿着红肚兜满山乱跑。见太素追着他不放,怒从心头起。 回首张嘴,呼一声,三昧真火直奔太素而去。 “哈哈哈……”红孩儿跳到石头上,双手叉腰仰天大笑:“敢欺负我?爷爷将你烧成黑炭。” “你打错主意了。”太素挥退三昧真火,笑着应道:“姑奶奶我不怕火。” 红孩儿一惊,那可是三昧真火,这道姑是何来头,怎会不怕? 说话间,太素变出一套衣衫,扔进红孩儿怀中。 “穿上这身衣服,我保证不打你。不仅不打你,我还帮你捉唐僧。” “你我非亲非故,你为何要帮我?”红孩儿满脸戒备的看着太素,问道:“你到底有何企图?难道是相中我,要我同你成亲?” 定是这般!唉,怪只怪他生的太俊俏,引得女子生扑。 红孩儿慌忙套上裤子,一本正经的说:“你虽厉害,可同我比还差的远,爷爷我相不中你。” 太素上下扫量红孩儿一番,翻了个白眼,不屑的说:“毛都没长齐,谁能相中你?” “你懂什么?”红孩儿横眉立眼,套上粗布麻衣,训斥道:“洞中小妖奉我为洞主,方圆百里,哪个女子不垂涎我这张脸?” “嘁。”太素嗤笑一声,冷声说:“不过是一群孩童玩过家家。” “嘿,你这道姑好生无礼。”红孩儿拉下脸,语气甚是嫌弃:“我不认识你,你怎好意思追着我不放?” “哼。”太素冷哼一声,上下扫量一番,挑衅道:“你敢光着屁股满山跑,我就敢将你捆了,将七十二洞妖王召来围着你看。” “你,你!” 红孩儿虽出世已有三百年,可这年岁在妖族中尚且是个孩子。 骂人的话没学几句,吭哧半晌,憋出来一句:“你不要脸!” “我还能有你不要脸?呵呵……”太素轻笑出声,嘲讽道:“你光着屁股满山跑,怎有脸骂我? 这衣服你穿是不穿,不穿便还给我。你想要,我还不想给呢!” 红孩儿双手抱胸,眼里满是戒备,硬着头皮强辩:“穿在我身上,就是我的,我为何要还给你?” 山上无人,唐僧一行皆是男子,他光着屁股自然无事。谁知冒出来个女道士,害他颜面尽失。 太素翻了个白眼,轻嗤一声:“嘁。” 她和哥哥三百岁时,敢算计满天神佛。红孩儿却只惦记吃唐僧肉,还是被人诓来了。 说不过,打不过,红孩儿有火无处撒。扯着衣服,抬头嘲讽太素:“喂,你瞧瞧这身衣服。 穷苦百姓才穿粗布麻衣,你竟拿这样的衣服糊弄爷爷我?你若是穷的吃不起饭,爷爷我可以赏你一锭银子。” “红孩儿,你若想捉住唐僧,便要听我的安排。” “爷爷我虽打不过你,可爷爷跑起来,你也追不上。” 太素瞪大双眼,这娃娃傻了不成?她若追不上,方才那几鞭子是如何抽到他身上的? 红孩儿挺胸抬头,讥讽道:“还听你安排,我连娘的话都不听,凭你也想管我?” “啪!” 太素挥鞭,狠狠抽在红孩儿身上,怒声骂道:“小崽子,胆敢在姑奶奶面前自称爷爷?今日我便替你爹娘好好教训你。” “哎呦。” 红孩儿挨了一鞭子仍不死心,张嘴再度喷火。 “呼……” 太素冷哼一声,使了一阵风。三昧真火反扑到红孩儿脸上,烧得他脸色焦黑,头顶生烟。 “咳咳……” “啧啧……”太素垂眸打量着红孩儿,见他如此狼狈,拍手叫好:“你这般模样去骗陈玄奘,他定会上当。” “呼……” 红孩儿喷出一口烟,心生绝望。这臭道姑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到底要干什么? 太素掐诀念咒,红孩儿被绳索缚住。尚未回过神来,忽觉脚下一轻,睁眼再看,已被吊在方才那棵老松树梢上。 “救命啊!” 这一次红孩儿喊的情真意切,呼救声穿透山林,钻入陈玄奘耳中。 “悟空你听。”陈玄奘顿足,屏住呼吸仔细,片刻后吩咐道:“悟空有人喊救命,你快去看看。” 孙悟空心知是牛魔王那个泼魔儿子捣鬼,实在不想理会,敷衍道: “师傅,荒山野岭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怎会有人呼救?” 猪八戒挥舞钉耙,拨开野草,气哼哼的说:“师傅,进山时您说的话,老猪我还记着呢!话还没落地,您的老毛病又犯了。” “八戒,此地离山口不远,闯进一两个人来也无可厚非。” 陈玄奘辩解道:“若是妖怪作乱,一棒子打死便是。万一有人落难,我等也好将他解救出来。” 话音落下,陈玄奘再度催促孙悟空:“悟空,你快去看看。” “师傅,八成是你听错了。”沙悟净挖了挖耳朵,沉声说:“哪有人呼救?” 孙悟空附和道:“师傅,便是有人呼救,那也是妖怪。说不定早已架好锅,等着您自投罗网哩!” 陈玄奘思索片刻,应道:“许是为师听错了,快些赶路吧!” 太素甩着鞭子,绕着松树转,不时抬头看几眼,唬得红孩儿哀嚎声不断。 “你这娃娃实在好骗,今日若不让你长个教训,只怕日后你会吃大亏。” “呜呜……”红孩儿鼻涕横流,哭着问:“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多管闲事?” “你管我是谁,快叫!”太素扬起鞭子,威胁道:“若是捉不住陈玄奘,姑奶奶将你扔进锅里炖了。” “救命啊!” 红孩儿拼命哀嚎,听见马蹄声渐近,心头一喜:“救命!谁来救救我?” 呼救声愈发大,陈玄奘循声望去,透过重重树影,隐隐约约瞧见树上吊着一个孩子。 “悟空。”陈玄奘眉头紧蹙,指着红孩儿,开口责备孙悟空:“我说有人呼救,你们几个非说我听错了。 还说便是有人呼救,那也是妖怪引我上当。你们瞧那是什么?” 猪八戒弯腰屈膝定睛一看,一拍大腿,喊道:“那是个娃娃。” 一阵风吹过,孙悟空耳朵颤动几下,嘴角露出笑意。 “什么娃娃?那分明是妖怪。老孙火眼金睛,岂会看错?” “你这泼猴,怎见死不救?”陈玄奘松开缰绳,抬脚奔向红孩儿:“你铁石心肠,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唉,师傅!”孙悟空抬脚追去,急声劝道:“师傅,这深山老林的,飞禽走兽甚是凶猛。 莫说一个娃娃,便是经年的老猎人,都不敢轻易踏足此地。他若不是妖怪,怎会安然无恙?” “你瞧那孩子,衣服破破烂烂,定是迷了路误入此地。” 孙悟空抬头看去,见到红孩儿那副尊容,怔愣当扬。 第449章 掳走唐僧 这熊孩子甚是爱惜那张脸,成日琢磨着如何耍威风。 妹妹如何说服他扮成乞丐模样?莫说陈玄奘,佛祖来了都会上当。 “救命,长老快救我下来。” 陈玄奘眉心蹙起,关切问道:“你是哪家孩儿?因何被吊在此处?” “山西边有一条枯松涧,我家就在那厢。今日我在山下捡柴,被一妖怪摄了来。 她用鞭子抽我,用火烧我,还将我吊在此地,说要活活饿死我哩!” 孙悟空险些笑出声来,红孩儿口中的妖怪,八成就是他妹妹太素。 一滴眼泪砸在陈玄奘额头上,陈玄奘急忙哄道:“好孩子莫哭,我这便命人将你放下来。” “师傅,不能放。”孙悟空急忙拦下陈玄奘,压低声音说:“他是妖怪。” “悟空,这孩子如此可怜,你怎还冤枉他是妖怪?” 陈玄奘心生不满,推开孙悟空,回首吩咐道:“悟净,你将这孩子救下来。” 红孩儿喜极而泣,哽咽着说:“多谢长老。” 此处有这么多人,那女道士应当不敢来了吧? 沙悟净拗不过陈玄奘,又见孙悟空冲他点头,只得放下红孩儿。 红孩儿落地,陈玄奘见他身上有鞭伤,对他方才所言深信不疑。 “好孩子,你被妖怪掳来,你家长辈定然担心,我等送你回家可好?” “好。” 红孩儿怯怯的应了一声,抬起脚,眼睛一转,一头栽在地上。 “长老,我头晕,脚也扭伤了。”红孩儿哭天抹泪,悲声说:“我回不了家,呜呜……” “好孩子莫哭。”陈玄奘扶起红孩儿,看向孙悟空:“悟空,你背着他赶路。” 孙悟空拒绝的很干脆:“老孙在前头开路,背不得他。” 陈玄奘又看向猪八戒,猪八戒瞪大眼,急声应道:“师傅您别看我,我还要牵马。” 陈玄奘气急,牵马又不费力气,也能当做借口?这猪八戒,越来越疲懒。 陈玄奘看向沙悟净,沙悟净挑着行囊,眼巴巴的回看陈玄奘。 陈玄奘叹了口气,低头说:“孩子,你上马吧!” “不成。”红孩儿面露难色,抹了把脸,推拒道:“庄户人家的孩子,哪里会骑马?” “唉。”陈玄奘抬头将九环锡杖递给猪八戒,蹲下身来,开口说:“贫僧我有把子力气,他们不背你,我背你。” 红孩儿咧嘴轻笑,他就说这出苦肉计定能骗过唐僧。 顺势伏在陈玄奘背上,红孩子扑的太急,扯动伤口,发出一声痛呼。 “嘶……” 陈玄奘回首,关切叮嘱道:“可是贫僧碰到你的伤口?” “无妨。”红孩儿强忍着痛意,答道:“长老,我等还是快些赶路吧!” 陈玄奘起身,忽觉背上的孩子轻若鸿毛,问道:“孩子,你今年几岁了?” “我七岁了。” “你怎这般轻?背起来只有三四斤重。” “我小时失乳,故而轻了些。” “你还未告诉贫僧,你是谁家的?叫什么名字?” “我祖公公姓红,广积金银,家私巨万,混名唤作红百万。年老归西,家产遗与我父……” 陈玄奘脚步一顿,低喃道:“家私百万住在此地?” 上一个家私豪富且居深山的,是观音菩萨、黎山老母一众四个,遇到的那几个妖怪。 陈玄奘侧头看向孙悟空,难道这娃娃真是妖怪? 孙悟空别过头去,瞧那模样应当是气狠了。 “孩子,你家私被劫,父被贼伤,母被人掳走,你被那贼人吊在此地,欲将你冻死饿死。” 红孩儿用力点头,笃定的说:“正是。” 陈玄奘闻言,一把将红孩儿丢出去。救他之时,他分明说是被妖怪掳到此地,怎又冒出个仇家来?定是妖怪变的。 “悟空,他是妖怪。” 红孩儿心知不好,他太得意,不小心说漏嘴了。可错已铸成,只得将错就错。 “妖怪。”孙悟空举起金箍棒,作势要打:“吃老孙一棒!” 红孩儿喷出一道火焰,那火焰直奔孙悟空面门,孙悟空假意受伤连连后退。 红孩儿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孙悟空名扬三界,却敌不过他一击。 猪八戒、沙悟净只觉眼前一花,呼的一声,走石扬沙迷人眼。 “悟空救命。” 孙悟空睁眼再看,却见陈玄奘被卷至半空,向西飞去。 “师傅!” 陈玄奘再度落入妖怪手中,可悔之晚矣。 风声暂息,日色光明。 敖烈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行礼担丢在路边。猪八戒伏在崖下呻吟,沙悟净蹲在坡前叫唤。 “猴哥,好大的风啊!” “唉,师傅去了何处?” “还能去何处?”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叫道:“自然是被妖怪捉去了。” “要怪就怪师傅。”猪八戒爬上崖来,拉着脸说:“进山时千叮咛万嘱咐,他嘴上答应了,可遇到妖怪照样上当。” “狗改不了吃屎。” 沙悟净低喃一句,却见孙悟空、猪八戒齐刷刷看着他,憨笑几声。 “嘿嘿,大师兄、二师兄,你们盯着我作甚?这话虽不好听,却是实话。” 红孩儿擒住陈玄奘,急返枯松涧火云洞。 “哈哈哈……什么齐天大圣?我看也是徒有虚名。枉爹爹日日将他挂在嘴边,我呸!” “你这娃娃,当真是该打。” 红孩儿神色一凛,抬头望去,却见方才那位女道士斜靠在祥云上,正冲他笑。 “你,你怎在此地?” “当然是等你呀!”太素缓缓起身,出声警告:“你父亲夸赞孙悟空,自然有他的道理。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惹旁人眼红,钻了圈套尚不自知,也敢嘲笑大圣?” 火云洞近在眼前,红孩儿知太素厉害,不敢多纠缠。 “嘿嘿……道姑,你看那是谁?” 话音落下,红孩儿一头扎进火云洞。 “紧闭山门,切莫放那女道士进来。” “大王,那女道士是谁?” “那女道士相中你家大王我,我岂能同她成亲?这不,追到门口闹着要进来……” “呵呵……”太素蛾眉紧蹙,冷声说:“这熊孩子,真当无人能治他?” 太素掐了个诀,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直奔天庭。 火云洞内,红孩儿重新梳洗,赤身裸体坐在宝座上,一想那女道士还在外头,慌忙穿上红肚兜。 又一想,那女道士什么都敢看,复又穿上一条裤子。 “我说你们几个,快些将裤子穿上。”红孩儿指着那几个小妖,嘱咐道:“外头那个女道士不知羞,若被她看光了,她可不会同尔等成亲。” 话音落下,忽听山门炸响,地动山摇。 一位伟岸男子闯进洞中,厉声问道:“让我瞧瞧,是哪个娃娃不穿衣裳?” 第450章 出言挑衅 “我请他来的。” 太素自哪吒身后走出来,双手抱臂,眼底闪过促狭之色。 “红孩儿,方才你不是很神气吗?敢戏弄我,该打!” 哪吒四下观望,见角落里那几个小妖之穿着肚兜,目光幽暗,抬手捂住太素的双眼。 “你去外头等着,我来教训他们。” 太素点头,转身离去。 红孩儿横眉冷竖,厉声骂道:“你这坏女人,你欺负我便也罢了,怎还弄个帮手来?” 哪吒轻笑一声,问道:“我且问你,谁同你说吃唐僧肉可长生不老?” “妖族都传遍了,我岂会不知?”红孩儿眉头紧锁,摆了摆手说:“趁爷爷没发火,你快些走吧! 若再纠缠不休,别怪爷爷对你不客气。告诉外头那女人,我不会娶她,让她死了这条心吧!” “你,娶她?”哪吒上下扫量红孩儿,噗嗤一笑,嘲讽道:“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这孩子怎如此自大?怪不得太素会请他下凡,熊孩子,就该让他出手整治。 红孩儿抬手摸着白嫩的脸颊,得意的说:“爷爷我生的俊朗不凡,哪个女子见了不动心? 可惜爷爷一心踏上长生大道,无心儿女情长。未免世间女子肝肠寸断,只得躲在深山中。” 哪吒拧眉,嗤笑两声问道:“你当真是牛魔王的孩子?” “岂能有假?”红孩儿拱手,脸上写满骄傲,高声说:“牛魔王是我爹,铁扇公主是我娘,怕了吧?” 三界之中,谁不知他爹娘的大名?无名小卒也敢叫嚣?不知所谓。 “呵呵……”哪吒摩挲着下巴,嘲讽道:“不知情的,还当你爹是板角青牛。” “板角青牛是谁?”红孩儿眼睛一转,指着哪吒骂道:“好哇!你骂我娘。” “人不大,心思不浅。”哪吒冷声说:“你被骗了,若想长生不老,唯有修行这一条路可走。 再不济,吃仙丹灵果,也可飞升成仙。你爹娘不曾告诉你吗?吃唐僧肉长生不老是骗局。” 哪吒一顿,狐疑的看着红孩儿,问道:“不对,妖皇有令,妖族不可随意插手西游量劫。” 红孩儿目光躲闪,脸上写满心虚。他哪里敢让爹娘知道? 待陈玄奘下了锅,再去请他们也不迟。到时木已成舟,爹娘又能奈他何? 他们只他这一个孩子,总不能将他也炖了,给陈玄奘偿命吧? “要你管?” 红孩儿恼羞成怒,伸出手,两个小妖抬出一杆丈八长的火尖枪,递到他手中。 “既然赖着不肯走,爷爷就让你尝尝火尖枪的厉害。” “呦,火尖枪?”哪吒挑眉,嘴角荡起笑意:“你这杆枪从何而来?” 话音落下,哪吒再看那件红肚兜,这身打扮有几分眼熟。 “你可认识哪吒?” 提起哪吒,红孩儿挺胸抬头,笑着叫道:“三界之中,谁不知哪吒的大名? 那可是三界第一祸头子,吾辈楷模。有三分像他,已是荣幸……” 太素偷偷溜进来,听见红孩儿吹捧哪吒,伸出手指戳了戳哪吒后背。 “三界第一祸头子,嘻嘻……” 哪吒手向后抬起,捉住太素的手指,指腹在手背上点了三下。三界第一祸头子之名,早已易主。 红孩儿双手叉腰,滔滔不绝:“想当年哪吒闹海,几招便打得敖丙动弹不得。 四海龙王逼上门,他为不牵连陈塘关百姓,削骨还父,剔肉还母,铁骨铮铮……” 众仙佛护佑在陈玄奘身旁,听闻红孩儿如此吹捧哪吒,心头生出不祥的预感。 听闻这红孩儿是观音菩萨看中的弟子。引他入局,就是为了光明正大的将他收入佛门。 佛门有李贞英和小凤凰那两个魔头,已经够热闹了。若再多个红孩儿,灵山还能待吗? 李丙眉头紧锁,盯着哪吒瞧,问道:“此人是谁?” 众仙佛齐齐摇头。 金头摸着肿胀的脸颊,答道:“从未见过此人,不过,他身后那道姑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银头揭谛努力掀开眼皮,透过狭小的缝隙,看清太素的容貌,虎躯一震。 “就,就四她!” 众仙齐声问道:“谁?” “就四她把藕打成介德行。” 金头揭谛摩拳擦掌,振臂高呼:“我等一起上,我就不信降服不了这女道士。” “慢着!”李丙拦下众仙,指着洞府深处昏迷不醒的陈玄奘,说道:“我等不可离唐三藏左右。 尔等贸然对那女道士出手,一则会打草惊蛇;二来,若是唐三藏出了差错,算到谁头上?” 金头揭谛愤愤不平,怒声说:“我们被她打成这副模样,难道只能忍着?” 李丙斜了金头揭谛一眼,又瞅了瞅银头揭谛,心说:这两个棒槌,连凡间女修都打不过,活该! 黄承乙轻咳几声,一本正经的说:“总之我等不会掺和此事。尔等若搅黄此难,观音菩萨那边可不好交代。” 金头揭谛、银头揭谛面面相觑,干脆跟在这女道士身边,待到无人处再报此仇。 “谁不说我红孩儿,有几分哪吒的英姿?” 红孩儿单手叉腰,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斜了一眼火尖枪,心头愈发得意。 “这杆火尖枪,是爹娘特意为我打造的,陪我在火焰山中淬炼三百年。 虽及不上哪吒那杆火尖枪,可也是难得的神兵利器。喂,你若害怕,现在求饶也不晚。” 太素耳朵一动,在火焰山中淬炼三百年,怪不得这孩子如此好骗。 哪吒嘴角抽搐,红孩儿如此吹捧他,这还怎么打?下不去手啊! “打吧!”太素小声催促道:“这爱闯祸的性子,若是不打狠些,定会栽跟头。” “打。”哪吒咬着后槽牙说:“今日挨顿打,总好过日后把命赔进去。” 说着话,太素递上随心铁杆兵化作的神鞭。 哪吒接过鞭子,挽起衣袖,甩了个鞭花。 “啪!” 红孩儿满脸不忿,枪指哪吒,怒声喊道:“那女道士不怕火,我拿她没办法。你,我可不怕。” 说着话,火尖枪直奔哪吒心口,哪吒抬鞭挡住,却见那枪头突然炸开,一道火焰直冲头顶。 “哈哈哈……”红孩儿狂笑几声,得意的喊道:“待我烧光你头发,看你如何见人。” 哪吒哀叹一声,他幼时也这般讨人嫌吗?爹娘能忍住不揍他,当真是好心性。 抬手挥退火焰,在红孩儿错愕的目光中,哪吒握住枪杆,向怀中一拽。 “哎呦。” 红孩儿脚下一滑,被哪吒拦腰抱在怀中。 哪吒抬手将神鞭扔进太素怀中,板着脸说:“不用鞭子,我亲自动手。” 第451章 满腹怒火 “放开我家大王。” “你们是坏人!” 小妖吱哇乱叫,齐齐奔过来,想要救下红孩儿。 太素掐了个定身咒,将小妖定在原地。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有火冲我发,莫要牵连他们。” 红孩儿见手下一动不动,急声喊道:“你这坏女人,不就是想同我成亲吗? 何苦对我手下小妖出手?快些放开他们,如若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娶你。” “你想娶她?”哪吒死死按住红孩儿,扬起巴掌,咬着后槽牙说:“也得问我答不答应。” 话音落下,巴掌重重落在红孩儿屁股上。 “啪!” “哎呦,你敢打我?待我禀明爹娘,他们定会扒了你的皮。” “啪!” 哪吒抬手又是一掌,边打边骂:“出门赤条条,不知廉耻。” 红孩儿梗着脖子说:“谁说我赤条条了?我明明穿了肚兜。” “那也不成。” “为何不成?”红孩儿心中不服,强辩道:“哪吒幼时也穿红肚兜,你怎不打他?” 哪吒哭笑不得,答道:“他穿裤子了,你没穿裤子。” “你怎知他穿裤子了?难不成你见过他?”红孩儿拼命挣扎,嘶吼道:“放开我,我有法宝……” “啪。” 哪吒抬手又是一掌,厉声说:“这一巴掌,是打你行事莽撞。听几句风言风语,就敢掺和西游量劫。 你以为唐僧是你的腹中食,却不知那是鱼饵,专钓你这条大鱼。” “我乐意上当,同你有何关系?”红孩儿满脸通红,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你是我爹,还是我娘?多管闲事,也不怕天打雷劈。” “今日这闲事,我管定了。” “啪。” “哎呦,疼死我了!” 值时功曹刘洪抖了三抖,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太惨了!瞧那红孩儿哭的,好似死了亲娘一般。 “这男子到底是谁?” “红孩儿资质不凡,观音菩萨见了他,都起了爱才之心,特意布难收他。 这男子能压着红孩儿打,天资定然不错。瞧他如此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我看不尽然,红孩儿虽输了,可他年岁尚幼。只要勤学苦练,未来定能超过这男子。” “这可不好说……” 李丙捋着胡须,慢悠悠的说:“果然。” 众仙佛齐齐看向李丙,期待他开口。 李丙咧嘴,笑着说:“看别人打孩子,还是个熊孩子,心境都会舒朗几分。” 红孩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太素方才拦下哪吒。 “差不多了,估摸着孙悟空快到了。” 哪吒随手一抛,红孩儿向洞府深处飞去。 太素解了定身咒,众小妖发出一声惊呼,慌忙去接红孩儿。 “红孩儿,今日暂且饶过你,改日我再登门。” 哪吒和太素相携而去,红孩儿绷着的脸瞬间垮下去。 “呜呜……” “他们欺人太甚,我,我要告诉爹娘。” 红孩儿捂着屁股,看向身旁小妖:“你去翠云洞,将此事禀明老爷、夫人。” “小的领命。” 红孩儿收了眼泪,趴在石床上,头埋进虎皮中,脸颊灼热,不敢见人。 却听小妖问道:“大王,唐僧该如何处置?方才那两个人说,吃了唐僧肉不能长生不老。” “先将他洗涮干净,吊在洞中饿上一日。我偏要看看,那传言是真是假。” 话音落下,又一小妖进来禀报:“大王,山门破了洞,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 红孩儿一跃而起,双手叉腰,骂道:“那对狗男女不当人子,打了我一顿,还打坏我的门。 哼,待爷爷我捉到他们俩,定要将他们吊在树梢上,鞭子沾盐水,狠狠抽一顿。” 小妖战战兢兢抬起头,壮着胆子说:“大王,你打不过他们呀!” “用你多嘴?”红孩儿勃然大怒,恶狠狠的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有一日,我要将他们踩在脚下。” 众妖齐呼:“大王威武。” 小妖如此捧扬,红孩儿脸上有了笑意,抬手示意众妖噤声。 “山门坏了也莫慌,那孙悟空不是我的对手,慢慢修便是。快些将洞府收整干净,我要广发请帖,大宴宾客。” “小的领命。” 火云洞众妖忙的热火朝天,吵嚷的正热闹时,忽见远处来了几个和尚。 说是和尚,那模样比妖怪还要骇人。尤其是那肥头大耳,长喙獠牙的,看一眼都胆寒。 “快去禀告大王。” “呔!”孙悟空大喝一声,一个纵身落在洞前,高声喊道:“那小的们,快去通报洞主。就说孙悟空登门讨要唐僧。 让他快些将人送出来。敢说半个‘不’字,老孙掀翻你的山扬,荡平你的洞府。” 余下小妖闻得此言,慌忙转身归洞,关了山门,胡乱挡住那窟窿,跑进洞中通报。 “哈哈哈……”猪八戒捧腹大笑,指着那山门说:“大师兄你快看呀!这门破成这模样,关不关有甚区别?” 孙悟空定睛一看,笑出声来。这红孩儿有五辆小车,按金木水火土五行摆下,念咒便可喷火。 前世他不知,栽了个大跟头。这次他冲进洞中,看那红孩儿敢不敢烧了自家洞府? “八戒、悟净,那门破了窟窿,我等冲进去,救出师傅。” “好。” 孙悟空打头阵,一棒砸碎堵门的石头,本就摇摇欲坠的山门,顷刻便化作齑粉。 猪八戒紧随其后,抬脚踹翻把门小妖,横冲直撞,大杀四方。 沙悟净落在后头,看洞中的妖怪尽是出世不久的小妖,低喃道:“这是进孩子洞了。” 红孩儿手持火尖枪,见孙悟空闯入洞中,脸色愈发阴沉。虎视眈眈的瞧着那师兄弟三人,随时都会扑上去。 “猴哥,让老猪瞧瞧那妖怪是何模样?” 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战裙巧绣盘龙凤,行比哪吒更富胎。 猪八戒咧嘴偷笑,眼睛一转,有心吓一吓红孩儿。 “这妖怪模样生的俊俏,细皮嫩肉的,老猪我做妖怪时,最爱吃这样的娃娃。” “呸!” 红孩儿挨了两顿打,满肚子邪火无处发,猪八戒偏在这档口撞上来。 “瞧你那模样,丑如夜叉,貌比恶鬼。也敢夸下海口,要吃了爷爷?” 猪八戒并未恼,反倒调侃红孩儿:“你这娃娃凶的很。我且问你,你有何本事?也敢占洞称妖王?” 上下扫量红孩儿几眼,猪八戒揶揄道:“你毛长齐了吗?就敢出去招摇撞骗?” 陈玄奘悠悠转醒,尚未睁开眼,便听到猪八戒的声音。 强撑着睁开眼,却见那妖怪口喷烈火,那烈火直奔猪八戒而去。 “八戒小心!” 第452章 逃出魔窟 红孩儿不肯罢休,纵身落下,拔腿追来。手握成拳,在鼻子上捶了两下,又喷出一道烈火。 “呼!” 猪八戒避闪不及,火烧屁股,疼的满地乱窜。 “哎呦,烧死我了。猴哥救我!” 孙悟空叹息一声,大声喊道:“这娃娃喷的是三昧真火,凡间之水扑不灭,反而越烧越凶。” 猪八戒挥袖拍背,火苗却顺着衣袖向前蔓延。 “八戒,把衣服脱了。” 猪八戒别无他法,脱下衣衫,裸着上半身,就地滚了几圈,边打滚边嚎。 “猴哥呀,裤子烧着了,这可如何是好?” “仙脂露可灭三昧真火,八戒快些出洞,去寻观音菩萨。” 猪八戒滚了三滚,顺势爬起来,一个箭步向外冲去。 寻什么观音菩萨?等他到南海,怕是肉都熟了,撒把盐便能吃。 还是去寻师姐吧!她用仙脂露浇过园子里的花花草草,说不定手中还有。 猪八戒落荒而逃,红孩儿仰天大笑:“哈哈哈……敢对我不敬,这就是下扬。” 众仙齐声高呼:“大王威武!” 孙悟空闪身凑到沙悟净身边,低声嘱咐道:“沙师弟,我对付妖怪,你去救师傅。” 沙悟净瞥了一眼红孩儿,用力点头。这妖怪本领高强,他还是躲着些吧! “喂!”红孩儿得意洋洋的看着孙悟空,轻蔑的说:“孙猴子,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你若现在离去,我可饶你不死。” 孙悟空心中暗笑,这个熊孩子,被他爹娘惯坏了。若不是时机不对,定要好生教训他一番。 “红孩儿,你爹可曾提起过我?” 红孩儿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嘲讽道:“爹爹所言,皆是吹捧之词。你若真有本事,又怎会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孙悟空眼睛一转,心中了然。牛魔王虽提起过他,却不曾多言。 想来是因这孩子年岁小,怕他藏不住事,将他的秘密说出去。 “既然提起过老孙,想来你也知道,你该唤我一声叔父?” “呸!”红孩儿啐了一口,骂道:“孙悟空你少往脸上贴金,我爹给你三分薄面,我却不买你的账。” 虽说爹娘再三叮嘱,不可对孙悟空无礼,可他是谁?他是红孩儿。 他掳走唐僧半日功夫,孙悟空才寻上门来,想来没几分真本事。 “好侄儿,只要你爹认我这个兄弟,那你就该唤我一声叔父。” “呸!” 红孩儿闻言啐了一口,举起火尖枪就刺。 孙悟空闪身避开枪头,抡起金箍棒,骂道:“你这小畜生,不识高低,不敬长辈,该打!” 红孩儿使了个身法,躲过金箍棒,回道:“泼猢狲,不识时务,看枪!” 二人撕破脸,各使神通,自洞里打到洞外,从地上战至云头。 一个横举金箍棒,一个直挺火尖枪。吐雾遮三界,喷云照四方。 一天杀气凶声吼,日月星辰不见光。棒架威风长,枪来野性狂…… 猪八戒得了救,顾不得伤势,再度冲进火云洞。 太素和哪吒躲在云里,悄悄看红孩儿同孙悟空争斗。 “哥哥留了手。”哪吒眼随大圣走,看到热闹处,低声说:“你瞧,这几招分明是在指点红孩儿。” 太素坐在云端,踢腾着双腿,笑着说:“哥哥虽不喜欢红孩儿,可毕竟是自家子侄,怎舍得下杀手?” “这孩子本性不坏,就是欠揍。”哪吒抬眸,笑着调侃道:“不知姑娘可对红孩儿有意?” 太素瞪了哪吒一眼,气呼呼的说:“有意!” 哪吒立刻收了笑意,再看红孩儿时,目光多有不善。 见哪吒变了脸,太素轻笑出声。这呆子,玩笑话也听不出来。 “我有意打他一顿,好让他知道,话不能乱说,更不能信口雌黄。” 那孩子,张口闭口就是姑娘中意他。 打他一顿,他说太素求之不得才下狠手。给他好脸,还不知他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 哪吒闻言转怒为喜,笑着说:“莫急,待哥哥退走,我就将他捉来,再打一顿。” 红孩儿虽未败下阵来,却只是遮拦隔架,全无攻杀之力。 “红孩儿,你想打赢老孙?嘿嘿,还差的远哩!回去再吃几年奶,许是能追上。” 红孩儿闻言大怒,厉声骂道:“孙悟空,你找死。” 说话间猪八戒扶着陈玄奘钻出火云洞,藏入山林中。 “师傅,快逃吧!那妖怪会喷火,老猪都扛不住,您更不是他的对手。” 陈玄奘回首望去,急声说:“八戒,悟净还在里面。” “沙师弟断后,就是为了让您跑远些。您折回去,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陈玄奘脸上写满担忧,边跑边说:“八戒,为师我一个人跑,你回去救悟净。” “您就别瞎指挥了。”猪八戒嫌弃的说:“若不是您不听劝,老猪我怎会遭这个罪?” 说着话,猪八戒发出一声痛呼,瞧那模样疼的紧。 瞥见猪八戒身上的燎泡,陈玄奘心虚,不敢多言,步伐却越来越快。 “冲呀!追回唐僧,大王重重有赏。” 沙悟净钻出火云洞,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他却无暇顾及。 舞动降妖宝杖,逼退一众小妖,撒腿向陈玄奘离开的方向追去。 “快追!” 沙悟净边逃边打,心里犯难:这些小妖年岁不大,身上无半分邪气。 杀了他们,没有功德不说,还要背上因果。可若不杀,他们又穷追不舍。到底何时才能甩掉他们? 见陈玄奘逃出来,红孩儿勃然大怒,厉声喊道:“小的们,将小车推出来。” “是。” 孙悟空眼睛一转,一棒震飞红孩儿,直奔沙悟净而去。 “沙师弟快走,我来断后。” “大师兄,你一个人成吗?” “管不了那么多,你快走。” 沙悟净点点头,收了降魔宝杖,拔腿就跑。 这些小妖似苍蝇一般,杀不绝赶不尽,实在恼人。是打是杀,还是让猴哥发愁吧! “冲啊!” 小妖推出五辆小车,按金木水火土,五行排列好。 红孩儿一个纵身,自半空落下。可脚尚未落地,忽听一声巨响。 “嘭!” 红孩儿垂头看去,却见孙悟空一棒砸碎一辆小车,而后又是几声巨响,那车被轰成碎渣。 “孙悟空!”红孩儿双目猩红,嘶吼道:“老子跟你拼了!” 呜呜,那可是爹娘舍脸求人打造的车。若不是为捉唐僧,他才舍不得拿出来。 谁知这孙悟空如此没有眼色,几棒便砸碎了,真真是气煞他也! “孙悟空,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孙悟空眼睛一转,笑道:“好侄儿,莫说你一个,便是你爹来,也斗不过我。” “啊!”红孩儿发出一声嘶吼:“拿命来!” 第453章 奋起反抗 那车虽有些笨重,可于红孩儿而言却甚是珍贵。好比哪吒的风火轮,若有人毁掉风火轮,哪吒也会发疯。 太素双手抱膝,笑着说:“砸了便砸了,那车粗糙的紧。回头我重新造几个,送给他做赔礼。 姐姐教养孩子,太过溺爱了些,也不知此事她知不知晓。” 哪吒笃定的说:“罗刹女若知晓此事,定会阻拦。” 太素侧头看向哪吒,蹙眉问道:“你怎知道?” “红孩儿性子同我幼时有几分相似。” 提起幼年,哪吒脸颊通红,言辞间带着几分羞意。 “家里有个祸头子,当娘的恨不得生出百八十双眼,盯紧看住。就怕一不留神,孩子跑出去闯祸。” “哈哈哈……”太素捧腹大笑,指着哪吒说:“从前提起幼年之事,你满腔愤恨,总怪姨母、姨丈对你太严厉,如今怎不这样说了?” 哪吒摸了摸鼻子,神色尴尬,低声应道:“我也是见到红孩儿,才知我父母当年是何心境……” 大哥、二哥自幼懂事,从不曾让父母操心。唯有他,落地便四处闯祸。连累爹娘见人矮三分,处处陪小心。 若他有个红孩儿那样,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事都敢掺和的孩儿,许是比父母还要严厉。 “快看!”太素伸出手,指着红孩儿说:“那孩子发狂了。” 红孩儿一拳捶在鼻子上,黑烟四起。张口吐出一道三昧真火,连喷了几口。 红焰焰大火烧空,火云洞外烟火弥漫,熏得人睁不开眼。 那架势虽唬人,可孙悟空却不怕。只因前世火烧的更旺,险些将他熏瞎。 红孩儿喷出几口火,举着火尖枪冲向孙悟空。 孙悟空佯装不敌,连连后退。红孩儿穷追不舍,行的近了,又吐出几口火。 烟愈发大,火愈发盛,孙悟空见时机已到,急忙抽身跳出火中。 红孩儿抬脚欲追,却听手下小妖来禀:“大王,唐僧往那边跑了。” “哼。”红孩儿冷哼一声,压下怒火,咬着后槽牙说:“这笔账爷爷我记下了,来日再向孙悟空讨。” 话音落下,红孩儿振臂高呼:“小的们,随我去捉唐僧。” 树影重重,遮天蔽日。 陈玄奘大汗淋漓,脚下却不敢停。钻山入林,一路向西,奔出去七八里地,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嗬嗬,累,累死我了……” “师傅,不能停。”猪八戒紧紧抿住嘴角,做出一副关切模样,说道:“这才跑出去七八里地,那妖怪会纵云,片刻便能追上。” “八戒,呼呼……为师我实在跑不动了。”陈玄奘口干舌燥,两眼翻白,问道:“敖,敖烈在何处?” “师傅,您怎停下来了?”沙悟净姗姗来迟,见陈玄奘靠在树干上,似要晕过去,急忙催促:“快走吧! 猴哥未必是红孩儿的对手。您磨磨蹭蹭的,那妖怪若是追上来,我和二师兄可打不过他。” “嗬嗬……” 陈玄奘呼吸急促,拖着沉重的步伐,再度向前奔去。 “哈哈哈……” 清脆的笑声在山林间回荡。稚嫩的童声,此刻却成了催命符。 沙悟净神色凝重,急声催促道:“师傅快走,我来断后。” 陈玄奘亡魂大冒,连滚带爬,翻过山坡。 “哈哈哈……” 山林里升起一层薄雾,那雾泛着红,似染了血般,格外瘆人。 陈玄奘被雾气所迷,辨不清方向,更看不到猪八戒和沙悟净身在何处。 “八戒,悟净!” 红孩儿循声而来,纵身落在陈玄奘背上,阴恻恻的问道: “长老,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家吗?我尚未归家,你又要逃去哪里?” 灼热的气息喷向陈玄奘脸颊,他浑身僵硬,木讷的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豆大的汗珠划过脸颊,滴在红孩儿手臂上。红孩儿故作天真,抬手为陈玄奘擦汗。 “长老,你可是热了?莫急,东边就是我家,我家中凉快的紧,您去了还有瓜果仙茶奉上。” “不……”陈玄奘两股颤颤,硬着头皮说:“看在贫僧一心向善的份上,大王还是放我西去吧!” “嘻嘻……”红孩儿嬉笑几声,一本正经的说:“助我长生也是行善积德,长老,你莫推辞呀!” “不!” 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猪八戒急忙向后望去。可四下皆是红雾,如何能看得见? “师傅!” 山林寂静无声,只剩鸟儿在枝头鸣唱。 猪八戒使了一阵风,红雾散去,山林空荡荡,猪八戒一愣,低喃道:“遭了,师傅又被妖怪捉走了。” “八戒。” 孙悟空瞅准时机,跳将出来,急声问道:“师傅呢?” 猪八戒急忙凑过来,答道:“大师兄你来的不巧,师傅刚被妖怪捉走。” “呲!” 孙悟空龇牙咧嘴,猪八戒骇的退到一旁。 “你这呆子,怎连师傅都看不住?” “大师兄,哪里是我没看住啊?方才起了一阵雾,师傅便没了踪迹。 想来是那红孩儿放的雾,趁乱捉走师傅。大师兄这可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孙悟空佯装恼怒,厉声喊道:“回去救师傅。” 狂风大作,飞石扬沙。一朵红云自西方飘来,钻入火云洞中。 红孩儿昂首阔步,将陈玄奘甩在地上,吩咐道:“小的们,将他绑了。” 陈玄奘滚落在地,心道:总之我死不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同他们拼了,许是能博出一条生路。 打定主意,陈玄奘翻身而起,施展拳脚,将围拢过来的小妖打得七仰八叉。 “哎呦!这是个武僧,快,快按住他。” “他再厉害,也是个凡人。兄弟们莫要怕他,我们一起上。” “……” 知晓红孩儿有吐火的本事,陈玄奘不敢近前,贴着山壁在洞中游走。 他在前头跑,小妖在后头追。撞翻桌椅,推翻烛台……一时间,火云洞乱做一团。 “快捉住他!”红孩儿站在宝座上,见陈玄奘发疯,火冒三丈:“若是捉不住他,唐僧肉尔等也别吃了。” 陈玄奘闻言闹的愈发凶,左一拳,右一脚,大杀四方。 红孩儿激出凶性,厉声喝道:“尔等躲远些,我将他烧熟,直接吃肉。” “是。” 众妖齐齐退去,红孩儿抬脚追上,一拳砸在鼻子上,低声念咒,三昧真火喷薄而出,直奔陈玄奘。 仙佛乱了手脚,出手相护,怕那唐三藏自知有所倚仗,今后胡作非为。不出手,这红孩儿真敢将他烧熟,这可如何是好? 第454章 牛魔王至 红孩儿喷出一道三昧真火,那火直奔陈玄奘后心。眼看就要烧到他,却见陈玄奘一个踉跄,险险避开。 陈玄奘打了个滚,顺势翻身而起,摸到烛台,扭头砸向红孩儿。 “找死。” 红孩儿勃然大怒,一连喷出几道火。可每次都那般巧,眼看着陈玄奘要遭殃,关键时刻却被他躲过。 “嘿,爷爷我偏不信邪。” 红孩儿越追越急,陈玄奘狼狈不堪,四处躲避。 二人你追我赶,闹得正凶,忽听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老爷,您来了!” 孙悟空化作牛魔王的模样,大摇大摆的钻入洞中,见洞中一片狼藉,眉头蹙起。 “你家大王呢?为何洞中这般乱?” 话音落下,抬头却见陈玄奘跑来,孙悟空瞪大双眼,陈玄策何时这般胆大了? 牛头妖怪仍在发呆,陈玄奘心思一动,闪身避到一旁,火蛇直奔那妖怪面门。 “爹!” 红孩儿惊叫一声,急忙收回三昧真火。见爹爹被火燎的灰头土脸,一双眼左右乱飘,悄悄向后退了两步。 “红孩儿!” 孙悟空佯装恼怒,大手一抓,将红孩儿按在山壁上,对准屁股抬手就是两巴掌。 “哎呦!疼死我了。” 红孩儿鬼哭狼嚎,连连告饶:“爹,莫打了!疼,疼死孩儿了。” 孙悟空随口问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伤我孩儿?” “爹……”红孩儿闻言,哭的愈发悲痛:“方才我去捉唐僧,突然出现一个道姑,呜呜……” 红孩儿讲明前因后果,孙悟空死死抿住嘴角,就怕笑出声来,让红孩儿瞧出破绽。 “我的儿,你可记得那道姑是何模样?还有那伟岸男子。” 红孩儿眉头紧锁,他记得那二人的模样,可他不擅丹青,如何画得出来? 孙悟空拍着胸脯保证道:“若有画像在手,为父也好派人搜寻他们两个,为你报仇。” 红孩儿听闻此言,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爹爹知道他不擅长丹青,为何会说这种话? 陈玄奘屏住呼吸,趁众妖围在牛魔王身边,蹑手蹑脚的向洞外摸去。 众仙佛见状松了口气,为救下陈玄奘,他们绞尽脑汁。陈玄奘这个蠢货,老老实实等着人来救便是,瞎折腾什么? “爹,您怎自己来了?娘呢?我派小妖去请您,他们为何没回来。” “额……” 孙悟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这孩子鬼精鬼精的,不好糊弄。 “为父听说你将唐僧捉来,知你闯下大祸心急如焚,走的快了些。” 孙悟空思量一番,这套说辞天衣无缝,心中暗自得意。 “你母亲和那小妖在后头呢!晚些便能到。” 红孩儿半信半疑,抬头问道:“爹,避水金晶兽在何处?” 孙悟空灵机一动,答道:“你娘使芭蕉扇,轻轻一扇,我便来了。避水金晶兽在家里歇着,并未跟来。” 红孩儿脸色骤变,推开孙悟空,纵身落在宝座上,双手叉腰,目露凶光。 “芭蕉扇扇一下,我娘都猜不到人会落到哪里。怎会那么巧,将你吹到火云洞?” 孙悟空心中感叹:红孩儿当真是聪慧,怪不得观音菩萨要收了他。 思及妹妹所言,孙悟空愈发笃定,这孩子是中了观音菩萨的圈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陈玄奘是蝉,红孩儿是螳螂,黄雀自然是观音菩萨。 “为父本领高强,借着风势便飞过来了。”孙悟空凑到红孩儿面前,佯装伤心,问道道:“难道你连爹也不信?” “哼。”红孩儿怒目而视,冷声说:“听闻孙悟空精通七十二变。” “大圣他确实精通变化之术。”孙悟空见红孩儿起了疑心,厉声喝道:“你这孩子,好端端的为何要招惹大圣?” 红孩儿一愣,爹发火的模样,同平时一般无二。一时拿不准眼前这位牛魔王是真是假,心里犯了难。 孙悟空暗自偷笑,他和牛魔王交情甚笃,牛魔王发起火来是何模样,他自然清楚。 “我和你娘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你掺和西游量劫。你倒好,背着我将唐僧捉了来,平白坏了我和大圣的交情。” “你是我爹,还是孙悟空的爹?”红孩儿语气不满,梗着脖子说:“你成日夸他厉害,我看不尽然。” “儿啊,我是你亲爹,还能害你不成?”孙悟空语重心长的说:“你听爹一言,放唐僧西去。 回头我去妖皇面前,讨一粒金丹,吃了便可成仙。咱家历来吃素,你冒然吃荤,你娘能点头?” “我偏不……” 红孩儿抬眸四下搜寻陈玄奘的身影,这一看慌了神。 “唐僧呢?” 众妖回过神来,四处搜寻。遍寻无果,红孩儿变了脸色。 “一群饭桶,连唐僧都看不住。还不快出去找?难道要我将他捉回来,烤熟喂进你们嘴里吗?” “儿啊!”孙悟空拦下红孩儿,语重心长的劝道:“放他走吧!你只要听爹娘的话,迟早能成仙,何必趟这浑水?” 红孩儿掀起眼皮,冷声问道:“你真是我爹?” “那还有假?”孙悟空摊开手,任由红孩儿打量:“孙悟空胆子再大,也不敢冒充我。” “爹,你可记得我的生辰。” “额,容我想想。”孙悟空仔细回忆妹妹所言,忽的眼睛一亮,笑着答道:“五月初六。” “哼。”红孩儿冷哼一声,阴恻恻的看着孙悟空,叫道:“爹时常将我的生辰挂在嘴边。 你若真是我爹,何须思量这般久?孙悟空,你这般戏弄我,我岂能饶你?” 说着话,红孩儿翻身落地,取过火尖枪,对准孙悟空,抬手就是一枪。 孙悟空侧身躲过枪头,抬手抓住枪杆,笑嘻嘻的说:“好儿子,你怎连爹都不认了?” “你是谁爹?”红孩儿火冒三丈,咬着后槽牙说:“孙悟空,想来是方才不曾烧了你,你才敢戏弄于我。 今日爷爷便烧你个皮焦肉烂,让你尝尝爷爷的厉害。看招!” 棒来枪架赌输赢,枪去棒迎争上下。 孙悟空顾及旧情,尚且留了几分余地。那红孩儿气恼不已,恨不得将孙悟空拿来生蘸酱,活剥皮。 红孩儿不是孙悟空的对手,虚晃一枪,抽身向外跑去。 二人你追我赶,出了火云洞,钻入山林中。 这厢斗得正热闹,一只猴儿攀着藤枝落在枝头,吱吱怪叫两声,又匆匆离去。 孙悟空卖了个破绽,佯装不敌,抽身便走。 红孩儿占了上风,哪里能让他逃,厉喝一声追上去。 “孙悟空,哪里走?” 孙悟空眨眼便没了踪影,红孩儿仔细搜寻,忽听山林中传来脚步声。 定睛一看,急忙扑过去,张嘴就是一团火。 牛魔王猝不及防,被那火燎着衣摆,当下变了脸:“混账,连你爹我都敢烧,倒反天罡!” 第455章 父子相杀 红孩儿气急败坏,一拳砸在鼻梁上,一连喷了三道火,皆落在牛魔王身上。 “哇呀呀,你这孽障,竟连亲爹也认不出来!” 牛魔王滚落在地,可那是三昧真火,便是孙悟空中了招都要掉一层皮,岂是轻易能扑灭的? “哈哈哈……”红孩儿一手持枪,一手叉腰,仰天大笑:“孙猴子,爷爷我可没那么笨,上过一次当,绝不会再上第二次。 活该,谁让你冒充我爹?今日我便将你烧成肉干,丢进山涧喂狼。” “孽子,快收了神通。”牛魔王疼的满头大汗,强忍着痛意,吼道:“睁大眼好好看看,我是你爹。” “我是你爷爷。”红孩儿立刻反驳:“孙悟空,你若跪地求饶,喊三声爷爷,我可以放你一马。” “你这混账东西!” 牛魔王双目赤红,这混小子连亲爹都认不出来,枉他疼他一扬。 “大王……” 红孩儿耳朵一动,循声望去,却见派去接牛魔王的小妖快步奔来。 “大王,他真是老爷。” 红孩儿瞳孔骤缩,面露惊恐之色,急忙收了神通。 “爹……” 牛魔王摸着烧焦的皮毛,颤巍巍站起来,眼底含泪,厉声喊道:“你娘最喜欢我这身毛。 你将老子烧成这德行,是盼着你娘休了我吗?你这孽障,今日,我定要将你打得下不来床。” “爹,孩儿不是有意的。”红孩儿抱头鼠窜,边逃边喊:“是孙悟空变作您,戏弄孩儿,孩儿这才误会了……” 牛魔王冷哼一声,取出鞭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红孩儿结结实实挨了几下,待看清牛魔王手中是何物,又变了脸。 “臭道士,你竟敢戏耍我?我跟你拼了。” 牛魔王错愕不已,这孩子又发什么疯? 牛魔王侧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鞭子,这是妖皇借给他教训孩子的。一根鞭子罢了,有何稀奇的? 容不得牛魔王深想,红孩儿舞动火尖枪,一枪扎在牛魔王小腿上。 “你这逆子!” 牛魔王吃痛,纵身跃起,落到一丈开外。低头看腿,幸好他皮糙肉厚,并未见血。 “你想气死我不成?” 红孩儿忍着痛,翻身爬起,枪指牛魔王,厉声斥骂。 “臭道士,爷爷我不肯同你成亲,你便想出这么个鬼主意,报不娶之仇。” 牛魔王一头雾水,哪儿来的道士?什么不娶之恩?他儿子毛都没长齐,谁能相中他做夫君? “看枪!” 火尖枪再度袭来,牛魔王怒火中烧。扔掉神鞭夺过火尖枪甩到一旁。按住红孩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你这孽障,你出门时,我和你娘是如何嘱咐你的?不要掺和西游量劫,你怎就不往心里记?” “啪!” “哎呦,疼,疼死爷爷了……” “你可是妖族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娃娃。若让佛门捉了去,我和你娘可怎么活?” 佛门弟子那个德行,见到好东西就是与我佛有缘。他只这一个孩儿,可不能送去佛门。 “啪!” 红孩儿痛哭流涕,边哭边喊:“臭女人,我要杀了你!” 牛魔王瞪大双眼,打的愈发用力:“你娘也是女人,她若听到你这样骂人,还不剥了你的皮?” 红孩儿泪眼婆娑,满腹狐疑。这个爹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他下手卖死力气,他爹可舍不得这样揍他。可若是假的,他怎知家中之事? 牛魔王抬袖抹汗,厉声问:“你认不认错?” “我……” 红孩儿目光游移不定,这个错他认还是不认? 思来想去,红孩儿把心一横,应道:“我没错!” 若是他亲爹,定然舍不得打死他。他可是家中独子,怕什么? “好,好得很!” 牛魔王松开红孩儿,召出混铁棍,举棍直奔红孩儿而去。 红孩儿看到混铁棍傻了眼。爹是不是真的,他实在辨认不出来。 可这棍子他自小便搂在怀中,熟悉的很,绝对假不了。 扑通一声,红孩儿跪倒在地。脸上写满绝望,喊道:“爹爹饶命!” 呜呜,这几顿打挨的冤枉。他想回家,若是母亲在,定不忍心看他挨打。 太素自枝头一跃而下,举起灭世枪架住混铁棍。 “姐夫息怒!孩子不懂事,打几顿便好。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怎能下毒手?” 牛魔王瞪着一双牛眼,气愤说道:“妹妹你让开,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姐夫,我已教训过他。你又打了他一顿,差不多了……” 红孩儿瞅瞅太素,看看亲爹,脑袋好似一团浆糊。这女道士到底是谁? 哪吒踱着四方步,慢悠悠走过来。弯腰拾起神鞭,别在腰间。 “牛魔王,正事要紧。”哪吒嘴角挂着浅笑,沉声说:“等红孩儿平安度过此难,你再打他也不迟。” 牛魔王气哼哼的收起混铁棍,挥开太素,垂头斥责道:“你瞒着我和你娘,私自掳来唐僧,险些闯下大祸。” 红孩儿怯怯的抬起头,低声说:“孩儿也是一片好心,想着将唐僧捉来,请诸位长辈共尝唐僧肉。” “蠢货。”牛魔王见他仍不知错,气不打一处来:“吃了唐僧肉若能长生不老,岂会轮到你出头? 七十二洞妖王,哪个本领不在你之上?旁的妖怪皆躲在洞府中,等候妖皇差遣。 偏你不争气,听几句风言风语便失了分寸。你可知道这是观音菩萨设下的圈套?” “爹,我会喷三昧真火。七十二洞妖王虽厉害,可谁也抗不住我的神通。 至于你说的圈套,观音菩萨怎会知晓我是谁?既不相识,他为何设圈套诓我?我看啊,您上了那猴子的当。” “啪!” 牛魔王抬手就是一巴掌,斥责道:“那是你叔父,为父若是死了,他便是你的靠山。” “嘁。”红孩儿轻嗤一声,不满的说:“他不是孩儿的对手。” 牛魔王捂着心口,瞧那模样气得不轻。 “都怪我和你娘太心慈,才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牛魔王莫急。”哪吒突然开口:“他不信,大可以将陈玄奘捉回洞府。等观音菩萨登门,看他还有何话可说?” “好!”红孩儿忽一下站起来,双手叉腰,得意洋洋的说:“说不定那观音菩萨也不是我的对手。” “哼。”牛魔王冷哼一声,拱手说:“妹妹,我将孩子交给你了,你可要护他周全。” “姐夫放心。”太素拱手应道:“有我在,观音菩萨不会得逞。” 哪吒开口提醒:“快去捉唐僧吧!晚了,他就跑远了。” 第456章 主动出击 “嗬嗬……” 林中响起粗重的喘息声,陈玄奘拄着木棍踉踉跄跄向前走。 奈何腹中饥饿,折腾许久,早已筋疲力竭。强撑着跑了二里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再睁开眼,又见到红孩儿那张脸,陈玄奘欲哭无泪。 “贫僧拼命逃出去,没想到还是落到你手中。” “你这和尚有些意思。”红孩儿盯着陈玄奘,调侃道:“若你不是唐僧,我都想将你留在身边,充作家仆。” “师傅。”猪八戒倒吊在洞顶上,见陈玄奘醒过来,急忙喊道:“妖怪,快放开我师傅。” “我大师兄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沙悟净瞪大双眼,吼道:“你敢动我师傅一根汗毛,我大师兄绝不会饶你。” “孙悟空?”红孩儿嗤笑一声,嘲讽道:“他若安然无恙,尔等怎会落到我手中?” 陈玄奘闻言皱起眉,面露担忧之色,急声问道:“悟空出了何事?可是你伤了他?” “哈哈哈……”红孩儿双手叉腰,得意洋洋的说:“孙猴子中了圈套,被三昧真火烧的皮开肉绽。 算他逃得快,不然今晚我便将他端上桌,做一道白灼猴脑,滋味定然不错。” “你这泼魔,竟敢伤我徒儿?”陈玄奘怒从心头起,高声骂道:“也不知你是哪家的孩子? 你家长辈怎会放你出来害人?若苍天有眼,该收了你这泼魔,免得你为祸苍生。” “哼,我爹便是大名鼎鼎的牛魔王。”红孩儿昂首挺胸,语气中透着得意:“我娘是铁扇公主。 至于小爷我……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红孩儿是也。” 陈玄奘怒火中烧,开口说:“我虽是一介凡僧,却也听说过,那牛魔王早已归顺妖皇。 二位妖皇发下宏愿,行善事,度苍生。手下大小妖王无一不从,皆是行善之辈。” 陈玄奘上下打量着红孩儿,一本正经的说:“不知你哪里冒出来的妖怪,怎敢随意攀污牛魔王?” “你这和尚发什么疯?”红孩儿呼吸一滞,气呼呼的骂道:“三界中,谁敢冒充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的孩子?” 陈玄奘陈恳的问道:“牛魔王是何模样?你又是什么样貌?你怎会是他的儿子?” 红孩儿一愣,爹爹长着一颗牛头,而他的模样却同人族一般无二。 “大王。”小妖听闻此言,急忙开口:“老爷时常夸赞您,说您模样似夫人,俊俏的紧。” “对!”红孩儿转过弯来,笃定的说:“我生的像娘亲。” 话音落下,红孩儿斜了陈玄奘一眼,问道:“不知你像谁?可是如传言中那般,似你那便宜爹刘洪?” 陈玄奘只觉轰一声,脑袋似被人敲了一般。 脏心烂肺的,怎敢胡言乱语,将他和刘洪那个欺男霸女的贼子扯上关系? “阿弥陀佛,贫僧模样同生父陈光蕊一般无二。” “你不愿听诛心之言,难道我愿听吗?” 红孩儿怒目圆瞪,厉声说:“子不肖父,唐僧你骂人不带脏字,却戳人肺管子。” 陈玄奘气昏了头,深吸一口气,回应:“你若不伤我徒儿,我怎会造下口孽?” “哼,我不同你多言。”红孩儿负手而立,昂着头说:“明日妖王齐聚,我便将你下锅,煮着吃了。” 陈玄奘大惊失色,可也只是慌了一瞬便冷静下来。悟空并未被擒,他定会想办法救他出去。 便是没有孙悟空,暗处藏着的那些神佛,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 虽不知为何,可陈玄奘知晓,天庭和佛门都很看重取经一事,他陈玄奘也算有恃无恐。 “哈哈哈……”红孩儿见陈玄奘目光呆滞,嘲讽道:“唐三藏,没人能救你,你就乖乖等死吧!” 话音落下,红孩儿转身便走。 山洞幽幽,不时传来红孩儿的呼喝声。 “云里雾,你和雾里云去请二位妖皇;急如火,你去请我爹娘;快如风,你腿脚快,去请东边和南边的妖王; 兴烘掀,你和掀烘兴一个往西,一个向北,务必请到七十二洞妖王。” 猪八戒支棱着耳朵,看着昏昏欲睡的陈玄奘,调侃道:“师傅,红孩儿请七十二洞妖王前来,分着吃您的肉。 七十二洞妖王,少说也有七十二个,凑一凑,有百十来号人。您这身板,也不够分啊!” 陈玄奘面如金纸,嘴唇颤抖几下,尚未开口,又听红孩儿吩咐:“只唐僧一个不够分。 诸位长辈到火云洞赴宴,我总不能让他们空着肚子走。将那猪耳朵的,洗干净煮熟。” 猪八戒闻言破口大骂:“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竟敢打你猪爷爷的主意?你也不问问我是谁……” 沙悟净眉头紧蹙,开口劝道:“二师兄,你喊破喉咙,红孩儿也不会理你,你还是省些力气吧!” 话音落下,沙悟净扭头看向陈玄奘,沉声说:“师傅,你劝劝二师兄,师傅?” 陈玄奘没动静,沙悟净慌了神。 “喂,那小妖怪,我师傅昏死过去,你快取些水来,喂他喝下。” 小妖拧眉,脸上写满不情愿:“早晚都是死,何必这样麻烦?” “那病死的,和活杀的能一样吗?”猪八戒一脸凶相,气哼哼的说:“我师傅八成是遭了瘟,敢吃他的肉,小心被毒死。” 陈玄奘意识昏沉,却将猪八戒所言听的清清楚楚。心中气恼不已,他哪里是收了个徒弟?分明是请了个祖宗。 小妖似懂非懂,摸着后脑勺,惊呼:“啊?” “啊什么?”猪八戒怒目圆睁,催促道:“还不快将我师傅放下来,好酒好菜招待着。” 小妖一怔,话也不说,转头向外跑去。 “大王,那唐僧遭了瘟,肉还能吃吗?” 唐僧暗骂:你才遭了瘟,你全家遭大瘟!阿弥陀佛,弟子犯了口孽,还请佛祖勿怪。 红孩儿得了信,抬头看向牛魔王。牛魔王举着酒盏,见儿子不为所动,气血上涌。 “愣着作甚,快将唐僧放下来,好吃好喝招待着。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为父我也保不住你。” 这烂摊子,牛魔王也不知如何收扬,只盼妹妹说到做到,能保住红孩儿。 南海珞珈山,观音菩萨猛然睁开眼,抬指掐算一番,眉心的沟壑愈发深。 木吒睁开眼,问道:“菩萨,出了何事?” “唐僧被红孩儿捉了去,可猪八戒、孙悟空并未来南海,更不曾请四海龙王出面。” 西游量劫差错频出,红孩儿又是他看中的弟子,他不能再等下去。 观音菩萨思量再三,吩咐道:“龙女,你守好山门,我下山一趟。” “木吒,你快去天庭见你父王,问他借天罡刀来一用。” “弟子遵命。” 第457章 洞外问错 陈玄奘筋疲力尽,吃了一碗素斋,躲在角落里安眠。 猪八戒仍被倒吊在山壁上,踢腾几下,慢慢转向陈玄奘。 “师傅,您吃饱喝足了,我和沙师弟还饿着呢!” “二师兄,暂且忍忍吧!”沙悟净叹了口气,伸长脖子看向洞外,低声说:“也不知大师兄身在何处?” “大师兄神通广大,定会想办法救我等出去。”猪八戒哀叹一声,声音低沉:“只盼七十二洞妖王莫理会红孩儿。” 陈玄奘强撑着精神爬起来,问道:“八戒,此话怎讲?” “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七十二洞妖王齐聚,我们师兄弟三人,只有挨打的份。” 陈玄奘闻言,本就疲惫的脸庞,染上几分担忧。 “师傅,您既然醒了,便喂老猪些水吧!”猪八戒舔了舔嘴唇,眼底闪过一丝不满,继续说:“老猪水米未进,难受的紧。” “唉。” 陈玄奘哀叹一声,取过水来,却喂不进猪八戒口中。 师徒二人正着急,忽听洞外传来一声娇喝。 “红孩儿,今日老娘打死你!” 罗刹女柳眉倒竖,卷起衣袖,四下搜寻趁手的兵器。 哪吒不语,却取下腰间神鞭递过去。 罗刹女狐疑的扫量哪吒几眼,笑着夸赞道:“你这小妖有些脸生,却极有眼色,你叫什么?” “回禀夫人,小的叫你来。”话音落下,哪吒举手指着太素,热情的介绍道:“她叫我往。” “不错!今后你们俩个便跟在少爷身边,好好督促他修行。他若敢胡作非为,尔等便去翠云洞禀报于我。” 太素和哪吒齐齐点头,应道:“小的遵命。” 红孩儿翻了个白眼,娘亲什么眼神?这么多妖怪,她偏挑中那两个来路不明的。 “啪。” 红孩儿愣神的功夫,鞭子已甩到他身上。他一蹦三尺高,闪身向牛魔王身后躲去。 “娘,我可是你的亲儿子,咱家就我这一根独苗,您怎下得去手?” 红孩儿心里苦,这还是那个疼他入骨的娘吗?玉面狐狸都没娘凶。 罗刹女蛾眉紧蹙,冷声骂道:“你这孽障,背着我闯下大祸,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好险!她若再晚回来两日,怕是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爹已经教训过孩儿了,您再打下去,孩儿我就要去见阎王了。” “见阎王也好过留在凡间日日气我。” 罗刹女抬手又是一鞭,牛魔王于心不忍,目光透着哀求之意,可怜巴巴的看着罗刹女。 “啪!” 罗刹女抬手又是一鞭,这回鞭子落在牛魔王手臂上。牛魔王心一紧,急忙低头认错。 “夫人,是我的不是……” “牛魔王,你这挨千刀的,放着妻儿不管,成日操心老狐狸的家事。 这次是我发现的早,若我儿子真有个三长两短,老娘我活劈了你!” “爹,您又去积雷山了?”红孩儿闻言大怒,纵身骑在牛魔王脖子上,拽住犄角,气哼哼的说:“那老狐狸要给你当儿子不成?” “说什么胡话?”牛魔王急忙拽下红孩儿,厉声斥责道:“这话若传出去,旁人还以为你没规矩。” 少爹老儿子,这像什么话?他不过是热心肠,听那老狐狸发几句牢骚罢了。 “儿啊,你是不知,你爹有心去积雷山摩云洞做上门女婿。” “什么?”红孩儿一跃而起,双目赤红,举起火尖枪喊道:“看我不剥了那老狐狸的皮!” “孩子,切勿冲动。” “快,快拦下他!” 观音菩萨按落云头,左右观望一番,见火云洞山门洞开,嘴角抽了抽。 “这红孩儿倒有几分傲气,大开洞门,想来是不怕那个泼猴。” “我当是谁?原来是观音菩萨。”孙悟空突然跳出来,阴阳怪气的说:“菩萨,许久不见,这些日子您忙什么呢?” 黑夜掩盖住观音菩萨眼底的不喜,也遮住他嘴角的冷意。 “你这泼猴,唐三藏落难,你为何不去南海寻我?” 孙悟空摆手,满不在乎的说:“些许小事罢了,怎好惊动菩萨?” “小事?”观音菩萨抬头看向火云洞,开口问道:“你可知道那妖怪的来历?” “知道,知道。”孙悟空抓耳挠腮,笑嘻嘻的答道:“洞中的妖怪,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儿红孩儿。 我已禀明兄嫂,他们二人正里头打孩子呢!菩萨,这是旁人的家事,您就别插手了。” 观音菩萨浑身散发着冷意,正要开口,忽见红孩儿举着火尖枪冲出来。 “我定要杀了那只老狐狸!” 牛魔王紧随其后,钻出洞府,拦在红孩儿面前。 观音菩萨心头一颤:那老狐狸答应我绊住牛魔王,待我带走红孩儿,再让牛魔王知晓此事,也好做成下一难。 想不到他如此不济,生生坏了我的好事。哼,想白得几百年阳寿,我偏不让你如愿。 “儿呀,此事不是你想的那般,爹怎会抛下你和你娘,娶玉面狐狸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罗刹女追出来,倚靠在洞口,摇着芭蕉扇,笑着说:“老狐狸家私丰厚,膝下只有一个独女。 你翠姑姑身形虽魁梧了些,那张脸却是极美的。不怪你爹动了心思,想要入赘。” 红孩儿本就是炮仗脾气,听闻此言火冒三丈:“你若敢对不起我娘,我便不认你这个爹。”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本想等木吒借来天罡刀,再使计擒住红孩儿。可眼下情况危急,红孩儿若跑去积雷山,就白费了他一番谋划。 观音菩萨掐了个诀,身后祥光万丈,那光将漆黑的夜照得亮堂堂。 牛魔王浑身冒冷汗,该来的还是来了。 罗刹女如临大敌,握紧芭蕉扇,将红孩儿护在身后。干笑两声,说:“不知菩萨前来,小仙有失远迎。” “铁扇公主,牛魔王。”观音菩萨宝相庄严,缓缓开口:“尔等教子不严,纵容红孩儿闯下大祸。 悟空去南海请我前来降服于他,尔等快些让开,莫要一错再错。” “菩萨,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怎能睁着眼说瞎话,胡乱往老孙身上泼脏水?” 孙悟空一蹦三尺高,厉声喊道:“哥哥、嫂嫂已经答应我,将我师傅、师弟平安送出来。 老孙何必跑去南海请你出山降妖?还是说,有人假冒老孙,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牛魔王悄悄上前,将妻儿护在身后,开口附和道:“菩萨,这里头恐怕有误会,大圣一直在外头,不曾离开过。” 观音菩萨额头青筋直跳,孙悟空这没眼色的东西。若不是佛祖说时机未到,今日便生撕了他。 “尔等休要狡辩。”观音菩萨强装镇定,问:“红孩儿你可知错?” 第458章 变故陡生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孙悟空闻言急声说:“老孙我不曾搬过救兵。” “既然无人相请,你跑过来作甚?”红孩儿一本正经的说:“旁人的闲事莫管,这道理连我都明白,你怎不知?” 观音菩萨一愣,从前只觉得这娃娃天资不凡,能在火焰山中修炼出三昧真火,是个好苗子。 带回去稍加调教,便可平添一大助力。他已错过熊罴精,降服红孩儿一事,不容有失。 可这好苗子怎生了这样一张嘴?比起李贞英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管了,先将人带回去再说。 观音菩萨不欲纠缠,快些带走红孩儿方是上策。 遂又问:“休要顾左而言他,我再问你,你可知错?” “爷爷我何错之有?” 短短一日功夫,红孩儿将这辈子没受过的委屈,全都咽进肚子里。 他本就满腔愤恨,见观音菩萨睁着眼说瞎话,怒从心头起。 “菩萨,我且问你,吃唐僧肉可长生不老,此话是真是假?” 如此刁钻的问题,观音菩萨亦不知如何回答,模棱两可的说:“我若说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唐僧好比兜率宫的仙丹。” 红孩儿跳将出来,声若洪钟。 “兜率宫有天兵天将把守,太上老君坐阵,我等去不得。 可唐僧身边只有三个徒弟,我捉唐僧回来吃是人之常情,何错之有?” 观音菩萨挑眉,又问:“我若说此言是假的呢?” “假的?”红孩儿枪尖直指观音菩萨,厉声骂道:“假的你怎不早说?害爷爷我白忙一扬。” “嘻嘻嘻……”孙悟空躺倒在地,笑的满地打滚:“哈哈哈……” “菩……萨。”孙悟空笑出泪花,踢腾着腿说:“这娃娃说的有几分道理,哈哈……” 牛魔王吓得直冒冷汗,毫毛结成缕,紧紧贴在身上。 罗刹女按住红孩儿,干笑几声,开口说:“小儿言行无状,冲撞了菩萨,是我这当娘的不是。 还请菩萨高抬贵手,放小儿一马。菩萨若有气,大可以冲我夫君来。” “对,冲我……” 牛魔王点着头,突然反应过来,回首看着罗刹女,那模样似是难以置信。 罗刹女瞪着牛魔王,冷声说:“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们母子俩遭殃?” 牛魔王急忙摇头,话尚未说出口,又听罗刹女说:“也对,没有我们母子俩碍你的眼,你才好停妻另娶。” “这都什么时候了?”牛魔王哭笑不得,压低声音说:“救儿子要紧,旁的事回去再说。” 观音菩萨面色阴沉,清冷的目光落在牛魔王身上,透出一丝杀意。 “红孩儿掳走唐僧,铸成大错,尔等快些让开。” 初生牛犊不怕虎,红孩儿正是不知深浅的年岁,怎会怕观音菩萨? “呸!你当爷爷我是吓到的?吃我一枪。” 红孩儿挽了个枪花,冲天而起,却被牛魔王拽住脚腕,生生拽回来。 “爹,您为何拦我?” 牛魔王劝道:“儿啊,你忘了为父方才同你说的话了?” 红孩儿眼睛一转,立刻明白牛魔王的用意。握紧火尖枪的手微微松开,坚定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悔意。 “别怕。”太素悄悄传音:“用三昧真火烧他,有我在,他擒不住你。” 红孩儿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坏笑。凑到罗刹女耳边窃窃私语。 罗刹女目光游移,似是拿不定主意:“她当真这样说?” “娘,您信我一次。” 罗刹女眉头紧锁,思量片刻,这才下定决心。 推开牛魔王,母子二人直面观音菩萨。 “夫人,红孩儿,你们要干什么?” “你别管。” 红孩儿举拳砸在鼻梁处,黑烟滚滚,一连喷出几道三昧真火。 “呼……” 罗刹女念动咒语,芭蕉扇陡然放大。抬手一扇,火光漫天。 风助火势,火光压过祥光,将云层烫成红色。 观音菩萨眯起眼,暗骂一句: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用三昧真火烧我?却不知我这仙脂露正是三昧真火的克星。 粗壮的火蛇直扑观音菩萨面门,观音菩萨不慌不忙,捏着杨柳枝,素手一扬,点点甘霖扑面三昧真火。 红孩儿心中不服,喊道:“娘,再来!” 红孩儿再度喷出三昧真火,罗刹女一连扇了三下,枯松涧变成火海。 观音菩萨冷哼一声,言辞间夹杂着怒火,嘲讽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座面前班门弄斧?” 话音落下,再度捏起杨柳枝。熊熊大火转眼便被扑灭。 “娘,再来!” …… “娘,再来。” …… “再来……” 观音菩萨烦不胜烦,这两个蝼蚁拼尽全力,却伤不得他分毫。也不知他们折腾什么? 他们能折腾,观音菩萨却不想陪他们胡闹。左右他们也掀不起浪花,撕破脸他也不怕。 “红孩儿,本座念你修行不易,愿将你收在身边,做‘善财童子’。你若识趣,便随我回南海珞珈山,如若不然……” 阴鸷的目光,透着凉意的语气,已经告诉牛魔王等人,不顺从观音菩萨是何下扬。 孙悟空斜斜的靠在火云洞外,眼底满是戏谑之色,抬头望着观音菩萨。 “菩萨,你东扯西扯,不就是想带走红孩儿吗?孩子不愿意跟你走,你又是何必呢?” 观音菩萨斜了孙悟空一眼,暗骂一句泼猴,别过眼去。 牛魔王吞了口口水,手掌搭在红孩儿肩膀上,低声说:“孩子,你往东跑,为父留下来善后。” 红孩儿目露哀色,握住牛魔王宽厚的手掌,抬头说:“爹,今日之祸,皆因我而起,孩儿怎能丢下您,独自逃命?” “别怕。”罗刹女轻声说:“她尚未现身,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红孩儿。”观音菩萨耐心告罄,厉声问道:“你走是不走?” 红孩儿中气十足,答道:“我不走!” “好。” 观音菩萨垂眸,手一甩,金箍飞出,于空中化作五个箍儿,直奔红孩儿。 “孩儿快躲!” 罗刹女、牛魔王纵身而起,迎向那五个金箍。 谁知那金箍好似生了眼一般,在空中打了个转,避开牛魔王、罗刹女,向红孩儿砸去。 “红孩儿!” 眼看那五个箍儿要落在红孩儿身上,牛魔王、罗刹女目眦欲裂。 红孩儿亡魂大冒,紧要时刻,忽觉身后多出一只手,将他甩飞出去。 金箍腾起,再度追向红孩儿,却听叮叮几声,一杆血色长枪突然杀将出来。 观音菩萨瞳孔陡然放大,厉声喝问:“你是谁?为何坏我好事?” 第459章 黑水拦路 观音菩萨立刻催动咒语,金箍颤动,欲冲破束缚。 “哼,落到姑奶奶手中的宝贝,断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太素冷哼一声,抬手抛出金箍。 观音菩萨骂道:“哼,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落下,观音铺再度念咒,却见那道姑挥动衣袖,金箍立时没了踪影。 观音菩萨脸色骤变,却发现再也感应不到金箍的位置。 “怎,怎么会……” “观音菩萨。”太素直视观音菩萨,唇边挂着冷笑,阴阳怪气的说:“你不是很厉害吗?有宝贝尽管使出来。” 握紧玉净瓶的手突然收紧,观音菩萨神色一凛,重新审视着太素。 金箍儿消失的太诡异。再祭出法宝,只怕也是肉包子打狗。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为何要插手佛门之事?你可知同佛门作对是何下扬?” “你可知同我作对是何下扬?”太素挑眉,笑吟吟答道:“佛门?呵呵,不过是一群假公济私的伪君子罢了。” “见过观音尊者。”金头揭谛闻风而来,行了一礼,指着太素说:“菩萨,就是这个女道士,屡次刁难我等。 前些日子,我和银头揭谛去寻文殊菩萨,半路被她偷袭。您瞧我这张脸,现在还带着伤呢!” 话音落下,金头揭谛啜泣几声,那模样甚是委屈。 观音菩萨瞥了他一眼,目光透着无奈。甩动杨柳枝,眨眼间金头揭谛便恢复如初。 金头揭谛摸着平整的脸颊,喜笑颜开。 “多谢菩萨。” 观音菩萨垂眸看向红孩儿,本想卖弄一番,引那红孩儿主动投身佛门。可火云洞外只剩孙悟空一人。 一阵风吹过,灰烬打着旋飘向空中。东方破晓,枯松涧却不见半分生机,反倒有几分凄凉。 “孙,悟,空。”观音菩萨咬着后槽牙,厉声问道:“红孩儿去了何处?” 那女道士带走红孩儿,观音菩萨便是手眼通天,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孙悟空闻言,一个纵身来到观音菩萨面前,老老实实答道:“菩萨,方才那位女道士有几分真本事。” 孙悟空学着太素的样子,随手一挥。 “她就这样一挥,牛魔王一家三口便没了踪影。” 观音菩萨听罢此言,恨不得捅孙悟空个对穿。这个泼猴,明知他看重红孩儿,竟不提醒他。 “你为何不说?” 孙悟空抓耳挠腮,脸上写满真诚,答道:“你同金头揭谛说的正兴起,老孙我插不进话。” 金光揭谛瞪大双眼,怎又扯到他身上了?抬头见观音菩萨面色不善,慌忙别过头去。 观音菩萨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又问:“那女道士去了何处?” “老孙不知。” 孙悟空眉头微蹙,思量片刻,眼前忽的一亮。 观音菩萨的心提到嗓子眼,一脸期盼的看着孙悟空。 “老孙只觉眼前一花,那女道士便没了踪迹。不过,有一道金光奔东边去了。” “哼。” 观音菩萨纵云向东方追去。他前脚刚走,木吒后脚赶到。 “大圣,敢问我师尊去了何处?” 孙悟空摸了摸后脑勺,问道:“木吒,你怎现在才来?” 木吒答道:“师尊命我回天庭,寻我父借天罡刀。怎料我爹他去了灵山,兜兜转转,这才来迟了。” 孙悟空眼睛一转,嘿嘿,李靖早不出门晚不出门,观音菩萨借天罡刀,他跑去灵山了。这个老滑头,滑不溜手。 “敢问大圣,我师尊去了何处?” 孙悟空指着初升的太阳,说道:“你师尊往那边去了,现在去追,许是能追上。” “多谢。” 木吒拱手谢过孙悟空,纵云追去。 金头揭谛回过神来,指着孙悟空,厉声质问:“大圣,你为何害我?” 孙悟空知情不报,却说插不进话,这才放走那女道士。眼下观音菩萨无暇顾及金头揭谛,可谁能保证观音菩萨不会秋后算账? “哼。”孙悟空哼哼一声,答道:“当年你灌我喝铜汁铁水时,可从未手软过。” 话音落下,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大摇大摆钻入火云洞,边走边喊:“师傅,老孙来救您了。” 恍惚间听到孙悟空的声音,陈玄奘慌忙睁开眼,向外奔去。 “悟空,为师在这里。” 山洞叠山洞,层层叠叠,不知尽头。可一路行来,却未曾见到妖怪,陈玄奘心头疑惑重重。 “师傅。” “悟空。” 陈玄奘热泪盈眶,目光灼灼的看着孙悟空,关切问道:“为师听那妖怪说,你被他烧的皮开肉绽,快让为师瞧瞧你的伤。” 孙悟空抬手拦下陈玄奘,笑着应道:“不过是些皮肉伤,早就好了。师傅,怎不见二位师弟?” “他们被困在洞中,动弹不得。为师我解不开绳扣,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陈玄奘转头向洞府深处走去,声音在山洞中回荡。 孙悟空轻笑几声,打趣道:“师傅,您是和尚,哪儿来的头发?” “为师心里着急,夸大了些。悟空,细枝末节,你又何必如此较真?” “师傅,老孙同您开个玩笑,嘻嘻……” “你这泼猴。”陈玄奘笑着摇了摇头,问道:“悟空,你可知洞中妖怪去了何处?” “师傅有所不知,那红孩儿与我有旧。” “为师听八戒和悟净说,红孩儿是你的结拜大哥牛魔王的孩儿。” “正是。”孙悟空点头应道:“我将牛魔王和罗刹女请来,狠狠教训了红孩儿一顿,为师傅您出了口恶气。”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念了声佛,感叹道:“红孩儿能改邪归正,为师受些罪也无妨。” “红孩儿和洞中小妖,随牛魔王回了翠云洞。何时改邪归正,何时才能下山。” 陈玄奘面带喜色,笑着颔首:“世间少了一个恶人,多了一个善人,可喜可贺。” “师傅,洞中有米粮,待我救下八戒和悟净,安排斋饭,填饱肚子再上路也不迟。” “也好。” 师徒几人重新会合,休整半日,离开枯松涧,寻大路,继续向西。 行经一个多月,忽听得水声震耳。 “悟空你听,何处传来水声?” “师傅,您也忒多疑了。”猪八戒笑着调侃道:“我们一行四众,还有白龙马随行,怎偏您听见水声?” “八戒,就你多嘴。”孙悟空回首说道:“师傅,想来是前头有河,我等行快些。” 陈玄奘纵马疾驰,孙悟空师兄弟三人脚走不停。 行进多时,忽见前头黑水滔天,马不能进。 “悟空,这水怎是黑的?” 第460章 纸船渡河 陈玄奘翻身下马,见滚滚黑水,回首问道:“徒弟,这水怎是黑的?” 猪八戒憨笑两声,揶揄道:“许是哪家泼了靛缸。” “非也。”沙悟净一本正经的答道:“水这般黑,定是谁家洗笔砚哩。” 陈玄奘眉心隆起,声音透着无奈:“八戒,悟净,为师我虽本事不济,却也不傻。 谁家靛缸、笔砚能将整条河染黑?尔等仔细瞧瞧,那河水牛羊都不饮。” 沙悟净反应过来,憨笑两声,劝慰道:“师傅,您莫生气。” 陈玄奘无奈的摇头,再度开口:“尔等可有过河之法?” 猪八戒腆着肚子,得意的说:“或是驾云过河,或是下水渡河,不消一顿饭的功夫,老猪便能过去。” “师傅。”沙悟净放下行囊,抬头拭去汗水,答道:“老沙我只消纵云躧(xǐ)水,顷刻便能过河。” 孙悟空佯装为难,开口说:“我等容易,师傅若想过河,却有些难。” “唉。” 陈玄奘哀叹一声,举目四望,黑水茫茫,却不见一艘船,一叶舟。 “悟空,这河有多宽?可否驮我过河?” “师傅,这河宽约十来里地。” 猪八戒将孙悟空挤到一旁,抢先开口:“师傅,您生的比猴哥还要高壮,他如何能驮动您?” “八戒,你生的高壮。既然悟空驮不动我,那便换你来。” “我?”猪八戒甩袖溜到一旁,低喃道:“常言道‘背凡人重若丘山’。 若是驮着腾云,离地不过三尺;若是驮着凫水,连我也要坠下水里去。” 陈玄奘捻动佛珠,待心中怒火平息,这才开口:“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你们说,为师我该如何渡河?” “那谁知道?”猪八戒不情不愿的说:“取经这差事苦的紧,旁人避之不及,偏您迎头赶上……” 猪八戒正发牢骚,忽见远处行来一位道长。 说是道长,却是一位少年郎。只见他行至黑水河前,自怀中取出一个纸船,随手抛入河中。 孙悟空看清那道人的模样,噗嗤一乐。上前见过礼,问道:“不知道友能否渡我师傅一程?” “悟空,莫要为难道长。”陈玄奘急忙拦下孙悟空,苦口婆心的说:“你们三个都驮不动我,道长又如何渡我过河?” “呵呵呵……” 道士捋须大笑,手举到半空,才想到眼下他尚未蓄胡须,尴尬的收回手。 “徒弟,你们快看。”陈玄奘踮起脚,指着河面上突然出现的小船,叫道:“那儿有一艘船。” 众人齐齐看去,陈玄奘收回手,笑着对那道士说:“道长,那船勉强能坐两个人,请您先过。” 道士望着河面,喃喃自语:“滚滚一地墨,滔滔千里灰。” 随即收回目光,看向陈玄奘:“福生无量天尊。长老,这河水有古怪。长老若信得过贫道,可坐贫道的船渡河。” “你的船?”陈玄奘四下搜寻无果,笑着说:“长老莫要说笑,除了那只小船,哪儿还有船?” “长老莫急,贫道的船这便来。” 话音落下,道士掐诀,一道金光打入河中,随着河水翻滚的纸船陡然放大。 不过眨眼的功夫,眼前便凭空出现一艘楼船。陈玄奘目瞪口呆,回身扯住孙悟空的手臂。 “悟空,你看这……” 这道士突然出现,还好心帮他渡河,此事太凑巧,陈玄奘心中不安。 “师傅莫怕。”孙悟空拍了拍陈玄奘的手背,安抚道:“道家子弟有撒豆成兵的本事,变出一艘船,不算稀罕事。” 孙悟空和猪八戒对视一眼,猪八戒立刻开口:“师傅,这艘船这般大,我们师兄弟几个能陪您一起过河,好歹有个照应。 便是有何处不妥,也能保您平安。那艘小船最多渡两个人,风浪这般大,若是翻了船,我等去何处寻您?”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陈玄奘心中大定,有徒儿陪在身边,总好过挤那艘小船。 再看那只小船,陈玄奘察觉到一丝不寻常。河面见不到船只,这只小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且这只小船行的十分快,如此大的风浪竟未翻船。难不成那船家是妖怪变的? 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往深处想,陈玄奘双手合十,问道:“不知道长如何称呼?给您添麻烦,贫僧过意不去。” “贫道法号颖阳。” 陈玄奘念叨了几遍,这法号有些耳熟,可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 “原来是颖阳道长,失敬,失敬!” “相逢即是有缘,长老不必如此客气。” 说话间,自船上蹦下几个纸人,设好栈板,拥着陈玄奘师徒登船。 撑船的艄公斩风破浪,行至岸边,却见陈玄奘一行人踏上楼船,扬长而去。 两艘船擦肩而过,颖阳真人站在船头,垂眸看着艄公,似笑非笑。 艄公眉头紧锁,紧抿的嘴角,透出怒意:可恶的臭道士,敢在我的地盘,抢夺我的口中食,找死! “师傅您看。”孙悟空透过缝隙看向那艄公,低声说:“师傅,那艄公是妖怪变的。” “为师也觉得这艄公有古怪。”陈玄奘拧眉答道:“无人喊他,他便跑过来。看到我们登船,恨不得在船上盯出两个洞来。” 行至河中央,狂风突起。卷浪翻波,遮天蔽日。 两岸飞沙迷日色,四边树倒震天号。五湖船户皆遭难,四海人家命不牢。 这阵风便是那艄公使的,他本是黑水河中怪物。为掳走唐僧化作艄公,谁知被颖阳真人抢了先。 “臭道士,敢坏我好事,今日便留你在此地喂鱼吧!哈哈哈……” 风浪愈发大,船上行囊满地滚,敖烈脚滑直打跌。 “悟空……” 陈玄奘脚软,直直的掉下船去。 那妖怪见陈玄奘跌下船来,愈发得意。纵水摇风,风浪愈发大。 却不想船头那位道士掐诀念咒,一道金光向陈玄奘飞去。 “急急如律令……” 金光化作纸鹤,稳稳的托住陈玄奘,振翅回旋,落在船上。 颖阳道长高声喊道:“长老,今日风浪大,还请你去船舱中暂避。” 孙悟空挥舞金箍棒,高声叫道:“八戒,你和悟净护好师傅,我助道长除妖。” 沙悟净扶起陈玄奘,急切说道:“师傅,快些进去吧!” “好。” 陈玄奘惊魂未定,踉踉跄跄躲进船舱中。 “你这孽障,因你一己之私,害死多少性命?” 风吹乱颖阳道长的发髻,却吹不弯他的脊梁。 “今日我便收了你,为民除害。” “哈哈哈……无知小辈,敢坏老子的好事,老子杀了你!” 第461章 鼍龙作怪 妖怪大惊失色,臭道士声东击西,嘴上说要为民除害,实则逃的比谁都快。 “想逃?也要问我答不答应。” 话音落下,妖怪现出真身。 方面圜(huán)睛霞彩亮,卷唇巨口血盆红。几根铁线稀髯摆,两鬓朱砂乱发蓬。 身披铁甲团花灿,头戴金盔嵌宝浓。竹节钢鞭提手内,行时滚滚拽狂风。 生来本是波中物,脱去原流变化凶。要问妖邪真姓字,前身唤做小鼍龙。 小鼍龙兴风作浪,可风浪来时,那楼金光大盛,船行的又快又稳。 小鼍龙屡次失手,气急败坏,甩动竹节钢鞭,那钢鞭直奔楼船而去。 “楼船再大,说到底也是纸糊的,哪里能扛得住我全力一击?” 小鼍龙扯动嘴角,露出一抹邪笑,身随鞭走,眨眼便追上楼船。 眼看钢鞭刺破金光,即将落在船上,孙悟空突然出现,金箍棒斜刺,一棍抽在小鼍龙手臂上。 小鼍龙吃痛,闪身钻入水底。不过一息,又从另外一头冒出来,再度攻向楼船。 孙悟空闪身便至,兜头又是一棒。你逃我追,露面便打,打得小鼍龙满头是包。 “孙悟空,我同你拼了!” 话音未落,小鼍龙破开水面,腾空而起。身后巨浪滔天,向楼船拍去。 那浪似一面墙,遮天蔽日,一道黑影投射在楼船之上。 颖阳真人自知不敌,高声喊道:“大圣,助我一臂之力。” “老孙来也!” 孙悟空纵身落在船头,金箍棒陡然放大,似铜墙铁壁一般横在船前,拍开小鼍龙,推平波浪。 楼船冲到岸上,金光闪过,陈玄奘等人掉落在地。 地上躺着一只纸船,看着平平无奇,却被颖阳真人珍之又重的收入怀中。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陈玄奘笑着爬起来,念了声佛。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多谢道长出手相救,若不是遇到你,贫僧怕是要落入妖怪手中。” “贫道法力低微,不敢居功。”颖阳道长还礼,笑着应道:“要谢便谢我师父,若非他老人家赐下纸船,我也过不了这黑水河。” “哦?”陈玄奘面露惊奇之色,问道:“不知令尊是……” “师父自称山间野修,不准我等提他名讳。”颖阳真人拱手告辞:“长老,贫道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颖阳真人转身离去,孙悟空扛着金箍棒落在岸边,高声叫道:“老兄,多谢。” 颖阳嘴角上扬,头也不回,摆手应道:“自家兄弟,无需多言。” 陈玄奘握紧九环锡杖,低声感叹道:“今日遇到善人了。” 话音落下,眼前闪过一道黑影,陈玄奘凭着本能举起九环锡杖,抬手就是一下。 “哎呦……” 小鼍龙偷袭不成,反倒挨了陈玄奘一下,躺倒在地。 敖烈看清他的模样,神色一凛。只是未来得及开口,便见孙悟空举起金箍棒。 金箍棒势不可挡,小鼍龙哪里敢硬扛?顺势滚入黑水河中,眨眼便没了踪影。 “那是什么妖怪?”陈玄奘惊魂未定,拍着心口说:“为师险些被他扑进水里。” “师父。”敖烈神色凝重,听陈玄奘发问,急忙开口:“我认得他。” “哦?” 师徒四人齐齐看向敖烈,可敖烈只说了这一句,便没了下文。 “你倒是说呀!”猪八戒一脸急切,催促道:“你怎话说一半就不说了?急死我了!” “师父,那妖怪同我有些关系。”敖烈化成人形,垂着头继续说:“他本是泾河龙王之子鼍龙,触犯天条,上了刮龙台。” 陈玄奘皱眉,反复念着泾河龙王四个字。 “上了刮龙台,焉能有命在?”孙悟空笑着问道:“又怎会跑到此地为非作歹?” “我也不知。”敖烈眉头紧锁,面露愁容:“他早已入轮回,不该出现在此地。” “泾河龙王!”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急声问道:“可是长安城外泾河之中的那位龙王?” 敖烈点头,问道:“师父听说过泾河龙王?” “若非泾河龙王不依不饶,唐王陛下怎做水陆大会?说起来,为师不远万里去西天拜佛求经,皆因他之故。” 敖烈刚要答话,忽听陈玄奘又言:“听闻鼍龙代父受过,上了刮龙台。 此事距今不过几年而已,他怎会死而复生,出现在此地?莫非他并未转世?” 敖烈拱手行礼,开口说:“师父,此事非同小可,我想回一趟西海,奏明父王,查清始末。” “敖烈,你若走了,谁驮着师傅赶路?”猪八戒凑过来,低声说:“我等已平安过河,何必多管闲事?” “八戒。”陈玄奘满脸不赞同,呵止猪八戒,回身对敖烈说:“左右为师要在此地停留几日,你只管去。” 敖烈面露喜色,拱手谢过陈玄奘,腾云而去。 猪八戒悄悄斜了陈玄奘一眼,凑上前来问道:“师傅,这一路行来,您日催夜赶。如今怎不急着赶路了?” 孙悟空抬头望天,还能为何?当然是犯了老毛病,又想做‘圣人’。 “八戒,那妖怪兴风作浪,两岸百姓定然苦不堪言。尔等有降妖伏怪之能,自然要留在此地除妖。” 沙悟净闻言一愣,转念一想,龙族姻亲遍天下,想来师傅不知其中利害。 “师傅,那妖怪是西海龙王的亲外甥?您让我等除了他,待敖烈回来,我等该如何交代?” “西海龙王的外甥又如何?”陈玄奘眉头紧锁,一本正经的说:“便是西海龙王作乱,为师也不会袖手旁观。” 沙悟净瞪大双眼,师傅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便是西海龙王为非作歹,只凭他们师兄弟三人,也拿不下西海龙王。 这样想着,沙悟净悄悄打量孙悟空。或许大师兄可以,可大师兄成日装痴卖傻,怎会出这个风头? “师傅,鼍龙本该投胎转世,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想来背后有高人相助。” 孙悟空思忖一番,说道:“贸然行事恐会打草惊蛇,不如先摸清他的底细,再徐徐图之。” “也好!”陈玄奘微微颔首,问道:“你们三个,谁去打探消息?” 沙悟净眼睛一转,主动请缨:“师傅,老沙我善水,我愿走一趟。” 第462章 黑水河神 行进多时,忽听有人言语。沙悟净驻足观看,却见前方有一亭台,台外横封八个大字“衡阳峪黑水河神府”。 沙悟净悄悄游过去,寻了块巨石藏身,透过石缝,看到小鼍龙站在亭中。 “气煞我也!” 小鼍龙掀飞石桌,抬手就是一鞭,石桌四分五裂,周遭水族立刻拜倒在地,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天庭和佛门谋划西游量劫,却拿我们父子二人做筏子。害我丢了肉身,只剩一缕残魂。” 话音未落,小鼍龙踢飞石凳,抬脚踹翻身旁小妖。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滚!都给我滚。” 众妖四散而逃,沙悟净顺势又凑近了些。 “可恶!”小鼍龙握紧双拳,低喃道:“唐僧乃金蝉子转世,是十世修行的好人, 只要吃他一口肉,便是残魂也可以长生不老。说不得还能帮我再塑肉身。 只差一点,差一点我便能捉住唐僧。都怪那个臭道士横插一脚……” 小鼍龙发了狂,竹节钢鞭舞的虎虎生风,鞭尾扫到石柱,亭台坍塌,小鼍龙冲天而起,却见乱石中藏着一人。 “谁在那里?” 沙悟净抬起头,小鼍龙看清是他,甩动钢鞭杀上前去。 “凭什么?”小鼍龙双目赤红,下手愈发狠辣:“尔等皆能修成正果,我却只能藏在此地苟且偷生?” 他恨,恨自己不争气,成了推动西游量劫的棋子。更恨玉帝无情,恨佛门假慈悲。 观音菩萨命他在此等候唐僧,做上一难。佛门利用他在先,那就别怪他假戏真做。杀了沙悟净,他便去追唐僧。 沙悟净抡起降妖宝杖,出手还击。 “妖怪,休要猖狂。” 降妖杖,竹节鞭,跃浪翻波无胜败,鞭迎杖架两牵连。 二人斗了三十回合未分胜负,沙悟净拧眉,暗自思量:小鼍龙无肉身,怎还如此强横? 小鼍龙纵身一跃,落在废墟上,嘲讽道:“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在蟠桃宴上砸碎琉璃盏的蠢货。 西游量劫本没有你的位置,可玉帝偏疼你,众仙也为你求情,这才有了入佛门的机会。” 真是让人嫉妒啊!天庭众仙宁可为这蠢货求情,却不愿包容他犯下的小错。 “你既知晓我的来历,还不束手就擒?” 沙悟净一脸戒备的看着小鼍龙,劝诫道:“你若肯改邪归正,我愿在玉帝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哈哈哈……” 小鼍龙似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水波震荡,河底水族两眼翻白。 那法力低微的小妖,浑身抽搐,眨眼便断了生机。 沙悟净捂住耳朵,拧眉叫道:“莫要再造杀孽。” 小鼍龙收了笑声,猛然看向沙悟净,邪笑道:“你这蠢货,也敢腆着脸说我造杀孽? 流沙河底水族尽绝,枯骨成山,我且问你,那些人是谁吃的?河中水族又进了谁的腹中?” 沙悟净面露哀色,抬头答道:“害人性命,吃光水族,并非我本意。” 非他本意,可他却日日受良心谴责。念多少遍佛经,也平不了愧意。 “哼,不过是借口罢了。”小鼍龙见沙悟净心神动摇,又添了一把火:“你说我是妖怪,可我只想吃唐僧一人。 你呢?是人便吃,比我这个‘妖怪’还要残忍嗜杀。披上佛衣又如何?掩盖不了你造下的杀孽……” 沙悟净双目失神,手一松,降妖宝杖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小鼍龙奸计得逞,翻了个跟头,杀意迸发,钢鞭直取沙悟净首级。 “叮……” 钢鞭只差一寸便可杀了沙悟净,紧要关头,却冒出一把钉耙。 “呔!” 猪八戒气势汹汹的杀来。钉耙一转,钢鞭牢牢缠在钉耙上。 “妖怪,竟敢乱我师弟心神,今日猪爷爷我定要杀了你,为民除害。” 说话间,猪八戒向后一拽,小鼍龙手掌收紧,妄图收回钢鞭。 可他哪里是猪八戒的对手?钢鞭并未收回,反倒被猪八戒拽飞,重重砸在废墟上。 沙悟净回过神来,见到猪八戒,脸上露出笑意:“二师兄,你怎来了?” “你久去不归,大师兄担心你的安危,命我来寻你。”猪八戒笑呵呵的说:“幸好老猪来的及时,若是晚来一步,沙师弟你命休矣。” 趁师兄弟二人不设防,小鼍龙打了个滚,借机遁走,禁闭门户,龟缩不出。 沙悟净见他逃了,弯腰拍腿,一脸惋惜的说:“唉,怎让他逃了?这哪里是龙?分明是条泥鳅。” 猪八戒扶起沙悟净,关切问道:“沙师弟,你可打探到什么?” 沙悟净拾起降妖宝杖,哀叹一声,说道:“二师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们回去再说。” 师兄弟二人劈开水路,径返岸边,寻到陈玄奘,将河底之事一一道来。 “悟净。”陈玄奘眼底闪过一抹疼惜,将沙悟净唤到身前,安慰道:“初遇时,为师的确对你有偏见。 可相处这些年,为师早已看清你的秉性。吃人一事非你所愿,心中难安,可日日念经超度冤魂。 冤魂再多,也有赎清罪孽的那一日。莫要画地为牢,更不要因旁人几句闲言碎语,动摇佛心。” 沙悟净热泪盈眶,拜倒在地,抬起头哽咽着说:“师父!弟子多谢师父教诲。” 陈玄奘急忙去扶:“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师徒二人说着话,下湾里走出一位老人。那老人见到孙悟空,纳头便拜。 “大圣,黑水河河神叩头。” 猪八戒扫了一眼,冷声说:“我看是河底那妖怪知师傅心善,又跑出来骗人。” 那老人磕头滴泪,一副委屈模样,急声说:“天蓬元帅,我不是妖怪,我是河中真神。 那妖怪去年五月间,趁大潮来到此处,同老朽缠斗。老朽年老体衰,不是他的对手,被他强占了水府。 老朽不服,去西海告他。怎料西海龙王是他母舅,不准我的状子,还命小神将水府让于他住。” “你既有冤要申,为何不去天庭寻玉皇大帝,当众参他一本?” 陈玄奘心底闪过一丝疑惑,继续说:“河底那妖怪触犯天条,玉帝并未徇私。若知他在此处为非作歹,玉帝不会姑息。” 河神眼睛一转,躬身说:“小神位卑职小,不能得见玉帝,有冤也无处可诉。 听闻大圣行至此地,特来拜会。还请大圣出手,为河中惨死水族申冤报仇。” 孙悟空险些笑出声来,三界之中,谁不知他孙悟空是个混不吝?求他做主,他的名声何时这般好了? “便是见不到玉帝,也可寻山神、土地相帮,一级级上报,早晚有一日能呈到玉帝面前。” 河神听罢此言,额头渗汗,指节泛白。观音菩萨说孙猴子好糊弄,怎轮到他时,孙猴子如此难缠? “这,这……” 第463章 蠢不自知 陈玄奘拧眉,关切问道:“老人家,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听那妖怪的心腹说,他化成艄公渡长老过河。趁他不在,老朽打晕看守的虾兵,这才逃出来。” 话音落下,河神掩面悲泣。 沙悟净别过头去,压下上翘的嘴角。这老头自作聪明,把他们当傻子哄骗。 抬头看向孙悟空,见孙悟空面露怒色,沙悟净终究没忍住,紧紧捂住嘴巴,埋头偷笑。 “哼。”孙悟空走上前去,一把拽住河神的衣领,将他提起来。 “鼍龙的心腹,怎会将他的行踪告诉你?你这蠢货,敢在孙爷爷面前耍小聪明,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大圣,大圣!”河神急忙告饶:“小神怎敢欺瞒大圣?” 冷汗浸湿后背,河神手臂颤抖,急声辩解:“那妖怪每日派心腹羞辱老朽,他不小心说漏嘴……” “悟空,不可无礼。”陈玄奘拦下孙悟空,劝道:“先听他怎么说。” “大圣若是不信,可以自行查探。老朽口中若有半句虚言,任凭大圣处置。” 河神说的情真意切,孙悟空不为所动,可陈玄奘却当了真。 “悟空,他可是玉皇大帝册封的正神。依为师看,他的话可信。” “大圣,那妖怪亲口说,势必擒住长老,到时派人去请舅爷暖寿。此次他铩羽而归,说不定会派人去西海搬救兵。” 岸边一静,猪八戒抬袖遮住脸,肩膀耸动,咽下笑声。 妖怪擒不住陈玄奘,跑去西海搬救兵。哈哈哈……那西海龙王蠢成什么样,才会纵容外甥? 陈玄奘如遭雷击,在旁人眼中,他这么蠢吗?抬手抹了把脸,避到一旁。 “大圣。”河神指着黑水河说:“来时路上,老朽听说黑鱼精奉命去西海。您若不信,大可以去寻他。” “好。”孙悟空怒极反笑,应道:“老孙倒要看看,西海龙王会不会帮他的好外甥?” 说着话,孙悟空卷起袖子,掐了个避水诀,分开波浪,钻入河中。 摩诃揭谛擦了把汗,垂头看着手中的简帖,松了口气。幸好他将请书匣中的简帖调换了,不然这次定会穿帮。 孙悟空在河中乱走,东走撞到黑鱼精,西游又碰见那黑鱼精。 孙悟空噗嗤一笑,这黑鱼精就是冲他来的,便是走到天涯海角,也避不开。 “那妖怪,快将你手中的匣儿呈上来。” “不成。”黑鱼精吸了吸鼻涕,木楞的说:“你打死我,才能抢到木匣。” “佛门怎安排了你这么个蠢货?”孙悟空哭笑不得,耍着金箍棒,问道:“我敲你一棍,你装死成不成?” 黑鱼精猛摇头,瓮声瓮气的说:“你莫要害我,死了才有功德。” “你这蠢货,被人骗了还不自知。” 孙悟空收起金箍棒,抬腿便是一脚。黑鱼精手一松,匣儿落地,他倒飞出去。 孙悟空抱着木匣飞回岸边,揭开匣儿看,却发现简帖所写同前世不同。 “悟空,这上头写了什么?” 孙悟空将简帖交于陈玄奘,慢悠悠的说:“妖怪请西海龙王发兵,擒住您,杀了吃肉。” 陈玄奘接过简帖,看清上面所写,气的直哆嗦。 “西海龙王岂会做这种事?那妖怪把我当傻子不成?” 话音落下,天边飞来一片云,龙吟响彻天地,一条白龙自云中飞出,落地化作人形。 “师父。”敖烈扑到陈玄奘面前,斜了河神一眼,压低声音说:“我父王不知小鼍龙还活着,更不知他在黑水河。” 陈玄奘心头疑惑愈发浓,急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海龙王不知小鼍龙在黑水河,那河神去西海龙王面前告状,龙王怎会包庇小鼍龙? “师傅啊!”猪八戒凑过来,大大咧咧的说:“如此说来,河神和西海龙王有一人说谎,只是不知这人是谁?” 河神强装镇定,拱手说道:“我有一物可自证清白,诸位稍等片刻,我这便取来。” 话音落下,河神一头扎进水中,谁知河底升起一道屏障,化成一张渔网,将河神捞起来。 太素碰了碰哪吒,催促道:“哪吒,你擒住河神,寻小鼍龙对峙。” 哪吒颔首,退后几丈,召出风火轮,眨眼便来到河岸。 哪吒伸手抓住渔网,看向孙悟空:“大圣,既然不知谁说谎,干脆去寻小鼍龙,三方对峙。” “哪吒,你怎来了?”孙悟空面露喜色,拱手说:“若不是你来到及时,这挑拨离间的河神便逃了。” 哪吒和太素在暗中跟随,孙悟空自然知晓,这出戏是演给暗处的神佛看的。 哪吒笑着答道:“恰巧路过此地,见大圣遇到麻烦,自然要出手相助。” 你“多谢!”孙悟空转身看向陈玄奘,开口说:“师傅,徒儿这便将小鼍龙擒来,我就不信,查不清真相。” “也好。”陈玄奘别有深意的看着河神,高声说:“贫僧也想知道,你为何要骗我等?” 山神神色慌乱,喃喃低语:“老朽怎敢欺骗各位?我说的是真……” 哪吒抬手将他扔在地上,双手抱臂,冷声说:“你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山神急忙闭紧嘴巴,半个字也不敢说。 哪吒的大名谁人不知?脾气上来,便是李靖在此,他也敢捅个对穿。 “当年小鼍龙犯了天条,被压上刮龙台,枭首示众……” 哪吒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讲清楚始末,又说:“其魂魄早已入轮回,此处的小鼍龙到底是谁,恐怕只有判官知晓。” “这有何难?”猪八戒一脸正色,开口说:“妖皇同地府有些渊源,请她出面,崔判官定不会推辞。” 不等陈玄奘开口,猪八戒自行囊中翻出两个饼子,恭恭敬敬摆好,口中念念有词。 太素挑眉,猪八戒是怕她离得远,看不清吗? 金光闪过,太素立于猪八戒面前,佯装不知,开口问道:“猪八戒,你因何唤我?” “妖皇殿下,您可算来了!”猪八戒一脸谄媚相,嬉皮笑脸的说:“在下遇到些麻烦,想请崔判官走一遭。” “好说。” 灭世枪触地,大地微微颤动,太素喊道:“崔玨何在?” 乌云蔽日,黑烟四起,一阵狂风吹过,崔玨捧着生死簿突然出现。 “崔玨在此,不知姑奶奶唤小的何事?” 众仙佛齐皱眉,看来这妖皇在地府之中面子不小。此事非同寻常,当禀报玉帝、佛祖知晓。 “崔判官,快帮我查查泾河龙王第九子鼍龙何在?” 第464章 死无对证 陈玄奘将信将疑,问道:“果真如此?” 崔玨耐着性子答道:“圣僧,崔某亲眼看着鼍龙转世投胎,岂会有假?” “崔判官,既然鼍龙早已转世,那河底的妖怪是谁?”敖烈一脸正色,继续说:“那妖怪分明就是小鼍龙,我绝不会看错。” “嘭!” 黑水河波浪滔天,孙悟空破开河面,一跃而出。 “大圣。” “大师兄。” “悟空。” 众人将孙悟空围在中间,敖烈开口问道:“小鼍龙呢?” 孙悟空眉头紧锁,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摇头答道:“我寻遍水府,也不曾找到小鼍龙。” 河神听罢此言,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寻不到小鼍龙,自然无法对峙。 敖烈百思不得其解,喃喃自语:“好端端的,他怎会凭空消失?” 太素耳朵一动,猛然抬头。收起灭世枪,纵身而起。 哪吒将河神抛到一旁,踩着风火轮追去。 太素脚踩祥云,召出随心铁杆兵,变作狼牙棒,直指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放下鼍龙,我可饶你不死。” “无名鼠辈,也敢自称妖皇?”观音菩萨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冷声说:“今日本尊无暇同你纠缠,把路让开。” 若让孙悟空知晓,是观音菩萨在背后操控,怕是会坏了佛门大事。 “哼,没想到号称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竟会做这种事。”太素冷哼一声,阴阳怪气说:“怎么,怕我拆穿你?” “妖怪,拿命来。” 身后传来一声厉喝,火尖枪斜刺观音菩萨手臂,手臂一颤,鼍龙挣脱束缚,化作一缕黑烟,向凡间飞去。 观音菩萨神色慌乱,不过瞬间,又恢复如常。打了一道金光,鼍龙只差一丈便能钻入黑水河,却再度被困住。 “观音菩萨,怎会是您?”哪吒露出惊诧之色,收回火尖枪,尴尬的说:“我以为有妖怪作乱,不曾想误伤了您。” 哪吒拖住观音菩萨,太素悄悄向那道金光飞去。 观音菩萨丝毫不掩饰眼底的不喜,问道:“哪吒,你不在灵霄宝殿听令,跑到黑水河作甚?” 虽说哪吒同木吒是亲兄弟,可性子天差地别。木吒沉稳懂事,处处妥帖。反观哪吒,呵呵…… “天庭太平无事,我闲着无聊,下凡躲几日懒。菩萨您来此地……” “我来……” 观音菩萨忽然住口,慌忙向凡间看去。 太素一棒震碎金光,伸手捉住鼍龙,掼到岸边。 “大圣,鼍龙在此。” 鼍龙翻身而起,欲逃入河中,却被猪八戒、沙悟净拦住。 “妖怪,哪里逃?” 崔玨大惊失色,鼍龙早已轮回转世,怎会出现在此地? 他慌忙取出生死簿,快速翻阅,见生死簿上被赤色勾去的鼍龙二字,心头疑惑更甚。 “大圣,你看。”崔玨奉上生死簿,郑重说道:“鼍龙已死,绝不会错。” 敖烈扫了一眼,抽出宝剑横在鼍龙脖颈间,厉声问道:“说,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鼍龙拍手大笑,眼泪横流,甚是癫狂:“哥哥,你怎连我也认不出来?我是你的表弟鼍龙。” “鼍龙早已投胎,你到底是谁?” “呵呵……”小鼍龙邪笑,嘲讽道:“哥哥当真是贵人多忘事。” 敖烈神色恼怒,抬手夺过陈玄奘手中的简帖扔到小鼍龙怀中。 “我父王从未见过你,更不曾见过黑水河河神。你二人为何要陷害我父王? 西游量劫乃是天道所愿,大势所趋。我父王胆子再大,也不敢违背天意……” 敖烈疾声厉色,小鼍龙却充耳不闻。他看到那简帖,错愕不已。 “我从未写过简帖,更不会害舅舅。” 自他死后,舅舅上下打点,保住父王的龙王之位,又将几位哥哥安置妥当,让他们做了龙王,享凡间香火。 此等大恩,他不知该如何报答。又怎会做这等不忠不义之事,陷害舅舅? 一定是有人假借他的名义,妄想拖西海龙族下水。只是这人是谁? “我虽满腔愤恨,却做不出这种事。” 小鼍龙猛然抬头,伸手指向河神,惊声叫道:“是他,是他陷害我。不,是观……” 金光闪过,小鼍龙身形一顿,随即化作一团黑雾,风吹过,黑雾消散于天地间。 消散的那刻,他抬起头仰望观音菩萨,原来是他!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变故突生,众人怔愣当扬。 孙悟空抬起头,问道:“观音菩萨,这是何意?” “鼍龙早已投胎转世,那作乱的妖怪不过是他死前生出的一丝怨气。” 那小鼍龙当真好骗,他花言巧语几句,鼍龙便主动做他手中的刀。 鼍龙以为自己是一缕残魂,妄想吃下唐僧肉,长生不老。却不知他是怨气所化,吃了唐僧肉也无用。 观音菩萨露出一副慈悲相,语气轻柔,笑道:“本尊算到唐三藏有难,特来搭救。小鼍龙怨气已散,尔等可安心西去。” 太素突然开口:“此事尚未说清楚,谁也不能走。” “菩萨,小鼍龙话未说完,便遭了你的毒手。”猪八戒胆子大,不疾不徐的说:“莫非是您在背后操控?陷害西海龙族?” “放肆!”观音菩萨怒目圆瞪,眼底透出警告之意,死死盯着猪八戒。 猪八戒讪笑两声,低声说:“你能堵住老猪的嘴,还能堵住悠悠众口?” “观音菩萨,你未免也太霸道了些。”太素捡起那份简帖,高声说:“以简帖为证,上奏天庭。 可问西海龙王一个抢夺人口之罪。若是心狠些,四海龙族都要遭殃。” 敖烈猛然抬头,再看观音菩萨,眼底闪过一丝恨意。观音菩萨出现的太巧,此事同他脱不了关系。 何况那缕怨气消散时,小鼍龙说了一个“观”字。观音菩萨此举意欲何为?难道他想害四海龙族? “小鼍龙说,从未写过简帖,想来是有人栽赃陷害。”孙悟空想起那只黑鱼精,开口说:“几位稍候片刻。” 孙悟空再度扎进黑水河中,不过片刻便擒住那黑鱼精,回到岸边。 敖烈神色凝重,厉声问道:“黑鱼精,我且问你,是谁命你去西海龙宫送简帖?” “嗯?”黑鱼精摸了摸脑袋,憨憨的说:“不是让我拿着匣子等大圣吗?何时让我去西海龙宫了?” 观音菩萨眼睛半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河神却慌了手脚,战战兢兢缩在地上。 孙悟空又问:“是谁命你寻我?” 黑鱼精神色木讷,四下查看一番,指着那河神说:“是他。” 第465章 颜面扫地 黑鱼精眼底闪过一丝迷茫,摸着肚子问道:“什么是心腹?” 河神气歪了鼻子,他知道黑鱼精蠢,却没想到他蠢成这样。 转念一想,蠢也有蠢的好处。 思及此处,河神换了一副面孔,指着黑鱼精说: “诸位,这黑鱼精不过是刚开智的小妖,字都认不全,他的话如何能信?” 太素噗嗤一笑,开口说道:“正因他笨,不会说谎,故而他的话更可信。” “观音菩萨。”河神自知糊弄不过去,抬头看向观音菩萨,眼底闪过寒芒,哀求道:“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容不得观音菩萨开口,一阵风吹过,河水掀起滔天巨浪,浪花落下,一只海兵凭空出现。 征棋飘绣带,画戟列明霞。宝剑凝光彩,长枪缨绕花。 鲸鳌并蛤蚌,蟹鳖共鱼虾。大小齐齐摆,干戈似密麻。 “咚咚咚……” 战鼓擂响,海兵让出一条路,分列两旁。 西海大太子手提三棱简,快步行至岸边。踩着海浪垂眸四望。 “鼍龙何在?” “大哥。”敖烈拱手行了一礼,恭敬答道:“作乱者乃是鼍龙的怨气,如今已被观音菩萨打散。” 大太子眉头紧蹙,扫了观音菩萨一眼,拱手拜过,冷声说:“表弟过世多年,怨气凭空出现在此地作乱。 只凭他一个,断然做不到。背后定有‘高人’相助。只是不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助纣为虐’?” 观音菩萨嘴角挂着浅笑,可眼中却闪过一丝不耐。小小龙族也敢和他叫板?不知天高地厚。 太素抛出简帖,大太子顺势接住。 “大太子,河神构陷西海龙族,背后定有人撑腰。我等事忙,无暇同他纠缠。 另有水妖黑鱼精作证,还请大太子禀明玉帝,派人彻查此事。” 河神听罢此言,冷汗浸湿衣衫,那模样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大太子,小神不敢,求您开恩……” 话虽是对大太子说的,可河神一直瞟观音菩萨。 见他如此做派,大太子还有何不明的?收起简帖,抬手一抓,将黑鱼精擒在手中。 “慢着。”观音菩萨突然开口:“大太子,不过是些许小事,何必如此麻烦?” 观音菩萨在佛门中地位不凡,可那是佛门。 山川湖海归天庭管辖,若让玉帝知晓此事,恐怕会惹出祸端。 “菩萨真会说笑。”敖烈突然插话:“大哥,你只管去玉帝面前奏明此事,旁的无需顾及。” 弟弟已成应龙,虽说并未对外宣扬,可西海龙族有了倚仗这是不争的事实。 大太子行事不必畏手畏脚,说话自然愈发大胆:“观音尊者,此事关乎西海龙族全族性命,敖某不敢擅自做主。” 观音菩萨脸色一变,想不到人人可欺的软柿子,今日竟如此硌牙。 大太子扬起简帖,阴阳怪气的说:“也不知谁这般恶毒,竟敢构陷龙族?” 说着话,虾兵蟹将将河神围住,三下五除二便将他捆成粽子。 “菩萨,菩萨救命!”河神亡魂大冒,不甘和屈辱让他失去理智:“菩萨,我信你所言才沦落到……” 观音菩萨神色一凛,厉声何止河神:“住口!” 摩诃揭谛那蠢货,让他随机应变,没让他栽赃陷害龙族。些许小事闹成这样,怕是不好收扬。 陈玄奘听闻此言惊诧不已,不过两息又平静下来。 观音菩萨哄骗他为孙悟空戴上金箍,若是他指使河神,倒也不算惊奇。 大太子扯动嘴角,高声喊道:“河神攀咬观音尊者,于公于私,观音尊者都要陪我去灵霄宝殿走一趟。” “龙族多有得罪,还请菩萨勿怪。”敖烈笑吟吟的望着观音菩萨,抬手说道:“只是事关龙族性命,我兄弟二人不敢大意,请吧!” 敖烈兄弟二人,强行喂了观音菩萨一口夹生饭。观音菩萨心生不满,可在扬诸位皆看着,不走这一趟说不过去。 视线落在太素身上,观音菩萨扯动嘴角,笑着说:“黑鱼精属妖族,还请妖皇陪贫僧走一趟。” 太素冷声应道:“黑鱼精虽属妖族,却归河神管辖。问责问到我头上?呵呵……” 观音菩萨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笑着应道:“我请妖皇同去天庭,也有请陛下降旨,亲封你为妖皇之意。” “哈哈哈……”太素放声大笑:“这招祸水东引,菩萨用的倒是娴熟。 不如菩萨你先去天庭,问一问玉帝可敢下旨册封女娲娘娘、东皇太一和帝俊?” 莫说三位妖皇,便是万妖之师鲲鹏,玉帝都不敢随意评判。 再者,请她去天庭受封?话说的好听,恐怕观音菩萨打的是,请天庭诸仙出手擒下她的主意。 观音菩萨收敛笑意,孙悟空已经够难缠了,没想到所谓的“妖皇”比孙悟空还要难缠。 太素冲天而起,脚踏祥云,清脆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妖族之皇,不需臣服于玉帝,更不需要谁来册封。” “狂妄。” 观音菩萨有意试试太素的深浅,抬手便是一掌。金光幻化的佛手,击向太素。 太素挥动狼牙棒,一棒震碎佛手,余威裹挟着风,划破虚空直奔观音菩萨而去。 观音菩萨欲抬手遮挡,却已来不及,一缕青丝飘飘洋洋落下。 “你对我不敬,念你是初犯,断你一缕青丝,小惩大诫。”太素威势尽放,厉声警告:“若再有下次,我便取你项上人头。” 那威严,莫说陈玄奘扛不住,猪八戒等人都险些跪倒在地。 观音菩萨丢了这么大丑,却不敢当扬还击,脸涨成青紫色。 他已是半步准圣,却抗不住妖皇一击。这一击还是随手为之,并非全力一击。 难道她是准圣?亦或者是圣人?不,绝对不可能!圣人出,天生异象,绝不会悄然无声。 “妖皇。”孙悟空扶起陈玄奘,叫道:“看在你我同属一族的情分上,能否卖老孙一个薄面,饶过观音菩萨?” 太素险些笑出声来,哥哥真损。这扬戏演下来,谁还会信服观音菩萨? “哼。”太素佯装恼怒,冷哼一声,高声答道:“既然齐天大圣为你求情,今日我便放你一马。” 观音菩萨咬紧牙关,阴恻恻的看着太素。他苦心孤诣博出来的好名声,今日毁如一旦,他怎能不恨? “莫要耽搁了。”大太子突然开口:“我还要回西海复命,观音菩萨,请吧!” 太素挑眉,讥讽道:“观音菩萨若不愿去,我可送你一程。” “哼。”观音菩萨面色阴沉,应道:“不劳妖皇操心。” 浪潮褪去,海兵没了踪影。一朵祥云向天边飘去。 黑水复清,陈玄奘望着平静无波的河面,低喃道:“有这条河在,两岸百姓也能讨条活路。” 孙悟空重整行囊,开口催促道:“师傅,快些赶路吧!” 第466章 车迟遇僧 师徒几人一路向西,晓行夜宿,一路尚算平静。 行够多时,又值春日。 梅残数点雪,麦涨一川云。道旁杨柳舒青眼,膏雨滋生万象春。 陈玄奘游观景色,缓马而行。正行间,忽听得一声吆喝,好似千万人呐喊之声。 陈玄奘心中一慌,莫不是妖怪阻路?勒住缰绳,急回头问道:“悟空,是那哪里传来的动静。” 猪八戒顿足,听了一耳朵,附和道:“这声响好似地裂山崩,怪瘆人的。” “二师兄,哪有那般夸张?”沙悟净抹去汗珠,笑答:“最多也就是雷声霹雳。” “这动静不对。”陈玄奘蹙眉,垂首吩咐道:“悟空,你去看看。” 孙悟空应道:“师傅,您在此地等我,老孙去去便回。” 孙悟空将身一纵,踏筋斗云,飞至半空。 见远处有一城池,心中有了数。循着记忆寻到那片沙滩空地,见那里攒簇许多和尚,微微颔首。 众和尚赤裸着上身,腰弓成虾子,手臂、额头青筋暴露,口喊“大力王菩萨”,扯车前行。 孙悟空按落云头,却见车上站着一只猴儿,手握皮鞭,恶狠狠的瞧着众僧。 那猴子是谁?正是太素。 太素扬起鞭子,抬手抽在为首那和尚身上,发出几声怪叫:“吱吱……” 孙悟空抽身便走,引陈玄奘来看。 听闻此地有和尚受苦,监管之人还是跟在他们身后的猴儿,陈玄奘立刻催马向前。 陈玄奘翻身下马,见那车子里装的皆是砖瓦土坯之类;又见滩头上坡最高,只有一条夹脊小路,两座大关。 “悟空,关下之路都是直立壁陡之崖,车怎拽得上去?” 陈玄奘哀叹一声,又看那拉车的和尚衣衫褴褛,十分窘迫;监工的猴儿却凶的狠,稍有懈怠便是一鞭,心头疑惑更甚。 “师傅,莫不是他们要在此修盖寺院。”猪八戒凑过来,见那猴儿鞭子挥的殷勤,又觉不对:“猴儿怎跑到此地做监工了?” 师徒几个猜疑未定,那城门里摇摇摆摆走出两个少年道士。 头戴星冠,身披锦绣。足踏云头履,腰系熟丝绦。面如满月,容貌俊俏。 那些和尚见道士来,一个个胆惊心战。不用太素鞭打,使出吃奶的力气拽那车子。 那两个道士行至太素面前,恭敬行礼,俯身说了几句话。 陈玄奘回首问道:“悟空,那两个道士怎对猴儿如此恭敬?” “师傅,瞧这模样,此间定是个敬道灭僧之地。”孙悟空说出论断,这才答话:“老孙也不知猴儿怎会出现在此地。” “猴哥,这样瞧,也瞧不出原委。”八戒一双眼睁的溜圆,笑着说:“不如你过去打探一番?” 众人齐刷刷看向孙悟空,眼底似有期盼。 孙悟空应道:“也好。” 孙悟空摇身一变,变作游方的云水全真,左臂上挂着一个水火篮儿,手敲渔鼓,口唱道情词,迎着那两个道士而去。 “道长,贫道起手。” 小道士急忙迎上来,还了一礼,热切问道:“先生自哪里来?” “贫道云游于海角,浪荡在天涯。今日恰巧行至此地,欲寻个募善人家,暂住一两日。” 小道士笑着答道:“先生进城随意寻家道观便可落脚。莫说暂住两日,便是常住不走也有人管待。” “吱吱……” 太素拎着鞭子跑过来,攀着孙悟空的裤脚,三两下便坐到他肩头。 小道士见此眼前一亮,说话愈发客气:“不知是贵客前来,有失远迎。” 孙悟空摆手,问道:“敢问道长,那些和尚在此作甚?可是要兴建寺院?” 话音落下,孙悟空悄悄掐诀,此地说话声随风飘向陈玄奘藏身之处。 太素怪叫几声,孙悟空神色忽变,眨眼又恢复如初。 “先生有所不知,这些和尚僧占民田,同富户勾连,搜刮民脂民膏。” 提起此事,小道士义愤填膺。 “平日作威作福便也罢了,天下大旱,他们只知敛财,却求不来雨。 惹了陛下厌弃,查抄寺院,充作苦力,在城外修建济民祠。” 陈玄奘听罢此言,捻动佛珠,低喃道:“此事怕是有误会,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会做这种事?” 猪八戒剜了陈玄奘一眼,气哼哼的说:“师傅,您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难道您忘了我等路过观音禅院时,金池长老所做之事?” “师傅,二师兄说的对。”沙悟净立刻出声附和:“和尚也有好坏,不是入了佛门,就是好人。” 陈玄奘脸颊发烫,低头念了声佛号,侧耳再听。 “原来如此。”孙悟空收起同情心,又问:“我远方乍来,也不知此地是何名?有那君王好道爱贤之事,还请细说与我听。” 小道士躬身答道:“此城名唤车迟国,皇帝陛下有三位信重的国师,那三位仙长便是家师。” “敢问道长,尊师甚号?” “我大师父,号做虎力大仙;二师父,号鹿力大仙;三师父,羊力大仙。” 陈玄奘拧眉,低声说:“道号又是虎又是羊的,听着似妖,却不像人。” 孙悟空又问:“三位尊师有多少法力?” 小道士也不欺瞒,大大方方答道:“我那师父,呼风唤雨只在翻掌之间;指水为油,点石成金,如转身之易。 能夺天地之造化,换星斗之玄微。自那年大旱,三位师父现身求雨,被奉为国师后,车迟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陈玄奘笑着颔首,虽说道号有些奇怪,可三位国师却是能人。 “能造福一方水土,想来三位国师也是心善之辈。” “师傅,您不是嫌人家的道号似妖怪吗?”猪八戒哼了两声,嘲讽道:“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 陈玄奘板起脸,厉声说:“莫说道号似妖,便是那三位国师真的是妖怪,只要他们不为祸苍生,那也是好妖怪。” 沙悟净叹了口气,劝道:“师傅,二师兄,你们俩别吵了,快听,大师兄又开口了。” “二位道长,不知贫道可有缘法,得见老师父一面?” “这有何难?”小道士眉开眼笑,洋洋得意的说:“我们两个是他靠胸贴肉的徒弟,我师父又是好道爱贤的。我们为你引荐一番,乃吹灰之力。” “先生稍候片刻。”另一位道士则说:“等我们两个把公事干了,便引你入城。” 孙悟空佯装不知,问道:“不识是何事?贫道可能帮忙?” “那些和尚做活时常偷懒,我们去点他一卯便来。” “哎呦……”孙悟空捂着肚子,佯装腹痛,开口说:“二位且去,贫道恰好腹痛,去那厢方便方便。” 第467章 蛊惑君心 太素见到陈玄奘,挥手就是一鞭。 “唧唧,吱吱……” 陈玄奘避到一旁,却被鞭子扫到手背,留下一道红印。 “嘿嘿……”猪八戒乐不可支,调侃道:“师傅,这猴儿八成是把您忘了。” 沙悟净附和道:“二师兄说的对!师傅,猴儿许是将您当成那些做工的和尚了。 瞧您闲着,抬手就是一鞭,许是督促您快些做工,莫要躲在此地偷懒。” 太素纵身落在孙悟空肩头,满意的点点头。 “您瞧!”猪八戒嘴角翘起,拍手说道:“猴儿就是这个意思。” “莫要闹了。”陈玄奘哀叹一声,问道:“悟空,猴儿怎会在此地?还做了监工?” “吱吱……” 太素敷衍的喊了几声,孙悟空想也不想,随口答道:“她说在树林里遇到一只雕,驮着她飞来此地。 车迟国国师见她颇有灵性,留她在观中修行。她不愿吃白食,这才领了监工的差事。” 陈玄奘轻笑一声,神情慈爱,“猴儿,我以为你被黑水河拦住,追不过来了。” 太素斜了他一眼,轻嗤一声,别过头去。 笑意僵在脸上,陈玄奘神色尴尬,问道:“悟空,它是何意?” “她嫌您走得慢,害她等了许久。” 猪八戒掩嘴偷笑,沙悟净抿紧嘴角。 “原来如此。”陈玄奘喜笑颜开,又问:“不知我等可能入城?那些道士不会抓我去做工吧?” 太素咧开嘴角,低声叫道:“唧唧……” “师傅。”孙悟空笑着说:“猴儿让您亮明身份,光明正大入城。借猴儿的光,那些道士不会伤害您。” “呦!”猪八戒凑过来,笑眯眯的盯着太素,调侃道:“猴儿出息了。” “唧唧……” 太素乱叫两声,抬爪便要挠。猪八戒笑嘻嘻躲到一旁,嘿嘿,眼下她不能说话,自然要多调侃几句。 陈玄奘板起脸,斥责道:“八戒莫闹,收拾行囊,快些入城。” “先生,先生!” 那两个道士点完卯,循着脚印寻过来。 孙悟空闻言,急忙跳将出去。 “咦?”小道士发出一声惊呼,开口说:“怎是只猴子?那位先生呢?” “实不相瞒,那道士是老孙我变得。”话音落下,孙悟空再度变成道士,嬉笑两声说:“二位莫怕,老孙不吃人。” 两位道士皆是一副惊慌模样,用力揉眼,睁眼再看孙悟空又变成猴子模样,大呼稀奇。 “奇了,奇了!” “二位,方才有些误会,故而老孙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孙悟空拱手说道:“还请二位勿怪。” “不怪,不怪。”小道士笑道:“若是师父见到先生的本事,定会将您奉为座上宾。” “不知先生真名?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实不相瞒,老孙便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竟是大圣!”小道士纳头便拜,抬头说道:“我听师尊提起过您,本以为是话本子,没想到真有齐天大圣。” “不必多礼。”孙悟空扶起小道士,继续说:“我触犯天条,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 前些年,被东土大唐来的和尚唐三藏救出来,奉观音菩萨旨意,保他去西天求经。” “您竟入了佛门?”小道士唏嘘道:“佛门尽是无情无义之辈,您入佛门,那可是掉进深渊里,不知能不能爬上来。” “师弟,不可这样说话。”另一位道士使了个眼色,笑着对孙悟空说:“大圣,车迟国众僧受罚,过往僧众却是无辜的。 您不是说,保唐三藏去西天取经吗?可自行入城。若是想见我家师尊,贫道也可为您引见。” “有劳二位了。” 两位道士并无恶意,陈玄奘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念声佛号,站出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二位道长,贫僧想为那些和尚求情。 他们僧占民田、借佛祖之名敛财。虽有错,可也吃了许多苦头……” 小道士皱眉,摆手说道:“看在大圣的面子上,我等不难为你。 你若觉得这些和尚无辜,大可以去问问他们,发生了何事?他们是不是罪有应得?” “师傅,您一张嘴就把人得罪了。”猪八戒拎着九齿钉耙,将陈玄奘挤到一旁:“您若不服,便依二位道长之言,去问问便是。” “二位道长。”猪八戒俯首见礼:“老猪有礼了。” “呦,他怎么长着一张猪脸?” 两位道士吓得连连后退,抬手扯过孙悟空,藏在他身后,偷看猪八戒。 “二位莫怕,我是天蓬元帅转世,虽成了妖怪,却不吃人。嘿嘿……” 还不等两位道士开口,沙悟净挑着箱笼钻出来。许是有猪八戒在前,二位道士看他顺眼许多。 “吱吱……” 太素唤了两声,猪八戒、沙悟净急忙让路,白龙马驮着太素跑出来。 二位道士见她安然无恙,悄悄松了口气。 三位师父每日都要拜一拜这只猴,虽不知其来历,可她若出了差错,他们罪责难逃。 沙悟净见过礼,抬头再看,却不见陈玄奘的踪影。 “大师兄,师傅去了何处?” 孙悟空指着那群和尚,说道:“师傅在那边。”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双手合十,俯首行礼,柔声问道:“诸位,不知尔等犯了何错,被如此对待?” “你是哪里来的和尚?”为首那位老和尚侧头望去,见那两个道士并未发怒,这才敢直起腰:“车迟国王不喜和尚,你快走吧!” 陈玄奘轻声安抚道:“诸位莫怕,是那两个道士让我过来的。” 老和尚松了口气,扫了一眼看守的军卒,凑到陈玄奘身旁,低声说:“你是外方来的,不知这里有甚厉害。” “贫僧愿闻其详。” “唉。”老和尚叹了口气,轻声说:“我们这一国国君偏心无道,只喜道士,闹恨佛子。” 这番说辞,同那两个道士说的截然不同。陈玄奘收敛笑意,却不急着反驳。 “前些年国中大旱,眼看庄稼要旱死,陛下命我等求雨。可我等是和尚,只会念经,哪里懂求雨? 偏这时,来了三个仙长。他们三个呼风唤雨,求来甘霖,解了旱灾。 又哄信君王,把我们的寺院拆了,度牒毁了。又不肯放我等归乡,赐给那三个仙长做苦力。” 无人管束,僧众壮着胆子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说起国中之事。 “游方道者至此,即请拜王领赏;若是和尚来,不分远近,就拿来与仙长家佣工。” “长老,眼下尚未进城,你还是快些走吧!若是中了那两个道士的奸计,明日你可要同我等一起做苦力了。” “都怪那三位仙长,蛊惑君心。” 陈玄奘起手问道:“不知那三位仙长如何蛊惑君心?” 第468章 袖手旁观 “他们说动国王,兴盖三清观宇。长老您瞧,车上这些就是要送去建观宇的。” 陈玄奘眉头紧锁,那两个道士分明说的是,命这些和尚盖济民祠。到底谁在说谎? “那三位仙长说,待观宇建好,他们便昼夜看经忏悔,祈君王万年不老,所以就把君心惑动了。” 世人皆追求长生不老,凡间帝王更是痴迷此道。 陈玄奘回想唐王李世民,心中感慨:如陛下那般通透的帝王,古往今来屈指可数。 “诸位。”陈玄奘抬头四望,问道:“此地虽有军卒,看管却不甚严。若是齐心协力,未必逃不出去。” 此地僧众之多,少说也有五百。可驻守的军卒不足百数,既然那国王不仁,何必受他管辖? “噤声。”老和尚小心翼翼的扫量一番,压着嗓子厉声说:“你想害死我等不成?” “逃?往何处逃?” “长老有所不知,那仙长奏明君王,为我们画下影身图,四下张挂。 车迟国地界也宽,各府州县乡村店集之方,都有一张和尚图。” “此外,君王下令在车迟国境内抓和尚。有官职的,拿一个和尚官升三级;没官职的,赏银五十两。” “我等便是逃离此地,也逃不出车迟国。” 陈玄奘握紧拳头,车迟国王怎会如此痛恨和尚? “尔等可做过僧占民田,避税敛财之事?” 谁知那老和尚横眉立眼,急声答道:“自老衲落地起,就不曾听说过哪家寺院要缴赋税。” “出事前,院中僧众两千有余,每日吃喝就要耗费许多粮食。周遭百姓自愿奉上良田,怎成了我等的不是?” “我等紧守清规戒律,不偷不抢,不骗不坑。这也有罪?” “我等何时敛财了?”老和尚吹胡子瞪眼,厉声说:“那是信众捐的香火银子。” 陈玄奘嘴角抽搐,同情心散的一干二净。 “出家人不碰金银。”陈玄奘抬起头,一本正经的说:“尔等犯了贪嗔痴三戒,却不自知,可悲可叹!” 老和尚闻言发了火:“你这和尚,我等好心劝诫你,你怎不知好歹?” “寺中本有僧众两千余人,到此熬不得苦楚,受不得爊煎,忍不得寒冷,服不得水土。 死了有六七百,自尽了有七八百;只有我这五百个不得死。如此暴行暴政,你竟怪我等……” 陈玄奘眉头皱的愈发深。他们所受之苦,同他西行一路所遭磨难相比不值一提。 些许苦难便寻死觅活,想来这些和尚在寺中过得是养尊处优的日子。 “这和尚八成是来捣乱的,说不定他和那些道士一伙的。” “定是如此!快,将他赶走。” 众僧一拥而上,陈玄奘本欲解释,可看到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歇了心思。 陈玄奘转身离去,众僧不敢再追,老老实实拉起车,继续向坡上爬。 不知谁说:“也不知六丁六甲口中那位东土大唐来的和尚,何时能来?” 陈玄奘顿足向后望去,满腹狐疑,问道:“六丁六甲?东土大唐来的和尚?” “哼。”老和尚冷哼一声,应道:“你这和尚无情无义,可我佛如来心慈。派六丁六甲、护教珈蓝暗中相护。 让我等苦挨些时日,等唐朝和尚至此,他那大徒弟齐天大圣,自会救我等性命。” 陈玄奘心口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吹过,遍体生寒。他不怪佛祖布难,却想不明白,这种和尚为何能得佛祖护佑? 话音落下,老和尚问道:“你忘了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 “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 陈玄奘留下一句话,快步离去。 “东土大唐……” 那老和尚念叨了一遍,神色大震,高声叫道:“他就是六丁六甲所说的唐朝和尚,快拦下他!” 众僧闻言撇下手中活计,疯了一般扑向陈玄奘。 骚乱引来军卒,为首那位将领高声喊道:“拦下他们,谁敢逃走,杀无赦。” 一支箭矢飞来,落在老和尚脚下,众僧惊惧不已,急忙缩回脚。 “圣僧别走!” “求圣僧大发慈悲,救我等脱离苦海。” “你我皆是佛门中人,为何见死不救?” “回来……” 陈玄奘不为所动,快步行至孙悟空面前,见到那两个道士露出愧疚之色。 “阿弥陀佛。” 小道士挑眉,笑着问道:“长老可还想为他们求情?” 陈玄奘缓缓摇头,答道:“唐朝虽也有这等和尚,却不多见。贫僧虽是佛门弟子,却不认同他们所作所为。 旁人不说,只说我们师徒几个。路遇穷苦人家,手中有一碗米,也要分出去半碗。遇到不平事,定匡扶正道。 勋贵以王位相留,富户以金银相赠,贫僧一概不受。若贫僧多吃些苦,能换百姓安乐,贫僧甘之如饴。” “好!” 小道士拍手叫好,看陈玄奘时,目光多了一丝赞赏,语气愈发恭敬。 “长老您同那些和尚果然不同,若陛下见到您,许是怒火能消下去几分。”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长老请随我入城。”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跟在陈玄奘身后,行了三丈有余,忽听那群和尚高喊: “磕额金睛幌亮,圆头毛脸无腮。咨牙尖嘴性情乖,貌比雷公古怪。 惯使金箍铁棒,曾将天阙攻开。如今皈正保僧来,专救人间灾害。” 孙悟空咧嘴轻笑,眼底写满嘲讽。这群和尚并非善类,虽未杀人放火,却是刁钻懒滑之辈。 至于这歌谣,是太白金星传授的,为的就是引他插手,他偏就不管。 太素冷哼一声,凑到孙悟空耳边低声说:“哥哥,这些和尚可没少诓骗银子,莫同情他们。” “几句吹捧之言,动摇不了老孙的道心。” 行进多时,忽见远处有一座寺院,门上挂着金匾“敕建智渊寺”。 陈玄奘心中疑惑,问道:“二位道长,那些和尚说寺院拆了,怎这里还有一座?” “长老容禀,这座寺院是先王太祖御造的,现有先王太祖神像在内。陛下敬重先祖,故而留着未动。” “那些苦力,便是智渊寺的和尚。” 陈玄奘心中犯难,他发下宏愿,遇庙定拜。可智渊寺的和尚不做善事,连累寺院被拆,殿中佛像尽毁,他去拜谁? “师傅,快些赶路吧!”猪八戒凑过来,低声提醒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玄奘哀叹一声,还是禀明乌鸡国王,再来参拜吧! 陈玄奘自智渊寺门外打马而过。行进多时,太阳西坠,忽见远处有一座三清观。 小道士笑道:“长老,家师在观中修行。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先去观中借住一晚,明日再进宫面圣。” 第469章 一见如故 陈玄奘师徒一行人行至殿前,抬头见殿门前挂着一联黄绫织锦的对句。 上锈二十二个大字:雨顺风调,愿祝天尊无量法;河清海晏,祈求万岁有余年。 殿前道士往来如织,捧果子、奉香、布置案头……忙的不亦乐乎。 众道士见小道士领几个和尚入观大感惊奇,纷纷驻足观看。 自那只猴儿来了三清观,三位仙长行事愈发和善。放走过路苦行僧,赦免无辜僧众。 如今,三位仙长的高徒领回几个和尚。如此说来,是不是过些时日,乌鸡国王会下旨赦免和尚? 那目光有探究,有好奇,也有不屑。陈玄奘如锋芒在背,坐立难安。 “大圣,我师父不知您来,故而并未出来相迎。”小道士停在殿外,笑着说:“几位稍候,我进去通禀一声。” 听闻来了几个唐朝和尚,其中还有齐天大圣孙悟空,虎力大仙兄弟三人喜不自胜。 “太好了!等了这么久,总算让我们兄弟三个等到了。”虎力大仙眉飞色舞,理了理道袍,笑着说:“二位贤弟,请吧!” 殿外,陈玄奘低头捻动佛珠,默念佛经。一卷经尚未念完,忽听殿中传来喧闹声。 “哪位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虎力大仙昂首阔步行至殿外,目光在师徒几个身上扫过,看到孙悟空大喜若狂。 “大圣!”虎力大仙行了一礼,激动喊道:“久仰大圣威名,今日有缘得见,实乃贫道的荣幸。” 鹿力大仙、羊力大仙紧随其后,拱手行礼,高呼:“拜见齐天大圣。” 陈玄奘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悟空竟这般受人敬重。 “道友,快快请起。”孙悟空急忙扶起三位仙长,还过礼,这才开口:“老孙保唐僧去西天取经,恰巧路过此地。 听闻三位道长法力通天,求来甘霖,解了乌鸡国之困,心生钦佩。恰巧遇到三位的高徒,有心结交一番。厚颜叨扰,还请三位道长勿怪。” “这怎是叨扰呢?贵脚踏于贱地,蓬荜生辉。” 猪八戒掩嘴偷笑,凑到沙悟净耳边轻声说:“沙师弟,今日我等沾了大师兄的光。” 沙悟净笑容和善,附和道:“是呀!若没有大师兄,恐怕我等也会同城外那些和尚一般。” “大圣,不必同我等客气?您能赏脸在此地小住几日,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兄弟三人簇拥着孙悟空入殿,孙悟空脚步一顿,回首笑着说:“师傅,您先请。” 陈玄奘笑着颔首,先一步跨过门槛,迈入大殿中。 众人分主宾落座,鹿力大仙召来徒儿,吩咐道:“快去置办一桌素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嘴角噙着笑,抬头说道:“给三位仙长添麻烦了。” “一桌素斋罢了,算不得麻烦。”羊力大仙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神色冷淡,转向孙悟空又笑出声来:“哈哈…… 大圣,听闻您大闹天宫时,曾捅破灵霄宝殿,我等听闻此事钦佩不已。” 陈玄奘受到冷待,神色却一如往常,眉眼含笑,低头念佛。 孙悟空摆了摆手,自谦道:“那时年少,不知天高地厚。闯下大祸,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前些日子才得以脱身。” “大圣莫要谦虚。”鹿力大仙捋着胡须,笑着应道:“我等也想捅破灵霄宝殿,却连灵霄宝殿的大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 神如何?佛又如何?神佛灭妖,天道却留给妖族一线生机。那一战,让众妖重拾信心,孙悟空虽败犹荣。 “旁人想惹麻烦,却没有大圣的本事。”虎力大仙眼底满是赞赏,附和道:“大圣虽被压在五行山下,可威名远扬。 三界之中, 有些见识的,谁不知大圣威名?妖族被天庭、佛门联手打压,已有多年不曾出过您这样的人物。” “道友谬赞了。”孙悟空笑着说:“不知道友从前在何处修行?” “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三个本在深山之中修行,甚少下山。”虎力大仙答道:“小有所成,下山历练。途径此地恰逢大旱……” 虎力大仙道清原委,讪笑几声,谦虚说道:“我们三个不过是山间野修,实在不值一提。” 陈玄奘睁开眼,笑着夸赞道:“三位仙长心系百姓,求来甘霖,解了百姓之困,大善也。” 羊力大仙捋着山羊胡,眼睛睁开一条缝,咧嘴轻笑几声。 这和尚说话还算中听,比起那只知敛财的和尚顺眼许多。 猪八戒拿起供桌上的鲜果,咔嚓啃了一口。双眼乱转,时不时跟着笑几声。 “心存善念,必能得正果。”陈玄奘见三位仙长脸上有笑意,壮着胆子问道:“贫僧有一事不解,恳请三位仙长为贫僧解惑。” 沙悟净神色一凛,师傅又闹什么妖?来时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偏不听。 鹿力大仙抬手说道:“长老但说无妨。” “今日在城外遇到一群和尚,他们说要修建三清观。可那两个小道士却说,修建的是济民祠。” “原来是这桩事。”鹿力大仙沉声答道:“从前确实要修一座道观。待道观建成,我们兄弟三人昼夜看经忏悔,祈君王万年不老。 前些日子,我们兄弟得高人指点,将道观改成济民祠。一来可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寡之人;二则是可让百姓祈君王万岁不老。” 陈玄奘微微颔首,笑着攒道:“三位仙长高义,贫僧钦佩。” “长老谬了。”羊力大仙睁开眼,应道:“我们兄弟三个被富贵迷了眼,失了本心,功法再无寸进。 待明日奏明陛下,我们三个便会重归山林。不过,走之前我等想和长老切磋一番。” “同贫僧切磋?”陈玄奘脸上写满惊讶,随即又笑出声来:“仙长莫要说笑,贫道虽粗通些拳脚功夫,可绝不是三位的对手。” 说话间,一队小道士端着饭菜鱼贯而入。不多时,桌案上碗碟便摆得满满当当。 “长老莫怕,我等不同您比试拳脚功夫。”虎力大仙指着那桌素斋说:“长老先用斋饭,今晚好好修整一番,明日再谈。” 话音落下,虎力大仙率先站起来,拱手说:“几位,贫道还有些俗事未处置妥当,失陪了。” “道友,不知老孙能否帮得上忙?” “二更天要做一扬法事,大圣若有心,可助贫道一臂之力。” “好说。”孙悟空抬手唤道:“八戒,八戒你先别吃了!” “呼噜……”猪八戒端起汤碗一饮而尽,抬手抓起蒸饼塞入口中,含糊不清的说:“大师兄你先去,老猪吃饱便来。” 第470章 祖师显圣 上首三清神像并肩而立。下面有七八百个散众,司鼓司钟,侍香表白,尽都侍立两边。 虎力大仙抬脚向前,捉起三炷清香,伸手欲点,却听身后传来叫声。 “唧唧……” 太素一个纵身落在三清神像前,抬手将通天教主的神像放到正当中。 众道士疑惑不解,三三两两凑到一处,窃窃私语。 “猴儿怎将通天教主的神像放到三清祖师前头?” “通天教主虽是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的同门师弟,可他并非道家祖师。” “此举定有深意,可惜猴儿不能口吐人言,我等又参悟不透。” 鹿力大仙弓腰,恭敬问道:“前辈此举意欲何为?” 太素嘴角抽搐,她只是看不惯元始天尊,也不喜太上老君,这才将义父的神像放在前头。 这帮道士胡思乱想,竟说她别有深意。太素哭笑不得,只得怪叫几声。 往日太素都是挑四下无人时,同虎力大仙等人交谈。 眼下人多,太素不愿开口说话。虎力大仙兄弟三个又不懂猴言,这可犯了难。 羊力大仙眼睛一转,回首问道:“大圣,您可能听懂猴儿说了些什么?” 孙悟空穿过人群,停在太素面前,笑着说:“她说并无深意,不过是率性而为。” 众人闻言一愣,齐刷刷看向太素。这扬法事,只为供奉三清祖师。将通天教主的神像摆在此处,是否草率了些? 孙悟空负手而立,高声说:“修道之人讲究顺从本心,尔等被世俗困住,未能领会其中真意。” “大圣。”虎力大仙蹙眉,低声说:“您方才所言,我们都懂。只是通天教主并非……” 孙悟空抬手打断虎力大仙说话,问道:“道友,尔等时常供奉三清祖师,他们可曾显圣?” 虎力、鹿力、羊力三位大仙齐摇头。 “许是我等献上的供奉太寒酸,不曾引来三清祖师显圣。” 孙悟空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三清轻易不出,通天教主则不同。世间极少有人供奉他老人家,许是会显圣。” 鹿力大仙踌躇片刻,讪讪的说:“大圣所言有些道理,可通天教主并非道家神仙。” 孙悟空压下笑意,声音愈发低:“尔等想想,若通天教主显圣,那两位能不来吗?” “哦!” 虎力大仙恍然大悟,凑到鹿力大仙耳边低语几句。羊力大仙急忙凑过去,听清楚原委,嘴角咧的愈发大。 夜色渐深,可三清观火把高照,亮如白昼。 虎力大仙奉上三炷清香,领着众道士齐念《黄庭道德真经》。 念闭,擎着玉简拜伏于地,朝上启奏:“诚惶诚恐,稽首归依。臣等兴教,仰望清虚……” “呼……” 一阵风吹过,吹灭火把,道观漆黑一片。 “咦?”鹿力大仙眉头紧锁,喃喃自语:“难道是我等供奉通天教主,引得三清祖师不满,使风灭了火把?” “那三个娃娃。”通天教主的神像大放光彩,一道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尔等供奉我,所为何事?” “显灵了……”虎力大仙神色激动,含着泪喊道:“上仙!求上仙垂怜,赐些金丹圣水,与弟子们延寿长生。” 通天教主瞧见人群中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嘴角上扬,语气愈发和善。 “请那两个猴儿过来,本尊自会赐下金丹。” 不等三位仙长来请,太素便捧着灵果一纵一纵奔到香案前。兄妹二人对视一眼,纳头便拜。 鹿力大仙抽了抽鼻子,抓住虎力大仙衣袖,低声说:“哥哥,我闻到一股香味,吸溜……” 虎力大仙不以为意,随口说:“香案上供着簇盘、衬饭、点心、拖炉……这些东西,都是手下弟子精心备下的,怎会不香?” “不是。”鹿力大仙一双杏核眼粘在灵果上,咽下口水,说道:“哥哥,你瞧猴儿手中的果子,香味是果子发出来的。” 羊力大仙两眼放光,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香案上望。 “哥哥,那果子非同寻常,吃一颗许是就能长生不老,寿与天齐。” 虎力大仙眉头微蹙,他自然馋灵果,可比起灵果,更让他好奇的是那只猴儿。它到底是何来历? “大哥,别管前辈是何来历,我等只管跟着她便是。哪日她发慈悲,随意赏些吃食,也好过我等在此修行。” 通天教主目光慈爱,金光闪过,收了两个孩子孝敬他的灵果,悄悄传音:“孩儿莫怕,若有人敢害尔等性命,为父自会现身。” 师傅只说不许他们师兄弟三人手足相残,可没说他不能为儿女撑腰。 天庭和佛门根都烂透了,凭他们也想欺负他的孩子?哼哼,做梦! 太素不敢出声,传音说道:“爹爹莫要担忧,女儿我有的是手段,无人能害我性命。” 她入准圣境多年,修行一事,从不敢懈怠。虽说同圣人交手无必胜的把握,可逃命不成问题。 孙悟空虽不语,却郑重的叩了三个响头。 金光闪过,香案上出现三粒金丹。 “那三个娃娃,将这三粒金丹分着吃了。” 通天教主高声叮嘱道:“这金丹,你们三个能吃。旁人吃了无用,反倒会爆体而亡。” 虎力大仙一愣,他不过是随口求几句,没想到通天教主竟如此大方。 “大哥,愣着作甚?”鹿力大仙早已跪倒在地,抬头扯住虎力大仙衣袖,催促道:“快跪下呀!莫要拂了上仙的好意。” 虎力大仙回归神来,跪地拜谢通天教主,吞了那粒金丹。抬头再看,却见神像恢复如初。 太素和孙悟空悄悄退出人群,躲进禅房之中。 “二位哥哥,上仙走了。” 羊力大仙话音刚落,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的神像忽然冒出七彩祥光。 “虎力大仙,我且问你。”太上老君神色凝重,主动开口询问:“通天教主可曾来过此地?” 众道士见三清祖师显圣,齐齐拜倒在地。 虎力大仙吞了金丹,正是紧要关头,不敢随意开口。 羊力大仙急忙答道:“回禀祖师,通天教主方才显圣,赐下三粒金丹,便离开了。” 元始天尊眉头紧锁,小师弟还是那般胆大妄为,看来要去会一会他了。 “二位祖师,我等诚心供奉,可否赐……” 羊力大仙话说了一半,却见祥光散去,心知二位祖师收回了神识。 “这二位,还不如通天教主大方。” 月落星坠,东方破晓。 陈玄奘披了锦斓袈裟,孙悟空捧着通关文牒,沙悟净捧着钵盂,猪八戒拿了锡杖。 师徒几个随三位仙长进宫面圣,行至五凤楼外顿足。 陈玄奘双手合十,语气诚恳,开口说:“劳烦三位仙长通禀一声,求陛下开恩,放我等西去。” 第471章 赌斗祈雨 “那几个和尚没处寻死吗?”车迟国王目光阴鸷,叫道:“寡人下令放走过路的行僧,是看在三位国师的面上。 那几个和尚倒好,蹬着鼻子上脸,跑到寡人面前倒换文牒。是不是觉得寡人好欺负?” “陛下息怒。”太师站出身来,奏道:“东土大唐乃南赡部洲,号曰中华大国。到此有万里之遥,路多妖怪。 那四个和尚能走到此地,定有些本事。望陛下看中华之远僧,召他们觐见。验牒放行,早些打发他们西去。” 话音落下,太师抬袖擦去额头汗珠。虽有万里之遥,可唐王李世民的名号他们也曾听过。 那可是个杀兄逼父的狠人,没借口都要寻借口四方征战。若杀了唐朝和尚,那不是上赶着送把柄吗? “陛下。”虎力大仙拱手奏道:“这四个和尚同那些道貌岸然的和尚不同。为首的长老唐三藏,是有大德行之人。 正是因他一心向善,不贪财暮权,贫道才敢开口,请陛下召见他。” 车迟国王拧眉,嗤笑一声,嘲讽道:“世间竟还有不贪恋权势钱财的和尚?当真是稀奇。” 鹿力大仙一脸正色,开口说:“陛下,我等欲同那唐朝和尚比试一番,还请陛下恩准。” “尔等贵为国师,那唐朝和尚不过是凡僧,怎能同诸位相比?” 车迟国王虽面带笑容,可那笑带着几分寒意:“不需同他比试,寡人也知晓几位国师更胜一筹。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那些和尚,心诚些的只知念经。那等没连良心的,还要与民争利。” “陛下有所不知。”羊力大仙捋着山羊胡,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笑着说:“昨夜我们兄弟三人做法,得上天垂怜,遇到一位上仙。 上仙赐下金丹,助我等修行。今日我等有所感悟,欲重归山林,继续修行。走之前同唐僧辩法赌斗,是为了坚定道心。” 车迟国王眼前一亮,急声问道:“什么金丹?可有延寿长生之效?” “陛下,上仙赐下金丹时曾有言,言明金丹只有我等能吃,旁人吃了会爆体而亡。” 车迟国王收敛笑意,低喃道:“既遇上仙,怎不为寡人求一颗仙丹?” 虎力大王心生不悦,能得三颗仙丹,还是沾了大圣和猴儿的光。再开口,那便是贪心。 “陛下容禀。”鹿力大仙语气和缓,不紧不慢的说:“大仙来的突然,不等我们兄弟三人奏明原委,便匆匆离去。” 羊力大仙附和道:“陛下,城外济民祠即将落成。百姓日日为陛下祈福,诸位上仙定会护佑陛下。” 凡间帝王得长生,并非好事。可他们兄弟三个常用长生为借口,拿捏车迟国王,如今却不好直言其中利弊。 “哈哈哈……”车迟国王闻言龙颜大悦,挥袖说道:“请那几个和尚进来,同三位国师比斗。” 至于三位国师所言,欲重归山林继续修行,车迟国王只当没听见。 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去山里苦修。呵呵,怕是三位国师怕他重佛轻道,故意这样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陈玄奘率三位徒弟入殿,行过礼,表明来意。 “望陛下开恩,倒换通关文牒,放我等西去。” “倒换通关文牒不过是小事,迟些再谈也无妨。” 车迟国王细细打量陈玄奘一番,见他身上那件袈裟熠熠生光,眉心拧起,眼底闪过一丝不喜。 “长老,你身上这件袈裟从何而来?” 陈玄奘起手答道:“回禀陛下,贫僧身上这件袈裟,乃是昔日在长安化生寺宣讲佛法,唐王陛下亲赐。” “师傅,您谦虚什么?”猪八戒甩动耳朵,高声叫道:“这锦斓袈裟,分明是观音菩萨借唐王之手赐给您的。”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从前只知大唐乃富庶之地,却不知大唐竟会引来观音菩萨显圣。 车迟国王神色一凛,灭佛之前,他自认侍佛极诚,对那些和尚也颇为照拂。可结果呢? “观音菩萨赐的?呵呵,大唐果然是天朝上邦。” 虽是夸赞之言,可陈玄奘却听出一丝不对。车迟国王说话酸溜溜的,不似心胸开阔之人。 陈玄奘俯首合掌,口念佛号:“阿弥陀佛。” 虎力大仙见车迟国王神色不对,急忙开口:“长老,贫道已将赌斗一事奏明陛下,陛下已恩准。” “师傅。”孙悟空凑上前来,轻声说:“您应下来便是,老孙自有办法应对。” “悟空,为师不想惹祸上身。”陈玄奘面露难色,低声说:“还是早些离开此地为好。” “您若不应,他们不会放我等西去。”孙悟空催促道:“您还是快些答应吧!” 陈玄奘别无他法,双手合十,应道:“仙长盛情相邀,贫僧再推拒,恐有不近人情之嫌。” “陛下。”孙悟空跳将出来,高声问道:“不知我等比试什么?” 话音落下,黄门官来奏:“陛下,门外有许多百姓喧嚷。” 国王问道:“为何喧嚷?” 黄门官答道:“回禀陛下,奴才听那为首的百姓说,今年一春无雨,恐夏月干荒。特来启奏,请国师爷爷祈一扬甘雨,普济黎民。” “让他们散了吧!就说最多半日,甘雨必至。” 挥退黄门官,车迟国王开口说:“唐朝和尚,寡人敬道灭僧,只为当年求雨,我朝僧人未曾求得一点。 幸天降国师,拯援涂炭。今你远来,愿同国师辩法赌斗。寡人且问你,你可敢同国师赌胜求雨? 若祈得一扬甘雨,寡人便倒换关文,放尔等西去。若赌不过,就留在此地,与国师做家仆,去城外修普济祠。” 车迟国王眼睛半眯,心中乐道:这胆大妄为的和尚,既然敢凑上前来送死,那我便如了他们的意。 陈玄奘心中一惊,到底何处惹了车迟国王厌弃?好端端的辩法,怎闹到这步田地? 虎力大王缓缓摇头,陛下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 “这有何难?”孙悟空拍着胸口说道:“不过是求雨罢了,不必我师傅亲自出马,宫外随行的那匹白马随意嘶吼几声,便能胜过三位国师。” “好大的口气。”车迟国王收敛笑意,厉声说:“那便让那匹马同国师赌斗。来人,打扫坛扬,寡人要亲上五凤楼观看。” 第472章 再出差错 “悟空。”陈玄奘心虚,凑到孙悟空耳边,低声说:“几位仙长要同为师赌斗,你将此事揽到身上也就罢了,怎又推到敖烈身上?” 猪八戒、沙悟净躲在一旁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不时还会轻笑几声。 “师傅,敖烈是龙,龙生来便能操控云雨。”孙悟空不慌不忙答道:“老孙求雨尚且要四处卖脸,敖烈求雨不过是打个喷嚏的事。” “原来如此。”陈玄奘微微颔首,下一瞬脸色突变,似是想到什么恐怖之事,急声说:“鼍龙便是因布雨惹来杀身之祸,悟空你……” 猪八戒看不过眼,拽过陈玄奘,气哼哼的说:“师傅,那几位仙长时常求雨,也不见天兵天将来拿。” “师傅,二师兄说的对。”沙悟净附和道:“您老就别操心了。便是惹出祸来,也是那三位仙长顶在前头。” 师徒几人说着话,虎力大仙欠身拱手,辞别国王,径下楼来。 “贫道的本事,诸位知晓。一声令牌响,风来;二声响,云起;三声响,雷闪齐鸣;四声响,雨至;五声响,云散雨收。” 百官有荣焉,昂着头,垂眸在看陈玄奘一行,眼底闪过轻蔑之色。 “天朝上邦来的圣僧又如何?在国师面前,只有认输的份。” “让马登坛求雨,想来是自知不敌,欲将过错推到那匹马头上,也好保全颜面。” “方才还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现在心虚了吧?” “哼,狂妄无知,让人笑掉大牙。” “……” 嘲讽声不绝于耳,陈玄奘面色潮红,羞于见人。 虎力大仙自然听到那些风言风语,拱手问道:“大圣,不知您有何打算?” 目光落在敖烈身上,虎力大仙眼底闪过一丝担忧,斟酌一番说道:“大圣,这匹马无甚稀奇,怎能求雨? 不如贫道折回去,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方才所言不做数,请大圣亲自登坛布雨。” 孙悟空胸有成竹,笃定的说:“多谢道友好意,不必如此麻烦,就让白龙马登坛布雨。无需令牌,只需打几个喷嚏,自有甘霖落下。” 前世他为求甘霖四处求人,落下许多人情债不说,还被那些神仙分薄了功德。 如今他可没那般傻,自己人不用,去求外人。 “既然大圣执意如此,那便依了你吧!” 这扬争斗,本是想同孙悟空一较高低,没想到大圣不肯应战。罢了,斗完这一扬,再寻个由头继续比斗便是。 “国师。”内侍官迈着小碎步行来,俯首躬身,开口说:“陛下命唐朝和尚随您上去。” 虎力大仙颔首,再看陈玄奘身上那件袈裟,露出苦笑:定是这件袈裟惹的祸,陛下这是有意杀一杀唐僧的威风。 “长老,您请。” “仙长,您先请。” 虎力大仙拽开步,径直走到高台前,拾级而上。 遥望高台,只见那高台约有三丈多高,台左右插着二十八宿旗号。顶上放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个香炉,炉中香烟蔼蔼。 两边有两个烛台,台上风烛惶惶。炉边靠着一个金牌,牌上镌刻着雷神的名号。底下有五个大缸,都注满清水,水上浮着杨柳枝。 杨柳枝上各托着一面铁牌,牌上书着雷霆都司的符字。左右各有五个大桩,桩上写着五方蛮雷使者的名录。 陈玄奘不禁感叹,求一扬甘霖竟如此讲究?当年他在化生寺弘扬佛法,都不曾这般铺张。 陈玄奘立在阶下,数十个道士越过他,走到木桩前站定。 每个桩边,立两个道士,各执铁锤伺候着打桩。台后面有许多道士,写作文书…… 又是撰写祭文,又是画符,陈玄奘看得眼花缭乱。 “来人,给长老备上一把伞。” 虎力大仙吩咐完,立刻有小道士擎着伞立于陈玄奘身后。 陈玄奘推拒道:“仙长,不必如此麻烦。” “还请长老噤声。”小道士低声提醒道:“国师这便开坛求雨。” 说话间,有个小道士捧着几张黄纸书就的符字,一口宝剑,递与虎力大仙。 大仙执剑,口念咒语,将一道符在烛火上烧了。底下两三个道士,拿过执符的像生,一道文书,以火焚之。 只听上面乒的一声令牌响,半空中,悠悠风色飘来。 “大师兄,你快看!”猪八戒惊呼一声,叫道:“那道士果然有本事,令牌一响,风便来了。” 孙悟空眼睛一转,低声说:“二位师弟,尔等切莫同老孙说话,我去去便会。” 孙悟空拔下一根毫毛,吹了口仙气,叫了声“变”。尚未变出替身,却见一道金光奔来。 孙悟空抽身便走, 太素化作孙悟空的模样,立在沙悟净身旁。 孙悟空掐了个隐身咒,悄悄赶到半空中,见风婆婆松开布袋正在放风。 “唉?”风婆婆左观右望,见孙悟空迟迟不来,低喃道:“奇怪,陛下说,只要放出风去,定会将大圣引来,他怎还不来?” 说话间,值年功曹李丙现出真身,见到风婆婆,叫道:“风婆婆,莫要吹了。” 风婆婆捻住布袋,扎住口绳,抬头问道:“神君,怎来的是你?大圣何在?” “孙悟空在下头看热闹,笑得正欢。”李丙平静的说:“这一难又出了差错。” 风婆婆拧眉,声音尖锐:“又出了差错?自打陈玄奘出世,处处出错,这功德我等还能不能分了?” “风婆婆莫恼,孙猴子不来,难道你还能下去捉他不成?” 李丙劝道:“尔等莫要助那妖怪,这一局输了,以他们三个的脾性,定会再来一局。” 风婆婆眼睛一转,斩钉截铁的说:“不成!我等助那妖怪,才能引来孙悟空。” 话音落下,风婆婆解开绳子,再度放风。许是心中气恼,这阵风比方才那阵风还要大。 狂风大作,可不知为何又戛然而止。虎力大仙一愣,往日他登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今日这是怎了? 虎力大仙又执令牌,烧了符缴,扑的又打了一下。说来奇怪,云雾未满,那风又来了。 推云童子,布雾郎君四处奔走,忙的脚打后脑勺。可空中遮满云雾,仍不见孙悟空现身。 “风婆婆,这可如何是好?” 风婆婆压下怒火,咬着银牙,厉声说:“我就不信,待电闪雷鸣之时,孙悟空还坐得住。” 那厢,虎力大仙念着咒,烧了符,再一张令牌打将下去。南天门里,邓天君领着雷公、电母,雷部诸仙,鱼贯而出。 雷公四下张望一番,低声问道:“邓天君,为何不见孙悟空的身影?” “许是来迟了,我们先去车迟国,莫叫他看出破绽。” 第473章 重新来过 风婆婆率先开口:“邓天师,您老拿个主意,这雨降是不降?” “那道士的五雷法是真的。他发了文书,烧了缴文,惊动玉帝。” 邓天君一本正经的说:“玉帝掷下旨意,径至‘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府下。我等奉旨前来,助雷电,布雨。 孙悟空若拦下我等,这雨自然是不能降的。可他不曾出现,我等若不降雨,便是抗旨不遵。” 孙悟空见众仙似踩了狗屎一般,乐不可支。心道:想分薄我的功德,我偏不让尔等如意。 虎力大仙又添香,烧符、念咒、打下令牌。半空中,四海龙王一齐拥至。 西海龙王敖闰摆开架势,忽觉脸颊瘙痒,伸手欲挠,却听孙悟空说:“老龙王莫出声。” 敖闰一怔,悄悄躲在东海龙王身后,矮下身去。顺手把北海龙王拽过来,藏了个严严实实。 敖闰似做贼一般,一脸谄媚相,轻声问:“大圣有何吩咐?” “老龙王,那日令郎同观音菩萨去玉帝面前辩理,不知后事如何?” “大圣,黑水河神枉顾陛下圣恩,听那观音菩萨挑拨做下错事。眼下那厮被锁在海中,大圣您看该如何发落?” 孙悟空摆手,轻声说:“他不过是个小喽啰,任凭你处置便是。观音菩萨可曾受罚?” “嘿嘿……”敖闰憨笑两声,答道:“那观音菩萨被陛下骂得狗血淋头,眼下躲在珞珈山,不肯出来见人,哈哈哈……” 孙悟空抬手敲了敖闰一下,责备道:“骂他一顿就完了?” 敖闰神色讪讪,揉着脑袋问道:“不,不然呢?” 东海龙王屏住呼吸侧耳偷听,听到敖闰所言,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这蠢货。 那么好的机会,派后生晚辈去,能讨到什么好处?应该请他出面,他豁的出去,定能在佛门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哼。”孙悟空恨铁不成钢,压着嗓子,厉声说:“你去灵山,只说观音菩萨欲将你置于死地,狠狠讹如来一笔。” 东海龙王捋着胡须暗自点头,就该如此。待布完雨,他陪敖闰去灵山走一趟。 敖闰舔了舔嘴唇,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兴奋的说:“那我试试?” “你只管去,若能将灵山外的那条河讹过来,老孙另有重谢。” 东海龙王瞪大双眼,心想:大圣呀大圣,您胆子可真大!本王做梦都不敢肖想那条河。 敖闰面露难色:“那条河于佛门而言至关重要,大圣,佛祖恐怕不会松口。” “敖闰,你怎如此实在?”孙悟空哭笑不得,叹了口气,提点道:“你再送一个儿子入佛门,不就成了?” 东海龙王眼前一亮,讹佛门一条河,顺势送儿子入佛门,掌管那条河。 若不知内情,定会误以为龙族有投靠佛门之意。如此做派,只为名正言顺的成为“佛门中人”。 龙族势微,谁能想到龙族会如此大胆,竟敢坑骗佛门?嘿嘿,只盼大圣早日打上灵山。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佛祖得知被龙族戏耍时是何表情?那张脸定然很好看。 敖闰怔愣片刻,拍手叫道:“妙啊!此计甚妙。” “四海龙王。”邓天君望过来,见四海龙王只剩三个,眉头紧蹙,急声问道:“不知西海龙王去了何处?” 敖闰急忙站起来,理了理衣衫,答道:“天君,小龙等候多时,不知何时才能降雨?” 邓天君心觉奇怪,却并未多问,只说:“眼下便可布雨。” 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倾盆大雨片刻即至,豆大的雨滴砸在干涸的土地上,顺着龟裂的缝隙渗入土中。 “下雨啦!” 百姓纷纷踏出家门,被雨水浇得睁不开眼,却仍抬头望天。 久违的甘霖滋润庄稼,待到夏日,庄稼定能大丰收。有了粮食,他们便能挨到秋末,说不定还能过一个肥年。 雨水顺着伞滴在陈玄奘脚背上,他慌忙收回脚。 抬头望天,一抹喜色在眼底涌动。陈玄奘笑着说:“仙长本领通天,贫道佩服。” 小道士咧嘴轻笑,昂着头得意的说:“这是自然!有三位国师护佑,车迟国风调雨顺。” 虎力大仙又挥令牌,雨水方歇,乌云散尽,烈日重现。 “哈哈哈……”车迟国王放声大笑,捋着胡须说道:“国师行云布雨之能,无人能及。来人,将那匹马请上去。” 太素扛着随心铁杆兵,挥手叫道:“不必如此麻烦,我送白龙马登坛。” “哼。”车迟国王冷哼一声,说道:“那法坛高约三丈有余,台阶陡峭,你莫要说大话。” “老孙可腾云驾雾,翻个跟头就是十万八千里。区区法坛,岂能难住我?” 文武百官哄堂大笑,笑声未止,却见那猴子行至白马身旁,腾云而起。 “陛下您快看,他,他飞了。” 车迟国王收敛笑意,脸色阴沉的可怕。却强撑着说:“腾云驾雾的是那只猴子。寡人不信那匹马打个喷嚏便能下雨。” 虎力大仙并未退走,站在陈玄奘身旁,问道:“长老,不知您这匹马是何来历?” 陈玄奘含糊答道:“他也是我的徒儿。” 太素按落云头,退到一旁,笑着说:“请国师作证,老孙只在一旁瞧着,并未出手。” “好说。” 敖烈踢踏着马蹄,站到祭坛中央。回首望了一眼,眼底写满无奈。 “愣着作甚?”太素拧眉,催促道:“快打喷嚏。” “阿嚏!” 一声喷嚏,晴天烈日忽然下了一阵雨。 车迟国王探出头去,满腹狐疑:太阳还在天边挂着,怎会下雨? 太师弓腰,抬头看着那匹马,唏嘘道:“无风无云,打声喷嚏就能下雨。老夫从未听过这等事,奇哉怪哉!” 猪八戒掩嘴偷笑,降雨的哪里是马?分明是龙。 “不算,不算!”车迟国王摆手说道:“这一阵雨,连地皮都浸不透。” 太素举起随心铁杆兵,戳了敖烈一下,催促道:“快呀!” “阿嚏。 ”阿嚏……” “阿嚏!” 一阵阵甘霖落下,小溪注满水,大河水线高涨。 百姓跪地高呼:“够了,够了!龙王爷爷莫再下了。” 白龙马方才止住,咧嘴嘶吼几声,得意的看着太素。 车迟国王仍在嘴硬:“定是国师方才求来的那阵雨没下完,这局不算,重新来过。” 第474章 打坐参禅 太素纵身跳下高坛,翻了个跟头落在车迟国王面前。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虎力大仙收了神通,白龙马方才登坛求雨。你身为一国之主,颠倒是非黑白,全无半分气度,昏君!” 猪八戒拽住沙悟净,低声催促:“师姐发威了,快上去看热闹。” 猴哥变了一个人,陈玄奘未必能看出来,却瞒不过猪八戒的眼睛。 “好端端的,车迟国王招惹师姐作甚?”沙悟净边走边念叨:“打不赢,骂不过,里子面子全丢了。” 车迟国王何时见过这等阵仗?便是三位国师也不曾给过他脸色看。 太素指着车迟国王的鼻子,厉声骂道:“不如你退位让贤,皇帝让旁人来做?免得哪一日你昏了头,为祸百姓。” “护驾!”车迟国王吓破了胆,高呼:“来人,护驾。” 侍卫亮出兵刃,一脸戒备的看着太素,脚步缓缓移动,一点点靠近。 “哼。”太素冷哼一声,一脚踏在御座上,轻蔑喊道:“凡夫俗子还想威胁老孙?孙爷爷我大闹天宫时,尔等的祖宗还在田里玩泥巴呢!” 猪八戒藏在人群中,掩嘴偷笑。师姐骂人,比戏文里唱的都精彩。 “大圣息怒。”鹿力大仙赶来做和事佬,将太素劝到一旁:“陛下无心冒犯,大圣莫往心里去。” “陛下息怒。”羊力大仙凑到车迟国王面前,低声说:“这位是玉皇大帝亲封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他可是神仙。陛下若以礼相待,说不定他一高兴,赏您些仙丹灵果,助您延年长寿。” “你怎不早说?”车迟国王嗔怪道:“若早知他是神仙,寡人怎敢得罪他?巴结讨好还来不及。” “现在说也不迟。”羊力大仙硬着头皮说:“您认个错,大圣向来宽厚,不会同您计较。” 话音落下,羊力大仙偷看太素,似是底气不足。他虽未去过天庭,却听说过孙悟空是何脾性。 那是位嫉恶如仇的主儿,惹到他头上,没一个能占到便宜的。虽说曾被佛祖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可他年岁小。 年岁小,天资高,加之妖族寿命绵长,勤加修炼,未来许是能同佛祖平起平坐。 “谁说老孙向来宽厚?”太素梗着脖子喊道:“孙爷爷我记仇的很。” 羊力大仙欠身,哀求道:“大圣,陛下无意冒犯,还请您看在贫道的情面上,高抬贵手。” 车迟国王缩了缩脖子,拱手告饶:“寡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大圣。还请大圣息怒,莫要同寡人一般见识。” “哼。”太素又哼了一声,斜瞪着车迟国王,问道:“皇帝老儿,你且说说,这一回合谁输谁赢?” “这……” 车迟国王不敢得罪孙悟空,可国师辛辛苦求来甘霖,他也不能说国师输了。 思忖再三,车迟国王小心翼翼的答道:“国师求来甘霖,那匹白马亦求来甘霖,平手!嘿嘿……这局平手。” “陛下。”虎力大仙姗姗来迟,急忙开口:“贫道虽也求来甘霖,可做这一扬法事耗费颇多。 那匹马打几个喷嚏便有甘霖落下,连颗果子都不曾奉过。那匹白马更胜一筹,贫道甘愿认输。” 车迟国王听闻此言,干笑几声,笃定说道:“呵呵,大圣,这一局你们赢了。寡人这便命人倒换文牒,放尔等西去。” “不急。”虎力大仙抬手拦下车迟国王,回首问道:“不知那匹马到底是何来历?还请长老为我等解惑。” 唐僧是凡人,除了念经,没有旁的本事。那匹白马有此神通,来历定然不凡。 “阿弥陀佛,仙长,那匹马是贫僧的徒儿。”陈玄奘双手合十,答道:“他本是西海龙王之子,名唤敖烈。” 众人闻言,皆露出惊诧之色。 虎力大仙恍然大悟,怪不得那马打个喷嚏就是一阵雨,原来他是龙。 “敖烈触犯天条,玉帝将他贬至鹰愁涧。贫僧恰巧路过鹰愁涧,他贪嘴吃了贫僧的马。 观音菩萨罚他做脚力,驮着贫僧去西天取经。今日比斗,是贫僧取巧,胜之不武。” 车迟国王哪还有心思争辩谁输谁赢?满心欢喜,再瞧陈玄奘,也顺眼许多。 “寡人做了二十三年的皇帝,还不曾见过龙是什么模样。长老,能否请您的高徒过来,让寡人看个究竟?” “陛下且等等,贫僧这便去唤他。” 陈玄奘召来沙悟净低语几句,沙悟净站在屋檐下,高声喊道:“请师弟现出真身。” 敖烈闻言傻了眼,如今他是应龙,龙背生翼。捂着都来不及,怎敢示于人前? 正为难时,忽听孙悟空说:“敖烈你且躲好,老孙变作龙,让他们瞧瞧。” 敖烈松了口气,见围守的道士早已退走,变作人形,悄悄溜走。 车迟国王伸着脖子,抬头望去。见一条白龙腾云而起,在半空度雾穿云,飞舞着奔向五凤楼。 “呀!原来龙是这副模样。”车迟国王感慨几句,急声吩咐道:“画师何在?快些画下来。” 玉爪垂钩白,银鳞舞境明。 髯飘素练根根爽,角耸轩昂挺挺清。 那国王率众下五凤楼,在阶前礼拜。 孙悟空飞来舞去,寻到敖烈的藏身之处,一头奔去。 白龙落地化作白马,发出几声嘶吼,踱着步子躲到宫墙下。 “长老,快请您的高徒近前来。”车迟国王两眼放光,笑着说:“怎好让他在宫墙下站着?” “陛下有所不知。”猪八戒挤到人前,哼唧两声方才开口:“小师弟低调惯了,不愿出风头,您就随他去吧!” “可惜呀!”车迟国一脸唏嘘,语气中透着惋惜:“若是他能留在车迟国便好了。” “陛下。”虎力大仙拱手奏道:“眼前这机会千载难逢,贫道欲同大圣再斗一局。” 太素挑眉,一脸痞相,问道:“这局比什么?” “大圣,贫道想同您赌坐禅。” 太素瞪大双眼,上下打量虎力大仙,心说:你怕是打听好我哥哥坐不住,这才嚷着要赌坐禅吧? “我这坐禅和旁人不同,名唤‘云梯显圣’。要一百张桌子,五十张作一禅台,一张一张叠起来。 上去时不许手攀,亦不能用梯凳,各驾一朵云头,上台坐下。一旦入定,便再也不许动。” 太素面带怒容,冷声问道:“你可是故意刁难老孙?” “大圣何出此言?”虎力大仙疑惑不解,开口说:“佛家也好,道家也罢,坐禅皆是入门功夫。何来刁难一说?” 太素眉头紧锁,高声问道:“你见过哪只猴子老老实实打坐参禅?” 第475章 不分伯仲 猴子性子活泼,上蹿下跳,压根没有安静的时候。让他们打坐参禅,难比登天。 “你若同老孙比踢天弄井,搅海翻江,担山赶月,换斗移星,诸般巧事,老孙都干得。 便是砍头剁脑,剖腹剜心,老孙也不怕。你同我比坐禅,好比让瞎子指路,请哑巴讲经。” 虎力大仙嘴巴张张合合,逮到机会急忙开口:“大圣误会了,贫道思虑不周,并非是故意刁难您。” “不是故意的?”太素挑了挑眉,调侃道:“怎就那般巧,你随口一说,便命中老孙死穴?” 众人哄堂大笑,车迟国王再也忍不住,抬袖遮脸,放声大笑。 陈玄奘目光慈爱,笑着摇了摇头,挤上前来,开口说:“悟空,为师会坐禅。” “师傅,您是个坐得住的。”太素话锋一转,问道:“只是不知您能坐多久?” “为师幼年遇方上禅僧讲道,定性存神,在生死关里,也坐二三个年头。” “您若坐上二三年,这经不取也罢。”太素幽幽说道:“我们师兄弟将行李分了,各自归家。哪日您醒了,我等再来寻您。” “大圣,赌禅定罢了,两个时辰即可。”虎力大仙急忙为陈玄奘解围,笑着说:“长老,若你我两个时辰未能分出胜负,那便是平局。” “悟空。”陈玄奘继续说道:“可为师我不会纵云,如何上去?” 太素笑着说:“师傅,老孙送您上去便是。” 话音落下,太素扭头看向虎力大仙,拱手问道:“道友,我送师傅上禅台,不知可否?” “呵呵……”虎力大仙捻着胡须笑道:“远来是客,贫道让一步也是应该的。” “哈哈哈……”车迟国王开怀大笑,拍手说道:“好!来人,设禅台。” 国王有令,不消半个时辰,便设起两座台。 虎力大仙下殿,立于阶心,将身一纵,踏云而起,径上西边台上坐下。 太素召来五色祥云,拽紧陈玄奘的袖子,纵身飞至东边台上坐下。 羊力大仙抬头望去,见唐僧神色如常,笑着赞道:“那和尚有些胆色,禅台如此高,旁人看一眼便害怕,他却不动如山。” “不错。”鹿力大仙频频点头,附和道:“原以为唐僧是个不中用的,今日他令我刮目相看。” 陈玄奘和虎力大仙盘坐在高台上,一动不动,久久未分胜负。 鹿力大仙在绣墩上坐看多时,忽的头晕目眩。待晕眩感过去,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握紧羊力大仙的手臂,附在耳边低声轻语:“三弟,我,我忍不住了。” “二哥,出了何事?” 鹿力大仙双手交握,压抑住心底的冲动,开口说:“不知怎的,我总想变出一个臭虫,放出去咬长老。” “二哥,你可从未做过这种事。”羊力大仙神色突变,拧眉低声问道:“这是怎的了?” 鹿品行高洁,莫说踏上修仙之路后,便是尚未化形前,也做不出这种事。 “我也不知。”鹿力大仙捶头,五官皱成一团,模样甚是痛苦:“有一道声音,在我识海中叫嚣,让我助大哥一臂之力。” 这种事,羊力大仙闻所未闻。难道是二哥的心魔在作祟? “二哥,你再忍一忍,我去寻大圣。” 鹿力大仙额头青筋暴起,脸涨得通红。指尖扯着衣摆,指节泛白。 “三弟,我忍不住了……” 太素似是感应到什么,忽的回头。定睛一看,哥哥怎跑到鹿力大仙身旁去了? 孙悟空掐着隐身诀,混入大殿之中。见鹿力大仙神色有异,凑到他耳边说:“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旁的不必担忧。” “大圣……”鹿力大仙额头渗汗,咬着后槽牙问道:“大圣,你不怪我?” “不怪,不怪!”孙悟空笑着说:“赌斗罢了,老孙不会将输赢挂在心中。再者说,不管你做什么,老孙都有应对之法。” “多,多谢大圣。” 鹿力大仙手脚僵硬,将脑后短发拔了一根,捻成一团,弹将上去。 一只臭虫凭空出现,在陈玄奘身上爬来爬去。行知脖颈间,捡着薄弱处,一口咬住。 “大圣。” 太素抬头看去,见是羊力大仙,轻声问道:“不知道友寻我何事?” 羊力大仙左右观望一番,见众人只顾着看热闹,无暇顾及他,这才道明原委。 太素眼睛一转,便猜到有人在背后作乱,遂答道:“让他顺从本心便是,我等不会怪罪他。” “多谢大圣。” 羊力大仙拱手谢过,面带喜色,回身去寻鹿力大仙。 却见他呆呆的看着禅台上的唐僧,双目无神,神色呆滞。 “二哥?” 鹿力大仙回过神来,哀叹一声,拽过羊力大仙,低声说:“说来也怪,我顺从本心,识海中那道声音便消散了。” “可是练功出了差错,走火入魔?” “若是走火入魔,我怎会好端端的坐在这里?”鹿力大仙苦笑一声,说道:“大圣说他有应对之法,先看看再说。” 陈玄奘先是觉得痒,后又觉得疼。可坐禅不许动手,动手算输,一时间疼痒难禁。 “师傅。”孙悟空随风而起,眨眼便来到陈玄奘身边,低声说:“您且忍耐一二,徒儿这便将那只虫儿赶走。” 陈玄奘不敢睁眼,开口求道:“悟空,快帮为师挠挠后背,痒死我了。” 孙悟空使了一阵风,狂风卷走臭虫,又帮陈玄奘挠挠摸摸,止住痒意。 一阵风便解了唐三藏的困境,李丙一怔,心道:难道是孙悟空弄鬼? 垂眸望去,却见孙悟空同猪八戒等人相谈甚欢,确是他的真身无疑。这就怪了…… “邓天君,您也看到了,并非是我等不尽心。”李丙拱手说道:“劳您回去如实禀告陛下,西游量劫频出差错,我等也无能为力。” 自陈玄奘落地至今,李丙竟说不出来哪一难未出差错。 仔细一想,量劫当前一切皆有变数。圣人耗费心血筹谋功德,也要看天道愿不愿意让他们分薄功德。 邓天君早已傻眼,孙悟空同那几个妖怪有说有笑的,一切好商好量。这还是那只泼猴吗? 孙悟空在天庭时,可不曾这般和善过。便是同旁人相交,也是酒肉朋友,从未付出过真心。 两个时辰已过,太素踏云迎陈玄奘下禅台。虎力大仙已在殿前等候,见到陈玄奘,笑着拱手。 “长老,这一局你我不分胜负。” 邓天君嘴角抽搐,你是妖怪,你应该同那唐三藏争个你死我活。怎还客套上了? “大圣。”虎力大仙目光热切,问道:“贫道想同您比试一番,还请大圣赏脸。” 第476章 破钟仙桃 不等太素把话说完,虎力大仙连连点头,羞涩的说:“嘿嘿……大圣莫怪,我等久仰您的大名,今日得见,不比上一扬实在可惜。” “说吧!”太素掩嘴轻笑,问道:“你想同我比什么?” “我二弟鹿力大仙有‘隔板知物’的本事,同人赌斗从无败绩。”虎力大仙语气一缓,笑着说:“大圣,就赌‘隔板知物’可好?” 猪八戒面露担忧之色,若是大师兄在此,自然不必发愁。可来的是师姐,她能赢吗? “隔板猜物不过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鹿力大仙拱手说道:“大哥,机会难得,你莫要错过。” “二弟莫要推拒。”虎力大仙劝道:“我的本事方才都使出来了。大圣本领通天,可你哥哥我拿不出旁的本事,如何比?” “二位哥哥何必推来让去?”羊力大仙捏着胡须笑道:“你我兄弟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鹿力大仙闻言不再推拒。欠身拱手,客气说道:“请大圣赏脸。” “实不相瞒,老孙有火眼金睛的本事。不管你藏的是何物,看一眼便知。”太素昂着下巴,得意的说:“你若执意要比,成全你便是。” 猪八戒咧嘴憨笑几声,扯着沙悟净赞道:“沙师弟,‘大师兄’当真是厉害。” 沙悟净点头附和,心说:说不定,师姐将猴哥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若真是这般,他们兄妹二人闹起来,够满天神佛喝一壶了。 鹿力大仙谦逊应道:“贫道知晓大圣的威名,斗胆献丑。” 邓天君缓缓摇头,这三个妖怪,全无半分凶性。安排他们在此作难,是为刁难陈玄奘一行。他们可好,将孙悟空当客人招待。 “罢了。”邓天君哀叹一声,缓缓开口:“我还要回去复命,此间发生之事,我会如实禀报陛下。” 众仙拱手,齐声说:“有劳天君。” 本以为是闲差,没想到护在陈玄奘身边这些年,成日提心吊胆。 幸好他们是神仙,长生不老。若是凡人如此劳心劳力,不知要折损多少寿数。 “既然三位国师和大圣皆有此意,那寡人便命人准备了。” 话音落下,车迟国王传旨,命内官将朱红漆柜子抬到宫殿,教娘娘放上件宝贝。抬出来,放在白玉阶前。 “你两家斗法,各自说说那柜中是何宝贝。” 鹿力大仙拱手,笑着说:“大圣,您先请。” “还是你先来吧!”太素收起随心铁杆兵,双手抱臂,沉声说:“我先开口,恐有欺人之嫌。” 鹿力大仙并未恼怒,俯首应道:“哈哈……那便依大圣所言。” 那可是齐天大圣,出世几百年就敢大闹天宫,和玉帝、佛祖作对。他在大圣这个年岁刚化形,比不过大圣,不丢人。 “我猜那柜里是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 鹿力大仙话音落下,太素立刻开口:“山河社稷袄,左袖口夹缝处破了一个洞;乾坤地理裙,裙摆金线少了一截。” 车迟国王听罢此言气恼不已,却因不敢得罪孙悟空,强压着怒火。 “大圣,那套衣衫我国皇后爱若珍宝,你怎说它是破的?” “你若不信,大可以亲自验看。” 太素抬起眼皮搭了车迟国王一眼,不紧不慢的说:“你若嫌老孙说话不中听,那我便说,柜子里是一口破钟。” “大圣,寡人待你甚是敬重,你怎能如此看轻寡人?一口破钟?真当我国中无宝吗?” 太素冷嗤一声,嘲讽道:“一套衣衫罢了……” “你!”车迟国王怒不可遏,抬腿踹了内侍一脚,叫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将柜子打开?” 内侍扑倒在地,咬紧牙关,将痛呼声吞进腹中。连滚带爬的跑至柜前,打开柜门,立时傻眼。 “陛下,陛下!”内侍让到一旁,跪地,战战兢兢奏道:“柜中只有一口破钟。” 国王大怒,问道:“是谁放上此物?” 三宫皇后自龙座后面走出来,施了一礼,柔声答道:“启禀陛下,是梓潼亲手放的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 皇后起身,定睛一看,发出一声惊呼:“呀!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变成一口破钟?” 文武百官听闻此言,满堂哗然。皇后素有贤名,行至稳重,绝不会放一口破钟坏了国威。 陈玄奘倍感惊奇,低声问道:“八戒,这是怎么回事?” “嘻嘻……”猪八戒掩嘴偷笑,低声答道:“师傅,这还用问吗?定是大师……兄搞的鬼。” 猪八戒抬手捂住嘴巴,方才险些喊成师姐。幸好他机灵,及时改口。 “老孙说它是破钟 ,那它便是一口破钟。”太素傲立于人前,高声喊道:“老孙说它是裙袄,那它便是裙袄。” 皇后不知太素的厉害,柳眉倒竖,责备道:“你这和尚,怎如此嚣张?” “你不信?” 皇后缓缓摇头,虽不信,眼底却无半分恶意。 “诸位好好看着!” 太素吹了口仙气,金光闪过,那口破钟又变回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 “呀!”皇后双眼一亮,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笑着叫道:“当真变回来了。” 车迟国王心神大振,急声说道:“皇后,快去看看衣衫可有破损?” 皇后抬脚上前,仔细验看一番,脸上的笑意骤然收敛。 “臣妾治宫不严,还请陛下恕罪。” “哼。”车迟国王冷哼一声,硬着头皮说:“宫中所用之物,无非是绫罗绸缎,难免有损坏。寡人不怪你,你且退下。” 太素闻言,别有深意的看了车迟国王一眼,这人虽有些小心眼,可也算个明君。 换做旁的君王,因一套衣衫丢了这么大的脸,不知会有多少宫人人头落地。 车迟国王起身说道:“抬上柜来,寡人亲藏一宝贝。” 车迟国王即转后宫,左右寻摸,忽然灵机一动。自御花园里的仙桃树上,摘下一个碗口大小的桃子,放在柜中。 “将柜子抬过去,让他们猜一猜柜中是何物。” 鹿力大仙推了推羊力大仙,那目光似是鼓励他开口。 羊力大仙理了理道袍,高声答道:“陛下,柜里是一颗桃子。” “那桃子摘自御花园。”太素立刻开口:“碗口大小,甚甜,可惜核中生了一条虫。” 车迟国王捻着胡须,缓缓点头:“确实是桃子。来人,将那桃子切开,瞧瞧核中可有虫子?” 第477章 砍头剖腹 车迟国王啧啧称奇:“想不到,大圣的本领竟如此高!” 三位国师同这几个和尚比,本事差的远。车迟国王心思一动,试探着问道:“大圣可愿留在车迟国?寡人可封你为国师,享万民供奉。” 虎力大仙瞳孔微颤,这老货不讲道义。当初瞧中他们兄弟三个的本事,哭爹喊娘,求他们留下来。 如今看中大圣的本事,又要以国师之位相留。从前敬道灭僧,今后是不是要敬僧灭道了? 猴儿说得对,他们不该贪恋皇权富贵。心被欲望填满,功法自然难有寸进。 车迟国王不知虎力大仙去意已决,却不妨碍他开口挽留孙悟空:“大圣若不满国师之位,寡人也可退位让贤。” “那怎么成?”太素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说:“老孙还要保唐僧西去。便是不去西天,花果山的猴子猴孙还等着老孙回去哩!” 陈玄奘闻言心头一热,嘴角荡起笑意。 虎力大仙打定主意,拱手说道:“陛下,贫道欲同大圣再赌一局。这一回,贫道藏宝物,让大圣来猜。” 猪八戒板起脸,气哼哼的说:“你这道士,明知不敌还依依不饶,好生没趣。” “猪长老不知我等的心思。”鹿力大仙咧嘴轻笑,眼底满是向往,沉声说:“那可是齐天大圣,我等能见他一面,已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大圣屈尊降贵,肯同我们三个赌斗,有这一扬,我等死也能瞑目。自然要把握机会,好好看看我等同大圣的差距。” 孙悟空不肯留在车迟国,国王只得歇了心思。听鹿力大仙之言心里一慌,莫不是国师对他所作所为有所不满? “国师莫要自谦。”车迟国王斟酌一番,开口赞道:“三位国师的本事,车迟国上下有目共睹。” 说话间,虎力大仙指挥内侍抬着朱红漆柜子,快步走出大殿。 不多时,朱红漆柜子重新摆在众人面前,虎力大仙抬手问道:“大圣,柜中是何物?” 太素随意扫了一眼,随口答道:“是你观中那个小童儿。” “猜物件儿,哪里难得住大师兄?”沙僧慢悠悠说道:“是道童还是和尚,还不是大师兄说了算?” 虎力大仙眼前一亮,拱手问道:“大圣能否施展神通,将那道童变作和尚,让我等开开眼?” “这有何难?”太素双手抱臂,笑着说:“老孙这便遂了你的心意。” 话音落下,那童儿忽然顶开柜门,敲着木鱼,念着佛,钻出来。 两班文武齐声喝彩,三个道士哑口无言。 “当真是神仙手段!”车迟国王惊诧不已,竖起大拇指,感慨道:“道士入柜,出来却变作和尚。 就算能跟进去,只剃头便是,衣服如何趁体?又怎会念佛?寡人活了几十年,从未听过这等事。” 太素暗笑:这群蠢货,我哥哥早已躲进柜中。莫说哄骗那小道士冒充和尚,便是骗他假扮后宫娘娘,他也甘愿。 李丙见孙悟空有此等手段,惊出一身冷汗。难道从前孙悟空藏拙?还是说,他故意露一手,想威慑他们? “哈哈哈……”虎力大仙虽输了赌斗,却笑的开怀:“未遇到大圣时,贫道以为我等同大圣可以说是棋逢对手。 今日方知,我们兄弟三个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怕是再修上几百年,也及不上大圣一分。” 孙悟空悄悄传音:“妹妹谦虚些,你再卖弄本事,他们三个怕是会道心破碎,再也无法修炼。” 些许差距,落后之人会拼命追赶。可若是天渊之别,不仅不会有追赶的心思,还会影响心境。 太素眨眨眼,忽然开口:“三位道友莫要灰心,今日比昨日有所进益,便是好事,无需同旁人比。” 虎力大仙心头酸涩不已,自入红尘,他们的修为便停滞不前,哪里有进益? 太素一本正经的说:“老孙虽有些本事,可比起如来佛祖之流,尚有不足。” 孙悟空嘴角抽搐,如来佛祖是圣人,圣人之下皆蝼蚁,谁敢同圣人比高低? 虎力大仙兄弟三个一脸郑重,边听边点头。 若此刻有纸笔,定会将太素所言一字不差的抄录下来。瞧那模样,比拜三清祖师时还要虔诚。 “总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太素拍着胸口说:“老孙也非天下无敌,尔等莫要失了锐气,当奋发进取才是。” “好!” 虎力大仙似打了鸡血一般,拍掌叫好。 鹿力大仙将太素说得这番话反复念叨几遍,越品越有道理。 孙悟空揉着眉心,妹妹到底给他们三个灌了什么迷糊汤? “仙长,圣僧。”太师突然开口:“我等皆是凡夫俗子,从未见过神仙。能否请几位演示一番?”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双手合十,俯首行礼,问道:“不知施主想看什么?” 太师老脸一红,可文武百官皆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瞧。眼底的期盼,逼得他不得不开口。 “这……”太师犹豫片刻,将心一横,厚着脸皮说:“我等听闻神仙砍头不死,剖腹转瞬便可恢复如初,下油锅似洗澡一般……” 车迟国王眉心隆起,高声说:“砍头剖腹下油锅,实在是骇人听闻。太师,此事断不可行。” “陛下,大圣可是神仙。不老不死,法力通天。”太师硬着头皮说:“大圣,您若害怕,回绝便是。” 太素白了太师一眼,这老货,耍心眼都耍到她头上来了? 车迟国王转念一想,那孙悟空看着凶,实则平易近人的很。若是旁的神仙,能同他说几句话已是格外开恩。 大圣不肯留下,车迟国王年事已高,想来今后二人再也无缘见面。不如袖手旁观,好好瞧瞧神仙有何能耐。 太素眉头紧蹙,嘴角下弯。心道:哼!这些人嘴上说的好听,实则是耍弄我玩儿,该打! “妹妹。”孙悟空再度传音:“你若太聪慧,恐怕玉帝、佛祖会心生防备,装疯卖傻才能让他们安心。” 太素拧眉,片刻后忽然开口自夸:“老孙我砍下头来能说话,剁了臂膊打得人。 扎去腿脚会走路,剖腹还平妙绝伦。油锅洗澡更容易,只当温汤涤垢尘。” 文武百官听闻此言,三三两两凑到一处,议论纷纷。庄严肃穆的金殿,热闹的似菜市扬一般。 车迟国王半信半疑,想见识见识神仙手段,却又怕害了孙悟空性命。 “头乃六阳之首,砍下即死。大圣当真有砍头不死的本事?若只为争口气,将命搭进去,实在不值。” “陛下,老孙若无本事,怎敢夸下海口?”太素昂首挺胸,喊道:“来人,领我去杀扬。” 第478章 骇人听闻 刽子手手起刀落,噗呲的一声,头颅飞出去,又滚落在地。 再看太素,头虽没了,却无半点鲜血流出。脖颈冒金光,手脚仍能动。骇得那刽子手跪地叫娘,羽林卫连连后退。 眼看此难越演越歪,众仙佛坐立难安。 李丙将心一横,喊道:“本坊土地神邸皆听我令,将孙悟空的头按住。 事成之后,我自会托梦于国君,将尔等的小祠堂盖作大庙,泥塑像改作金身。” 那头颅落了地,一股威压散开。压得那土地公公膝盖软,土地婆婆心神乱。 莫说过去按住那颗头,便是近身都不敢。至于庙宇金身,谁爱要谁要,他们只想活命。 “尔等为何不动?”李丙眉头紧蹙,厉声问道:“可是不信我所言?” “上仙饶命。”土地公公神色慌乱,拱手告饶:“我等不敢靠近大圣的头颅。” 土地婆婆附和道:“不知怎的,我等看一眼那颗头,便胆战心惊。” “哼。”李丙冷哼一声,高叫道:“尔等若不听令,别怪我在陛下面前参尔等一本。” “这……” 土地公公、土地婆婆面面相觑,迫于李丙的威势,硬着头皮扑向那颗头。 太素喊道:“头来。” 土地公公使尽手段,土地婆婆拼尽力气,却压不住那颗头。 “上仙救命!” 头颅冲天而起,落在太素的脖颈上,金光闪过,太素挥出两拳,顺势扭动脖子。 “哎呦!” “啊!” 凡人看不见,可李丙看得清楚。第一拳落在土地公公胸膛,第二拳落在土地婆婆肩头。 二人似流星般砸在地上,发出两声痛呼,隐入大地之中。任凭李丙如何呼唤,再也不肯出来。 砍掉头颅,须臾间又长好,连刀疤都不曾留下。刽子手个个心惊;羽林卫,人人胆战。 内侍太监哆哆嗦嗦爬起来,脸色惨白,踉踉跄跄向皇宫奔去。 内侍太监附在车迟国王耳边窃窃私语,文武百官伸长脖子侧着耳朵,却未听到只言片语。 正是百爪挠心时,忽见监斩官急走入朝,奏道:“陛下,大圣砍了头,喊了声‘头来’,那头颅便飞到脖子上,眨眼便恢复如初。” 猪八戒挠了挠头,笑道:“猴哥还有这般手段?稀奇。” “二师兄,大师兄通七十二般变化,就有七十二个头哩。” “悟空。”陈玄奘快步迎上去,拉住太素的手臂,弯腰细细查看一番,笑道:“妙哉,妙哉!连个刀疤都看不见。” 师徒几人正欢喜,忽听车迟国王开口说道:“国师,你可能断头重长?” 三位国师确有真本事,可他们在车迟国经营多年,势力愈发庞大。车迟国王有心敲打一番,今日终于寻到机会。 虎力大仙胡须颤动,别有深意的看着车迟国王,拱手答道:“贫道幼时在钟南山学艺,也曾学过这些神通。 砍下头来,又能安上;剖腹剜心,还能再长;滚油锅里,只当洗澡。虽习得这些本事,可同大圣比,还差的远哩。” 若无猴儿提点,他定会为保住颜面,同孙悟空争个不死不休。 “敢问大圣。”羊力大仙拱手问道:“若我等施展仙术,大圣可有应对之策?” 太素答道:“你若断头,我便变出一只狗,将你的头衔到御水河边,丢进河里喂鱼。” 虎力大仙闻言脊背发凉,一股凉风在脖颈上抚过,虎力大仙缩了缩脖子,心中后怕。 太素又言:“你若剖腹剜心,我便召只饿鹰,将你的五脏心肝尽数抓去。” 鹿力大仙忽觉腹痛,双手捧着肚子,想到五脏被饿鹰吞食,干呕不止。 太素再言:“你若下滚油锅洗澡,我便收了你炼的冷龙,教你骨碎皮焦。” 羊力大仙连连后退,一个踉跄,摔了个四仰八叉。 怪不得如来佛祖要将孙悟空压在五指山下。这原是个混世魔王,同人斗法半点不留情,出手便是杀招。 “瞧把你吓的。”太素咧嘴轻笑,放缓语气,柔声说:“你不曾得罪过老孙,老孙自然不会那般待你。” 那笑容虽带着善意,可三位大仙却似见到阎罗王一般,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幸好他们听猴儿的话,不曾得罪孙悟空。如若不然,小命休矣! 太素抬起头,直视车迟国王,冷声问道:“陛下,你可还想看剖腹剜心?油锅洗澡?” “不,不!”车迟国王脸色苍白,急忙摆手:“寡人已知晓大圣的本事,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大圣恕罪。” 话音落下,车迟国王顺了口气。他虽未亲眼看到,可只听内侍转述,便觉得胆寒。 趁这猴子尚未翻脸,他还是见好就收吧!继续纵容文武百官耍弄他,惹得猴子发了凶性,他可担待不起。 “陛下,我等同大圣斗了几扬,输得心服口服。”鹿力大仙拱手奏道:“还请陛下放大圣西去。” 见国师服软,车迟国王喜上眉梢。经此一事,想来他们兄弟三人也能收敛些,行事有些分寸。 车迟国王差人倒换通关文牒,抬头再看陈玄奘,生出讨好之意。 “太师,快出招僧榜文,四门各路张挂。” “光禄寺卿,安排素净筵席招待圣僧。另外,派人重修智渊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念了声佛号,神色平静,开口说:“陛下,智渊寺僧众所作所为,贫僧早已知晓。 佛门也好,道家也罢。若出家人心中只有金银,何必出家?佛门本是清净地,不该同世俗有太多牵扯。” 众人皆是一愣,他可是佛门弟子,怎不帮智渊寺和尚? 各色目光皆落在陈玄奘身上,锋芒在背,陈玄奘却不卑不亢,双手合十,继续说: “还请陛下查明智渊寺和尚僧占民田、借佛祖之名敛财一事。 若真是冤枉的,自然要还人清白;若真做下那些事,罚他们修缮济民祠倒也不冤。 贫僧虽是佛门弟子,却最恨佛门‘蛀虫’。另请陛下下旨,佛寺只能修在深山中。” 车迟国王拧眉,问道:“这是何故?” “山中清苦,若心怀杂念,便是入山修行也挨不了多少时日。可于真心向佛者而言,山中的日子却算不得苦。” 车迟国王神色动容,嘴唇颤抖,良久才开口:“好!那便依圣僧所言。”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嘴角上翘,愁色散去,笑着说:“陛下,贫僧还要赶路,就不多留了。” 车迟国王再三挽留,怎奈陈玄奘去意已决。收起文牒,率众徒弟出城西去。 车迟国王望着师徒几人的背影,感慨道:“国师,这才是寡人心中出家人该有的样子。你说呢?国师,国……” 车迟国王得不到回应,回头看去,却见身后空空如也。 第479章 灵感大王 “许是留在殿中,并未跟来。” “本官看得分明,三位国师就跟在陛下身后,怎眨眼功夫便没了踪影?” “今日国师向陛下辞行,许是趁乱离开了吧!” “呵呵,他们舍得国师之位?舍得荣华富贵?” “……” “闭嘴。”车迟国王面色阴沉,厉声喊道:“快去寻三位国师。” 孙悟空不肯留下,再放走三位国师,再遇旱灾,他们该向谁求雨? 云端之上,虎力、鹿力、羊力三位大仙并肩而立。 羊力大仙捋着胡须,眼底闪过一丝急切之色,低喃道:“猴儿说,待唐僧师徒西去她自会现身,为何还没来?” “三弟,你急什么?”虎力大仙长舒一口气,心胸开阔许多,望着山川江河,感叹道:“我等早该离去。” 鹿力大仙满脸愁容,喃喃自语:“如今再想,却想不起当初为何留在车迟国。” 一道金光闪过,太素出现在三人身后,开口问道:“尔等可准备好了?” 三位仙长急忙回头,见是太素,脸上露出迫切之色。 “猴儿,你总算来了。”虎力大仙搓着手,小心翼翼问道:“适合妖族修炼的‘圣地’,到底在何处?” “我等在凡间停留太久,修为毫无长进。” 鹿力大仙面露担忧之色,开口说:“若继续蹉跎岁月,最多三百年,我等便会再入轮回。” 太素抬起头,笑着说:“我这便送尔等去‘圣地’,白骨会教尔等规矩,尔等听她差遣便是。” 太素扬手,一阵风吹过,云海重归寂静。 小世界中,突然多出三道身影。 “嘶……”虎力大仙猛吸一口气,瞳孔震颤,惊叫出声:“此地灵气浓郁,比之钟南山好上千倍,万倍。” 鹿力大仙神色激动,抬手摘下几片树叶放入口中。 “唔,大哥,我不过是吃了几片叶子,修为大涨。” 羊力大仙匍匐在地,叫道:“怪不得猴儿称此地为‘圣地’,在这里住着,不需刻意修炼,修为便有所进……” “咚……” 身旁的大树突然长出一张脸,树枝震颤,砸在羊力大仙头上。 “噤声!” 虎力大仙大惊失色,定睛再看,目之所及,一草一木,一鸟一兽皆是精怪。 “福生无量天尊!这到底什么地方?” 山路迢迢,偶尔有交谈声在山间回荡。 “悟空,那三位仙长到底是何来头?为师瞧他们绝非泛泛之辈。” “师傅,那三位仙长,一个是黄毛虎,一只是白毛角鹿,剩下那个是羚羊。” “啊?如此说来,他们三个皆是妖怪?” “妖怪又如何?老猪也是妖怪,您去西天取经靠的不是我等?” “八戒,为师并无轻视妖怪之意。只是突然知晓三位仙长的身份,有些震惊而已。” “师傅,他们三个下山不过几年光景,时日尚短,不曾作乱。” “为师知晓。人也好,妖也罢,只要诚心向善,为师定会一视同仁。” “幸好他们不曾作乱,不然依猴哥的脾气,定会让他们自食恶果。” 陈玄奘想起孙悟空说的那三条应对之法,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将那个念头压下去。 “唳……” 一只白鹤当空飞过,冲天而起,钻入云中。 洋洋光浸月,浩浩影浮天。灵派吞华岳,长流贯百川。 一条大河横在太素面前,太素抬头,只见河边立着一块石碑,碑上有三个篆文大字:通天河。 另有十个小字: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 “师姐,悟性传信于我,让我来此地寻他。” 太素嘴角噙笑,师弟这一难选得好。此鱼非彼鱼,只要观音菩萨不现身,谁知道这一难又出了差错? “他将通天河底的妖怪赶走了?” 白鹤悟静猛摇头,自怀中取出一封信交于太素。 “师姐,悟性昨日方到此地。我怕他打不过那妖怪,这才急匆匆去寻你。” 太素展开书信,一目十行,知晓原委,轻笑出声:“小师弟果然聪慧。” 悟静掐诀,分开一条水路,姐妹两个顺着水路径直入水府。 却见水府外,悟性同那妖怪斗得正凶。 灵感大王收住攻势,急退两步,顺了口气,心中暗骂:哪里来的娃娃?怎这般难缠? 我已力竭,那娃娃却似有无穷的力气般,竟不曾露出半分颓势。再斗下去,恐怕我小命难保。 灵感大王深吸一口气,收起凶相,挤出一抹笑,语气也柔和许多。 “小娃娃,不知你从何处来?若无处可栖身,不如留在此地同我结拜为兄弟。今后你便是通天河的二大王,你说如何?” “嘁。”悟性轻嗤一声,冷声嘲讽道:“你的年岁做我爷爷绰绰有余,让我叫你一声大哥,你也不嫌害臊?” “你……”灵感大王一噎,骂道:“你这娃娃好生不识抬举,旁人上赶着同我结拜,我还瞧不上哩! 封你做二大王,是给你脸,你若给脸不要,执意同我作对,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鳜(guì )婆冷哼一声,厉声说道:“大王何必同他废话?我等一拥而上,他一个人还能斗得过我等?” 悟性勾勾手,昂着下巴,一副嚣张姿态,挑衅道:“方才爷爷我是同你们闹着玩儿,眼下爷爷耐心耗尽,尔等一起上便是。” “不知死活。”灵感大王振臂一挥,喊道:“小的们,一起上!” 悟静呼吸一滞,握紧太素的手,问道:“师姐,我们要躲到何时?” “不必担忧。”太素满意的点了点头,低声说:“方才悟性并未使出全力,你且看着,莫要插手。” 悟性现出真身,眨眼便成了一条长约三丈,宽一丈有余的锦鲤。 灵感大王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比他的真身还要大。 “你到底是谁?” “聒噪。”悟性啐了一口,摇头摆尾,口中喊道:“吃爷爷一掌。” 鳜婆一愣,他不是鱼吗?哪里来的手掌? 不等鳜婆回过神来,悟性的尾巴已经狠狠抽在她身上。 “啪!” 剧痛传来,鳜婆眼睛一翻,现出本体,浮出水面。 “臭小子,你找死。”灵感大王目眦欲裂,扑向悟性:“我要杀了你!” “嘿嘿……”悟性奸笑一声,再度高喊:“吃爷爷一拳。” 灵感大王眼底满是戒备,见悟性撞过来,急忙向一旁躲去。 谁知悟性急转头,一头撞在灵感大王心口。灵感大王两眼翻白,喷出一口鲜血。 “你这娃娃怎如此卑鄙?” “嘁。”悟性冷嗤一声,嘲讽道:“自己蠢,却说我卑鄙。我是鱼,哪儿来的拳头?” 第480章 取而代之 “啪。” 鱼尾狠狠抽在灵感大王脸上,抽的他头晕目眩,两腮渗血。 “你欺人太甚!” 灵感大王扬手一挥,九瓣赤铜锤砸向悟性。悟性体型虽大,却甚是灵巧。闪身避过,张口咬住赤铜锤,用力一甩。 只听噗一声,灵感大王倒飞出去。在水中翻了几个跟头,现出真身。竟是亮灼灼一尾金鱼,斩眼动鳞,好不威风。 “师姐。”悟静神色焦急,伸长脖子,担忧的望着悟性,低声说:“那金鱼身形灵巧,师弟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有我在,悟性自然不会有性命之忧。”太素柔声安抚道:“你只管瞧着,若是师弟敌不过,我自会出手。” 那头,两尾鱼斗到一处。鱼鳞似铜铁,相撞有余声。 “小娃娃,不是体型大,修为便高。”灵感大王眼底恨意涌动,抗下悟性一击,阴恻恻的说:“受死!” 悟性一言不发,衔着九瓣赤铜锤向灵感大王撞去。 灵感大王浑身泛金光,不闪不避,摆动尾巴向悟性撞去。 眼看两条鱼就要撞到一起,悟性身形一晃,再度化作人形,手握九瓣赤铜锤,奋力一击。 灵感大王瞪大双眼,再想躲避却已来不及。 “噗嗤……” 河水被鲜血染红,眨眼间,灵感大王只剩一只眼。 “啊!” 悟性翻身而起,骑在灵感大王背上,抡圆九瓣赤铜锤又是一击。 灵感大王怒声叫道:“我要杀了你!” 可回应他的,只有那把赤铜锤。任他想尽办法,都无法甩开悟性。 “我可是观音菩萨的人,你若杀了我,菩萨定不会饶过你。” “呸!”悟性啐了一口,手中的动作却未停,边打边骂:“什么菩萨?地府中的恶鬼都比他善。 你这妖怪,每年都要吃童男童女。下凡九年,已害了一十六条性命。眼看你又要吃人,我岂能容你?” 鲜血将河水晕染成红色,悟性手中的锤子越抡越快。几句话的功夫,灵感大王便奄奄一息。 时机已到,太素冲出去,抬手拦下悟性,柔声说:“悟性,留他一命。” 悟性杀红了眼,手臂轻颤,抬头问道:“师姐,他害了十六条命,过几日又要吃掉两个孩子,留他作甚?” “他该死,却不能死在你手中。”太素摸了摸悟性的脑袋,沉声说:“你放心,师姐会为他安排一个‘好’去处。” “真的?” “师姐何时骗过你?悟性,你年岁尚幼,莫造杀孽。灵感大王种下恶因,自有恶果等着他。” 悟性眼中的红光散去,缓缓起身。垂头看着奄奄一息的灵感大王,抬腿踹了两脚,方觉解恨。 “师姐,悟静师姐为何没来?” “谁说我没来?”悟静纵身一跃,落在悟性面前,笑嘻嘻的说:“我怕你敌不过那妖怪,特意将师姐请来,助你一臂之力。” “谁说我打不过他?”悟性梗着脖子,瞧那模样甚是不服,叫道:“若不是师姐拦着,今日我定将他捶成一滩烂泥。” 悟静笑着赞道:“好好好,你最厉害!” “这还差不多。”悟性掂着九辫赤铜锤,笑着说:“师姐,这锤子我用着甚合心意,不知是何来头?” 太素伸出手,金光闪过,灵感大王没了踪影。 “哥哥说,灵感大王本是观音菩萨莲花池里养大的金鱼。每日浮头听经,开了灵智,成了精怪。 那柄九瓣赤铜锤,乃是一枝未开的菡萏,被他运炼成兵。总归他是活不成了,这柄铜锤你拿着耍吧!” 谁知悟性脸上写满嫌弃,开口说:“早知菡萏可炼成兵器,我求师父给我也做一柄铜锤。不!我要一对儿。” 观音菩萨的莲花池,如何能同师父的莲花池比?若是师父亲手为他打造一对铜锤,他也敢学大师兄,打上天庭,大闹天宫。 话音落下,悟性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太素,轻咳两声方才开口:“师姐,师弟想冒充灵感大王,分些功德。” “好说。” 太素吹了口仙气,金光闪过,悟性换了一副容貌。 头戴金盔晃且辉,身披金甲掣虹霓。腰围宝带团珠翠,足踏烟黄靴样奇。 鼻准高隆如峤耸,天庭广阔若龙仪。眼光闪灼圆还暴,牙齿钢锋尖又齐。 悟性垂眸,踢脚摆手,笑着叫道:“这身金甲着实威武,带我回山,求师父为我炼制一套。” “不必惊动师父他老人家。”太素笑着说:“师姐为你炼制一套盔甲便是。” “真的?”悟性大喜过望,拍手转圈,笑着喊道:“师姐最好啦!” 悟静挽住太素的手臂,娇声说:“师姐,我也想要。你不能厚此薄彼,只给悟性做盔甲。” “莫吵!一人一套盔甲,另外再炼两样神兵。” 悟静、悟性抱作一团,欢呼声险些掀翻水府。 太素拦下师妹、师弟,开口说:“既然要演戏,那便演真些。师妹,你假扮鳜婆,我……” 水府重归平静,水波震荡,水中月碎成一池银光。 月光皎洁,敖烈抬头望月,心头生出一抹惆怅。也不知珍珠去了何处,如今可好? “敖烈,明日还要赶路,早些睡吧!” 敖烈抬起头,见是陈玄奘,问道:“师父,你怎还未睡?” “唉……”陈玄奘哀叹一声,答道:“不知为何,为师心里惶惶不安,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师傅您睡不着,为何不同老孙说?”孙悟空忽的爬起来,嬉皮笑脸的说:“老孙有一物,可助您安眠。” 陈玄奘闻言大喜,急声问道:“何物?快些拿出来。” “就是此物,瞌睡虫。” 月儿高照,山间只剩虫鸣。不时有鼾声回荡,直至东方破晓,那鼾声才停。 晓行夜住,渴饮饥餐,又行多日,再遇大河拦路。 猪八戒走得快,甩动衣袖行至石碑前,回首招呼道:“师傅,您快看,这里有块石碑。” 陈玄奘翻身下马,抬头念道:“通天河。” 沙悟净搭眼瞧去,面露难色,开口说:“师傅,这通天河何宽甚宽,不知水深几何?” 猪八戒弯腰拾起一块鹅卵石,笑着说:“河水深浅,一试便知。” 陈玄奘将信将疑,问道:“八戒,水之深浅,如何试得?” “师傅,您怎这么笨呢?寻块鹅卵石抛进河中,若是溅起水泡来,是浅;若是咕嘟嘟的沉下有声,那便是深。” “原来如此。”陈玄奘微微颔首,开口催促道:“你快试试。” 第481章 河宽难渡 “深,深,深!”猪八戒窜到陈玄奘身旁,指着通天河喊道:“师傅啊,这水深得很。” 陈玄奘哀叹一声,望着一望无际的河面,高声说:“八戒,你只试出深浅,却不知这条河有多宽?” 孙悟空抓耳挠腮,笑着叫道:“老孙去看看。” 孙悟空跳到半空,搭眼望去,却见:岸口无渔火,沙头有鹭眠。茫然浑似海,一望更无边。 孙悟空按落云头,纵身一跃,落在陈玄奘身旁。 “师傅,老孙火眼金睛,白日里常看千里,夜里也还看三五百里。如今通看不见边岸,此河难渡啊!” 陈玄奘心烦意乱,哽咽着问道:“悟空,这可如何是好?” 猪八戒翻了个白眼,语气中透出一丝嫌弃:“师傅,好端端的您哭什么?俗话说的好,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河,自然就有渡河之法。” “八戒,你莫要说风凉话。”陈玄奘神色焦急,看着空荡荡的河面说:“两岸有人家,河中却无一艘船,如何渡得?” 沙悟净曲臂,在衣摆上随意擦了两把,干巴巴的说:“师傅莫哭。” 陈玄奘泪水涟涟,哭道:“当年,我别了长安,只当西天易走,哪知道山水迢遥,一路还有妖魔阻隔。” 远处传来鼓钹声,猪八戒伸展耳朵,仔细听了一番,兴奋叫道:“师傅,你且听,想来是有做斋人家。我等行快些,过去讨些斋饭吃。” 孙悟空哭笑不得,嗔怪道:“你这呆子,心里只惦记着吃。” “大师兄,老猪我挨不得饿。一饿就心慌,一慌就没有力气。” 猪八戒强行将陈玄奘扶上马,抬头说:“师傅,我等休整一日。正好问个渡口寻船,明日再渡河也不迟。” 陈玄奘止住哭声,微微颔首,答道:“也罢。” 倚山通路,傍岸临溪。处处柴扉掩,家家竹院关。沙头宿鹭梦魂清,柳外啼鹃喉舌冷。 陈玄奘翻身下马,见路头上有一户人家,府外竖着幢幡,内里有灯烛荧煌,香烟馥郁。 “应当是那户人家在做法事。”陈玄奘理好僧袍,笑着说:“尔等在此地等我,为师过去化些斋饭。 “师傅,何必这么麻烦?” 猪八戒扛着九齿钉耙向前走去,宽大的衣袖在空中飘摆。 “反正都到门口了,进去吃便是。您那紫金钵盂装满斋饭,也不够老猪塞牙缝。” “八戒,不得无礼,回来!” 陈玄奘神色焦急,慌忙追上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猪八戒推开大门,高声喊道:“施主,贫僧问讯了。” 陈玄奘已经追过来,拽住猪八戒,低声说:“八戒,还是为师来吧!你这副模样,莫要吓坏旁人。” “老猪这模样怎么了?”猪八戒怒目圆瞪,厉声说:“老猪这副容貌是爹生娘给的,我娘说我不丑,那我便不丑。” 话音落下,猪八戒叫声愈发大:“施主?我等是唐朝和尚,路过贵宝地,特来拜会。” “八戒,噤声!”陈玄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哀求道:“里头在做法事,你大喊大叫,也不怕这家主人将我等赶走?” “师傅,您莫要拦着老猪……” 师徒二人拉拉扯扯,里面走出一个老者。项下挂着数珠,口念阿弥陀佛。 “你这和尚来的太迟。”老者打量陈玄奘一番,笑着说:“若是来早些,我舍下斋僧。尽饱吃饭,熟米三升,白布一段,铜钱十文。” 打量完陈玄奘,老者扭头看向猪八戒。看清他的容貌,老者瞪大双眼,发出一声惊呼:“天老爷啊!这是什么东西?” “你才是东西。”猪八戒气哼哼的说:“我是你猪爷爷。” “施主莫怕。”陈玄奘急忙上前,扶住老者,笑着安抚道:“这是我的二徒弟,猪八戒。不是妖怪,只是模样丑了些。” 老者惊魂未定,拍着心口问道:“长老啊,他,他不吃人吧?” “他早已皈依佛门,不吃人,不杀生。” “那就好,那就好!”老者稳住心神,问道:“你是哪座庙里的和尚?舍下也是积善人家。 附近的僧众老朽都识得,不曾听说过,还有个猪脸和尚。猛然瞧见,老朽险些昏死过去。” “贫僧不是附近的和尚。”陈玄奘眉眼含笑,解释道:“我等自东土大唐而来,行至此地,遇河拦路。 寻不到渡河之法,天色将晚,想寻个落脚之处借宿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和尚怎满嘴胡话?” 老者瞪着陈玄奘,厉声说:“东土大唐到我这里,有五万四千里路。就凭你们两个,如何来得?” “老施主,贫僧有三个徒儿,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保护贫僧,贫僧方能到此地。” 陈玄奘语气一顿,双手合十,羞涩说道:“贫道本想独身前来,奈何二徒弟不听话,这才惊扰到施主。” 老者眨眨眼,打量猪八戒,问陈玄奘:“你那两个徒弟也如他这般丑吗?” 猪八戒拧眉,语气透着些许不满:“施主,您说话实在不中听。相由心生,老猪心善,样貌怎会丑?” 知他不吃人,还是眼前这位长老的徒弟,老者说话愈发放肆:“你还不丑?你若站在门外,勾魂索命的阴差都不敢登门。” 陈玄奘冷脸呵斥道:“八戒,你且退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俯首行礼,不卑不亢的说:“我这三个徒儿样貌虽丑,却皆是心善之辈。” 老者缓缓点头,他就知道,二徒弟丑成这样,外面那两个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来者是客。”老者让开门,抬手请陈玄奘进门:“我舍下有处安歇,长老快请进。”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陈玄奘回首喊道:“悟空、悟净,这里来。” 二人听见陈玄奘招呼,牵着马,挑着担,一阵风,闯将进去。 老者得见孙悟空、沙悟净真容,唬得跌倒在地。 “天老爷啊!妖怪来了!” “施主莫怕,这两个不是妖怪,是贫僧的徒弟。” 老者浑身颤抖,战战兢兢的说:“这般俊俏的师父,怎寻了三个丑徒弟?” 陈玄奘眉头微蹙,弯腰扶起老者,说:“他们三个样貌确实丑,却能降龙伏虎,捉怪擒妖。” 老者半信半疑,任由陈玄奘扶着,慢慢向院中走去。 正厅中,几个和尚盘腿而坐,双手合十诵念佛经。 猪八戒大摇大摆走进去,喝道:“那和尚,你念的是什么经?” 第482章 子嗣艰难 再往后看,雷公脸同连晦气脸色的,容貌甚是丑陋。 众僧顾不上顾磐和铃铛,丢下佛像,惊散四逃。跌跌爬爬,你撞我倒,似倒葫芦架。 师兄弟三个,见那些和尚跌跌爬爬,抚掌大笑。 笑声如雷,众僧愈发惊惧,磕头撞脑,各顾性命,通通逃了。 陈玄奘扶着老者走上厅堂,见厅中灯火全无,狼藉一片。 三个徒儿嘻嘻哈哈哈笑个不停,陈玄奘立时冷下脸,斥责道:“这三个泼物,枉我朝朝教诲,日日叮咛。 走进门不知高低,唬倒老施主,惊散念经僧。把人家的好事都搅坏了,往为师我脸上抹黑。” 师兄弟三人压下笑意,你看我,我瞧他,就是不应声。 “施主,实在对不住。”陈玄奘面露愧色,说道:“好好的法事,让我这三个不成器的徒弟搅了。” 家里人听见动静,急忙奔出来。见厅中烛火尽灭,急忙点燃火把。 火把亮起,众人抬头见到孙悟空师兄弟三人,惊恐万分,叫道:“妖怪来了!” “莫怕。”老者急声安抚道:“这几位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不是妖怪。” 说话间,又走出一位老者,拄着拐杖问道:“什么邪魔,黑夜来我善门之家?” 老者迎上去,道明陈玄奘身份,又安排人点燃烛火、看茶、排斋。 素果菜蔬,面饼、 米饭、闲食、粉汤…… 师徒几人早已饥肠辘辘,尤其那猪八戒,饿的前胸贴后背。一碗白米饭,扑的丢进口中,就下肚了。 一连吞了五六碗米饭,猪八戒这才举起筷子,一齐吃斋菜。再添饭,又吃了几屉馒头,混了个半饱。 陈玄奘放下筷子,谢过二位老者热情款待,几人对坐闲谈。 “施主,方才做的什么斋事?” 猪八戒边吃边插嘴:“师傅,这还用问吗?青苗斋,平安斋,了扬斋,定是其中一个。” 老者愁容满面,频频摆手:“非也,非也。舍下办得是‘预修亡斋’。” 猪八戒笑的打跌,喊道:“我等是扯谎架桥,哄人的大王。你怎敢拿谎话哄我等哩? 老猪只知‘预修寄库斋’、‘预修填还斋’。哪有‘预修亡斋’?你家人又不曾有死的,做甚亡斋?” “说来话长。” 二位老者对视一眼,垂下头去。见二位老者不愿提及此事,猪八戒讪讪的闭上嘴。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陈玄奘捻动佛珠,问道:“通天河拦住我等去路,二位可知如何渡河?” “尔等可见过河岸上那块石碑?” “自然见过。”孙悟空蹲坐在椅子上,答道:“那石碑上书‘通天河’三字,下书‘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 老者捋着胡须,眼睛半眯,继续说:“再往上岸走走,有一座灵感大王庙。长老可曾见到?” 陈玄奘唇边的笑意淡去,答道:“我等初到贵宝地,人生地不熟,不知上岸有庙。” “唉……” 二位老者频频叹气,孙悟空顺势问道:“不知二位施主为何事烦忧?” “还不是那灵感大王闹得?” 二位老者讲清原委,陈玄奘方知那灵感大王每年都要吃一对童男童女。今年正好轮到此间主人,故而愁眉不展。 两位老者本是亲兄弟,年长者叫陈澄,他弟弟名唤陈清。 “我们兄弟二人,子嗣本就艰难。如今又要献上两个孩子,眼看陈家要绝后。唉,老朽怎能不愁?” 陈玄奘眉头紧蹙,一本正经的问道:“依二位施主的年岁推断,想必家中孩儿已非幼童,为何……” “长老有所不知。”陈澄干笑几声,答道:“老朽五十岁时仍未有子嗣,亲友劝我纳一房妾。 没奈何,娶了一房妾室,生下一女。我那女儿今年方才八岁,取名唤做‘一秤金’。” “好贵的名字。”猪八戒又来凑热闹,问道:“怎取了这么个名儿?” “老朽儿女艰难,故而修桥补路,建寺立塔,布施僧众。这里使三两,那里用五两。 到生女之年,恰好用了三十斤黄金。三十斤为一秤,故而名唤‘一秤金’。”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 陈澄又说:“舍弟有个儿子,也是庶出。今年七岁,取名陈关保。” 陈玄奘反复念叨三遍,问道:“这名字是何用意?” 陈清答道:“家中供养关圣爷爷,因在关爷之位下求得这个儿子,故名关保。 我兄弟二人只得了这两个孩子,不期轮到我家祭赛,不敢不献。 却又难割舍父子之情,故而为两个孩儿做个超生道扬。” 话音落下,兄弟二人抱头痛哭。 陈玄奘跟着落泪,低喃道:“那灵感大王定是妖怪,若是正神,怎会吃人?” “九年前,通天河突然来了一位灵感大王,时至今日已吃掉十六个童男童女。”陈澄擦干泪水,瓮声瓮气的说:“明日便轮到我家了。” 陈玄奘又问了几句,实在可怜那对孩子,扯住孙悟空,问道:“悟空,你可有办法救下两位小施主?” 孙悟空颔首,开口说:“二位施主,快将家中孩儿请上来,让老孙看看。” 见那雷公脸的和尚并未推辞,陈澄、陈清心头一喜,急忙命人将两个孩子抱出厅上,放在灯前。 一秤金、陈关保正是贪玩的年岁,哪知死活?笼着两袖果子,蹦蹦跳跳,边吃边耍。 孙悟空默念咒语,摇身一变,变作男童,模样同陈关保一般无二。 陈澄当时自己花了眼,用力揉眼,定睛再看,却见两个陈关保手拉着手,在灯前打滚。 两位老者膝盖一软,慌忙跪下。 “这位老爷方才还同我等说话,怎眨眼的功夫,便变作我儿的模样?” 孙悟空把脸一抹,现出本相。 陈澄赞道:“老爷竟有这样的本事,方才是小老儿眼拙,您千万莫同我计较。” “可像你儿子?” “像!像!一般嘴脸、一般声音,一般衣服……” 厅上乱哄哄,李丙愁眉不展,捻着胡须,低喃道:“奇怪,这一难怎未出差错?” 周登咧嘴轻笑,应道:“未出差错是好事,免去我等许多麻烦。” 黄承乙附和道:“大哥,你安心看戏便是,何必操这个闲心?” 李丙摸着心口,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一难当真不会出错? 垂头再看,孙悟空一言一行,同玉帝推演的一般无二,只得将那股不安压在心底。 “八戒,你变作一秤金的模样,我们祭赛去。” “猴哥呀,她这般小巧俊秀,老猪怎能变成她?” “快些,莫要讨打。” 第483章 顺势而为 鸡鸣三遍,陈府外已围满人。同庄众人打开前门,高声叫道:“抬出童男童女来!” 声音甚是刺耳,厅中一静,众人面面相觑。 孙悟空摇身一变,变作陈关保。抬头却见猪八戒仍在发呆,抬腿便是一脚。 “呆子,愣着作甚?快变呀!” “哦。” 猪八戒应了一声,变作一秤金。只是他那三十六变功法远不及七十二变。长喙实在碍眼,肚子隆起,不伦不类。 猪八戒摸着长喙,急声叫道:“大师兄,快帮我一把。” 孙悟空吹了口仙气,长喙变成鼻子,大肚子收回去,那模样同一秤金一般无二。 众人见状齐齐松了口气,不过眨眼功夫,外头的叫声愈发大。 “陈员外,快将童男童女送出来!” “事关周遭百姓死活,您可不能坏了规矩。” “陈员外,我劝您快些将孩子送出来,莫要逼我们进去抢人。” “出来,快出来!” 陈清急忙起身,行至门外,喊道:“诸位稍等片刻,我这便将孩子送出去。” 孙悟空同猪八戒盘腿坐在红漆单盘上,两个后生闯进来,将师兄弟二人抬出去。 陈家庄众人,带着童男童女、猪羊牲畜,喧喧嚷嚷,行至灵感庙里,将童男童女摆在上首。 孙悟空侧头,见供桌上摆着香花蜡烛,正面一个金字牌位,上写“灵感大王之神位”。 众人摆列停当,一齐朝上叩头。 陈澄高声念道:“大王爷爷,今年、今月、今日、今时,陈家庄祭主陈澄等……” 一阵风吹过,烛火摇晃,孙悟空耳朵一动,咯咯直笑。 旁人不知陈关宝是孙悟空变得,见他死到临头还只知笑闹,低头抹泪。 “……奉上大王享用。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祝罢,烧了纸马,退出庙去,各归各家。 四下无人,猪八戒拿起贡果,扔入口中,边吃边问:“大师兄,方才你笑什么?” 孙悟空招手,低声说:“呆子,你且附耳过来。” 值年功曹李丙眉头紧蹙,有心上前偷听,却怕惹恼孙悟空。 值日功曹周登眉头紧蹙,一双眼紧紧盯着孙悟空,低声说:“哥哥,我瞧孙悟空同平日一般无二,到底哪里奇怪?” 李丙捻着胡须,眉心隆起,低喃道:“车迟国那一难疑点重重,那三个妖怪命中注定要死在孙悟空手中。 可孙悟空不曾激怒他们,他们也不曾刁难孙悟空。待唐三藏西去,他们三个便不知所踪。” 周登神色一凛,思忖再三,问道:“你是说,或许他们和孙悟空是老相识?” 李丙缓缓点头。 “不可能!”周登只差将“不信”二字写在脸上,斩钉截铁的说:“自孙悟空降世起,便不曾离开过佛门的视线。 唯独拜师学艺时,佛门不曾干预。可那时孙悟空不曾下过山,而那三个妖怪在终南山学艺,他们怎会是老相识?” 李丙哀叹一声,开口说:“正是因为想不通,我才想跟着孙悟空,一探究竟。” “哥哥。”周登听闻此言,似被雷劈了一般,开口问道:“梵音珈蓝去了何处?” “我怎知道他去了何处?”李丙目光随孙悟空而动,心不在焉的说:“许是有要事在身吧!” 周登神色凝重,语气低沉:“眼下佛门只有一桩要事,那便是西游。” 李丙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散去,紧抿嘴唇,越想越心惊:“他,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 李丙和周登对视,二人异口同声的说:“平顶山!” “那一难,他执意跟踪孙悟空,之后便一去不回。” 周登心跳如擂鼓,拍着胸口,低声说:“哥哥,此事要快些禀告如来佛祖,不可耽搁。” 话音落下,周登纵起祥云,转身欲走。 “急什么?”李丙纵云追去,拦下周登,语重心长的说:“梵音珈蓝是佛门中人,你我却在玉帝麾下听令。 佛道本就不是一路。眼下玉帝和佛祖虽共谋西游功德,可谁知哪一日便会翻脸?” 周登躬身,轻声问道:“哥哥,你的意思是……” 李丙咧嘴轻笑几声,凑到周登耳边低声耳语:“你将此事禀报玉帝,要不要告知佛门,陛下自有定夺。” 周登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笑着赞道:“哥哥此计甚妙!小弟这便回天庭。” 一阵阴风吹过,庙外来了一个妖邪。 悟性一脚踹开庙门,拦在门口,问道:“今年祭祀的是哪家?” 孙悟空嘴边的笑意更甚,高声答道:“回禀大王,庄头是陈澄、陈清家。” 悟性挑了挑眉,挺直胸膛,佯装凶恶,赞道:“你这男娃娃胆子颇大,言谈伶俐,不似往年供养受用的。” “敢问大王,往年供养的童男童女什么样?” 灵感大王粗声粗气的说:“那些娃娃问一声不知言语;再问,便瞎丢了魂;用手捉,已是死人。” 说着话,他闭好庙门,慢悠悠踱到孙悟空面前,围着他绕了三饶,这才看向猪八戒。 “童男女叫什么名字?” 猪八戒缩了缩脖子,别过头去。心道:还未到老猪开口的时候,你看老猪作甚? 孙悟空笑答:“童男陈关保,童女一秤金。” “名字怪怪的,不知是何意……”悟性摇头晃脑,将杂念甩到一旁,继续说:“祭赛乃上年旧规,按规矩当吃了你们两个。” 孙悟空笑容愈发灿烂,高声说:“我等不敢抗拒,大王只管吃便是。” 悟性踟蹰片刻,终究未动,喝道:“你莫顶嘴!常年我先吃童男,今年倒要先吃童女。” 猪八戒将伤心事想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压下笑意。拉着脸说:“大王还是照旧吧!不能坏了规矩。” “哼。”悟性冷哼一声,凶神恶煞的说:“我是灵感大王,先吃谁自然由我说了算。” “猴哥。”猪八戒高声叫道:“你说妖怪先吃童男,我才肯陪你走这一趟。他怎改了规矩,要先吃童女?” 悟性大惊失色,瞪大眼睛,厉声问道:“猴哥?你,他不是陈关保?” 孙悟空佯装愤怒,斥责道:“呆子,你怎喊破老孙的身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猪八戒现出本相,掣九齿钉耙,纵身一跃,劈手便砸。 “当!” 悟性侧身避开九齿钉耙,随手扔下两片鱼鳞,佯装受伤,拔腿便跑。 猪八戒喊道:“猴哥,那妖怪的金甲破了。” 孙悟空现出本相,定睛一看,地上有两个冰盘大小的鱼鳞。 “八戒快追!” 第484章 再度偷袭 “哥哥,我只顾着听你说话,哪里有心思看妖怪?” “我听着声音不对。”李丙再度皱起眉头,摩挲着胡须说:“这声音不像是砸在妖怪身上,倒像是落在地上。” 说话的功夫,孙悟空兄弟二人已追出去。 周登拾起那两片鱼鳞,随手敲了一下。只听当的一声,声音清脆,似在敲钟。 周登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小心翼翼的说:“许是西游量劫频出差错,而这一难太顺利,哥哥你想多了。” 李丙神色懊恼,低喃道:“或许是吧!走,追上去看看。” 师兄弟二人跳到空中,拦住妖怪去路。 悟性来时不曾带兵器,空手立在云端。眼底满是戒备,问道:“你是哪方的和尚,到此欺人,破我香火,害我名声?” 孙悟空等的便是他这一问,立刻将底细倒了个干净。 “你这泼货见识浅薄,竟连你孙爷爷也不认得?” “嘿嘿……”猪八戒憨笑两声,腆着肚子说:“我等乃是东土大唐圣僧唐三藏的徒弟。 你眼前这个,便是大名鼎鼎的齐天大圣孙悟空。我乃是天蓬元帅猪八戒。” 悟性眼冒金光,露出馋相。将垂涎唐僧肉的模样,演得入木三分。 “我等奉命保唐三藏去西天取经。昨夜夜宿陈家,闻有邪魔,年年都要童男童女祭赛。 我等慈悲,不忍看陈员外骨肉分离。更恨你这泼物滥杀无辜,这才设计擒你。” 悟性面容凶恶,眼底有恨意汹涌。 孙悟空满意的点点头,师弟假冒灵感大王,比本尊还要真。 “妖怪,我且问你!你在这里称王几年?吃了多少男女?”孙悟空举起金箍棒,直指悟性,厉声说:“一个个还我,我便饶你死罪。” “那些人早已做了我的腹中食,不知投胎几次,如何还你?”悟性冷哼一声,叫道:“秃驴,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如若不然……” 话音尚未落下,猪八戒又一钉耙,砸向悟性。 悟性急忙闪避,化作一阵狂风,钻入通天河中。 猪八戒纵云欲追,却被孙悟空拦下。 “不必追他。” “猴哥,眼下他受了伤,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你怎拦着不让我去?” “这怪定是河中之物,且待明日设法拿他。” 孙悟空重活一世,这一难该如何演,无人比他更清楚。 猪八戒微微颔首,依言径回庙里,把那猪羊祭醴(lǐ),连桌子一齐搬到陈府。 陈玄奘、沙悟净同陈家兄弟,在厅中侯信,忽见他二人将猪羊等物丢在天井里,急忙迎出去。 “悟空,祭赛一事如何?” 孙悟空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陈澄、陈清十分欢喜,命人打扫厢房,安排床铺,请师徒几人就寝。 几人早已疲惫不堪,沾枕即眠。将近天晓,师徒几个忽觉衾寒枕冷。 猪八戒咳嗽打战睡不着,叫道:“猴哥,冷啊!” 孙悟空心中冷笑,外头冰天雪地,屋里岂能不冷? 心虽这样想,话却不能这样说。 “你这呆子忒不长进,修行之人寒暑不侵,你怎怕冷?” 陈玄奘爬起身来,说:“悟空,八戒不曾说谎,为师也冷得紧。” “大师兄,老沙也睡不着。”沙悟净打了个哈欠,哆哆嗦嗦爬起来,说道:“我还是穿上衣服吧!” 师徒几人爬起来穿衣,开门却见门外白茫茫一片。 孙悟空故作惊奇,感叹道:“难怪尔等皆喊冷,原来是外头下大雪。” 几家村舍如银砌,万里青山似玉团。 阴云之上,悟性耍弄九瓣赤铜锤,东一下,西一下,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师姐,你看这雪够了吗?” 悟静振翅,穿破云层,高声叫道:“够了,够了!师弟快住手,雪再不停,恐会压塌屋顶。” 悟性急忙收手,把玩着赤铜锤,低喃道:“这柄铜锤可引风唤雪,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太素笑着说:“河面也结冰,我等快些回去,等那陈玄奘主动送上门来。” 悟性收好赤铜锤,眉眼间透出担忧之色,问道:“师姐,唐三藏会上当吗?” “他心志坚定,又急着西去,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陈玄奘一行耍玩一日,天色将晚,又被请到厅上用晚膳。 一个妇人挎着竹篮站在墙外,叫道:“这天也太冷了,通天河都冻住了。” 那声音透过重重院墙,撞进陈玄奘耳中。 陈玄奘脸上的愁意愈发浓,担忧的问道:“悟空,我等怎生是好?” 酒杯停在唇边,陈澄手一顿,开口说:“乍寒乍冷,想来是近河边浅水处冻住了。” 那妇人又说:“通天河八百里都冻的似镜面一般,有人在河面上走哩!” 太素坐在墙头,啃了口玉藕,低头看着妇人打扮的观音菩萨,唇边闪过一丝冷笑。 观音菩萨办完正事,挎着竹篮向村外走去。待四下无人声,现出本相。 “呼……” 一只麻袋兜头落下,观音菩萨眼前一黑,急忙去扯麻袋。 “何人敢戏弄本尊?” 不知怎的,那麻袋越扯越紧,观音菩萨心底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咚!” 沉闷的声音响起,铜锤重重的砸在观音菩萨身上。 “放肆!” 观音菩萨额头冒汗,顾不得扯麻袋,掐诀还击,却发现自己法力尽失。 法力尽失,故而平日里构不成威胁的铜锤,砸在身上格外疼。 “哎呦!” “咚!” 悟性、悟静一人一只铜锤,你一锤我一锤,砸的不亦乐乎。 太素伸出食指,放在唇边,轻声说:“嘘。” 悟性、悟静紧咬牙关,拼命压下笑意。 “该死,到底是谁?”观音菩萨眼冒金星,还不忘咒骂:“佛祖可是圣人,尔等今日出手伤我,佛祖定不会轻饶。” 灵光一闪,观音菩萨忽觉浑身冰凉,颤抖着问道:“是不是你?” 对!一定那个用黑绳困住他的人,只有他才有此等手段。 太素捏着嗓子,细声细语的说:“你知道的太多了。” 话音落下,悟静、悟性齐齐抡锤,观音菩萨脑后一痛,彻底失去知觉。 悟性收起铜锤,低声问:“师姐,如何处置观音菩萨?” “嗯……”太素捏着下巴,沉吟片刻,说道:“哥哥曾说过,观音菩萨私下里喜着女子衣衫。” 说着,太素甩出一套衣衫,笑着说:“悟性,你帮他穿上。” 太素弯腰拾起竹篮,笑着说:“我和悟静去河底等你。” 悟静不解,问道:“师姐,你捡篮子作甚?” “明日你便知道了。” 第485章 唐僧落水 悟性脱下观音菩萨的衣衫,抬头见麻袋不见了,立刻跳起来:“师姐,那是悟真师姐为我炼制的麻袋,你怎拿走了?” 悟静翻了个白眼,他都有铜锤了,还同她抢麻袋?扬臂牵着太素,一头扎进通天河中。 “唉!你回来。” 悟性追了两步,忽又想起观音菩萨。折返回去,捡起地上的法衣,头也不回的追去。 “悟静师姐,你欺负小孩,待我回方寸山,定要告你一状。” 直至破晓,观音菩萨方才转醒。低头看着赤条条的身体,掐诀念咒,可并无法衣蔽体。 无奈,只得捡起地上的罗裙,硬着头皮套在身上。低头寻竹篮,却始终不见踪影。 观音菩萨低喃道:“遭了!定是那魔头盗走竹篮。先回珞珈山,砍些竹子编竹篮。可我怎么回去?” 观音菩萨再度掐诀,脚下生出一朵祥云。法力恢复,观音菩萨喜不自胜。掐诀换法衣,可低头看时,仍是那套衣衫。 观音菩萨把心一横,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 话音落下,祥云飞至半空,向南海飘去。 雪积如山耸,云收破晓晴。万壑冷浮银,一川寒浸玉。 冰天雪地之中,突然响起马蹄声。 陈玄奘勒住缰绳,见真有人在冰面上行走,开口问道:“施主,那些人要往哪里去?” 陈澄答道:“这些人都是做买卖的。河那边是西梁女国,我这边百钱之物,到那边可值万钱。 那边百钱之物,到这边可值万钱。利重本轻,故而常有人不顾生死渡河。” “唉。”沙悟净哀叹一声,感叹道:“如此拼命不过是想多赚些银子,供一家老小吃穿用度,过安稳日子。” “他们能渡河,为师亦能渡河。” 陈玄奘打定主意,回首吩咐孙悟空:“悟空,快回去收拾行囊,叩背马匹。趁此时河面结冰,早早渡河西去。” 沙悟净心中担忧,开口劝道:“师傅,我看还是等河面化冻,寻条船渡河吧? 这条河如此宽,谁知哪里结实,哪里并未冻实?若是一脚踏空掉进水里,恐有性命之忧。” “悟净,你怎如此愚钝?”陈玄奘冷着脸,语气透出一丝嫌弃:“若是正二月,一日暖似一日,可以等上几日。 可眼下是八月,一日冷似一日。若等河面化冻,岂不是又要误半载行程?” 沙悟净听闻此言,神色哀伤,默默退到一旁。玉皇大帝嫌他愚笨,如今师傅也骂他,难道他无半分可取之处? “师傅,沙师弟也是为您着想。”猪八戒跳出来,开口反驳:“您不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反倒骂他愚钝,也不怕好人寒了心?” 陈玄奘瞪着猪八戒,不满的说:“八戒,你若实在闲得慌,便去试一试冰有多厚。” “试便试。”猪八戒挽起衣袖,在掌心啐了一口,举起九齿钉耙,回首喊道:“师傅,您若再骂沙师弟,我可同您急。” 陈玄奘催促道:“你快试吧!休要多言。” “哼。” 猪八戒冷哼一声,举起九齿钉耙,狠狠砸向冰面。 “扑!” 一声巨响,陈玄奘翻身下马,凑上去看,却见冰面上只有九道痕迹。 猪八戒手振得生疼,收起九齿钉耙,笑道:“这河怕是连底都冻住了,老猪全力一击,却只留下九道白印。” 陈玄奘欢天喜地的回陈府,收拢行囊,不顾陈澄兄弟二人竭力劝阻,执意要西去。 拒了陈澄奉上的散碎金银,只收下陈家备下的干粮,再度踏上西行路。 河面上冻,人行尚且要小心翼翼,马行更是艰难。敖烈不过走了几步,险些将陈玄奘砸在身下。 沙悟净挑着箱笼,小心翼翼的踩在冰面上,稳住身形,抬头说:“师傅,这路实在难行。” “师傅,您且等等,老猪有一计可解眼下之困。” “八戒,你有何办法?” "只需寻些稻草,将马蹄包上,便可解冰滑的难题。" 陈澄兄弟二人尚未离去,听闻此言急忙差小厮回府取稻草。 稻草裹马足,一行四人再度拜别陈澄兄弟,踏冰而去。 日上中天,悟性抬头望着冰面,见陈玄奘坐在马背上,一人一马走的稳稳当当,心里难免着急。 “大师姐,我何时才能擒唐僧?” 太素摸了摸悟性的头顶,柔声安抚道:“他才行了三四里地,少说也要等他行至河中央,你才能下手。” 悟静歪着头,见师徒几人横着兵器前行,好奇的问道:“师姐,他们这是作甚?” “师姐真笨!”悟性撇了撇嘴,嫌弃的说:“他们将兵器当做棍子,若掉进冰窟窿里,兵器便会卡在洞口,他们可自行爬上去。” “你聪明?”悟静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你那么聪明,怎想不到他们这般谨慎,会影响你擒唐僧?” 悟性丢给悟静一个眼神,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果然很笨。 “我将窟窿弄大些便是。”悟性伸出手掌,再度讨要麻袋:“快将麻袋还我!” “我偏不给你,有本事你抢呀!” “那是大师姐送给我的,你霸占着不给,欺人太甚。” “我就不还,你能奈我何?” “还我!” “不还!” 声音震耳,太素拧眉,抬手将师弟、师妹拉开,劝道:“别打了!麻袋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待我寻得空多做几个。” 悟性立刻伸出两根手指,开口讨要:“我要两个。” 悟静不甘示弱,立马伸出三个手指:“我要三个。” “我要四个。” “我要五个。” “……” 太素烦不胜烦,厉声喊道:“闭嘴!你们两个再吵下去,唐僧就跑了。” 悟性气哼哼的瞪了悟静一眼,向前游去。 师徒几人行至天晚,吃了干粮,却不敢久留。 幸好星月光华映得冰面上亮灼灼、白茫茫。借着月色赶路,直至天明方才停下。 又用了些干粮,陈玄奘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强撑着翻身上马,说道:“走快些,待渡过通天河,我等再好好歇息。” 悟性眼巴巴看着唐僧,回首问道:“师姐,到底何时动手?” “就是现在。” 悟性眼底涌现兴奋之色,取出九瓣赤铜锤,铆足力气,对准冰面全力一击。 正行时,忽听得冰底下噼啪一声巨响。 冰面炸开一个洞,陈玄奘尚未反应过来,连人带马落入水中。九环锡杖摔飞出去,滚出去一丈远方才停。 “悟……咕咚咚……救……” 第486章 水鼋之第 “八戒,你想的什么招儿?师傅横握九环锡杖,怎还掉进水里了?” 猪八戒指着不远处的九环锡杖说:“大师兄,是师傅没握紧,怎能怪到老猪头上?” 沙悟净神色焦急,高声叫道:“大师兄,二师兄,眼下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时候,还是快些将师傅救上来吧!” 说话间,冰窟窿里冒出一个马脑袋,正是敖烈。 孙悟空佯装焦急,问道:“敖烈,师傅呢?” 敖烈腾空而起,甩去身上的水珠,答道:“大师兄,我入水便沉了底,在水中寻找多时,也不曾寻到师父。” 孙悟空立在半空中,吩咐道:“你们三个下水去寻师傅。” 猪八戒、沙悟净闻言,噗通一声跳进水中,敖烈紧随其后。 寻来找去,只在水里捞着行囊,放在敖烈背上驮着,分开水路,涌浪翻波,浮水而出。 孙悟空见他们空手而归,知晓妹妹已得手。遂故意问道:“师傅何在?” 八戒讪笑两声,方开口:“师傅姓‘陈’,名‘到底’。如今没处找寻,且上岸来再另寻他法。” 沙悟净神色焦急,听闻此言,拍腿跺脚,喊道:“二师兄,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同我等开玩笑了。” “莫急。”孙悟空叹了口气,说道:“师傅身边有仙佛护佑,想来一时并无性命之忧。我等先回陈家庄,再另想他法,来救师傅。” 孙悟空在空中指引,须臾,回转东岸,晒刷马匹,晾晒衣裳,再返陈家庄。 有人早报于陈员外知晓,陈澄、陈清兄弟二人急忙接出门外。 “老爷们,我等那般苦留,尔等却不肯住。”陈澄抬眼望去,发出一声惊呼,急声问道:“怎不见三藏老爷?” 猪八戒撩起眼皮,轻哼几声,瓮声瓮气的说:“如今不叫三藏了,改名叫做‘沉到底’也。” 二老垂泪,说道:“可怜!可怜呐!老朽说等雪融备船相送,三藏长老不肯听,如今却丢了性命。” 孙悟空高声喊道:“旁人不知,我师傅他老人家定然长生不死。此番掉进水里,是灵感大王弄鬼,将他捉了去。” 提起灵感大王,陈家二位老爷并满府下人齐齐噤声。他家哄骗灵感大王,谁知那妖怪会不会秋后算账? “尔等且放心,与我们浆洗衣裳,晒晒关文,取些草料喂白龙马。 等我们兄弟三人寻到那厮,救出师父,索性剪草除根,替尔等永绝后患。” 陈澄、陈清兄弟二人满心欢喜。打死那妖怪,他们便不必成日提心吊胆。即命人安排斋供。 那厢,观音菩萨着一身艳俗红裙,鬼鬼祟祟回了南海,一头扎进紫竹林中,劈竹编筐。 木吒上前欲看,却被龙女拦住:“师父鬼鬼祟祟跑回来,定是不想让我等瞧见他的模样。木吒,你又何必上赶着讨人嫌?” 木吒神色焦急,伸长脖子张望一番,低声说:“也不知出了何事?师傅怎那般狼狈?昨日编好的竹筐也不见了。” “我劝你将此事烂在肚子里,莫要多管闲事。” 木吒知龙女是好意,遂歇了心思,只装没看到。 龙女拼命压着笑意,回转洞府,才敢放声大笑:“哈哈哈……瞧他那模样,似凡间青楼歌妓一般,艳俗的紧。” 再说孙悟空兄弟三人,饱餐一顿,将马匹、行囊交于陈家看守。各整兵器,再度来到河边。 知身旁有人跟着,孙悟空故意问道:“二位师弟,你两个商议一番,哪个先下水?” 猪八戒眼睛一转,开口说:“猴哥,我们两个手段未必多高明,还是你先下水吧!” 孙悟空笑吟吟的看着猪八戒,顺势说:“不瞒二位贤弟,若是山里的妖精,全不用尔等费力;水里嘛……我却去不得。” “怎就去不得?” “下海行江,老孙需念避水诀,或者变成鱼蟹,才能去得……” 李丙闻言,心中的疑惑淡去几分。孙悟空刚降世,便被佛门破去先天之气。虽有些本事,可也不会强成那般。车迟国那一难,或许是凑巧。 金光闪过,周登落到李丙身旁,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不自然。 李丙抬手摸脸,狐疑问道:“为何这样看着我?” “太上老君那两个烧火童儿丢了。”周登叹了口气,继续说:“老君亲自去平顶山,这才将他们找回来。 梵音珈蓝同那两个童儿被困在一处,眼下正在天庭对骂。我去时,如来佛祖已至,这事儿闹大了。” “到底怎么回事?”李丙眉头紧锁,问道:“不是被关在一处吗?难兄难弟,当惺惺相惜才是,怎会反目成仇?” “唉,说来话长。”周登哀叹一声,说:“成日被关在一处,你怪我没用,我怪你帮倒忙,一来二去,便成了仇人。 太上老君向来护短,怪梵音珈蓝胡乱插手,坏了他的好事。 如来佛祖虽比不得太上老君,可若低头认错,恐会寒了人心。故而,他二人寸步不让,闹的愈发凶。” “你怎不晚些回来?”李丙捶了周登一拳,埋怨道:“也好让我知道此事如何处置?” “哥哥,你当我不想看完吗?是玉帝下旨驱散我等。”周登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捶着胸口唉声叹气。 “唉,我许久不回天庭,好不容易有热闹可看,陛下还不准我看完。” “罢了!”李丙百爪挠心,可有要务在身,不敢擅离职守。叹了口气,说道:“回头送板角青牛一壶好酒,也能听完来龙去脉。” “哥哥,你看。”周登指着猪八戒说:“猪八戒怎将孙悟空驮在背上?” “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孙悟空趴在猪八戒背上,二人向水底下行百十里远近,猪八戒忽然开口:“猴哥,我要捉弄你一番,好让玉帝安心。真身快避一避,莫要伤到你。” 前世也有这么一段,孙悟空当即拔下一根毫毛,变作假身,附在猪八戒背上。 真身变作一个虱子,紧紧贴在猪八戒耳朵里。 猪八戒正行,忽然打跌,故意将孙悟空往前一掼,扑的跌了一跤。假身本就是毫毛变的,顺水飘起,无影无踪。 李丙、周登跟在身后,见猪八戒故意整治孙悟空,愈发满意。 猪八戒可是天庭楔进佛门的钉子,他若同孙悟空、陈玄奘一条心,那才是大事不妙。 孙悟空陪猪八戒演上一扬戏,直到猪八戒磕头认错,这才肯放他一马。 师兄弟三人又行进百十里远近,抬头望见一座楼台,上有四个大字“水鼋(yuá)之第”。 第487章 半路出家 “鳜妹,他们三个要打我一个哩!” 悟静翻了个白眼,有心嘲讽几句。可想到师姐的交代,只得耐下性子。 “大王,您还是先赶走那三个和尚,再同妹妹说笑吧!” 悟性嘴角咧的愈发大,嘿嘿……大师姐此计甚合他心意。让悟静师姐变作鳜婆,她便是不情愿,也要自称妹妹。 “莫要玩闹。”太素隐在暗处,悄悄传音,提醒道:“快商议如何吃唐僧。” 悟性乖顺,开口问道:“不知这唐僧肉如何吃,滋味最美?” “大王,自然是要生吃。咬一口滋滋冒血,那味道美妙至极。” “怎能生吃?依我看应当煮着吃。” “煮着吃太腥,不如先饿上几顿,待他腹中空空如也,喂他吃些香料,烤着吃。” “煎着吃。” “炸着吃。” “炒着吃……” 一只长脚虾婆钻进来,又悄悄退出去。见西廊下立着一个大肚虾婆,长脚虾婆立刻追过去。 “姆姆,大王与众商议如何吃唐僧,唐僧在哪里藏着?” 大肚虾婆上下打量长脚虾婆一番,忍住笑意,一脸正色的答道:“大王将唐僧关在宫后的石匣中。 只等明日,他的徒弟不来吵闹,就杀了他享用。你问这个作甚?” 长脚虾婆讪笑两声,答道:“这不是想着明日献殷勤,向大王讨口肉吃嘛!” 大肚虾婆讪笑两声:“呵呵……” 心道:哥哥实在蠢笨,扯谎也不扯个高明的。 长脚虾婆附和着憨笑几声:“嘿嘿……” 心道:妹妹变妖精,也不选个貌美的。作甚要变大肚虾婆?难看的紧。 “姆姆,大王命小的巡逻,小的先行一步。” “你且去吧!” 孙悟空径直寻到宫后,却不敢直接打开石匣。假意寻找一番,这才来到石匣跟前。 说是石匣,却似凡间人家的猪槽。又像一口石棺材,足有六尺长短。 陈玄奘被困在石匣中,等不到人来救,正嘤嘤的哭哩。 “自恨江流命有愆,生时多少水灾缠。出娘胎腹淘波浪,拜佛西天堕渺渊。 前遇黑河身有难,今逢冰解命归泉。不知徒弟能来否,可得真经返故园?” 陈玄奘哭得悲切,泪水自眼角滑落,却因那妖怪的降雪结冰之法,无法拭泪。 本就悲切,如此一来更觉委屈,竟嚎啕大哭起来。 孙悟空掩嘴偷笑,敲了敲石匣,方才开口:“师傅莫恨水灾。《经》云:‘水乃五行之母,水乃五行之源。无土不生,无水不长’。师傅,老孙来了!” 陈玄奘闻言立刻止泪,叫道:“悟空,快救我出去!” “师傅莫急,待我们擒住妖怪,再救您出来也不迟。” “悟空,尔等快些下手。若再关一日,为师我便是不进妖怪肚中,也要闷死。” “师傅放心,徒儿我这便去打杀了那妖怪。” 孙悟空跳出水府,到门外现出真身,将猪八戒、沙悟净叫到眼前。 三人细细商议一番,猪八戒拎着九齿钉耙,率先闯到门前,厉声高叫:“里头那妖怪,快将我师傅送出来。” 门里小妖昨日才来,哪里见过这阵仗?慌忙报于悟性知晓。 悟性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振臂高呼:“鳜妹,快取我的披挂兵器来。” 悟静翻了个白眼,起身向内走去,边走边想:这个熊孩子,待过了此难,我定要让他知晓谁大谁小。 猪八戒、沙悟净分列左右,见水府大门洞开,打里头走出一个妖怪。 抬眼打量,却见他:短发蓬松飘火焰,长须潇洒挺金锥。只咬一枝青嫩藻,手拿九瓣赤铜锤。 悟性出得门来,随后有百十个小妖行出。一个个轮枪舞剑,摆开两哨。 方才那守门小妖,牙齿打颤,浑身颤抖。躲在门里看也不敢看,噗一声缩进壳里。 悟性挺直脊梁,面容凶狠,还带着几分不屑,装模作样问道:“你是哪间寺里的和尚?为何到此喧嚷?” “你这泼物,前两日才吃了老猪一钉耙,丢了两片鱼鳞,今日便将你猪爷爷忘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和尚。”悟性眼冒金光,点着猪八戒骂道:“你变做一秤金诓骗我,犯了冒名顶替之罪。 我不曾吃你,反被你伤了手背。我不去寻你麻烦,已是你前世烧了高香。你怎敢打到我门上?” “此事怪你。”沙悟净将降妖宝杖横于胸前,厉声喊道:“你弄冷风,下大雪,冻结坚冰,害我师傅跌进河中。” 猪八戒举起九齿钉耙,叫道:“你若识趣便快些送我师傅出来。若敢迸出半个‘不’字,老猪绝不饶你。” “你吓唬谁?”悟性挥动铜锤,喊道:“祭赛那日,我不曾带兵器,这才被你伤了。 今日你休要走,留下同那唐僧做个伴儿,一同做我等的腹中食。” 悟静笑着附和道:“对!听说猪耳朵最是美味,到时割下来,我亲自做与大王吃。” 众妖齐呼:“大王威武!” 引得悟性大笑不止,说话愈发放肆:“瞧你那兵器,想来也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 猪八戒不解,问道:“你怎知我是半路出家的和尚?” “你会使耙,想来是哪家园子里种地的,半路被那唐僧拐来做徒弟。” “嗬嗬……”猪八戒冷笑几声,举起钉耙便打:“敢嘲笑猪爷爷,今日定要打个你脑袋开花。” 悟性举起铜锤,架住九齿钉耙,飞身便是一脚,将猪八戒踹飞出去。 猪八戒双脚踢在河底巨石上,借力再度扑向悟性。 “你使铜锤,想来是哪个银匠家扯炉的伙计。” 悟性眨眨眼,一本正经的反问:“你见过哪条鱼跑到银匠家做伙计?” “嘿嘿……”猪八戒已攻到眼前,二人斗在一起,边打边说:“你见过哪头猪跑去犁……” 话音未落,猪八戒急忙住口。说来气短,他当真顶着这副尊容,在高老庄犁过几年地。 “沙师弟,愣着作甚?快助我一臂之力。” 沙悟净举起降妖宝杖,拨开九瓣赤铜锤,解了猪八戒之困。 悟性看清沙悟净的模样,挑了挑眉,不解的问道:“你也是半路出家的和尚?” 沙悟净一愣,问道:“你怎知道?” “瞧你这模样,像是凡间酒肆里,擀面的厨子。手里那个,正是擀面杖。” 沙悟净气红了脸,骂道:“你这孽障,白生了一双眼。二师兄,你我一同出手,擒住这妖怪。” 猪八戒、沙悟净齐齐挥动兵器,向悟性杀去。 “妖怪,拿命来!” 第488章 传扬天下 二人左右夹击,悟性手中铜锤忙不停,左挡宝杖右遮钉耙。初时虽手脚慌乱,可越打越有章法。 悟静作壁上观,见悟性并未落下风,脸上透出喜色。 心道:悟性使得是灵感大王那柄铜锤,若用师姐为他炼制的双锤,定能打得这二人满地找牙。 三人在水底斗了两个时辰,仍不分胜负。 猪八戒愈发力不从心,向沙悟净使了个眼色,二人诈败佯输,各拖兵器,抽身便走。 悟性脚步一顿,追还是不追?师姐也不曾说呀! 太素急忙传音:“愣着作甚,快去追。” 悟性闻言振臂一挥,高声叫道:“小的们,扎住在此,等我捉回那两个蠢货,赏给尔等吃。” 悟性拎着九瓣赤铜锤追去,如风吹败叶,似雨打残花,将猪八戒、沙悟净赶出水去。 孙悟空站在东岸,肩上横搭金箍棒,望着河面。 忽见波浪翻腾,猪八戒、沙悟净一前一后跳上岸来。 猪八戒以九齿钉耙撑地,弯腰,嗬嗬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喊道:“猴,猴哥,妖,妖怪,来了。” 悟性追来,在河边涌浪,却不肯上岸。 孙悟空只肯在岸上施威,无论如何,也不肯下水。 师兄弟二人打了一个照面,话都未说一句,便斗到一起。 孙悟空有意提点小师弟一番,故而不曾留手。 悟性初出茅庐,哪里是孙悟空的对手?搭上手不过十个回合,招架不住,打个花,再度钻入水中。 悟性逃回水府,悟静急忙迎上去:“大王可曾捉到那两个和尚?” 悟性白了悟静一眼,心道:师姐这是记恨我叫她‘鳜妹’,特意跑来说风凉话气我哩! “那两个和尚将我引到岸边,忽又跳出来个帮手。我不是对手,只得退走。” 悟静心中发笑:莫说悟字辈,便是往上数一数,都挑不出几个如大师兄这般厉害的弟子来。 悟性还想同大师兄争斗,回去再练五百年,也未必及得上大师兄一分。 “大王,你可记得那帮手的相貌?” “是一个毛脸雷公嘴,查耳朵,折鼻梁,火眼金睛的和尚。” 悟静紧紧抿住嘴角,心中暗道:这熊孩子,大师兄哪有那般丑?当真是该打。 “大王,亏得你知趣,逃了性命。若再斗几个回合,怕是会丢了性命。那和尚,我认得他。” 悟性顺势问道:“他是谁?” 这厢演着戏,那厢猪八戒和沙悟净再度打上门来。 悟性得信,依太素所言,紧闭大门龟缩不出。 悟静领着小妖搬来石头,塞满泥块,将门闭死。 沙悟净叫门无人应,猪八戒心焦,举起九齿钉耙,一耙打在门上。 怎料那门紧闭牢关,莫能筑开。连打七八耙,这才筑破门扇。 众神佛见这一难半点差错也不曾出,个个喜上眉梢。只盼后面的劫难,皆如这一难般顺利。 猪八戒、沙悟净无功而返,孙悟空见时机已到,留二位师弟在岸边巡视,径直去寻观音菩萨。 众神佛听得信,只觉身心舒畅,压在肩上的巨石卸到一旁。 金头揭谛老怀甚慰,笑道:“最多一个时辰,那孙悟空便可折返回来。待唐三藏脱困,这一难就算圆满了。” “难难皆出差错,佛祖虽不曾责备我等,我等却不能装糊涂。”波罗僧揭谛附和道:“这一难圆满度过,我等也能长些脸面。” 半个时辰刚过,天边飞来一朵祥云,观音菩萨手挎竹篮立在云上,孙悟空侍立一旁。 猪八戒、沙悟净下拜,连连道罪。 观音菩萨也不理,解下一根丝绦,将竹篮拴定。提着丝绦,半踏云彩,抛进河中,往上溜头扯着,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观音菩萨提起竹篮,篮中多了一尾鱼。 众仙佛隔得远,那竹网编的细密,不曾看清鱼儿真容,便见观音菩萨纵云离去。 “唉?”银头揭谛拧起眉,低喃道:“菩萨还有话未说,怎这就走了?” “孙悟空怎和菩萨一起走了?他不保唐僧去西天取经了?” 祥云顷刻便没了踪影,不等众仙佛反应过来,天边又飘来一朵祥云。 一个未梳妆的菩萨,身着艳俗红裙立在云端。头发乱糟糟,壁弯里的竹篮七歪八扭不成样子。身旁也立着一个孙悟空。 猪八戒、沙悟净俱是一愣,众神佛也傻了眼。 “菩萨,您不是刚走吗?”猪八戒起身,扯着嗓子喊道:“怎又回来了?” “呆子,你说什么疯话哩?”孙悟空抿着嘴角,做出一副厉害模样,骂道:“你眼花了不成?” 猪八戒急忙闭嘴,缩到一旁。 “菩萨,正事要紧。”孙悟空指着河底说:“我师傅被困在河底水府之中,还请菩萨救他一救。” 观音菩萨手忙脚乱,自腰间扯下一根丝绦,捆住竹篮。提着丝绦,半踏云彩,抛进河中,往上溜头扯着。 “死的去,活的住!死的去,活的住!” 念了七遍,提起竹篮,却见篮中有两尾死鱼。 一尾是金鱼,不知怎的,那鱼有眼皮。只是双目紧闭,鱼鳞十不存一,鱼肉翻飞,露出鱼骨。 另一尾则是鳜鱼,两眼翻白,头丢了一半,散发着恶臭。 孙悟空心中窃笑不止,却要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问道:“菩萨,你怎捞出来两尾死鱼?” 观音菩萨眼前发黑,心如刀绞。 他精心养育多年的金鱼,只待此难一过,便可化作真龙。到时他亦可再添一助力。 不过是下凡一趟,怎就成了死鱼?还有这尾鳜鱼,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孙悟空见观音菩萨面容扭曲,拍掌叫好:“还是菩萨厉害!我们师兄弟三个联手,都拿不住这妖怪。 菩萨不过是略微出手,便将他打死了。若师傅知晓菩萨有如此手段,定会将菩萨威名传遍天下。” 观音菩萨紧咬牙关,忍住责问孙悟空的冲动,却不想猪八戒那蠢货又来添乱。 “大家快来看呀!观音菩萨显灵啦!” 猪八戒与沙悟净一齐飞跑至陈家庄外,高呼:“都来看活观音菩萨!” 一庄老幼男女,都向河边跑去。不顾泥水,跪倒在地,朝上礼拜。 有那善图画者,欲传下影神,抬头却见观音菩萨头发糟乱,身着红裙,愣在原地。 那红裙有些眼熟,似是青楼歌姬穿的。薄薄一层纱衣,隐约可见其肌肤。 “观音菩萨如此穿着,定然别有深意。” 这样想着,善图画者神情愈发亢奋,他定要画下这一幕,流传世间。 “孙!悟!空!” 孙悟空装傻充愣,急声叫道:“菩萨,师傅在水底等老孙前去搭救,老孙先行一步。” 话音落下,师兄弟三人一齐跳进水中,不见了踪影。 第489章 渡通天河 他这副鬼模样,自己都嫌弃,若传扬出去,他还要不要见人了? 可恨的猪八戒,待他恢复本来样貌,再同他算总账。 观音菩萨落荒而逃,众仙佛却吵成一团。 “怎会有两个观音菩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前头那个宝相庄严,后头这个,若不是孙悟空立在他身旁,我都不不敢认。” “这,这一难……” “这一难,观音菩萨怕是竹篮打水一扬空。” “别吵了,快看,孙悟空出来了。” 孙悟空打头,猪八戒驮着陈玄奘紧随其后,沙悟净断后。 师兄弟三个破水而出,与众相见。 “长老,你可急死我了!”陈清兄弟上前,扶着陈玄奘站定,关切说道:“长老不依小人劝留,险些丢了命。 自从得了信,我们兄弟二人茶不思,饭不想。日日在佛前参拜,求佛祖保你平安。” 说着话,庄众上前将孙悟空团团围住。 “敢问长老,那灵感大王可还活着?” 孙悟空高声答道:“灵感大王已死,尸首被观音菩萨带回南海珞珈山。今后尔等再也不必祭赛,可安心度日。” 众人闻言齐声欢呼,岸边笑声震天。 “长老。”陈澄扶着陈玄奘凑过来,问道:“不知那灵感大王是何来历?” 孙悟空闻言,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那灵感大王本是观音菩萨养的一尾金鱼。 时常浮头听经,年岁久了习得神通,趁观音菩萨不在私自下凡。陈员外,这都是老孙的猜测,你切莫对人言。” 周遭百姓闻言,一个个呆若木鸡。原来,他们遭逢此难是因观音菩萨看管不严。 “长老,你说话小声些。”陈澄环顾四周,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挥动手臂说:“大家伙全听见了。” 孙悟空急忙捂住嘴巴,片刻后又开口:“观音菩萨已将那尾金鱼打死,为枉死的百姓报仇。” “呜呜……我可怜的娃儿啊!” “鱼死了,便能抵消一十六条人命吗?” “旁人皆说观音菩萨大慈大悲,他怎能干出这种事?” “烧观音庙!” “对!观音菩萨不配享香火供奉。走,去烧观音庙。” “……” 群情激愤,吵嚷着要一把火将十里外的观音庙烧掉。 就在这时,孙悟空再度跳出来:“诸位,能否寻一只船,送我等过河?” 陈清急忙叫道:“有!” 话音落下,即命人解板打船。众人闻言,无不喜舍。这个道,我买桅篷;那个道,我办篙桨。 众人吵嚷不休,河中央传来一声响:“大圣,不必造船,老朽可送您渡河。” 那声音如平地起惊雷,唬得众人个个心惊。胆小的连忙往家中躲,胆大的战兢兢探头看。 通天河中有一只水鼋,那灵感大王占的便是他的水府。老家伙蛰伏多年,终于等来这一日。 慢悠悠自水底浮起,谁知离水面只差一寸,忽得眼前一黑。肚皮朝天,似落叶一般,飘飘荡荡沉入河底。 “哗啦……” 水面炸响,自水底钻出一只怪来。 方头神物非凡品,九助灵机号水仙。曳尾能延千纪寿,潜身静隐百川渊。 孙悟空搭眼一看,笑道:“我当是何物?原来是只老鼋。” 老鼋眨眼便至,笑着赞道:“大圣好眼力。” “嘿!老倌儿。”猪八戒笑着调侃道:“想来河底那座水府,是你的吧?” 老鼋自嘲道:“老朽不才,被那妖怪强占了水府,叫诸位看笑话了。” 孙悟空问道:“观音菩萨打死妖怪,还你水府。你不归家去,跑到这里作甚?” “我知大圣您要过河,特来相送。” 老鼋负近岸边,将身一纵,爬上河崖。众人近前观看,却见四丈围圆的一个大白盖。 “悟空。”陈玄奘将孙悟空拽到一旁,低声耳语:“为师观他似妖怪。 让他驮着我渡河?若他行到河中央,翻身将我掀入河中,那该如何是好?” “师傅莫怕。”孙悟空宽慰道:“我观他身上有仙气,应当是此河水君,不是邪物。” 陈玄奘拧眉低语:“黑水河的河神尚且能修成人身,通天河的水君,怎是这副样貌?” 老鼋闻言,立刻辩解:“长老,老朽为助各位渡河,这才以真身相见。若是化作人身,如何渡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双手合十,俯首说:“贫僧并无恶意,施主莫要误会。 实在是遇到太多妖怪,骇破了胆。如今见谁都似妖怪,忍不住多说几句。” “师傅,天色不早了,您就别磨蹭了。”猪八戒率先爬到老鼋背上,催促道:“快些上来吧!” 说话间,沙悟净担着行李赶到,敖烈跟在身后,也上了那老鼋背上。 孙悟空催促道:“师傅,您放心。若那老鼋敢起坏心,老孙就将他的壳扒下来。” “悟空,不可无礼。”陈玄奘喝止孙悟空,手脚并用爬上去,笑着说:“那就有劳施主了。” 陈家庄男女老幼齐来拜送。 “几位长老,多多保重!” 陈澄挥手,高声喊道:“待长老东归时,定要到老朽家中做客。” “阿弥陀佛,若有缘,贫僧自会登门叨扰。” 老鼋蹬开四足,破开冰层,一路向西,渡河而去。 众人在岸上焚香叩头,待不见其形影,方才散去。 那老鼋只用了半日功夫,便行过八百里通天河。抬足登岸,方才开口:“大圣,通天河已过,您可下来了。” 陈玄奘上崖,转身合手称谢:“劳累施主走这一趟,贫僧无物可赠,待我取经回来谢你吧!” 老鼋缓缓开口:“长老的紫金钵盂深得我意,哪日长老要将紫金钵盂送人,莫要忘了老朽。” 陈玄奘不知老鼋为何讨他的钵盂,可眼下西天未至,不得送出。遂顺口应道:“阿弥陀佛,贫僧记得。” 老鼋拜别孙悟空一行,转身沉入河底。 一尾锦鲤悄悄游过来,说道:“师姐,那老鼋已醒,眼下正满世界寻你呢!” “怕他作甚?”太素翻了个白眼,现出真身。抬手捉住那尾锦鲤,说道:“此难已了,你该回方寸山了。” “哎呀,师姐,我还没玩够,不想回山。” “师姐送你一枚灵果,你回方寸山闭关修行。可好?” “吸溜……”悟性垂涎欲滴,咂了咂嘴,问道:“什么果子?火枣我可不吃。” “玉藕。” “玉藕?”悟性睁大双眼,笑道:“好!我听师姐的。” “老大……” 半空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声,太素示意悟性悄悄离去,破水而出。 “牛儿,你怎来了?” 第490章 暴雪突至 太素落在岸边,顺势递过去一筐黄澄澄的果子,笑着说:“新摘的果子,快尝尝滋味如何?” 板角青牛接住竹筐,顺势坐下,拨开一个果子,抛入口中。 “老大,吧唧……” 牙齿咬破果皮,甘甜中带着些许酸涩的汁水在嘴里炸开,板角青牛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真好吃!老大,这几日你不曾回天庭,错过好大一扬热闹。咕咚……” 太素眼睛一转,问道:“可是你家老爷同如来佛祖起了争执?” “岂止是起了争执!”板角青牛双眼放光,歪头靠向太素,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兴奋:“我家老爷甩了如来佛祖一拂尘。” 太素甚是捧扬,吹捧道:“虽都是圣人,可如来佛祖是晚辈。他同你家老爷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是自然!”板角青牛高扬着下巴,得意的说:“若不是我家老爷顾全大局,定会打得那如来佛祖满地找牙。” “你家老爷最厉害啦!” 太素取出手帕,板角青牛顺势接过,擦了擦嘴角,随手放进竹筐里。 “老大,你答应过我,分我一难,让我家老爷分薄些功德。这话可还算数?” “自然算数。”太素笑着应道:“你我情同手足,我怎会诓你?” “嘿嘿……”板角青牛憨笑两声,又吃了两个果子,瓮声瓮气的说:“老大,我已选好洞府,特来寻你过去,助我一臂之力。” 想起孙悟空所言,太素心思一动,问道:“牛儿,你那洞府在何处?” 板角青牛随手将果皮扔进水中,抬手指着远处的山脉,答道:“就在前方。” 太素指尖轻颤,牛儿所选之地,同哥哥所言分毫不差,天意如此。 陈玄奘脱却通天河寒冰之灾,踏白鼋负登彼岸。一路向西,经秋入冬行走多日,忽然又遇一山。 路窄崖高,石多岭峻,人马难行。 陈玄奘望着巍巍山脉,面露难色。逢山必有怪,也不知前路有多少磨难等着他? 将几个徒弟唤到身前,陈玄奘叮嘱一番,硬着头皮闯入山中。 飘飘雪,凛凛风,咆哮饿虎吼山中。寒鸦拣树无栖处,野鹿寻窝没定踪。 “悟空,山路陡峭难行,如今落了雪,稍有不慎便会滚下山去,为师腿软。” 孙悟空伸出金箍棒,高声喊道:“师傅,老孙拽着您走。” 陈玄奘一手握住金箍棒,另一只手拄着九环锡杖,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猪八戒牵着马追过来,催促道:“师傅,趁着雪未深,我等快些赶路。 若不尽快出了这座山,我等今晚便会冻死在山中。哎呀,好冷……” 师徒四众并一马,冒雪冲寒,行过巅峰峻岭,远远望见山坳中有楼台高耸,房舍清幽。 陈玄奘定睛一看,冻僵的脸上浮现喜色,笑道:“徒弟啊,那山坳里有楼台房舍,定然是庄户人家,庵观寺院。 我等赶了一日路,饥寒交迫,难受得紧。且去化些斋饭,吃了再赶路也不迟。” 孙悟空睁眼看去,见那厢凶云隐隐,恶气纷纷,开口说:“师傅,那里不是好去处。” 陈玄奘大惑不解,好端端的屋舍,怎不是好去处? “师傅,大师兄火眼金睛,能看邪气辨妖魔。”沙悟净放下行李,凑过来劝道:“吃了那么多亏,您可不能再犯倔了。” “为师不去便是。”陈玄奘摸着干瘪的肚子,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可为师着实饥了。” 孙悟空自箱笼中取出紫金钵盂,起身说道:“师傅在此地等我,老孙去别处化些斋饭。” 陈玄奘展露笑颜,应道:“也好。” 孙悟空叮嘱两位师弟保护好陈玄奘。至于那可挡住虎豹狼虫、妖魔鬼怪的圈,提都不曾提起。 前世之事历历在目,他便是画了那圈子,陈玄奘也不会乖乖坐在里头,何必多此一举? 孙悟空纵云而去,寻庄化斋,自不用提。再说太素,躲在那凶云隐隐的楼阁中,啃着黄果子,悠哉悠哉烤火。 板角青牛捡起一根枝杈,串上几颗果子,架在火上烤。不多时,一股焦香混着果香蔓延开来。 太素瞥了一眼,随口问道:“牛儿,你那果子都烤焦了,还能吃吗?” “板角青牛收回枝杈,取下一颗果子递给太素:“老大你快尝尝,烤焦的果子别有一番滋味。” 太素随手接过,剥去黑炭般的皮,将果肉扔进嘴里:“唔!滋味不错。” “嘿嘿……” 板角青牛憨笑两声,垂头看到滚圆的肚皮,捏着腰间肥肉,脸上浮现一抹愁色。 “老大,你我从秋天等到冬天。眼看外头都下雪了,为何唐僧还不来?” 太素学着板角青牛的样子烤果子,随口应道:“就这一两日,唐僧必至。” “老大,你看我这一身肉。下凡才几个月的功夫,牛儿我生生胖了三圈。” “你填饱肚皮倒头便睡,睁开眼继续吃,你不胖谁胖?” 太素叹了口气,语气透出一丝嫌弃:“我给你的果子,皆有灵气。照你这样吃下去,用不了一年便会胖成肉球。” “这可怎么办呀!” 牛儿正在发愁,太素耳朵一动,急忙站起来,兴奋的叫道:“牛儿,唐僧来了!” “真的?”板角青牛将果子尽数吞下,顾不得擦手,一跃而起:“他在何处,我这便将他擒来。” “眼下你是凡间的小妖,不是兜率宫里的瑞兽兕。”太素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提点道:“记住,你不认识齐天大圣,更不认得唐僧。” 板角青牛一拍脑门,笑着应道:“瞧我这记性,只顾着高兴,险些将老大的话抛到脑后。” “要智取,不能让唐僧看出端倪。” “对,智取!” 山风呼啸,冷风似刀。陈玄奘拢紧衣裳,却无半分暖意。 “师傅,此地既不藏风,又不避冷。就这样直挺挺的吹着,不消半个时辰,您就得下去见阎王。” “八戒,我同悟空说好,在此地等他。贸然离去,你大师兄赶回来,又该去何处寻我?” 说着话,陈玄奘跺了跺脚,弯腰伸手,冲掌心哈了一口热气。 “也不知大师兄去往何处化斋?”沙悟净翘首以盼,低喃道:“去了这般久,为何还不回来?” 云端之上多了两道身影。 “老大,为何唐僧停在此地不动?” “许是风不够冷,雪不够大。” “原来如此。” 陈玄奘同两个徒弟说这话,忽然狂风大作,鹅毛大雪兜头落下,不多时便为他披上一件“雪衣”。 “八戒、悟净,此地不能久留,我等还是继续赶路吧!” 第491章 欲加之罪 “师傅,我等去往何处?” 陈玄奘握紧九环锡杖,头也不回大步向前。 “寻个地方避雪躲风。” 沙悟净加快步伐,边追边喊:“师傅,等等我!” 板角青牛按落云头,双手叉腰,得意的说:“老大,这回风雪够大了吧?” 太素叹了口气,指着那几个走错路的小黑点,提醒道:“牛儿,你再不出手,他们便走远了。” “嗯?” 板角青牛慌忙低头,见陈玄奘一行向北而去,急忙念咒。 那山路七扭八拐,陈玄奘一行兜了半圈,一头撞进山坳里。不多时,便来到那楼阁之所。 陈玄奘拍掉身上的积雪,躲在屋檐下避风雪。 猪八戒将白龙马拴在门枕石鼓上,跺了跺脚,抄手行至陈玄奘跟前。 寒风似鬼哭,眨眼的功夫,天地间只剩白色。 “师傅,此处如何能避风雪?您且让让,老猪我去叫门。” 猪八戒抬手砸门,知风雪大,怕主人家听不清,扯着嗓子大喊:“有没有人?我等是过路的和尚,想在贵府借住一晚。” 如此叫了三遍,无人应声。 猪八戒收回手,对陈玄奘说:“师傅,前门外无人,想必他们都在里头烤火。您和沙师弟坐着,老猪我进去看看。” “八戒。”陈玄奘急忙唤住猪八戒,语重心长的说:“仔细些,莫要冲撞了人家。” “师傅放心,老猪好歹也做过天蓬元帅,通晓礼数。” 话音落下,猪八戒整了整衣衫,斯斯文文,推门而入。 板角青牛骑在墙头上,看着乖乖在门外等候的陈玄奘,问道:“他怎不进去?” “你这宅子太气派了些。不知情的,还当是公侯之宅,相辅之家。陈玄奘怎敢造次?” 板角青牛摸了摸后脑勺,低喃道:“不过是捉唐僧罢了,竟有这么多的门道?怪不得金角、银角铩羽而归。” 太素心道:牛儿看着蠢笨,实则精明的很。金角、银角被困,他定然猜到是我弄鬼,却并未告诉太上老君。 板角青牛吹了口仙气,屋中摆设无影无踪,房梁上的蜘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 “哎呦!” 屋中传出一声惊呼,板角青牛回首望了一眼,笑道:“嘿嘿……床榻上有一堆骸骨,许是被猪八戒瞧见了。” 猪八戒稳住心神,感叹几句。抬头时,却见帐幔后有光火闪过。 猪八戒转过帐幔观看,却见那处有一张彩漆的桌子,桌子上搭着几件锦绣棉衣。 猪八戒眉头紧蹙,心中思量:师兄说此地不是个好去处,这扬风雪来的也蹊跷。 我们师徒急着寻避雪之所,辨不清方向。随便选了条路,偏巧走到此地。 举目四望,这宅子空无一人。旁的屋子连桌椅都没有,唯独这间屋子与众不同。 猪八戒扫了那几件棉衣一眼,将心一横,空手向外走去。 “师傅,这里无人居住,是一所亡灵之宅……” 猪八戒道明原委,最后说道:“老猪本想将那棉衣拿回来,我们三个分着穿。 可想到师傅曾说说,公取窃取皆为盗,老猪便没有碰。冷些无妨,不可坏了名声。” 板角青牛目瞪口呆,猪八戒怎不上当? 太素拍了拍板角青牛的肩膀,安慰道:“莫慌,随意扯个借口,便能将他们留在此地。” 沙悟净冻得直打颤,提议道:“师傅,此处是荒宅,我等进去生火取暖算不得冒犯。” “师傅,外头冷的紧,再站下去迟早会冻死。还是听沙师弟的,进去避一避吧!” 陈玄奘微微颔首,应道:“进去寻间空房,生火取暖。除了柴火,旁的一概不许动。” 篝火升腾,驱散寒意。 陈玄奘忽然起身,将猪八戒召到面前:“八戒,想来你说的那堆骸骨,便是此间主人。不知他身在何处? 我为他念几卷经书,虽不能超度他去西方极乐世界,却可送他入地府投胎。也好报答今日收留之恩。” 火光照亮猪八戒的脸庞,他不情不愿的说:“师傅,外头天寒地冻的,雪停了再去也不迟。” “此地不宜久留,雪停了,我等便去寻悟空。” 猪八戒虽不情愿,却拗不过陈玄奘,乖乖带着他去寻那堆骸骨。 见陈玄奘向楼阁走去,太素拍了拍板角青牛的肩头,说道:“牛儿,莫吃了!唐僧来了。” “嗯?”板角青牛抬头一看,笑歪了嘴:“老大,快,我们去捉唐僧。” 陈玄奘迈过门槛,过大厅,转过屏门,往里行了片刻。穿堂而过,上楼,见一顶黄绫帐幔。 “师傅,那堆骸骨就在象牙床上。不知死了多久,只剩一堆骨头。您胆子小,在床边念经便可,莫要掀开帐幔。” “为师知晓。” 陈玄奘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垂眸念经。经书念了一卷,忽觉脊背发凉。 一阵阴风扫过,周遭传来阵阵笑声。那笑声非男非女,也辨不出老少,却骇人的紧。 陈玄奘慌忙抬头,四下观望,哪里有楼台房屋之形?此处分明是妖精洞府。 猪八戒一把扯住唐僧,急声叫道:“师傅,快跑!老猪断后。” 太素变作小妖,举着刀喊道:“扰了我家大王清净,尔等还想跑?小的们,将他们拿下。” 板角青牛瞪大双眼,这么草率吗?只是扰人清净,便能光明正大拿下? 众妖齐齐扑过来,陈玄奘神色慌乱,抬脚踹翻迎面而来的小妖,向洞外奔去。 “别让那和尚跑了,快追。” 猪八戒举起九齿钉耙,奋力一筑,小妖喷出一口血,瘫倒在地。 杀了一只小妖,却有无数只小妖扑上来。拦腰、抱臂、拽腿、揪耳朵、戳鼻孔…… “放开你猪爷爷!谁这么缺德,哎呦……快松口……” 猪八戒寡不敌众,被众妖擒住,跪倒在地。 “瞎了眼的妖怪,快放开猪爷爷!” 猪八戒高声咒骂,板角青牛露出坏笑,脱靴褪袜,一把塞进猪八戒口中。 “呸……呕……” 板角青牛捧腹大笑,骂道:“你这不开眼的蠢货,三番两次扰我清净,该打!来人,将他押下去。” 说话间,太素大摇大摆走进来,拱手奏道:“大王,小的擒住两个和尚。 他们擅自闯进洞中,还烧了您辛苦搜寻的凤栖木,实在可恨。” 沙悟净瞳孔颤动,急声叫道:“什么凤栖木?不过是些随处可见的枯树枝,怎就成凤栖木了?” 板角青牛挺直身板,轻咳几声,一本正经的问道:“你是哪方和尚?怎如此大胆,偷我的凤栖木?” 第492章 佯装不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玄奘被拿回来,知晓逃不出去,便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二徒弟说楼阁中有一堆骸骨,贫僧动了恻隐之心,欲超度亡魂去往地府投胎转世,这才惊扰大王。” 太素单手叉腰,举着钢刀冷声说:“依你所言,我家大王是不是要拜谢你的恩德?” “不敢,不敢!”陈玄奘慌忙摇头,拜求道:“贫僧只求大王留我残生,放我西去。” “哈哈……”板角青牛仰天大笑,笑声渐止,高声说:“常听人言,有人吃了唐僧一块肉,发白还黑,齿落更生。” 陈玄奘陡然睁大双眼,到底是谁乱传谣言,这不是害他性命吗? 说着话,板角青牛俯首弯腰,硕大的头颅凑到陈玄奘面前。 “今日你不请自来,还指望我饶过你?” 灼热的鼻息喷在陈玄奘脸上,陈玄奘浑身冒汗,身体微微颤抖。 “我且问你,你那大徒弟叫什么名字?往何方化斋?” “我,我……” 陈玄奘紧闭双眼,牙齿打颤。有心答对,可话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沙悟净见他怕成这样,急忙开口:“我大师兄乃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孙悟空?”太素压下笑意,做出一副疑惑模样,问道:“孙悟空是哪座山里的小妖?我等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板角青牛斜了太素一眼,拼尽全力压下嘴角,说道:“管他是谁,烧了我的凤栖木,便要以命相抵。” 陈玄奘辩解道:“什么凤栖木?我等烧的分明是山间随处可见的枯树枝。” 沙悟净梗着脖子喊:“你若非说那是凤栖木,放老沙出去,老沙一日便能寻来几百斤还你。” 太素柳眉倒竖,厉声反问:“你烧了我家大王的凤栖木,却要用枯树枝相抵,这是什么道理?” 沙悟净气急败坏的看着太素,骂道:“你胡搅蛮缠。” 太素嚣张的说:“我就胡搅蛮缠,你来打我呀!” “你……” 板角青牛直起身来,随手掏出颗果子,手里剥皮,嘴上说着: “小的们,把这两个和尚捆了,抬到后边好好看管。待我拿住孙悟空,一起刷洗,凑一锅蒸着吃。” “大王饶命!”陈玄奘拼命挣扎,叫道:“吃贫僧的肉可长生不老,皆是谣传。 若真有人吃过贫僧的肉,贫僧哪儿还有命在?又怎会误闯仙府?大王明鉴……” “我师傅说的对,那些话都是谣言。”沙悟净回过神来,附和道:“我能作证,无人吃过唐僧肉。” “有意思。”板角青牛围着陈玄奘绕了三圈,抬头对太素说:“这和尚能言善辩,不可小觑。” 太素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大王,吃唐僧肉能不能长生不老,您一试便知。 他是唐僧,自然不想命丧于此。万不可听他胡言乱语,放他西去。” “嗯。”板角青牛大手一挥,笑道:“拖下去。” “大王饶命……” 孙悟空自南庄人家化了一钵盂斋饭,驾云回返。见陈玄奘等人不知所踪,回看楼台处所空无一物,心中了然。 按落云头,假意搜寻马蹄印,怎奈方才那扬雪甚大,遍寻无果。又做出一副惊慌模样,行了片刻,忽听交谈声。 循声向北坡行去,遇到一老翁,毡衣苫体,暖帽蒙头,足踏油靴,手持龙头拐棒。 老翁后边跟一个童儿,折一枝腊梅花,自坡前念歌而走。 孙悟空冷嗤一声,揪了一根毫毛变作小虫,口中念念有词:“幸好我早有防备,跟着虫儿走,便能寻到师傅。” 老翁与仙童便是此山山神、土地,特意将孙悟空引来,告知陈玄奘的下落。 谁知孙悟空大摇大摆的自他们面前经过,连眼神都不曾分给他们一个,一时傻了眼。 “那位长老,唉,你别走呀!” “长老……” 见他们追过来,孙悟空纵云而起,直奔山前,找寻妖精洞府。 山名曰金山,洞名曰金洞。孙悟空佯装不知洞府在何处,找寻良久。 转过山崖,见翠崖边有两扇石门,门外有许多小妖,孙悟空咧起嘴角。 “那小妖,快去通禀洞主,就说齐天大圣孙悟空,登门讨要师傅。 让他将那唐朝和尚并两个徒弟速速送出来,免教尔等丧了性命。” 板角青牛知孙悟空打上门来,满心欢喜。自从同那奎木狼交手后,板角青牛便迷上同人比斗。 奈何天庭众仙自持身份,无人理会他。寻常小仙知他厉害,躲着他走。 “取我的兵器来。” 太素匆匆而来,手中握着一杆丈二长的点钢枪,随手抛给板角青牛。 板角青牛接枪,传令:“小的们,随我杀出去,会一会那孙悟空。” 太素扛着钢刀,喊道:“前进者赏,退后者诛。” 众妖得令,随板角青牛鱼贯而出。 抬眼瞧见孙悟空,板角青牛却佯装不识,装模作样的问:“哪个是孙悟空?” 孙悟空见是板角青牛,险些笑出声来。 “孙爷爷在此!我的好孙儿,你若快些还我师傅,两无毁伤。若敢迸出半个‘不’字,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板角青牛一愣,孙悟空怎比他这妖怪还凶? 太素见板角青牛不济,脸上写满嫌弃,高声叫道:“你这个大胆的泼猴精,你有什么手段,敢在我家大王面前大放厥词?” 孙悟空看清那小妖的真身,嘴角笑意更甚。心道:怪不得这段时日不见妹妹的踪影。 原来是躲在这里,和板角青牛这个贪吃的蠢货谋划劫难。 “你这泼物不曾见过孙爷爷的手段。”孙悟空掣出金箍棒,厉声叫道:“你若见了,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休在爷爷面前说大话。”板角青牛模样凶恶,喊道:“你师父扰我清净,烧毁我珍藏多年的凤栖木。 如今被我拿住,我要将他蒸着吃了。你若识趣,便快些离去,爷爷我可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孙悟空心思一动:怎会是烧了凤栖木,不是盗棉衣吗? “我师傅乃忠良正直之辈,岂会烧你的凤栖木?妖怪,定是你栽赃陷害他!” 孙悟空举起金箍棒,一个纵身,向板角青牛杀去。 “休要多言,吃吾一棒!” “泼猴子,当爷爷怕你不成?看枪。” 金箍棒举,亮藿藿似电掣金蛇;长杆枪迎,明幌幌如龙离黑海。 二人斗在一处。 第493章 围剿金山 孙悟空哭笑不得,逢扬作戏罢了,太素和板角青牛比他这个取经人还要入戏。 英雄相遇英雄汉,对手才逢对手人。魔王口喷紫气,大圣眼放光华。 二人斗了三十余回合,旁人看来不分胜负,板角青牛却知是孙悟空占了上风。 遂赞道:“好猴儿!果真有大闹天宫的本事。” 孙悟空只知板角青牛是瑞兽,不喜与人争斗。交手方知,板角青牛枪法精妙,右遮左挡,甚有解数。 遂叫好:“好妖精!果然是个偷丹的魔头。” 板角青牛闻言立刻瞪眼,丹是他家老爷炼的,怎能说是偷呢?再者说,他拿来的仙丹,孙悟空可没少吃。 二人又斗了二十个回合,板角青牛察觉到孙悟空让招,歇了争斗的心思。收了神通,一声令下:“小的们,上!” 众妖怪一个个拿刀弄杖,执剑抡枪,把孙悟空围在中间。 孙悟空看向太素,眼底透出无奈,心说:我可是你亲哥哥! 太素站在板角青牛身后,扛着钢刀,咧着嘴,龇着牙,笑的正开怀。 “杀!” 杀声震天,孙悟空却不惧。叫道:“来的好!” 金箍棒前迎后架,东挡西除。那群小妖却似不惧般,半步不肯退让。 孙悟空发了凶性,将金箍棒抛起,喝道:“变!” 千万条铁棒,好似飞蛇走蟒,打得众妖抱头缩颈,往洞中逃去。 “嘿嘿……”板角青牛拍手叫好:“精彩!” 太素趁乱踢了他一脚,低声说:“没让你看戏,快些出手。” 板角青牛收起笑意,自袖中取出一个亮灼灼白森森的圈子,抛到空中,叫道:“着!” 只听呼一声,千万条金箍棒收做一条,被那圈子套了去。 孙悟空赤手空拳,翻筋斗逃了性命。板角青牛志得意满,得胜回府。 孙悟空走脱,坐于金山后,心中千头万绪。这一难本该去天庭搬救兵,可白白便宜了他们,孙悟空心有不甘。 思量间,一只地鼠钻出来,轻声叫道:“哥哥。” 孙悟空抬眼一看,笑出声来:“妹妹,你怎变成这副模样?丑,实在是太丑了,哈哈……” “哼。”太素冷哼一声,气呼呼的说:“我来同你商量对策,你却笑我丑?罢了,这一难你自己想办法吧!” 话音落下,太素翻身钻入土中。 孙悟空眼疾手快,弯腰揪住太素的后颈,生生将她拽出来。 “你变做鸟虫也就罢了,这是什么东西?老鼠?” “你快放我下来!”太素尖叫道:“这是地鼠,地鼠!” 孙悟空松开手,太素顺势一滚,爬起来在孙悟空脚上踹了几下。 “哼。” “我还没同你算账,你倒气上了。”孙悟空眉眼含笑,轻声说:“你跑去帮板角青牛对付我,到底谁是你亲哥哥?” “哥哥……”太素伸出爪子,拽住孙悟空的衣袖,左右摇摆:“我答应牛儿分他一难,不好食言。” “你不愿食言,却叫我为难。”孙悟空拎着太素的后颈,提到眼前,继续说:“我若去天庭搬救兵,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谁让你将天庭众仙都请下来了?”太素踢腾着腿,叫道:“和谁亲近,请谁便是。 也不拘是妖魔鬼怪,只要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尽数请来,共分功德。” 孙悟空眼前一亮,笑着说:“玉帝老儿若知晓他的算盘又落空了,岂不是要气得七窍生烟?” “哥哥你快松手,我还要召集妖族,共伐兕大王。” 孙悟空松开手,起身说:“你召集众妖王,哥哥我去搬救兵。” 众妖王得知可分功德,各出洞府,自四面八方奔来。 太清观如今的掌门是去尘,奉师祖之令,率领众弟子或御剑,或御刀……急匆匆赶来。 杨戬离开灌江口,殷夫人出了云楼宫,小凤凰驮着李贞英下灵山,帝辛率众凑热闹,四海龙王…… 板角青牛睡得正酣,忽觉地动山摇。睁开眼,却听外头呼声震天。 急忙翻身坐起,问道:“发生了何事?谁在外头喧闹?” “孙悟空请人来拿大王。”太素啃着果子,头也不抬,说道:“大王快些起身吧!今日有一扬硬仗要打。” 板角青牛定了定神,啃了颗果子,这才起身向外走。边走边问:“谁呀?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那人可就多了。”太素追上去,答道:“小的方才出去瞧了一眼,有天上的星君,人间的道士,还有各路妖王……” “什么!” 板角青牛忽然顿足,眼睛瞪得溜圆,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不过是想为老爷谋些功德罢了,孙悟空竟请来这么多人降他?还要不要做兄弟了? 就算犯了天条,最多就是请天庭众仙下凡。眼下可好,仙妖人齐聚,当年如来佛祖镇压孙悟空时,都不曾有这么大阵仗。 “这个孙猴子,难道我抢了他心上人不成?至于请这么多人来拿我吗?” “不多。”太素压下笑意,轻声答道:“天兵天将尚未临凡。” “哼!”板角青牛怒道:“管他是谁?遇到我都要跪下叫爷爷。” 板角青牛甩开斗篷,振臂高呼:“小的们,随我应战。” “轰隆……” 金洞大门洞开,自里头跑出两队小妖,抬着战鼓分列两旁。 “咚咚咚……” 战鼓擂擂,板角青牛迈着四方步,昂首挺胸走出来。环顾四周,发出一声冷笑。 “呵呵,好大的阵仗。” 孙悟空脚踏祥云,立在半空,喊道:“妖怪,还我师傅!” “嘁。”板角青牛冷嗤一声,嘲讽道:“孙悟空,你若能打败我,我便还你师父。” “大王。”太素忽然开口:“那孙猴子丢了金箍棒,如何打败您?” “哈哈……”板角青牛仰天大笑,指尖点着孙悟空,喊道:“孙悟空,有什么手段你尽管使出来。我若皱一下眉头,今日便随你姓。” “气煞我也!”孙悟空双手叉腰,满面怒容,拱手问道:“诸位,谁去会一会他?” 哪吒脚踩风火轮,越过众仙,开口请战:“哥哥,我愿打头阵。” “好!”孙悟空叫了声好,叮嘱道:“那妖怪有个圈子,老孙的金箍棒便是被那圈子套了去。哪吒你多加小心,莫要着了他的道。” “哥哥放心。” 哪吒自半空落下,挽了个枪花,直奔板角青牛。 “嘿嘿……”板角青牛憨笑两声,说道:“孙悟空好大的脸面,竟能请动哪吒三太子临凡。” “妖怪休要多言,吃我一剑。” 第494章 群英荟萃 这厢打得热闹,李丙钻出洞来,见这阵势一头雾水。 “陛下传信,会派李靖率天兵天将下凡降妖。李靖一家三口都来了,为何不见天兵天将的踪影?” 周登抬头望天,苦寻无果,讪讪答道:“哥哥,天兵天将许是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黄承乙附和道:“亦或者藏在李靖的玲珑塔中,准备杀板角青牛一个出其不意。” 李丙捋着胡子连连点头,定是如此。 “这泼魔有些手段。”孙悟空赞了一声,话锋一转,催促道:“四海龙王何在?快些出手,助哪吒降妖。” 四海龙王齐声喝道:“得令!” 话音落下,四海龙王摆开阵势,海水倾泻,汹涌的水流卷走小妖,不知流往何处。 哪吒将身一变,变作三头六臂,手持六般兵器,向板角青牛杀去。 “嘿嘿……”板角青牛眼底流光涌动,兴奋喊道:“这一招,爷爷也会。” 说着话,板角青牛也变作三头六臂,手持三杆长枪挡住哪吒的攻势。 哪吒眉头紧锁,牛儿何时这般善战了?是了,定是太上老君怕他吃亏,特意传授的。 “妖怪,就凭你这点微末本事,也想打败本太子?看招。” 砍妖剑、斩妖刀、缚妖索、降魔杵、绣球、火轮儿。 哪吒将六样神兵抛起,大叫一声:“变!” 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神兵如骤雨冰雹,纷纷密密,向板角青牛打去。 板角青牛暗骂一声:好你个哪吒,平日里同我称兄道弟,今日做戏,你却当了真。 “任你有再多的法宝,也不是本王的对手。” 板角青牛取出那白森森的圈子,向空中抛去,只听呼一声,那六样法宝尽数被套了去。 “哪吒,你且退下,我和你娘来会会他。” 李靖、殷夫人并肩而立,自云头落下,摆开阵势。 殷夫人一身披挂,手持宝剑,端是威风。板着脸怒视板角青牛,厉声喊道:“我儿哪吒是输给那个圈子,并非败在你手中。” 李靖附和道:“若不是那圈子救你性命,今日你命必休。” “少啰嗦!”板角青牛瓮声瓮气的说:“输了就是输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夫君,你我联手,降了这妖怪。” “好。” 殷夫人本就习得一身好武艺,又是肉身成圣,计较起来她的本领在李靖之上。 夫妻二人一条心,你格挡我出招,你出招我偷袭……不过二十个回合,板角青牛便觉招架不住。 “看圈!” 殷夫人喊道:“夫君,使塔。” 李靖抛出玲珑塔,一塔一圈皆想收了对方,在半空中僵持不下。 板角青牛瞪大眼,心中盘算:李靖那破塔,如何敌得过金钢琢?我有心收塔,可老爷却说那是李靖的保命之物,万不可动。 老爷说的不错,上次我收了玲珑塔,哪吒举着火尖枪追着李靖喊打喊啥,罢,罢!何必为难他们父子俩? 板角青牛收了神通,玲珑塔自半空掉落。 “李靖,本王不和你一般见识,你且退下,换个人来。” “爹爹,娘亲,我和小凤凰同他斗上一扬。” 李丙胡须颤动,指着李贞英问道:“她怎来了?不对,不对……” “哥哥,哪里不对?” “你看山顶,那里有一伙道士。你再看半山腰上,那里埋伏着百十来个妖怪,瞧那模样,应当是妖王。” 本以为这一难能顺利些,没想到他们高兴的太早,这一难到底还是出了差错。 “诸位兄弟。”李丙神色凛然,吩咐道:“尔等在此护佑唐三藏,我回天庭,当面奏明陛下。” 仙音渺渺,瑞气千条。 玉皇大帝端坐宝座上,品了口仙茶,挥手说道:“宣值年功曹进来。” “陛下。”李丙神色焦急,步履匆匆,尚未站稳脚步,便先开了口:“敢问陛下,您可曾下令,命托塔天王率天兵天将下凡捉妖?” “捉妖?”玉帝眉心隆起,笑着问道:“好端端的,捉哪只妖?” 李丙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急声问道:“板角青牛下凡作乱,您不知晓?” “朕自然知晓。这一难是佛门让于太上老君的。老君心慈,愿同诸位共分功德。 朕同老君已商量妥当,只待孙悟空来搬救兵,朕便下旨发兵,捉拿板角青牛。” “陛下呀!”李丙险些急出泪来,声音凄厉,喊道:“李靖早已下凡,助孙悟空降板角青牛去了。” “什么?” 玉帝豁然站起身来,嘴角抽搐,眼底满是震惊,喊道:“孙悟空何时来的天庭,为何朕不知晓?” 众仙面面相觑,太上老君站出来,俯首应道:“回禀陛下,孙悟空不曾来过天庭。” 李丙继续奏道:“天庭的神仙去了小半,小仙只当他们是领了陛下法旨,并未深想。 可李贞英和小凤凰也去了。此外还有凡间道士,诸位妖王。小仙这才察觉不对,特来送信。” “好你个孙悟空。”玉帝咬牙切齿的骂道:“宁可让旁人分薄功德,也不肯让朕占便宜。” “陛下慎言。”太白金星拱手说道:“事已如此,不如快些发兵。添几分助力,或许能分薄些功德。” “哼。”玉帝面露愠色,冷声说:“将此事说于太上老君知晓,看他如何说。” 太白金星向前一步,再度劝道:“陛下,老君性子宽厚,此事他定然不知。” 玉皇大帝自知失言,闭紧嘴巴,屈膝坐到宝座上。 “陛下所言极是,此事应当快些告诉太上老君。小仙愿走这一遭,还望陛下恩准。” 玉帝微微颔首,嘴角露出笑意。太白金星办事妥帖,三言两语,便揭过他失言一事。 山风呼号,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板角青牛翻了个跟头,避开火焰,向小凤凰攻去。 小凤凰振翅避过,李贞英似流星般砸向板角青牛。 姐妹二人并无兵器,赤手空拳,只靠肉身便能与板角青牛斗个不相上下。 打的正热闹,忽听天边传来凤鸣。一凤一凰自九天外飞来,在半空盘旋。 太素藏在众妖王当中,见到那两只凤凰喜出望外。掐诀念咒,化作流光向半空飞去。 “悟真,多谢你照拂小凤凰。时机已到,我等要带走小凤凰。” 太素眉心微蹙,问道:“凤凰,你们要去往何处?为何这般急?迟些再走不成吗?” “我等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 小凤凰振翅飞来,见到爹娘欣喜不已。得知要走,垂头看向李贞英,眼底闪过一丝不舍。 李贞英纵云追着小凤凰而去,板角青牛没了对手,抬头喊道:“孙悟空,你莫要做那缩头乌龟,快下来同我打上一扬。” 去尘蛰伏多时,见机而动。 “太清观弟子听令!” 众弟子齐声应道:“弟子听令。” “诛妖大阵,启!” 第495章 群起攻之 板角青牛瞳孔地震,呆呆的望着孙悟空,险些骂娘: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仇人? 请一群道士布阵降我,不知道的,还以为牛儿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太素站在云端,见板角青牛掣出点钢枪,急忙传音:“牛儿,万不可伤他们性命。” 板角青牛险些吐血,传音应道:“老大,你们兄妹二人把我当什么?你说送我一扬功德,可也不曾告诉我,谋功德竟这般难。” 太素脸颊发烫,可同小凤凰分别在即,顾不得同板角青牛解释。 李贞英握紧小凤凰的手,眼睛哭得通红,哽咽着问道:“小凤凰,你要去何处?” “贞英,我知你心意,可我不能说。”小凤凰面露难色,斟酌片刻方才开口:“莫哭了,此行无甚危险,过段日子我便回来寻你。” 李贞英收了眼泪,将多年积攒的灵果仙丹,尽数塞进小凤凰怀中。 “我娘常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不比家中安稳。这些东西你收好,许是会用到。” “贞英……” 小凤凰咬着唇瓣,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她去的地方太危险,于李贞英而言并无好处。罢了,何必连累她? “保重。” 那对凤凰在方寸山修行多年,都不曾吐人言。没想到离开一段时间,便有所进益。 “尔等可曾回过方寸山?”太素好奇的问道:“师父可知你们能口吐人言?” 那对凤凰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尴尬,却对太素的问题闭口不谈。 “小友,我知你有许多灵果,能否借给我一些?日后,我们凤凰一族定会回报你。” 对方绝口不提,太素也不好多问。取出几截玉藕,并几筐蟠桃,一并交于小凤凰。 “虽不知尔等要去何处,可若遇到难处,大可以回来寻我。”太素语气笃定:“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绝不会推辞。” “多谢小友。” 凤鸣声响彻天地,三只凤凰振翅而飞,直奔青天之上。 “呜呜……” 李贞英涕泗横流,伏在太素肩头悲声痛哭。太素哀叹一声,安慰道:“莫哭,她会回来寻你的。” “姐姐。”李贞英擦干眼泪,故作坚强,说道:“正事要紧,我们快些回去吧!” 去尘真人以自身为阵眼,指挥众弟子布下大阵,同板角青牛斗了几十个回合。 板角青牛跟在太上老君身边多年,耳濡目染,粗通阵法之道。 双方争斗许久,板角青牛虽未能破阵而出,却不曾受到半点伤害。 “你这妖怪当真厉害。”去尘真人甩动拂尘,喊道:“若是寻常妖怪,我等合力一击,便能送他去见阎罗王。 你却不同,半点油皮都不曾破,回击时游刃有余。若你肯向善,老朽愿在大圣面前为你求情,留你一命。” 板角青牛冷哼一声,撩起眼皮说道:“爷爷我有好生之德,不忍伤你。 若爷爷我使出全力,尔等有一个算一个,今日便能下地府,明日便可转世投胎。” 太清观众弟子闻言,义愤填膺。 “师祖,这妖怪实在嚣张。我等愿摆剑阵,同他斗个高低。” “住口。”去尘道长厉声喝止众弟子:“今日前来,是同他切磋一番,不是打生打死的。 虽说这妖怪擒住唐三藏,可除这一桩事外,他不曾做过恶。万不能因口角之争,错杀无辜。” “弟子谨记在心。” “呵呵……”板角青牛咧开嘴,笑道:“你这老道有些意思,待我忙完,寻你耍上几日。” “福生无量天尊。”去尘真人收了诛妖大阵,笑着应道:“贫道在太清观恭候道友大驾光临。” “爽快!哈哈……” 去尘真人拱手行礼,回首喊道:“众弟子听令,回太清观。” 刀枪棍棒满天飞,每样法宝之上都站着一位道士,御宝朝东而去。 “那帮道士怎走了?”牛魔王目送太清观众道长离去,低喃道:“他们走了,是不是该我等出手了?” 玉面狐狸手执狼牙棒,瓮声瓮气的说:“姐夫,你若再不出手,小妹我就打头阵了。” 牛魔王侧头看了她一眼,急忙避让到一旁,叫道:“莫要同我攀亲戚。” “嘁。”玉面狐狸冷嗤一声,翻了个白眼,嘲讽道:“若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知道你是谁?” 话音落下,玉面狐狸扭动粗壮的腰肢,拨开众妖,向板角青牛走去。 “喂,大个子,我来同你打。” 太素混在众妖之中,见玉面狐狸打头阵,急忙喊道:“兕大王手段通天,我等一起上。” “冲呀!” “杀!” 板角青牛嘴角抽搐,心道:我到底造了什么孽?打完一个来两个,赶走两个来一群,赶走一群还有一群…… 众妖也不同板角青牛客气,喷火的喷火,放箭的放箭。不管是明招还是阴招,尽数往他身上招呼。 “尔等欺人太甚。” 板角青牛心头委屈,取出金刚琢抛向半空,喊道:“着!” 只听唿一声,法宝也好,神兵也罢,尽数被那圈子套了去。 板角青牛抄起点钢枪,向众妖王杀去,边刺边喊:“敢欺负爷爷,今日爷爷便让尔等知道知道厉害。” 太素顺势叫道:“快跑,魔王来啦!” 众妖王四散而逃,似身后有恶鬼追。至于神兵法宝,妖皇说了,事后自会还给他们,还能丢了不成? 便是丢了也不怕,妖皇擅长炼制兵器,丢了正好可以求妖皇出手,为他们再炼一柄更趁手的。 板角青牛不管三七二十一,逮到谁算谁,对准屁股就是一枪。山间哀嚎声不止,哭啼声不断。 “嘿嘿……”板角青牛出了心中那口恶气,笑着喊道:“哪吒,我总算知道你为何总是扎你爹了。” 李靖脸色黑如锅底,这个欠打的板角青牛,当着众人说这个,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板角青牛只顾心中高兴,哪里管李靖丢不丢脸?拍着肚子笑道:“一枪捅个对穿,痛快!哈哈……” “咚咚咚……” 云端飘来战鼓声,鼓声震天,众人急忙抬头看去。却见天兵天将藏在云中,时隐时现。 孙悟空心道:不好,玉帝老儿要强夺功德。 孙悟空看向帝辛,拱手说:“还请道友出手,助我擒住妖怪,救出师傅。” 帝辛抽出人皇剑,振臂高呼:“殷商儿郎何在?” “臣在。” “随我出征!” “是。” 第496章 硬夺功德 “他要造反不成?” “天使。”孙悟空纵云飞来,见到太白金星,脸上尽是谄媚之色,笑道:“你怎有空,跑到这里耍?” 太白金星板着脸答道:“陛下算到大圣西行路受阻,特命我来助大圣一臂之力。” “何必这么麻烦?”孙悟空抓耳挠腮,指着冲锋陷阵的众仙说道:“有人助我,无需天使出手。” 太白金星顺势望去,却见李靖那厮将玲珑塔当石头使,往板角青牛头上砸。 邓婵玉趁乱甩出五光石,五光石直奔土行孙后心。土行孙就地一滚,藏进土中。 黄飞虎、恶来、费仲、商容、崇侯虎……殷商旧臣,悉数到扬。 口中喊着杀妖怪,可干的却是“公报私仇”之事。你给我一脚,我还你一拳。 不知谁喊了一句:“申公豹,我同你拼了!” 众仙齐齐调头,举着法宝,追着申公豹打。不知情的,还当申公豹是今日要除的妖。 太白金星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抬眸问道:“大圣,这便是你请的帮手? 恕我直言,若想靠他们救出唐三藏,怕是痴人说梦。呵呵……” “他们也是一片好心。”孙悟空讪笑两声,应道:“恰好碰到了,留下来搭把手。” “大圣,你确定他们不是来添乱的?” “额……” “呵呵……”太白金星冷笑两声,开口喊道:“天雷片刻便至,请诸位上仙避到一旁。” 申公豹自山顶滚落,翻身爬起,顾不得拍去身上的积雪,纵云向半空飞去。 帝辛嘴角噙笑,振臂高呼:“别让他跑了,快追。” 板角青牛拍手叫好:“打,使劲打!哎,你快追呀!” 太素嘴角抽搐,急忙传音:“牛儿,太白金星率雷部、火部众仙前来降你。 另有十万天兵天将隐在云中,你莫要玩闹,小心应对。撑到你家老爷现身,这一难才算圆满。” 板角青牛收敛笑意,抬头望天,却见一道天雷劈过来,差一指,险些劈在他脚背上。 “奶奶个腿儿,敢劈你爷爷,给我收!” 孙悟空双手抱臂,冷眼旁观。不管太白金星如何折腾,他都不肯说半个谢字。 太白金星气恼不已,诱哄道:“大圣,这一难我等可是出了大力气。你说是不是?” “嘿嘿……”孙悟空憨笑两声,自嘲道:“天使为玉皇大帝办差,怎捉着老孙问个不停?” 孙悟空指着板角青牛,继续说:“若不是尔等突然出现,说不定老孙我早已将金箍棒偷了回来。” “呵呵……”太白金星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冷声说:“陛下知大圣有难,好意相帮。 谁曾想大圣不领情,我等手段尽出,也换不来一个谢字,着实令人心寒。” “天使,话可不能这样说。”孙悟空嘴角的笑意散去,怒声说:“尔等前来是为救我师傅。 待救出我师傅,他自然会向诸位道谢。你揪着老孙不放,是何道理?” 太白金星闻言一怔,嘴唇轻颤,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怔愣间,忽听板角青牛高喊:“着!” 定睛再看,却见众仙手中空空如也。就连李靖手里的玲珑塔也收了去。 “喂!”板角青牛摸索着后脑勺,扯着嗓子喊道:“李靖你放心,哪吒没有火尖枪。” “哈哈哈……” 笑声震耳,透过山壁,传入陈玄奘耳中。 “八戒,你听。”陈玄奘睁开眼,问道:“外头的笑声怎这般大?” 猪八戒听也不听,信口胡诌:“许是那妖怪有亲戚到访,眼下正杀牛宰羊呢!” “啊?” 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心头染上愁绪:待那妖怪想起我,定会将我杀了吃肉。 也不知悟空何时才能寻过来,救我出去?唉,怎就这般命苦,落入这步田地。 “二师兄,你莫要吓唬师傅。”沙悟净看不过眼,开口说:“你好好听听,哪里是妖怪亲戚?分明是大师兄来救我等了。” 师徒三个说着话,忽听前头传来动静。原来是那妖怪大胜得归,吵嚷着要大摆宴席。 猪八戒咂了咂嘴,低喃道:“也不知大师兄请来谁助阵?” 沙悟净伸长脖子向外看去,影影绰绰瞧见神兵法宝堆成山。最上头那个,正是如意金箍棒。 “二师兄你快看。”沙悟净惊出一身冷汗,急声说:“天庭说得上名字的法宝,都在那妖怪手中。” 猪八戒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心道:谁敢动陈玄奘?不过是逢扬作戏罢了。 陈玄奘脸色煞白,紧闭双目,默念佛经。 “大师兄弄丢了金箍棒,又不是丢了命。沙师弟莫慌,大师兄会来救我们的。” “嗡嗡……” 一只麻腿苍蝇飞进来,在猪八戒眼前盘旋一圈,落在他的鼻尖上。 猪八戒面露喜色,左右观望一番,见无人看守,低声问道:“大师兄是你吗?” 陈玄奘听闻此言立刻睁开眼,经也不念了,盯着那只苍蝇瞧。 “呆子,你怎知是我?” “嘿嘿……”猪八戒憨笑两声,答道:“寒冬腊月的,哪儿来的苍蝇?我一猜便是你。” “一日不见,你长本事了?” 孙悟空振翅飞到陈玄奘肩头,低声宽慰道:“师傅安心在此地等候,老孙定会救你脱困。” “阿弥陀佛。”陈玄奘念了声佛号,低声嘱咐道:“悟空,那妖怪甚是难缠,你多加小心。” “师傅放心,老孙去也。” 孙悟空在洞中盘旋几圈,见无人看守神兵法宝,现身掐诀,夺过便跑。 可恨板角青牛收的神兵太多,孙悟空虽力大,却并未取尽。 这头的动静,惊动洞中小妖。小妖知孙悟空厉害不敢上前,只得大声喧嚷。 “孙悟空盗宝,快报与大王知晓。” 板角青牛懒洋洋的躺在石床上,知孙悟空盗走法宝,却不肯起身。 太素蹲在石床前,双手奉上果子,劝道:“大王,眼下可不是歇息的时候。 孙悟空盗走宝贝,那是打您的脸。您该追出去,夺回宝贝才是。” 板角青牛接过果子,翻过身去背对太素,气哼哼的说:“我不去!” 话音落下,板角青牛回首瞪了太素一眼。那眼神,好似凡间怨妇。 太素心知板角青牛是气他们兄妹,不曾告诉他功德这般难求,险些笑出声来。 “大王您若不去,今后再见孙悟空,他定会嘲讽于你。” 板角青牛闻言,腾的一声翻身坐起,气愤喊道:“贼猴头,今日定要好生骂他一顿。” 第497章 索要赔偿 “贼猴头,你好生无礼。”板角青牛扛着点钢枪,破口大骂:“青天白昼,竟敢闯进我洞府盗宝? 你若明抢,我还敬你三分。趁我歇息时偷盗,我呸!什么齐天大圣,我看你该叫‘齐天大盗’才对。” “呔!”孙悟空举着金箍棒,回骂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孽畜! 你弄个破圈儿夺我法宝,这笔账老孙还没同你算,你却跑出来送死。” 孙悟空按落云头,继续骂道:“竟敢诬陷老孙,说老孙盗你的法宝? 睁开你的狗眼瞧瞧,哪一件法宝是你的?你也有脸开口?” “真当爷爷怕你不成?”板角青牛横眉立眼,怒吼道:“吃我一枪!” 铁棒如龙尾,长枪似蟒头。棒来解数如风响,枪架雄威似水流。 二人争斗三个时辰,不分胜负。天色将晚,板角青牛方才收了阵势。 “泼猴子,眼下天昏地暗,并非打斗之时。且各休息休息,明日再战。” “泼畜休言!老孙的兴头才来,谁管天晚不晚?再吃我一棒。” 板角青牛脸色铁青,心中暗骂:好你个孙悟空,踩着我立威风。 金箍棒已攻至眼前,板角青牛虚晃一枪,避入洞中。 太素急忙下令收转干戈,入洞,将门紧紧闭上。 回身却见板角青牛眼巴巴看着她,太素笑着问道:“大王为何还不歇息?可是饿了?” 板角青牛心虚的说:“方才同那些妖王争斗时,我下手重了些。” 太素挑眉,压低声音问道:“他们寻你麻烦?” “不。”板角青牛头摇的似拨浪鼓,指着洞府深处说:“他们要拜我为妖皇。” 话音落下,板角青牛面露愧色,点头哈腰,低声说:“老大,我不想做妖皇。 你快想个办法,将里头那些妖怪赶走。一个个哭爹喊娘的,还嚷嚷着要吃仙丹……” “大王,依小的看,他们拜您做妖皇是假,讨要仙丹才是真。” 自家的妖怪什么德行,太素能不知道?这是猜到板角青牛的来历,过来占便宜了。 “大王您想啊!他们可是一方妖王,就是挨了您一枪,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板角青牛恍然大悟,不过是挨了一枪,皮肉伤罢了,不至于吓得请他做妖皇。 “话虽如此,可今日是我失礼在先。”板角青牛斟酌一番,问道:“老大,不知他们要哪味仙丹?” 太素摩挲着下巴,思忖片刻这才答道:“就送你平日吃的培元丹。” “嘿嘿……”板角青牛转忧为喜,笑着低喃道:“培元丹我早已吃腻了,他们若喜欢,我多送些便是。” 说着话,板角青牛取出几个葫芦,一股脑塞进太素怀里。 “里头那些妖王诚心归降,这是见面礼,拿去给他们分了。” 太素知晓板角青牛此举深意,赞道:“大王英明。” 金头揭谛缩在墙角,看的目瞪口呆。 “不愧是太上老君的坐骑,出手就是大方。那几葫芦培元丹,少说也有千数。” “那小妖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板角青牛事事都同他商量,好似做主的是那小妖一般。” “想来那小妖应当是板角青牛的心腹。” “或许吧……” 众妖王分得丹药,欢欢喜喜告辞。吵闹不休的山洞,眨眼便安静下来。 板角青牛打了个哈欠,命小妖轮流把守门户,切莫放孙悟空进来,这才沉沉睡去。 月亮高照,云海之上人头攒动。众仙齐齐盯着洞口,盼那孙悟空取回宝贝。 自一更等至二更,自二更挨到三更。众仙失了耐心,吵嚷不休。 吵的正热闹,忽听轰隆一声响,金洞火光冲天。众仙齐噤声,再度向凡间看去。 “愣着作甚?”孙悟空闯出洞来,高声叫道:“快来取法宝。” 洞中火光冲天,惊醒板角青牛。他翻身坐起,揉着惺忪睡眼,险些落泪。 老爷呀!孙悟空白昼同我争斗,夜间扰我清梦,实在可恨。 若不是为了您,牛儿我扭头便走。才不会留在这里受这窝囊气。 “大王!”太素跌跌撞撞跑进来,佯装害怕,急声叫道:“孙悟空又在外头叫阵哩!” “挨千刀的泼猴子,他不睡,也不许别人睡。” 板角青牛钢牙咬响,环眼睁圆。起身拿起点钢枪,向洞外走去。 “你个偷营放火的贼猴,有种你别跑。” “嘿嘿……”孙悟空抓耳挠腮,嘲讽道:“你那破圈子会收宝贝,偏碰上老孙这个盗宝的祖宗。 泼畜,我劝你还是早些认命,将我师傅还回来吧!” “废话少说,看招。” 一条铁棒无人敌,打遍西方万里游。那杆长枪真对手,永镇金山称上筹。 哮天犬摇着尾巴,看得津津有味,不时点评几句。 “主人,您若是和齐天大圣联手,定能将板……将妖怪打得屁滚尿流。” 杨戬扫了哮天犬一眼,冷声说:“休要多言。” 那可是太上老君的金刚琢,三尖两刃刀虽厉害,却也敌不过。 二人自三更天斗到天明,仍不分胜负。正胶着,忽听天边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大圣,手下留情。” 太上老君踏祥云而至,见二人斗的正凶,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牛儿乃是瑞兽,素来不喜同人争斗。若非为他谋求功德,怎会吃这份苦? “牛儿,还不归家,更待何时?” “老爷。” 板角青牛见太上老君赶过来,如蒙大赦。 不等太上老君扇动芭蕉扇,他便蜷缩在地,主动现出本相。 “呔!” 孙悟空手执金箍棒,纵身一跃,落在太上老君身旁。 “好哇!”孙悟空厉声责备道:“原来捉走我师傅的妖怪,是太上老君你府上的。” “大圣息怒。” 太上老君抬手,金刚琢落入他手中。 孙悟空一把揪住太上老君的衣袖,喊道:“今日你若不给老孙个说法,老孙绝不放手。” “大圣息怒,且听我细细道来。”太上老君捋着胡须,笑道:“我家童儿误吞了七返火丹,昏睡不醒。 牛儿趁机偷走金刚琢,私自下凡。他擒住唐三藏虽有错,却罪不至死。待我将他带回兜率宫,自然会好生管教。” “不成。”孙悟空一把扯住金刚琢,开口说:“你将金刚琢赔给老孙,老孙才肯放尔等离去。” “这怎么成?”太上老君沉声答道:“此乃我过函关化胡之器,便是给你,你也用不得。” “我不管,今日你定要给我个说法。” “你这泼猴。”太上老君取下腰间的葫芦,说道:“我这里有一葫芦金丹,赔给你可好?” 第498章 疑云突现 “你这泼猴。”太上老君作势欲夺葫芦,笑道:“你若嫌少,还给我便是。”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往回要的道理?” 孙悟空急忙收起金丹,拱手谢过帝辛等人。 “多谢诸位出手相助,改日请尔等喝酒。” “大圣不必多礼。”帝辛还礼答道:“若有用得到我等的地方,大圣只管言语。” 太上老君趁乱骑着板角青牛纵云而去。这份功德是牛儿辛苦谋来的,他可不能辜负牛儿的一片心意。 至于玉帝及众仙有没有谋到功德,同他有何关系?机会他给了,抢不到功德也怪不到他头上。 太白金星挺直脊梁,只待孙悟空向她道一声谢,这一趟也算功德圆满。 谁知那孙悟空自她面前经过,干笑两声,转身钻入金洞。 笑意僵在脸上,太白金星柳眉倒竖,定定看着洞口,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孙悟空扶着陈玄奘出了洞府。径直从太白金星面前经过,却故意装作看不见她。 太白金星握紧拳头,冷声唤道:“大圣。” “鬼呀!” 谁知那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撩起僧袍,一路向西,狂奔而去。 猪八戒扛着九齿钉耙追上去,边追边喊:“师傅,那是太白金星,不是女鬼。” “休要骗我,荒山野岭的,不是女鬼是什么?” “师傅,等等老孙!”孙悟空面露急切之色,高声叫道:“不是那条路,您走错了。” 沙悟净担着行李赶上来,见太白金星面带怒色,双手合十,客气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我师傅受了惊吓,言行无状。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上仙海涵。” “沙师弟,你愣着作甚?”孙悟空已爬到半山腰,回首催道:“再不赶路,今夜又要宿在荒郊野外。” “唉!”沙悟净抬脚向前,招手应道:“这便来。” 一阵寒风吹过,喧嚣热闹的荒山,眨眼只剩太白金星一个。她握紧拳头,喉咙里迸出三个字:“孙!悟!空!” 陈玄奘手脚并用,爬至山巅,忽听身旁传来说话声。 “圣僧,吃了斋饭再赶路吧!” 陈玄奘扭头望去,却见山顶立着两个人,心中一惊。 “泼妖怪,休想乱贫僧心神!”陈玄奘将九环锡杖横在身前,目光坚定,向那二人冲杀过去:“阿弥陀佛!” 山神一怔,唐三藏发的哪门子疯? “快躲呀!” 土地拽着山神,慌忙钻入大地之中。 眼前空空如也,陈玄奘长舒一口气,拍了拍心口,低喃道:“悟空说的极对,此地不是好去处。除了妖怪就是女鬼,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猪八戒已追来,瞧见陈玄奘这副模样,掩嘴偷笑。心道:瞧把师傅吓得,恐怕又要做几日噩梦,才能忘却此事。 山路迢迢,却难改陈玄奘西去之心。师徒几人不敢继续耽搁,一路向西。 云海翻腾,祥云之上,太上老君轻轻摩挲着板角青牛的头顶。” “老爷。”板角青牛踏云而行,慢悠悠说道:“这次回去,牛儿我陪您闭关修行。旁的事自有天意,无需您插手。” “嗯。”太上老君应了一声,话锋一转,问道:“牛儿呀,我怎瞧你瘦了许多?” 板角青牛俯首,看着愈发壮硕的蹄子,翻了个白眼。 太上老君自顾自的说道:“待回了兜率宫,老爷我为你炼几丸仙丹,好好补一补。” “老爷啊!”板角青牛嘴角抽搐,不满的说:“谁爱吃药丸子?牛儿我想吃灵果。” “好!咱们吃灵果……” 澄澄清水,湛湛寒波。寒风穿河而过,河水震荡,却不见寒冰。 金光闪过,河边多了一对金童玉女。那女子身着道袍,发髻梳的一丝不苟,却有些歪斜,几缕碎发垂在耳边。 男子身形伟岸,衣冠端方。手里握着一杆长枪,目若寒潭,审视着那条河。 “这就是哥哥所说的子母河。”哪吒眉心蹙起,低喃道:“阴气怎这般重?” “这条河有古怪。” 话音落下,太素将身一纵,跳入河中。 哪吒四下观望,见河那边有柳阴垂碧,微露着茅屋几椽,知此处有船。 “船家,我要渡河。” 碧波荡漾,柳荫里咿咿呀呀撑出一只小船。不多时船儿靠岸,一妇人打扮的女子握着船桨立在船头。 哪吒纵身一跃,落在船头,开口说:“开船。” 那妇人撑开船,摇动桨,顷刻间便行至河中央。 “敢问船家,此河是何来历?” 船家但笑不语,弯腰取水,奉到哪吒面前。 哪吒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冷笑,抬手打翻那只碗。 那妇人收敛笑意,眉眼间涌动着恨意,直视哪吒。 “此河名唤‘子母河’,河水甘甜清冽。过往行人最喜这河水滋味,客官为何不尝上一口?” “你的手段蛊惑凡人尚可,却瞒不过我。” 哪吒举起弑神枪,枪尖直指那妇人的双眸。只差一指,便能戳瞎她的眼。 “哈哈哈……” 那妇人丝毫不惧,反倒发出一阵笑声。 笑声渐止,妇人神色一凛,覆手翻掌,河面炸开,一道水箭直奔哪吒后心。 哪吒冷哼一声,水箭化作水花流回河中。那妇人喷出一口鲜血,倒向河中。 “想跑?”哪吒抬手一抓,笑道:“爷爷我可没答应。” 那妇人知哪吒厉害,取出一方宝印,砸向哪吒。 哪吒看清那方宝印的模样,心头一惊,这妇人竟是此地河神! “你乃玉帝亲封正神,怎敢阳奉阴违,在凡间行这等阴损之事?” “哈哈哈……”妇人掩嘴轻笑,笑声透着无尽的寒意:“你再好生瞧瞧,这里怎会是凡间?” 天地骤然变色,子母河被黑雾笼罩。自河底浮起一道道黑影,那影子似刚落地的婴儿一般大小,浮到水面上,发出一声声哭嚎。 “呜哇……” “啊……” 哪吒眉头紧锁,盯着那妇人,问道:“这些魂魄从何而来?” “那个女道士不是去寻源头了吗?”妇人嘴角挂着冷笑,平静的说:“呵呵,待她寻到源头,便是她的死期。呵呵,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哼。”哪吒冷哼一声,骂道:“不知死活的是你。” 话音落下,一条黑绳突然蹿出,将那妇人捆了个结实。 船头多了一道纤细的身影,太素缓缓开口:“不将你这个‘引路人’捉住,我怎敢独身前往?” 妇人目眦欲裂,惊叫:“你没死?” 第499章 逐水溯源 自子母河出现那日起,河中便没有生灵。她亲眼瞧见那女道士跃入水中,她怎会活下来? “她疯了。” 哪吒面色凝重,弹指一挥,一道金光没入妇人体内。 那妇人眼花眉皱面容衰。金光入体,却变作头戴玉冠,身着法衣,面若芙蓉的妙龄少女。 她瘫坐在船舱中,回首抬眸,眼似盈盈秋水,望之可怜,甚是动人。 “哼。”哪吒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冷声说:“看什么看?再看我便将你那双招子挖出来。” 他可不是那等眼皮子浅显之辈,贪花好色,只爱女子的皮囊。 太素负手而立,冷声说:“你这做派全然不似一河正神,反倒似勾人心魄的妖精。” 河神收起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厉声质问:“你也是女子,为何要帮他?” 太素瞥了哪吒一眼,目光再度落到河神身上,冷声说:“冤有头债有主,你若心怀怨恨,自可去玉帝面前奏明。迁怒旁人,并非强者所为。” 河神额头青筋暴跳,嘶吼道:“你懂什么?都怪这些臭男人,若不是他们,世间女子怎会受诸多苦楚?” “你懂?”太素拧眉,嘲讽道:“你若真懂,就不会将自己弄得疯疯癫癫的,神不神,鬼不鬼。” 河神一怔,嘴唇轻颤,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可片刻之后,她又变成那副癫狂模样。 “都是男人的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只有男子死绝,女子才不必受苦……” 哪吒蹙眉,抬脚行至太素身旁,低声问:“莫同她废话,拿住她,去寻子母河的来处。” “嗯。” 太素应了一声,伸手一抓,河神变作巴掌大小,被太素拿在手中。 “噗通……” 一声闷响,河面只剩空舟摇晃。水流涌过,小船打着旋顺水奔去。 “呜哇……” 靠近河底,凄厉的哭嚎声愈发大。 河底黑茫茫一片,太素顿住身形,回首示意哪吒取出那方宝印。 宝印放光,将昏暗的河底照得亮堂堂。 哪吒垂眸四望,却见河底满是婴孩魂魄,一层摞一层,不见其底,不知其数。 “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吒走遍三界,也不曾遇到过这种事。小小子母河,竟似炼狱一般。 “怎么回事?”河神勾起嘴角,嘲讽道:“都是你们这些臭男人做的好事,假慈悲,恶心!” 若想寻到河水之源,需得逆流而上。宝印开路,太素和哪吒并肩而行。 “河底尽是婴孩魂魄,且都是女孩儿。只要饮下河中水,便会有魂魄随水入腹。 男子无法生产,待到鬼胎出世之日,便会爆体而亡。女子却无甚顾虑,鬼胎落地,便可安然无恙。” “鬼胎?”哪吒问道:“鬼胎应当归地府管束,酆都大帝怎会任由鬼胎在凡间作乱?” 太素顿住脚步,吹了口仙气,河神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哪吒,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太素脚步未停,边走边说:“哥哥说,女子饮下子母河水,三日后到那迎阳馆照胎水边照去。 若照得双影,便会降生孩儿。短短三日便能降生,不是鬼胎是什么?而那西梁女儿国无男子,繁衍子嗣全靠这条河。” 独阳不长,孤阴不生。世间万物,皆遵循阴阳之道。唯有女儿国不同, “便是有古怪,你也不必怕。”哪吒嘴角噙着笑,笃定的说:“上天入地,我陪你便是。” 太素脸颊发烫,应道:“正事要紧。” 二人又行了片刻,哪吒忽然开口:“悟真,你有没有发现,越往前走魂魄越多?” “若我猜的没错,这些魂魄应当是自泉眼中涌出来的。”太素施展火眼金睛,见远处有一处泉眼,露出笑容:“哪吒,泉眼就在前方,快走。” 河床上躺着一口泉眼,涓涓细水自泉眼中涌出。定睛细看,泉水中夹杂着无数黑点。 黑点随水涌出去两丈远近,陡然放大,化作冤魂。 太素神色凝重,随手将河神丢在一旁,抬头说:“哪吒,你隐在暗处。我不出声,你不能现身。” “嗯。” 金光闪过,哪吒消失无踪。太素手腕上多出一串珠子,泛着金光。 太素猛吸一口气,一口扎进泉眼中。逆水而行,奋力向前。 不知行了多久,久到太素觉得有一丝疲倦,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光圈。 “就是这里。” 光圈渐近,阻力愈发大。太素奋力一跃,自光圈中钻出。 “怎又是一条河?” 太素眉头紧皱,望着河中哭嚎的魂魄,心头疑惑愈发浓。 腕间珠串在河水中摆动,哪吒的声音传来:“上去看看。” 太素向上浮去,忽觉脚下一重,河底生出千千万万双手,牢牢拽住她。 太素取出灭世枪,一枪扎进河底,喊道:“破!” 河水激荡,鬼哭狼嚎,周遭鬼魂似鸟兽般散去。 “噗……” 太素破水而出,抬头却见一座桥横跨水面,上书三个大字“奈何桥”。 奈何桥畔,孟婆弯腰熬汤,忽听一声响。循声望去,却见太素立在半空。手一抖,险些将锅推倒。 “姑奶奶唉,你怎从河里冒出来了?” 太素见到孟婆,眼底闪过一丝迷茫。难道子母河同地府有关? 孟婆抬脚下桥,站在岸边喊道:“姑奶奶,您快下来。忘川河里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莫让他们冲撞了您。” 太素按落云头,见到孟婆好似在做梦,呆呆的问道:“孟婆,忘川可能通子母河?” “子母河?那是什么地方?”孟婆一怔,答道:“老身从未听说过。” 太素眼睛一转,心道:子母河同地府定有关联,孟婆不知,我问旁人便是。 “无妨。”太素抬手理了理发丝,开口说:“酆都大帝何在?我要见他一面。” “这……”孟婆面露难色,讪讪答道:“姑奶奶,老身不敢擅离职守,不如您自行去罗酆山?” “不好让你为难,我自行去寻酆都大帝便是。” 罗酆山,酆都大帝突然睁开眼。望着殿外喊道:“道友既来,为何不现身?” 金光闪过,太素现出真身,目光在十殿阎罗脸上一一划过,落在酆都大帝身上。 “尔等自行去忙,我同道友说几句话。” 众人退去,太素方才开口:“敢问道友,子母河从何而来?” 第500章 一线生机 太素挑眉,取下手串,随手抛到一旁。金光闪过,哪吒现出真身,立在太素身后。 太素拱手行礼,沉声问道:“今日我等前来,只为求一个真相。还望道友据实已告。” “二位请坐。” 酆都大帝挥袖,两盏茶凭空出现。太素、哪吒顺势坐到桌前。 “实不相瞒,子母河确与地府有关。” “不知有何关系?” “二位道友可知,大巫后土化身六道轮回一事?” “自然知晓。”哪吒开口问道:“可此事距今已有多年,子母河却是后来出现的,二者到底有何关系?” 酆都大帝神色凄凉,目光越过哪吒飘向远方。 “大巫后土化身六道轮回,世间生灵死后魂归地府。还清生前罪孽,便可转世投胎。 枉死者却不在此列。他们成了孤魂野鬼,游荡在人世间。或者入忘川河,直到魂魄泯灭。” 太素猛然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急声问道:“子母河中的女童魂魄,皆来自忘川河。她们是……” “她们是枉死的女婴。”酆都大帝收回目光,声音低沉,神色哀伤:“不知从何时起,凡人开始残害女婴。 或溺死,或掐死,亦或者扔到荒郊野外,任由野兽啃食。经年累月,忘川河便出现许多无法转世的女婴。” “混蛋!”哪吒豁然起身,一拳捶在桌子上,茶盏震颤,热茶泼洒而出。 “女童又如何?”哪吒怒声吼道:“那是一条命!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怎敢?怎敢!” “哪吒。” 太素拽住哪吒的衣袖,示意他坐下。哪吒压下怒火,愤然坐到太素身旁。 “道友果然真性情。”酆都大帝嘴角噙着笑,眼底透出善意,赞道:“若凡人也能这样想,世间会少许多冤魂。” “道友。”太素脆生生问道:“子母河可是因此而来?” 酆都大帝颔首,答道:“那些女婴千辛万苦才得到转世投胎的机会,谁曾想刚落地,便被父母至亲害死。 她们怨气难消,我等亦觉得不忍。可忘川河中孤魂野鬼何其多?若破例准她们投胎,恐会惹来祸端。” 不患多寡,而患不匀。他身为地府之主,不能因怜悯之心作祟,置大局而不顾。 太素眉头轻蹙,追问道:“子母河一事,可是道友所为?” “呵呵……”酆都大帝自嘲道:“我也想帮她们,可我无能为力。此事是后土娘娘的主意。” “后土娘娘?”太素发出一声惊呼,问道:“娘娘还在?” 酆都大帝缓缓摇头,悲声答道:“娘娘的最后一丝神识,在那之后彻底消散。” 太素呼吸一滞,大殿落针可闻。大巫后土所作所为,世间有几人能做到? 哪吒低喃道:“娘娘深明大义,我等拍马不及。” “此乃地府辛秘,唯我一人知晓。”酆都大帝再度开口:“今日将此事告知二位,有一不情之请。” 哪吒应道:“道友请讲。” 酆都大帝看向太素,笑着说:“请道友至西梁女儿国,做一国之主。” 太素瞪大眼睛,急声说:“若是做几日国主,却也无妨。可我要和哥哥一同去灵山,不便久留。” 酆都大帝嘴角笑意热切,沉声说:“道友可顺心而为,一切自有天定。” 太素松开拳头,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这一趟,我们定是要走的。”哪吒笑声劝道:“隐在暗处,不如做国主。” “好。” 酆都大帝见太素应下,眉眼间透出喜色,叮嘱道:“西梁女儿国在阴阳交界之地,不归阳间管辖,也不属地府。 道友径入皇宫,寻女儿国国王,她自会辅佐于你。只有一桩,既然做了国主,便要为女儿国臣民着想。” 太素笑道:“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女儿国之事,我自会尽心。道友,告辞!” 酆都大帝捋着胡须,望着那两道背影,低喃道:“但愿你就是大巫后土所说的有缘人。” 河水澄澄,一只小船打着旋停靠在岸边。河底爬出一个妇人,手脚并用翻身上船。 她瘫在船头,抬头望天,呆滞的目光中恨意汹涌。那两个人到底是何来头?他们会不会把子母河的秘密说出去? 白云悠悠,一朵祥云穿空而过。哪吒俯瞰子母河,看到那老妇,笑着说:“悟真你瞧,她醒了。” 太素按落云头,站在岸边,冷声说:“你不配做此地河神。” 说话声惊醒那妇人,她翻身而起,见是太素,怒骂道:“你这奴颜媚骨,只知巴结男人的小娼妇,怎还有脸回来?” “啪!” 哪吒收回手,冷声说:“再敢口出不逊,我便撕烂你的嘴。” 今日挨骂的若是哪吒,他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可这妇人辱骂太素,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你敢骂我?”太素柳眉倒竖,厉声喊道:“河中冤魂枉死,是因父母不慈。父亲有错,难道母亲就是无辜的? 你不辨是非,将错都推到男子身上,未免有失偏颇。你满心怨恨,借河中冤魂害人性命,不配为神。” 父也好,母也罢,将屠刀对准亲生女儿,便不配为人。 妇人被戳穿心思,气势萎靡。却不肯认错,硬着头皮强辩:“男人都该死。” “不!”太素目光阴冷,落在那妇人身上,冷声说:“该死的是作恶之人,还有你。” “子母河是那些冤魂唯一的生路,她们来到此地,盼着再生为人。 可你却利用她们谋人性命,造下诸多杀孽,也斩断了她们最后一条生路。” “我没错!世间君王皆是男子,女子做不得主……” 太素召出灭世枪,杀意迸发,那妇人瞳孔震颤,缩成一团。 “弱者会寻千万个借口,为自己的懦弱无能开脱。强者会扫平一切障碍,哪怕那障碍是夫君,是头顶这片天。” “你不能杀我!我是王母娘……” “噗呲……” 妇人忽觉心口发凉,垂头看到碗口大的窟窿,惊叫出声:“不,我是神仙!我不会死……” “神仙又如何?”太素收起灭世枪,平静的说:“神若为祸世间,我亦会除之。” 哪吒冷漠的看着那妇人,问道:“杀了她,此地交由何人掌管?” 太素挥手抹去那妇人留下的痕迹,柔声说:“白骨。” 哪吒担忧的问道:“你就不怕,白骨变得和方才那妇人一般?” 太素笃定的答道:“我相信白骨,她见到这些冤魂,定会心生怜悯。为她们寻个妥当的母亲,再度投胎。” 第501章 误饮河水 师徒四众并一马,一路向西,冒风雪,历寒冬。道不尽艰难困苦,行经数月,又到春暖花开之时。 日上三竿,师徒一行人又遇河水拦路。 陈玄奘勒停马匹,望着澄清的河水,吩咐道:“悟空,你快去看看,前头那条河有多宽?” 孙悟空腾云而起,猪八戒甩袖追来,看到那条河,笑着说:“师傅,我看您是被妖怪吓破了胆。 这条河水流平缓,河水清澈。两岸有庄户人家,定是大吉之地,不会有妖怪。” “八戒说得对。”孙悟空自云头落下,笑着说:“师傅,这条河宽十里,须臾间便可到对岸。” “我就说嘛!”猪八戒拍着肚皮,笑呵呵的说:“同黑水河、流沙河比,这条河似小溪,蹚水可过。” “二师兄,你能蹚水过河,师傅怎么办?”沙悟净放下担子,抬袖擦汗,调侃道:“师傅若蹚水过河,岂不是要改名字?” 陈玄奘翻身下马,笑着问道:“改成何名?” “嘿嘿……”沙悟净憨笑两声,指着猪八戒,对陈玄奘说:“师傅,这话是二师兄说的,他说您改名叫‘沉到底’。” “胡说。”猪八戒横眉立眼,狡辩道:“师傅,老沙诬陷我,您可不能偏听偏信。” “谁诬陷你?”沙悟净笑呵呵的说:“师傅,您若不信可以问大师兄。” “莫要闹了。”陈玄奘嘴角含笑,柔声吩咐:“快去寻船。” “师傅,那厢有船。” “摆渡的,撑船过来。” 一连叫了几遍,船家调转船头,不多时便近岸边。 “唉?”猪八戒定睛一看,摸着后脑勺低喃道:“怎是位女施主?” 那船家头裹锦绒帕,足踏皂丝鞋。身穿百纳绵裆袄,腰束千针裙布揌。 众人齐齐看向她,却见那双握着船桨的手皮粗筋硬,手指似枯树枝,布满老茧。 她抬起头,略显苍老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孙悟空定睛一瞧,呲牙偷笑。白骨做摆渡的艄婆,定是妹妹的意思。只是不知,这一难妹妹会如何安排?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双手合十,俯首行礼,客气问道:“女施主,你是摆渡的?” 白骨抬袖擦汗,笑着答道:“正是。长老可是要过河?” 陈玄奘尚未答话,猪八戒抢先开口:“艄公为何不在?却让女施主你来撑船?” 白骨笑而不答,弯腰拖上跳板。沙悟净担着行李率先登船,孙悟空扶着陈玄奘紧随其后。 师徒安顿好,白骨撑船摇桨,向河对岸行去。 “悟净。”陈玄奘坐在船舱中,低声吩咐道:“去箱笼里拿几文钱钞,莫让女施主白忙一扬。” “是。” 白骨接过铜板,数也不数,收进荷包中。埋头撑船,不多时便行至河对岸。 陈玄奘下了船,忽觉口渴难耐,见那水清,便吩咐八戒:“取钵盂,舀些水来与我吃。” 白骨眼眸轻颤,别有深意的瞧了陈玄奘一眼,却不曾多言。拴好船只,径入屋舍当中。 “嘿嘿……”猪八戒憨笑几声,应道:“师傅,正巧老猪我也口渴,您等等,我这便将水舀来。” 一钵盂河水,陈玄奘吃了一半,剩下的尽数入猪八戒腹中。 孙悟空担忧的望着猪八戒,猪八戒却冲他摇头。若回回遭殃的都是陈玄奘,时日久了,定会露出马脚。 不就是喝了会怀孕吗?有大师兄在,他定会安然无恙。再不济还有大师姐兜底,性命无虞。 猪八戒将那半钵盂河水一饮而尽,随行众仙佛紧绷的心弦松了一半。还有一半,不知这一难何时出差错,不敢懈怠。 值时功曹刘洪忽然开口:“不如我们赌一扬?” 李丙看过来,眉心蹙起,问道:“赌什么?” “嘿嘿……”刘洪憨笑几声,搓着手心答道:“就赌这一难何时出差错。” 众仙来的兴致,将刘洪围在中间。 “我赌唐三藏刚入女儿国,便会出差错。” “我赌唐三藏见到女儿国国王后,才会出差错。” “我赌唐三藏离开女儿国时会出差错。” “我赌……” 众仙佛说得正兴起,金头揭谛突然插嘴:“怎无人赌这一难不会出差错?” 众仙佛齐住口,诧异的看着金头揭谛。 金头揭谛摸着脸颊,疑惑问道:“为何这样看我?” 李丙笑呵呵的说:“金头揭谛赌这一难不会出差错,诸位都听到了吧?” 众仙佛齐点头。 李丙继续说:“那就这样定了。” 金头揭谛呆呆的问:“定什么?” “若这一难未出差错,你便赢了。我等愿赌服输,自会有灵果仙丹奉上。” “不成,不成!”金头揭谛急声叫道:“我不赌。” 马蹄声渐行渐远,众仙佛玩闹几句,急忙追赶上去。 不知不觉行了半个时辰,陈玄奘腹痛难忍,伏在马背上呻吟:“腹痛!痛煞我也。” 猪八戒额头冒冷汗,开口叫道:“我也有些腹痛。” “这是怎的?”沙悟净摸了摸后脑勺,眼前一亮,说道:“定是方才吃了冷水,这才腹痛难忍。” 孙悟空心知怎么回事,扶陈玄奘下马,师徒二人靠在路边。 “师傅。”孙悟空垂眸,盯着陈玄奘的肚子,问道:“您的肚子为何这般大?” “哎呦,疼死我喽!”猪八戒躺倒在地,抱着肚子哀嚎:“大师兄,老猪我肚子大了。” 孙悟空上前,在猪八戒肚子上摸了一把,沉声道:“手摸时可摸到血团肉块,在肚子里乱动哩!八戒,你莫不是有身孕了吧?” “胡言乱语。”猪八戒故作恼怒,踉跄着爬起来,板着脸说:“老猪是男子,男子岂会怀孕?” “莫要闹了。”陈玄奘指着不远处的村舍说:“那里有户人家,我等去化些热汤吃。” 猪八戒和陈玄奘相互搀扶,沙悟净挑担,孙悟空牵马。快走几步,来到门外。 门外有个老婆婆,端坐在草墩上绩麻。听到说话声,急忙抬头。 “阿弥陀佛,婆婆,贫僧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路过贵宝地,饮了河中水。腹痛难忍,能否向您讨碗热汤喝。” 婆婆大惊失色,问道:“长老饮的可是子母河中的水?” “贫僧不知那条河是何名字,那条河就在村子东边,走半个时辰便能到。” “天老爷唉!”婆婆拍着大腿叫道:“那是子母河,喝了河中水,是要生孩子的!” 第502章 如意真仙 “长老有所不知。” 婆婆起身,扶着陈玄奘入院门,向屋中走去。 “我这里乃是西梁女国,我们这一国尽是女人,更无男子。” “没有男子,如何绵延子嗣?”陈玄奘面露狐疑之色,问道:“施主,您莫将贫僧当傻子耍弄。” 那婆婆扶着陈玄奘坐下,盛了碗热汤,奉到陈玄奘面前。 “你且听我把话说完。”婆婆坐到陈玄奘对面,继续说:“东边那条河唤作子母河。那国王城外还有一座迎阳馆驲,驲门外有一个‘照胎泉’。 我国中人,年满二十岁以上,方敢去吃那河中水。吃水之后,便觉腹痛有胎。至三日后,到那迎阳馆照胎水边照去。 若照得双影,便可降生孩儿。你们师徒二人吃了子母河水,腹中成了胎气,不日就要产子了。” 话音落下,婆婆掩嘴轻笑几声。抬眸偷看陈玄奘,眼底满是戏谑之色。 陈玄奘闻言,腿一软,自凳子上滑倒在地。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喊道:“悟空,这可如何是好?” 猪八戒一手捧着滚圆的肚皮,一手扶着后腰,扭腰撒胯,哼道:“我等是男身,哪里开得产门?” 孙悟空笑道:“生产之时可从肋下开个窟窿,将孩儿取出来。” 猪八戒缩着脖子,低喃道:“天老爷啊,那岂不是要疼死?” 陈玄奘脸色惨白,捧着热汤的手轻轻颤抖,额头有豆大的汗珠落下。 “施主,你这里可有大夫?”陈玄奘斟酌一番,问道:“让我徒弟去买一贴堕胎药吃,打下胎来。” “师傅,这如何使得?”孙悟空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说:“您是出家人,腹中这个好歹是条命。您将她打下来,岂不是造下杀孽?” “悟空,为师是男子,如何生孩子?”陈玄奘脸颊涨得通红,为难的说:“若强行产子,说不定会落个一尸两命的下扬。” “大师兄,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猪八戒梗着脖子喊道:“怀胎的不是你,你不知其中艰辛。” “大师兄,还是依了师傅的意思吧!”沙悟净劝道:“我等要去西天拜佛求经,身边带着两个孩子,如何赶路?” “几位且听我言。”婆婆瞧够了热闹,再度开口:“正南街上有一座解阳山,山中有一破儿洞。 洞里有一眼落胎泉,须得那泉里水吃一口,方能解胎气。可惜,如今却取不得水了。” “这是为何?” “前些日子来了一个道人,称名如意真仙。把破儿洞改作聚仙庵,霸占落胎泉水,不肯赐与人。 欲求水者,须要花红表礼,羊酒果盘,再三求告。求得他眉开眼笑,这才能得他一碗水。” 话音落下,婆婆落了两滴泪,哭哭啼啼的说:“那些过路人误饮子母河水,又拿不出钱财去求如意真仙,只得苦苦挨命。” “竟有这等事?”陈玄奘忍下痛意,问道:“如意真仙如此蛮横,难道就无人管吗?” “是呀!”猪八戒附和道:“此地乃是西梁女国,国君为何不管?” 婆婆收了眼泪,沉声答道:“那解阳泉距此地三千里远近,便是国主想管,也是鞭长莫及啊!” 屋里说的正热闹,院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陈婆婆,听说你家有男人?” 婆婆立刻起身,张望一番,回首说道:“长老莫怪,我国中没有男子。村里老少知晓你来,跑来看热闹哩。” “看什么热闹?”陈玄奘抱着肚子,羞涩说道:“还请婆婆出面,将她们打发走吧!” 他“身怀有孕”,若被人瞧了去,怕是不用半日,便可名扬西梁女国。男人生孩子,怕是天下头一遭,真是好大的热闹。 陈玄奘避入里屋,羞答答的不肯见人。 孙悟空哀叹一声,开口说:“沙师弟,你去外头拦着,莫让她们打扰师傅。我去解阳泉走一遭,片刻即回。” “大师兄,你快些回来。”猪八戒捧着肚子哀嚎:“若是回来晚些,怕是师傅肚子里那个就揣不住了。” “二师兄,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沙悟净哭笑不得,打趣道:“你这肚子比师傅的肚子还要大些,便是生产,也是你在前头。” 辞别两位师弟,孙悟空驾云而去。不多时便来到解阳山,按落云头,寻到聚仙庵。 小桥通活水,茅舍倚青山。村犬汪篱落,幽人自往还。 聚仙庵外,站着个牛首人身的妖怪,使一根混铁棍,骂的正凶。 “好你个如意真仙,我把你当至交好友,你却拿我当筏子,跑到这里刁难人?” 孙悟空见是牛魔王,险些笑出声来。不必问,定是妹妹派他前来收拾那如意真仙。 “那解胎泉本是西凉女国之物,你怎腆着脸霸占了去?怎的?敢做不敢认,躲在里头当缩头乌龟?” “你莫要装死,今日你若不给我个说法,你我便割袍断义。” 牛魔王发了凶性,一棍砸碎庵门,抬脚踹踏院墙。 “狗娘养的,别以为你躲在里头,老子就拿你没办法。今日你若不把话说清楚,老子扒了你的皮,回去擦脚。” “呵呵……” 庵堂里传出几声轻笑,打里头走出一位道士,手里握着如意钩,笑道:“哥哥,你这又是何必?” “你终于肯出来了。”牛魔王怒目圆瞪,厉声质问:“说,你为何霸占此地?” “哥哥不缺香火供奉,自然不知游方野道的苦楚。” 如意真仙做出一副委屈模样,可怜巴巴的说:“小弟不过是寻个落脚之地,谋一条生路罢了。” “满嘴胡沁。”牛魔王啐了一口,骂道:“此地属西凉女国,你将泉水霸占了去,害国中子民吃了许多苦头。 还打着我的名头,四处招摇。告你的文书,摆到我案头,我辛苦经营的好名声,都让你毁了。” 如意真仙脸皮厚如铁,面上不见半分愧色,笑着应道:“哥哥,你我兄弟一扬,何必如此生分? 不过是背负些许骂名,便能让弟弟我过几日安稳日子,哥哥你该庆幸才是。” “呸!” 牛魔王哪里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心知骂不过,索性打杀了他,一了百了。 “吃我一棍。” 第503章 解阳落胎 “是你不仁不义,假借我的名号,行伤天害理之事。” 牛魔王举棍砸向如意真仙胸口,攻势凌厉。 “今日若我不来,待孙悟空行至此地,你是不是还要借为我儿报仇的名头,刁难于他?” “哼。”如意真仙挥动如意金钩,冷声答道:“哥哥也是一方妖王,三界中响当当的人物,怎这般胆小? 孙悟空欺红孩儿年幼,,让他吃了许多苦头。哥哥你不去寻他报仇,反倒跑来难为我,这是何道理?” “红孩儿他……” 说话声戛然而止,牛魔王心中懊恼不已。他险些中了如意真仙的奸计,说出红孩儿的下落。 “我那侄儿如何?”如意真仙急切问道:“哥哥可是寻到他的下落?” “我儿如何与你无关。” 牛魔王全力一击,如意真仙不敢硬抗,一连倒退三步,纵身落在屋顶上。 “哥哥这样说话,实在令小弟心寒。我将你视作手足,这才想替你出口恶气。 哥哥若知晓红孩儿的下落,不妨告知于我。一来,小弟可以安心;二来,小弟可为侄儿寻位师父……” “呵呵……”牛魔王冷笑两声,嘲讽道:“我说你怎突然改了性子,原来是寻到靠山。佛门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愿做佛门走狗?” “哥哥说话实在不中听。”如意真仙挥动如意金钩,故作热切,劝道:“人往高处走,此乃人之常情。 哥哥若肯点头,弟弟我愿作保。你我一同投奔佛门,有佛门做靠山,今后你也不必惧怕劳什子妖皇。” “我呸!你想让我背叛妖族?痴心妄想。” 话音未落,牛魔王纵云而起,向如意真仙杀去。 如意钩强如蝎毒,混铁棍狠似癫龙。往往来来争胜败,反反复复两回还。 二人交战数十回合,如意真仙不敌牛魔王,落了下风。 牛魔王越打越刚猛,一条棍似滚滚流星,着头乱打。 如意真仙力竭,倒拖着如意钩,奔山中逃去。 “想走?”孙悟空突然现身,一脚踹在如意真仙肩头,冷声说:“也要问问老孙答不答应。” “孙……”如意真仙神色慌乱,结结巴巴喊道:“孙,孙悟空?” “孙爷爷在此。” “大圣,你来的正好。” 牛魔王追过来,拽住如意真仙后颈,将他捆了个结实。 “我奉女儿国国王之命,擒拿如意真仙。”牛魔王憨笑两声,如实禀道:“此人乃是我昔年旧友,跑到此地祸乱一方。 我得了信,特意过来擒他,去国王面前分说清楚。大圣若是取水,能否帮我一个忙?毁了这座庵堂,好让解阳泉水复流。” “女儿国国王?” 孙悟空心道:她何时同牛魔王攀上交情?我怎从未听说过? 有心多问几句,可眼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孙悟空压下心头疑惑,拱手应下。 “老哥哥只管去,这里交给我便是。” 前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曾好好看过这座庵堂。 如今再看,却发现那如意真仙将泉水引到井中,致使河道干涸。 “好你个如意真仙,做的竟是绝户买卖,当真是缺德。早知如此,就该一棒子打死你。” 孙悟空砸了庵堂,毁了水井。泉水复流,浸湿干涸的河床,顺着河道汹涌而下。 取水,纵云,转眼孙悟空便回到那处院落。按落云头,却见院中挤满人,争先恐后向屋中望去。 “让我瞧瞧,我空活了八十岁,还不知男子是何模样?” “婆婆,您都是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看不看的,有何用?快些让开,让我瞧瞧。” “那人怎生的似猪一般?难道男子都是这副模样?” “那分明是妖怪。你瞧那个,那个晦气脸色的顺眼许多。” “眼皮子浅的,最俊俏的那个在里屋躲着呢!” “快看,又来了一个男子。唉?他怎生的似山间野猴?” “呲!” 孙悟空龇牙咧嘴,逼退众人,抬脚迈过门槛。 “长老,你可算回来了。”婆婆快步迎上来,催促道:“快些送进去吧!你师父疼的厉害,怕是快生了。” “大师兄。”猪八戒突然蹦出来,扑倒在地,喊道:“快让我喝一口。” 孙悟空放下水桶,舀了一碗水,向里屋行去。猪八戒翻身扑到水桶边,咕咚咚一连喝了七八口,方才停下。 饮下泉水约摸一顿饭的功夫,陈玄奘忽觉腹中绞痛。只听咕噜咕噜三五阵肠鸣之后,大小便齐流。 陈玄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抬袖遮脸,难为情的说:“悟空,快寻一身干净的僧袍,拿于我换洗。” 今日脸都丢尽了,怎就那般不争气,弄脏了僧袍?若被旁人知晓,他还如何见人? 猪八戒捂着屁股跑进来,叫道:“大师兄,莫将我忘了。” 陈玄奘缓缓摇头,起身说道:“悟空,你将外头的人请走,为师我还是出去换洗吧!” 猪八戒一蹦三尺高,急忙拦下陈玄奘:“师傅,切莫出去吹风。若做下产后之疾,该如何是好?” 婆婆隔着帘子听了一耳朵,回首笑着吩咐沙悟净:“长老去取两个净桶来,让他们两个方便。” 陈玄奘又觉腹痛,来来往往闹了几遍,才渐渐止住疼。肚子消了肿胀,化了那血团肉块。 “唉。”孙悟空哀叹一声,低喃道:“能等到转世投胎的机会,甚是不易。师傅却化了胎,也不知孩子会去往何处?” 婆婆闻言答道:“自然是回来处去,等待下一次机缘。” 陈玄奘闻言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孙悟空嘴角上扬,应道:“也好。再寻机缘,总好过跟着我等吃苦。” 婆婆起身说道:“我熬了一锅粥,几位长老用一些,补补身体。” “婆婆,我身子骨结实,不用补。”猪八戒哼了几声,厚着脸皮说:“能否烧些热水让我洗个澡?老猪干净惯了,如今这般实在难受。” 沙悟净打趣道:“二师兄,坐月子的人洗不得澡。” “去,去!”猪八戒板着脸骂道:“我又不曾大生,最多算小产,怕他怎的?” 婆婆也不恼,果真烧了两锅热水与八戒洗涮。洗涮干净,他又连吃了十数碗白粥,这才消停。 “天色不早了,几位长老明日还要赶路,早些歇息。” “施主,今日我等给您添麻烦了,实在过意不去。” “无妨。” 婆婆闭紧门户,转过弯,向后院行去。 月色昏暗,无人发现,那婆婆换了一张脸。 第504章 难担大任 太素倚靠在龙榻上,听到呼唤,睁开眼循声望去。 却见女儿国国主簪云跪坐在榻前,一双美目含秋水,一脸期盼的望着她。 “簪云,你唤我何事?” 莹白贝齿轻咬嫣红唇瓣,簪云面露羞意,鼓起勇气说:“姐姐,我将国君之位让于你,你莫要同我争唐僧,可好?” 太素猛然起身,定定瞧着簪云。 簪云抬手抚摸脸颊,怯怯问道:“姐姐为何这样看我?” 太素佯装不知内情,问道:“唐僧是何人?你又是从何处知晓此人?” 簪云长舒一口气,神色松快许多,轻声答道:“方才妹妹在御花园中赏花,听侍卫提起,说自东土大唐来了一个和尚……” 说清楚始末,簪云脸上露出羞意。 太素冷声问道:“那些侍卫从未离开过女儿国,又是从何处得知唐僧的过往?” 簪云一愣,手指颤动,思索片刻随即答道:“许是听旁人说的。侍卫虽不曾离开女儿国,却能去宫外。 宫外过往行商不知凡几,那唐僧又威名远播。闻得他的大名,也不算稀奇。” “呵呵……”太素似被泼了一盆冷水般,低笑几声,再度开口:“我不曾想到,你身为一国之主,竟这般天真。 宫规森严,那几个侍卫敢在宫中多嘴多舌,你不觉得蹊跷?再说唐僧,你知他是何样貌?品行如何?” 簪云眼中蓄泪,手指交缠,别过眼去,不敢看太素。踌躇再三,方敢开口。 “姐姐,东土大唐乃天朝上邦,那唐僧是唐王亲封的御弟,品貌岂能有瑕?” 太素忽觉头疼,揉着眉心想:簪云心中只有情爱,全无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有这样的国主,是女儿国的不幸。 “簪云,你可知一国之主肩上担着黎民百姓?女儿国子民皆仰赖你活着,这担子不可谓不重。” 太素神色不悦,语气中透着责备之意。 “不过是一个男子罢了,你连他是何模样都不知晓,就要为他放下肩上重担?你置天下百姓于何地?” “姐姐……”簪云握紧太素的手掌,哀求道:“登基为帝并非我所愿。若能选,我宁可做百姓,过平淡日子。 从前,能继位者只有我一人,便是不愿,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继承大统。可如今有你,你比我更适合做一国之君。” 太素嘲讽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簪云眼睛一亮,兴冲冲问道:“姐姐,你答应了?” “你这蠢货。”太素忍无可忍,戳着簪云的额头,低声骂道:“全然不似一国之君,半分心机也无。 眼下我应了你,待那唐僧行至此地,我忽然改了主意,强行招唐僧为夫。到时你如何自处?” “姐姐。”簪云抱住太素的手臂,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笑着说:“姐姐并非言而无信之人。” “哼!” 太素抽回手臂,有心教训簪云一番,转念一想,她说破嘴皮子,都不如让簪云撞一回南墙,遂改了主意。 “既然你不愿做国主,那便由我来做。”太素垂眸看着簪云,冷声说:“待唐僧行至女儿国,我会为你赐婚。” “真的?”簪云大喜过望,扑进太素怀中,叫道:“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我这便去寻太师,让她操持禅位一事。” “不必如此麻烦。”太素拦下簪云,说道:“登基大典劳民伤财,于国无益。你写一道诏书,明日上朝宣读便好。” “我这便写。” 簪云起身扑到书案前,脸上满是喜色。研墨提笔,写下让位诏书。 太素哀叹一声,低声将酆都大帝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老匹夫,说什么簪云自会帮我,如今想来都是鬼话! 她心中只有男女情爱,不添乱已是天大的幸事。指望她帮我?呵呵,这国主我一日也做不得。” “姐姐,你在说什么?”簪云抬头看来,笑着问:“可是在想如何安置我?” “你暂且住在宫中,待你同唐僧成亲,再开府另居。” “我听姐姐的。” 月亮藏到云后,慢慢隐去身形。旭日东升,又是晴天。 吱呀一声,院门洞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婆婆。 “几位长老,我国中女子不曾见过男人。尔等若是入城,定会被当做‘人种’,群起而夺之。” “阿弥陀佛。”陈玄奘双手合十,笑着说:“多谢施主提醒。贫僧得徒弟护佑,常人近不得身,不会被人捉去的。” “那便好。” 陈玄奘师徒别了村舍人家,再度踏上西去之路。 孙悟空回首望去,见一道流光自那屋舍腾空而起,先一步向西而去,嘴角露出笑意。 行了三四十里远近,忽见前面有座城池。虽离得远,却能听到市井上人语喧哗。 “师傅,想来前面便是西梁女国。”孙悟空张望一番,回首叮嘱道:“此地皆是女子,我等需得仔细,谨慎规矩,切莫放荡。” “悟空所言有理。”陈玄奘抬袖擦汗,垂首说道:“尔等要谨守规矩,莫要冲撞诸位女施主,紊乱法门教旨。” 行至东关厢街口,那里人都是长裙短袄,粉面油头。不分老少,皆是女子。正在街上做买卖,呼喝声不断。 “呀!” 一位妙龄少女看清陈玄奘面容,刚买的胭脂掉落在地,掩嘴惊呼:“人种来了!” 街上众人齐齐一怔,齐刷刷看向陈玄奘,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喜色。蜂拥而至,须臾间便塞满街道,将师徒一行人围在当中。 陈玄奘勒马,见四下都是女子,脸色惨白,问道:“徒弟啊,这可如何是好?” 猪八戒眼睛乱瞟,见这些女人模样癫狂,把头摇上两摇。竖起一对蒲扇耳,扭动莲蓬吊搭唇,发出一声喊。 众人皆惊恐,散到长街两旁,一个个捻手矬腰,摇头咬指,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孙悟空弄出凶相开路,沙僧也现出昔日丑容。师兄弟三人护在陈玄奘左右,快步向前。 市井房屋整齐,铺面轩昂。鼓角楼台通货殖,旗亭候馆挂帘栊。 孙悟空循着记忆,拐弯抹角,行至馆驲外,果见一女官侍立街下。 “远来的使客,不可擅入城门。请投馆驲注名上簿。待下官执名奏驾,验引放行。” 陈玄奘听闻此言,翻身下马。抬头见那衙门上有一匾,上书“迎阳驲”三字。 这厢有人引着师徒一行人入馆驲休整,那头早已有人入宫送信。 得知唐僧行至女儿国,此刻就在迎阳驲中,簪花喜不自胜。 “姐姐,您答应为我赐婚,不能食言。” 太素尚未开口,太师已站出来,斥责道:“公主糊涂。” 第505章 登门求亲 听闻此言,太师痛心疾首。她辅佐簪云多年,所知所学皆倾囊相授。不曾想她沉醉于儿女私情,弃百姓而不顾。 “太师何必气恼?”太素高声说:“王位传于我,可保女儿国千秋万代。若是妹妹做国君……” 太素挑眉,冷声说:“太师可问一问妹妹,若她是国君,会如何安置唐僧?” 簪云粲然一笑,手帕在指尖缠绕,娇声说:“唐僧乃唐朝御弟,不可怠慢。” 太师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可怠慢?如何安置才不算怠慢? 太师脸色难看,簪云却恍若未见,自顾自的说:“我国中累代帝王都不曾见男人至此,幸今唐王御弟下降,想是天赐来的。 本宫若未退位让贤,愿以一国之富,愿招御弟为夫。他为王,我为后,与他阴阳配合,生子生孙,永传帝业。” 文武百官闻言一片哗然,簪云此言岂止是糊涂?这是要毁了女儿国基业。 太师听罢此言,气得浑身颤抖。她和先王倾注心血教养出来的女帝,眼皮子怎这般浅? “幸好……”太师手臂颤抖,指尖点着簪云,哽咽着说:“幸好公主退位让贤,如若不然,待我百年之后,有何颜面见先王?” 簪云收敛笑意,冷声应道:“我就知你会这样说,这才主动让贤。” 自她登基为帝起,太师便时刻盯着她的言行举止。这也不行,那也不许。一国之君,活得还不如牢里的囚犯自在。 “眼下我已不是国君,想同谁成亲生子,与尔等无关。” “哼。”太师冷哼一声,厉声问道:“你愿下嫁于那唐朝和尚,也该问问他可愿同你成婚?” “本宫花容月貌,女儿国中谁胜过我?”话音落下,簪云抬头看了太素一眼,补了一句:“姐姐不算在其中。” “为何我不算在其中?” “姐姐容貌在我之上。”簪云一双水眸闪着华光,别有深意的说:“姐姐贵为一国之主,又同小妹情同手足,想来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 太素以为簪云天真烂漫,没想到她的心眼子全用在男人身上,不由得轻笑出声。 “簪云,男子因容貌对你倾心,那这份心意,同镜花水月有甚区别?以色侍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再者,那唐僧不过是臣子,再尊贵,还能越过你去?你将王位让于他,他若效仿唐王,纳三宫六院,你待如何?” 太师不住的点头,附和道:“陛下所言有理。便是以色侍人,也是那唐僧讨好公主,怎能本末倒置?” 女儿国无男子不假,可也不是说随便一个男人,便可面南称王。 簪云面色阴沉,冷声说:“我们夫妻二人如何相处,就不劳诸位操心了。” “唉!”太师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抬头看向太素,问道:“敢问陛下,可要召见唐僧?” “匹配之事,无媒不可。太师,劳你走一趟,先去驲中为皇妹提亲。待他许可,便召进宫来。” “姐姐,唐僧是上邦人物,怎能如此轻慢?妹妹愿摆驾出城相迎。” 簪云冥顽不灵,太素头疼不已。遂下旨,命太师、簪云领旨出朝。 “秦将军。” 太素唤了一声,武将中有一女子站出身来。 “你带人去公主寝宫搜寻一番,若有可疑之物,便呈上来。” “是。” 殿中喧嚷不断,太傅上前一步,说道:“此举不太妥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不妥当?”太素挑眉,冷声问道:“若无蹊跷之处,好好教养的国君,怎会歪成这般?太傅,你可有话要说?” 太傅战栗不止,若真追究起来,她有不可推卸之责。 “太傅怎不说话了?”太素眸光冰冷,嘲讽道:“难不成嘴巴让鸟雀叼了去?” 太傅跪倒在地,高声说:“微臣未尽教导之责,还请陛下降罪。” “起来吧!”太素收回目光,吩咐道:“我命你同秦将军一起搜宫,去吧!” “微臣领旨。” 唐僧师徒一行人在驲厅上享用斋饭,忽听外面人报:“当朝太师与我们本宫老姆来了。” 陈玄奘急忙起身,理好僧袍,低声问道:“太师前来是何用意?” 八戒答道:“许是女王请我们见驾哩。” “若是见驾,派人宣我等觐见便是。”孙悟空一脸正色,低声说:“当朝太师亲自前来,想来是有要事相商。” 陈玄奘嘴角扬起,笑道:“我等不过是过路行僧,有何要紧事,会同我等商量?” “嘻嘻……”孙悟空讪笑两声,叫道:“怕是听闻师傅您的大名,想要同您结亲。” “大师兄所言有理。”沙悟净上下扫量着陈玄奘,笑呵呵的说:“师傅容貌实在俊俏。 莫说在这女儿国,便是在东土大唐,那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陈玄奘面露愠色,挥袖,厉声喝道:“休要胡言。” “嘿嘿……” 这厢师徒几人说着话,那边馆驲女官引着太师进门。 陈玄奘见了太师,急忙行礼,口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拜见太师。” 太师定睛一看,见陈玄奘气宇轩昂,微微颔首,心道:怪不得公主闹着要同唐僧成亲,此人着实不凡。 那目光太过炽热,陈玄奘只觉后背发凉,浑身不自在。 “敢问太师,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可是女王陛下要召见我等?” 太师唇畔挂着浅笑,“是也不是。” 孙悟空跳出来,抓耳挠腮,急声问道:“太师这是何意?” 太师抬眼一瞧,吓了一哆嗦。再看猪八戒和沙悟净,眉心高高隆起。 心道:这位长老相貌极好,可身边这三位徒弟……连个人形都没有,想来是妖怪之流。这三个徒弟留不得,当早些打发他们西去。 “呵呵……”太师干笑两声,压下惧意稳住心神,方才开口:“御弟爷爷,万千之喜。” 想到方才孙悟空所言,陈玄奘心慌难安,沉声说:“贫僧乃是出家人,喜从何来?” “此乃西梁女国,国中自来没有男子。今幸得御弟爷爷降临。臣奉我王旨意,特来求亲。” 猪八戒、沙悟净掩嘴偷笑,还真让猴哥料中了。 “求亲?”陈玄奘深吸一口气,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贫僧只身来到贵宝地,膝下并无儿女,只有这三个徒弟。不知大人求的是哪个?” “自然是御弟爷爷您呀!” “我?”陈玄奘神色尴尬,讪笑几声应道:“大人莫要说笑。” “怎是说笑呢?”太师做出一副欣喜模样,高声说:“实不相瞒,簪云公主相中您啦!” 孙悟空瞳孔震颤,猛然抬头,问道:“你说谁?” 第506章 招为驸马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孙悟空按下去。妹妹向来不喜欢陈玄奘,不会招他为夫。 再者,哪吒在女儿国,便是妹妹头脑发热,哪吒也不会答应。 “实不相瞒,昨夜公主得一吉梦,梦见金屏生彩艳,玉镜展光明。知御弟乃中华上国男儿,愿招赘御弟爷爷为夫。 女儿国虽比不得大唐,却也是富庶之地。公主金尊玉贵,说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驿驲女官附和道:“御弟爷爷您做了驸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国公主乃人间绝色,你二人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还请太师上复国王,贫僧一心去往西天求取真经,不爱荣华富贵,也不爱倾国之容。 便是强留贫僧在此,贫僧也不会做劳什子驸马。还请太师快些为我等倒换关文,放我等西去。” “嘿嘿……”猪八戒憨笑几声,眼巴巴凑过来,开口说道:“太师,我师傅不愿做驸马,您又何必强迫他?不如,嘿嘿……” 猪八戒又笑了几声,扭扭捏捏说道:“不如打发他西去,老猪我留在此招赘,如何?” “啊?” 太师闻言胆战心惊,哆哆嗦嗦避到一旁,不敢回话。 驲丞壮着胆子说:“你虽是男子,可形容丑陋,公主不中意。” “姐姐呀!”猪八戒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笑道:“常言说得好,‘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见男儿丑?’老猪样貌虽怪,却说不上丑。” 驲丞目瞪口呆,世间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呆子,莫要胡扯。”孙悟空拽起猪八戒的手臂,将他扯到一旁,责备道:“你瞎凑什么热闹?” 猪八戒眼睛滴溜乱转,笑着说:“哎呀,大师兄!凑热闹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孙悟空板起脸,冷声警告:“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告你一状。” “师兄,老猪我知道错了。”猪八戒一脸谄媚,弯腰哀求道:“你可别乱说话。” 陈玄奘伸手唤道:“悟空,近前来。” 孙悟空一跃而起,落到陈玄奘身旁,抬头问道:“师傅有何吩咐?” 陈玄奘哀叹一声,问道:“这如何是好?” “嘻嘻……”孙悟空嬉笑几声,开口说:“依老孙说,您留在这里也好。古语有云:千里姻缘似线牵。今日之事,正应了这句话。” “悟空,为师我若贪图权势富贵,留在大唐,陛下不会亏待我。何苦跑到西天取经?” 陈玄奘面容愁苦,想起昨日种种,取经之心愈发坚定。 “我王旨意,招您做驸马。待您这三位徒弟赴了会亲筵席,倒换关文,发付领给,往西天取经。” 终究是她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既然她无心王位,只想同唐僧做夫妻,那她便帮她一把,也算全了昔日情义。 太师继续劝道:“去西天取经,谁去不成?依老臣看,您这三位徒弟本领皆在您之上。 没了您绊住手脚,许是他们能走得更快些。早日回唐,也免得唐王惦记。御弟爷爷您说呢?” 孙悟空凑到陈玄奘耳边,声音轻似蚊蝇,低声说:“师傅,您若不答应,恐怕她们不会放我等西去。 索性先应下此事,将通关文牒骗到手。到时我自会想办法救您出来,继续向西而行。” “这……”陈玄奘面露迟疑之色,低喃道:“这能成吗?” “师傅,老孙的本事您清楚。您等着,我去同她们说。” 孙悟空行至太师面前,笑道:“太师说的有理,我等愿留下师傅,与公主为夫。 还请太师快些倒换关文,打发我等西去。待取经回来,好到此拜爷娘,讨盘缠,重返大唐。” “哈哈哈……”太师闻言喜上眉梢,拱手拜谢:“多谢长老玉成之恩。” “公主在皇城外候着,还请御弟爷爷先行一步。”驲丞欢天喜地,笑着说:“几位长老,我已命人备下酒菜。几位晚些入宫也不迟,请!” 话音落下,几位宫女一拥而上,连推带拉,将陈玄奘拽出门去。 沙悟净望着陈玄众人远去的背影,笑声问道:“大师兄,你让师傅留在此地招婚,他能乐意吗?” “师傅若不答应,她们绝不会倒换关文,放我等西去。倘若心生歹意,下毒割肉,我等如何是好? 我等虽有降魔荡怪得神通,可手脚重,兵器凶。若动起手来,怕是这一国性命都要毁于我等手中。” 虽说他们被拦在此地,可拦路的并非妖魔鬼怪。他们皆是修行之人,下手杀百姓,怎狠得下心? 沙悟净闻言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夸赞道:“高!大师兄这一招将计就计,用得甚妙。” 猪八戒深吸一口气,闻到饭菜香味,口水倾泻而下:“饭菜来了,大师兄,沙师弟,快些坐下。” 孙悟空摇头叹道:“你这呆子,心里只惦记着吃。” 说着话,孙悟空躺在床榻上,说道:“赶了几日路,老孙甚是乏累。二位师弟莫要吵,老孙小睡片刻。” 话音落下,孙悟空元神出窍,化作一道流光,向陈玄奘离去的方向飞去。 陈玄奘忐忑不安,生怕那位簪云公主霸王硬上弓,坏他元阳。一步三回头,盼着孙悟空救他脱困。 一路拉拉扯扯,行至皇城外,仍不见孙悟空追来,陈玄奘如坠冰窖。慌乱间,忽听太师开口。 “公主,老臣幸不辱命,已说服御弟爷爷留在本国,同您成婚。” “御弟哥哥!” 陈玄奘循声望去,见一家车辇停在城外。侍女卷珠帘,一美貌女子启樱唇,露银齿,笑吟吟的盯着他看。 那女子容貌倾国倾城,一双桃花眼盛满情意。目光滚烫而炽热,陈玄奘心跳如擂鼓,慌忙别过头去。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陈玄奘脸颊通红,神色慌乱,目光飘忽不定。手指捻动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呵呵……” 簪云举起团扇,遮住红唇,咯咯笑了几声。直勾勾的盯着陈玄奘瞧,越看越欢喜。 “御弟哥哥怎如此害羞?你我是要长相厮守的,这般害羞怎成?快些上来,同我说几句话。” 陈玄奘不敢抬头,硬着头皮说:“女施主请自重。” “御弟哥哥!”簪云俯首下了车辇,如玉般的手指扯住陈玄奘的衣袖,娇嗔说道:“哥哥何必同我见外?快些上来。” 太师开口劝道:“公主如此礼待御弟爷爷,您若不从,恐有不识抬举之嫌。” 陈玄奘呼吸急促,低喃道:“这,这……” 簪云鼓起勇气,拽起陈玄奘的手,向车辇上行去。 “来嘛!” 孙悟空化作飞虫,落在车辇上,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女儿国国王成了簪云公主,那王座上坐着的是谁? 第507章 背后之人 远看只觉唐僧器宇轩昂,凑近再瞧,却见他齿白如银砌,唇红口四方。顶平额阔天仓满,目秀眉清地阁长。 簪云心欢意美,愈发大胆。双手搂紧陈玄奘的臂弯,拽着他上了车辇。 陈玄奘耳红面赤,羞答答的不敢抬头。半推半就,随那簪云公主上了车辇。 “御弟哥哥,你怎如此害羞?你我是要匹配夫妻的,不必这般见外。”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陈玄奘悄悄瞥了簪云一眼。见她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乱了心神。 说什么昭君美貌,西施容艳。簪云公主艳压貂蝉,赛过西施。 陈玄奘呼吸急促,慌忙别过头去。念了声佛号,闭紧双目,念佛经稳住心神。 车辇摇晃,慢悠悠驶过长街。城中百姓争先观看。却见昔日女王,如今的公主,同那长老并肩而坐。 一个花容月貌,一个貌比潘安,众人皆赞,好一对金童玉女。 “长老莫怕!”十指交缠,簪云附在陈玄奘耳边,柔声说:“做我的驸马,只需安享荣华富贵。” “施主自重。”陈玄奘抽出手,双手合十,垂眸说道:“贫僧,贫僧……” “嘘!”簪云伸手捂住他的嘴,娇嗔说道:“你的大名,本宫早有耳闻。 今日得见,乃是天定良缘。你若再说那些扫兴之言,我,我就不理你了……” 陈玄奘叫苦不迭。眼前这女子若是妖精,悟空一棒子便可解他困境。偏偏她是个凡人,还是娇滴滴的女子。 打不得,骂不得。态度软些,她得寸进尺。态度强硬些,她又要哭哭啼啼。这可如何是好? “嘿嘿……”金头揭谛憨笑两声,叫道:“这位公主有些意思,瞧她那模样,是动了情。” “你还笑的出来?”李丙怒目圆瞪,提醒道:“女儿国只有一位女王,簪云公主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金头揭谛打了个哈欠,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应道:“慌什么?哪一难不出差错?” “啧。”值时功曹刘洪眼睛一转,问道:“唐三藏尚未见到女王便出了差错,我等谁输谁赢?” “自然是我赢。” “我不服,他尚未入宫,应当算我赢。” “呸!你脸皮怎这般厚?” “……” 车辇吱吱呀呀驶进皇宫。 “公主。” 秦将军在宫门外等候,见车辇回还,立刻凑上去。 “陛下有令,命公主前去相见,有要事相谈。” 簪云收敛笑意,回首看了陈玄奘一眼,眼底透出一丝不舍。 “来人。”秦将军唤来侍卫,吩咐道:“请长老去东阁。” “长老请随我来。” 陈玄奘逃也似的爬下车辇,随那两名宫婢直奔东阁。 “御弟哥哥……” 簪云公主抬脚欲追,却被秦将军拦下。 “陛下在金銮殿等您,还请公主移步。” “放肆!”簪云公主面色阴沉,冷声说:“我已放弃皇位,有天大的事,也不必同我商议。” 秦将军见簪云如此做派,心凉了半截。 “臣不过是个传话的,公主何必为难臣?还请公主移步,免得惹恼陛下。” 簪云公主狠狠剜了秦将军一眼,冷哼一声,向金銮殿走去。 走时仍不忘吩咐:“好生照顾御弟哥哥,若有半分怠慢,小心尔等的脑袋。” 金銮殿只剩太素并几个老臣。见到簪云快步入殿,那几位老臣眼底闪过一抹痛色。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簪云那张脸。 “姐姐,你唤我何事?” 太素抬眸,将话本子掷于簪云脚下。 “啪。” 簪云止步,看着脚下,俏脸一红。抬头再看太素,脸上带着几分愠色。 “姐姐,你搜我的寝宫?” “怎么?”太素挑眉,冷声问道:“你是公主,我是女王,你的寝宫我搜不得?” 太傅上前一步,俯首问道:“敢问公主,这些话本子从何而来?” 簪云轻咬唇瓣,不知该如何回答,低喃道:“这……” “女儿国从无男子,坊间的话本子皆是奇谈怪志。公主这些话本子,讲的都是痴情男女谈情说爱。” 簪云垂下眼眸,脸颊灼烫。忽又抬眼,强撑着说:“我是公主,尔等皆为臣子,有何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那我有没有资格?”太素拍案而起,厉声问道:“我且问你,是谁让你看这些书?” “姐姐息怒。” 簪云跪倒在地,心中懊悔不已。若她不曾将王位拱手相让,今日也不必受此屈辱。 “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太素目光冰冷,脸上写满失望,高声说:“你后悔将王位让于我。 若你是女王,今日大可以把江山拱手送于陈玄奘。你为后,我等只能听之任之,不敢咄咄相逼。” 簪云将头埋的更低了些。她让出王位,姐姐便要施恩于她。如若不然,便会落下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见簪云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太傅气得直哆嗦。 “蠢货。”太素低声骂道:“中了旁人的奸计还不自知。” “姐姐。”簪云猛然抬头,神色不悦,反驳道:“姐姐,小妹只愿同御弟哥哥长相厮守,共赴白头。” “哼。” 太素冷哼一声,用力跺脚,青烟突起,大殿之中多了一位老伯。 “呀!” “他怎突然冒出了?难道是妖怪?” “他是谁?” 诸位老臣发出一声惊呼,齐齐避到一旁。 “土地老儿,我且问你,这些话本子从何而来?” 土地公公稳住心神,待看清太素的面容,惊声问道:“你,你是何人?女儿国国王何在?” 簪云见到土地公公,慌忙垂下头去,似是心虚。 太素压下怒火,再度问道:“土地老儿,我且问你,这些话本子从何而来?” “哼。” 土地公公冷哼一声,似是不屑同太素说话。 太素扬手一挥,一道虚影闪着金光,抽在土地公公脸上。 “啪!” 土地公公似陀螺一般,转了几十圈方才停下,两眼一翻,晕晕乎乎瘫软在地。 太素目光凌厉,如利剑一般落在簪云身上,冷声说:“簪云,你若再不说实话,这便是你的下扬。” 簪云抖如筛糠,一脸戒备的看着太素。 太师急声劝道:“公主,您快说吧!” “话本子是,是他给的……”簪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说:“是他告诉我,女子应当养在深闺,以夫为尊。” 太素勃然大怒,杀意汹涌而出。 “你,你不能杀我。”土地公公连连后退,强撑着说:“我乃玉帝亲封正……” “噗呲……” 话未说完,土地公公便化作血雾,消散于天地间。 第508章 另择新君 “敢,敢问陛下。”太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壮着胆子问道:“他,他可是土地公公?” “是又如何?” 太素挥袖,一阵风吹过,吹散血腥味。 “敢在背后弄鬼,坏女儿国千秋基业,就要做好赴死的准备。” 簪云战战兢兢抬起头,壮着胆子说:“姐姐,他是神仙,你杀了他,会为女儿国招来祸端。” 太素面色如寒冰,厉声骂道:“你不遵先王教诲,自甘堕落,为男子舍弃江山。簪云,有你这样的君主,女儿国才是大难临头。”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太傅战战兢兢,似是怕玉帝降罪。太师则一脸无畏,愤恨的看着簪云。 “我国中子民皆是女儿身,自女儿国出现那日起,女子便可抛头露面,封王拜相。不必困在后宅,奉养公婆,相夫教子。” 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众人俯身恭听,大气都不敢喘。 “簪云,你听信土地公公所言,满心都是男女情爱。若你是百姓,一时糊涂也情有可原。可你是一国之君。” 太师闻言神色一凛,若新帝不曾出现,她们定然不敢忤逆簪云。 依簪云所想,以一国之富招唐僧为夫。国中无男子,眼下唐僧不会做什么。可时日久了,定会动摇江山。 “你奉男子为尊,上行下效,国中男子日益增多,女儿国覆灭近在眼前。” 簪云惊出一身冷汗,瘫软在地,低喃道:“姐姐,我从未有过覆灭女儿国之心。” “一句无心之失,便可抹掉你将女儿国拖进深渊的罪过?”太素长叹一声,继续说:“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我不罚你,你且去吧!” 簪云叩首,抬头说道:“姐姐放心,我和御弟哥哥不会祸乱朝政。” 话音落下,簪云落荒而逃。 太素收回目光,无奈的摇了摇头。簪云不适合做国君,要保女儿国千秋万代,当另择新君。 “陛下。”太师拱手奏道:“老臣以为,不该留唐僧在我国中。公主自幼习帝王心术,尚且变成这般。 百姓若同公主这般,见到男子全然不顾礼义廉耻,吵闹着同男子成婚。长此以往,早晚会酿成大祸。” “太师所言有理。”太傅附和道:“外界男子皆是三妻四妾。公主仗着权势同唐僧成亲,时日久了,定会有人同公主争夫。” “簪云想同唐僧长相厮守,也要看唐僧愿不愿意。那和尚一心去西天取经,心中并无男女情爱。” 话音落下,太素话锋一转,问道:“土地公公已死,我欲选出一人,暂代土地公公神位。诸位爱卿,谁愿做土地神?”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开口。 “无人主动揽下这件差事?”太素轻笑一声,柔声说:“做土地神行事需公正。心存善念,不得作恶。 虽说辛苦些,却能享百姓香火供奉,可长生不老。有我在,便是玉帝亲临,也奈何你不得。可有人主动请缨?”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太傅。 “陛下,太傅行事向来公正。”太师俯首说道:“臣举荐太傅做土地神。” “臣等附议。” 太傅跪地,战战兢兢说道:“陛下,微臣未能教导好公主,怎有脸做土地神?” “你且先做着,若是做不好,我自会寻旁人顶替你。” “这……”太傅踟蹰片刻,终是点了头:“微臣遵命。” 太素掐诀念咒,点点金光自地底升起,凝成一束,飞入太傅体内。 太傅眼前一亮,心思一动,钻入大地之中。 “陛下,太傅去了何处?” “她已成神,尔等若想见她,可去土地庙求告几句。” 一派笙歌声韵美,两行红粉貌妖娆。 孙悟空随陈玄奘入东阁,掐了个隐身诀,隐在暗处。 “奇怪,女王为何还不现身?” 孙悟空转身欲走,忽听殿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却见簪云换了一身衣裙,步若弱柳扶风,缓缓行来。 “御弟哥哥,让你久等了。” 簪云行至陈玄奘面前,顺势坐到他身边。一双美眸盯着他瞧,嘴角挂着浅笑。 “知晓御弟哥哥吃素,我特意命人备了素筵。另备了一壶素酒,今日你我小酌几杯。” 陈玄奘不动声色,悄悄向左挪了半步。双手合十,默念佛经。 “御弟哥哥,你都要同我成亲了,还念什么经呀!” 陈玄奘脸颊滚烫,沉声说:“阿弥陀佛,还请施主自重。” 几次三番受冷待,簪云神色不快,别过头去沉声说:“我仰慕御弟哥哥,才肯放下架子曲意逢迎。 没想到御弟哥哥的心是石头做的,任凭我如何说,就是暖不热你的心。早知如此,我何必伏低做小?” 本就是娇滴滴的女子,口中虽是抱怨之言,可那语气实在惹人怜爱。 “阿弥陀佛,施主误会了,贫僧绝无看不起施主的意思。” 簪云心中欢喜,脸上却冷冰冰的,娇声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施主,贫僧已身许佛门,怎能贪恋美色?” “身许佛门又如何?如来佛祖还能拦着,不让你还俗?” “此言差矣。” 陈玄奘同簪云对视一眼,忽又别过头去。 “贫僧一心去西天灵山拜佛求经,心中装不下儿女私情。还请女施主大发慈悲,放贫僧西去。” “哼。”簪云冷哼一声,怒道:“御弟哥哥明明答应太师,留在女儿国,同我做夫妻。 这才片刻功夫,你便改了主意,弃我于不顾。你出尔反尔,枉称君子。” 话音落下,簪云痛哭不止。哭声悲切,眼泪似珍珠,砸在衣襟上。 陈玄奘手足无措,有心安慰一番,可男女有别,一时间心急如焚。 “施主,贫僧……”陈玄奘止住话头,哀叹道:“唉!都怪悟空,出这么个馊主意,这可如何是好?” 孙悟空化作飞虫,落在陈玄奘肩头,低声说:“师傅,您怎把她惹哭了? 老孙不是说了吗?让您顺着她,先将通关文牒哄到手,到时我自会救你脱困。” 陈玄奘面露难色,自他记事起,身边围的都是和尚。他怎知该如何哄簪云公主? 簪云公主不见唐僧来哄,越哭越委屈。 “女施主,莫要哭了,当心哭坏身体。” 陈玄奘硬着头皮安慰了几句,忽听殿外传来喧嚷声。 “陛下驾到。” 孙悟空眼前一亮,扑腾着翅膀向门外飞去。抬眼却见宫娥簇拥着一美貌女子行来。 “好妹妹,我当簪云公主是你。万万没想到,你将女王贬做公主,自己做了皇帝。” 第509章 送入洞房 众人落座,陈玄奘急忙开口:“陛下,贫僧有三个徒弟,留在驿驲中歇息。 还请陛下下旨,召我那三个徒儿前来,倒换官文,也好早日西去。” 太素端坐上首,抬眸看向簪云,笑道:“圣僧,皇妹对你芳心暗许,愿同你结为夫妻。” 陈玄奘瞳孔轻颤,慌忙垂下头去,掩盖住脸上的心虚。 “方才太师回禀,说圣僧已点头答应这门婚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你便同皇妹成亲吧!” 簪云听闻此言喜上眉梢,眼底的戒备散去,一脸期待的看着陈玄奘。 “这……”陈玄奘迟疑片刻,硬着头皮开口:“不如先放我那三个徒弟西去,再谈婚事也不迟。” 太素故作热切,说道:“师徒如父子,做徒弟的吃师父一杯喜酒也是常理。” 簪云红唇轻启,附和道:“姐姐所言极是,御弟哥哥还不快领旨谢恩?” 陈玄奘哪里敢谢恩?只怕领了旨意,再也离不开女儿国。 见陈玄奘不为所动,簪云主动起身,拜谢太素:“小妹谢姐姐玉成之恩。” 太素微微颔首,扭头看向太师,吩咐道:“太师,这桩婚事是你做媒,劳你走一趟,请三位长老入宫吃一杯喜酒。” “臣遵旨。” 孙悟空不知妹妹有何用意,可他知道妹妹绝不会害他。化作一道流光,先一步赶回馆驿。 日落西山,皇宫处处挂红绸,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孙悟空师兄弟三个随太师入宫,一路走走停停,看花观景,实在惬意。 “大师兄,想不到师傅有此机缘。竟会留在女儿国,招赘做了驸马。” “八戒,你若羡慕师傅,老孙我舍出脸皮不要,去女王面前给你求桩姻缘。” “千万别,猴哥你饶了我吧!” 趁无人注意,猪八戒凑到孙悟空耳边,轻声说:“若让妙娥知晓,定不会放过我。” “哼。”孙悟空揶揄道:“你家中已有贤妻,何必羡慕旁人?” “大师兄。”沙悟净凑过来,指着窗上的影子说:“女儿国的达官贵人早已等候多时,我等快些进去。” 簪云饮了几杯酒,借着酒意,顺势靠在陈玄奘肩头。 “御弟哥哥,你我共饮此杯。” 陈玄奘避无可避,硬着头皮说:“公主你喝醉了,凤体要紧,还是少喝几杯吧!” “你关心我!”簪云咧嘴轻笑,柔声说:“我就知道,御弟哥哥心中有我。” 陈玄奘拧眉,心道:悟空呀悟空,为师我快被你害死了。 “御弟哥哥,你怎不说话?” 外头传来喧哗声,簪云抬头看去,却见三个怪模怪样的男子走进来。 “咣当。” 酒杯落地,美酒浸湿裙摆,簪云倒吸一口凉气。 “御弟哥哥,这三位是……” 陈玄奘见到三个徒弟,急忙起身迎过去:“徒弟啊,你们可算来了。” 簪云靠在陈玄奘肩头,他起身离去,簪云扑了个空,摔在桌案上。 “师傅,您也太不怜香惜玉了。”猪八戒哼了两声,提醒道:“瞧把公主摔的。” 陈玄奘回首望去,见簪云拧眉嘟嘴,心头一软。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是无心之失……” 沙悟净哀叹一声,心道:师傅呀师傅,你若对她无意,便该远着些。优柔寡断,只会让她越陷越深。 太素笑吟吟的看着孙悟空,高声说:“想必三位便是圣僧的高徒。” 孙悟空拱手应道:“正是。” “来人。”太素吩咐道:“引三位长老入上座。” 自家妹妹设宴款待他,何必客气?孙悟空率先入座,捻起酒杯品了一口。 猪八戒哪里管好歹,放开肚子,不论什么吃食,只管往嘴里塞。 “悟空,八戒!” 陈玄奘见三个徒弟埋头吃起来,谁也不理会他,急的团团转。 “悟净,尔等倒是拿个章程出来呀!” 猪八戒抬起头,笑道:“古人云‘造弓的造弓,造箭的造箭’。 我们如今招的招,嫁的嫁,取经的还去取经,走路的还去走路。 要什么章程?今日多喝几杯,好好睡上一觉。明日起早各奔前程。” 簪云听懂言外之意,笑得合不拢嘴,抬头说:“姐姐,今日是小妹的大喜之日,不如我们多饮几杯?” “我明日还要上朝,不敢贪杯。你同几位长老对饮几杯,说来他们当唤你一声师娘。” 陈玄奘哪敢让几个徒弟再喝?喝醉事小,他失了元阳,乐子可就大了。 “陛下,多蒙盛设,酒已够了。”陈玄奘挤出一丝笑,说道:“请陛下登宝殿,倒换关文。” 太素放下酒杯,嘴角噙着笑,目光在陈玄奘、簪云二人身上流转。 “夜色已深,来人,送公主和驸马入洞房。” 陈玄奘大惊失色,抬袖擦去额头汗珠,急声喊道:“陛下,良宵难得,贫僧愿再饮几杯。” 说着话,陈玄奘坐到孙悟空身旁。 “师傅,您挨着我坐,这叫什么事?”孙悟空拽起陈玄奘,调侃道:“您还是挨着师娘坐吧!” 簪云俏脸一红,羞涩的别过头去。 太素见簪云如此娇羞,微微摇头,朽木不可雕。 “驸马不必操心这些俗事,朕自会倒换关文,送三位长老西去。” 太素停顿片刻,继续说:“良宵苦短,莫让妹妹苦等。” 簪云压下羞意,起身挽住陈玄奘的手臂,柔声说:“御弟哥哥,我们走吧!” 不等陈玄奘应声,簪云使了个眼色,侍女扑上前去,连拖带拽将陈玄奘带出去。 孙悟空身后的侍女张望一番,见无人在意她,悄悄退出去。 太素佯装不知,待那女子消失不见,将孙悟空请上前来。 孙悟空也不多言,将关文双手奉上。太素粗略查看一番,取出御印,端端正正印了。 “西天路遥,和尚又不受金银绸缎。我命人备下御米十斤,长老留着做盘缠。” “多谢陛下。”孙悟空嬉笑两声,问道:“不知师傅的寝宫在何处?” 太素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挑了挑眉。 “陛下,大唐有闹洞房的习俗。我等也要闹上一闹,沾沾喜气。” 太素噗嗤一笑,站起身来:“闹洞房自然是人越多越好,我陪几位前去。” 一行人呼呼啦啦出了东阁,转了几道弯,行至簪云寝宫外。 脚步尚未站稳,忽听里头传来一声娇喝:“唐御弟,我和你耍风月儿去!” “不对,这不是簪云的声音。” 呼的一声响,一阵旋风掀飞窗扇,打着旋儿向空中飞去。 “不好,有妖怪!” 第510章 执迷不悟 旋风卷着陈玄奘向空中飞去,孙悟空召出金箍棒,纵云追去。 “妖怪,还我师傅。” 孙悟空挥棒便打,怎料那旋风似生了眼一般。打了个旋儿,堪堪避过金箍棒,眨眼便消失不见。 猪八戒,沙悟净已追来,急声问道:“大师兄,何人抢了师傅去?” “也不知是什么妖怪,弄了阵旋风,将师傅卷走了。” “那快找呀!” 师兄弟三人纵身而起,落在云端,手搭凉棚四下观看。只见一阵灰尘,风滚滚,往西北而去。 “二位师弟,随我去救师傅。” 众臣随太素闹洞房,谁知新房的门都没摸到,新郎官便被妖怪捉了去。 正是惊慌无措时,却看那三个样貌丑陋的长老纵身而起,驾云向西北方向飞去。 “御弟哥哥……” 簪云衣衫凌乱,双眼迷离。踉踉跄跄追出来,见太素守在门外,扑到她脚下。 簪云抬起头,哭的梨花带雨,苦苦哀求:“姐姐,求你救救御弟哥哥。” 太素尚未开口,太师灵机一动,高声叫道:“公主不必惊疑,想来唐僧是飞升的罗汉,有道的禅僧。 这样的男子,怎会留在凡间与你为夫?你二人有缘无分,公主还是将他忘了吧!” 太师正发愁该如何赶走唐僧,没想到打瞌睡就来枕头。 簪云仍不死心,抬眸问道:“姐姐,你也要见死不救吗?” “我连掳走唐僧的是何人都不知,如何救他?”太素冷声答道:“再者说,我等皆是凡人。 行凶之人许是修行者,许是妖怪。不管是何人,我等皆不是她的对手。” “我知晓你的底细。”簪云拽住太素的裙摆,拳头收紧,指尖泛白,叫道:“你不是凡人,酆都大帝请你来解女儿国之困。” 众臣闻言皆面露喜色,虽不知女儿国有何困需解,可新帝背后站着酆都大帝,那可是地府之主。 太素怒极反笑,厉声说:“我来解女儿国之困,不是来帮你争男人的。你可以不顾江山社稷,我却不能置万民于不顾。” 太师痛心疾首,簪云享万民供奉,可心里却没有天下万民。 “公主,唐僧再不济也是男儿身。他都被掳了去,我等加起来也未必敌得过那妖怪,如何救他?” “尔等皆是铁石心肠之辈。”簪云站起身来,目中含泪,哭诉道:“成日将黎民百姓挂在嘴边,可有人问过我累不累?” “你累?”太师猛然抬头,瞳孔震颤,厉声问道:“敢问公主,何人不累?宫婢、侍卫、文武百官哪个不累?” 簪云别过头去,不敢同太师对视。 “农妇天不亮便要下地种田,掌心磨出厚厚的一层茧。敢问公主的手是何模样?” 簪云悄悄将手掌藏进袖中,眼底浮现一丝羞愧之色。 “樵夫打柴,猎户驱狼赶虎,哪个不辛苦?远的不说,只说朝中文武。 三岁开蒙,自幼苦读。寒时手指冻僵,握不住笔;热时汗流浃背,也不敢偷懒。 处理朝政虽也辛苦,可寒时有炭火,热时有寒冰。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绸缎。” 太师拜倒在地,开口说:“臣言行无状,冲撞了公主,还请陛下恕罪。” “起来吧!朕恕你无罪。” 簪云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可她耳尖通红,瞧那模样似是羞愧不已。 太素沉声说:“簪云,你尚且年幼,阅历浅薄,这次我不罚你。” 簪云缓缓抬头,哽咽说道:“姐姐,你不曾遇到心爱之人,不知我的心思,我不怪你。” “呵呵……” 太素抬头望天,瞧见屋顶上负手而立的男子,目光再度落到簪云身上。 “我中意的男子,绝不是唐僧那种懦夫。” 簪云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唐僧这般伟岸的男子,在姐姐眼中竟是懦夫?那英雄又该是何模样? 哪吒眼眸闪烁着柔和的光芒,静静看着太素,眼中再无旁人。 “更不会因为几句传言,就芳心暗许,全然不管对方的心意。 便是有倾心之人,我也不会失了神志。得不到就要死要活。” “姐姐,我……” 簪云双眼通红,颤抖着张开嘴。可话尚未说出口,便被太素打断。 “以夫为天,男尊女卑,不过是男人桎梏女子的枷锁。他们要踩在女子头上,自然要贬低我等。 可笑的是,你身为女儿国国君,听信土地老儿的一面之词,全然忘了先王教诲。” 簪云目光呆滞,愣愣的看着太素。 “你口口声声说仰慕唐僧,我且问你,你可知他姓甚名谁?师从何人,又因何踏上取经之路?” 簪云神色涣散,低喃道:“我不知……” “我再问你,你可知唐僧有何喜好?是爱酸的,还是甜的?喜欢唱曲,还是喜欢作诗?” “我,我不知……”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怎敢说仰慕于他?你所谓的喜欢,到底有几分真心?” 哪吒嘴角噙着笑,缓缓摇头。唐僧于簪云而言,不过是新奇玩意儿。 她的喜欢太浅薄,今日要死要活,或许明日便会将唐僧抛诸脑后。 簪云瘫软在地,她不知自己有几分真心,她只知若无唐僧相伴,了无生趣。 “方才你在兴头上,我不好泼你凉水。如今唐僧不知所踪,有些话我也不必再藏着掖着。 簪云,你真当唐僧诚心与你结为夫妻?他不过是怕你耍阴招,耽误他西去,曲意逢迎罢了。” 簪云猛然抬头,神色凄凉,摇头喊道:“不,不会的。御弟哥哥待我一片真心,姐姐……” “真心?他心中若有你,就不会躲着你。” 簪云执迷不悟,太素心中愈发失望。叹了口气,挥动衣袖,簪云昏睡过去。 “陛下,公主她……” 太素收回目光,冷声说:“不必惊慌,待她醒了,自会明白我的苦心。” 明月照山岗,一阵旋风刮过钻入山中。不多时灰尘息静,风头散了,山间重归平静。 天边飘来一朵云,云头四散,云上之人似在找寻何物。 “大师兄,山中并无妖怪的踪迹,我等去何处寻师傅?” 孙悟空应道:“老孙亲眼所见,岂会有错?让开些,我来找。” 孙悟空在山间绕了一圈,指着山壁说:“二位师弟快看,那处青石光明,似屏风模样,许是妖怪洞府。” “有没有妖怪,一看便知。” 师兄弟三人转过石屏,却见石屏后有两扇石门,门上有六个大字。 沙悟净定睛一眼,念出声:“毒敌山琵琶洞。” 第511章 杀妖夺桩 “小蹄子,你好生没眼色。这是奶奶的情哥哥,你怎敢吃?” “奶奶有倾国倾城之貌,比起女儿国国王,也不遑多让。唯有唐僧这般伟岸英俊的男子,才能与奶奶相配。” “嘘!轻声些,他醒了。” 陈玄奘悠悠转醒,面黄唇白,眼红泪滴。抬手拭去眼泪,这才睁开眼。 抬眼却见春葱十指,自他脸上划过,灼热的触感,惊得陈玄奘坐起身来。 “你是何人?这是哪里?” “御弟宽心。” 女怪坐到陈玄奘身侧,如玉般的脸庞,挂着温柔的笑容。 “我这里虽不比西梁女国,却也是清闲自在之所。你只管念佛看经,我与你做个道伴儿。” 陈玄奘蜷缩成一团,避开那妖怪。 什么道伴儿?说到底还是想同他成亲,和那位簪花公主有甚区别? 陈玄奘不语,那妖怪却不恼,笑道:“你在女儿国赴宴时,不曾进得饮食。” 说着话,妖怪招手唤来婢女,继续说:“我命人备了些吃食,御弟多少用些。” 陈玄奘壮着胆子抬头看去,见那女怪眉眼含情,慌忙收回目光。 心道:这妖怪同簪花公主不同,公主是人族,虽热情了些,却也算得上是以礼相待。 眼前这个却是妖怪,行事肆无忌惮,说不定还是个吃人之辈。倘若加害,我却要枉丢性命。 陈玄奘虽不情愿,可为保住性命,不得不虚与委蛇。 “阿弥陀佛。”陈玄奘双手合十,抬头问道:“多谢施主,不知是何吃食?” “荤得是人肉馅馍馍,素的是邓沙馅馍馍。”(邓沙指豆沙) 陈玄奘听闻有人肉馅馍馍,险些将隔夜饭吐出来。 他强压住恶心,答道:“阿弥陀佛,施主,贫僧吃素。” 妖怪咯咯笑了几声,吩咐道:“看热茶来,与你家爷爷吃素馍馍。” 婢女奉上香茶一盏,妖怪取过素馍馍,一掰两半,递于陈玄奘。 而后笑着看陈玄奘,那模样似是在等陈玄奘,将荤馍馍递给她。 陈玄奘知那是人肉馅,只消看一眼,便觉胆裂魂飞,哪里敢碰? 闭紧双眼,将手中素馍馍递过去半个,说道:“贫僧不饿,不如我们共吃一个?” 女怪面露娇羞之色,伸手接过素馍馍,指尖故意在陈玄奘掌心划过,轻咬唇瓣,笑着看他。 陈玄奘哪里敢看她?抬起衣袖挡住口鼻,假意吃馍馍,实则将馍馍扔到石缝中。 “御弟,这茶我千辛万苦寻来的,你尝尝滋味如何?” 陈玄奘鼻头冒汗,妖怪给的吃食,他哪里敢动? 见他迟迟不动,那女怪变了脸色,柳眉倒竖,冷声问道:“御弟可是嫌弃我?” “众生平等,贫僧对妖族并无偏见。只是方才宴席上多饮了几杯素酒,眼下不渴。” 女怪见他不肯喝,醋意大发。将茶盏掷在桌上。怒道:“公主敬你酒,你不敢推拒。 我请你喝茶,你却推三阻四的,是不是瞧不起我?” “施主息怒。” “哼。”女怪冷哼一声,压下怒火,弄出娇媚之态,柔声说:“你若识趣,便顺了我的心意。” 陈玄奘壮着胆子说:“还请施主发慈悲,放贫僧回去。” “休想!”女怪面露愠色,威胁道:“你若乖顺,我愿同你交欢,做会儿夫妻。 你若不识抬举,待你我云雨一番,我便将你拆吃入腹。” 陈玄奘眼底浮现一抹惧意,心道:早知会被妖怪掳走,我该将九环锡杖带在身边。 好歹有个趁手的兵器,趁她不防备,许是能还击一二。眼下可好,只能任她宰割。 “怎还不喝?” 女怪发了凶性,端起茶盏,捏住陈玄奘下巴,强行灌入陈玄奘口中。 “孽畜,休得无礼!” 紧要关头,孙悟空凭空出现,举起金箍棒,对准那妖怪兜头便是一下。 妖怪大惊失色,回首,口喷烟光,纵身避到一旁。 陈玄奘翻身而起,伏在石桌上,将茶水吐了个干净。 “小的们,收了御弟。” 女怪叫了一声,拿出一柄三股钢叉,向孙悟空杀去。 “泼猴,胆敢私入吾家,偷窥我容貌,不要走,吃老娘一叉。” 孙悟空边打边退,引着那女怪出了洞府。 猪八戒双手举耙,沙悟净横握降妖宝杖,杀将上去,将那女怪围在当中。 女怪见他们围攻她一个,使个手段,呼了一声,鼻中出火,口内生烟。身子抖了一抖,三股叉飞舞冲迎。 “大师兄,这到底是个什么妖怪?怎这么多只手?” 孙悟空栽过跟头,自然知晓这妖怪的底细,可他不能说破。 “八戒,多手的妖怪就那几种,许是蜘蛛、蜈蚣,亦或者蝎子,虫子。” 女怪闻言大怒,骂道:“你个泼毛猴子不识进退,那雷音寺里的如来,也还怕我哩!” 猪八戒嬉笑两声,不消多说,这一难又是佛门弄鬼。 再说陈玄奘,孙悟空将那女怪引出洞府,小妖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陈玄奘故作怯弱,趁那些女妖放下戒备,夺过一柄钢叉,抬手就是一下。 “啊!” 女妖捂着心口躺倒在地,抽搐几下绝了生机。 众妖皆是一愣,大王明明说唐僧性子温和,他怎敢造杀孽? 趁着众妖愣神的功夫,陈玄奘刺、挑、劈、砸,杀出一条血路,冲出洞去。 “别让他跑了,快追!” 陈玄奘健步如飞,冲出洞府,见三个徒弟同那妖怪斗得正凶,不敢惊扰,顺着山坡向山下行去。 棒有力,耙更能,降妖宝杖显威风。 毒敌山前三不让,琵琶洞外两无情。 女怪打得正兴起,忽听洞中传来呼喊声:“唐僧跑了,快追!” 女怪神色一凛,将身一纵,使出个倒马毒桩,向孙悟空头上刺去。 孙悟空等的就是这一下,心念一动,金箍棒变作钢刀,瞅准那毒桩尽力一劈。 “啊!” 本想趁孙悟空不备,让他吃些苦头。怎料孙悟空出手如此狠辣,竟毁了她的修行。 “八戒!” 孙悟空大喝一声,沙悟净退让几步,猪八戒瞅准机会,一耙打在那女怪头上。 一耙九个窟窿,脑浆迸裂,毒血喷洒一地。 趁无人注意,孙悟空悄悄收起毒桩。 “二位师弟,尔等留下来杀妖除怪,我去追师傅。” “师兄且去,这里交给我们。” 陈玄奘穿山过林,一路不敢停歇。虽说天色将明,可山路难行,脚下一滑,滚下山去。 “师傅,老孙来也。” 第512章 谋划落空 毒敌山近在眼前,观音菩萨垂眸看去,寻到猪八戒的身影,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观音菩萨摇身一变,变作老妈妈,提着青竹蓝,按落云头。 双脚刚落地,却见沙悟净拖拽着一丈余长的蝎子,自半山腰走下来。 观音菩萨看到那只蝎子,神色大变。这一难他许给了东天门里光明宫中,那位昴日星官。蝎子精已死,许出去的好处如何兑现? 昴日星官无甚可怕,可他母亲毗蓝婆菩萨与上古凤凰是姐妹,辈分极高,轻易不可得罪。 “二师兄,你走慢些,我追不上。” 猪八戒哼了几声,叫道:“大师兄和师傅早就回了女儿国。我说快些回去,你偏要拖着这只死蝎子。 沙师弟,你要她有何用?你又不吃荤,难不成要带在身边当夫人?” 沙悟净脚步未停,笑道:“二师兄,这蝎子甚是骇人,凡人看一眼要做几日噩梦。 那簪云公主缠着师傅不放,我将这只蝎子扔在她面前,看她还敢不敢拦着师傅。” “你早这样说,老猪我能不帮你吗?” 说着话,猪八戒站起身来。 “沙师弟,你将那降妖宝杖变长些。我们俩抬着这只蝎子。” 师兄弟二人抬着那只蝎子,快步向山下行去。转了一道弯,却见路边站着一位老妈妈。 猪八戒顿住脚步,抬头望去,却见那老妈妈头上祥云盖顶,左右有香雾笼身。 一思量,这妖怪是佛门打发来的,想来眼前这位也是佛门中人,只是不知是哪位菩萨? “沙师弟,快来叩头!这位妈妈是菩萨。” 师兄弟二人扔下妖怪尸首,双手合十,俯身下拜。齐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观音菩萨回过神来,即踏祥云,起在半空,现了真像。 猪八戒嬉笑两声,打趣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观音菩萨。” 沙悟净嘴角噙着笑,抬头问道:“不知菩萨前来所为何事?” “我算到唐三藏有难,特来相救。八戒,悟净,你师父身在何处?” 悟净答道:“菩萨您来晚一步,师傅早已脱困,眼下在女儿国中休养。” “哦?”观音菩萨故作疑惑,问道:“这妖怪甚是厉害,尔等是如何降服她的?” 猪八戒眼睛一转计上心头,佯装不解,问道:“敢问菩萨,这只蝎子是何来头?” “她本是只蝎子,在雷音寺如来佛祖座下听佛谈经。 年深日久修得神通,本领甚是厉害。两只钳脚化作三股叉,尾上的钩子唤作‘倒马毒’。 如来佛祖不小心推了她一把,她转过钩子,在如来左手拇指上扎了一下。 佛祖疼痛难禁,着金刚拿她。不曾想她逃下界来,占山为妖。” “菩萨呀!”猪八戒哼了两声,笑道:“这一回如来佛祖该好好谢谢猴哥。 若不是猴哥反应快,一棍砸烂她的钩子,还不知她要造下多少杀孽。” 话音落下,猪八戒轻咳两声,沙悟净立刻会意。 “二师兄说的对呀!金刚都未能捉住蝎子精,猴哥误打误撞杀了她,该赏。” “师傅回去时说了,这妖怪爱吃人肉馅馍馍。”猪八戒咧开嘴,调侃道:“菩萨,怎自灵山下来的妖怪都爱吃人?” 观音菩萨神色本就不自然,听闻这番话,脸同猪肝一般颜色。 他辛苦筹谋多时,一番苦心却毁在孙悟空手中,这两个蠢货还敢替孙悟空讨赏? “菩萨你怎不说话?”猪八戒拍着滚圆的肚皮,嬉皮笑脸的说:“是不是欢喜的说不出话来了?” 观音菩萨咬着后槽牙,冷声说:“待我回去奏明此事,佛祖自会定夺。” 猪八戒瞪大双眼,故作惊奇,低喃道:“呦!瞧菩萨这神色,不似高兴的样子。” 观音菩萨心乱如麻,明知这两个蠢货在调侃他,却无心应对。 纵云而起,直奔光明宫。只盼卯日星君是个明理的,在毗蓝婆面前说几句好话,揭过此事。 “他怎走了?” “二师兄,我们也快些走吧!师傅急着西去呢!”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床幔上。 簪云紧闭双目,一双泪珠自眼角落下。似是看到可怕之事,她发出一声惊呼,猛然坐起。 “嗬嗬……” 抬头向外望去,却见屏风后面坐着一人,影影绰绰的,瞧不清真容。 “阿弥陀佛,施主你醒了?” 簪云眉头紧蹙,听这声音,外面那人应当是唐僧。 他不是被妖怪捉了去吗?怎会出现在她的寝宫中?难道昨夜种种,皆是一扬梦。 “圣僧。” 珠帘晃动,陈玄奘抬头看去,却见簪云穿着中衣,站在屏风前看他。 “阿弥陀佛。”陈玄奘双手合十,起身行礼,开口说道:“陛下命我在此等候公主。” “我……”簪云俏脸一红,坐到陈玄奘对面,鼓起勇气说:“还请圣僧为我解惑。” 陈玄奘捻动佛珠,应道:“施主请讲。” “外面的女子,是如何度日的?”簪云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沉声说:“我做了一个梦。” “贫僧自落地起便皈依我佛,不知女子如何度日。” 簪云听闻此言,眼底透出一丝失望。 “唯有一人,我知晓她的经历,此人便是我的母亲。 我母亲殷温娇本是丞相之女,自幼熟读诗书,贤良淑德,本该……” 陈玄奘将母亲的过往一一道来,簪云初听时嘴角噙着笑。 不知从何时起,她唇边的笑意淡去,眉头紧锁,神色愈发凝重。 “施主,我母亲出自名门,锦衣玉食仆从无数,可她过得并不如意。” “姐姐骂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想来,她骂得对。” 簪云起身行了一礼,愧疚的说:“圣僧,昨日是我言行无状,险些坏了圣僧修行。” “公主。” 陈玄奘急忙起身,欲扶起簪云,可想到昨日之事,尴尬的缩回手。 “今日贫僧前来,是要同公主说清楚,贫僧心在佛门,只得辜负公主一番美意。” 不知不觉潸然泪下,簪云擦干泪,眼底闪烁着光芒。 “圣僧,我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求圣僧大发慈悲,带我离开女儿国。” 陈玄奘眉心皱起,急忙劝道:“公主,此事不妥。我等皆是男子,您怎能同我等结伴而行?” “你不答应?”簪云神色哀伤,随即又恢复如常:“我去求姐姐。” “轰隆。” 一声巨响,殿外尘土飞扬。簪云停在门口,轻咳几声,掩住口鼻向外看去。 “师傅,我和沙师弟将害你的妖怪捉来啦!” 陈玄奘腰软筋麻,险些跌坐在地,喊道:“八戒,你捉她回来作甚?” “嘿嘿,让师娘开开眼。” 尘埃落定,簪云看清那妖怪真容,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第513章 亡国之灾 太素挥退众人,只留孙悟空在眼前,兄妹二人凑到一处低声私语。 “妹妹,你怎成女儿国国王了?” “哥哥,我本不想做女王,可那簪云实在不成器。” “嘻嘻……”孙悟空掩嘴轻笑,打趣道:“那位眼里只有陈玄奘,不堪大用。只是苦了妹妹,日理万机。” 太素哀叹一声,神色郑重,说道:“哥哥,酆都大帝请我解女儿国之困, 可我和哪吒查探许久,都不知女儿国到底有何困境。哥哥,你可知晓?” 孙悟空眉头紧蹙,沉声说:“我只是觉得女儿国奇怪,不知其中内情。” 妹妹的本事不在他之下,又有哪吒相助,他们都寻不到,孙悟空如何会知晓? 太素摇了摇头,附到孙悟空耳边,将子母河的秘密娓娓道来。 “哥哥,你先行一步,我寻到能担大任之人再去寻你。” 哥哥的事要紧,太素虽心善,却不会本末倒置。 “也好。” 说话间,外头传来一声巨响,猪八戒的声音在天边回荡。 “师傅,我和沙师弟将害你的妖怪捉来啦!” 太素一跃而起,狐疑问道:“哥哥,猪八戒怎将蝎子精的尸首带回来了?” 孙悟空揉着眉心,笑道:“谁知那呆子如何想的?” 一道金光闪过,蝎子精的毒桩出现在孙悟空手中。 太素眼底闪过一丝好奇,笑着问道:“哥哥,你留下此物有何用?” “妹妹。”孙悟空神色凝重,声音愈发低沉:“下一难,六耳猕猴会顶替我的身份。” 太素神色一凛,眉眼间写满担忧。她和哥哥虽是准圣,可如来佛祖是圣人。 一步之差,犹如天蛰。想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脱性命,难啊! “别怕!”孙悟空抬手抚摸太素的发丝,挤出一抹笑,说道:“哥哥早有防备。 这只蝎子精曾蜇伤如来佛祖,我将她的毒桩夺了来,伺机而动,便是死也要让佛如老祖知道疼。” 太素挤出一丝笑,笑容勉强。低头沉思,忽然眼前一亮。 “哥哥,你的本事我都会,我假冒你,会一会那六耳猕猴。” “不可。”孙悟空急声劝阻道:“妹妹,此难甚是凶险,我怎能……” 孙悟空话说了半截,太素突然伸出手,捂住他的嘴。 “哥哥,正是因为此难凶险,我才要顶替你的身份。如来佛祖要害你性命,你去灵山只有死路一条。 我却不同,我有小世界做依仗。便是打不过,也能逃脱性命。” “我可以死,妹妹你不成。” 孙悟空眼含热泪,别过头去,抬袖擦泪。 “老孙只你这一个亲人,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岂能苟活?” 太素垂眸,遮住眼底的泪光,低喃道:“哥哥,我也只有你这一个亲人。” “吱呀。” 殿门开了一条缝隙,阳光透过缝隙,洒在桌案上。 兄妹二人循声看去,却见哮天犬摇着尾巴钻进来。抬头再看,门外多了两道魁梧的身影。 “杨戬,哪吒!” 殿门洞开,杨戬迈着四方步走进来,笑吟吟的看着孙悟空。 “兄弟一扬,大难临头你反倒将我忘了。” “还有我!” 哪吒紧随其后,闭紧大门,站到太素身边。 “在如来佛祖眼皮子底下浑水摸鱼,这种事怎能少了我?” 太素破涕为笑,抬头说:“二哥,此难凶险万分……” 杨戬抬手打断太素,笑着说:“冲你真心实意喊我一声二哥,这事我管定了。” “杨戬。”孙悟空眼含热泪,哽咽着说:“你可要想好了,此事非同小可。” 杨戬单手叉腰,晃了晃三尖两刃刀,笑着说:“我那便宜舅舅好歹是号人物。 若是东窗事发,我便将他扯出来。如来佛祖不敢害我性命,我还能顺势挑拨一番。” 太素压下嘴角,额头抵在哪吒手臂上,肩膀轻轻颤抖。 “妹妹想笑便笑,不必藏着掖着。”杨戬勾起嘴角,轻声说:“他以长辈自居,便要行长辈之责。” “哈哈哈……” 太素笑出眼泪花,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二哥,此计甚妙!” 杨戬看向哪吒,沉声说:“妹妹莫要夸我。我也是同哪吒学的。” 哪吒摸了摸后脑勺,憨笑两声,说:“我乃是灵珠子转世,闯出祸来自有人善后。” 元始天尊将他当枪使,那就别怪他这把枪扎手。敢利用他,就要付出代价。 “有二位相助,我和哥哥也能多些胜算。” “还有我呢!”哮天犬摇着尾巴,叫道:“我鼻子最灵了,这一难可不能少了我。” 太素弯腰,拍了拍哮天犬的头顶,笑道:“对,不能少了你。” 话音落下,殿外传来呼喊声:“大师兄!” 孙悟空耳朵一动,拱手说:“诸位,我先行一步。” 陈玄奘急着西去,簪云闹着要走。一行人追追赶赶,出西门,至城外。 太素下了鸾架,扫了簪云一眼。 “簪云,你已知晓女子有多艰辛,为何还要闹着离开女儿国?” 簪云眼底闪着光芒,应道:“姐姐,梦中所见终是虚妄,我想亲眼看看。 经历苦难,才能知晓如何做一国之君。姐姐,我不想继续浑浑噩噩度日。” “施主。”陈玄奘面露担忧之色,劝道:“贫僧身边有三个徒弟护佑,仍免不了落入险境。 你是女子,一个人出去闯荡,又该如何自保?人心险恶,你……” “圣僧的好意,我心领了。” 簪云抬起头,唇畔挂着浅笑,目光却愈发坚定。 “路是我自己选的,便是死在外头,我也甘愿。” 太师眉心紧蹙,轻声说:“陛下,公主一意孤行,您还是劝劝吧!” “她若听劝,就不会禅位于我。”太素哀叹一声,沉声说:“罢了,随她去吧! 吃些苦头,她也能改改性子。若有能担大任那一日,我愿将王位还给她。” 太师闻言摇了摇头,哀叹一声,不敢再劝。 “姐姐。”簪云转身行了一礼,恭敬说道:“女儿国便托付给你了,妹妹……” 太素挥了挥手,说道:“去吧!” 马蹄声响起,簪云挥了挥手,大步向前行去。 走大路,转小路,穿山过河,终至界碑所在。 簪云顿住脚步,回首望去,眼底杀过一丝不舍。 耳畔响起文武百官的责备之言,那丝不舍被她埋在心底。 “公主,快些走吧!”猪八戒回首催促道:“我等还能护你一程。” “好!” 簪云快步追上去,跨过界碑,忽听身后山鸣海啸。回首再看,却见天塌地陷,鸟绝兽亡。 “悟空,你快看!女儿国亡了。” 第514章 轮回金莲 肩上的行囊滚落在地,却无人在意。簪花抬脚,越过界碑,沿着来时路跑去。 地动山摇,不知会有多少百姓丧命。做公主也好,当女王也罢。危难关头,她不能丢下百姓不管。 陈玄奘调转马头,喊道:“悟空,我们回去。” 孙悟空抬起头,提醒道:“师傅,这一回去,不知何日才能离开女儿国。” “悟空,出家人不能见死不救。” 狂风骤起,天昏地暗。地底深处发出一声嗡鸣,大地震颤,哀嚎声此起彼伏。 太素猛然抬头,却见太师发出一声痛呼,滚到她脚下,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太素面色凝重,掐诀念咒,高声喊道:“定!” 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却未能救下文武百官的性命。方才还人声鼎沸的金銮殿,如今却寂静无声。 两行清泪自脸颊滑落,太素握紧拳头,指甲陷入皮肉中。 难道这就是酆都大帝所说的女儿国之困?为什么?为什么她们会烟消云散? “悟真。” 哪吒收起风火轮,纵身落在大殿中,神色凝重。 “女儿国子民皆化作尘土,算算时辰,簪云应当出了女儿国地界。” 太素眉头紧蹙,问道:“你怀疑此事与簪云离开女儿国有关?” 哪吒颔首,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簪云前脚离开女儿国,后脚便出了变故,怎会这般巧?” 太素纵身一跃,脚踏祥云,说道:“我去追她。” 大地崩裂,房倒屋塌。昔日欢声笑语不断地村落,如今却空无一人。 树枝割破裙摆,碎石磨破脚掌。簪云脚下一滑,自山坡上滚落,膝盖热辣辣的,她却恍若未觉。 “有人吗?有没有人活着?你们说话呀!” 瘦弱的身影在废墟之中穿梭,一遍遍喊着,直到声音嘶哑,也不曾得到任何回应。 孙悟空哀叹一声,按落云头,悲声说:“公主,此地无人。” “怎会无人?” 簪云披头散发,拽住孙悟空的衣袖,眼底有泪光闪烁。 “方才她们还取水与我喝,怎会无人?” “悟空。”陈玄奘打马而来,勒住缰绳问道:“此地的百姓都去了何处?” 孙悟空摇了摇头,应道:“师傅,此地确实无人。至于她们去往何处,老孙也不知。” “姐姐……”簪云心思一动,低喃道:“对,去寻姐姐。” 陈玄奘翻身下马,吩咐道:“悟空,你带公主先行一步,我等随后便到。” 孙悟空牵挂太素,拱手应道:“师傅,您多加小心。” 风往西吹,云往东走。 遥遥望见一朵祥云自东向西飞来,孙悟空定睛一看,脸上露出笑意。 “公主,陛下就在前头,我送你过去。” 簪云伏在云端,低头望着人间。大地满目疮痍,却不见人影。 两朵云在半空相遇,太素看到孙悟空微微颔首,孙悟空放下心来。 “姐姐,到底出了何事?”簪云双目含泪,急声说:“我刚离开女儿国,便山崩地裂。 急匆匆往回赶,可一路走来不曾见到一个人影。她们去了何处?” 太素神色悲痛,沉声说:“她们都消失了。” “消失?”簪云茫然的问道:“好端端的为何会消失?” “我也不……” 一道精纯的阴气萦绕在簪云身边,太素似是察觉到什么,猛然抬起头。 孙悟空眼底写满担忧,问道:“陛下,怎么了?” 太素并未理会孙悟空,直直的盯着簪云。 “簪云,为何你安然无恙,身上还多了一道阴气?” 簪云错愕不已,低喃道:“对呀!为何我平安无事?” 孙悟空眼睛一转,突然开口:“女儿国子民遭逢此难,想来同公主离开女儿国有关。” 太素拧眉,声音里透出一丝迫切,急声问:“你从未离开过女儿国?” 簪云尚未琢磨透孙悟空言下之意,木讷的点了点头。 “那先王呢?” “母亲也从未出过女儿国。不仅如此,女儿国历代国君都不曾离开过都城。” 孙悟空和太素对视一眼,孙悟空追问:“那百姓呢?” “百姓……” 簪云眉头紧蹙,思索片刻抬头答道:“国中百姓擅自离开女儿国,从无一人回来过。” 太素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什么。孙悟空抓耳挠腮,提议道:“公主,不如我们去子母河边看看?” 簪云六神无主,泪眼婆娑的看着太素。 太素点头应道:“我们一同去。” 清风拂面,却吹不散簪云脸上的愁容。 从前她将王位视作枷锁,百姓则是禁锢她的监牢。如今再也无人牵绊住她,她却高兴不起来。 筋斗云行的极快,眨眼便停在子母河边。孙悟空按落云头,叫道:“河神可在?” 白骨摇动船桨,小船停靠在岸边。 “拜见大圣,不知大圣唤小神前来,所为何事?” 孙悟空纵身落在船头,问道:“子母河可有异样?” “回禀大圣,子母河一切如常,并无异常之处。” 太素低喃道:“子母河并无异样……” 子母河是女儿国子民的来处,来处并无异样,想来问题出在簪云身上。 太素使出火眼金睛的本事,重新审视簪云,却见那道阴气汇聚成一团,停在簪云心口。 孙悟空顺着太素的视线看去,却发现她的心口有一株莲花,散发着华光。 “出!” 太素暴喝一声,向簪云心口抓去,一朵紫莲凭空出现在太素手中。 待看清那株莲花真容,太素、孙悟空脸色骤变,兄妹齐声喝道:“十二品轮回紫莲!” 莲花离体,簪云直挺挺的躺倒在地,不知生死。哪吒现出真身,白骨摇晃船桨,避到芦苇荡中。 “哥哥,悟真。”哪吒收起风火轮,停在太素面前,说道:“此乃后土娘娘的法宝。” “想来女儿国能存于世间,皆因这株十二品轮回紫莲。” 孙悟空面容愁苦,低喃道:“可这株莲花不应该种在她身上。” “哥哥。”哪吒望着平静的河面,沉声说:“我和悟真在此查探多日。 发现女儿国子民寿命尽时,魂魄不知所踪。其中缘由,我和悟真一直参悟不透。 如今想来,那些魂魄应当是借十二品轮回紫莲的力量,重归地府。” “难怪酆都大帝说,女儿国之困难解。” 太素嘴角噙着笑,声音清脆:“女儿国是存是亡,皆系于簪云一人身上。 可朝代更迭天经地义,若是哪日百姓造反,恐怕女儿国便会如眼前这般。” 孙悟空眨眨眼,问道:“妹妹,眼下该如何行事?” “寻一稳妥之地,种十二品轮回金莲。” 第515章 贤者居之 却见那株莲花落在子母河中,顺水而下。几人对视,而后抬脚追去。 子母河至都城外而止,水汇聚成湖,只有来处,不见归途。 一朵紫莲劈开河岸,开出一条新河道,湖再度变成河,水流倾泻而下。 孙悟空抬头望去,喊道:“再往前行二十里,便是毒敌山。” 二十里顷刻便至,许是有高山拦路,那株莲花停在山脚下。 太素纵身落在岸边,脚步尚未站稳,一道金光落在岸边,酆都大帝现出真身。 “道友,你果然是后土娘娘所说的有缘人。” 见是酆都大帝,太素长舒一口气,问道:“敢问道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呵呵……”酆都大帝捻着胡须,答道:“后土娘娘慈悲心肠,不愿看那些女婴沉沦忘川。 在忘川河底开出一条路,直通子母河,这才有了如今的女儿国。 可后土娘娘只剩一缕残魂,心有余而力不足。子母河只开了一半。 只得将十二品轮回金莲,放在第一个降世的女婴身上,此女便是女儿国第一位国王。” 太素恍然大悟,却并未开口打断酆都大帝,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女儿国传承多年,如今的国君遭天庭算计,无心社稷。长此以往,女儿国必亡。” 话音落下,酆都大帝叹了口气。 “故而,我说女儿国之困难解。” 孙悟空抓耳挠腮,不解的问道:“道友,既然你知晓症结所在,为何不亲自出手?” “呵呵……”酆都大帝轻笑两声,无奈的说:“你当我不想管?我是无能为力。” 十二品轮回紫莲腾空而起,飘飘忽忽停在太素眼前。 “道友。”酆都大帝勾起嘴角,抬手说:“紫莲自会引你去做该做之事。” 太素回首看向孙悟空,孙悟空目光柔和,沉声安抚道:“莫怕,哥哥守着你。” 摇摆不定的心,在这一刻变得坚定。太素伸出手,莲花落在她掌心。 河水向两旁退去,破开一条路,太素手捧紫莲向河底走去。 哪吒眼底写满担忧,抬脚欲追,却被酆都大帝拦住。 “道友请留步。” 哪吒抬起头,冷冷的看着酆都大帝。酆都大帝笑道:“此行并不凶险,还请道友放心。” 太素入水才知河水极深,一路向下行进多时,紫莲脱掌而出。 心思念动,太素拍出一掌,河水震荡,太素体内阴气不知被何物牵引,汹涌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太素睁开眼。垂头看去,河底闪烁着幽光,一颗莲子生根发芽。 十二品轮回紫莲收敛光芒,扑一身钻入太素体内,不见踪影。 哪吒神色焦急,定定的望着河面,拳头越收越紧。 “悟真为何还不回来?” “道友稍安勿躁。” 酆都大帝话音刚落,太素便破水而出,落在哪吒身旁。抬头同他对视一眼,而后收回目光。 “不负道友所托,紫莲已种在河底。” “好,好,好!” 酆都大帝一连叫了三声好,拱手说道:“此乃广积阴德的大善事,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太素摆了摆手,问道:“紫莲已种下,不知女儿国百姓身在何处?今后可能离开女儿国?” “女儿国百姓已各归原处。”酆都大帝耐心解释道:“道友,此地百姓乃阴气所化。 若想保住性命,只能留在女儿国。不过,她们死后可再入地府,重入轮回。” 孙悟空见太素有些失落,急忙安抚道:“悟真,若无子母河,她们只能留在忘川之中。 来此地走一遭,再入轮回,已是天大的喜事。总好过魂飞魄散,你说是不是?” 太素微微颔首,心里惦记着女儿国之事,拱手说道:“道友,我等先行一步,告辞。” 河水拍打着河岸,数道金光闪过,岸边只剩阵阵清风。 金銮殿中,太师悠悠转醒。见宝座上空空如也,忽然站起身来。 “陛下去了何处?” 太素提起裙摆,抬脚迈入大殿之中。簪云跟在她身后,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陛下,公主怎回来了?” 太素坐到宝座上,俯瞰众人,开口说:“我将她请回来,是有要事同各位商议。” “不知是何事?” “自今日起,国君之位贤者居之。”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喧嚷声直冲九霄。 白云飘飘,大路上行来四个和尚并一匹马。马蹄踢踏,慢悠悠走过界碑。 陈玄奘勒停马匹,回首望去,笑道:“这一难一波三折,但愿后面的路顺当些。” 猪八戒冷笑几声,嘲讽道:“师傅呀,您怕是忘了如来佛祖所言。” 陈玄奘一头雾水,问道:“八戒,何出此言?” “如来佛祖不是说了吗?路上所遇劫难,皆是对您的考验。” “师傅,后面的劫难只怕不好应对。”孙悟空哀叹一声,继续说:“说不定会冒出来个假八戒。” 闻弦知雅意,猪八戒立刻开口:“冒充我作甚?便是有妖怪从中作梗,也不会挑我下手。” “哦?”唐僧来了兴致,问道:“不对你下手,那会挑谁?” 沙悟净难得机灵一次,抢着答道:“师傅,这还用问?自然是冒充大师兄了。 大师兄本领最高。若大师兄走了,只靠我和二师兄,恐难保您到西天。” 陈玄奘笑道:“胡言乱语。何人有那个本事,假冒悟空? 便是有那等奇人,我等同悟空形影不离,岂会认不出来?” 孙悟空摇了摇头,不知下一难有几人认得出他? 艾叶满山无客采,蒲花盈涧自争芳。长路那能包角黍,龙舟应吊汩罗江。 师徒几人赏端阳之景,度中天之节,忽又遇高山拦路。 尚未进山,便听山间传来阵阵猴鸣。孙悟空侧耳细听,轻笑出声。 太素立在山巅,遥遥望见孙悟空,扯着嗓子怪叫几声。 呼啦啦跑过来一群猴子,将太素围在当中。 太素扔出一把火枣,问道:“可有收获?” “回禀二大王,山中来了一只猴子,躲在山涧里不肯出来。” “二大王,那猴子毛脸雷公嘴,查耳额颅阔。模样同大王有几分相似,但是耳朵不一样。” 红唇勾起,太素眉眼间透出喜色,等了这么久,他终于出现了。 “我要见他,前头带路。” 第516章 六耳猕猴 一只猴子躲在巨石缝隙中,侧着耳朵,伸长脖子,不知在干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耳朵一动,脸上露出笑意。下一刻便听到阵阵猴鸣。 一群猴子攀着树枝,在林间腾飞穿梭,眨眼便落在涧底,将他团团围住。 “大王,就是这只猴子。” 太素变作猴子,梳理着毫毛,盯着六耳猕猴瞧。 哥哥说的不错,六耳猕猴同他生的有几分像,唯一有那双耳朵与哥哥不同。 “你自何方来?可有姓名?” 六耳猕猴一愣,荒郊野岭的,怎有猴子口吐人言?转念一想,山深林密,有几只妖怪也不稀奇,遂又放下心来。 哪吒将那只老猴挤到一旁,护在太素身前,叫道:“我家大王问你话呢!” 六耳猕猴本想喝退这群不开眼的野猴,可山巅传来说话声。动静太大,恐会惊扰孙悟空。 眼睛一转,佯装不懂,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嘴巴,做出一副可怜模样。 太素扯了扯嘴角,口中念念有词:“吱吱,唧唧……” 六耳猕猴假装听不懂人言,猴语总会吧?谁知那六耳猕猴摆摆手,再度指了指嘴巴。 哪吒忍住笑意,一本正经的说:“原来他又聋又哑,怪不得被逐出族群,躲到这里。” “大王,您素来心善,不嫌弃我们这些老弱病残。”老猴子哀求道:“他虽又聋又哑,可尚算强健,求您留下他吧!” 众猴纷纷出声附和,六耳猕猴瞪大双眼,心道:这群多管闲事的猴子,谁要尔等可怜? 太素压下笑意,应道:“唉,若放任不管,恐他冻饿而死。罢了,留下他吧!” 他躲在这里许久,早已饥肠辘辘。先让他填饱肚子,再随我等回去。” 六耳猕猴握紧拳头,气恼不已:老子可是六耳猕猴,不吃不喝亦不会觉得饿,何需尔等可怜? 这群猴子实在碍眼,尤其为首的那两个。敢坏我好事?等孙悟空行过此山,我再同尔等算账。 哪吒随意指了几只猴子,吩咐道:你们几个,摘些野果子与他吃。” 那几只猴子齐齐看向太素,太素悄悄打了个手势,猴儿转身钻入山林。 “他也没个名字。” 哪吒摩挲着下巴,眉心紧皱,似在思索什么,三息之后忽然笑出声来。 “嘿嘿……既然是个哑巴,又听不到我们说话,干脆叫他‘老哑’。” 六耳猕猴龇牙咧嘴,露出一副凶相,心中暗骂:不开眼的臭猴子,你才又聋又哑。 太素见他敢龇牙,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六耳猕猴头歪向一旁,耳朵嗡鸣,脸颊灼热。忍无可忍,怒道:“找死!” 话音落下,踹翻压着他的猴子,翻了个跟头,直扑太素。 太素未动,哪吒单手撑地,双脚腾空而起,瞄准六耳猕猴的肚子,用力一蹬。 只听嗷一声,六耳猕猴倒飞出去,砸在乱石堆中。 哪吒轻嗤一声,嘲讽道:“不自量力。” 六耳猕猴抬起头死死盯着哪吒,眼底满是戒备。他的本事同孙悟空不相上下,这猴子是何来历,竟能将他踹飞? 山林森幽,陈玄奘爬至山巅,忽听山涧声传来争斗声。 “悟空,为师怎听着有人在争斗?” “师傅你听错了。”孙悟空顺着山路向下行去,漫不经心的说:“几只野猴争食罢了,无甚稀奇。” 话音落下,山涧中传出一声厉喝:“找死!” 陈玄奘脚步一顿,忧心忡忡的说:“这分明是人言,怎会是猴子?悟空你莫要诓我。” “师傅,老孙诓你作甚?”孙悟空脚步未停,头也不回,笑道:“不过是几只开了灵智的猴子罢了。 虽能口吐人言,却无旁的本事。这样的猴子,花果山遍地皆是,无甚稀奇。” 陈玄奘掀起衣摆,拄着九环锡杖,小心翼翼向山下行去。 “师傅,您操那闲心作甚?”猪八戒晃晃悠悠追上来,笑道:“猴哥是谁啊?” 拐过山巅,下山的步伐格外急促。陈玄奘脚下一滑,险些滚下山去,却被孙悟空拽住。 山涧中又传来一声喊:“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猴爷爷。”哪吒破口大骂:“我等好心收留你,你却装聋作哑耍弄我等。 亏我家大王命人摘野果子与你吃,你竟如此阴险,难怪世人皆说好人难做。” “呸。”六耳猕猴啐了一口,叫道:“明明是尔等多管闲事,故意刁难我。” “悟空,你还是去看看吧!若有误会,调停一番,也好过同族相争。” 六耳猕猴呼吸一滞,糟了!方才怒火太盛,忘了孙悟空就在附近。 “师傅,我过去查探一番,您顺着山路往下走便是。” 说话声越来越近,六耳猕猴缩了缩脖子,神色慌乱。 太素眼底闪过一丝兴奋,振臂一挥,叫道:“小的们,将他捉回去,好好教教他规矩。” 六耳猕猴悄悄松了口气,被野猴子捉走,也好过撞到孙悟空手中。 他虽不惧孙悟空,可若此时撞到一起,他那李代桃僵的计策便会落空。 哪吒怪叫一声,纵身一跃,将六耳猕猴砸倒在地。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根绳子,将他五花大绑。 “小的们,回山。” 孙悟空假意走了几步,听到那声呼喊,转身去追陈玄奘。 “师傅,那些猴子已离去。我听猴王的意思,并无杀生之意。”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眉间的担忧之色散去,笑道:“那便好。” “我看您就是瞎操心。”猪八戒一步三晃,嘲讽道:“便是有争端,也有猴王做主。 您瞎凑什么热闹?猴哥管的了一时,还管得了一世?惹恼猴王,那才是大事不妙哩!” 陈玄奘脸颊通红,反驳道:“为师也是一片好意。” “八戒!”孙悟空喝止猪八戒:“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猪八戒瞪了孙悟空一眼,气哼哼的低喃道:“不说就不说。” 山间传来几声怪叫,陈玄奘循声望去,却见一群猴子呼啸而过。 “师傅,天色不早了,快些赶路吧!” 太阳西斜,一群猴子挤在老树下,叽叽喳喳怪叫,好不热闹。 树上绑着一只猴子,目光阴冷,阴涔涔的盯着猴王瞧。 哪吒弯腰捡起酸涩的青果子,笑着行至树下,抬手将果子塞进六耳猕猴口中。 “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你定要好好尝尝滋味。” 六耳猕猴抬头避过,冷声说:“方才是我让着你,如今,呵呵……” 笑声未止,六耳猕猴突然暴起。下一刻绳子收紧,六耳猕猴脸色突变。 “你,你们到底是谁?” 第517章 堕其术中 可对上这群猴子处处吃瘪,如今连绳子都挣脱不得。 “你们到底是谁?” 哪吒扯动嘴角,眼底有几分轻蔑,挑衅道:“你问我就答,你把我当什么?” “何必同他多嘴?”太素啃了口蟠桃,催促道:“辛苦找回来的野果,可不能浪费了。” 话音落下,太素抬眸看向六耳猕猴。敢对哥哥出手,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那目光带着杀意,六耳猕猴心惊肉跳。可这是他第一次下凡,实在不知何处得罪了她。 哪吒捏着野果一点点逼近,六耳猕猴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哪吒。 哪吒抬手捏住六耳猕猴的下巴,用力一压,六耳猕猴被迫张开口。 果子入口,酸涩的味道让六耳猕猴的脸皱成一团。 “呸……” 见他要吐,太素弯腰拾起果子抛过去,哪吒抬手接住,再度塞进六耳猕猴口中。 “唔!”六耳猕猴涕泪横流,喊道:“放……开。” 果子越来越少,六耳猕猴的肚子愈发肿胀。 最后一颗果子入口,哪吒抬手接住太素扔过来的蟠桃,随意擦了擦,放入口中。 “唔,这果子越来越甜。” 六耳猕猴哇一声吐出来,眼底布满红血丝,一脸愤恨的看着哪吒。 待看清他手中是何物,六耳猕猴瞳孔骤然放大:凡间的猴子吃蟠桃? 这只猴子定是王母娘娘派来,故意给他捣乱的,说不定那猴王也是。 六耳猕猴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精光。如来佛祖都不知晓他的心思,王母娘娘从何得知? 太素向旁边挪了半步,哪吒啃着蟠桃,顺势坐到太素身旁。 夜幕降临,繁星闪烁,一轮圆月挂在天边。众猴隐入山林,老树下只剩三只猴子。 六耳猕猴挣脱不得,只得压下怒火,闭紧双眼。 哪吒四下观望一番,突然开口:“大王,孙悟空已下山,我等何时出手?” 六耳猕猴险些叫出声来:原来这两只猴子要对孙悟空出手,怪不得他们这般对我。 “不急。” 太素靠坐在石头上,望着满天繁星,低声说:“他们师徒二人离心离德之时,我等再出手也不迟。” “那要等到何时去?” 哪吒用余光瞥了六耳猕猴一眼,见他眼皮颤动,知道他在装睡,故意放大声音。 “早些顶替孙悟空,也能多谋些功德。” “顶替孙悟空哪有那般容易?”太素坐起身来,一本正经的说:“若被人识破,岂有命在?” 六耳猕猴心中得意,旁的猴子没有那个本事,假冒孙悟空于他而言却不难。 哪吒嘴角含笑,吹捧道:“大王,您可是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 旁人冒充孙悟空或许有破绽,您却不会。这机会千载难逢,您不能错过。” 六耳猕猴心突的一跳:如来佛祖说世间只有一只六耳猕猴,那便是我,怎又冒出来一只? 眼皮偷偷掀开一条缝,六耳猕猴仔细打量着太素,见她同普通猴子一般无二,疑惑更甚。 这只猴子绝非六耳猕猴,可她为何要冒充六耳猕猴? 太素扯动嘴角。露出一抹邪笑,别有深意的看着六耳猕猴。 六耳猕猴慌忙合上眼皮,喉咙颤动,发出鼾声。 “呼呼……” 哪吒紧紧抿着唇角,这么拙劣的把戏,也敢拿出来骗人? 太素叹息一声,见六耳猕猴支起耳朵,心中窃笑。缓缓说道:“孙悟空应劫而生,是化解西游量劫的关键。 天道钟情于他,顶替他又能如何?能骗过所有人,却骗不了天道。便是得手,也是竹篮打水一扬空。” 六耳猕猴听闻此言,心凉了半截。他怎没想到这一层? 哪吒压下笑意,急声问道:“大王,这可如何是好?” 太素冷哼一声,双手抱臂,咬牙切齿的说:“都是猴子,凭什么他能入佛门? 我们却只能窝在山间,成日同野猴子为伍?空有一身本事,却无处施展。” 六耳猕猴握紧拳头,理智被不甘占据。他的本事不比孙悟空差,为何天道不选他? 六耳猕猴的一举一动,皆被太素看在眼里。 她压低声音,凑到哪吒耳边问道:“你可知道,取经事成,孙悟空定会成佛?” 哪吒故作惊讶,惊声喊道:“成佛?” 话音落下,哪吒故意看向六耳猕猴,一副担忧的模样,似是怕他听到。 鼾声又大了些,哪吒悄悄松了口气。 太素捶了哪吒一拳,责备道:“轻声些!若被他听了去,我的谋划便会落空。” “大王,小的不是故意的。” “罢了。”太素摇摇头,继续说:“其实他才是六耳猕猴,我不过是凡间妖修。” 六耳猕猴咬紧后槽牙,心中暗骂:呸!你若是凡间妖修,我便是玉皇大帝。 凡间妖修吃蟠桃?还将蟠桃送与旁人吃?这些鬼话,也就骗骗那只傻猴子。 “大王,不管您是谁,小的都会唯您马首是瞻。” 太素招了招手,说:“附耳过来,我同你说……” 鼾声骤停,六耳猕猴侧耳偷听,听到那两只猴子将他当枪使,气歪了鼻子。 “六耳猕猴有取代孙悟空之心,索性我发一次善心,由着他去。 他取代孙悟空,我们两个找机会取代猪八戒和沙悟净。” 哪吒故作不解,问道:“为何要取代猪八戒和沙悟净?取代唐僧,不是能得到更多功德?” “你这憨货。” 太素又捶了哪吒一拳,低声说:“唐僧身边有仙佛盯着,取代他,那是自投罗网。 猪八戒和沙悟净触犯天条被贬下凡,佛门天庭两不靠。六耳猕猴闹起来,谁会注意他们? 再者说,这二人平日里干的是杂活,不容易露馅。取而代之,即不会有危险,还能蹭功德。” “高!”哪吒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还是大王思虑周全。 这样一来,不管六耳猕猴是成是败,我们都能得手,哈哈哈……” 六耳猕猴怒极,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心道:好呀!我在前头摘桃,你们两个躲在后头吃。 “嘘!”太素指了指六耳猕猴,悄声说:“我们去追孙悟空。” “老大,六耳猕猴怎么办?” “不必管,待我离开,绳子自会解开。” 凉风吹过山岗,六耳猕猴突然睁开眼,绳子无声脱落。他站起身来活动筋骨,眼底恨意汹涌。 “哼!敢算计爷爷,我偏不让尔等如意。” 第518章 拦路贼人 “师傅,这段路好走,我等行快些。” 陈玄奘翻身上马,长舒一口气,说道:“八戒,方才那几座山实在陡峭。你不觉得累,悟净却受不住。” 沙悟净担着箱笼追上来,抬袖擦汗,喊道:“嗬嗬,二师兄你等等我。” 猪八戒放慢脚步,调侃道:“两个箱笼,竟将你累成这般。” “呆子,我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孙悟空折返回来,凶巴巴的说:“你嫌他走得慢,索性你去挑担,让沙师弟牵马。” “别呀!”猪八戒干笑几声,讪讪应道:“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孙悟空夺过猪八戒手中的缰绳,抬起头说:“师傅,山路难行,不如今日我等早些歇息?” “也好。”陈玄奘笑着颔首,说道:“为师双腿酸软,若不是有敖烈驮着,早已走不动了。 悟净挑着行李翻山越岭,比为师辛苦许多。前头若遇到人家,我等便早些休息。” “咕噜……” 猪八戒肚子发出咕噜声,众人齐齐看向他。 猪八戒憨笑几声,笑道:“走了一日山路,肚子饿了。” 陈玄奘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说:“为师多走一段路,敖烈驮着行李,让悟净歇一歇。” “师傅,我扛得住。”沙悟净拦下陈玄奘,说道:“您骑着马,我们走快些,寻个人家化些斋吃。” “唉。”猪八戒哀叹一声,主动开口:“沙师弟,还是我来挑行李吧!” 陈玄奘复又上马,猪八戒挑着行李,一行人继续向西。 一阵风吹过,敖烈仰头嘶鸣,如飞似箭窜了出去。 “哎?”猪八戒顿住脚步,喊道:“敖烈!” “敖烈怎跑的那般快?”沙悟净手搭在眼上,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恶鬼在追。” “沙师弟,你还笑的出来?”猪八戒撇了撇嘴,急声叫道:“还不快追!” “二位师弟,尔等先行一步,老孙我随后就到。” 沙悟净不明所以,问道:“大师兄,你……” 可话未说完,却被猪八戒打断。 “人有三急,有什么好问的?” 敖烈跑的太快,陈玄奘挽不住缰绳,只得松开手,紧紧抓住鞍鞒。 “敖烈,慢些。” 敖烈充耳不闻,步伐愈发急促。一口气跑出去二十里,看到农田方才放缓脚步。 陈玄奘直起身来,长舒一口气。可气未喘完,忽听锣鼓声。 路两边闪出三十多人,皆是一副恶人相。手里拿着枪刀棍棒,将陈玄奘围在当中。 “和尚,哪里走?” 陈玄奘心突的一跳,握紧九环锡杖。却见那伙贼人让出一条路,两个彪形大汉走上前来。 “呦!看来是个胆大的。” “和尚,我等只劫财不害命。将盘缠放下,便放你走。” 陈玄奘定了定心神,高声说:“大王,贫僧是东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经的和尚。 自别了长安,年深日久,就是有些盘缠也使尽了。靠化些斋饭,才能行至此地。 非是贫僧不给,实在是无能为力。还望大王发善心,放贫僧过去。” 若只有几个贼人,陈玄奘自然不惧。可对方人多势众,他怎是对手? 不如拖延片刻,等三个徒弟追上来,自可将这伙贼人赶走。 “哼。”为首的汉子冷哼一声,板着脸说:“我等专干打家劫舍的勾当,你求我发善心?呵呵……” “和尚,你若无财物,脱下衣裳,留下白马,我等也可放你过去。” “这如何使得?”陈玄奘眉头紧蹙,应道:“我这匹马是西海龙王之子幻化的。” “你说谁?西海龙王之子?” “这是个疯和尚吧?哈哈哈……” “这和尚八成是得了失心疯,他怎不说这匹马是观音菩萨变得?” 为首那汉子闻言大怒,举起棍子便打,口中骂道:“敢戏弄我?找死。” 陈玄奘举起九环锡杖,架住长棍,叫道:“大王莫恼,我徒弟片刻即到。他身上许有几两碎银。” 为首的汉子收回长棍,阴涔涔的说:“没想到你是个武僧。” “大哥,管他是什么僧,落到咱们手里,不吐些银子出来,休想活着离开。” “将他绑了!若他那徒弟也拿不出银子,再一并打杀了。” “是。” 日头偏西,猪八戒、沙悟净快步追上来,遥遥望见一伙人挡在路中间,慌忙顿住脚步。 “二师兄,我怎瞧着那匹马似是敖烈?” 猪八戒定睛一看,举起九齿钉耙,叫道:“那伙人将师傅绑了,树上吊着的那和尚就是师傅。” “什么?” 沙悟净扔下行李,将降妖宝杖横在胸前,快步跑上前去。 “贼人,快放开我师傅。” 那伙贼人三三两两凑到一起,低声交谈。说的正热闹,忽听有人呼喊。 循声望去,却见两个和尚冲杀过来。前头那个生的甚是高壮,蓝靛脸,怪模怪样。 后头那个却长了一对猪耳朵,长嘴獠牙,那分明是妖怪,哪有人样? “妖怪呀!” “快逃,妖怪下山了。” 陈玄奘抬起头,见是猪八戒和沙悟净,高声喊道:“徒弟,快救我一救!” 沙悟净已跑到树下,挥动降妖宝杖,却寻不到半个贼人。 陈玄奘松了口气,吩咐道:“悟净,快放我下来。” 猪八戒收起九齿钉耙,问道:“师傅,那伙人是干甚勾当的?怎把您吊在树上?” “那一伙拦路的贼人,问我要买路钱。我哪里有银子?他们便将我吊在这里。” 陈玄奘脱了困,四下观望一番,问道:“悟空去了何处?” 沙悟净答道:“大师兄内急,让我等先来追您,幸好我们来的及时。” 猪八戒眼睛一转,说道:“沙师弟,你护着师傅,我去追那伙贼人。” 陈玄奘急忙扯住猪八戒,眼底写满不赞同,问道:“八戒,你追他们作甚?” “师傅,这伙贼人在此打家劫舍,不知有多少人遭了毒手。若放任不管,岂不是会害更多性命?” “八戒,让他们吃些教训便是,万不能打杀了那些贼人。” “师傅,走上邪路之人,如何肯回头?若不绝了后患,待我等离开此地,他们定会卷土重来。” “我和悟空离开五行山后,也曾遇到拦路的贼人。那些贼人听我讲道理,改邪归正。不如……” 猪八戒闻言瞪大双眼,甩开陈玄奘,说道:“师傅呀,您这是假慈悲。” “不管真慈悲,假慈悲,你将那伙贼人捉来,为师感化一番。” “要去您去,老猪可不干傻事。” 师徒二人尚未辩个明白,忽听沙悟净喊道:“师傅您看,大师兄回来了。” 第519章 天生坏种 方才之事她佯装不知,开口问道:“师傅,此处有农田,附近定有人家,为何不走了?” “悟空,方才有一伙贼人拦住我,讨要买路钱。幸好八戒、悟净及时赶到,为师这才得以活命。” “什么?”太素闻言暴跳如雷,挽起衣袖做势要追,厉声说:“竟敢伤我师傅,我看他们是活腻歪了。” “大师兄,你可算来了。”猪八戒斜了陈玄奘一眼,气哼哼的说:“我要杀了那伙贼人,师傅不准我去。” “这是为何?”太素收敛怒色,疑惑问道:“师傅,那伙贼人作恶,您为何还要留他们性命?”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双手合十,笑着说:“为师欲感化那伙贼人,劝他们弃恶从善。” 猪八戒闻言翻了个白眼,嫌弃的说:“师傅,我看您那心软的老毛病又犯了。 若不是我和沙师弟来的及时,说不定这会儿,您已改名叫‘陈玄葬’了。” 早知如此,他们应当晚些现身,让陈玄奘多吃些苦头,免得他乱发慈悲。 陈玄奘所言,沙悟净只当不曾听见,折回去取行李。 太素露出一抹笑,笑容中透出几分嘲讽,问道:“师傅,您打算如何感化那伙贼人?” 陈玄奘哀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悟空,八戒,你们不懂。若是能安稳度日,谁愿做强盗?” 太素嘴角抽搐,陈玄奘吃了这么多苦,怎还如此天真? “为师打算寻到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定会改邪归正。” 太阳已落山,只剩最后一抹余晖,染红天边的云朵。 太素看了看天色,说道:“师傅,天色已晚,我等先寻落脚之地。至于那伙贼人,明日再说。” “是呀!”猪八戒摸着干瘪的肚子,附和道:“老猪我快饿死了。” 陈玄奘摇了摇头,似是对几个徒儿失望至极。翻身上马,沿着田间小路向西行去。 沙悟净担着行李追上来,笑着问道:“大师兄,你怎去了那么久?” “腹痛难忍,故而耽搁了些时间。” “大师兄。”沙悟净欲言又止,见陈玄奘已远去,斟酌一番方才开口:“师傅该吃些教训。” 太素扭头看向沙悟净,问道:“沙师弟何出此言?” “那伙贼人干的是刀尖舔血的营生,虽说凶险些,可银子得来的容易。 他们若真是被逼无奈,攒够银子便该去别处谋生。可方才我扫了一眼,那伙人皆是老手。 手中不知有多少人命。师傅竟说要感化他们?呵呵,我看那伙人死到临头,也不会悔改。” 太素舒开眉头,轻笑急声,低声打趣道:“沙师弟,你向来不在背后说人短处。 你能开口,看来师傅确实惹了众怒。你且等着,那伙人远不了,说不定还会遇到。” “若真遇到,我定要多杀几个贼人,为民除害。” 陈玄奘依大路向西正走,行了片刻,忽见路北下有一座庄院,急忙勒住缰绳。 “我们到那里借宿。” 远岸流山水,平畦种麦葵。村犬吠,晚鸡啼,牛羊食饱牧童归。 陈玄奘上前,忽见村舍门里走出一位老者,俯首见礼,道了问询。 老者问:“长老从何处来?” “贫僧乃东土大唐差往西天求经者,路过宝方,天色将晚,想在您家中借宿一晚。” 老者捋着胡须,拧眉说道:“哎呦!程途迢递,涉水登山,长老竟能独身至此?” “贫僧还有三个徒弟同来,只是样貌丑陋,怕惊扰到您,不敢贸然登门。” “哈哈哈……”老者哈哈大笑,感慨道:“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能丑到哪里去?长老莫要自谦。” 陈玄奘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话音落下,陈玄奘喊道:“徒弟们,施主是个心善的,愿留我等一晚,快些过来。” “来啦!” 猪八戒应了一声,率先蹿出去。 那老者定睛一看,脸上血色尽褪,黝黑的脸庞白的似鬼,急转身往里走。 陈玄奘急忙扯住老者的衣袖,问道:“施主,我这三个徒弟虽貌丑,心却极善。” 老者腿软筋麻,战战兢兢,结结巴巴的说:“不,不,不像人模样。是,是妖精。 长老,你,你是出家人。带三个妖精前来借宿,我一家老小可还有命在?” 陈玄奘急忙陪笑,哀求道:“施主莫怕,我徒弟生来就是这等相貌,不是妖精。” 老者只差把“不信”二字写在脸上,斜了陈玄奘一眼。 “一个夜叉,一个马面,一个雷公,你还说他们不是妖精?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怎能信口雌黄?” 说话间,师兄弟三人已行至老者面前。 “老丈,你莫怕。”太素收起随心铁杆兵,拱手说道:“我乃齐天大圣孙悟空,并非吃人的妖怪。” “是呀!”猪八戒跳出来,嬉皮笑脸的说:“我是天蓬元帅,他是卷帘大将,我们是神仙下凡。” “神,神仙啊?”老者汗流浃背,稳了稳心神,低喃道:“神仙怎生成这副模样?” “施主,我这徒儿举止粗鲁,却无坏心,您莫要怕他。” 正劝解时,门后走出来一个婆婆,领着一个五六十的孩童。 “爷爷,您为何这般惊恐?” “老头子,家里来客人了?” 陈玄奘急忙见礼,道明原委。 那婆婆笑道:“老头子,你见到貌丑的竟吓成这般,若是遇到老虎豹狼,却怎么好?” 老者强撑着站定,压下心中恐惧,吩咐道:“老婆子,你去冲一壶茶来。” “你招呼几位长老,我这便去冲茶,再做些素斋。” 老婆婆贤惠,携孙儿入院,吩咐煮饭,安排一顿素斋。 酒足饭饱,都在草堂上闲叙。 “施主贵姓?” “免贵,姓杨。” “不知今年贵庚?” “七十有四。” “几个儿女?” “只得一个儿子,方才那孩子是我孙儿。” 陈玄奘微微颔首,笑道:“贸然登门,不可短了礼数。还请施主请令郎出来,相见拜揖。” 老者闻言连连摆手,愁容满面,说道:“老朽命苦,我那儿子如今不在家了。” 陈玄奘见他这副模样,又问:“不知他是何时去的?” “唉!”老者唉声叹气,说道:“我那儿子专生恶念,好打家截道,杀人放火。 与他相交的都是些狐群狗党,皆是一丘之貉。他若死了,是吾之幸也!” 陈玄奘闻言,忽然想起今日遇到的那伙贼人,不会这么巧吧? “施主,浪子也有回头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令郎定能回心转意。” “他?呵呵……”老者自嘲道:“便是天崩地裂,河水倒流,他也不会悔改。” “施主为何这样说?” “他呀,是天生的坏种。” 第520章 杀妻害娘 “大师兄说得对。”沙悟净面色凝重,附和道:“留他一条命,方圆数十里的百姓皆要遭殃。” “老朽身体强健时,尚能约束他一二。”老者目露哀色,语气沉痛:“如今年老体衰,如何打得过他? 便是有心除去这祸害,也是空想罢了。也不知祖上造了什么孽?生出这样一个孽障坏我门风。” 猪八戒欲开口,却被太素拦住。这老者嘴上说的好听,可心里却顾念父子之情。 他不愿害儿子性命,他们何必枉做恶人? “老倌儿,天色不早了,能否寻个屋子,让我等打铺睡觉?天明我们便走。” “后院有一间草舍空着,几位长老若不嫌弃,老朽去寻些稻草,几位将就一晚。” “不嫌弃。”陈玄奘俯首道谢:“施主愿收留我等,贫僧感激不尽。” 太素牵马,八戒挑行李,沙悟净扶着唐僧,随那老者入草舍歇息。 月亮高照,院中不时响起几声虫鸣。忽然响起敲门声,惊扰好梦。 “开门,快开门!” “咚咚咚……” 老者听到门响,急忙起身,披衣向外行去。 “别喊了。” 老者沉着脸打开门,见到儿子,话都不曾说一句,呼啦啦钻进来三十多号人。 “大壮你,你们……” “老头,快些做饭,我饿了。”见老者不动,杨大壮怒目圆瞪,喊道:“老不死的,愣着作甚?讨打不成?” 老者回过神来,急忙进屋,叫起老妻,打米煮饭。 厨下无柴,老者探出头来,喊道:“大壮,你去后院取些柴火。” “老东西。”杨大壮骂了一声,随意指了两个兄弟,吩咐道:“你们去后院搬柴。” 不多时那两个兄弟担柴回来,放在廊下,急匆匆走到杨大壮身边,低语几句。 杨大壮神色一凛,转身入卧房,将妻子摇醒。 屋外的动静,怎瞒得过太素?她摇醒陈玄奘,低声说:“师傅,前院动静不对,我去看看。” 陈玄奘睁开眼,神色茫然,胡乱应道:“嗯,快去快回。” 太素既然喊醒陈玄奘,哪里肯让他继续睡? 又说:“师傅,老孙行事鲁莽,要不您陪我走一趟?若遇到难事,您拿个主意,免得老孙闯出大祸。” 陈玄奘闻言,强撑着坐起来,穿上僧鞋,向外走去。 推开门,凉风扑面,陈玄奘彻底清醒。抬头一看,却见前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三更半夜的,怎这般热闹?” 太素轻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前院有三十多人,又要吃又要喝,能不热闹嘛?” 陈玄奘又想起那伙贼人,仗着三个徒弟皆在,抬脚向前院走去。 “当家的,那几个人是过路的和尚,吃饭尚且要化缘,哪有银子给你抢?” 太素顿住脚步,扯了扯陈玄奘,低声说:“师傅,你听。” 师徒二人趴在后窗下,屏住呼吸,声音愈发真切。 “无知村妇。”杨大壮冷脸骂道:“他那匹白马便可换许多银子,够咱们家吃穿几年。” “当家的,你连过路的和尚都不放过,还有没有人性? 孩子一日大过一日,有你这样的爹,让他如何抬头做人?”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屋中传出哭泣声。 “你打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可知旁人如何笑话我?他们骂我是贼婆娘。 说我们一家老小皆靠你打家劫舍过活,咱们家是贼窝,儿子是贼种。” “谁骂的?说出来,老子屠了他全家。” “你别管是谁骂的,总之,你若不改,全家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为何要改?指着家里那几亩地过活,你能吃香的喝辣的?” “我宁可吃粗茶淡饭,也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当家的我求你了,收手吧!” “滚开!” “不!今日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让你去。” “臭婆娘,你找死。” 一道寒芒闪过,屋中传来一声痛呼。陈玄奘抬头,窗棂上有两道人影。 那高壮汉子收回刀,柔弱女子捂着心口,向后倒去。 “啊!” 陈玄奘发出一声惊呼,却惊扰到屋中男子。 “谁?” 杨大壮握紧刀柄,眼底满是戒备,一点点靠近窗户。伸手推窗,却听屋门嘎吱一声响。 “儿呀,出了……”婆婆推门而入,起了个话头却见儿媳倒在血泊中,喊道:“你这畜生,怎连她也杀了?” “哼。”杨大壮冷哼一声,梗着脖子说:“这臭婆娘该死。” 只要手里有银子,他还缺女人?家里这婆娘,脾气又臭又倔,他早就看腻了。 “我怎生了你这么个混账?”婆婆悲痛欲绝,哽咽着说:“儿媳为杨家传宗接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便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你也不该杀她。如今她死了,你如何同孩子说?你这畜生,干脆你连我也杀了吧!” 杨大壮待爹娘非打即骂。若论孝顺,不及他媳妇一分。 话音落下,婆婆躬身弯腰,撞向杨大壮。杨大壮神色不耐,抬手一推,骂道:“老虔婆,死一边儿去。” 婆婆年老体迈,哪里扛得住?连连后退,被门槛绊倒,摔到院中。 “碍事的老东西,若惊走那和尚,我再同你算账。” 转瞬之间一死一伤,陈玄奘悲痛万分,急匆匆走到门口,弯腰去看婆婆。 老者放下锅铲,急匆匆赶来,见老妻躺倒在地,不知死活,怒从心头起。 “孽障!”老者破口大骂:“早知你这般不孝,生你那日便该将你掐死。” 杨大壮丝毫不惧,拎着刀跨过门槛,见到陈玄奘,笑道:“我正要去找你,你却送上门来了。” 老者脸上闪过一丝懊悔,喊道:“长老,老朽拦着他,你快逃命去吧!” 那婆婆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有心劝这伙贼人向善的陈玄奘,心沉到谷底。 杀发妻,害亲娘,罪大恶极。便是如来佛祖亲临,也不会容他苟活。 “施主,这等穷凶极恶之辈,你留下来岂有好果子吃?” “想走?”杨大壮迈下台阶,刀锋闪寒芒,阴恻恻说道:“把那匹马留下,不然我送你去见阎王。” “畜生,我同你拼了!” 老者双目赤红,赤手空拳冲上去,却被杨大壮一脚踹翻。 “去你的吧!没有老子,你能活到今日?” 老者打了个滚,喷出一口血,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杨大壮却不肯罢手,举刀劈向陈玄奘。 “秃驴,你害我出丑,该死!” 第521章 除暴安良 “锵!” 一刀落空,杨大壮不依不饶,再度举刀。 “秃驴,我等不过是要些买路银子,你竟纵容那几个丑八怪吓唬我等?该杀。” 陈玄奘闪身避过刀锋,抬手攥住杨大壮的手腕,厉声骂道:“你杀父弑母,害死发妻,你到底是不是人?” “嘁。”杨大壮冷嗤一声,甩开陈玄奘,应道:“我又不曾杀你父母,你何必多管闲事? 那对老东西活了这么久,不知糟蹋多少粮食。我留他们活到今日,也算对得起他们的生养之恩。” 陈玄奘听闻此言,气血上涌,腾空而起,抬腿便是一脚。 这一脚直奔杨大壮心窝,杨大壮举刀去挡,怎奈陈玄奘力大势沉,他不是对手,一连后退几步。 “弟兄们,快助我一臂之力,擒住这和尚。” 话音落下,自屋中廊下跑出三十余号人,面目狰狞,持枪拿棒,虎视眈眈的盯着陈玄奘。 “哈哈……”杨大壮仰天大笑,模样甚是得意,笑道:“你那几个徒弟只是貌丑,并非妖怪。 方才你若乖顺些,留下白马和行李,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可你戏弄我等,今日我便送你去见阎王。” “阿弥陀佛。” 陈玄奘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睁开眼,眼底杀意汹涌。 “我本想教化尔等,没想到你穷凶极恶,连生身父母都不放过。 佛门有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也有怒目金刚,扫平世间之恶。” “哈哈哈……” 众人闻言捧腹大笑,笑声连成一片,震彻寰宇。 “这和尚实在可笑,莫说他一人,便是将他那三个丑徒弟算上,也不是我等的对手。” “昨日遇到他,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如今却摆起谱,吓唬谁呢?” “秃驴,你打错了算盘,爷爷我不是吓大的。” “拿住这几个秃驴,剁成肉酱,拿去喂狗。” “……” 吵嚷声中,老者睁开眼,大叫一声:“家门不幸啊……” 杨大壮回首骂道:“老东西,再敢多言,我便亲手结果了你。” 老者充耳不闻,爬起来喊道:“长老,他们人多势众,快叫醒你那几个徒弟,逃命去吧!” 陈玄奘欲上前,却被贼人拦住。 杨大壮厉声叫道:“砍死这和尚。” 陈玄奘明白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慌忙喊道:“悟空,快快现身。” “师傅,老孙来也。” 太素翻了个筋斗,落在人群中,将陈玄奘护在身后。 “师傅,我来救你。” 猪八戒高举九齿钉耙,自后院杀出来。也不管眼前是何人,举耙便筑。 沙悟净纵身而起,将九环锡杖抛向陈玄奘。 “师傅,这些人罪大恶极。”沙悟净落地,环视众人,喊道:“留他们性命,不知会害死多少无辜之人。” 老者伏在老妻身上,哭的悲切。听闻此言,抬头喊道:“还求长老出手,替我打杀了这孽障。” 他只有一个儿子,成日惹是生非,可念及身后事,他也狠不下心肠,杀了这孽障。 可他不曾想到,这孽障竟如此狠心,要亲自结果了他。 “杀!” 贼人举刀枪乱砍乱杀,却不知眼前这师徒四人个个都是好手。 被猪八戒筑到,一耙便是九个窟窿。 降妖宝杖所过之处,轻则折胳膊断腿,重则脑浆迸裂。 太素使随心铁杆兵,将那伙贼人打得星消云散。碰到便死,磕着就亡。 就连最弱的陈玄奘,都打杀了几个贼人。 有那机灵的,见势不对,跑脱出去。痴些的只顾义气不知变通,都见了阎王。 杨大壮见势不对,慌忙后退。垂头瞧见亲爹,一把揪起来,刀架到他脖子上。 “尔等快些退走,再敢上前一步,我便杀了他。” 陈玄奘神色一凛,喊道:“那是你亲爹。” “亲爹又如何?”杨大壮双眼猩红,露出邪笑,应道:“尔等若敢伤我,我便拉他垫背。” 苍老的脸庞上有两行老泪,老者眼中的光芒熄灭,喊道:“长老莫要手软。 我这儿子不配为人,若能打杀了他,老朽死而无憾,快些动手,莫要放他走。” “老东西,我是你亲儿子,你……” 话音未落,只听噗呲一声,杨大壮手一哆嗦,长刀落地。他屏住呼吸,强撑着向后看去。 却见亲娘手握长枪,枪头扎在他后心处。鲜血喷涌,杨大壮倒向一旁。 她生下他,亲手将他养大,不曾想竟养出个祸害。她命不久矣,绝不能留下这祸害。 “老婆子!” 婆婆松开手,膝盖一软,跌在地上。双目圆瞪,眼看要断气。 老者跪在地上,哭着喊道:“老婆子,你可不能抛下我呀!” “悟空。”陈玄奘扯住太素的衣袖,催促道:“你常说自己精通医术,能否救一救这位施主?” “师傅,老孙得了几颗枣子,可益寿延年。” “当真?”陈玄奘眼前一亮,笑着催促道:“愣着作甚?快取一颗给施主吃。” 太素取出两枚火枣,塞进老者手中。 “老倌儿,这颗枣许是能救婆婆性命。多的那颗,全当是我等在此借住的酬劳。” “多谢长老。” 老者扶起老妻,塞了一颗枣子入她口中,柔声说:“老婆子,快吃呀!” 那枣子入腹,婆婆忽觉神清气爽,打了滚爬起来。 余下一颗枣,老者抬头看向杨大壮,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片刻之后,他将枣塞进婆婆手中。 “老婆子,你将这颗枣喂给儿媳,看看能不能救活她。 可怜的孩子,若不是进了咱们家这虎狼窝,也不会丧命。” “老倌儿。”太素抬手拦下老者,笑道:“这枣子只能延年益寿,医不活死人。” “这可如何是好?”老者落下泪来,哭道:“神仙呐,求您发发慈悲,救救这孩子。” “莫急,牛头马面是我的旧识。我寻他们说情,容你家儿媳多活几十年。” “多谢!您真是神仙呐!” 哪吒坐在墙头上,学着孙悟空的样子抓了抓脖子。问道:“大王,孙悟空何时才能同唐僧决裂?” “急什么?”孙悟空慢悠悠爬起来,说道:“六耳猕猴会想办法,我等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六耳猕猴藏在树梢,听闻此言咧嘴轻笑,低喃道:“想算计我?我让尔等竹篮打水一扬。” 第522章 冒名顶替 老者去请里正,沙悟净去衙门报官。于岔路口分开,各奔东西。 鸟叫虫鸣,沙悟净神色焦急,急匆匆离开村庄。行了约莫三里地,钻入林中。 六耳猕猴等候多时,见沙悟净钻入林中,攀着树枝追上去。趁沙悟净不防备,使了个手段将他迷晕。 “嘻嘻……” 奸计得逞,六耳猕猴欢喜不已。摇身一变,变作沙悟净的模样,手中兵器也变作降妖宝杖。 “沙悟净只知闷头干活,我取而代之,定不会惹人怀疑。” 想到那两只猴子,六耳猕猴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低喃道:“想占我便宜,也不怕硌掉牙。” 日头高照,里正率领百姓将一具具死尸抬出院子。只剩下杨大壮的尸首放在原处,无人敢动。 “三弟。”老者跨过门槛,喊住里正:“这孽子作恶多端,不配进杨家祖坟。 将他和那伙贼人的尸首放到一处,一并交给官府处置吧!不必顾虑我。” “大哥。”里正眼含热泪,心疼的看着老者,劝道:“大壮好歹是咱们庄的人,还是……” 老者不改其意,语气坚定:“我意已决,就依我的意思吧!” 里正拗不过,只得点头答应。 这边两个村汉抬着杨大壮的尸首出门,那厢六耳猕猴引着官兵进门。 “师傅。”六耳猕猴快步跑到陈玄奘身边,神色急切,笑道:“官兵已到,我们快些上路吧!” 不知沙悟净几时能醒,夜长梦多,还是早些西去为好。 陈玄奘笑着应道:“悟净,那伙贼人是我等打杀的,官府尚未问话,这样一走了之不妥。” 话音落下,自门外走来一个官差,叫道:“还请长老移步,我家大人要问话。” “沙师弟。”猪八戒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开口说:“箱笼在后院,你去收拾一番。” 六耳猕猴眉心微蹙,心中暗骂:猪八戒这个懒货,我出去这么久,什么活儿也不曾干。 虽不情愿,可沙悟净本就是任劳任怨之人,未免露出破绽,六耳猕猴抬脚向后院走去。 猪八戒挠了挠头,平日里老沙虽话少,可只要他开口,老沙定会应声,今日怎转头就走? 一阵风吹过,孙悟空落在哪吒身旁,哪吒收回目光,问道:“哥哥,六耳猕猴身在何处?” “他打晕沙僧,顶替了他的身份。”孙悟空心中五味杂陈,低喃道:“还是妹妹厉害。 略施小计,便忽悠的那六耳猕猴找不到北。全然忘了,他是为顶替我的身份而来。” 哪吒掩嘴轻笑,附和道:“真亦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莫说六耳猕猴分辨不出。 便是请如来佛祖下凡,他恐怕也会上当。悟真这一计,当真高明。” 太素坐在屋檐下,见六耳猕猴担着行李走来,悄悄吹了口仙气。 六耳猕猴忽觉肩上有万斤重,脚下一软,险些扑倒在地。 抬眸瞧见太素,六耳猕猴心生戒备,暗道:难道孙悟空瞧出破绽,故意试探我? 不可能!我的变化之术出神入化,孙悟空同我本领相当,他怎能识破? 太素急忙起身,故作关切,扶住六耳猕猴:“沙师弟,快坐下歇歇。” 太素取下箱笼,扶着六耳猕猴坐下,直起身来破口大骂:“八戒,八戒! 你这懒的出油的憨货,我命你收拾行李,你拖着不肯。却使唤沙师弟干活,你有没有良心?” 猪八戒扛着九齿钉耙,一路小跑赶过来,见到太素点头哈腰。 “大师兄,老猪我帮忙抬死尸,实在乏累,这才让沙师弟来担行李。” “呸!”太素双手叉腰,骂道:“你抬死尸累,沙师弟走那么远的路,他难道不累?” 猪八戒不敢犟嘴,憨笑几声:“嘿嘿……” “今日你担行李,让沙师弟牵马。” 猪八戒怎么肯依,拼命冲六耳猕猴使眼色。 六耳猕猴只知沙悟净憨厚,见猪八戒挤眉弄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猪八戒见他不接话,横眉冷竖,叫道:“沙师弟,老猪我平日里可待你不薄。” 六耳猕猴恍然大悟,主动开口:“大师兄,还是我来担行李吧!” 太素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戳了戳六耳猕猴的脑袋,骂道:“你这憨货,怪不得八戒经常欺负你。” 猪八戒闻言,梗着脖子叫道:“大师兄,说话可得讲良心,我何时欺负沙师弟了?” “你的活计,推给沙师弟干,这不是欺负是什么?” “他乐意,老猪我又不曾逼他。” “呆子,你还敢犟嘴?走,我们请师傅辩理。” “别,别……” 后院吵嚷不休,陈玄奘闻声而来,问道:“八戒,你们吵什么?” 猪八戒不敢说实话,含糊其辞:“师傅,老猪我只是说话声音大了些,不曾吵闹。” 太素凑过去,问道:“师傅,话可说明白了?我等何时能走?” 陈玄奘笑答:“那位官爷是个明白的,已经准我等西去。” “这么快就放我等走?”猪八戒眼睛一转,凶巴巴的说:“不会是想冒功领赏吧?” “话不可这样说。”陈玄奘双手合十,沉声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能救人于水火之中乃大善。 什么功?什么赏?都是身外之物,我等不碰金银,便是给了也不能要。莫管官差如何做,早些离去才是正理。” “八戒休要啰嗦。”太素抬腿蹬了猪八戒一脚,催促道:“快去牵马,今日出门迟了,当快些赶路。” 六耳猕猴担起行李,见行李这般轻,心道:难道方才是错觉? 不等他想个清楚明白,却见那老者领着老妻、儿媳,出来拦马。 老者言辞恳切,再三挽留。怎奈陈玄奘去意已决,辞别众人,翻身上马,领着三位徒弟向西而行。 几人刚走,沙悟净驾云追来。 “施主,我师傅可在?” 老者瞪大眼睛,叫道:“沙长老,你不是随陈长老西去了吗?怎又跑回来了?” “什么?”沙悟净怒目圆瞪,骂道:“妖怪,敢假冒老沙?” 话音落下,沙悟净纵云向西追去。留下众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穿山过岭,遥遥望见陈玄奘一行,沙悟净面露喜色。 “师……唔唔……” “沙师弟莫喊,是我。” 沙悟净回首,见是孙悟空,急忙垂首望去。 “大师兄,你在这里,下头那位是师姐?” 孙悟空点了点头,指着六耳猕猴说:“那妖怪变作你的模样,妄想霸占你的功德。” “哼。”沙悟净气血翻涌,怒道:“大师兄,我绝不饶他。” “稍安勿躁。”孙悟空安抚道:“我等藏在暗处盯着,看他能否瞒过师傅。” 第523章 悬念迭起 日头偏西,鸟归林,兽归朝,马蹄声渐止。 “师傅,前面是山,我们在这里安营扎寨,明日再赶路也不迟。” 陈玄奘翻身下马,沉声说:“逢山必有怪,明日再进山也好。” 六耳猕猴放下箱笼,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也不知怎的,初时觉得行李轻的紧,可越走行李越重。 太素故意问道:“平日担着行李翻山过岭,也不见你揉肩膀,今日这是怎了?” 猪八戒回首盯着六耳猕猴,眉头微蹙,满腹狐疑。 “沙师弟可是累了?” 六耳猕猴讪笑两声,随口敷衍几句:“昨夜没睡好,今日又赶了许久路,有些乏累。” “乏累?”猪八戒低喃道:“再苦再累,沙师弟都不曾抱怨过。” 见猪八戒起疑,太素勾起嘴角,说道:“八戒,你守着师傅,我去化斋。” 说着话,师兄弟二人齐齐看向六耳猕猴。 六耳猕猴一愣:化斋便化斋,看我作甚? “沙师弟,你愣着作甚?”猪八戒气哼哼的说:“快将紫金钵盂拿出来,没有钵盂,大师兄如何化斋?” 六耳猕猴恍然大悟,打开箱笼,取出紫金钵盂。 猪八戒瞪着六耳猕猴,开口说:“你今日有些奇怪。” 六耳猕猴心忽的一紧,他自认不曾露出马脚,猪八戒为何这样说,难道识破了他的身份? “悟空。”陈玄奘喘了口气,催促道:“你快些去化斋,再寻些水来与我喝。” 话音落下,陈玄奘又看向猪八戒:“八戒,你去寻些枯柴。此地离山不远,半夜恐会有狼。” “师傅,老猪我体宽,弯不下腰去,还是让沙师弟去吧!” 陈玄奘神色不悦,斥责道:“不过是捡些枯柴,又不是费劲的活计,你怎推三阻四的?” 六耳猕猴眼睛一转,主动开口:“师傅还是我去吧!” 方才猪八戒低喃那几句,可不曾瞒过他的耳朵。猪八戒起疑,他不能坐以待毙。 不等陈玄奘开口,六耳猕猴抬脚向山中跑去。 陈玄奘眉心隆起,露出担忧之色,问道:“八戒,悟净话怎这般少?” 平日里沙悟净话也不多,可也没到你问一句,他才答一句的地步。 “师傅,不是老猪我躲懒,不肯去捡柴。” 猪八戒凑到陈玄奘身边,低声说:“沙师弟有些奇怪,我不放心您和他独处。” 陈玄奘眉心的沟壑愈发深,小声问道:“八戒,悟净哪里奇怪?” 六耳猕猴弯腰拾柴,耳朵却不曾闲着。听到猪八戒点出他的破绽,惊出一身冷汗。 “取代沙悟净劳心劳力不说,还被猪八戒猜忌。难道这一步我走错了?” 哪吒闻言险些笑出声来,这蠢货还当是他打错算盘。 却不知改容换貌容易,难的是骗过朝夕相对之人。 六耳猕猴捆好枯枝,顺着山路向山下行去,心中思量:猪八戒嘴巴虽毒了些,却不用干活。 奸懒馋滑之辈虽不讨喜,顶替他却也容易,只需嘴贱些便可。可我该如何取代他? 不多时,六耳猕猴已行至山下。遥遥望见猪八戒,心思一动,拔下一根毫毛,吹了口仙气。 沙悟净躲在暗处看戏,忽听东边传来一声喊:“师傅,老沙来也。” “大师兄,怎又冒出来一个妖怪?”沙悟净瞳孔震颤,问道:“难道这妖怪,将你的本事尽数学了去?” 孙悟空点了点头,应道:“这样的热闹,老孙我都不曾见过,快看。” 陈玄奘听到动静,急忙站起身来。 “悟净,你不是去西边捡柴了吗?怎从东边回来的?” 六耳猕猴按落云头,急声说:“师傅,我被妖怪打晕丢在林中,日头偏西才醒。 我回去寻您,这才知道那妖怪顶替我,陪着您往西边来了。师傅,妖怪在何处?他可曾出手伤您?” 陈玄奘手臂颤抖,战战兢兢问道:“方才那个悟净,当真是妖怪?” “这还有假?您不觉得他奇怪吗?” 不等陈玄奘辨明真伪,六耳猕猴指着前头的分身喊道:“他在那里。妖怪,拿命来!” 陈玄奘惊骇不已,扯住猪八戒催促道:“八戒,悟净不是妖怪的对手,你快去助他。” 猪八戒掣起九齿钉耙,回首说:“敖烈,你护着师傅。” 话音落下,猪八戒冲上前去,大叫:“妖怪,吃猪爷爷一耙。” 见猪八戒中计,六耳猕猴大喜,操纵分身钻入山林。 你追我赶,不知不觉猪八戒已钻入山林深处。妖怪近在眼前,猪八戒一个鹞子翻身,拦下那妖怪。 六耳猕猴一身正气,叫道:“二师兄,这妖怪有些本事,千万不能放他走。” 猪八戒不疑有他,举耙杀将上去。却不知六耳猕猴已举起兵器,照着猪八戒后心就是一下。 “啊!” 猪八戒踉跄着扑倒在地,回首望去,不解的问道:“沙师弟,你为何伤我?” “哈哈……”六耳猕猴得意的笑着,猖狂说道:“谁是你的沙师弟?蠢货。” 话音落下,六耳猕猴弄了一阵风,黄风直扑猪八戒口鼻,他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同我斗?你还嫩了些。” 六耳猕猴摇身一变,变作猪八戒的模样,手中兵器化作九齿钉耙,大摇大摆的向外走去。 行动间,忽听远处传来说话声。六耳猕猴脚步一顿,高声说:“我变作猪八戒,却不知从何处变出个沙悟净。 唉,不管那么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混进去,走一步看一步吧!” 六耳猕猴纵身离去,耳朵却听着山林中的动静。 “大王,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万不能错过。” “我先行一步,变作沙悟净混进去。寻到机会除掉六耳猕猴,你再变做猪八戒。” “大王,困住六耳猕猴尚可,可若想杀他,恐怕没那么容易。” “嘿嘿……高人自有妙招。” 知那两只野猴上当,六耳猕猴暗自得意。心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们就比一比谁的计谋更厉害。 六耳猕猴先一步下山,见孙悟空已回来,急忙跑上前去。 “大师兄,方才有个妖怪变作沙师弟的模样,混了进来。幸好老猪我机灵,赶跑了他。” 太素上下扫量六耳猕猴一番,问道:“怎只你一人回来?沙师弟呢?” “老沙在后头,片刻即到。” 孙悟空推了沙悟净一把,催促道:“师弟,快些回去。” 沙悟净按落云头,自林中钻出来。拎着降妖宝杖,气喘吁吁的跑过去。 “师傅,我回来了。” 第524章 拳打脚踢 六耳猕猴不疑有他,只当沙悟净是那只野猴子变得。收回目光,学着猪八戒的模样,拍了拍肚皮。 “大师兄,可有吃食?老猪我饿了。” 太素龇牙咧嘴,露出一副凶相,骂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你将师傅丢在这里,若他被妖怪捉了去,我拿你是问。” “大师兄,你发什么火?”六耳猕猴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气哼哼的说:“我刚将那妖怪打走,讨口吃的怎么了?” 沙悟净上前一步,劝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别吵了。那妖怪并未死,谁知何时会来?” “没死!”太素惊叫一声,拎着六耳猕猴的耳朵,将他拽起来:“妖怪都打不死,你怎有脸喊累?” “疼,疼!”六耳猕猴哇哇大叫:“猴哥,你先松手,有话好好说。” 太素压下笑意,故作凶恶,抬腿将六耳猕猴踹飞出去。 “你这蠢货,平日偷奸耍滑便也罢了。遇到妖怪,竟敢独留师傅一人在此? 你也不怕妖怪使手段,变作师傅的模样戏弄我等。亦或者带走敖烈,顶替他的身份?” 敖烈听闻此言,急忙开口:“大师兄明鉴,我和师父形影不离,我是真的。” “对!”陈玄奘点头附和道:“敖烈不曾同我分开过,为师做保,他是真的。” 六耳猕猴打了个滚,揉着屁股站起来,反驳道:“怎是留师父一人在此,这不是有敖烈吗?” 太素追上前去,抬腿又是一脚,叫道:“敖烈的本事还及不上沙师弟。 那妖怪通变化之术,想来本事不小。敖烈怎是他的对手?还有你,你当真是八戒?” 六耳猕猴心骤然一缩,顾不得喊疼,急声说:“猴哥,我和沙师弟一起打退妖怪,你怎只怀疑我,不怀疑沙师弟?” 陈玄奘突然开口:“悟空,八戒和悟净一前一后走出山林,若他是假的,悟净定然知晓。” 众人齐齐看向沙悟净,沙悟净还想看戏,哪里肯戳破六耳猕猴? “大师兄,二师兄是真的,我可以作证。” 六耳猕猴眉头微蹙,忽又展开。心中思量:这野猴子为何不戳破我?平白坏了我的谋划。 沙悟净憨笑几声,落在六耳猕猴眼中却成了讨好。心道:难道他是想站稳脚跟之后,再对我下手? 也不知猪八戒何时能醒,眼下形势对我不利,暂且放过这只野猴子,对付猪八戒要紧。 “大师兄,那妖怪本事大的很,我们几个还是不分开为好。” “是呀!”陈玄奘附和道:“悟空,那妖怪变作悟净的模样,连你都不曾瞧出来,可见他的本事。 我们几个不能分开,便是内急,也不能独身前去。今夜轮流守夜,不能叫他寻到机会。” “师傅所言有理。”太素附和了几句,吩咐道:“八戒你去生火,沙师弟你煮些粥。” 六耳猕猴冲沙悟净使了个眼色,沙悟净毫无反应,抬头却见孙悟空冲过来。 太素飞身又是一脚,将六耳猕猴踹倒在地,骂道:“懒货,不过是走几步路罢了,你又使唤沙师弟。” 六耳猕猴心中苦涩不已,孙悟空怎动不动就踹人?下午赶路时,也不曾见他打猪八戒啊? “大师兄息怒。”沙悟净凑过来劝道:“二师兄他赶走妖怪,正是乏累之时。” “就他知道累?”太素气呼呼的说:“我等都是铁打的不成?” “八戒。”陈玄奘责备道:“这件事怪你,快些认错,莫要惹你大师兄生气。” 一股无名业火直奔脑门。六耳猕猴叫道:“我挨了打,你们还让我认错?” 太素厉声喊道:“本就是你的错,你还敢狡辩?今日就让你知道老孙的厉害。” 太素冲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拳头似雨点,毫无章法,可拳拳到肉。 沙悟净瞪大眼睛,翘起嘴角,心道:大师姐真厉害!狠狠打这妖怪一顿,为我出口恶气。 六耳猕猴哪里受过这种气?可猪八戒向来怕孙悟空,他若还手定会露馅,只得连声告饶。 “哎呦,疼死我了。大师兄快住手,老猪知道错了。” 太素怎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下手愈发重,边打边骂:“你嘴上认错,还不知心里如何骂我。 今日我好好教训你一番,让你长长记性。这一拳,打你做事不周全,险些害了师傅。这一拳打你对我不敬……” “哎呦!别打了,我错了……” “现在知道认错了?晚了。” “师傅,快救救老猪,大师兄要杀了我。” 陈玄奘急得团团转,喊道:“悟空别打了,八戒已知错。” 太素拳头挥得愈发急,口中喊着:“师傅,您莫管。” “师傅呀,您再不管就闹出人命了。” 陈玄奘一咬牙,喊道:“悟空你若再不住手,为师我便念紧箍咒。” 六耳猕猴闻言,急声催促:“师傅,您快念呀!多念几遍,疼死这遭瘟的猴子。” 太素又打了几拳,这才收了拳头。嬉皮笑脸的说:“师傅,八戒皮糙肉厚,这几拳于八戒而言就是挠痒。” 沙悟净压下笑意,装出一副关切模样,弯腰扶起六耳猕猴。 “二师兄,好端端的,你惹大师兄作甚?他看你不顺眼,偏你还往枪口上撞。” 说着话,沙悟净抬起手,指尖狠狠戳在六耳猕猴嘴角上。 “嘶……”六耳猕猴倒吸一口凉气,拍开沙悟净的手,责备道:“沙师弟,猴哥欺负我也就罢了,你怎也下手?” 这只野猴子知晓他的身份,他定是故意的。 沙悟净陪着笑,低声说:“二师兄莫恼,老沙我手脚粗笨,不小心弄疼了你,我不碰便是。” 六耳猕猴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八戒,别以为你挨了打,便能躲懒不干活,快去将那捆柴火背过来。” 六耳猕猴恨透了太素,却不敢翻脸。甩动衣袖向山下走去。 “下手这般重。”六耳猕猴满腔怒火无处可发,跺了跺脚,又骂:“活该你遭瘟,遭大瘟!呸呸呸……” 孙悟空四脚朝天,踢腾着腿, 捧腹大笑。 “想不到六耳猕猴也有今日,瞧他那窝囊样。哈哈哈……” “嘿嘿……”哪吒笑骂:“自以为是的蠢货,还当自己占了便宜,殊不知这是悟真设的圈套。” “你且瞧着,等八戒醒过来,还有热闹可看。” 哪吒挑眉,凑到孙悟空耳边低喃几句,孙悟空眼前一亮。 “此计甚妙,你在此地等我,我去寻八戒。” 第525章 真假猴王 月朗星稀,万籁俱寂。 银辉洒满大地,借着月光,猪八戒蹑手蹑脚的走过来。眯着眼辨认一番,寻到六耳猕猴,高举九齿钉耙。 只听呼一声响,九齿钉耙直奔六耳猕猴面门而去。 六耳猕猴顺势一滚,摸到兵器,使了个鲤鱼打挺,挥动神兵砸向猪八戒。 “师傅快醒醒,那妖怪变成老猪的模样,杀上门来了。” “妖怪,你嘴巴一张,就想颠倒是非黑白?明明是你变成我的模样,哄骗师傅。” 对骂声惊醒陈玄奘,睁眼瞧见两个猪八戒,还当自己眼花。垂头揉眼,抬头再看,陈玄奘神色大变。 “悟空快醒醒,有两个八戒,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沙悟净急忙起身,将陈玄奘护在身后。瞧瞧左边那个猪八戒,又看看右边那个。 “你们两个谁是真的?” 猪八戒、六耳猕猴齐声叫道:“我是真的,他是假的。” 后又对骂:“你才是假的,我是真的。” 沙悟净额头直冒冷汗,天老爷呀!这二人一模一样,如何分得清? 定了定神,沙悟净又问:“方才躺在我身旁睡觉的是谁?” 猪八戒和六耳猕猴伸手指着对方,喊道:“是他。” 太素慢悠悠睁开眼,伸了个懒腰,目光在猪八戒和六耳猕猴身上扫过,坐起身来。 “想知道谁真谁假,这还不容易?”太素召出金箍棒,阴恻恻的看着二人,问道:“你们在哪里遇到师傅?” 二人异口同声,答道:“高老庄。” 太素又问:“遇到师傅之前,在何处牺身?” “福陵山云栈洞。” 太素再问:“在何处当差?” “高老庄。” “悟空。”陈玄奘凑过来,低声问道:“这二人都能答上来,你怎知谁是真的?” “师傅莫急,我还有一问。” 太素握紧金箍棒,站起身来,问道:“你夫人是谁?” “高翠兰。” “妙娥。” 真假美猴王这一难乃是绝密,莫说护在陈玄奘身旁的众仙不知晓,便是六耳猕猴这个棋子也不知内情。 他以为自己的心思无人知晓,殊不知一举一动皆在如来佛祖的算计中。 李丙指着猪八戒说:“不需多问,这个是真的。” 周登斜了李丙一眼,揶揄道:“不用猜,我也知这个是真的。” 金头揭谛眉头紧锁,开口问道:“这妖怪是玉皇大帝安排的?” 李丙闻言神色一凛,反问:“你怎会这样问?难道这妖怪并非佛门之人?” “他怎会是佛门之人?” “此妖并非玉帝安排的。” 众仙齐声问道:“那他从何而来?” 太素冷哼一声,高举金箍棒,兜头便打。 六耳猕猴见金箍棒直奔他来,暗道不好,举起神兵相迎。 六耳猕猴架住金箍棒,却挡不住太素的攻势。膝盖一软,单腿跪地。 脚下的石头被砸成齑粉,下一刻大地震颤,六耳猕猴跌进深坑。 “敢冒充你猪爷爷,吃我一耙。” 猪八戒举起九齿钉耙做势要打,却被沙悟净拦住:“二师兄,你离他远些。免得大师兄分不出来,误伤你。” “也对。”猪八戒收起九齿钉耙,催促道:“沙师弟,你助大师兄一臂之力。” “我哪儿成啊?”沙悟净唏嘘道:“老沙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边说着话,那头六耳猕猴已跳出深坑,同太素再度交手。太素寸步不让,打得六耳猕猴抱头鼠窜。 孙悟空见妹妹下重手,急忙传音:“妹妹,同他斗个旗鼓相当便是,将他打死,戏就不好看了。” 太素压下滔天恨意,卖了个破绽,让了六耳猕猴一招。 六耳猕猴自以为占了先机,沾沾自喜。边打边琢磨:想不到猪八戒竟是个痴情种。 放着高翠兰不要,心里还惦记着妙娥,害我又出了纰漏。 唐三藏一行人,孙悟空最厉害,无人敢招惹他。思来想去,还是顶替孙悟空更为妥当。至于谋不谋得到功德,试过才知道。 打定主意,六耳猕猴摇身一变,变作孙悟空的模样,手中神兵变成金箍棒。 “妖怪,胆敢冒充老孙,你找死!” 陈玄奘眼前一花,抬头再看,却见两个孙悟空打得天昏地暗。 两条棒,二猴精。隔架遮拦无胜败,撑持抵敌没输赢。 陈玄奘看得眼花缭乱,哪里分得清谁是孙悟空?遂问:“八戒,哪个是你大师兄?” “师傅呀,您问我,我问谁去?”猪八戒直勾勾盯着二人,沉声说:“方才知道哪个是真。 可那妖怪狡诈的紧,变作猴哥的模样。二人争斗许久,我也分不出哪个是猴哥。” 陈玄奘腹热心煎,急声喊道:“这可如何是好?” 猪八戒咂了咂嘴,有心让陈玄奘念一念紧箍咒。又怕那妖怪趁机下手,只得闭嘴。 二猴打斗多时,难分胜负。六耳猕猴心思一动,挥棒逼退太素,跳到陈玄奘面前。 “二位师弟,我们师兄弟三个联手,杀了那妖怪。” 沙悟净高声说:“谁知你是真是假?” 猪八戒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说:“你若是假的,我等贸然出手,岂不是会伤了猴哥?不成。” 太素追过来,在半空中冲猪八戒使了个眼色,猪八戒露出一抹坏笑。 “呼……” 猪八戒将九齿钉耙挥的虎虎生风,一耙筑在六耳猕猴身上,只听锵一声,六耳猕猴毫发无损。 “呆子,你怎帮那妖怪打我?” 六耳猕猴龇牙咧嘴,骂道:“若不是老孙我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今日岂不是要死在你手中?” “呸!”猪八戒啐了一口,再度举起九齿钉耙,边打边骂:“我和猴哥相交多年,岂会认不出他? 遭大瘟的妖怪,凭你也想假冒猴哥?猪爷爷我打死你。” 六耳猕猴避开九齿钉耙,降妖宝杖已赶到。架住降妖宝杖,金箍棒近在眼前。 敖烈嘶鸣一声,喊道:“师傅快退。” 陈玄奘慌了手脚,一口气退出三丈远近,抬头忽见南边霞光氤氲。 “观,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未等到孙悟空,心知定是出了差错,急匆匆赶来。 “阿弥陀佛。怎有两个孙悟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众人见是观音菩萨,收兵止战,分列两旁。 六耳猕猴心思一动,趁众人不防备,再度对太素出手。 观音菩萨哀叹一声,垂眸念起紧箍咒。 六耳猕猴和太素急忙扔掉手中兵器,跌倒在地,捂着脑袋满地打滚。 “啊!疼死我了,菩萨莫念了。” “老孙的头要裂了,啊,痛煞我也!” 猪八戒低下头掩嘴偷笑。两个假孙悟空争着喊疼,真是难为他们了。哈哈…… 沙悟净抿着嘴角,压下笑意方才开口:“菩萨,看来两个大师兄都是真的。” 第526章 真假难分 太素和六耳猕猴齐声喊疼,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莫念!莫念!” 分不出真假,观音菩萨只得住口。 “妖怪,你头上那金箍是假的,竟敢觍着脸装疼,我打死你。” “你才是妖怪!吃老孙一棒。” 两句话的功夫,二人高举神兵,又斗在一处。 陈玄奘顾不得行礼,冲过来叫道:“菩萨,您快想个办法。” 观音菩萨面色凝重,叫道:“孙悟空。” 太素、六耳猕猴一齐应答。 “当年你官拜‘弼马温’,大闹天宫,神将皆认得你。去天庭去分辨,定能分出真假。” 太素一把扯住六耳猕猴,六耳猕猴不甘示弱,抬手就是一棒。二人嚷斗不休,径至南天门外。 哪吒急忙起身,低声说:“哥哥,我去看看。” 见哪吒面露担忧之色,孙悟空轻笑几声,安抚道:“他不是我妹妹的对手,你莫要担忧。” 话虽这样说,可孙悟空纵起筋斗云,直冲云霄。 今日广目天王值守南天门,正同马、赵、温、关四大天将说笑,忽听远处传来嚷斗声。 “何人在此嚷斗?” 话音落下,自云海中闪出两个孙悟空,广目天王一愣,心说:一个孙悟空便搅得天庭不得安宁。 如今来了两个孙悟空,若任他们在此争斗,恐怕南天门不保。不成,不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快,拦下他们!” 把门大小众神,各使兵器挡住太素和六耳猕猴。 六耳猕猴恶人先告状,指着太素的鼻子叫妖怪。太素岂能容他?趁乱抽了他一耳光,又趁乱避到一旁。 见二人又要打,广目天王急忙拦下六耳猕猴。 “大圣到底是怎么回事?” 六耳猕猴尚未开口,便听太素凶巴巴的喊道:“我才是孙悟空,你怎敢叫这妖怪大圣?” 广目天王撇下六耳猕猴,一脸谄媚的说:“大圣勿怪,小的眼拙,分不清真假。” 六耳猕猴佯装恼怒,叫道:“我是孙悟空,他是妖怪。” “我是孙悟空,你是妖怪。” 广目天王神色慌乱,额头冒汗,喊道:“二位大圣还是饶了小的吧!小的辨不出真假。” “闪开。”太素挥退广目天王,吆喝道:“尔等既认不出,那便让开路,我们去见玉帝。” 众神自知抵挡不住,索性放开天门。太素、六耳猕猴一前一后,直奔灵霄宝殿。 二人嚷斗的功夫,两个孙悟空杀上天宫的消息,已传的沸沸扬扬。 待太素迈进灵霄宝殿,殿中熙熙攘攘,众仙齐聚一堂。就连多日不出的王母娘娘,也坐到玉帝身旁。 玉帝见有两个孙悟空先是一愣,而后问道:“你们两个因何事擅闹天宫,嚷至朕前寻死?” 太素嘴角挂着冷笑,这死老头想踩着她立威?也不怕崩了牙。 “老倌儿,这天宫老孙能闹一次,就能闹第二次。你说话这般不客气,莫不是想重修灵霄宝殿?” 六耳猕猴见太素这般嚣张,唯恐露出马脚,单手叉腰,直视玉皇大帝。 老倌儿你若是在此地住腻了,大可以明说。老孙我费些力气,砸了灵霄宝殿,你也好换到旁处。” 玉帝脸色铁青,拍案骂道:“放肆!你这猢狲不知……” “陛下息怒。” 王母娘娘乐的看玉帝吃瘪,怎会帮他?开口打断玉帝说话。 “眼下不是追究孙悟空失礼的时候,正事要紧。” 玉帝闻言老脸一红,王母娘娘惯会拆他的台。如此说话,好似他是没长大的孩子,全无半分威信。 压下怒火,玉帝传旨命托塔李天王将照妖镜取来,辨一辨谁真谁假。 哪吒趁乱悄悄摸进来,立在一旁,盯着六耳猕猴瞧。 李靖取来照妖镜,照住太素和六耳猕猴,请玉帝同众神观看。 镜中乃是两个孙悟空的影子,金箍、衣服、模样分毫不差。玉帝分辨不出,恼羞成怒,将二人赶出灵霄宝殿。 太素呵呵冷笑,玉帝妄自尊大,却连真假孙悟空都分辨不出,实在可笑。 六耳猕猴也哈哈欢喜,他的变化之术无人能及,玉帝又如何?还不是被他骗过去。 二人揪头抹颈,复打出天门。前脚出天门,后脚便遇到青牛拦路。 板角青牛威风凛凛,立在云端,喊道:“尔等上前来,我只要嗅一嗅便知真假。” 太素斜了六耳猕猴一眼,冷哼一声,主动上前。 六耳猕猴不甘示弱,抬脚便追。 板角青牛凑到太素身边,深吸一口气,眼前一亮。他认不出孙悟空,还认不出自家老大? “你是真的。”话音落下板角青牛看向六耳猕猴,闻也不闻,笃定的说:“你是假的。” 哪吒悄悄摸上来,趁六耳猕猴不备,举起火尖枪奔六耳猕猴后心而去。 孙悟空见状,急忙传音:“哪吒,莫要杀他。” 六耳猕猴听到风声,转身躲避。却不想枪尖一歪,扎在腰上。 “哪吒,你被板角青牛骗了,我才是真的,他是假的。” 哪吒收起火尖枪,嬉皮笑脸的说:“大圣永生不灭,打错了也无妨。” 太素挥舞随心铁杆兵,喊道:“哪吒,快助我打杀了这妖怪。” 那一枪虽杀不死六耳猕猴,却也让他受了伤。六耳猕猴狼狈逃窜,奔下界而去。 一位老者悄然出现,立在板角青牛身旁。 “牛儿,你怎知哪个是孙悟空?” “老爷我若不识得孙悟空,您的功德从何处来?” 太上老君脸颊灼热,遇到板角青牛时,他从未想过有靠牛儿的脸面谋功德的一日。 板角青牛眨了眨眼,好奇的问道:“老爷,那妖怪是何来历?” 太上老君别过头去,含糊其辞:“我也不知。” “老爷,你怎连我也信不过?”板角青牛冷嗤一声,阴阳怪气的说:“玉帝分辨不出,无甚稀奇。 您的本事,也看不破那妖怪的根脚,这不是睁着眼说胡话吗?我看您就是不想告诉我,哼。” 太上老君讪笑两声,沉声应道:“不可说。” 再说六耳猕猴,仓皇逃下界,躲躲藏藏一路行至阴山。勉强掩盖住伤势,尚未喘息,便见那二人追来。 太素目光一扫,挥舞随心铁杆兵砸碎六耳猕猴藏身的巨石,杀了过去。 二人争斗不休,唬得那满山鬼魂战战兢兢,藏藏躲躲。 有那机灵的,抬腿便跑。撞入阴司门里,报上森罗宝殿。 “大王,有两个齐天大圣打进来了!” 秦广王一愣,一个孙悟空他们都惹不起,如今来了两个,他们若闹起来,地府还保得住吗? “传信下去,请诸王前来。” 第527章 左右为难 第一殿秦广王传报于第二殿楚江王,宋帝王、卞城王……十殿转轮王。一殿转一殿,霎时间,十王会齐。 十殿阎罗尽在森罗殿上,点聚阴兵,等擒真假。 只听得强风滚滚,惨雾漫漫,真假美猴王一前一后,打至森罗殿下。 十殿阎罗近前挡住,尚未开口忽的浑身一震,偷偷看向太素。太素回瞪一眼,众阴君慌忙收回目光。 “大圣因何事闹我幽冥?” 太素伸手指着六耳猕猴,答道:“这厮胆大包天,胆敢假冒我。” 众阴君不识六耳猕猴真身,误以为太素一时兴起,假冒孙悟空,险些笑出声来。 六耳猕猴斜了太素一眼,答道:“这厮冒充老孙,观音菩萨难辨真假,故而我与这厮打上天庭。 众仙亦难辨认,这才闹至幽冥。望阴君与我查看生死簿。看这妖怪是何出身,拘他魂魄,免教二心沌乱。” 太素冷嗤一声,斜看六耳猕猴,冷声说:“何必那般麻烦?尔等拿下这怪,打杀了便是。” 众阴君听闻此言,险些给太素跪下。 秦广王抬袖擦去冷哼,心道:姑奶奶,您才是冒名顶替的那个,怎敢如此嚣张? 太素见他不从,怒目圆瞪骂道:“尔等连我的话都不听?” “不,不敢……”阎罗王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说:“大圣,一棒打死太过草率,依小的看,还是先查生死簿吧!” “那便依你。”太素冷脸催促道:“手脚快些,若敢耽搁爷爷去西天取经,我将尔等扔进忘川喂鱼。” “大圣真会说笑,忘川哪里有鱼?嘿嘿……” 太素抬腿便是一脚,骂道:“你还有心思说笑,我先打死你,再杀了那妖怪。” 十殿阎罗四散奔逃,谁也不敢近前,高呼:“大圣饶命!” 六耳猕猴抓耳挠腮,心生懊悔。早知孙悟空这般胆大,方才说话当嚣张些。 阎罗王唤来判官崔玨,一一从头查勘。可查来看去,哪有“假悟空”之名? 看罢,崔玨当殿回报。众阴君各执笏(hù),争执一番,将阎罗王推出来。 “嘿嘿……”阎罗王憨笑几声,笑声中透着讨好之意,小心翼翼的看着太素。 “大圣,幽冥处无名号可查,您还是到阳间去折辨吧!” 正说着,只听得地藏王菩萨喊道:“大圣,且住!等我着谛听与你听个真假。” 话音落下,地藏王菩萨按落云头,谛听伏倒在地。须臾,谛听猛然抬头。 瞧瞧六耳猕猴,看看太素。深吸一口气,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眼底的震惊之色更甚。 地藏王见他这副模样,急忙问道:“谛听,二位大圣谁真谁假?” 十殿阎罗诧异的看着地藏王菩萨,今日谛听若点破太素的身份,别说谛听,你都走不出森罗殿。 谛听幽怨的看着地藏王菩萨,心道:两个都是假的,可你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说呀! 点破六耳猕猴的身份,如来佛祖不会饶我。坏了小道姑的好事,也保不住这身皮。 众人齐齐盯着谛听瞧,谛听一个头两个大。 见实在糊弄不过去,谛听只得说:“怪名虽有,但不可当面说破,也不能助大圣擒他。” 十殿阎罗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谛听,算你识相。 地藏王菩萨心觉奇怪,谛听向来胆大,怎遮遮掩掩不肯说破?遂问:“当面说出会如何?” 谛听答道:“当面说出,恐妖怪骚扰宝殿,致令阴府不安。” 地藏王菩萨又问:“为何不能助大圣擒他?” 谛听垂首,悄悄翻了个白眼,心道:两个孙悟空皆是假的,真的不知藏在何处?如何帮? “额……”谛听急中生智,答道:“此妖神通与孙大圣无二,幽冥之神能有多少法力?故而不能擒拿。” 地藏王菩萨是个实心眼,旁人皆不开口,他却问个不停:“该如何拿住那怪?” 谛听冷汗涔涔,心思一动,干脆将这两个麻烦甩给如来佛祖。 遂故作高深,答道:“佛法无边。” 太素不惧如来佛祖,打不过跑便是,跑不掉还能躲。腾云而起,先一步离开地府。 “妖怪,我和你去西天佛祖面前折辩去。” 太素不惧,六耳猕猴却甚是心虚:佛祖见过我,若到他面前折辩,他定会戳穿我。 六耳猕猴愣神的功夫,孙悟空悄悄潜到太素身边,兄妹二人低语几句,偷换兵器。 见六耳猕猴迟迟不来,太素转身嘲讽道:“你不敢去?” “谁说我不敢?”六耳猕猴硬着头皮追上来,梗着脖子叫道:“待见到佛祖,看你如何嚣张?” 六耳猕猴不得不去,想到此行之凶险,只得安慰自己:玉帝都认不出我,佛祖未必能想起我。 二人且行且斗,嚷至大西天灵鹫向善雷音宝刹外。 四大菩萨、八大金刚、五百阿罗、三千揭谛、比丘尼、比丘僧、优婆夷诸大圣众,皆在七宝莲台下听如来说法。 讲到“知空不空,知色不色。名为照了,始达妙音。”,如来佛祖忽离宝座。 众人举目看之,却见两个孙悟空吆天喝地,打至雷音胜境。 八大金刚急忙上前,拦下二者,问道:“尔等欲往哪里去?” 太素翻了个白眼,骂道:“尔等眼瞎不成?到雷音胜境,自然是求见如来佛祖。” 六耳猕猴有样学样,厉声叫道:“尔等瞧不见有妖怪冒充老孙?老孙前来,是请佛祖辨个虚实。” 话音落下,两根金箍棒齐齐挥动,八大金刚抵挡不住,慌忙避让到一旁。 脚步未站稳,忽听李贞英慢悠悠的说:“佛祖都不曾开口,尔等拦什么?蠢货。” 八大金刚脸色涨红,骂回去吧!李贞英是晚辈,还是个半大孩子。可不骂回去,这口气堵在心口,经都念不下去。 李贞英扮鬼脸,吐着舌头挑衅:“略略……” 见八大金刚脸色愈发红,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一蹦一跳的跑到如来佛祖座下。 “胖老头。”太素纵身一跃,落在如来佛祖掌中,喊道:“那妖怪先是冒充悟净、八戒。 我出手擒他,他又冒充老孙。我同他斗了几场,并未分出胜负。你快出手,将他擒下。” “呵呵……嗯?” 笑声尚未钻出喉咙,便被如来佛祖咽下去,他发出一声轻呼,孙悟空不对劲。 太素挥动金箍棒,横眉立目,怒声喊道:“怎的?你不认得老孙?” 如来佛祖目光幽暗,看到如意金箍棒,心中疑云重重。 六耳猕猴学着太素的样子,纵身而起,落在如来佛祖另一只掌中。 壮着胆子喊道:“胖老头,他是假的,我是真的。” 无人注意,一粒尘埃自太素身上飘下,落在宝座上。 “观音尊者,你看这两个孙悟空,谁真谁假?” 第528章 联手反杀 观音菩萨知如来佛祖要立威,嘴角噙笑,答道:“弟子委实不能辨认,差他去天庭寻众神,亦未分出真假。” 李贞英人虽小,却是个机灵的。听出观音菩萨有贬低天庭众仙之意,暗自记他一笔。 “他又至地府,请动十殿阎罗,翻阅生死簿,亦无法分辨。还请佛祖出手,千万与他辨明。” 如来佛祖俯首,太素、六耳猕猴自他掌中飞出,落在宝座前。 “哈哈……”如来佛祖故作高深,轻笑几声,不疾不徐的说:“尔等法力广大。 能普阅周天之事,却不能遍识周天之物,亦不能广会周天之种类也。” 李贞英上下扫量如来佛祖,而后翻了个白眼。心道:就你知道,我们都是蠢货? 有人不屑一顾,自然有人愿意吹捧。 “还请佛祖为弟子解惑,何谓周天种类?” “周天之内有五仙:天、地、神、人、鬼。有五虫:蠃(luǒ)、鳞、毛、羽、昆。 这厮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 如来佛祖说的正兴起,李贞英跳出来高喊:“既然不是,那你还说这么多作甚?” 太素紧紧抿着唇,对李贞英喜爱更甚:这孩子虽顽皮,可遇事总是冲在前头。 知我不耐烦听如来佛祖啰嗦,她就跳出来,打断如来佛祖说话,落他脸面。 如来佛祖神色虽未变,可心中恼怒不已。 “那妖怪到底是何来历?”李贞英柳眉倒竖,凶巴巴的问:“佛祖,你倒是快说呀!” 观音菩萨眉头紧蹙,呵斥道:“李贞英,休得无礼。” 如来佛祖神色一缓,再度开口:“另有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种。” 怕李贞英捣乱,观音菩萨急忙问道:“敢问是哪四猴?” “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第二是赤尻马猴……” 说到六耳猕猴,如来佛祖停顿片刻,目光落在六耳猕猴身上。 “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我观假悟空乃六耳猕猴也。” 六耳猕猴脸色苍白,双腿无力,握着神兵的手微微颤抖。 “此猴立一处,能知千里外之事;凡人说话,亦能知之;与真悟空同像同音。” 六耳猕猴乱了心神,急纵身,跳起来就走。如来佛祖见他要逃,急命众佛陀菩萨出手。 四菩萨、八金刚、五百罗汉……众人尚未将六耳猕猴围住,一条狗突然蹿出去,张口咬在六耳猕猴小腿上。 “啊呜!” 前世二郎神率兵围剿花果山,正是那哮天犬咬了孙悟空一口,二郎神才得以擒住孙悟空。 六耳猕猴同为太乙金仙,怎扛得住?发出一声痛呼,自半空跌落,抱着右腿满地打滚。 哮天犬见他不是对手愈发大胆,纵身而起,再度扑向六耳猕猴。 如来佛祖见势不对,急忙将金钵盂抛出去。金钵盂罩住六耳猕猴,哮天犬扑了空。 哮天犬低吠几声,沉着脸喊:“主人,如来佛祖护着六耳猕猴,不准我咬。” 杨戬大摇大摆的走到人前,哮天犬摇头摆尾的跑过去,吐着舌头,卧在杨戬脚下。 “如来佛祖,我听闻有人假冒齐天大圣,特意前来相助。” 如来佛祖心中暗骂:到底是帮忙,还是看戏,你心中清楚。 “佛祖,你为何护着六耳猕猴?”太素满脸不忿,厉声说:“快将他放出来,老孙我一棒子打死他。” 如来佛祖目光一冷,心念一动,六耳猕猴伤势痊愈,下一刻真假猴王移形换位。 太素眼前一花,定住心神,才知身在金钵盂中。 “如来佛祖,你暗害我哥哥,此仇不共戴天。” 话音落下,太素闪身钻入小世界,只留下一根毫毛。 一粒尘埃飘忽而起,落在如来佛祖身旁。 孙悟空藏匿多时,趁如来佛祖心思在六耳猕猴身上,取出那毒桩。 恨意在眉眼间涌动,孙悟空对准如来佛祖后庭,奋力一刺。 蝎子精的毒桩果真厉害,刺破如来佛祖法衣,扎进皮肉中。 如来佛祖只觉后庭刺痛,而后痛意直冲脑门。脸上的笑意隐去,面色潮红,汗珠似豆。 可碍于佛门众弟子皆在眼前,只得咬紧牙关,不敢当众出丑。 如来佛祖虽未痛呼出声,可他平日里脸上挂着笑意,眼下变了脸色,佛门众弟子皆看出端倪。 “佛祖,出了何事?” 如来佛祖压制住蝎毒,强撑着答道:“被蝎子蛰了一下,并无大碍。” 孙悟空冷笑不止,并无大碍?毒桩中的蝎毒,尽数刺入如来佛祖体内,便是要不了命,也够他喝一壶。 观音菩萨心中纳闷:蝎子?灵山豢养的那只蝎子,已被孙悟空打死,哪里来的蝎子? 六耳猕猴望着金钵盂,欣喜若狂。本以为今日便是他的死期,没想到如来佛祖会出手相助。 见二郎神率众上前,把钵盂揭起,六耳猕猴握紧神兵,杀意在眼底汹涌。 金钵盂掀开,六耳猕猴纵身而起,抡起神兵,劈头便是一下。 只听砰一声响,太素留下的分身化作齑粉,只剩一根毫毛飘飘忽忽落下。 如来佛祖双手合十,声音中透着一丝痛惜,念道:“善哉,善哉。” 六耳猕猴暗自得意,昂头说道:“佛祖不该慈悯他,他打伤我师弟,妄图……” 话尚未说完,又听“砰”的一声响。六耳猕猴轰然倒地,脖子上空空如也。脑浆迸裂,鲜血淌了一地。 孙悟空现出真身,握着金箍棒的手青筋暴露,杀意凛然。 “多谢佛祖出手相救。” 孙悟空拱手拜谢如来佛祖:“若非佛祖察觉到不对,先一步放出老孙,如今躺在地上的便是我。” 如来佛祖脸色铁青,他可是圣人,圣人之下皆蝼蚁。 可孙悟空这只蝼蚁,为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来?还反手杀了六耳猕猴? 先机已失,如来佛祖便是想帮六耳猕猴也无能为力。未免让众弟子察觉到异样,失了威信,只得顺水推舟。 “善哉,善哉。” 孙悟空拽住六耳猕猴的脚脖子,奋力一掷。六耳猕猴的尸首化作一道流光,不知去了何处。 “孙悟空。”如来佛祖眉头微蹙,厉声问道:“六耳猕猴已死,你何必多此一举?” “嘿嘿……”孙悟空抓耳挠腮,笑答:“佛祖,六耳猕猴险些杀了我。 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一是消我心头之恨,二是敲山震虎。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知晓,我孙悟空不是好惹的。” 如来佛祖眼眸半眯,这猢狲在警告他?好大的口气。 杨戬嘴角噙着笑,拱手说:“佛祖,此难已过,还是快些放孙悟空离去吧!再拖下去,等他寻到陈玄奘,怕是那陈玄奘半截身子都入土了。” 第529章 天时不正 如来佛门虽心有不甘,可事情走到这一步,他若说孙悟空是假的,岂不是自打嘴巴? “孙悟空,你且去吧!” 打发走孙悟空,如来佛祖的目光落在李贞英身上。这娃娃天资虽好,可她不服管教,难堪大用。 李贞英后背发凉,一点点挪到杨戬身旁,抬头哀求道:“二哥,我想爹娘,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杨戬将李贞英拽到身后,直视如来佛祖,皮笑肉不笑,说道:“佛祖,我送贞英回天庭小住几日,不知可否?” 如来佛祖后庭疼痛难忍,哪有心思同杨戬纠缠?遂点了点头。 孙悟空出灵山,又行出八百里,忽然停下。一阵风吹过,孙悟空消失在原地。 “妹妹,六耳猕猴的尸首何在?” 太素引着孙悟空钻入地牢。空荡荡的地牢中有一张石床,六耳猕猴躺在石床上,昏迷不醒。 “他一息尚存,长出头颅,便陷入昏迷当中。哥哥,我不明白,你为何不杀了他?” 他们兄妹是心善之辈,却不会对仇人手下留情。孙悟空此举实在反常,太素猜不透。 孙悟空勾起嘴角,冷声说:“如来佛祖害我性命,若不还回去,难消我心头之恨。 他能做如来佛祖的棋子,便能成为我手里的刀。留着他,今后许是能用到。” “哥哥。”太素勾起嘴角,轻声说:“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高山峻岭,树林森森。山脚下有一匹白马,马旁立着一个和尚。 “唉……”陈玄奘哀叹一声,眉眼间是散不尽的愁意,遥望天边,低喃道:“不知悟空何时才能回来?” 猪八戒啃着果子,慢悠悠走过来,撩起眼皮说道:“师傅,那妖怪不好对付。” 陈玄奘蹙眉,瞪着猪八戒,嫌弃的说:“八戒,你知那妖怪不好对付,怎不去帮忙?” “大师兄走之前,让我和沙师弟留下来保护您。我走了,只靠沙师弟一个,遇到妖怪怎么办?” “你这是强词夺理。” “师傅,这些日子老猪我护您周全,还要四处化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能这样说我?” “二师兄你少说几句吧!”沙悟净急忙来劝:“师傅,您消消气,大师兄定会平安归来。” 师徒三人说着话,自西边飘来一朵祥云。 沙悟净眼眸一亮,指着那朵云,高声喊道:“师傅您看,大师兄回来了。” 陈玄奘大喜,急忙迎过去:“悟空。” “师傅。” 孙悟空按落云头,师徒二人终于得见。待禀明来龙去脉,八戒、沙僧也收了行李。师徒几人同心戮力,赶奔西天。 薄云断绝西风紧,鹤鸣远岫(xiù)霜林锦。 光阴似箭,历过夏月炎天,又值三秋霜景。 秋风瑟瑟,本该着厚衣,可师徒四众并一马却觉热气蒸人。 “奇怪。”陈玄奘汗如雨下,勒马说道:“如今正是秋天,怎比夏日还要热上几分?” 猪八戒摇头晃脑,一副书生做派,答道:“尔等有所不知,西方路上有个斯哈哩国。 乃日落之处,俗称‘天尽头’。若到申酉时,国王差人上城,擂鼓吹角,混杂海沸之声……” 猪八戒说的煞有介事,孙悟空轻笑两声,忍不住说:“呆子,莫要鬼扯,此地离天尽头还远着哩! 西行至此,师傅慢吞吞的,成日耽搁。就是从小至老,老了又小,老小三生也走不到。” 猪八戒抽搐汗巾,胡乱擦了一把,问道:“猴哥,此地若不是日落之处,怎会这般热?” 沙悟净放下行李,眯眼望着灼热的太阳,开口说:“想是天时不正,秋行夏令之故。” “这都什么时候了?再晚几日便要入冬。便是天时不正,也不会热成这样。” “那你说是何缘故?” “二位师弟莫要争了。”孙悟空抬手指着路旁的庄园,笑道:“那里有户人家,我等过去歇息片刻,讨碗水喝。” 陈玄奘抬头看去,路旁果真有座庄园,乃是红瓦盖的房舍,红砖砌的院墙,红油门扇,红漆板榻,一片都是红的。 师徒几人整肃衣裳,皆做斯文模样,下大路,径至门前。 太素捧着玉藕,啃的正过瘾。自门外走进一位老者,那老者脚踩草鞋,手拿竹杖,一副欢喜模样。 “闺女,收整一番,你哥哥来了。” 抬手将半截玉藕塞进哪吒手中,太素摇身一变,变作三岁稚童,蹦蹦跳跳走到老者身边。 “爹,您只知催我。”太素抬手扯住通天教主的胡子,笑道:“老神仙才长这么长的胡子。 您这样出去,定会被那陈玄奘看出端倪。到时你别说女儿我小气,不肯分薄功德与您。” “哎呀呀,快些松手。我这把胡子,也就你敢揪。” 通天教主自太素手中夺回胡须,摇身一变,变作一老者。 面似红铜,须如白练,两道寿眉遮碧眼,一口咍(hāi)口露金牙。 “施主,我等是过路的和尚,路过贵方,想在您家中歇歇脚,不知可方便?” 太素轻轻推了通天教主一把,催促道:“爹,唐僧叫您呢,您快去呀!” “我这么大年岁,怎生的出来三岁的娃娃?还不变大些?” “哦。” 太素摇身一变,变作半百老妇。头发花白,咧嘴一笑,门牙还掉了一颗。 “爹,我扮的像吗?” “像!”通天教主嘿嘿一笑,歪头看向哪吒:“你也别闲着,变作二十出头的汉子。” 哪吒猛然抬头,神色错愕。将最后一口玉藕放入嘴里,含糊问道:“爹,我也要露面吗?” 通天教主吹胡子瞪眼,厉声说:“你管谁叫爹呢?我告诉你,我还没点头,你休想娶走我女儿。” 外头又传来说话声:“可有人在?” 通天教主应道:“稍等片刻,老朽这便出来。” 话音落下,通天教主指着太素,对哪吒说:“这是你娘,我是你爷爷,莫要喊错了。” 哪吒也不恼,咽下玉藕擦干手指,脆生生应道:“记住了,爹!” “嘿,你这娃娃怎没脸没皮的?我跟你说……” 通天教主话未说完,陈玄奘等人已闯入院中。 哪吒嘿嘿一笑,催道:“爹,您再不出去,唐三藏可就进来了。” “回来再收拾你。” 通天教主瞪了哪吒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陈玄奘伸着脖子张望一番,见一位老者走出来,急忙行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打扰您了,我们几个想讨碗水喝。” 通天教主拄着竹杖,喝道:“尔等是哪里来的怪人?为何在我家门口吵嚷?” “老施主休怕,我等是东土大唐钦差上西方求经的和尚,不是怪人。” 二人说着话,太素自屋里走出来,哑着嗓子问道:“爹,您在同谁说话?” 第530章 访铁扇仙 通天教主回首应道:“几个过路的和尚,怪模怪样的,有些吓人。” 孙悟空定睛一看,看清太素的模样,背过身去咧嘴偷笑。 太素缺一颗门牙,说话漏风:“爹,小宝在家里呢!您怕他们几个作甚?” 通天教主捋着胡须,笑着附和道:“也对,我孙儿身强力壮,这几个和尚不是他的对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又行了一礼,恭敬说道:“老施主,我等并无恶意。 登门叨扰,一是刚至宝方,见天气蒸热,不解其故。二来,不知地名,特拜问指教一二。” 猪八戒热狠了,挥掌扇风,急声说:“三则是想在您家中歇歇脚,讨碗水喝。” “原来如此。”通天教主笑道:“长老勿怪,老汉老眼昏花,不识尊颜。” “爹。”太素迈下台阶,挽住通天教主手臂,说道:“还不快请几位长老进屋?” “对,对!”通天教主让到一旁,客气说道:“长老快请进。” 酷热难耐,陈玄奘顾不得客气,急忙钻入屋中。猪八戒紧随其后,不多时院里只剩太素和通天教主。 “你去沏壶茶来,另外置办一桌素斋。” “爹,外头热,您快些进去吧!女儿沏好茶便来。” 通天教主拾阶而上,进屋坐定。见哪吒坐在角落里,气不打一处来。 “小宝呀,你娘去置办素斋了。你莫要闲着,快去帮她打打下手。” 哪吒摸了摸手臂,一声小宝,害他起来一身鸡皮疙瘩。活了数千载,他娘都不曾这样唤过他。 “敢问施主,贵地遇秋,何返炎热?” 通天教主答道:“敝地唤做‘火焰山’,无春无秋,四季皆热。” 陈玄奘闻言,问道:“火焰山在哪边?可阻西去之路?” 通天教主瞥了陈玄奘一眼,这才答道:“那山离此地有六十里远,正是西去必经之路。 那山有八百里火焰,四周寸草不生。便是铜脑袋,铁身躯,自那火焰山行过,也要化成汁。” 陈玄奘闻言大惊失色,思索一番,又问:“施主,若往西行,可还有旁的路能走?” 通天教主脸上的褶子像枯树皮,眼下瞪大双眼,眼尾的皱纹都平整许多。 “长老,那可是八百里火焰山,避不开,绕不过。” 猪八戒歪着头,气哼哼的说:“施主,你莫要说笑。若真是那般,此地百姓如何能活?” 孙悟空附和道:“常言道:‘不冷不热,五谷不结。’,若真像您说的那般,粮食自何处来?” 通天教主笑道:“几位不知,我们这里有位铁扇仙,她有柄芭蕉扇。 一扇息火,二扇生风,三扇下雨。我等趁机布种,及时收割,故得五谷养生。” 话音落下,通天教主缓缓摇头,低喃道:“不然,此地寸草不生。” 孙悟空倍感诧异:这一难竟是嫂嫂来解围,也不知妹妹如何安排的?寻得机会,问一问她才是。 “竟有此等人物?”陈玄奘神色激动,急声问道:“不知该去何处寻那铁扇仙?” “师傅,您这么着急作甚?”猪八戒自太素手中接过茶盏,放在一旁,说道:“先听施主把话说完。” “是呀!”沙悟净附和道:“求那铁扇仙出面,总不能只身前往,连件像样的谢礼都不带?” 陈玄奘尴尬的笑了两声,讪讪的坐回椅子上,问道:“敢问施主,请动铁扇仙,需多少谢礼?” “铁扇仙一心向善,并不贪图谢礼。往年我等也曾凑出四猪四羊,红花表里,异香时果,鸡鹅美酒谢她。 可她只收了时果和美酒,旁的尽数退回来。说我们生存不易,不忍盘剥,这里的百姓都念她的好。” “喜欢时果美酒……”孙悟空假意不识铁扇仙,低喃道:“这两样老孙我都不缺,登门时奉上一二,定能请动铁扇仙。” 谢礼有了着落,陈玄奘又问:“不知铁扇仙身居何处?” 通天教主挠着脑袋,假意思索,答道:“那山在西南方,叫什么来着……” 太素奉完茶,脆生生答道:“爹,那山名唤翠云山,山中有一仙洞,名唤芭蕉洞。” “对!”通天教主一拍大腿,笑道:“就是翠云山,芭蕉洞。 只是她那洞府距此甚远,来往要走一个月,约莫一千四百五六十里路。” “路远些不打紧。”陈玄奘品了口茶,笑道:“我这三个徒弟皆有腾云驾雾的本事,片刻便到。” 通天教主佯装惊诧,惊叫道:“会腾云驾雾,那岂不是神仙?” “师傅,您在此稍坐片刻,老孙去去便回。” 话音落下,孙悟空冲太素使了个眼色,冲出门去,驾云直奔西南方向飞去。 太素拎起竹篮,柔声说:“爹,我去街上看看,买几样菜。” “嗯,今日家中有客,你多带些银两。” 孙悟空径至翠云山,按落云头,抬脚向芭蕉洞走去。走了两步,忽闻得丁丁之声,原来是山林中有樵夫伐木。 一只蝴蝶落在孙悟空肩上,轻声说:“哥哥莫理他,又是一个分薄功德的。” 孙悟空收回目光,顺着小路向东去。约莫五六里,来到芭蕉洞外。 昔日热闹非凡的芭蕉洞,今日大门却紧闭牢关。孙悟空上前敲门,叫道:“老哥哥,开门,开门!” 吱呀一声,洞门开了一条缝,毛女探出头来,见是孙悟空激动不已。 孙悟空正要开口,却见毛女收了笑意,板着脸问道:“你是何人?” 太素振翅,穿过缝隙钻入洞中,独留孙悟空在门外,与毛女搭台唱戏。 “呜呜……” 洞府深处传来哭泣声,哭声悲切,闻者心酸。 “姐姐。” 太素听到哭声现出真身,见罗刹女伏在榻上失声痛哭,走上前去。 “姐姐,你怎哭得这般厉害?可是遇到了难处?” “妹妹!”罗刹女起身扑进太素怀中,哭着哀求道:“求你救救我家老牛。” 太素不明所以,问道:“姐姐,出了何事?” “都怪万岁狐王那个老不死的。”罗刹女双目含恨,厉声骂道:“他临死前摆了老牛一道。” 罗刹女又哭了几声,捏着手帕继续说:“万岁狐王说我带歪了他女儿,怀恨在心。 大限将至,将我家老牛的本事说与观音菩萨听。佛门忌惮我家老牛,将他关在积雷山。 昨日观音菩萨来过,说我若不听他摆布,我家老牛唯有死路一条。” “姐姐莫怕。”太素宽慰道:“你只管顺着观音菩萨的意思做,有我在,他讨不到好处。” “你来了就好,有你在,姐姐心里踏实。” 二人说着话,毛女进来禀报。罗刹女听到“孙悟空”三个字,咬了咬牙,吩咐道:“取披挂,拿兵器!” 太素知晓这是观音菩萨授意,变作小虫,随罗刹女冲到洞外。 “孙悟空何在?” 第531章 小须弥山 “嫂嫂,老孙在此奉揖。” 罗刹女眼含热泪,却做出一副凶恶模样,厉声说:“谁是你的嫂嫂?哪个要你奉揖!” “嫂嫂,前些日子我们在火云洞见过,你怎忘了?” 孙悟空一跃,跳到洞外石凳上。抓耳挠腮,嬉皮笑脸。 “我与尊府牛魔王是结义兄弟,你同牛大哥是夫妻,老孙自然要以嫂嫂称之。” “哼。”罗刹女喊道:“你那好哥哥停妻另娶,同我恩断义绝,你莫要乱攀亲戚。” “什么?” 孙悟空听罢此言如遭雷击,心道:牛魔王停妻另娶?他有那个胆量?便是罗刹女答应,红孩儿也不能答应。 其中定有隐情,说不定是佛门在背后弄鬼。 “可恨!” 孙悟空佯装恼怒,召出金箍棒,叫道:“嫂嫂,你且告诉我牛魔王身在何处?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孙绝不饶他。” 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罗刹女心头一热,险些落泪。 可想到观音菩萨所言,她只得收起眼泪,做出一副凶恶相,举起宝剑。 “哼,少拿话哄我。你和牛魔王是一路货色,看剑!” “嫂嫂,老孙为你出头,你怎对我出手?” 罗刹女心中苦楚:大圣,你于我有恩,可我受制于佛门,今日不得不出手。还望你知晓内情后,不要怪罪我。 “休要多言,看招!” 金箍铁棒多凶猛,霜刃青锋甚紧稠。劈面打,照头丢。左挡右遮施武艺,前迎后架骋奇谋。 罗刹女喊打喊杀,却并未痛下杀手。孙悟空看破她的用意,也不曾使出真本事。 二人争斗多时,不知不觉日头西坠。罗刹女闪身避开金箍棒,纵身落在山门外,取出芭蕉扇。 “嫂嫂,你怎知我此次登门是为借芭蕉扇?” “哼。”罗刹女冷哼一声,应道:“孙悟空,我便是毁了芭蕉扇,也不会借给你。” 话音落下,罗刹女用力一扇,阴风骤起,把孙悟空搧得无影无形。 孙悟空飘飘荡荡,左沉不能落地,右坠不得存身。如同旋风翻败叶,流水淌残花。 滚了又滚,随风飘到无人处,这才施展神通稳住身形。 “嫂嫂的芭蕉扇当真厉害,若非我已成准圣,还不知会被搧到何处去? 嫂嫂向来明理,便是同牛魔王恩断义绝,也不会将火发到我身上,今日怎了?” 狂风呼啸,孙悟空抬手去挡,却听风中传来说话声:“哥哥,跟我走。” “妹妹?” 太素自孙悟空身旁经过,伸手一拽,将孙悟空拽入旋风中。 “妹妹,你怎来了?” 太素附到孙悟空耳边,道明来龙去脉。 孙悟空怒目圆瞪,咬着后槽牙低声说:“好你个观音菩萨,算计我不成,便使这等下作手段。” “哥哥,观音菩萨手段虽下作,却拿捏住罗刹女的命门,她怎敢不听?” 孙悟空思量一番,摩挲着下巴说:“嫂嫂将此事说于你听,她是假意向观音菩萨投诚。” 太素轻笑几声,夸赞道:“哥哥,我就知你聪慧,一点就透。姐姐奉命将你扇飞,据她推测,你可能会落在小须弥山。” 孙悟空眉头紧蹙,问道:“为何是小须弥山?” “小须弥山是灵吉菩萨的道场,灵吉菩萨有一宝,名唤‘定风丹’,能克制芭蕉扇。” “哼!”孙悟空收敛笑意,恨意滔天:“这群秃驴,为分薄功德脸都不要了。” “哥哥为何生气?”太素柔声劝道:“有人上赶着送宝贝,你该高兴才是。 至于那宝贝你何时用,用在何处,他们岂能做得了主?到头来,还不是你说了算?” “嘿嘿……”孙悟空转怒为喜,戳了戳太素的额头,打趣道:“你个小机灵鬼儿。” 兄妹二人随风翻滚,直至天明,遥遥望见一座山。 金光闪过,太素凭空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孙悟空耳中。 狂风骤歇,孙悟空落在山上,双手抱住一块峰石。缓了缓神,纵身落到地上。 “好厉害的妇人,怎就把老孙送到这里来了?” 西游量劫变故颇多,灵吉菩萨一心谋功德,怎敢拿乔?知孙悟空已到,急忙起身。 守门童儿见到灵吉菩萨向外行去,急忙追来:“菩萨,您要去往何处?” 灵吉菩萨笑容慈爱,答道:“孙悟空已至须弥山,我出去迎他。” “菩萨,孙悟空既已至此地,定会主动登门。您主动去迎他,有失身份。” 灵吉菩萨收起笑意,目光落在远处,语重心长的说:“童儿呀,你不懂。 观音菩萨的谋划哪次不出纰漏?那孙悟空可不是个任人摆布的。” “菩萨,小的不明白。”童儿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道:“不过是只猴子罢了,还能翻了天?” “痴儿,是我想在他身上谋好处,非是他有求于我。” 话音落下,灵吉菩萨脚下生云,径直往山巅飞去。 孙悟空佯装不识小须弥山,四下乱走,口中念念有词:“这是什么地方?不知此地距火焰山多远?” “大圣!” 孙悟空循声望去,见是灵吉菩萨,做出一副惊诧模样,问道:“灵吉菩萨,您怎来了?” “呵呵……”灵吉菩萨按落云头,笑着应道:“此乃小须弥山,是我的道场。” “好个铁扇仙,一扇子将老孙搧到此地来了。”孙悟空抓耳挠腮,低喃道:“不知此地离翠云山有几万里?” 孙悟空主动提起罗刹女,灵吉菩萨顺势说道:“原来是她将你搧至此地。” “菩萨听说过她?” “呵呵……”灵吉菩萨笑道:“罗刹女又叫做铁扇公主。 她那芭蕉扇本是昆仑山后,自混沌开辟以来,天地生成的第一个灵宝。 乃太阴之精叶,故而能灭火气。假若搧着人,要飘八万四千里,方息阴风。 我这山到翠云山,只有五万余里。此还是大圣有留云之能,故能止住。” 孙悟空闻言高叫:“芭蕉扇好生厉害!若将它骗到手,老孙我岂不是能称霸三界?” “非也。”灵吉菩萨缓缓摇头,不疾不徐的说:“芭蕉扇亦有克星。” “哦?”孙悟空眨眨眼,急忙问道:“何物能克制芭蕉扇?” 灵吉菩萨嘴边笑意更甚,自衣袖中取出一个锦袋儿,取出一粒丹,奉到孙悟空面前。 “正是此物。” “这是何物?” “此乃定风丹。” “厉害,厉害!” 灵吉菩萨等孙悟空主动开口讨要,可孙悟空只说厉害,旁的只字不提。 拖了又拖,等了又等,灵吉菩萨哀叹一声。心道:罢了,只当结个善缘。 “大圣,我将定风丹送与你,管教那厮搧你不动。” 孙悟空咧开嘴角,接过定风丹,拱手说:“菩萨高义! 待老孙取回芭蕉扇,定将此事回禀师傅,让他好生谢您。” 第532章 两看生厌 灵吉菩萨苦笑一声,心道:这哪里是猴子?分明是泥鳅。占他一分便宜难如登天,怪不得观音菩萨屡次吃亏。 定风丹已到手,孙悟空辞别灵吉菩萨,驾筋斗云,径返翠云山。 罗刹女天明方睡,刚合上眼就听敲门声震天响。 “开门,开门!老孙借扇子使使。” 毛女急匆匆走进来,跪在榻前,急切说道:“奶奶,孙悟空又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罗刹女起身下地,吩咐道:“你约束好洞中奴仆,免得伤及无辜。” “是。” 毛女前脚退出去,太素后脚闯进来。 “姐姐,果然不出你所料,哥哥落在小须弥山,遇到了灵吉菩萨。” 罗刹女闻言大喜,笑道:“有定风丹,悟空也能少受些苦,我心里好受许多。” “姐姐,你依观音菩萨所言行事便可,免得他起疑。我去积雷山走一趟,打探虚实。” 罗刹女握紧太素的手,目光殷切,说道:“你我相交多年,我从不曾开口求过你。 这一回关乎我家老牛生死,姐姐信不过旁人,只能厚着脸皮求你出手。妹妹……” “姐姐不必多言。”太素捂住罗刹女的嘴唇,笃定说道:“你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罗刹女用力点头,哽咽着说:“嗯,我信你。” 太素化作一缕风,顺着门缝钻出去。奔正南方,行约三千余里,见一座高山凌汉。按落云头,立在山巅观看。 高不高,顶摩碧汉;大不大,根扎黄泉。龙潭接涧水长流,虎穴依崖花早放。 太素步下尖峰,入深山,找寻摩云洞。怎奈山深林密,找寻多时也不得路径。 正心焦,忽听轰隆一声,却见一棵老松轰然倒地,惊得野兽四散,百鸟奔逃。 太素循声而去,松阴下有一女子。朱唇皓齿,貌赛文君。鬓间别着一朵白花,双眼含秋水,眉间布愁云。 本是娇娇倾国色,可那张绝美面容下的身躯似铜浇铁铸一般。 “张小翠!” 玉面狐狸猛然回首,看清来人是谁,冷如寒冰的脸上露出一抹笑。 “拜见妖皇。” 太素行至玉面狐狸面前,问道:“牛魔王何在?” “回禀妖皇,牛魔王被困在摩云洞中。” 太素抬眸盯着玉面狐狸鬓间那朵白花,沉声说:“节哀。” 玉面狐狸瞳孔震颤,抬眸看向太素,腮边坠泪,又慌忙抹去。 万岁狐王阳奉阴违,投奔佛门,招来杀身之祸。本以为妖皇恨透了爹爹,却不想妖皇竟会宽慰她。 “您随我来,摩云洞就在前头。观音菩萨藏在洞中,您多加小心。” 二人穿过松林,径上小路,行至摩云洞前,方才停下脚步。 “我从无取代姐姐之意,今日之困,皆是观音菩萨一手造成的。” 玉面狐狸神色哀伤,直视太素,语气中透出祈求之意。 “便是天下的男子死绝了,我也不会和牛魔王凑成一双,伤姐姐的心。” 知她心中所想,太素安抚道:“我自芭蕉洞而来,姐姐担忧牛魔王不假,可她从未怀疑过你。” 玉面狐狸闻言喜出望外,激动的说:“若只有一人明白我的心思,那人定然是姐姐。” 自牛魔王被困在摩云洞中,她日不能思夜不能寐,就怕罗刹女误会。 妖皇说姐姐不曾怀疑她,她那颗悬着的心也能放回肚子里。 “你去寻牛魔王,我悄悄跟着你。” “嗯。” 玉面狐狸推开洞门,径入书房。抬头见牛魔王坐在书房中静玩丹书。眼睛一转,扑进牛魔王怀里。 牛魔王眼睛盯着丹书,心思却不知跑到何处去。玉面狐狸头奋力一撞,牛魔王呼吸一滞,脸色煞白,险些去见阎王。 待痛意过去,牛魔王抬腿便是一脚,嘶吼道:“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疯?” 牛魔王揉着心口,破口大骂:“说了多少次,你离我远些。若让我夫人知晓,定会多想。 若她不肯理我,我便将红孩儿叫回来,一把火将你烧成秃毛狐狸,看你如何嚣张?” 玉面狐狸顺势滚到一旁,站起身来,得意的笑了几声。 “老东西,姑奶奶我演练一番,免得大圣瞧出破绽。” 也不知牛魔王哪里好,竟能入了姐姐的眼?只恨自己法力不济,没将他撞死,姐姐也好另择夫君。 “呸!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是公报私仇。送我去见阎王,你好霸占我夫人。” 他就知道臭狐狸没安好心,他都躲到书房来了,她还是不肯放过他。 目光在一排排古书上扫过,牛魔王脸上写满心虚。他连字都认不全,躲在书房这几日,了无生趣。 玉面狐狸瞪着牛魔王,不屑的说:“呦!没想到你有自知之明。我姐姐同你成婚,当真是昏了头。” “我们夫妻的事,与你何关?” “你当我想掺和?若不是怕姐姐伤心,我早把你晒成干了。” “不服比划比划。” “打就打,真当我怕你?” 争斗声惊动洞中老少,也引来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见他们两个又大打出手,眉心直跳,厉声喝止:“住手!” 牛魔王指着玉面狐狸,对观音菩萨说:“菩萨,我放着夫人不管,和她双宿双飞,说出去有人信吗?” 玉面狐狸翻了个白眼,嫌弃的说:“你配不上我,更配不上罗刹女。” 握着玉净瓶的手骤然收紧,观音菩萨忍无可忍,再度喝道:“住口!” 若不是西游量劫频频出错,他也不会亲自盯着这一难。若不来摩云洞,便不会碰到这两个蠢货。 “菩萨,你生气了?”玉面狐狸装傻充愣,露出一副憨相,说:“和尚发火是不是犯了嗔戒?” 观音菩萨忍住拍死玉面狐狸的冲动,深吸一口,说道:“孙悟空未登门之前,你不许进书房。” “摩云洞是我家,为何我不能进书房?” 玉面狐狸得寸进尺,斜了牛魔王一眼,嘲讽道:“他大字不识几个,让他守着这些书,真是暴殄天物。” “够了!”观音菩萨沉下脸,厉声警告:“你若再不走,我便让你们父女团聚。” “走也成。”玉面狐狸捏起手帕,起心动念,开口说:“他配不上我姐姐,我要拆散他们。” 拆散牛魔王和罗刹女,正是观音菩萨此行的目的。玉面狐狸愿意出头,他自然乐见其成。 “你要如何拆散他们?” “以我的名义送些珠翠金银、绫罗绸缎给姐姐。另外年供柴,月供米,权当是‘买汉银’。” 牛魔王闻言破口大骂:“遭天谴的臭狐狸,坏我名声便也罢了,还要坏我夫妻情分?今日有你没我,拿命来!” 第533章 背后偷袭 “你二人若再敢动手,我便遂了尔等之意,送你们去见阎王。” 玉面狐狸见好就收,讪笑两声,辩解道:“菩萨,是牛魔王不依不饶,同我有何关系?” 牛魔王听罢此言如遭雷击,嘶吼道:“是你挑拨离间在先,如今又将错推到我身上。玉面狐狸,你安的什么心?” 玉面狐狸和牛魔王不和,太素早有耳闻。今日方知,这二人已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不下杀手,都是看在罗刹女的情面上,难怪罗刹女不担心他们二人日久生情。 观音菩萨掐诀念咒,平地起旋风卷走玉面狐狸,独留牛魔王在书房枯坐。 “唉!”牛魔王垂头丧气,低喃道:“也不知夫人如何了?” “嗡嗡……” 一只苍蝇在牛魔王面前飞来绕去,牛魔王挥手,那苍蝇不仅不怕,反倒落在他手背上。 “牛魔王。” “咦?”牛魔王惊诧不已,低喃道:“苍蝇怎会口吐人言?难道是……” 牛魔王忽然住口,伸长脖子向外看去,见无人在意,垂眸低声说:“大圣?” 太素哭笑不得,轻声说:“姐夫是我。” “妹子!” 牛魔王闻言大喜,笑声太大,引得门外小妖纷纷侧目。 “姐夫,轻声些,莫将观音菩萨引来。” “哼。”牛魔王板起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我便将尔等丢去喂狗。” 小妖哪里惹得起牛魔王?听闻此言,一哄而散。 牛魔王脸上浮现一丝得意之色,压低声音问道:“妹子,你怎来了?” 太素讲明来意,牛魔王愧疚不已,自责道:“怪我!若不是我急着回翠云山,也不会被观音菩萨算计。” “姐夫不必自责,此事怪不到你头上。我哥哥已至翠云山,快则半日,慢则一日,定会到摩云洞寻你。” “哈哈哈……”牛魔王开怀大笑,而后低喃道:“大圣现身之日,便是我脱困之时。” 话音落下,牛魔王扭扭捏捏的瞥了太素一眼,羞涩说道:“还请妹子跑一趟。 回去告诉我夫人,就说我不日便可归家,让她莫要牵挂。老牛初心未改,心里只有她一个。” 太素抖了抖翅膀,嫌弃的说:“姐夫,这些酸话,你还是亲自告诉姐姐吧!” 牛魔王面红耳热,见太素要走,急忙问道:“妹子,你去哪儿?” “自然是去寻观音菩萨,为你报仇雪恨。” “妹子,报仇之事不急。商议一番再去也不迟,妹……” 太素不知所踪,牛魔王讪讪的收回手,低喃道:“妹子太冲动了。” 观音菩萨擒住玉面狐狸,离开摩云洞径至松林。扬手,玉面狐狸滚落在地。 “孙悟空已至翠云山,随时都会过来,你在此地等他。记住我的嘱托,若敢阳奉阴违,别怪我狠辣无情。” 玉面狐狸自知不敌观音菩萨,饮恨吞声,开口应道:“小妖不敢。” “我谅你也不敢。” 观音菩萨收回目光,纵云直奔翠云山。佛祖亲自出手都拿不下孙悟空,他倒要看看孙悟空到底有何能耐? 三千余里,眨眼过半。 观音菩萨正行时,忽觉身后发烫。心知不对,慌忙避让。 “呼!” 一道火焰凭空出现,观音菩萨左右观望,却未寻到纵火之人。 “何人作怪?速速现身。” 只听呼的一声,又是一道火焰,直奔观音菩萨面门。 他虽早有防备,可那火焰出现的突然,避闪不及,被那火焰燎到衣角。 观音菩萨勃然大怒,厉声喊道:“三昧真火?红孩儿,是不是你在捣鬼?” 小世界中,红孩儿将信将疑的看着太素,问道:“姨母,我喷出的三昧真火,当真能伤到观音菩萨?” 太素优哉悠哉的躺在摇椅上,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说:“你只管喷火,烧不死观音菩萨,也要气死他。” “哦。” 红孩儿乖巧的应了一声,一拳吹在鼻子上,抬头又喷出几道三昧真火。 太素心思念动,一道道火焰凭空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观音菩萨面前。 三昧真火伤不到观音菩萨,可火焰出现的太突然,观音菩萨防不胜防,吃了几个闷亏。 “红孩儿,你若肯改邪归正,我可收你入佛门。” “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任凭观音菩萨如何呼喊,回应他的只有道道火焰。 红孩儿喷了十几道火焰,实在乏累。可他心里惦记着为爹娘报仇,就此收手实在可惜。 “姨母,您送我的五行车,我还不曾用过。也不知那车有多厉害?不如……” 太素随意的挥了挥手,笑道:“去吧!” 红孩儿一蹦三尺高,指挥着手下小妖将五行车拖出来,按五行摆好,翻身落在五行车上。 观音菩萨灭掉三昧真火,尚未寻到纵火之人,那火焰却突然消失,好似方才之事是他的错觉一般。 “到底是谁?胆敢戏弄我,待我查清原由,定不轻饶。” 嘴上说着威胁之言,观音菩萨却不敢放下戒备。可他等候多时,都不见可疑之人出现。 “奇怪。” 话音落下,又听轰隆一声响,一团火球凭空出现,而后炸响。 势之大,威之猛,强如观音菩萨,也被掀飞出去。不等他稳住身影,又出现一团火球,再度向他砸来。 火球一团接一团,观音菩萨虽有仙脂露,却连取出来的机会都寻不到。 观音菩萨恼羞成怒,厉声骂道:"可恨!到底是谁戏弄本尊?” 五行车乃是太素亲手炼制,威力无匹。红孩儿玩上瘾,待他收手,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姨母,我乱砸一通,也不知观音菩萨可有中招?” 太素缓缓起身,挥动手臂,凭空出现一块水镜。红孩儿抬头望去,下一刻捧腹大笑。 “哈哈……”红孩儿揉着酸涩的肚子,叫道:“姨母快看,观音菩萨那张脸黑似炭。 瞧他那脏兮兮的模样,若是他去凡间,旁人还以为他是乞丐哩!” 太素嘴角含笑,昂起头,得意的说:“这有什么?我还有更厉害的办法整治观音菩萨。” “真的?”红孩儿眼前一亮,拽着太素的手臂哀求道:“姨母,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呀!” 太素伸出手,掌心凭空出现一杆长枪,笑道:“这是我新炼制的长枪,你且试试。” 红孩儿珍之又重的接过长枪,枪走如银龙,竟十分合用。 “姨母,这杆长枪是为我炼制的吗?” 太素微微颔首,催促道:“愣着作甚,出枪。” “是。” 火团方歇,观音菩萨纵云便走。遥遥望见翠云山,勾起嘴角。 只是尚未笑出声,一杆长枪横空出现,一枪扎在他大腿上,忽又消失不见。 “何人在背后下黑手?可敢同我光明正大的斗上一场。” 无人应声,只有那杆长枪忽隐忽现,左一枪,右一枪,打得观音菩萨措手不及。 “到底是谁!” 第534章 暗下黑手 观音菩萨明知有人暗算于他,怎奈苦寻多时,也未曾找到出手之人。正焦头烂额时,忽见远处有朵云飘来。 “咦?菩萨,你在此地作甚?” “菩萨你怎如此狼狈?瞧这脸黑的,可是遭了雷劈?” 见到孙悟空,观音菩萨脸色骤变。尚未想好说辞,那杆长枪似幽灵般再度出现。 孙悟空神色一凛,纵身挡在观音菩萨面前,叫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戏弄观音菩萨?” 红孩儿透过水镜,见孙悟空偏帮观音菩萨,脸皱成一团,气呼呼的说:“姨母,叔父为何要帮他?” 太素撩起眼皮,扫了一眼,沉声说:“你出招便是,旁的无需管。” 红孩儿噘着嘴,出手愈发凌厉。 “锵!” 孙悟空心思一动,金箍棒悄悄变长。这头挡住枪尖,那头却戳到观音菩萨脸上。 观音菩萨慌忙躲避,愤恨的看着孙悟空,怒声问道:“孙悟空,你安的什么心?” 孙悟空看到观音菩萨脸上的红痕,面带愧色,急声说:“菩萨,老孙我是无心之失,实在对不住。” “无心之失?”观音菩萨咬着后槽牙,责骂道:“我看你是故意的,说,是不是你在背后弄鬼?” “菩萨,你怎能这样想老孙?我不忍见你被人捉弄,这才出手相帮。 你不念我一声好便罢了,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真令我寒心。” 孙悟空挡在观音菩萨身前,红孩儿便刺观音菩萨后背。孙悟空在左,他便打右。 叔侄二人围着观音菩萨斗得天昏地暗,观音菩萨避不开躲不过,硬生生挨了几棒,脸色愈发阴沉。 红孩儿渐渐看出些门道,一扫心中烦闷,咧嘴大笑。 观音菩萨忍无可忍,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的说:“孙,悟,空!” “菩萨稍安勿躁,待老孙捉住那妖怪,为您出口恶气。” 观音菩萨额头青筋直跳,嘶吼道:“我看你同那背后之人是一伙的,说,是不是红孩儿作乱?” 三界中,只有红孩儿能喷三昧真火,且擅长使枪,观音菩萨自然会怀疑他。 孙悟空挥动金箍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再度逼退长枪,这才应声。 “菩萨,我怎知背后之人是谁?”孙悟空嬉笑几声,又故作疑惑,自言自语:“红孩儿有这么大的本事?” 观音菩萨虽厌恶孙悟空,却认同他所言。红孩儿若真有这个本事,怎会藏头露尾不敢现身? 金箍棒再度奔观音菩萨扫去,观音菩萨黑着脸挥出一掌。孙悟空顺势向前扑去,踉跄几步,这才稳住身形。 孙悟空眉头紧锁,狐疑问道:“菩萨,您为何推我?” 观音菩萨压下痛意,冷声说:“你且去忙,无需管我。” 孙悟空不掺和,他只是吃些苦头,虽狼狈些却并未受伤。孙悟空一出手,他生生挨了几棒。 “菩萨……” 孙悟空还欲再说,却被观音菩萨厉声打断:“不用你多管闲事,快走。” “唉,老孙一片苦心,没想到您不领情。”孙悟空哀叹道:“罢了,老孙我急着去积雷山,告辞。” 红孩儿收起长枪,张望一番,回首说道:“姨母,叔父借口帮忙,背后下黑手,真乃吾辈楷模。” “那是自然。”太素应了一声,问道:“你可累了?” 红孩儿用力点头,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在地,他却仍不想收手:“姨母,我还能再同观音菩萨斗上一个时辰。” 太素笑道:“好孩子,机会难得,你再同他斗上一个时辰。待你筋疲力尽时,我再出手也不迟。” “嗯。” 孙悟空纵云直奔积雷山,找寻多时,忽见松阴下有一女子。定睛一看,原是玉面狐狸。 二人打了个照面,玉面狐狸急忙迎上来。 孙悟空佯装不识玉面狐狸,起手问道:“女菩萨,敢问摩云洞何在?” 玉面狐狸故作柔弱,战战兢兢问道:“你是何方来的和尚?去摩云洞作甚?” “我是牛魔王的结拜兄弟孙悟空,知他在此特来拜会。” “哦?”玉面狐狸想起观音菩萨所言,冲孙悟空使了个眼色,而后问道:“你寻他作甚?” 孙悟空心领神会,遂答道:“我是翠云山芭蕉洞的铁扇公主央来请牛魔王的,女施主可认识他?” 玉面狐狸闻言怒道:“哼,那铁扇公主好不知羞。我刚差人送去珠翠金银,绫罗缎匹,她便请人登门来请牛魔王。” 孙悟空故作疑惑,问道:“不知女菩萨你是?” “我便是玉面狐狸。” 孙悟空闻言掣出金箍棒,恶狠狠的说道:“你乃积雷山之主,家私丰厚,什么样的汉子寻不到? 偏要倒贴金银,坏人家姻缘。做下此等缺德事,也不怕天打雷劈?” 玉面狐狸听罢此言,恨不得将观音菩萨千刀万剐。都怪他在背后弄鬼,坏了她的名声。可她却只能佯装害怕,踉踉跄跄向摩云洞奔去。 “快关门,莫要放孙悟空进来。” 山门紧闭,玉面狐狸收起那副柔弱模样,雄赳赳,气昂昂,直奔书房。 牛魔王百无聊赖的靠在椅子上,翘着脚,口中哼着小曲儿。见玉面狐狸又闯进来,立刻沉下脸。 “你怎又来了?” “你当我愿意来?”玉面狐狸翻了个白眼,气哼哼的说:“孙悟空打上门来,你快随他走吧!” 牛魔王猛然起身,眼睛亮晶晶,急切问道:“真的?” “怎的,你不愿回去?那正好,我先行一步去见姐姐。” “慢着!”牛魔王喊住玉面狐狸,嫌弃的说:“我们俩口子的事,你瞎掺和什么?” 话音落下,牛魔王拎起混铁棍,越过玉面狐狸直奔山门外。 玉面狐狸啐了一口,脸上写满厌恶,骂道:“凭你也配得上姐姐?呸!” 牛魔王出摩云洞,抬头看到孙悟空,喜出望外。可碍于观音菩萨所言,不敢太亲昵。 “是谁在我门前无状?” 孙悟空循声看去,却见牛魔王头戴水磨银亮熟盔甲,身着绒穿锦绣黄金甲。足踏卷尖粉底麂皮靴,腰束攒丝三股狮蛮带。 “嘻嘻……”孙悟空掩嘴轻笑几声,揶揄道:“老哥哥,几日不见,你这是攀上了哪根高枝?” “我当是谁,原来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牛魔王不接话,自顾自的问道:“你来此地有何贵干?” 第535章 潭底赴宴 “自然是来寻你。”孙悟空一拍脑门,懊悔的说:“瞧我这记性。 那土地老儿同我说,你入赘到摩云洞。一眨眼的功夫,我便忘得一干二净。 想来哥哥定是年老体衰,咬不动硬物,这才在此养老,吃口软饭。” 牛魔王脸红耳赤,恨不得寻条地缝钻进去。他被困摩云洞多日,孙悟空不安慰他便罢了,怎还说风凉话? “孙悟空,你欺人太甚!” “哥哥勿恼,弟弟同你说笑哩!”孙悟空压下嘴角,拱手说:“实不相瞒,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 “哦?”牛魔王问道:“不知是何事?” “小弟保唐僧西进,遇火焰山拦路。询问百姓,知嫂嫂有一柄芭蕉扇,欲求一用。 昨日我到芭蕉洞奉拜嫂嫂,嫂嫂因你始乱终弃迁怒于我,任凭小弟如何哀求,嫂嫂就是不松口。 望哥哥念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随小弟去见嫂嫂,劝她将芭蕉扇借我。待搧灭火焰,我定归还。” 提起罗刹女,牛魔王心疼不已,心中思量:自我被观音菩萨捉来,夫人日日烦忧,不知哭了多少场。 “哼,我夫人的贤名谁人不知?定是你无礼在先,惹恼了她,她才不肯。你来寻我……” 牛魔王停顿片刻,猛然想起观音菩萨所言,换了一副凶恶相,装腔作势的说:“我早已同她恩断义绝。 我若随你回去,怎对得起我那爱妾玉面狐狸?你若再纠缠不放,便吃我一棍。” 孙悟空冷哼一声,心道:幸好老孙我知晓内情,如若不然,就凭你这番话,我定不饶你。 孙悟空神色肃穆,一本正经的说:“嫂嫂与你同甘共苦,还为你产下一子,哥哥你怎能始乱终弃?” “孙悟空,我如何行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牛魔王眼露凶光,厉声吼道:“快些离去,我不想见到你。” “哥哥,我是真心劝你回头,也是真心求宝贝一用。还请哥哥随我走一趟,莫让嫂嫂心寒。” “哼。”牛魔王冷哼一声,应道:“孙悟空,既然你想为那个弃妇求情,我便同你斗上一场。 你若敌得过我,我随你回去,劝她借你芭蕉扇。若敌不过,一棍打死你,我也好落个清净。” 孙悟空掣出金箍棒,叫道:“好!” 牛魔王归心似箭,恨不得立时做完戏,早些回翠云山。遂掣混铁棍,劈头便打。 牛魔王棍起赛蛟龙,孙悟空棒迎神鬼遁。初时争斗在山前,后来齐驾祥云进。两条棍响振天关,不见输赢皆傍存。 二人争斗百十回合,胜负难分。正难解难分之时,只听山峰上有人喊。 “牛爷爷,我家大王请您前去赴宴,还望早临,好安座也。” 牛魔王闻言,举棍架住金箍棒,叫道:“孙悟空,今日且先饶你一命,我去也。” 话音落下,牛魔王按落云头钻入摩云洞中。不多时穿一领鸦青剪绒袄子,骑辟水金睛兽,半云半雾向西北方而去。 孙悟空站在山峰上看着,哀叹一声,骂道:“观音菩萨发的哪门子疯? 不过是借芭蕉扇一用,非要弄得一波三折。害我东跑西颠,不得安宁。” 话虽如此,孙悟空却不能撂挑子不干。化作一阵清风赶上,随牛魔王同走。 不多时到一座山中,山中有一面清水深潭,谭边有一石碣,碣上有六个大字:乱石山碧波潭。 牛魔王回首望了一眼,寻不见孙悟空的身影,有片刻失神。弯腰附在辟水金睛兽耳边低语一番,这才钻入水中。 孙悟空隐在他身旁,摇身一变,变作螃蟹。扑的跳进水中,径沉潭底。 水底有座玲珑剔透的牌楼,楼下拴着那只辟水金睛兽。 孙悟空抬头望去,却见朱宫贝阙。黄金为顶,白玉作门。展开玳瑁甲,槛砌珊瑚珠。 定眼再看,又见高堂设宴罗宾主,大小官员冠冕珠。长鲸鸣,巨蟹舞,鳖吹笙,鼍击鼓。 上面做的是牛魔王,左右有三四个蛟精,前面坐着个老龙精。两边是龙子龙孙,龙婆龙女。 孙悟空正要上前,忽见一道黑影盘在牌楼上,仔细查看,却见那黑影后背生翅,正是那了无音讯的黑珍珠。 “咦?” 孙悟空急纵身,化作一道流光,落在黑珍珠身旁。 “黑珍珠,你在此地作甚?” 黑珍珠掀开眼皮,见是孙悟空喜出望外,笑道:“大圣!你怎会来碧波潭?” “说来话长。” 孙悟空长话短说,道明来意,话锋一转,又说:“妹妹说你要布难,可你这一走再无音讯。 我那师弟敖烈害上相思病,时常望月哀叹。他若知晓你在此地,定会抛下唐僧,赶来见你。” 提起敖烈,黑珍珠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大圣,我奉族长之命前来。一是为截取功德,二是有一桩因果要了却。 我同敖烈早已分道扬镳,还请大圣莫要将我的行踪告诉敖烈。” 孙悟空见她神色哀伤,不由得哀叹一声:“唉,老孙看得出来,你二人有情。 既然有情,为何不肯放下心中芥蒂?虽说你同敖烈皆修得长生,可……” “大圣不必再说。”黑珍珠别过头去,催促道:“正事要紧,大圣还是快些去吧!” 多说无益,孙悟空索性住口。现出本像,纵身落在辟水金睛兽身旁。 辟水金睛兽睁开眼,见识孙悟空,悄声说:“大圣,我家老爷命我在此等您。请您变作他的模样,骑着我回去见我家奶奶。” 孙悟空翻了个白眼,暗道无趣,问道:“这也是观音菩萨安排的?” 辟水金睛兽用力颔首,声音愈发低:“我家老爷说,既然观音菩萨上赶着送功德,他为何不要?待谋得功德,再逃命也不迟。” “罢了,兄弟一场,不好让哥哥白忙一场。” 孙悟空解了缰绳,扑一把跨上雕鞍,径直骑出水底。离开碧波潭,摇身变作牛魔王的模样,纵云直奔翠云山。 那兽有些本事,腾云驾雾,不多时,翠云山近在眼前。辟水金睛兽正要上前,孙悟空却勒住缰绳。 “该死,到底是何人戏弄本座?出来,同我决一死战。” “你这缩头乌龟,只敢在背后弄鬼的老鼠……” 天边传来咒骂声,孙悟空抬头望去,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高声问道:“观音菩萨,可需我出手相帮?” 观音菩萨双眼血红,面目狰狞,嘶吼道:“滚,都给我滚!” 孙悟空冷嗤一声,嘲讽道:“半日不见,好好的菩萨疯魔了。” 话音落下,孙悟空按落云头,叫道:“开门!” 第536章 一得一失 洞门内有两个女童,闻声打开洞门。见是牛魔王俱欢喜,入内报道:“奶奶,爷爷归家了。” 罗刹女听闻此言,忙整云鬓,急移莲步,出门相迎。 洞门近在眼前,罗刹女忽然顿住脚步,喜意褪尽,愁绪涌上心头。 心中思忖:观音菩萨筹谋多时,怎会轻易放夫君归家? 女童见她神色不对,抬头问道:“奶奶,您怎不走了?” 罗刹女回过神来,扯动嘴角,挤出一抹笑。这两个女童是观音菩萨派来的眼线,借送礼之名登门,来了便赖在门口不走。 思量间,罗刹女抬脚迈出山洞,果见牛魔王立在洞外。 “夫,夫君?” 孙悟空手握成拳挡在嘴边,轻咳几声。目光乱瞟,却不敢看罗刹女。 罗刹女心沉到谷底,垂眸去看辟水金睛兽,却见它摇头,便知归来的并非牛魔王。 虽未等到夫君,可这出戏仍要唱下去。罗刹女俯身行礼,道:“大王万福。” 孙悟空甚是拘谨,尴尬的笑了两声,应道:“夫人久阔。” 罗刹女斜了那两个女童一眼,而后冲孙悟空使了个眼色。孙悟空会意,微微颔首。 二人一前一后直奔洞府,落座,待婢女奉茶,这才再度开口。 “大王宠幸新欢,抛撇奴家,今日是哪阵风将你吹回来?” 孙悟空心中暗骂:观音菩萨那个缺德鬼,好好一对恩爱夫妻,他偏要从中作梗。 害得老孙我独自面对嫂嫂。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我当再坐远些,免得哥哥误会。 “非是抛撇,只因玉面公主招我为夫后,家事繁杂,实在脱不开身。听闻孙悟空那厮保唐僧西去,不日将至火焰山。 闻得此信,我实在放心不下,急匆匆赶回来。待他来时,夫人可差人禀报于我。切莫将宝贝借他,那厮是个有借无还的。” 罗刹女神色落寞,滴泪说道:“‘男儿无妇财无主,女子无夫身无主。’ 大王来的迟了些,那孙悟空已寻上门来,我的性命险些让他害了!” “什么!”孙悟空佯装恼怒,抬手掀翻茶盏,怒声问道:“那泼猴几时来的?” “昨日来的。”罗刹女捏帕抹泪,继续说:“先是求我将扇子借给他,我一扇将他搧飞出去。 也不知他自何处寻得个定风之法,今日又在门外叫唤。任凭我如何卖力,都搧不动他。 我同他斗了几个回合,奈何不是他的对手,只得躲进洞府中,紧闭山门。” “啪!” 孙悟空拍案而起,咬牙切齿的骂道:“这猢狲,我同他有八拜之交,他竟如此欺你,我焉能容他?” “大王,若只是这般,奴家便忍了。” 罗刹女泪水涟涟,哽咽说道:“也不知他从何处钻入我肚腹之中,险些害死我。 我别无他法,只得叫他几声叔叔,将扇子交与他,这才得以逃脱性命。” 孙悟空听闻此言怔愣当场:嫂嫂,这种谎话你怎张嘴就来?那扇子明明是你主动给我的。 这话若传到哥哥耳中,他若错信了,明知不是我的对手,也会找我拼命。 罗刹女拍着心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低喃道:“幸好我急中生智,给了他一把假扇子。” 孙悟空听罢此言,知晓罗刹女是引他问真扇子,遂顺势问道:“夫人,真扇子在何处? 那孙猴子变化多端,你定要仔细些,莫让他骗了去。” 罗刹女见孙悟空如此识趣,眉开眼笑。自口中吐出一柄扇子,只有杏叶大小,递给孙悟空。 “真扇子在此,大王放心,任凭那孙悟空如何找寻,也绝不能偷了去。” 孙悟空得见芭蕉扇,心头窃喜,问道:“夫人,这小小之物,如何搧得八百里火焰?” 若是旁人,罗刹女自然不会多言。可他们夫妻二人同孙悟空兄妹相识多载,对方是何秉性,罗刹女一清二楚。 “大王,自家宝贝的事情,你怎能忘了?左手大拇指捻着那柄上第七缕红丝。 再念一声‘口回嘘呵吸嘻吹呼’,即可变作一丈二尺长短。这宝贝变化无穷,便是八万里火焰,也可一扇而消。” 孙悟空将催动之法牢记心间,张口把芭蕉扇噙在口中。把脸一抹,现出本相。 “罗刹女,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你,你……”罗刹女做出一副惊诧模样,点着孙悟空骂道:“好你个孙悟空,竟敢戏弄我?气煞我也!” “哼。”孙悟空面色阴沉,怒道:“枯松涧一难,我念那红孩儿是我侄儿,手下留情,不曾害他性命。 虽说红孩儿下落不明,可那并非老孙之过。如今我求上门来,你推三阻四,哪有半分情义?” 话音落下,孙悟空夺门而出。踏祥云,上高山,将扇子吐出来。 依罗刹女所言,捻着柄上第七缕红丝,念动咒语,那芭蕉扇骤然变大,果有一丈二尺长短。 瞧了又瞧,看了一看,这柄芭蕉扇果真与之前那柄不同。 “只讨了个长的方法,不曾讨他个小的口诀。唉,左右就用这一回,还是快些回去吧!” 孙悟空夺门而去,罗刹女在洞中跌脚捶胸,大呼小叫。怕那两个女童起疑,又摔了几套茶盏。 闹得正凶,忽听牛魔王高叫:“夫人,孙悟空那厮去了何处?” 罗刹女心道:孙悟空刚走,外头的是何人?难道真是夫君归家了? 扫见那两个女童,罗刹女又想:不成!不管外头是谁,我都要装出一副气恼模样。 打定主意,罗刹女取出宝剑,杀将出去:“孙悟空,你骗走我宝贝还不肯罢手,又回来作甚?” 牛魔王踏进山门,眼前闪过一道寒芒,急忙举起混铁棍挡下宝剑。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这个泪水涟涟,那个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牛魔王有千言万语想对罗刹女说,怎奈受制于人,只得咽下所有苦楚。 “夫人,你好好看看,我是牛魔王,并非孙悟空。” “大王,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 罗刹女扑进牛魔王怀中,痛哭不止。 牛魔王好一顿安抚,问清来龙去脉,怒道:“夫人,我这便去追孙悟空,将他剥皮抽骨,与你出气。” 孙悟空扛着芭蕉扇,纵云直奔火焰山。正行时,忽见八戒踏云而来。 “大师兄!你怎去了这么久?师傅见你许久不回,恐你斗不过牛魔王,差我来迎你。” 见是猪八戒,孙悟空嘴角噙笑,说道:“不必费心,我已得手。” 猪八戒一双眼黏在芭蕉扇上,小心翼翼的摸了一把,问道:“大师兄这就是芭蕉扇?” 孙悟空颔首。 猪八戒又道:“大师兄,这扇子怎这般大?扛着怪累的,这种粗活还是老猪干吧!” 孙悟空轻笑几声,顺手将芭蕉扇递过去。 猪八戒得了芭蕉扇,收敛笑意现出本相,怒叫道:“孙悟空,你可认得我是谁?” 第537章 败阵而走 孙悟空怒喝一声:“牛魔王!” “哈哈……” 牛魔王咧嘴大笑,收起芭蕉扇怒视孙悟空。 “你这泼猴欺人太甚!趁我不在,竟敢化作我的模样欺辱我妻,诓走芭蕉扇。” 孙悟空火冒三丈,观音菩萨当真可恨,一难偏要生出诸多波折。他虽是猴子,可也不能真把他当猴耍吧? “终日打雁,却不想被雁啄了眼。牛魔王,你恩将仇报,今日你我恩断义绝。” 话音落下,孙悟空突然暴起,厉声喊道:“吃老孙一棒!” 牛魔王心虚不已,虽是逢场作戏,可这戏确实过了些,不怪孙悟空生气。 孙悟空掣铁棒,使出扛鼎拔山之力,劈头便打, 牛魔王取出芭蕉扇,念咒,杏叶大小的扇子陡然变大,对准孙悟空用力一搧。 孙悟空五脏皆牢,皮骨皆固。任凭牛魔王怎么搧,也搧不动他。 牛魔王暗道一声好本事,收起芭蕉扇丢进口中,举起混铁棍奋起还击。 霎时间,播土扬尘天地暗,飞沙走石鬼神藏。棒打棍迎齐努力,有些松慢见阎王。 牛魔王寻得机会,低声急道:“大圣,此事是我对你不住,事后定向你赔罪。” 二人一触即分,孙悟空并未收敛,攻势愈发凌厉。 牛魔王举棍架住金箍棒,轻声告饶:“大圣,我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老哥哥,虽说你我是逢场作戏,可戏也要作真些,免得让旁人瞧出破绽。” 牛魔王听闻此言松了口气,想笑却又不敢笑,只得板着脸继续同孙悟空争斗。 狂风滚滚,喊杀声高,二人斗得正凶,忽听有人言:“师兄,我来也。” 孙悟空循声望去,见是猪八戒,恨得牙痒痒:“你这夯(hāng)货,误我多少大事!” 猪八戒一头雾水,甩动衣袖,不解的问道:“大师兄,你久去不归,老猪特来迎你。 因不认得山路,商议良久,请土地引路,故而来迟。如何误你大事?” 孙悟空气恼不已,急声说:“非是怪你来迟,这泼牛甚是无礼。 我千辛万苦弄来芭蕉扇,这厮却变作你的模样诓走芭蕉扇,误我大事。” 猪八戒闻言咧嘴轻笑,心道:大师兄素来机警,只有他骗旁人的份,几时有人骗过他? 万万没想到,牛魔王化作我的模样骗走芭蕉扇。说来说去,是大师兄对我不设防之故。 猪八戒挨骂却不见恼怒,美滋滋的说:“大师兄,此乃老猪之过,你莫恼,你我共擒此怪。” 不等孙悟空应声,猪八戒举起九齿钉耙,怒声骂道:“你这遭瘟的老牛,怎敢变作你祖宗模样,骗我师兄?” 话音落下,猪八戒没头没脸的使钉耙乱筑,平日只肯出一分力,眼下却使了个十成十。 牛魔王与孙悟空争斗多时,力倦神疲。又见八戒钉耙凶猛,佯装落败,败阵而走。 火焰山土地率阴兵挡住去路,劝道:“大力王且住手!唐三藏西天取经,无天不佑,三界通知,十方拥护……” 牛魔王恨这厮败坏他名声,又见他如此没有眼色,怒从心头起。 土地仍在叫嚣:“快将芭蕉扇拿来,搧息火焰,教他无灾无障早过山去……” 牛魔王自口中取出芭蕉扇,念咒,芭蕉扇变作一丈二尺长短。抬臂一搧,狂风骤起,土地并众阴兵被吹得东倒西斜,眨眼功夫便不见踪影。 “聒噪。” 猪八戒赶上来骂道:“脏心烂肺,也不怕得结心癀(牛病的一种)?快交出芭蕉扇,猪爷爷饶你一命。” 本就是逢场作戏,哪里能同猪八戒争杀?牛魔王挥动芭蕉扇,狂风卷着八戒不知飞往何处。 猪八戒大惊失色,高声叫道:“大师兄快救我!” 孙悟空腾空而起,待救下八戒,哪里还有牛魔王的踪影? “大师兄,那头得结心癀的瘟牛逃了?”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孙悟空冷哼一声,眼睛一转,高喊:“我等去积雷山摩云洞寻他。” 牛魔王趁人不备,悄悄遁走,直奔翠云山芭蕉洞。交还芭蕉扇,嘱咐罗刹女。 “夫人,今日之祸不怪大圣。要怪只怪我行事张扬,惹来佛门忌惮。 佛门打压妖族,不管有没有大圣,他们都会对我出手。如今不过是巧立名目罢了。 这一走不知有没有重归之日,若我回不来,夫人莫要寻我,更不要为我报仇……” 话未说完,夫妻二人俱是泪水涟涟。罗刹女嘴上答应的痛快,可那是为让牛魔王安心。 若牛魔王回不来,拼出这条命不要,她也要自观音菩萨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大王……” “夫人莫哭。” 粗粝的指腹抹去罗刹女脸上的泪水,牛魔王嘴唇颤抖,又嘱咐道:“便是我回不来,你也不要怪妹子。 佛门势大,观音菩萨筹谋许久,只凭一人之力难以应对。我,我……我去也!” “大王!” 牛魔王狠下心肠,放开罗刹女,向洞外行去。 泪水早已模糊视线,罗刹女痛彻心扉,紧追几步喊道:“大王,我等你回来!” 月上中天,猪八戒、孙悟空纵云直奔积雷山。云头刚起,便听半空中有争斗声。 猪八戒伸长脖子张望一番,问道:“三更半夜的,谁在这里争斗?” 孙悟空噗嗤一笑,筋斗云冲天而起,忽又停在观音菩萨面前。 猪八戒见观音菩萨形容狼狈,神色癫狂,心神大震。 定睛再看,一杆长枪时隐时现,观音菩萨似惊弓之鸟,片刻也不敢放松戒备,忽又笑出声来。 “菩萨,您还忙呢?”孙悟空挑眉,阴阳怪气的说:“唉,本想请您出手,助我降牛魔王。 谁知您这般忙,片刻功夫也抽不出。罢了,罢了!老孙就不给您添麻烦了,告辞!” 观音菩萨哪有心思理会孙悟空?出手逼退长枪,嘶吼道:“出来同我一决生死!” 筋斗云远去,猪八戒回首望了一眼,低声问道:“猴哥,观音菩萨疯魔了不成?” 孙悟空随口应道:“没疯也快了。” 积雷山摩云洞,玉面狐狸早已等候多时,听闻孙悟空又来叫阵,神色一凛。 目光在众妖身上扫过,知他们要出去送死,玉面狐狸心中不忍。可转念一想,她都难以得活,遂又释然。 “小的们!” “在。” “各拿兵器,随我杀出去!” 第538章 望天而逃 “牛魔王,你的赫赫威名谁人不知?如今怎做了缩头乌龟,不敢现身?” “出来!同猪爷爷我一决胜负。” “怎的?可是招赘上门矮那玉面狐狸一头,改做软脚虾?” “哼!放着贤妻你不要,偏喜欢那妖妖调调的小……” 轰隆一声响,山门洞开,玉面狐狸着银色披挂,率众妖鱼贯而出。 猪八戒见到玉面狐狸真容,讪讪的住了口。 这哪里是妖妖调调的狐狸精?分明是一方大妖。也不知她和牛魔王相比,谁更厉害。 猪八戒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笑道:“大师兄,我同这厮比划比划。” “八戒。”孙悟空凑到猪八戒耳边,低语:“点到为止,切莫下杀手。” “猴哥,老猪我心中有数,你且看着便是。” 玉面狐狸振臂高呼:“小的们,冲杀上去,为大王报仇雪恨。” 牛魔王乘风而至,恰巧听到这一句,恨得牙根痒痒。 他就知道玉面狐狸没安好心,他还没死呢,她就嚷嚷着要报仇雪恨。 众妖一齐上前乱砍,猪八戒随意比划几下,倒拽着钉耙败阵而走。 “猴哥,他们人多势众,我等不是对手,快些逃命去吧!” 孙悟空暗骂:这懒货,我让他手下留情,不曾想他连戏也不肯做。 事已至此,孙悟空纵筋斗云跳出重围,随猪八戒逃命去也。 玉面狐狸得胜而归,转身见牛魔王立在山门外,讥笑几声,嘲讽道:“呦,你还活着呢?” 牛魔王冷哼一声,骂道:“你死了,爷爷我都死不了。” 这厢,牛魔王躲入摩云洞;那厢孙悟空按落云头,落下山巅。 “大师兄,你怎去了这般久?” “唉,说来话长。那观音菩萨欲借我的手除掉牛魔王,佛门是将老孙当做棋子用。” 师兄弟二人正说着话,孙悟空突然噤声,指着脚下,冲猪八戒挤眉弄眼。 “自别你后,老孙顷刻便至这座山上,见一女子,问讯,方知她便是牛魔王的爱妾玉面公主……” 孙悟空道明原委,猪八戒唏嘘道:“所谓‘大海里翻了豆腐船,汤里来,水里去。’说着正是这般。 如今那芭蕉扇夺不到,诓不来,如何保得师父过山?且回去,你我共分行李各归来处。” 话音落下,只见浓烟滚滚,火焰山土地突然冒出来,急声劝道:“大圣休焦恼,天蓬莫懈怠。 你那师傅在正路上坐着,眼巴巴等你们借得芭蕉扇,回去搧息火焰,早去西天哩!” 孙悟空摸着下巴,揶揄道:“被芭蕉扇搧着,飘八万四千里方息阴风。 土地老儿,老孙中招也要飘上一夜,你怎这么快便回来了?” “额……”火焰山土地颇有几分急智,眼睛一转便想好说辞:“小老儿会遁地术。 那风胡乱吹,小老儿躲闪不及砸在山尖上。山神土地是一家,我便借路钻了回来。嘿嘿……” 芭蕉扇的威力孙悟空知晓,火焰山土地说谎,他只冷笑,却不曾戳破。 “八戒,土地老儿所言有理。”孙悟空一身正气,叫道:“转路回府是入旁门,难成正果。” “猴哥,既然你这样说,老猪我便不走了。”猪八戒握紧钉耙,喊道:“你我这便打上门去,势必夺回芭蕉扇。” 师兄弟二人领着土地,土地又召来阴兵,直奔摩云洞外。使钉耙,抡铁棒,乒乒乓乓,将摩云洞前门打得粉碎。 唬得把门小妖胆颤魂飞,战战兢兢闯入里边,报道:“大王,孙悟空率众打破前门。” 牛魔王正与玉面狐狸对骂,听闻此言方才住口。着披挂,拿铁棍,指着玉面狐狸说:“泼货,待我回来再同你算账。” 玉面狐狸反唇相讥:“蠢货,若无我相助,只凭你一个去了也是送死。” 说着话玉面狐狸取出一对狼牙棒,对众小妖喊道:“今日摩云洞有覆灭之祸,尔等自行逃命去吧!” 洞中小妖本是万岁狐王的老仆,亲眼看着玉面狐狸长大,如何肯走?哭哭啼啼,苦苦哀求。 “我等愿同大王同生共死,大王莫要驱赶我等。” “小姐,老奴怎能抛下您自行逃命?您还是同老奴一起走吧!” “那牛魔王不过是被迫留在此地,与您无半分情义,您何必为他搭上性命?” 玉面狐狸闻言,厉声喝道:“谁说我为他搭上性命?我出去迎敌自有缘由。 一是为免姐姐伤心,救那牛魔王一命;二则是为我自己,我本领大有进益,佛门……” 佛门打压妖族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凡是有潜力的妖族,不归顺佛门便只有死路一条。 观音菩萨杀了万岁狐王,玉面狐狸同他有杀父之仇,便是有心归顺,观音菩萨也不会容她苟活。 玉面狐狸哀叹一声,再度开口:“连我都性命难保,尔等留下来不过是徒增伤亡。 尔等皆是老仆,连累你们送命,我便是死也难安。听话,快些逃命去吧!” “小姐!” 玉面狐狸故作凶恶,厉声喊道:“我若能活下来,尔等再回来便是。我若回不来,尔等切记为我报仇。” 众妖哭哭啼啼,却又不敢忤逆玉面狐狸,只得四散而逃。 牛魔王杀出洞去,边走边骂:“泼猢狲,你胆大包天,竟敢打破我门扇?” “嘿嘿……”猪八戒压下笑意,近前骂道:“老泼皮,你是什么人物?也敢骂我猴哥?” “你这吃糟糠的夯货,何时轮到你说话?快叫那猴儿上来!” 孙悟空横眉倒竖,骂道:“不知好歹的啃草畜生,前些日子还同我论兄弟,今日便是仇人了。吃老孙一棒!” 猪八戒使钉耙,孙悟空着棒打。三般兵器叮当响,隔架遮挡谁让谁? 孙悟空边打边喊:“你仔细提防如意棒,擦着些就破皮。” 猪八戒不甘示弱,嘲弄道:“好生躲避耙头齿,一伤九孔血淋漓。” 牛魔王施威猛,铁棒高擎有见机。翻云覆雨随来往,吐雾喷风任发挥。 “牛魔王,我来助你。” 三人缠斗数十回合,玉面狐狸突然杀出来。一双狼牙棒舞的虎虎生风,架住九齿钉耙,同猪八戒斗到一处。 牛魔王冷哼一声,骂道:“谁要你出手相助?快些退走,免得伤你性命。” 他已是危在旦夕,不能牵连玉面狐狸。若他二人尽皆战死,罗刹女如何能活? 玉面狐狸低喃道:“老娘巴不得你快些见阎王。” 四人又争斗几十个回合,牛魔王急抽身回转洞府,却被土地、阴兵拦住。 “大力王,哪里走!” 牛魔王把心一横,卸盔甲,丢铁棒,摇身一变,变作天鹅望空而走。 孙悟空笑道:“八戒,老牛丢了。” 猪八戒被玉面狐狸缠住,叫道:“大师兄你快去追,这女菩萨端是厉害,我再同她斗上几个回合。” “不慌,我知他身在何处。” 第539章 主动献扇 牛魔王在空中盘旋一圈,叫道:“孙悟空,你可敢同我比变化之术?” 他被佛门盯上,前路未明,索性破罐子破摔。拿出压箱底的本事,让佛门那群秃驴好好瞧瞧他的能耐。 孙悟空好胜心起,应道:“牛魔王,今日我便同你比个高低。” 话音落下,孙悟空收起金箍棒,掐诀念咒,变作一只海东青,冲天而起。 众神佛许久不曾瞧见这等热闹,闻讯而来,隐在暗处。 海东青倒飞下来,去啄天鹅。天鹅自知不敌,化作黄鹰,回首啄海东青。 海东青不敌遂化作乌凤,黄鹰变白鹤,乌凤化丹凤。丹凤一出,诸禽不敢妄动。 牛魔王见势不对,自山崖上一跃而下。白鹤落地变作香獐,一副痴傻模样,在崖底吃草。 孙悟空追去,落地变做饿虎,剪尾跑蹄来捉香獐。香獐变金钱花豹,饿虎又变金眼狻猊(suān ní)…… 猪八戒同玉面狐狸又争斗几个回合,默契收手。 “好!”猪八戒眼不离二人,拍掌叫好:“上次看到这等热闹,还是二郎神擒猴哥之时。” 众仙佛见牛魔王有这等手段皆惊诧不已,而后又暗自庆幸,庆幸观音菩萨有先见之明。 牛魔王有祸乱天庭之能,若放任不管,假以时日,定会成为天庭和佛门的心腹大患。 “哞……” 牛魔王现出原身,乃是一只大白牛。头如峻岭,角似铁塔。牙排如利刃,两眼绽金光。 连头至尾,有千余丈长短。自蹄至背,有八百丈高下。 云海之上,红孩儿发出一声惊叹:“爹爹的真身实在壮硕,便是我也及不上。” 太素闻言,好奇的问道:“红孩儿,你的真身有多大?” “嘿嘿……”红孩儿羞涩的笑道:“还不及爹爹一半大。” “你年岁尚幼,五百余丈长短,四百丈高下,已是天赋卓绝。未来定会超过你爹爹,成为一方霸主。” 红孩儿闻言脸颊愈发红,低喃道:“还差得远哩!” 牛魔王现出真身,叫道:“孙悟空,你能奈我何?” 孙悟空许久不曾打得如此痛快,正在兴头上,如何肯收手? “牛魔王,你休要得意,老孙自有办法擒你。” 话音落下,孙悟空现出真身,召出金箍棒,把腰一躬,喝道:“长!” 眨眼功夫,孙悟空长得身高万丈长。头如泰山,眼如日月,口似血池,牙似门扇。 猪八戒仰头看去,险些掀翻在地,惊呼:“法天象地!” 孙悟空勾勾手,声音响彻天地:“牛魔王,尽管放马过来,老孙若害怕,今后便随你姓。” 牛魔王长啸一声,撒开蹄子直奔孙悟空冲杀。 他二人大展神通,在半山中赌斗,惊得众神佛大呼厉害。 牛魔王东一头,西一头,直挺挺,光耀耀的两只铁角往来抵触。 南一撞,北一撞,毛森森,筋暴暴的一条硬尾左右敲摇。 孙悟空大呼过瘾,左追右挡,不时敲上几棒。 数百年前兄弟二人曾打过一场,牛魔王败于孙悟空兄妹之手,自那之后便勤学苦练。 本以为便是胜不过孙悟空,可也不会输的太难看。今日一交手,方知孙悟空今非昔比。 牛魔王犹豫片刻,不知该如何应对,忽听太素传音:“姐夫,回芭蕉洞,我自有办法救你。” 知太素已到,牛魔王心头一热。有她在,他这条命定能保住。再不济也可藏到圣地,总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牛魔王就地一滚,复本像,转投芭蕉洞去也。 玉面狐狸纵云追去,猪八戒慢了一步,落在众人身后。 翠云山,芭蕉洞,罗刹女将一封家书交与毛女,嘱咐道:“务必将这封信交到红孩儿手中。 此去凶险万分,若我和夫君回不来,你便转告妹妹,就说看在我同她的情面上,定要护住红孩儿。” 毛女声泪俱下,哭诉道:“夫人,您和大王皆是一方妖王,难道还活不得性命?” 罗刹女神色悲戚,低喃道:“年少时,我也曾认为命运由我掌控。便是天若不顺我意,我亦有翻天之能。 如今再看,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常言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反抗命运时,殊不知反抗亦是命定之事。” 话音落下,罗刹女穿戴披挂,收好芭蕉扇,拿起宝剑直奔洞口。 山门近在眼前,忽听吱呀一声响,罗刹女脚步一顿,却见山门开了一条缝,牛魔王闪身钻进来。 “夫君,你怎回来了?” 牛魔王喜不自胜,闭紧山门,拥着罗刹女向内行去。 “夫人,妹子已到,我命得保。” 罗刹女心花怒放,低喃道:“太好了!” 牛魔王低头,见罗刹女身着披挂,便知她的心意,拧眉责备道:“我走时如何同你说的? 你只管保重自身,照顾好儿子。不许为我报仇,更不许置身于险境,你怎不听话呢?” “夫君,虽说我的本领不及大圣,可也绝非泛泛之辈。你我夫妻一场,我怎能看你独身赴死?” “夫人,我明白你的心意。”牛魔王哀叹一声,继续说:“我并无轻视你之意。 我是男儿,自当护佑妻儿。我活着一日,便不许你冒险。” 夫妻二人坐定,忽听山门作响。不多时,毛女引着玉面狐狸闯进来。 “你怎追过来了?”牛魔王拍案而起,叫道:“我同你清清白白,你莫要在夫人面前胡言乱语,污我清誉。” 玉面狐狸理都不理,一头扑进罗刹女怀中,哭哭啼啼的叫道:“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牛魔王吹胡子瞪眼,骂道:“这是芭蕉洞,休要胡闹。快滚回摩云洞去,莫要在此碍眼。” “夫君。”罗刹女眼底写满不赞同,瞪着牛魔王,嗔怪道:“妹妹老父新丧,孤苦无依,你怎能如此说话?” “哼。”牛魔王横眉立眼,骂道:“她骂我时,可看不出孤苦无依。” “轰隆。” 山洞震颤,碎石滚滚落下,洞外传来叫骂声。 “牛魔王,出来受死!” 金光闪过,太素、红孩儿凭空出现。一家三口重聚,抱作一团哭个不停。 太素揉着眉心,沉声说:“姐夫,佛门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擒你。” 佛门算计之深,便是太素也觉心惊。若非有她相护,牛魔王此次非死即残。 罗刹女止住哭声,抬头问道:“妹妹,这该如何是好?” “却也好办。” 太素将罗刹女唤到身前,低声细语。 山门外,猪八戒抡起九齿钉耙又是一下,叫道:“牛魔王,你若识相便将芭蕉扇交出来,如若不然,有你……” 话音落下,山门洞开,罗刹女捧着芭蕉扇钻出来。 “长老勿恼,小女自愿奉上芭蕉扇。” 第540章 疯癫菩萨 众佛陀闻言俱是一愣。牛魔王本领通天,若他不肯归顺佛门,那他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如今罗刹女献出芭蕉扇,他们该用什么借口对牛魔王出手?牛魔王可杀,却不能师出无名。 金头揭谛环顾四周,舒展的眉头起了沟壑,问道:“怎不见观音菩萨?” “奇怪,观音菩萨为何还不现身?” “你可见过观音菩萨?” “我等奉如来佛祖法旨前来,刚至此地,不曾见过观音菩萨。” “……” 观音菩萨久不现身,众佛陀急忙派弟子四下找寻。 “自,自愿献上芭蕉扇?”猪八戒怒目横眉,问道:“那你寻死觅活的,折腾个什么劲儿?” 罗刹女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干笑几声,讪讪说道:“是我夫君不懂事,长老莫怪。” 说着话,罗刹女奉上芭蕉扇,笑道:“大圣知晓如何催动芭蕉扇,若不放心,小女愿陪二位走一趟。” 猪八戒气哼哼的说:“你早这样说,我们师兄弟二人怎会同牛魔王打生打死?” 孙悟空拦下猪八戒,劝道:“八戒,罗刹女此时回头也不迟。你且退下,我来同她说。” “猴哥,谁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猪八戒梗着脖子叫道:“说不定她给的又是假扇子。” “八戒!休要多言。” 猪八戒别过头去,气哼哼的说:“哼,不说就不说。” 孙悟空凑上前来,先是行了一礼,而后嬉皮笑脸的说:“嫂嫂勿怪,八戒并无恶意。” 罗刹女讪笑急声,答道:“是我有错在先,怎敢怪罪二位?” 孙悟空顺势说:“劳烦嫂嫂亲自走一趟,扑熄火焰,我等也好早日西去。” “好说。”罗刹女微微颔首,复又开口:“还请叔叔原谅则个,莫要追究夫君。” 佛门众弟子呼吸一滞,目光聚在孙悟空身上。 孙悟空答道:“嫂嫂,老孙乃佛门中人,不敢信口雌黄,更不会出尔反尔。 嫂嫂助我等行过火焰山,我等自然不会揪着哥哥的错处不放。 老孙在此立誓,若佛门之人出尔反尔,便让他们遭天道厌弃,佛心崩坏,永堕无间地狱。” 罗刹女眼前一亮,高声应道:“一言为定!” 佛门众弟子痛心疾首,一是恨孙悟空轻易放过牛魔王,二是怪他用他们的前程发誓。 “孙悟空,你糊涂啊!” “这泼猴怎敢私自做主?如今谋划落空,我等如何交差?” “这猢狲,怎敢拿我等赌咒?” 众人焦头烂额之时,忽听文殊菩萨开口:“此事尚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无声,众人齐齐看向文殊菩萨。 “只要牛魔王不肯,罗刹女低头也无用。当务之急是寻到牛魔王,激怒他,引他同孙悟空争斗。” 众人神色各异,话说的容易,可谁知道该如何激怒牛魔王?他成名多年,早已不是冲动易怒的毛头小子。 不知谁哀叹一声,低喃道:“唉,若是观音菩萨在,眼前困境可解。” 众人尚未想出对策,忽见摩诃揭谛纵云奔来。 摩诃揭谛神色古怪,双手合十,开口说:“诸位菩萨,我等已寻到观音菩萨。” “不知观音菩萨身在何处?” 摩诃揭谛神色古怪,踟蹰片刻方才答道:“观音菩萨他……他疯了。” “疯了?好端端怎会发疯?” “诸位不信,可移步至后山坳中,观音菩萨就在那边。” 哪吒双手抱臂立在云端,身旁是托塔天王李靖,身后是鱼肚药叉、巨灵神将。 巨灵神等候多时,怎奈罗刹女幡然醒悟,佛门谋划落空。 眼看他们这些奉命摘果子的要无功而返,巨灵神焦急不已。 “敢问李天王,这牛魔王斩是不斩?” 李靖捋着胡须,抬起眼皮,慢悠悠问道:“那牛魔王藏进芭蕉洞龟缩不出,如何斩杀他?” “可陛下降下圣旨,命我等……” “哼。” 哪吒冷哼一声,巨灵神急忙住口,眼巴巴的看着哪吒。 “圣旨写的很明白:若牛魔王冥顽不灵,可助佛门一臂之力,斩杀此妖。 可罗刹女已交出芭蕉扇,牛魔王不敢露面。佛门束手无策,我等何必越俎代庖?” “我儿所言有理。”李靖眉眼舒展,嘴边含笑,附和道:“佛门按兵不动,我等亦不能出手。” 哪吒垂首望着后山坳,笑道:“爹,观音菩萨有难,我去救他一救。” “你且去吧!待牛魔王逃到天上来,我再唤你也不迟。” “观音菩萨,你好好看看,我是金头揭谛。” “金头揭谛?” 观音菩萨细细思量一番,眼底的迷茫被狠厉取代,挥动杨柳枝,向金头揭谛攻去。 “是你!你是偷袭我,我要杀了你。” 金头揭谛哪里是他的对手?慌忙躲避。 文殊菩萨见他如此疯癫,神色愈发凝重,拦下观音菩萨,厉声说:“你看仔细,他是佛门之人,怎会偷袭你?” 观音菩萨目光涣散,似是陷入迷茫之中。片刻后他突然大笑,指着文殊菩萨说:“是你!” 文殊菩萨见观音菩萨认出他,大喜过望,笑着应道:“是我,文殊菩萨。” “哈哈……”观音菩萨突然暴起,向文殊菩萨扑去,口中念念有词:“你我法力旗鼓相当,定是你戏弄于我。” “不是我。”文殊菩萨惊慌失措,喊道:“我是来救你的。” “我是观音菩萨,何需你来救?” 观音菩萨杀招频出,文殊菩萨却瞻前顾后,不敢对观音菩萨出手。 “快些住手!” “受死吧!” 观音菩萨紧追不舍,文殊菩萨退无可退,只得纵云而起。 遥遥望见哪吒,文殊菩萨急声高喊:“哪吒,快拦住观音菩萨。” 哪吒双手抱臂,懒洋洋的说:“您都拦不住观音菩萨,我又能如何?” 文殊菩萨哑口无言,眼看观音菩萨已追到,绕过哪吒,向西方逃去。 观音菩萨见到哪吒,厉声问道:“哪吒你要帮文殊菩萨?” 哪吒嘴角上扬,答道:“菩萨明鉴,我是来帮你的。” “好!”观音菩萨叫了声好,左右张望一番,悄声说:“有人藏在暗处,想要杀我,你千万小心,莫要中招。” “菩萨只管报仇,暗处之人交给我,定不让他再出手伤您。” “好,好,好!”观音菩萨大喜过望,纵云向西追去:“恶贼,哪里逃?” 哪吒缓缓摇头,暗道:怪只怪观音菩萨心思太重,浅薄之事非要往深处想,疑神疑鬼,才变成这般。 火光划过,哪吒停在芭蕉洞外,见过众佛陀,问道:“牛魔王该如何处置,还请诸位早做决断。” 辟毒金刚挺身而出,应道:“我将牛魔王引出来,还请诸位同心协力,共诛此妖。” 第541章 南院中人 哪吒笑道:“我愿同往。” “多谢。” 辟毒金刚先行一步,哪吒紧随其后,二人化作流光,钻入芭蕉洞中。 “哼。”辟毒金刚冷哼一声,语气中透着嫌弃,低喃道:“这个牛魔王,闯下滔天大祸不敢露面。 罗刹女为他善后,他却躲在这里喝闷酒,亏他有大力王之名,真是枉称丈夫。” 哪吒但笑不语,藏在角落看戏。 辟毒金刚眼睛一转,变作毛女的模样,惊慌失措的闯进去。 “大王,大事不好,夫人被孙悟空捉走了。” 牛魔王端着酒盏,抬眸看向毛女。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平心静气的说:“慌什么?孙悟空还敢吃了她不成?” 辟毒金刚一怔,待回过神来又说:“大王,您将孙悟空得罪个彻底,夫人落入他手中,岂有好果子吃? 夫人若有个三长两短,您良心何安?少爷若知晓来龙去脉,您又该如何交代?” “我是他老子,老子如何行事,轮不到他指手画脚。”牛魔王美滋滋的品了口酒,又说:“再者说,那猴子同我有些交情。 他敢对夫人下手,便是我能容他,妖族也容不得他。想来夫人去了火焰山,片刻便回,无需担忧。” 牛魔王放下酒盏,又拿起筷子,吃几口菜,再佐上一口酒,好不惬意。 辟毒金刚暗骂:此妖无情无义,连发妻都能抛下不管,岂会真心同旁人相交? 虽厌恶牛魔王,可辟毒金刚无故不可造杀孽,只得忍下怒火,好言相劝。 “大王,孙悟空起了歹意,奴婢求您看在同夫人多年的情分上,救她一救。” “你这厮怎如此聒噪?”牛魔王脸色阴沉,扔下筷子骂道:“此乃芭蕉洞,凡事由我做主,轮不到你大放厥词。” “大王,奴婢给您叩头,求您快去追孙悟空,救回夫人。” 话音落下,辟毒金刚纳头便拜。 “你这是作甚?夫人不回来岂不是正好?我纳你做妾,岂不快哉?” 牛魔王脸上挂着邪笑,弯腰去扶。指尖只差一寸便可碰到辟毒金刚,却半路改道,一掌劈在辟毒金刚后颈。 辟毒金刚两眼一翻,昏死过去。牛魔王嬉笑几声,骂道:“就凭你,也敢在我面前耍小聪明?” 话音落下,牛魔王抬头看向角落,轻声说:“将他们引过来。” 哪吒闪身钻出洞府,踩着风火轮冲天而起。尚未站稳,便被众人围住。 “哪吒,牛魔王可曾上当?” “辟毒金刚为何没回来?” “快说呀!牛魔王再不出现,唐三藏便要行过火焰山了。” “唉。”哪吒哀叹一声,方才开口:“那牛魔王有些本事,识破辟毒金刚的身份,一掌劈晕了他。 诸位,牛魔王对佛门不敬,暗伤佛门金刚。只凭这一桩罪,便可将他拿下。还请诸位早做决断,莫要错失良机。” 观音菩萨、文殊菩萨皆不在,众佛陀早已回灵山,佛门群龙无首,众人齐齐看向普贤菩萨。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普贤菩萨眉头微蹙,问道:“为何这样看着我?” 大神金刚双手合十,恭敬说道:“还请普贤菩萨早做决断。” 普贤菩萨斜了大神金刚一眼,心道:尔等将我推出来,有功大家一起分,有错却要我来担,哪有那么好的事? “此难并非我主导,我自然也做不得主。眼下观音菩萨不在,我等行事当有商有量。谁不赞同以此为借口捉拿牛魔王,大可以说出来。” 四下一静,普贤菩萨扫视众人,继续说:“既然诸位都不反对,那此事就这样定了。我先行一步,将牛魔王引出来。” 甩脱责任,又在众人面前卖了个好,普贤菩萨这才按落云头,钻入洞中。 “阿弥陀佛。”大神金刚念了声佛号,高喊:“请诸位各归其位,我等合力讨伐牛魔王。” “叮叮叮……” 筷子敲在酒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牛魔王眼睛半眯,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时不时抬起脚,在辟毒金刚身上踹几下。 普贤菩萨闯入洞中,见辟毒金刚受此羞辱,勃然大怒。 “牛魔王,你胆大包天!” 牛魔王掀起眼皮,幽幽说道:“老子生来就胆大,还用你说?” 话音未落,牛魔王的脚已踩到辟毒金刚脸上,左右转了两下,留下一个黑乎乎的脚印。 “瞧这细皮嫩肉的,不似和尚,我看……”牛魔王拧眉,仔细打量着辟毒金刚,慢悠悠说道:“像南院中人。” 普贤菩萨瞳孔震颤,定定的看着牛魔王,咬着后槽牙骂道:“你欺人太甚!” 所谓南院,乃人间小倌聚集之地。牛魔王骂人不带脏字,却惹得普贤菩萨暴跳如雷。 美酒入肚,牛魔王放下酒盏,笑问:“你能听懂?呵呵,看来普贤菩萨没少去南院。” “呸!”普贤菩萨咬牙切齿的说:“你才是南院中人。” “可惜呀,可惜!”牛魔王咂了咂嘴,似在回味美酒滋味,继续说道:“南院不收我这种糙汉。” 话音落下,牛魔王上下扫量着普贤菩萨,笑道:“听闻佛门子弟将普度众生视为己任。 南院中人亦是众生,菩萨为何不渡他们出苦海?您这模样,去了定然能做头牌。” 普贤菩萨活了许多年,诋毁之言、辱骂之词,皆勾不起他的怒火。 眼下普贤菩萨却怒容满面,举起玉如意,砸向牛魔王。 牛魔王佯装害怕拔腿便跑,边跑边喊:“杀牛啦!普贤菩萨杀牛啦!” 乌云蔽日,天昏地暗。 李靖站在云中侧耳倾听,低喃道:“杀牛了?嘿嘿,有意思。” 鱼肚药叉凑过来,一副谄媚相,小心翼翼的问道:“李天王,可要请三坛海会大神过来?” “请他作甚?”李靖横眉立眼,板着脸说:“我儿助佛门擒拿牛魔王,此乃大善也。且由着他去,陛下宽厚,不会怪罪。” 大神金刚俯首望去,见牛魔王跑出来,立刻传信于众人。 普贤菩萨追出来,叫道:“牛魔王,速速受死!” “有能耐你就杀了我,让天下人看看,佛门子弟都是什么货色。” 牛魔王骂完,头也不回钻入林中,眨眼便消失不见。 普贤菩萨寻不到牛魔王,抬头喊道:“大神金刚快来助我。” 大神金刚按落云头,引着普贤菩萨往牛魔王藏身之处行去。 二人前脚刚走,自芭蕉洞中钻出五个牛魔王。分别逃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多的那个冲天而起,直奔李靖藏身之所。 巨灵神目瞪口呆,低喃道:“怎,怎有这么多牛魔王?” 第542章 全军覆没 往东走,有须弥山摩耳崖毗卢沙门大力金刚拦路。 奔西逃,会遇到昆仑山金雫岭不坏尊王永住金刚。 转向南,峨眉山淸凉洞法力无量胜至金刚早已等候多时。 向北折,则有五台山秘魔岩神通广大泼法金刚把守。 佛门布下天罗地网,不管牛魔王奔哪个方向逃,都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可他们算计的再精妙,也算不出牛魔王早已逃出生天,留在芭蕉洞迷惑众人的是太素。 不多时,东边响起争斗声。又过了片刻,西边乱作一团。南边传来咒骂声,北边痛呼声不断。 李靖伸长脖子,东看看西瞧瞧,美滋滋的说:“嘿,真热闹!” 巨灵神伸手指着眼前的牛魔王,战战兢兢的说:“李天王,牛魔王,牛……” “慌什么?”李靖镇定自若,不疾不徐的说:“牛魔王只有一个,眼前这个八成是假的。” “李,李天王,你怎知他是假的?”鱼肚药叉藏在李靖身后,低声说:“万一是真的呢?” 李靖嗤笑两声,嘲讽道:“你是神将,他是妖精,你怕他?” 鱼肚药叉、巨灵神将听罢此言,一改畏畏缩缩的模样,挺直胸膛,直面牛魔王。 “这才对嘛!”李靖用力颔首,夸赞道:“拿出真本事让他瞧瞧。 不管能不能擒住他,待回到天庭我定会奏明陛下,为尔等请功。” 二人齐声应道:“多谢天王。” 话音落下,鱼肚药叉、巨灵神将各执兵器,杀向太素。 “呵呵……”太素冷笑几声,嘲讽道“怪不得李靖能得封天王,尔等却是小小神将。” “牛魔王,你休要猖狂。” 三人斗得旗鼓相当,争斗三十余个回合,太素佯装不敌落败退走。 鱼肚药叉自觉占了上风,哪里肯放过立功的机会?急匆匆追上去。巨灵神将不甘落后紧追不舍。 太素且战且退,不多时便回到翠云山。 鱼肚药叉按落云头,脚未落地,便听四面八方皆是杀伐之声。 “拦住牛魔王,莫让他跑了。” “除掉此妖,论功行赏。” “牛魔王,你若肯归顺佛门,我可为你求情,饶你不死。” “恶贼哪里走?” “……” 鱼肚药叉愣神的功夫,东边跑出一个牛魔王,不过一息,北边又钻出来一个。 南一个,西一个,还有一个引着普贤菩萨、大神金刚钻出树林。 鱼肚药叉看得眼花缭乱,低喃道:“这,这么多牛魔王,到底哪个是真的?” 佛门众弟子尾随而至,却见六个牛魔王齐聚一堂,目瞪口呆。 金光闪过,六个牛魔王只剩一个,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握紧混铁棍,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众人。 “哈哈……”太素仰天大笑,不待佛门众人回过神来,掐诀念咒,一座大阵冲天而起。 薄雾弥漫,众人脸色骤变。 “这是什么阵法?为何我从未见过?” “牛魔王不过是一介莽夫,他怎懂布阵之法?” 普贤菩萨眉头紧锁,抬手喝止众人,高声说:“诸位莫慌,站在原地,切莫乱动。” 紫贤金刚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诸位,贫僧略懂阵法,待我查探一番再做打算。” 众人齐呼:“有劳。” 雾随风动,阵眼当中多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握竹竿,脚踏草鞋。 那老者眼冒金光,捻着胡须,笑吟吟的看着太素,赞道:“青出于蓝胜于蓝,不错!” “爹爹。”太素眉开眼笑,挎着老者的手臂,柔声说:“您怎来了?” “你第一次施展阵法,当爹的自然要过来。”通天教主笑呵呵的说:“闺女,你想如何处置他们?” “爹,除开天庭那两条小杂鱼,旁的皆是佛门中人。若以阵法困之,便是地老天荒他们也不会死。 女儿有一计,可狠狠的打如来佛祖的脸。还能挑拨天庭和佛门的关系。” “哦?”通天教主来了兴致,笑问:“不知是何计策?说来听听。” 太素勾勾手,低声说:“爹爹,您凑近些,我同您说……” 雾愈发浓,一步开外,便认不出眼前是何人。佛门众弟子神色凝重,争论不休。 吵的正凶时,忽听一声怪叫,众人俱是一惊,偌大的翠云山鸦雀无声。 哪吒开口问道:“诸位可曾听到惨叫声?” 文殊菩萨笃定的说:“定是牛魔王在背后弄鬼,只是不知是谁惨遭毒手。” 哪吒拽着金头揭谛的脚踝,在浓雾中穿梭,边走边说:“诸位靠近些,莫要着了牛魔王的道。” “啊!” “救命。” 惨叫声此起彼伏,哪吒左手一个菩萨,右手一个金刚,行过普贤菩萨身边,还不忘叮嘱几句。 “诸位小心,雾中有人,定是那牛魔王的帮手。” 普贤菩萨耳朵一动,问道:“哪吒,可是你在走动?” 哪吒突然加快步伐,边跑边喊:“不好,有人在追我。” “哪吒,你在何处?” 哪吒气定神闲,发出一声惨叫,此后再也不回应普贤菩萨。 “菩萨,哪吒都不是那人的对手,我等又该如何?”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也不知牛魔王偷袭我等,意欲何为?同佛门作对,太愚蠢了。” 话音落下,普贤菩萨脊背生出一股凉意,猛然回头,却被狼牙棒砸中脸。 “啊!” 白云悠悠,阳光映在南天门上,将牌匾上的三个大字照得熠熠生辉。 魔礼青负手而立,在南天门外来回踱步。已到换值之时,天兵天将皆有些疲懒,低声私语。 “昨日孙悟空同牛魔王斗法,连法天象地都施展出来了,你可曾看到?” “昨日恰巧是我轮值,只看到二者的头颅,不曾见到全貌。唉,每每想来都深觉遗憾。” “从前也知晓牛魔王这号人物,却不想他如此厉害,竟能同大圣掰掰手腕。” “咦?那是何物?好像是一头白牛。” “哞。” 红孩儿现出真身,背上绑着一根黑绳,顺着黑绳向后看去,普贤菩萨、八大金刚、五方揭谛…… 一个个捆的结结实实,用黑绳串在一起。红孩儿踏云而走,他们则在风中摇晃。 “我怎瞧着这头牛有些眼熟,好似同牛魔王有些相似,只是小许多。” “噤声!”魔礼青瞪大眼睛,喝止天兵天将,用力揉了揉眼睛,问道:“我没看错吧?” 魔礼海擦拭着碧玉琵琶,抬头扫了一眼,慢悠悠的说:“哥哥你没看错,那头白牛身后皆是佛门中人。” “弟弟,我怎瞧着后面还有四个人?” 第543章 断绝火根 红孩儿发出一声怒吼,脚步愈发急促。 行至南天门外,红孩儿突然急转身,佛门众人连同那根黑绳,一齐甩飞出去。 魔礼青见势不对,高声叫道:“快些后退,莫被他们砸到。” 天兵天将闻言一哄作鸟兽散,片刻便无影无踪。 “轰隆!” 一声巨响,天庭震颤。 王母娘娘猛然抬头,厉声问道:“何人敢在天宫作乱?” “可是孙悟空又打上来了?”玉帝揉了揉眉心,挥手说道:“太白金星,请如来佛祖将那泼猴请走。” “陛下!”李靖急匆匆闯进灵霄宝殿,见到玉帝泪眼汪汪,哭诉道:“陛下,牛魔王不肯归顺佛门,以阵法困住我等。 他们在里头受苦,臣在外头心焦。臣历经千辛万苦寻到破阵之法,那红孩儿突然冒出来,将佛门众人捆了个结实。 若不是臣机警,今日被扔在南天门外的,就有我一个。臣辜负您的一片苦心,还请陛下降罪。” 玉帝眉头紧锁,急声问道:“你说清楚,谁被扔在南天门外?” 李靖垂眸盖住眼底的笑意,高声答道:“普贤菩萨、八大金刚……” 天庭众仙听着那一长串名字,神色古怪。佛门派出这么多人,到头来却被牛魔王耍弄,他们是草包吗? 哪吒没精打采的走进来,立在李靖身旁。 拱手行礼,哪吒开口说:“幸好我父及时赶到,我和鱼肚药叉、巨灵神将才能逃出虎口。” 王母娘娘回过神来,问道:“佛门弟子如今身在何处?可曾受伤?” 哪吒抬起头,揉着肩膀,回禀道:“回禀娘娘,我等皆有伤在身。 佛门弟子昏迷不醒,如今在南天门外躺着,不知该如何处置? 此外,困住他们的黑绳很是古怪,同观音菩萨被捆那次的黑绳有些相似。” 玉帝眉心的沟壑愈发深,摆了摆手,吩咐道:“将他们送回佛门。” 李靖急忙开口请命:“陛下,臣愿将功折罪,送佛门弟子回灵山。” 玉帝神色不耐,敷衍应道:“去吧!” 李靖领命,率天兵天将抬着普贤菩萨等人,入南天门,出西天门直奔灵山。 太素亲眼看着李靖率人出西天门,垂首问道:“红孩儿,这出戏你可满意?” 红孩儿摇头晃脑,笑着应道:“满意!。” “哈哈……”太素笑得前仰后合,嘲讽道:“别人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佛门是连米缸都丢了。” “嘻嘻……” 红孩儿笑得正欢畅,忽听太素说:“红孩儿,我记得你说过,你的真身不及你爹一半。” 红孩儿脸颊通红,仰起头辩解道:“姨母,我不曾说谎。三百余丈长短,二百丈高下,确实不及我爹一半。” “哦?”太素挑眉,笑问:“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误会了?” “嘿嘿……”红孩儿极尽谄媚之态,憨笑几声答道:“我哪敢?” “哼。”太素拎起红孩儿的耳朵,凶巴巴的说:“你的本体这般小,何时才能帮我报仇?快滚回去修炼。” “疼,疼,疼!”红孩儿龇牙咧嘴,哀求道:“姨母手下留情,我娘只我这一个儿子。” 火焰山遥八百程,火光大地有声名。火煎五漏丹难熟,火燎三关道不清。 罗刹女执芭蕉扇行近山边,挥出一扇,火焰山平平息焰,寂寂除光;又搧一扇,习习潇潇,清风微动。第三扇,满天云漠漠,细雨落霏霏。 罗刹女收起芭蕉扇,笑着说:“大圣,火焰已熄,尔等可安心西去。” 孙悟空不知太素谋划,迟疑片刻,低声说:“嫂嫂,你……” “我要回芭蕉洞,守着我夫君。还请大圣放心,有我看顾,他不会跑出来作乱。” “终归是兄弟一场,还请嫂嫂代为转告,让他好自为之。” 孙悟空转身欲走,忽又想起一桩事,遂又回首,开口说:“土地老儿说此地之火是老孙放的,嫂嫂可知内情?” “此事怎会同大圣有关?”罗刹女神色诧异,高声喊道:“这火并非自天而降,而是从地底喷涌而出。 土地老儿在诓你,说不得还四处败坏你名声。大圣只管西去,我自会为你正名。”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双手合十,问道:“敢问女菩萨,可有办法断绝火根?” 罗刹女面露难色,踟蹰片刻,方才答道:“只消连搧四十九扇,这火便可永不再发。 长老,并非我有私心,故意留火根拿捏百姓。连搧四十九扇,确实为难我了。” “多谢女菩萨为贫僧解惑。”谢过罗刹女,陈玄奘转头问道:“悟空,你可能做到连搧四十九扇?” “师傅,为此地百姓能安居乐业,老孙愿试上一试。” 罗刹女再度取出芭蕉扇,交于孙悟空手中。孙悟空执扇,使尽筋力,望山头连搧四十九扇。 火焰山有火处下雨,无火处晴天。大雨淙淙,整整下了一夜,东方破晓时雨方歇。 孙悟空归还芭蕉扇,趁机悄声说:“此难过后,佛门定会血洗妖族。 嫂嫂若先一步见到妹妹,定要转告她,务必护好妖族。” “大圣放心,我定会将话带到。” 陈玄奘解燥除烦,清心了意。欢欢喜喜拜谢罗刹女,率众弟子向西而去。 一行人行过火焰山,已是秋末冬初之时。 野菊残英落,新梅嫩蕊生。平林木落远山现,曲涧霜浓幽壑清。 正行间,遥遥望见一座城池,楼台高耸,云雾缤纷,甚为壮丽。 “悟空。”陈玄奘勒马,抬头观看,问道:“那是个什么去处?” “这还用问吗?”猪八戒斜了陈玄奘一眼,冷声答道:“此地定是帝京邦国。” 陈玄奘脸上写满无奈,有心说教几句,可想到猪八戒是你说一句,他顶十句的性子,只得忍气吞声。 “悟空,此地唤作何名?” 孙悟空观望一番,答道:“师傅,城墙上无牌匾旌号,不知唤作何名。” 陈玄奘哀叹一声,低喃道:“罢了,入城一问便知。” 陈玄奘策马,须臾便至城下。下马过桥,进城观看,见六街三市,货殖通财;又见衣冠隆盛,行人非富即贵。 “师傅,您快看。” 孙悟空拨开人群,挤到陈玄奘身边。陈玄奘顺着孙悟空手指的方向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那十数个和尚披枷带锁,沿门乞讨,不知犯了何罪?”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陈玄奘目光暗淡,哀叹一声,吩咐道:“你去问他一声,为何受这等罪?” 孙悟空应了一声,上前问询:“那和尚,你是哪座寺的?为何披枷带锁。” “爷爷,我等是金光寺负屈的和尚。” 第544章 故人相逢 孙悟空好奇心起,笑问:“如何负屈?快说于我听听。” 那和尚打量孙悟空一番,问道:“爷爷,不知您是哪方的和尚? 我瞧您有些面善,此问不敢在此奉告,请到荒山,具说苦楚。” 孙悟空眼睛一转,心道:既然有冤,为何畏畏缩缩不敢直言?其中有诈。 “呲!” 孙悟空龇牙咧嘴,唬得那群和尚胆颤魂飞。 “既有冤屈,为何不肯分说清楚?” “爷爷莫恼!我等有苦难言。” 二人拉拉扯扯,说话间,自西边走来一个妇人,臂弯里挎着竹篮,手里牵着孩子。 那孩子约摸八九岁的模样,见到孙悟空不肯走,笑嘻嘻叫道:“姨母,这里有只猴子。” “你这娃娃,半分规矩也不懂,那分明是位长老。” 孙悟空循声望去,却见太素牵着红孩儿,笑嘻嘻的看着他。 “长老。”红孩儿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笑道:“我知晓金光寺的和尚有何冤屈。” “哦?”孙悟空急切说道:“还请小施主细细道来。” 那和尚神色焦急,叫道:“不可说。” 哪吒斜了他一眼,骂道:“嘴长在小爷脸上,难道小爷还要看你脸色行事?” “哼。”太素冷哼一声,出言责备:“你这和尚好生霸道,只许尔等犯错,却不许我等说。 金光寺那点儿破事,祭赛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能拦住我们两个,还能堵住悠悠众口?” 和尚听罢此言泄了气,蔫头耷脑的跪在地上,时不时抬袖抹泪。 哪吒看向孙悟空,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此城名唤祭赛国,乃西邦大去处。城中有座金光寺,寺中有座宝塔。 宝塔上祥云笼罩,瑞霭高升。夜放霞光,万里能见,四国同瞻。 三年前,孟秋朔月,夜半子时,下了一场血雨。天明时,家家害怕,户户悲伤。 众公卿上奏国主,国主请道士打蘸,着和尚看经,方知金光寺黄金宝塔污了。” 陈玄奘翻身下马,近前问道:“一座塔罢了,便是污了又能如何?” 红孩儿见是唐僧,悄悄藏到太素身后,不敢让唐僧瞧见他真容。 “长老,您有所不知。因宝塔放光之故,四夷年年进贡。如今宝塔污了,这两年他们不肯朝贡。” 众和尚哭成泪人,有那胆大的,借着哭声遮掩,将其中内情和盘托出。 “众臣进谏,诬陷我寺中僧人偷走塔上宝贝。所以无祥云瑞霭,致使外邦不朝。 昏君听信谗言,着那些赃官,将我等拿了去严刑拷打。寺中老僧扛不住酷刑,早已一命归西。如今只剩我们这些小和尚,苟延残喘。” 陈玄奘得知内情,悲从中来。抬手拭泪,忽觉衣衫一紧。低头看去,却是那和尚抱住他的腿。 “爷爷,若是我等盗宝,得手之后便会逃的不见踪影。岂会留在寺中,等官兵来拿?” 陈玄奘点头叹道:“此事暗昧难明,一来是朝廷失政,二则是汝等有灾。” 猪八戒牵着白龙马,凑到陈玄奘身旁,低声提醒:“师傅,您不能听他的一面之词,万一这和尚说谎呢?” “爷爷明鉴,我若说谎,必遭天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感叹道:“明日我等进宫面君,倒换关文。尔等的冤屈,贫僧自会寻机会奏明国君。” 众僧闻言收起眼泪,眼巴巴望着陈玄奘,模样虔诚,似在拜菩萨。 “贫僧离开长安时,在法门寺立愿:逢庙烧香,遇寺拜佛,见塔扫塔。敢问金光寺在何处?还请几位为我等领路。” “长老,您随我来。” 师徒四人并一马,跟着那和尚向金光寺行去。 哪吒踮起脚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低声问:“姨母,我们要跟上去吗?” “不必。”太素嘴角含笑,低声说:“我带你去见一位故友。” “故友?是谁?厉害吗?” “你见了她便知。” 二人出街入巷,待到无人之地,踏祥云向西北方向行去。 不多时,眼前出现一片山脉,太素按落云头。红孩儿垂首看去,却见一处深潭。 抬头见一块石碣,红孩儿轻声念道:“乱石山碧波潭。” 太素抬手拽住红孩儿,低声说:“红孩儿,莫要乱跑。” 红孩儿歪着头,神色不悦,问道:“姨母,您那位故友,不会是万圣公主吧? 那万圣公主作恶多端,您同她交好,也不怕她在背后捅您一刀?您还是远着她些吧!” “连你都知道万圣公主绝非善类,我岂会看不透她?我的故友不是她,走吧!” 太素抬起脚,忽听两声闷响,水花四溅,潭边多了两道身影。 循声望去,原是两个妖怪。一个暴腮乌甲,尖嘴利牙;一个滑皮大肚,巨口长须。 虽有足能行,囫囵着能看出个人样,可那样貌实在骇人。 红孩儿拧眉,嫌弃的说:“这两只妖怪怎长成这副模样?万圣龙王留他们在身边伺候,也不怕半夜做噩梦。” 那两只妖怪看到太素先是一愣,而后扑倒在太素脚下,嚎啕大哭。 “主人,您怎才来?您再迟些出现,我等便要回花果山寻您了。” “主人,自离开您,我们兄弟二人吃了许多苦。辗转流落到此,又被逼着作恶。呜呜……” “幸好我们二人机灵,成日装傻充愣,吃饱混死,避过许多祸事。 主人,您快带我们回去吧!这种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 红孩儿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紫。掀起眼皮偷看太素,小心翼翼的说:“姨母,他们也没那般丑。 仔细看,还是有人样的。站在洞府外头,许是能辟邪。嘿嘿……” 太素哭笑不得,唤道:“红孩儿,这两位是我的家仆。他叫奔波儿灞,,是鲇鱼怪;他是灞波儿奔,是黑鱼精。” 红孩儿摸着后脑勺,低喃道:“长得怪便也罢了,名字也怪。” “奔波儿灞,灞波儿奔,你二人要去往何处?” 奔波儿灞答道:“万圣公主听闻齐天大圣孙悟空行至祭赛国,命我等前去查探消息。” 红孩儿眉头紧锁,问道:“你不是说,你们两个成日装傻充愣吗?为何万圣公主派你们出去查探消息?” “嘿嘿……圣婴大王有所不知,那万圣公主自诩聪慧,精细活派聪明的做,这等苦差事,则派我们这些愚笨的干。” “我等所知不多,便是被孙悟空捉住,也问不出内情。” 红孩儿微微颔首,开口哀求道:“姨母,我想去金光寺。” “白日里,他们两个不敢露面。便是查探消息,也要等到夜间。红孩儿,你且先随我拜访故友,待太阳落山,再去金光寺也不迟。” 第545章 心有芥蒂 碧潭如镜,倒映山峦。 噗通、噗通两声响,一大一小两尾金鱼落入水中,摇头摆尾向潭底游去。 红孩儿东张西望,水晶宫近在眼前,仍不见有人来迎,遂问道:“姨母,你那位故友到底是谁?” 太素望着那道细如草蛇的身影,笑道:“她来了。” 黑珍珠正在假寐,心有所感,睁开眼向远处望去。 “珍珠。”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黑珍珠似一支利剑,奔那尾金鱼激射而去。 “姨母,那黑蛇对您不敬,您且让开,我来教训他。” 太素一尾将红孩儿抽飞出去,气呼呼的说:“什么眼神?那是龙!快叫姨母。” 红孩儿在水中翻滚几圈,蔫头耷脑的游回来,讪讪问道:“姨母,您没同我说笑吧?” “我可没那个闲心同你说笑。” 两句话的功夫,黑珍珠已寻过来,见到太素欢喜说道:“悟真,你怎来了?” “哥哥说你在碧波潭,我便知你要插手这一难。”太素柔声问道:“敖烈已至祭赛国,你可要见他一面?” 黑珍珠神色落寞,摇了摇头。 见她这副模样,太素哀叹一声,劝道:“你若真能放下他,就不会出现在此地。” 红孩儿围着黑珍珠打转,见她龙角、龙须、龙鳞、龙爪俱全,方知自己眼拙,错把真龙看成黑蛇。 又见黑珍珠后背生出双翼,红孩儿目瞪口呆,愣愣的沉入潭底。 莫不是他眼瞎了?真龙生双翼,那可是应龙。四海龙王不过是角龙,小小碧波潭竟藏着一条应龙? 黑珍珠垂头看着红孩儿,笑着提醒道:“悟真,他沉下去了。” “那小子很是机灵,放心,淹不死他。”太素又问:“珍珠,你可是因西海龙后之故,心有芥蒂?” 黑珍珠神色哀伤,问道:“悟真,为何你要撮合我和敖烈?” “你以为我在帮他?”太素摆动尾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厉声说:“我是怕你后悔。” 黑珍珠歪着头,静静的看着太素,问道:“何出此言?” “你呀你!总是佯装不在乎,可你我是好姐妹,我看得出来,你从未放下过他。” 黑珍珠轻笑两声,低声说:“放下又如何?放不下又如何?” “你若要斩断情丝,那便狠下心肠同敖烈恩断义绝。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拿不起也放不下。 珍珠,我初见你时,你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呢?躲在碧波潭自怨自艾,无心修行。” “悟真,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太素冷声说:“只是想同敖烈做朋友?你和他做不成朋友。” 黑珍珠目光躲闪,硬着头皮说:“我奉族长之命,在此等你,助你搅乱西游。悟真,我不是为……” “这些话你只能骗自己,骗不过旁人。”太素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继续说:“若你不愿,大可以拒绝敖玄。 你已修成应龙,她还能逼迫你不成?说什么了却因果,你和万圣公主有何因果? 拆散你和敖烈的是西海龙后,便是有因果,你也该去寻她。而不是蛰伏在碧波潭,伺机为敖烈报仇。” 黑珍珠眼眶通红,别过头去,不敢同太素对视。 “莫说同万圣公主比,便是和敖烈相比,也是你更胜一筹。你若对他念念不忘便回头找他,何人敢耻笑你?” “悟真,此事没你想的那般简单,她毕竟是敖烈的母亲,我不能……” “呵呵……”太素嗤笑几声,冷声嘲讽道:“那又如何?你可是应龙,她若敢对你不敬,抽她便是。 敖玄不会插手,龙族无人是你的对手。强者让弱者以道德裹挟,可笑至极。” 黑珍珠猛然抬头,水汪汪的眼眸看着太素,低喃道:“可笑至极……” 她历经艰险,几度濒死方才修成真龙。本以为修成正果便可逍遥自在,却因敖烈而束手束脚,当真可笑。 二人说着话,红孩儿自潭底浮上来。 再见黑珍珠,红孩儿一副谄媚相,笑嘻嘻的说:“姨母,外甥这厢有礼了。” 黑珍珠黯然神伤,微微颔首便算见过礼。 太素拧眉,扫量红孩儿,心道:这孩子半分礼数也不讲,今日怎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嘿嘿……”红孩儿拍打着鱼鳍,小心翼翼的说:“姨母,你我也算一家人。 外甥我空活三百余载,还不曾见过应龙。您看,嘿嘿……您可愿背着我飞一圈?” 这可是应龙,若能骑着应龙在天上飞一圈,他能吹嘘一辈子。 太素翻了个白眼,凶巴巴的说:“长辈说话,小孩子莫要插嘴。去旁处耍,莫要胡闹。” “哼!”红孩儿噘着嘴,气哼哼的游走,嘴里低喃道:“母亲都不曾这般责骂过我……” 太素骂道:“我可不似姐姐那般好说话,你若敢放肆,我自有法子治你。” “是你说要带我见故友,如今见到了,你却赶我走,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赶走红孩儿,太素向前游去,柔声说:“我辈当快意恩仇,心有杂念乃修行者大忌。 你已蹉跎几百年,我不能任你继续颓废下去。珍珠,不管你要不要同他在一起,都不该这样折磨自己。” “我会想明白的。”黑珍珠伸出头,二人额头相抵,轻声说:“悟真,谢谢你。” 悟真摆动鱼鳍,在黑珍珠的脸颊上轻轻抚过。怒火散去,柔声说:“敖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想。” 红孩儿游了一圈仍不死心,噘着嘴晃过来,高声问道:“姨母,真的不成吗? 我可是晚辈,虽说有三百余岁,可在妖族中还是个娃娃。孩子嘛,顽皮些也无妨……” 红孩儿的用意昭然若揭,太素猛然回头,眼睛半眯,冷声说:“闭嘴! 你若敢见过她的事说出去,我便将你关入地牢。” 红孩儿立刻噤声,灰溜溜的游到太素身旁,大气都不敢喘。 黑珍珠摆动龙尾,摸了摸红孩儿的脑袋,笑着说:“待我能示于人前那日,定会驮着你飞。” 愁云散去,红孩儿大喜,喊道:“谢谢姨母!” “我不便在此久留,珍珠,保重!” “嘻嘻……”黑珍珠笑道:“明日便能见到,何必如此伤感?” 华灯初上,陈玄奘沐浴毕,穿小袖偏衫,束环绦,踩一双软公鞋,手拿一把新笤帚出了门。 借着月色,在寺中兜兜转转,不多时来到宝塔下。 “悟空,将门锁打开。” 第546章 擒拿鱼怪 孙悟空近前,使个解锁法,用手一抹。只听咣当一声,铁锁应声而落。 “师傅,此塔被血雨所污,又挂上铁锁不许人进。年深日久,也不知里头破败成什么模样? 您且等等,待老孙点上烛火照明前路,您再进来也不迟。” “也好。” 紧闭多年的大门再度被推开,尘土扑簌簌落下,孙悟空挥散灰尘,点起琉璃灯。 “师傅,您慢些。” 陈玄奘跨过门槛,借着琉璃灯微弱的光芒四下打量。 抬头却见横梁上白茫茫一片,定眼细看,原是蜘蛛织出一张又一张蛛网。 香案上的积灰有一指厚,塔中佛像早已失了颜色,灰扑扑的,辨不清原本模样。 陈玄奘哀叹一声,弯腰摆正蒲团,拍去灰尘,烧香拜佛。 “弟子陈玄奘奉唐王旨意,往灵山参见我佛如来,求取真经。 今至祭赛国金光寺,遇本寺僧人言宝塔被污,国君疑僧盗宝。 衔冤取罪,上下难明。弟子竭诚扫塔,望我佛威灵……” 孙悟空纵身跃到横梁上,举起笤帚扫去蛛网。 陈玄奘拜过佛,师徒二人自下层望上而扫。除尽蛛网,扫尽灰尘,方才看清宝塔原貌。 五色琉璃塔,千金舍利峰。梯转如穿窟,门开似出笼。层层门上琉璃灯,步步檐前白玉栏。 师徒二人扫了一层,又上一层。如此扫至第七层,已是二更时分。 陈玄奘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沉,一副困倦模样。 “师傅,您且坐下歇歇,剩下的老孙替您扫。” “悟空,这座塔有多少层?” “师傅,这塔如此高,少说也有十三层。” 陈玄奘弯腰扫去灰尘,低喃道:“是必扫了,方趁本愿。” 月光落在屋檐上,红孩儿晃着小腿,嘲讽道:“唐僧怕是个傻的。 凡人之躯,却想一口气将这座塔扫干净。到头来,还不是将活计推到叔父身上?” 太素隔窗望着陈玄奘,说道:“唐僧虽迂腐,却也有可取之处。” 红孩儿轻嗤一声,反驳道:“他有何可取之处,我怎不曾发现?” “陈玄奘本心不坏,比起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之流,他更纯粹。” “我不喜欢他。” 陈玄奘咬着牙又扫了三层,腰酸腿痛,只得坐在台阶上歇息。 “悟空,你替我将余下的三层扫净。” 红孩儿眉头紧蹙,怒道:“姨母您看,我就说他没安好心。 嘴上喊着遇塔扫塔,愿是他发的,可干活的却是叔父。” 太素低喃道遂说:“唐僧终究是凡人。他扫到第十层,已是尽力而为。” “姨母,唐僧这般可恨,您为何要帮他说话?” “他确实不讨喜,可也不能……” 太素仍在想该如何向红孩儿解释,红孩儿却早已将此事抛诸脑后。 “姨母您快看,叔父爬上十三层了。” 孙悟空抖擞精神,登上十一层,霎时又上到十二层。正扫时,忽听塔顶有人言语。 仔细再听,忽觉这声音有些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 孙悟空夹着笤帚,蹑手蹑脚的钻出窗户,踏着云头观看,却见塔心坐着两个妖精。 “哥哥,这一把小弟侥幸赢了,该你喝酒了。嘿嘿……” “喝就喝,我岂是那不守信的?” “喝完这一杯,我等便去寻大圣。切莫贪杯,坏了大王好事。” 孙悟空定睛一看,心道:原来是这两个小妖怪。 “好妖怪!盗走塔上宝贝的原来是你!” 孙悟空大喝一声,丢了笤帚,掣出金箍棒,拦在门外。 两个妖怪慌了,起身拿酒壶酒盏乱掼。 酒壶落空,灞波儿奔定睛一看,扯住奔波儿灞低声说:“哥哥莫慌,你看来人是谁?” 看清楚来人,奔波儿灞捏着衣袖憨笑几声,轻声说:“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圣。” 孙悟空步步逼近,两只小妖退无可退,贴在壁上高呼饶命。 “哼。”孙悟空冷哼一声,怒道:“我若打死你,无人供状。” “别打,别打!”奔波儿灞讪笑几声,拱手作揖,哀求道:“我等不过是跑腿的小妖怪,哪有本事盗宝?” 灞波儿奔点头哈腰,尽显谄媚之色,开口说道:“大圣若留下我二人的性命,小的愿供出盗宝之人,为金光寺众僧洗刷冤屈。” “好!”孙悟空咧嘴轻笑,叫道:“尔等随我去见师傅,分说明白。” 陈玄奘正自盹睡,忽听孙悟空高喊。 “师傅,抓住偷宝贝的贼人了!” 听闻此言,陈玄奘哪里还睡得着?慌忙起身,抬头看去,却见孙悟空揪着两个妖怪走过来。 “悟空,这两个妖怪是哪里拿来的?” “他们在塔顶上猜拳吃酒,老孙听得喧哗声,跳到顶上将他们捉住。 恐一棒子打死,没人供状,故而揪着来见师傅。您可取他个口供,看他是哪里的妖怪,塔中宝贝又在何处?” “圣僧饶命!”奔波儿灞战战兢兢,叫道:“我们两个不过是跑腿的小妖怪,不曾做过恶,更不曾盗宝。” “哦?”陈玄奘问道:“尔等不曾盗走宝贝,那盗宝之人到底是谁? 事关金光寺众僧性命,尔等快些道明原委。若敢有半分欺瞒……” 灞波儿奔连连摆手,应道:“不敢欺瞒!还请圣僧落座,听我慢慢道来。 我们两个是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王差来巡塔的。他叫奔波儿灞,我叫灞波儿奔。 万圣老龙王生了一个女儿,唤作万圣公主。那公主花容月貌,有二十分人才。 招得驸马,唤做九头驸马,神通广大。前年与龙王来此,施展法力弄了一阵血雨,污了宝塔, 翁婿二人偷走塔中佛宝舍利子,公主又去灵霄殿前盗走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养在潭底。 近日听闻齐天大圣孙悟空往西天取经,听说他神通广大,沿途专寻人不是。故而,老龙王这些时日常差我等来此巡拦。” 孙悟空听得此言勃然大怒,厉声骂道:“孽畜!得封龙王本是喜事。 他不思护佑一方百姓,却带头作恶,连累许多性命。该杀!” 话音落下,孙悟空弯腰附在陈玄奘耳边,问道:“师傅,你可知万圣公主是谁?” 陈玄奘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孙悟空哀叹一声,低喃道:“万圣公主便是那条身怀有孕,还腆着脸同敖烈成亲的真龙。” 陈玄奘瞳孔震颤,猛抬头,惊声叫道:“什么?” “那位九头驸马便是她的奸夫。新仇旧怨一起算,老孙定要打他们个魂飞魄散。” 二人说着话,忽听脚步声自下方传来。 “师父,猴哥!” 第547章 御前奏对 猪八戒与两三个小和尚,自塔下提着灯笼走上来。 “师傅,扫了塔您不去睡觉,在这里讲什么哩?” 那几个小和尚转过弯,抬头看到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吓得屁滚尿流。 “妖怪!” 胆大的和尚扔下灯笼,连滚带爬向下跑去。胆小的和尚两腿酸软,眼一翻昏死过去。 猪八戒瞪大双眼,问道:“猴哥,哪里来的妖怪?” 孙悟空道明原委,猪八戒掣钉耙就打。 “既是妖怪,取了口供,不打死留着作甚?” “八戒,手下留情。” 只听“铮”的一声响,孙悟空举起金箍棒,架住九齿钉耙。 “且留着活口,好去国君面前辨明。又可为我等引路,寻贼追宝。 呆子,快收了钉耙,将他们抓下塔去。待天明,带他们面君。” 奔波儿灞、灞波儿奔抱作一团,颤抖着叫道:“爷爷饶命!” “哼。”猪八戒收起钉耙,气哼哼的说:“本要拿尔等煲鱼汤,与那些负冤的和尚吃。 既然猴哥留着你们有用,老猪我便网开一面,饶尔等不死。” 孙悟空揪着奔波儿灞,猪八戒拎着灞波儿奔。 剩一个小和尚晕倒在地,陈玄奘哀叹一声,背起小和尚,随两位徒弟下宝塔。 众僧得知塔中有妖怪,举着火把,拿着棍棒急匆匆赶来。 又得知这两个小妖能为他们洗清冤屈,个个欢喜。 孙悟空压下议论声,吩咐道:“拿铁锁来,将这两个妖怪锁在这里,汝等好生看守,我们睡觉去!明日再做打算。” 夜深人静,太素使了一阵风,守夜的和尚沉沉睡去。 灞波儿奔戳了戳奔波儿灞,低声说:“兄弟快醒醒,那些和尚都晕了过去。不会是猪八戒弄鬼,要杀我们吧?” “啊?”奔波儿灞抬起头,悄声说:“他想杀我们,也要问问主人答不答应。” 打狗还要看主人,他们打不过猪八戒,却能抱着主人的腿哭。主人那么厉害,还能看他们挨欺负? “喂!” 红孩儿突然跳出来,揪着鲇鱼须,笑嘻嘻的说:“姨母说,她在碧波潭等你们。莫要怕,定不会让汝等丢了性命。” 奔波儿灞、灞波儿奔纳头便拜,山呼:“多谢爷爷冒死传信。” “嘿嘿……” 红孩儿轻笑几声,松开鱼须又去捏脸,两个小妖疼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 “小爷我刚好缺几个玩伴。汝等虽貌丑,却甚是威风。回去我便求姨母,留汝等在身边耍几日。” “嘿嘿……”奔波儿灞憨笑几声,用讨好的语气说:“爷爷,我兄弟二人原也不丑。” 灞波儿奔附和道:“爷爷,小的收拾一番还算能入眼。只因九头驸马模样怪,小的只能如此。” 红孩儿席地而坐,好奇的问道:“九头虫到底是何模样? 听说万圣公主被他迷的不知南北,想来他定是个俊俏美男子。” “额……” 奔波儿灞语塞,和灞波儿奔对视,挠了挠后脑勺,方才答话。 “小的有幸见过三坛海会大神和二郎神的真容。九头虫虽俊,可比起那二位神仙还差的远哩!” “爷爷,九头虫就是个祸害。也不知他哪里好,万圣龙王父女二人对他言听计从,盗宝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有意思。”红孩儿低喃道:“待小爷我寻到机会,定要会会他。” 不觉天晓,陈玄奘悠悠转醒,洗漱干净,着锦斓袈裟,戴毗卢帽,进宫面圣。 孙悟空理好衣衫,取关文同去。 “大师兄。”猪八戒拦下孙悟空,笑着问道:“你为何不带这两个妖怪同去?” 孙悟空答道:“八戒,待我们奏明陛下,自有人来提他。” “何必这样麻烦?”猪八戒哼了几声,一本正经的说:“你将他们一并带去。 国主若问起,你就说打两条鱼送他做汤,如此方显我等知礼数。” 沙悟净哭笑不得,“二师兄,你就别添乱了。” 孙悟空挥退猪八戒,板着脸说:“去去去,莫要添乱。” 师徒二人离开金光寺,行至朝门外,过东华门,见过阁门大使,禀明来意。 黄门官奏道御前,国王闻言,传旨宣陈玄奘师徒觐见。 文武百官见到孙悟空无不惊怕。有的说是猴和尚,有的说是雷公嘴和尚。个个悚然,不敢久视。 陈玄奘在玉阶前山呼行拜,孙悟空叉着手斜立在旁,岿然不动。 若是旁人胆敢如此无礼,文武百官定不能饶,少说也要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可孙悟空模样凶,文武百官虽不知他手段,却也不敢轻易招惹。只得假装看不见,缩着脑袋装鹌鹑。 “贫僧自南赡部洲东土大唐国而来,奉唐王之命,去天竺国大雷音寺求取真经。 路经宝方,不敢擅过。有随身关文,乞倒验方行。” 国王闻言大喜,吩咐道:“快请圣僧上前来,赐座。” 陈玄奘独自上前,将关文捧上,谢过国王恩德,方才敢坐。二人谈笑风生,相见甚欢。 孙悟空百无聊赖,抬头望天。正胡思乱想时,忽听那国王说:“圣僧如此丰姿,高徒怎这等相貌?” 孙悟空闻言勃然大怒,叫道:“你这人好生奇怪,他是我师傅,又不是我爹,我为何要同他生的一般?” 文武百官闻言哄堂大笑,国主不怒反喜,笑道:“长老好生风趣。”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捻动佛珠,不疾不徐的说:“陛下,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我这徒儿其貌不扬,却是降妖伏怪的好手。贫僧行至贵方,全靠我这徒儿护佑。” 国王闻言喜意更甚,心道:莫非这和尚是我的福星?他刚至本国,便寻到宝贝的下落。 他的徒弟有降妖伏魔的本事,许是能寻回宝贝。我乃一国之君,若开口求他寻回宝物,他定不敢拒绝。 “圣僧,寡人虽已知晓宝贝的下落,却苦于无人可用。 能否请这位长老走一趟,降服盗宝的贼人,夺回宝贝?”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双手合十,应道:“陛下,我这徒儿心善,定不会坐视不管。 当务之急,是去金光寺将那两个妖贼拿来。陛下一问便知真假。” 国王立刻着当驾官备车盖,命锦衣卫好生护佑陈玄奘,去金光寺取妖贼来。 当驾官即备大轿一乘,黄伞一柄;锦衣卫点起校尉,将孙悟空八抬八绰,径至金光寺。 这一路且行且喝,惊动满城百姓。众人争先看圣僧和那妖贼。 八戒、沙僧听得喝声,急出迎接。客套一番,师兄弟二人押着两个妖物,跟在孙悟空的轿身后,直奔皇城。 灞波儿奔环顾四周,美滋滋的说:“哥哥呀!这么多百姓争着看我,待我回家,定要同旧友夸耀一番。” 奔波儿灞眉头紧锁,喝骂道:“闭嘴!被捉来游街示众,光彩吗?” 第548章 煽风点火 文武百官见到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吓得三魂惧散,七魄齐飞。 “这是什么妖怪?为何这般丑?” “本以为猴脸的和尚貌丑,如今看来,他也算眉清目秀。” “瞧那模样,好似是鱼。” “噤声,小心那两个妖怪一口将你吞了。” 灞波儿奔转过头来,板着脸说:“我们不吃荤。” “哈哈……”国王低笑几声,问道:“尔等是何方贼怪,哪处妖精?几年侵吾国土,何年盗我宝贝? 一共有多少贼徒?都唤作什么名字?从实供来。” 奔波儿灞扯着扯灞波儿奔,二怪朝上跪下,这才开口。 “三载之外,七月初一,有个万圣龙王,率领许多亲戚,住在本国东南,离此处百十里外的乱石山碧波潭。” 国王闻言眉头紧蹙,心道:既是龙王,为何要行偷盗之事?难不成这两个妖怪诓我? “老龙王生女多娇,妖娆美色。招赘一个九头驸马,神通无敌。驸马知你塔上宝贝珍奇,与龙王合盘做贼。 先下血雨一场,后盗走舍利。如今那舍利照耀龙宫,黑夜明如白昼。我们两个是龙王麾下小卒,并非贼头。” 国王问道:“龙王乃是正神,为何要做盗宝恶贼?” 孙悟空笑道:“陛下,财帛动人心,龙王亦不能免俗。” 国王哀叹一声,命锦衣卫将两个妖怪收监,又传旨赦金光寺众僧无罪。 再命光禄寺排宴,于麒麟殿上谢唐僧捕擒贼首。 用罢,已至午后。国王又命光禄寺卿在建章宫设宴,请唐僧商议捕贼首,取宝归塔之计。 陈玄奘推拒道:“陛下,捕贼取宝何须再宴?贫僧就此辞王,率弟子擒捉妖怪去也。” 祭赛国无降妖除魔之人,国王哪里肯依?只怕放他们师徒四人离去,他们不肯降妖,直奔天竺国。 国王再三挽留,盛情难却,陈玄奘移步建章宫,又吃一席。 猪八戒将一席果蔬吃尽,添换汤饭,又吃得一毫不剩。尚觉不足,得知建章宫还有一席,喜不自胜。 借着酒意,国王举杯道:“哪位圣僧率众出师,降妖捕贼?” 陈玄奘道:“教大徒弟孙悟空去。” 猪八戒酒足饭饱,放下碗筷,抹干净嘴巴,叫道:“师傅,老猪与大师兄同去。” 陈玄奘见猪八戒主动请缨,心甚慰,点头应下。 孙悟空拱手奏道:“陛下,还请锦衣卫把那两个小妖拿来,为我等引路。” 国王应道:“准。” 不多时,锦衣卫押着两个妖怪赶来,师兄弟二人挟着两个小妖,腾云而起,径上东南。 国王哪里见过这等手段?感叹道:“寡人肉眼凡胎,不识真神。二位高徒有腾云驾雾之能,乃上仙也。” 陈玄奘与有荣焉,笑道:“不瞒陛下说,我那大徒弟乃齐天大圣皈依。他曾大闹天宫,使一条金箍棒……” 红孩儿嗤之以鼻,抬头说:“姨母,唐三藏扯着虎皮做大旗。 叔父那一身本事并非他传授,瞧他那德行,看到他我就生气。” “好啦!”太素拍了拍红孩儿的肩膀,笑道:“你不是要同奔波儿灞、灞波儿奔玩耍吗?我这便带你去寻他们。” 乱石山,碧波潭。 龙宫中管弦齐奏,蚌女扭动腰肢起舞。 万圣公主斟满酒杯,举到九头虫面前。 “夫君,张嘴。” 九头虫饮下美酒,扣住万圣公主的后颈,将酒渡入万圣公主口中。 二人勾勾缠缠,卿卿我我。 正亲昵时,忽见殿外有人喊:“龙王,公主,大事不好!” 万圣公主放下酒盏,拧眉问道:“何人在殿外喧哗?” 奔波儿灞,灞波儿奔闯入殿中,拜倒在地。二妖垂头丧气,那模样好似死了亲娘。 “回禀公主,小的奉龙王之命巡塔,不巧被那孙悟空捉了去。 不知他从何处得知,金光寺塔上的宝贝在龙宫之中,命小的回来传信。” 九头虫猛然起身,神色凝重,沉声问道:“传什么信?” “传,传……”奔波儿灞小心翼翼的扫了九头虫一眼,壮着胆子说:“他说,让老龙王归还宝贝。 若是乖顺,可免一家性命。若敢迸半个‘不’字,将这潭水搅净,教一门老幼皆遭诛。” 万圣公主惊愕失色,双腿发软,叫道:“快将父王请来共商要事。” “公主。”灞波儿奔战战兢兢的说:“孙悟空就在潭边,您要早做决断。” “泼猢狲欺人太甚!”九头虫拍案怒道:“我等盗走金光寺的宝贝,同他有何关系?” 话音落下,九头虫扶住万圣公主,宽慰道:“公主莫怕!我自幼学武艺,四海之内,也曾会过几个豪杰,怕他作甚? 等我出去与他交战三合,管教那厮缩首归降,不敢仰视。你安心在宫中等我,莫要心焦。” 万圣公主靠在九头虫肩上,娇声说:“夫君,你断不可手下留情,定要让那孙悟空知晓厉害。” 碧波潭边,猪八戒伸出脖子左右观望。见潭底迟迟没动静,嬉皮笑脸的说:“猴哥,莫非万圣龙王是千年老龟?” “呆子,万圣龙王可是真龙。他以此为熬,看不起旁的龙族。” “猴哥,老猪的意思是他龟缩不出,八成是由龙化龟了。哈哈……” 二人说着话,水面忽然炸开,自水底钻出一个妖怪。 那妖怪戴一顶烂银盔,光欺白雪;贯一副兜鍪甲,亮敌秋霜。 罩锦征袍,束犀纹带。手执月牙铲,脚穿猪皮靴。 远看时一头一面,近睹处四面皆人。前有眼,后有眼,八方通见;左也口,右也口,九口言论。 猪八戒定睛一看,挠了挠脸颊,低喃道:“生成这般模样,那万圣公主也下得去嘴?” 九头虫厉声问道:“哪个是齐天大圣?” 猪八戒指了指孙悟空,揶揄道:“猴哥,他连你都不认识,看来你名气不够大啊!” 九头虫冷嗤一声,骂道:“孙悟空,我偷金光寺的宝贝,与你何干? 管闲事管到老子头上,你好大的胆子。敢打上门来索宝,找死!” 猪八戒嘿嘿一笑,继续拱火:“猴哥,他骂你多管闲事。啧啧…… 你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何时受过这窝囊气?你就这样忍了?” “你这贼怪,竟不识孙爷爷?”孙悟空面容凶恶,卷起衣袖,叫道:“也罢!将死之人,爷爷不同你计较。” “狂妄。” 话音落下,九头虫掣起月牙铲,直奔孙悟空而去。 “孙悟空,受死!” 第549章 打上门去 那怪物,九个头颅十八眼,前前后后放毫光;这行者,一双铁臂千斤力,蔼蔼纷纷并瑞祥。 铲似一阳初现月,棒如万里遍飞霜。 “孙悟空,此事与你无关,你何必替人出头?” “脏心烂肺的泼贼,盗走宝贝,害人性命,人人得而诛之。” 二人来来往往争斗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猪八戒立在山前,见九头虫战得正酣,举着九齿钉耙,从妖精背后一筑。 那怪九个头,转转都是眼睛,看得明白。见猪八戒自他背后偷袭,使铲鐏架着钉耙,铲头抵着金箍棒。 前后齐轮,又战了七八个回合。打个滚,腾空跳起,现出本相。 毛羽铺锦,团身结絮。方圆有丈二规模,长短似鼋鼍样致。两只脚尖利如钩,九个头攒环一处。 猪八戒见了心惊,低喃道:“猴哥啊!我自为人,从不曾见过这等恶物。什么血气生此禽兽也?” 红孩儿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拽着太素说:“姨母,他是什么妖怪?” “我也不知其名,但是妖族都唤他九头虫。” 红孩儿看着那鸟身九头的怪物,低喃道:“九头虫?我看他当唤作九头鸟才对。” 太素低声答道:“当年我和哥哥登上妖皇之位,他父亲九头妖圣不肯臣服,被我和哥哥亲手斩杀。 他得罪你娘,被你娘一扇搧飞。故而逃过一劫,留得性命。” 红孩儿微微拧眉,好奇的问道:“姨母,他因何事得罪我娘?” 真是奇了,自他记事起,就不曾听说娘亲同谁交恶。 太素一噎,声若蚊蝇,低声说:“调戏。” 此言一出,红孩儿暴跳如雷。 “混蛋,胆敢调戏我娘,我要杀了他。” 孙悟空纵云而起,跳到空中,举起金箍棒照头便打。那妖怪振翅斜飞,打了个转,掠到山前。 猪八戒伸长脖子张望,见那怪奔他飞来,急忙举起九齿钉耙。 不曾想九头虫半腰里又伸出一个头来,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猪八戒的鬃毛,半拖半扯,往潭水里去。 “呼!” 只听呼的一声响,一道火光直奔九头虫而去。那怪怕火,被三昧真火灼伤,急忙松口。 猪八戒极有眼色,顺势一筑。九头虫闪身避过,见势不对,一头扎进碧波潭中。 “好险!”猪八戒惊魂未定,拍着心口低喃道:“若不是红孩儿出手相救,我便被那妖怪捉去了。” 孙悟空按落云头,问道:“红孩儿,你怎来了?” 红孩儿不愿将罗刹女同九头虫的恩怨,宣扬的人尽皆知。故而并未说出实情,敷衍的应了几句。 “恰巧路过此地,知有妖怪作乱,特来助叔父一臂之力。” “你的心意我领了。”孙悟空笑道:“九头虫吃了亏,不会轻易露头。 你不善水战,还是早些离去吧!若引来观音菩萨,恐怕他不肯放你走。” “叔父不必担忧,听闻观音菩萨闭关不出,他可没功夫理会我。” 九头虫落败,钻入碧波潭。至龙宫外,又变作前番模样。 老龙王得了信,急匆匆迎出来,笑道:“贤婿如何?可是将那孙悟空赶走了?” 九头虫面色阴沉,拱手告罪:“小婿捉住猪八戒,正要折返回宫,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个半大孩子。 那孩子一身红衣,使一杆长枪。小婿只防备着那杆长枪,不料长枪未动,那娃娃口喷烈火。” “喷火?”老龙王眉头紧锁,沉吟片刻,问道:“什么火?” “小婿也不知,可那火能灼伤我,绝非凡火。” 老龙王神色一凛,心中思量:听闻牛魔王的儿子红孩儿能喷三昧真火,莫非是他? 可牛魔王前些日子到龙宫赴宴,见到贤婿,并无嫌弃之意,又怎会纵容儿子行凶? “贤婿莫慌,那娃娃既能喷火,想来怕水。你不露面,他不会登门寻你麻烦。”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伤我夫君?” 万圣公主脚步匆匆,面带怒容。抬头见九头虫面如金纸,心如刀割。 “夫君!”万圣公主飞奔至九头虫身旁,为他擦去额头冷汗,心疼的说:“伤在何处?快随我回去疗伤。” 九头虫挤出一抹笑,安抚道:“公主莫慌,不过是小伤罢了。待我歇息片刻,赶走孙悟空再疗伤也不迟。” 老龙王声如洪钟,笑道:“贤婿且去歇息,我去会会孙悟空。” “爹!”万圣公主喊住老龙王,劝道:“那孙悟空本领通天,您不是他的对手。” “那又如何?”老龙王昂着头,得意的说:“我乃真龙,便是东海龙王见到我,也要敬上三分。 那猴子还敢杀了我不成?此外,我怀疑那口喷烈火的娃娃是红孩儿,我同他父亲有旧,许是能劝住他。” “岳父,还是小婿陪您去吧!” 见女婿如此乖觉,老龙王捋着胡须,笑着颔首。 九头虫低下头,含情脉脉的看着万圣公主,柔声说:“公主,那猴子甚是凶恶,你留在宫中等我。 免得那泼猴无礼,惊扰到你。你若蹙眉,为夫这颗心便如刀割一般痛。” “嗯。”万圣公主收回手,应道:“夫君,我等你回来。” 老龙王定了神思,率领龙子龙孙,各执刀枪,蹿出水面。 孙悟空正同猪八戒商量计策,忽见潭水翻涌,急忙住口。 猪八戒垂首望去,噗嗤一笑,打趣道:“猴哥,那老龙王知你要屠他满门,特率全族前来送死。” “哼。”孙悟空冷哼一声,骂道:“教养出那样的女儿,想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水面炸响,老龙王腾空而起,俯视孙悟空,冷声说:“孙悟空,你不保唐僧西去,跑到碧波潭作甚?” “作甚?”孙悟空举起金箍棒,厉声说:“自然是寻你这老贼龙,讨要佛宝舍利子。” “哈哈哈……”老龙王似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狂笑几声,阴阳怪气的说:“我又不曾盗你宝贝,轮得到你多管闲事?” “老贼龙,少扯有的没的。”孙悟空怒问:“我只问你,还是不还?” “不还你又能奈我何?”老龙王神色倨傲,冷声提醒道:“我是龙王,你不过是小小妖猴。 尚未修成正果,便敢打上我门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快些退走,我可放你一马。” “呸!”孙悟空啐了一口,骂道:“老泥鳅,老孙给你几分脸面,你真把自己当真龙了?” 老龙王脸色骤变,张口欲骂,却听猪八戒开口问:“老龙王,怎不见你那寡廉鲜耻的女儿?” 第550章 龙宫坍塌 猪八戒拍着鼓溜溜的肚皮,嘲讽道:“若比胆量,无人及得上万圣公主。 肚子里揣着野种,还敢应下婚事,妄想嫁入西海龙宫。啧啧……” 明明是万圣龙王做了亏心事,可他脸上不见半分心虚。 “西海龙后主动登门提亲,欲求娶小女。她不曾说,要小女为敖烈守身如玉。” 孙悟空厉声骂道:“厚颜无耻!” “无耻又如何?”九头虫撩起眼皮,嘴角噙着冷笑,不疾不徐的说:“西海龙王都不曾刁难我等,你又何必揪着不放?” “我当是谁,原来是万圣公主的陪嫁奴才,九头虫。” 孙悟空嘲讽道:“怎的?做了龙王的女婿便轻狂起来,忘了做丧家之犬是何滋味?” “你……”九头虫脸色骤变,咬牙切齿的说:“做丧家犬,也好过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老孙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可不是因为做下丑事。 为谋富贵,亲自把万圣公主送到西海龙宫。这份忍功,活王八都自愧不如。” 九头虫脸色骤变,眼眸含恨,恨不得将孙悟空撕碎。 孙悟空话音刚落,猪八戒立刻开口。 “大师兄,小人得志说的便是九头虫。他敢如此猖狂,皆是因攀上高枝。 靠女人罢了,有什么可得意的?离了万圣公主,他怕是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 “不愧是师兄弟。”老龙王目光晦涩不明,冷声说:“多管闲事的毛病,一脉相承。” 万圣龙王子孙虽多,却没一个能堪大任的。平庸便罢了,容貌也平平无奇。唯有万圣公主貌美,他甚爱之。 同西海龙王联姻,可保子孙后代安享富贵。怎奈女儿做下丑事,辛苦筹谋到头来成一场空。 幸好九头虫并非平庸之辈,同孙悟空争杀都不落下风。有他镇守龙宫,富贵可期。 “呵呵……”猪八戒冷笑道:“你和万圣公主才是一脉相承,当爹的不要脸,做女儿的不知羞。 只看你父女二人的做派,便知尔等家风如何。拿不要脸当饭吃,还沾沾自喜。” 老龙王勃然大怒,骂道:“放肆!” 孙悟空挖了挖耳朵,昂着下巴,不屑的说:“放肆又如何?” “老泥鳅,你能奈我何?”猪八戒嘿嘿一笑,挑衅道:“有本事,你杀了我。” 孙悟空嘴角上扬,笑道:“八戒,你我奉如来佛祖之命,保师傅去往西天拜佛求经。 你若敢杀我们,如来佛祖顷刻便至。到时龙子龙孙都要为你我陪葬。再者说,他有那个本事吗?” 师兄弟二人一唱一和,当着龙子龙孙的面,揭下万圣龙王和九头虫的面皮。 万圣龙王怒目切齿,九头虫七窍生烟。 “孙,悟,空!” 九头虫掣起月牙铲,直奔孙悟空。 孙悟空见他攻来镇定自若,抬头挺胸等他来砍。 眼看铲头便要挨到孙悟空脖子,九头虫嘴角咧起,暗自得意。 “呼!”红孩儿凭空出现,张口喷出一道火焰,叫道:“妖怪,小爷我等的就是你。” “啊!” 只听一声惨叫,九头虫翻身钻入水中。本以为水能灭火,谁知那火焰遇水烧的愈发旺。 九头虫脸色涨红,额头渗汗。龇牙咧嘴,惨叫声响彻云霄。 “贤婿!”老龙王惊惧不已,抬头再看红孩儿,眼底杀意涌动:“你可是红孩儿?” “我是你爷爷。” 话音落下,红孩儿凭空消失,竟是半分情面也不留。 “趁他病,要他命。”猪八戒摩拳擦掌,叫道:“猴哥,你对付九头虫,我和老龙王过几招。” 万圣龙王不过是仗着血脉纯净,成日作威作福。哪里有真本事?见猪八戒欲下杀手,转身便跑。 老龙王自顾自逃命,龙子龙孙有样学样,四散奔逃。霎时间,碧波潭乱成一锅粥。 猪八戒紧追不舍,老龙王无处可去,只得避入龙宫。 “拦下猪八戒,莫让他在龙宫撒野。” 潭中水族倾巢而出,使出压箱底的本事,都扛不住猪八戒一耙。 猪八戒闯入殿中,筑破门扇,打破桌椅……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一路追到龙宫深处,寻到那万圣龙王,却见万圣龙王了无生息。 “怪了!老猪我不曾下手,老泥鳅怎死了?难不成是惊惧而死?” 猪八戒百思不得其解,猛然抬头,却发现一道黑影消失在拐角处。 “难道有人藏在暗处帮我?不行,我得追上去看看。” 那黑影行的极快,不多时便没了踪影。猪八戒遍寻不得,正愁苦时,忽听远处传来咒骂声。 万圣公主眼里闪过寒芒,皮笑肉不笑,嘲讽道:“黑珍珠,你竟然还活着? 敖烈宁可娶我,都不肯同你成婚,我若是你绝无颜苟活。” “呵呵……”黑珍珠回骂道:“新婚之夜,丑事败露,被送回碧波潭。 你这般无耻,都能堂堂正正活着,我为何要寻死?” “那又如何?我……” 万圣公主话未说完,便被黑珍珠打断:“万圣龙王死了。” “什么?”万圣公主神情错愕,转而又笑出声来:“呵呵,你死了,我爹都不会死。” 黑珍珠冷声说:“我杀的。” 万圣公主有片刻慌乱,后又强装镇定,抬眸说道:“你休想骗我!黑蛇化龙,也敢妄想斩杀真龙?” “我并未斩杀他。”黑珍珠眸色冰冷,沉声说:“我只是心思一动,他便死了,就像这样。” 话音落下,万圣公主呼吸一滞。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掐得她喘不过气。 “嗬嗬……” 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万圣公主双脚离地,手臂胡乱挥动。 猪八戒突然跳出来,拦在万圣公主面前,叫道:“道友,手下留情!” 黑珍珠知晓猪八戒的身份,听闻此言,面露狐疑之色。 万圣公主闻言大喜,可看到来人是猪八戒,心再度跌入谷底。 猪八戒嬉笑几声,低声说:“老猪可不是为她求情,只是有一样宝贝,只有她知晓藏在何处。 还请道友卖老猪个情面,暂且放过她。待寻到宝贝,万圣公主任凭你处置,老猪绝不阻拦。” “太麻烦了!”黑珍珠拧眉答道:“我将龙宫拆了,你自然能寻到宝贝。” 话音落下,万圣公主两眼一翻,软绵绵的跌在地上。 黑珍珠低喃道:“若非西海龙后眼瞎心盲,你有何资格同我相提并论?” “你怎把她杀了?” 黑珍珠扭头便走,回应猪八戒的,只有轰鸣声。 “轰隆隆……” 眨眼间,龙宫已成一片废墟。 第551章 除掉心魔 脚下是一片废墟,黑珍珠抬头挺胸,一步一个脚印,目光坚定的向外行去。 她杀的不止是龙族败类,更是她的心魔。自此以后,她再也不会困在过去,用旁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西海龙后如何想,她不在意;西海龙王打得什么算盘,她懒得理会。 甚至敖烈爱不爱他,她也不在乎。修道之人当顺应本心,再也无人能困住她。 “道友,你好歹帮我找找吧?”猪八戒叫道:“龙宫这般大,我去何处寻宝贝?” 黑珍珠笑道:“龙宫处处是宝。” 猪八戒气哼哼的低喃道:“我岂不知龙宫处处是宝贝?可我要寻的,是佛宝舍利。” 猪八戒举起钉耙,四处乱耙乱翻。 一道灵光闪过,猪八戒忽然收手,笑道:“佛珠舍利是金光寺的宝贝,旁的宝贝如今可是无主之物。 与其便宜九头虫,不如便宜了我。寻得机会将宝贝送给妙娥,她定然欢喜。” 猪八戒耙的愈发卖力,废墟中只剩他一人的声音在回荡。 “这颗珍珠不错,摆在妙娥房中甚是气派。” “这株珊瑚色竟有一丈高,快些收起来,莫让旁人瞧见。” “这是玳瑁屏?莫说妙娥欢喜,我见了也喜欢。” “原来佛宝舍利藏在这里……” 九头虫千辛万苦甩掉孙悟空,逃回龙宫,却见龙宫化作一片废墟。 废墟前立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肤如白雪,一双美目定定的看着他。 “你是何人?”九头虫不敢轻敌,冷声问道:“我且问你,何人震塌龙宫?公主何在?” “死了。” “死了?” 黑珍珠神色平静,笑着说:“我杀的。” 九头虫呼吸一滞,怎会死了?他曲意逢迎这么多年,才换来如今的地位。她这一死,他功亏一篑。 见他迟迟未动,黑珍珠狐疑问道:“你不为她报仇吗?” 九头虫猛抬头,恶狠狠的盯着黑珍珠,心中盘算:我有伤在身,身后又有追兵。 若再同她起冲突,怕是要命丧此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且先逃命吧! 大势已去,九头虫扭头便走。 黑珍珠神色哀伤,低喃道:“这就是她托付身家性命的‘良人’?可笑至极。” 她早该明白,九头虫亲自送万圣公主出嫁,他怎会是良人? 金光闪过,太素现出真身,问道:“为何不杀他?” 黑珍珠笑容温暖,平心静气的说:“敖烈会亲手杀了他。” 太素拧眉,问道:“你们见过?” 黑珍珠目光闪烁,含糊答道:“不过是见了一面而已。” “重修旧好?” “尚未想好。” 姐妹二人嘀嘀咕咕,猪八戒闻声而来,欢喜叫道:“师姐,你来的正好!” 太素循声望去,却见远处有一座小山,问道:“珍珠,龙宫不是塌了吗?那座山从何处冒出来的?” 黑珍珠嘴角抽搐,应道:“哪里是山?分明是猪八戒搬空了龙宫宝贝。悟真,他是要换个地方建龙宫吗?” “师姐。”猪八戒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停在太素面前,笑道:“老猪有事求你。 这一趟收获颇丰,还请师姐出手,帮我将这些东西交到妙娥手中。这株九叶灵芝当做谢礼,送于师姐。” 黑珍珠垂眸浅笑,这位是难得的良人。 几人说着话,孙悟空追过来:“九头虫何在?” 太素伸手一指,答道:“哥哥,九头虫奔那个方向逃了。” 孙悟空纵身便走,不多时便寻见九头虫的身影,叫道:“妖怪哪里走?” 九头虫身受重伤,见孙悟空追来,只得跃出水面,直冲云霄。 二人你追我逃,忽听狂风滚滚,那风裹挟着云雾,自东方径往南去。 孙悟空定睛一瞧,原是二郎神领着梅山六兄弟,架着鹰犬,挑着狐兔,抬着獐鹿,正在赶路。 “二郎神!”孙悟空叫道:“你来的正好,快拦住那妖怪。” 二郎神即取金弓,岸上银弹,扯满弓,对准九头怪。 “咻!” 九头怪在空中翻滚几圈,避开这一击。掠到二郎神面前,开口便咬。 二郎神不怒反笑,不闪不避,等着他咬。 哮天犬蹿上去,张开血盆大口,九头怪脊背发凉,不敢同那哮天犬争锋,急转身往北海飞去。 龙吟声响彻天地,一条白龙自云海中钻出,变作人身,拦在九头虫身前。 “是你?” “是我。”敖烈眉头紧蹙,冷声说:“因你之故,害我受尽嘲笑。 今日我来,是为了断这桩因果。九头虫,你可敢与我一战?” “旁人皆说你是翩翩玉公子,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敖烈收起宝剑,冷声说:“我知你有伤在身,你用月牙铲,我赤手空拳同你打。” 众人闻言,面露担忧之色。九头虫使了个激将法,敖烈怎上赶着往里钻? “狂妄!”九头虫见敖烈中计,心中得意,嘴上却骂骂咧咧:“无知小儿,你怎是我的对手?” “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 话音落下,敖烈提着一双铁拳扑向九头虫。 孙悟空见状,拱手对杨戬和梅山六兄弟说:“还请诸位出手,困住那妖怪,莫让他逃了。” 二郎神招手,梅山六兄弟拉开架势,将敖烈、九头虫围在当中。 九头虫脑袋乱晃,见所有生路皆被堵死,还有一条细犬在一旁虎视眈眈,亡魂大冒。 趁他愣神,敖烈突然近身,劈掌抡拳,夺过月牙铲抛到一旁。 “找死!” 九头虫发了凶性,九个脑袋齐齐奔向敖烈面门。 那妖怪展翅极善飞扬,纵大鹏无他力气,近战他悍然无惧。 敖烈等的就是这一刻,抡起拳头捶爆一颗头,血水四溅,烂肉横飞。 “砰!” “砰!” 待九头虫意识到不对,肩上已少了三颗脑袋,失声叫道:“不可能,你怎会这般强悍?” 敖烈还击的功夫,九头虫已咬住他的血肉。奋力撕咬,却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九头虫心神大震,咬了咬牙,腰间又冒出一颗脑袋,直掏龙心。 “圣人不出,无人能破开我的龙鳞,我劝你莫要白费力气。” 敖烈奋力一击,只听砰的一声,那颗脑袋化作血雾。 “啊!” 九头虫浑身战栗,发出一声惨叫,自空中跌落。 敖烈追上去,骑在九头虫背上,一拳接一拳,兜头乱砸。鲜血溅到脸上,他却恍然未觉。 初时惨叫声响彻云霄,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低,直到了无声息。 “师弟,住手吧!” 第552章 众僧相送 “呵呵……”喉咙里发出轻笑声,敖烈缓缓起身,低喃道:“今日果,昨日因。 九头虫算计我在先,坏我名声在后,今日杀他,也算了却一桩因果。” 敖烈掐了个诀,血污尽退。 眉眼含笑,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 “多谢诸位出手相救,敖烈感激不尽。” “不必多礼。”二郎神笑道:“今日之事,很快便会传遍三界,到时谣言不攻自破。” “还请几位莫将此事说出去。” 梅山六兄弟听闻此言满腹狐疑,他们守口如瓶,敖烈如何洗脱骂名? 敖烈神色坦然,平静说道:“我不想引人注目,更不在意流言蜚语。” 他被流言蜚语中伤,满腔愤恨,躲在鹰愁涧不肯出来。昨夜同黑珍珠见过一面后,他释然了。 九头虫虽恶毒,可他是成名多年的大妖。敖烈赤手空拳将他打死,消息若传出去,佛门定会起疑。 龙族岌岌可危,孙悟空尚未成圣,敖烈此时暴露是祸非福。 孙悟空眼睛一转,便明白敖烈心中所想。开口求情:“诸位兄弟,能否看在老孙的面子上,答应敖烈所请?” 杨戬眉头紧锁,斟酌一番答道:“大圣,此事绝不会从我等口中宣扬出去。 可今日动静闹得这般大,难免被有心人看到。便是我等不说,怕是也瞒不了多久。” 敖烈笑道:“无妨,能拖一日是一日。” 杨戬点头应下,话锋一转,说道:“既已功成,我等就此告辞。” 孙悟空感激不尽,欲留二郎神并梅山六兄弟同见国王,怎奈诸公不肯,腾云驾雾直奔灌江口而去。 “小师弟,我们去寻八戒吧!” 猪八戒扛着最后一根白玉柱,行至太素面前。挥袖擦汗,笑道:“师姐,这几根柱子不错,送于你造宫殿。” “多谢。” “嘿嘿……”猪八戒讪笑几声,小心翼翼的说:“师姐,老猪我多日未归,也不知妙娥过得如何?” 太素挑眉,问道:“你可是想同她团聚几日?” 猪八戒闻言,急切说道:“还是师姐懂我,嘿嘿……” 黑珍珠掩嘴偷笑。 太素笑道:“这些时日你出力颇多,回去休养几日也好。” 太素挥袖,猪八戒凭空消失。 摇身变作猪八戒的模样,太素扯住黑珍珠的衣袖继续闲聊。 “敖烈可曾提起西海龙后?当年她百般羞辱你,就这样算了?” “提她作甚?”黑珍珠眉头紧锁,低喃道:“我便是和敖烈重修旧好,也不会去西海龙宫受窝囊气。 她不是瞧不上我吗?那我便让敖烈入赘黑蛇一族。她若想见敖烈,要先问我答不答应。” “哈哈……”太素开怀大笑,笑声渐止,问道:“敖烈可知你的打算?” “我不曾同他提起过。”黑珍珠抬起手,手握成拳,坚定说道:“敖烈敌不过我,西海龙宫无人是我的对手。 我如此强大,为何还要看他们脸色?应当是他们讨好我才对。若敢得罪我,管他是谁,一拳便老实了。” “嘻嘻……” 孙悟空急匆匆赶来,见妹妹扯着黑珍珠的衣袖,回首看向敖烈。 敖烈眸色哀伤,定定的看着黑珍珠,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悟空抬手便是一掌,低喃道:“你好好看看,那是我妹妹。” “嗯?” 敖烈定睛一眼,眼前这位“猪八戒”,果然有几分女子做派,精神大振。 孙悟空笑骂:“平日里,我只觉八戒有些呆,想不到你比他还呆。” 几人汇合,作别黑珍珠,带着佛宝舍利回转祭赛国。 孙悟空送还佛宝,又将大败九头虫,打死老龙王一事,隐去关键,讲了一遍。 陈玄奘、国王、大小文武俱喜不自胜。 国王斟酌一番,这师徒四人实在是难得一遇的人才。若放他们西去,是祭赛国的损失。 祭赛国有如此厉害的人物镇守,旁的不说,四夷定不敢造次。遂开口挽留。 “圣僧,你不辞辛劳为我国寻回佛宝,乃大功一件。依寡人看,莫要西去了,留在我国中可好? 我愿以国师之位相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何必上赶着吃苦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陈玄奘念了声佛号,笑盈盈的看着国王,答道:“多谢陛下好意。然贫僧早已发下誓愿,不得真经宁死不还。 漫天神佛皆知此事,贫僧不敢诓骗神佛,更不敢违背誓愿,还望陛下早些放贫僧西去。” “唉,佛宝舍利如此难得,若无人相护,再引来妖怪盗宝,又该如何是好?” 太素恍然大悟,心道:我只当国王爱才心切,不曾想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怕是不止是护宝,这国王还有让我等护国之意,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师傅。”太素忽然开口,催促道:“我等在此耽搁多日,想来唐王陛下早已等的心焦。 既已寻回佛宝,我等还是早些离去吧!我看今日便是黄道吉日,宜出行,莫要耽搁吉日。” “阿弥陀佛。”陈玄奘双手合十,抬头对国王说:“陛下,贫僧西去之心已决。 只得辜负陛下的一番美意,还请陛下勿怪。佛宝舍利已寻回,陛下命人将它放回原处便是。” 国王盛情挽留,怎奈陈玄奘初心不改,只得摆銮驾送唐僧师徒西去。 念其功劳,国王赐金玉答谢,师徒几个坚决不受。 国王命当驾官依四位常穿衣服,各做两套,鞋袜各做两双。 另备干粮烘炒,倒换通关文牒。吹吹打打,送四众出城。 行约二十里,先辞别国王;又二十里,众人止步;唯有金光寺和尚,送出五六十里仍不肯回。 有的要同上西天,有的要修行侍奉……太素看了一路热闹,乐不可支。 “哥哥,看来那祭赛国王将这些和尚得罪狠了。宁可随我等去西天取经,也不肯回去。” “唉。”孙悟空哀叹一声,低喃道:“他们皆是凡夫俗子,这一路艰险颇多。 他们畏惧祭赛国王,不肯回金光寺,却不知于他们而言,西去亦是绝路。” “我有办法。” 太素弄了个手段,变出一只斑斓猛虎,拦在前路哮吼踊跃。 众僧皆惧不敢前进,孙悟空借机引着陈玄奘策马而去。 波罗僧揭谛目瞪口呆,呆愣愣的问道:“他们就这样走了?” “不然呢?没有龙婆镇守佛宝,金光寺成不了伏龙寺。” 第553章 收入麾下 波罗僧揭谛一副愁苦模样,叫道:“这一难看似并无错处,实则处处是漏洞。” “知足吧!”李丙拧眉劝道:“孙悟空寻回佛宝,勉强算是功德圆满,尔等好歹能分口汤。 天庭一连几难都不曾讨得好处,我等白忙一场不说,还要挨骂。” “值年功曹说话太谦虚。”金头揭谛突然插话:“碧波潭水族遭难,正合玉皇大帝心意。” “呵呵……”李丙冷笑几声,嘲讽道:“我看是合尔等的心意吧?” “哎?”黄承乙回过神来,问道:“万圣龙王、万圣公主和那九头虫死的莫名其妙,尔等可看清是何人出手?” 众神佛齐摇头,他们奉命保护唐三藏,哪有心思跑去碧波潭观战? 梵音伽蓝指尖一顿,掐着佛珠,低声说:“前车之鉴,后车之辙。做好份内之事,莫要横生枝节。” 黄承义想笑却又不敢笑,抬起手臂,宽大的衣袖挡住脸颊,扭头说:“我看他是吓破了胆。” 李丙打趣道:“若你被贼人所害,埋在地底深处。活不好,死不了,怕是你比他还要谨慎。” “唉。” 黄承乙哀叹一声,放下手臂。他并无野心,能平安度日便好。旁的事他不掺和,免得引火上身。 “沙师弟,今日老猪挑行李,你为师傅牵马。” 沙悟净瞪大双眼,问道:“二师兄,可是老沙哪里做的不对?” 太素答道:“不曾。” “那你为何抢着挑行李?” 太素一噎,心道:沙悟净是个实心眼,只知闷头干活。我好心让他松快一日,他却不情愿。 “二师兄,你不让我担行礼,我反倒有些不习惯。还是你去牵马,我担行李吧!” 太素争不过他,无奈摇头,大步向前追去。 时序易迁,又早冬残春至,不暖不寒,正好逍遥行路。 师徒几人正行时,忽见一条长岭,一条路蜿蜒而上。 陈玄奘勒马观看,那岭上荆棘丫叉,薜萝牵绕。虽有山路,左右却都是荆刺棘针。 “徒弟,这路如何走得?” 沙悟净顿足,遥望一番,应道:“师傅,路虽难行却也要走。 此岭连绵不绝,不知远近。若是绕路而行,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去?” “怎会走不得?” 话音落下,太素扛着随心铁杆兵变作的九齿钉耙,走上前去挥耙乱筑。 陈玄奘拧眉,高声说:“八戒,山路在下,荆棘在上,蛇虫伏地方可行过。 尔等走此路腰也难伸,我骑着马寸步难行。挥耙开路,便是走上一年,也难过此岭?” 太素收手,怒问:“老猪不动,你说此岭难行;老猪开路,你又嫌慢。你说该如何是好?” “我,我……” 陈玄奘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答话。 “八戒,你且歇歇。”孙悟空拦住太素,又去劝陈玄奘:“师傅,您也消消气。 此岭一眼望不到头,老孙先去探路,待我回来再做打算。悟净、八戒,好生护着师傅。” 孙悟空纵身而起,脚踏筋斗云,穿岭而过。 太素收了怒容,捂着肚子痛呼。 沙悟净急忙上前,问道:“二师兄,你怎么了?” “我腹痛难忍,哎呦,疼死我了……” 陈玄奘面露担忧之色,八戒虽喜欢同他斗嘴,可平日里对他颇为照顾,他这是怎了? “八戒,你可是吃坏了肚子?” 太素掀起眼皮看了陈玄奘一眼,答道:“许是方才多喝了一碗冷水,师傅,我去如厕,您在此地等我。” 话音未落,太素已蹿出去,一头扎进密林中,眨眼间便无影无踪。 孙悟空行进多时,垂首望去,却见夹道柔茵乱,漫山翠盖张。遥望不知何所尽,近观一似绿云茫。 蒙蒙茸茸,郁郁苍苍。 仔细再瞧,那中间有松有柏还有竹,多梅多柳更多桑。薜萝缠古树,藤葛绕垂杨。盘团似架,联络如床。 孙悟空眉头紧锁,低喃道:“此山虽遍地荆棘,却是个难得的宝地。” 孙悟空心思一动,使出火眼金睛的本事,定眼再看,见妖风阵阵,便知此山有妖。 哪吒踩着风火轮悄然出现,双手抱臂,笑吟吟的说:“哥哥,那些妖怪早已投入悟真麾下。” “哦?”孙悟空眨眨眼,问道:“妹妹一直陪着我,不曾离开过,她何时见过那些妖怪?” “咳咳……”哪吒轻咳几声,脸颊有两朵红晕,笑道:“是我代她收服的?” 孙悟空一愣,问道:“收服的,还是打服的?” 以拳头服人的哪吒,竟改了性子,同人讲道理,这可是奇闻。 “机灵的无需我多言,自会主动投诚;那等不听话的,自然要打服。” 哪吒梗着脖子自豪的说:“他们觉得悟真不好,那是他们没眼光,打他们一顿都是轻的。” 话音落下,哪吒摸了摸鼻子,瞧那模样有些心虚。 “哥哥,这些妖怪躲在深山中修炼,未免凡人踏足此地,这才使此岭遍布荆棘。 他们不曾作恶,我也并未痛下杀手。我是光明正大打赢他们,他们心服口服。” “哥哥。”太素踏云追来,见到哪吒先是一愣,而后问道:“你怎在此?” “哼哼……”孙悟空哼了两声,打趣道:“哪吒怕你有危险,特意先我等一步,前来探路。” 太素微微颔首,顺嘴问道:“路探的如何?” “此地名为荆棘岭。”说着话,哪吒伸手示意太素向下望去:“那里有座木仙庵,庵堂中有八个妖精。” “是何物修炼成精?”太素追问:“本领如何?” “皆是草木成精,本事未必多强,却甚是良善。”哪吒笑着说:“我已将他们收入你的麾下,你可要见他们?” 太素收回目光,抬头看向哪吒,说道:“既然无恶妖,那便不必见了。” 哪吒捏了捏太素的耳朵,笑着应道:“嗯。” 陈玄奘等候多时,可两个徒弟谁也不回来,心急如焚:“悟净,八戒为何还不回来?莫非疼死了?” “师傅,二师兄并非凡人,腹痛而已,害不了他性命。” “可他去了这般久……” 陈玄奘话未说完,忽听密林中有动静。急忙起身,循声望去。 太素拨开杂草,探出头来,低喃道:“疼煞我也。” “八戒,快坐下歇息片刻,为师烧些热水,与你暖暖肚子。” 那头驾起锅,这头孙悟空按落云头。 “师傅,此岭一望无际,似有千里之遥。” 第554章 有苦难言 陈玄奘大惊失色,叫道:“山路本就崎岖,又布满荆棘,千里之遥如何能过?” 沙悟净起了心思,揶揄道:“师傅莫愁,我们也学那烧荒山的。放上一把火,烧绝荆棘便是。” “莫要乱谈。”太素反驳道:“烧荒需在十来月,草衰木枯方好引火。如今正是草木繁茂之时,如何烧得?” “二师兄,老沙说的是玩笑话,并非真心烧山。”沙悟净笑着解释道:“便是能烧山,也不能行那等恶事。 草木亦有灵,放火烧山是绝他们根基。再者说,此岭绵延千里,不知有多少生灵栖身在此,怎敢杀生?” 陈玄奘唉声叹气,神色不悦。有心说教几句,可沙悟净难得同他说笑。此时开口于心不忍,遂咽下责备之言。 陈玄奘面色凝重,催促道:“还是快些商量对策吧!” “若想行过此岭,还需依我。” 话音落下,太素掐诀念咒,把腰一躬,叫道:“长。” 身躯暴涨,眨眼便有二十丈高。把随心铁杆兵晃一晃,变作三十丈长短的钉耙。 陈玄奘仰望太素,感叹道:“我竟不知八戒还有这等本事。” 沙悟净听罢此言,心说:二师兄的本事大着呢!只是他不愿让你知晓罢了。 抬头望着太素,沙悟净又想:何况眼前这位二师兄,是师姐假扮的。 她若将压箱底的本事施展出来,便是圣人也觉得惊奇。变大不过是雕虫小技,还能难得到师姐? “师傅,您看好了。” 太素迈开步,双手使耙,将荆棘左右搂开。 陈玄奘甚喜,翻身上马,高声夸赞道:“八戒,好本事。” 太素心思一动,应道:“想当年,老猪在高员外家做帮工时,经常做这等粗活。 荆棘罢了,不值一提。若不是方才师傅你惹我生气,这一招我早使出来了。” 沙悟净掩嘴偷笑,到底是谁惹谁生气?师姐怎如此理直气壮? 陈玄奘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若敢迸出半个‘不’字,八戒定会撂挑子。 罢了!他还能同徒弟计较不成?且让他说去,能行过此岭便是大善。 这一日太素未曾住手,行有百十里,天色将晚,见一开阔之地。 师徒一行驻足,却见路上有一块石碣,上有三个大字“荆棘岭”。 下有两行小字:“荆棘蓬攀八百里,古来有路少人行。” 陈玄奘见了,低喃道:“果然是难行之地,赶了一日路,不曾见一户人家。” “师傅,您坐下歇歇脚。”孙悟空扶陈玄奘下马,安置妥当,说道:“老孙摘些果子与您吃。” 陈玄奘理了理僧袍,正襟危坐,应道:“也好!悟空你快去快回。” 孙悟空抬起脚,忽又一顿,开口说:“八戒你去寻些水来。”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太素知孙悟空有话同他说,取出紫金钵盂追赶上去。 待到无人处,孙悟空急声说:“妹妹,八戒离开多时,也该回来了。” “哥哥可是见我开路辛苦,这才想请八戒回来?” “一是见你辛劳,于心不忍。二是后面的劫难,我亦不知如何应对。 哪吒虽可信,可他手中无人可用,又不敢暴露身份,到底比不得你行事方便。” 孙悟空所言有理,太素自然不会拒绝,应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请八戒回来。” 猪八戒同妙娥蜜里调油,舒坦日子还未过够,便被太素请了回来。 知晓这是孙悟空的意思,猪八戒气哼哼的说:“猴哥,你孤家寡人一个,不知分离之苦是何滋味。” “呆子,眼下不是沉迷儿女情长之时,快些随我回去。” 猪八戒瞪着眼说:“回去作甚?” “我为你寻了个锄地的活儿。” “哼!”猪八戒冷哼一声,怒道:“猴哥,我看你是心疼师姐,不忍她受累,拿我填坑哩!” 孙悟空嘿嘿一笑,坦荡应道:“正是如此!八戒,你只说去不去?” “去!” 猪八戒虽心有不满,却也不能拒绝。太素是妙娥的救命恩人,不就是干苦力活吗?他有的是力气。 金乌西坠,月亮初升。 孙悟空、猪八戒一前一后折回石碣前。有水和野果,师徒四人勉强填饱肚皮。 陈玄奘累了一日,眼皮发沉,和衣躺在篝火旁。 只是人刚躺下去,便被猪八戒拽起来:“师傅,天色晴明,干脆我等连夜赶路,快些离开此地。” 陈玄奘坐起身来,应道:“八戒,为师赶了一日路,甚是乏累,还是休整一夜,明日再赶路吧!” “师傅,敖烈驮着您走了一日,他都不曾喊累,您怎喊上了? 老猪我兴头正盛,您莫要扫兴。早些赶路,也可快些离开此地。” 陈玄奘拗不过他,睡眼朦胧,却还是爬到马背上。 一行人如先前那般,再度向西而行。马不停蹄,又行了一日一夜。 天色又晚,忽闻得风敲竹韵,飒飒松声。 猪八戒收了神通,指着前头说:“师傅,那边有座古庙,我等可在庙中借住一宿。” 陈玄奘困倦不已,闻言急纵马,直奔古庙而去。 不多时行至庙门外,见此地松柏凝青,桃梅斗丽,翻身下马。 “阿弥陀佛,想不到深山之中还藏着一座古庙。” 陈玄奘观望一番,笑道:“石阶上不见积灰,庙门擦得锃亮,屋舍齐整,想来是有人在此地清修。” “师傅,此地少吉多凶,不宜久留。”孙悟空凑到陈玄奘身旁,说道:“荒山野岭哪儿人烟? 凭空出现一座古庙,庙中有人居住,此事太过蹊跷。师傅您听我一言,快些赶路吧!” 一阵阴风吹过,只听咯吱一声,庙门后钻出一位老者,手持拐杖,足踏芒鞋。 老者身后跟着一个青面獠牙,红须赤身鬼使,端着一盘面饼。 “大圣,小神乃荆棘岭土地,知大圣到此,特意奉上蒸饼一盘。” 陈玄奘闻言心头一松,笑道:“悟空,想来此地是土地庙,不会有妖物盘踞在此。” “阿弥陀佛。” 不等孙悟空开口,陈玄奘抬脚上前拜谢那位老者。 孙悟空惊叫:“师傅小心!” 陈玄奘伸手去接那蒸饼,忽见那老者露出一抹邪笑,化作一阵阴风,将他摄了去。 “悟空,救命!” 第555章 结阵困仙 月影婆娑,风摇动树枝,叶子沙沙作响。 树荫下有一石桌,太素、哪吒相对而坐,杏仙随侍在侧。 孤直公、凌空子、拂云叟、赤身鬼、丹桂精和腊梅精分列两旁。 太素品了口仙茶,不疾不徐的问道:“听闻,尔等欲将杏仙许配给唐僧,可有此事?” 孤直公揉着肿成馒头般的脸颊,赔着笑,答道:“不敢欺瞒主人,确有此事。” 话音落下,小心翼翼的看着哪吒,似是怕他再度出手。 太素放下茶盏,冷声说:“唐僧乃是如来佛祖座下弟子金蝉子转世。 他是何等人物,怎会沉迷女色?尔等若一意孤行,唯有死路一条。” 腊梅精偷偷看了太素一眼,见她神色不悦,慌忙垂下头去。 赤身鬼舔了舔嘴唇,壮着胆子说:“主人,虽说唐僧是金蝉子转世,可如今他是凡人。 凡人皆有七情六欲,杏仙貌若天仙,唐僧又正值壮年,未必会拒绝我等好意。” “金蝉子转世,是为传经东土,弘扬佛法。他转世九次,九次命丧流沙河。 这是他最后一次转世,若此次取经失败,佛门千载筹谋便会付诸水流。你若是如来,可会听之任之?” 此言一出,众妖脸色骤变。他们只想攀上金蝉子,寻个靠山,并未想那么深。 如今再想,惊出一身冷汗。若一意孤行,魂飞魄散也平息不了如来的怒火。 见他们幡然醒悟,太素勾起嘴角,笑道:“还不算太蠢。” 众妖齐躬身,拜谢太素:“多谢主人提点!” “尔等切记,唐僧不容有失。莫说杏仙,便是神仙引唐僧破戒,佛门都不会轻饶。不过……” 众妖眼巴巴的看着太素,期待她往下说。 太素也不卖关子,笑道:“我可以做尔等的靠山,助尔等谋得功德。” 拂云叟生的一副文弱书生模样,温文尔雅,欠身问道:“不知主人如何称呼? 若是有那不开眼的欺上门来,我等也好报上主人名讳,让他们知晓我等是您的手下。” 他们虽是散修,却也并非泛泛之辈。那男子突然出现,话未说几句便突然出手。 他们稀里糊涂的挨了顿打,为保性命只得低头。眼下要拜山门,自然不能再糊涂下去。 太素怔愣片刻,扭头问道:“你不曾告诉他们?” 哪吒脸颊发烫,摸着后脑勺,心虚的说:“他们不肯归顺,我又不能乱造杀孽。怕他们泄密,故而不曾说出你的身份。” 太素叹了口气,无奈的说:“你不告诉他们我是谁, 他们怎会归顺?” 众妖纷纷点头,那男子实在粗鲁,若不是打不过他,定要让他好看。 “如今告诉他们也不迟。”哪吒故作镇定,开口说:“这位便是妖皇。” “妖皇?竟然是妖皇!” “你若早些说出实情,我等何必白挨一顿打?” “是呀!我等虽久居深山,却也听过往的妖族,提起过二位妖皇。” “早知是妖皇驾到,我等投诚还来不及,怎敢造次?” “妖皇,我等不知您的身份,方才失礼了。” “……” 众妖你一言我一语,言辞间透出对哪吒的不满。 哪吒眉头紧锁,趁太素不注意,冲那些妖怪挥了挥拳头。众妖立刻噤声,似鹌鹑般缩着脑袋。 一阵阴风吹过,忽听有人高喊:“十八公请得圣僧来也。” 杏仙急声问道:“妖皇,十八公将唐僧掳来,大错已铸成,我等该如何是好?” “莫慌。”太素不疾不徐的吩咐道:“尔等依计划行事,好生招待他便是。 切记,万不可动同他成亲的心思。待天明,将他全须全尾的送回去。” “是。” “慢着。”哪吒忽然开口,嘱咐道:“尔等可同他谈经论道,若能动摇他的佛心,我重重有赏。” 众妖闻言,欢欢喜喜的去迎唐僧。 “悟真,你有何打算?” 太素抬起头,见天边瑞气腾腾,隐有霞光,计上心头。 李丙负手而立,见唐三藏同那几个妖怪相谈甚欢,拧眉问道:“此难是佛门安排的?” “非也。”金头揭谛应道:“此乃山中精怪,偶然遇之。” 银头揭谛冷嗤一声,嘲讽道:“山野散修,人都不曾见过几个,偏爱吟诗作对,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话不能这样说。”值时功曹刘洪捋着胡须,笑道:“他们虽是野修,却也有几分文采。” 银头揭谛收回目光,不屑的说:“附庸风雅罢了。” “沙沙……” 细碎的声响被说话声掩盖,无人注意粗壮的树根在草丛中穿梭。 拂云叟捋着胡须,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高声说: “吾年千载敖风霜,高干灵枝力自刚。夜静有声如雨滴,秋晴荫影似云张。 盘根已得长生诀,受命尤宜不老方。留鹤化龙非俗辈,苍苍爽爽近仙乡。” 值月功曹周登拍掌叫好:“不错,不错!想不到身居山野,还能写出如此精妙的诗句。” “哗啦……” 树叶哗哗作响,摩诃揭谛垂头望去,见树枝无风自动,拧眉问道:“什么动静?” “许是野兽出没。”广目伽蓝睁开眼,随口应道:“山野之地,最不缺的就是野兽。” “哗啦!” 又是一声响,摩诃揭谛瞪大眼睛循声看去,树林密密层层并无异样。 定眼再看,却见林中有一株老松,遮天蔽日,独树成林。 “那棵树……”摩诃揭谛拧眉,低喃道:“我怎不记得那里有棵松树?” 众神佛顺着摩诃揭谛的目光看去,皆是一愣。尚未回神,便听十八公苍老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我亦千年约有余,苍然贞秀自如如。堪怜雨露生成力,借得乾坤造化机……” “难道那株老松,是十八公的本体?”李丙喃喃自语:“不对,十八公修行千载有余。 虽说年深岁久,可松树生的慢。便是得了造化生出灵智,也不至于如此繁茂。” 平地起狂风,风声呼啸压弯树枝。一道道黑影借风飞到半空中,在众仙佛周遭游荡。 “此地怎会有人?”李丙大惊失色,定睛一看神色骤变,惊叫:“不好,是妖!” “哈哈……”金头揭谛放声大笑,嘲讽道:“妖又如何?难不成他们还想对我等出手?” 树妖白梅掐诀,叫道:“众妖听令,结阵。” 黄承乙猛然睁开眼,高声喊道:“不好!诸位多加小心。” 风骤停,雾骤起,一道道惨叫声自雾中传出来。 陈玄奘侃侃而谈,忽又戛然而止,四下望去,却再也不曾听到惨叫声,不禁皱起眉头。 凌空子关切问道:“圣僧,您为何突然住口?” “诸位可曾听到惨叫声?” 第556章 一网打尽 众妖面面相觑,齐声答道:“不曾听到。” 唐僧不过是凡夫俗子,他都能听到,他们这些修炼多年的老妖怪怎会听不到? 可妖皇有令,不管他们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掺和。他们不敢忤逆妖皇,只能睁着眼说瞎话。 “圣僧,山中有洞,每每有风吹过,皆会闹出些动静。 有时似婴儿哭啼,有时如鬼哭狼嚎,许是方才那阵风所致。” 陈玄奘也曾夜宿荒山,故而并未生疑。 “圣僧。”十八公引着陈玄奘落座,笑道:“您自出娘胎即从佛教,自小修行,乃有道上僧也。 我等有幸得见真颜,厚颜求教。还望圣僧以禅法指教一二,足慰生平。” 陈玄奘见这些妖怪并无恶意,将他请来只为谈经论道,遂放下心防。 “禅者,精也;法者,度也。静中之度,非悟不成。悟者,洗心涤虑,脱俗离尘是也。人身难得……” 陈玄奘沉醉于佛法之中,同众妖各抒己见,明经辩理。 众神佛困于阵中,想尽办法却未能脱困,一个个愁眉不展。 “这阵法甚是精妙,每每我等寻到生门,可尚未脱身,生门便成了死门。” “佛祖命我等护佑唐三藏,如今我等自身难保,如何护他?” “只盼孙悟空早些寻过来……” 李丙目光晦涩不明,低喃道:“若有人借机生事,害了陈玄奘性命,我等难辞其咎。” “脱困要紧。”梵音伽蓝眉头紧锁,四下张望一番,继续说:“能困住我等,来人定是布阵高手。” 白梅站在老松枝头,笑着说:“多谢老祖出手相助,以您为阵眼,他们逃不掉。” “呵呵……”松岭公轻笑几声,不疾不徐的说:“虽说此阵以我为眼,可若无你指点,我连此阵的五成威力都施展不出来。” “咦?”白梅发出一声惊呼,笑道:“是我小看了他们,这么短的时间,又被他们寻到生门。” “呵呵……”松岭公轻笑几声,目光慈爱,笑道:“放心,你我联手困他们几日不成问题。” 金光闪过,太素落在松岭公身旁,二人见到太素俯身行礼,甚是恭敬。 “拜见妖皇。” 太素抬手扶住松岭公,侧头看向白梅,吩咐道:“白梅,我将小妖托付于你,你率领众妖同他们过上几招。” “这……”白梅有片刻迟疑,担忧的说:“我等不过是野修,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聚到一起,尔等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可若是将他们分开,逐一击破,尔等未必会输。” 白梅闻言眼眸一亮,嘴角扬起,激动的说:“妖皇所言有理,只是该如何将他们分开?” “我传你一个新阵法。”太素笑道:“松岭公,您也听听,日后也可助我一臂之力。” “好!”松岭公神采奕奕,高声应道:“只要妖皇不嫌老头子不中用,老朽愿肝脑涂地,报答妖皇大恩。” 雾愈发浓,不时有阴风吹过,却吹不散浓雾。 梵音珈蓝寻到生门,眼底闪过一抹喜意,叫道:“诸位,此为生门,快冲出去。” 话音落下,四下一静,梵音珈蓝拧眉,唤道:“五方揭谛何在?护驾珈蓝为何不应声?” 眼看生门又要变作死门,仍旧无人应声,梵音伽蓝狠下心肠,一跃而出。 突逢大难,若大家都困在此地,恐会贻误佛门大事,他先一步逃出去,回佛门搬救兵,再救他们也不迟。 梵音珈蓝脱困而出,可阵外并非荆棘山。仍是白茫茫一片,薄雾弥漫,隐约可见远处有人影晃动。 梵音伽蓝见到人影心中大喜,喊道:“诸位留步!” 他抬脚向前追去,那些人影越来越近,相貌愈发清晰。 待看清他们的真容,梵音伽蓝心头喜意褪去,顿住脚步,直勾勾的瞧着那些影子。 “你是……”绿梅摇着折扇,围着梵音伽蓝转了两圈,问道:“瞧你这模样,你可是梵音伽蓝?” 梵音伽蓝怒道:“无知宵小,也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且问你,你是何人?这是何方?” “呦!都成阶下囚了,还敢如此嚣张?” 绿梅收起折扇,捻着兰花指,嘲讽道:“你是佛门之人,我却不是佛门弟子,我为何要告诉你?” “哈哈哈……” 众妖哄堂大笑,指指点点,嘀嘀咕咕,说的都是羞辱之言。 “这里不是灵山,你休想在此耍威风。” “好大的官威,你问我们便要说吗?我又不是你爹,凭什么告诉你?” “瞧他那模样,世人皆说妖怪貌丑,却不知神佛只有人形,皮囊下却无半点真心,还不及妖族有情义。” 梵音伽蓝脸色变了又变,正要开口辩驳,却听那身着绿袍的妖怪说:“莫同他废话,杀了他。” “呵呵……”梵音伽蓝冷笑几声,嘲讽道:“凭你们也配同我交手?不知死活。” 绿梅使了一阵风,薄雾中有暗香涌动。 梵音伽蓝掐诀念咒,狂风骤起。可任凭风如何吹,都吹不散那阵香气。 梵音伽蓝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低喃道:“怎会如此?” 众妖各执兵器扑上前去,梵音伽蓝不闪不避,使神通震飞众妖。 “不好,他们受伤了。”白梅抬脚欲上前,却被太素拽住,回首问道:“妖皇,您为何拦着我?” “莫急。”太素抬头望去,笑着说:“这是我的地盘,有我护佑,他们死不了。” “可是……” “白梅,我明白你的心意,可他们不能一直躲在小世界里。” 太素收回目光,语重心长的说:“终有一日,妖族会同天庭、佛门撕破脸。 到时神佛皆是妖族的对手,本事不济便会送命。眼下吃些苦头,日后才能有一线生机。” “妖皇,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将金头揭谛放出来,派鸟族对付他。” “遵命。” 梵音伽蓝手段尽出,可那些妖怪好似不死不灭一般,被掀飞出去,爬起来继续同他打。 这一战,梵音伽蓝越打越吃力,越打越心惊。为何连一群小妖怪,都能同他争斗这般久?难道他已被天道厌弃? 绿梅抹去嘴角鲜血,爬起身来,喊道:“两两结对,一齐出手。” 雷音胜境,如来佛祖正在讲经,讲到关键处,说话声戛然而止。 如来佛祖抬头望天,良久未曾回神。 “敢问佛祖,到底出了何事?” “梵音伽蓝凭空消失,我却寻不到答案。”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如来佛祖眉头紧锁,低喃道:“五方揭谛,六丁六甲,四值功曹……” 众弟子胆战心惊,难道这些人都凭空消失,不知去向? 如来佛祖声若洪钟,说道:“今日便讲到此处,散了吧!” 话音落下,如来佛祖纵莲台向东方行去。 “一个不剩,全都不知下落,到底是谁在弄鬼?” 第557章 凭空消失 陈玄奘与那群精怪相见恨晚,秉烛夜谈。不知不觉,东方欲晓。 “贫僧只顾着同诸位谈经论道,却忘了我那三个徒儿,还似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寻我哩!” 杏仙闻言宽慰道:“圣僧勿虑,此处乃西去必经之地,再宽坐坐,高徒定能寻过来。” 十八公笑道:“我等得遇圣僧,也是千载难逢。若圣僧不嫌弃,可在木仙庵小住几日。 圣僧若怕高徒挂怀,老朽愿走一趟,将他们请至此地。一来师徒可团聚,二则聊表歉意。”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多谢诸位美意。”陈玄奘双手合十,应道:“这一路贫僧遇到的妖魔鬼怪,不知凡几。 妖族虽有善类,可贫僧三步一灾,五步一难,竟不曾遇到几个好妖怪。他们见到我,便想……”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以女子为尊的那群树妖,陈玄奘突然变了脸色,慌忙止住话头。 世人皆说,吃一口唐僧肉可长生不老。眼前这群妖怪并无此意,他主动提起,说不定他们会动歪心思,将他埋在树下作肥。 陈玄奘心思一动,有意震慑这些妖怪,故而主动提起孙悟空。 “我那几个徒弟,见到妖怪便打。尤其是大徒弟,见到诸位,怕是不容尔等开口,便会举起金箍棒。” 众妖闻言心头一颤,那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玉帝得罪他,他都敢捅破凌霄宝殿,大闹天宫。 他们在孙悟空面前,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妖怪,打死他们不过是顺手的事。 杏仙额头渗出一层薄汗,暗自庆幸:幸好我将此事奏明妖皇,绝了那几个老妖怪的心思。 如若不然,待孙悟空打上门来,第一个遭殃的便是我。唐僧木讷无趣,谁乐意嫁谁嫁,我可不稀罕。 陈玄奘见众妖胆颤,再接再厉,开口说:“贫僧不能久留,还望您指示归路。” 腊梅精见陈玄奘去意已决,顺势说道:“我等不敢耽搁圣僧西去,却也不能让圣僧空手而归。” 话音落下,腊梅精看向杏仙,杏仙回过神来,起身说:“圣僧,小女子备了些盘缠,您莫要推辞,定要收下。” “施主,出家人不受金银,您不必如此客气。放我离去便是,盘缠便免了吧!” “呵呵……”杏仙捏着帕子,掩嘴偷笑,揶揄道:“圣僧,荒山野岭的,何处来的金银? 不过是些茶点、野果罢了,好歹我等的一份心意,您莫要嫌弃。” 话音落下,杏仙领着两个黄衣女童退下。 孤直公缓缓开口:“惊扰圣僧非我等所愿,我们是山中精怪,若现身相请,恐无人相信。 贸然将圣僧掳至此地乃无奈之举,还请圣僧莫同我等计较。” 陈玄奘笑道:“阿弥陀佛!贫僧观诸位皆是向善之妖,潜心修炼,他日定能修成正果。” 陈玄奘此言便是不责怪之意,众妖松了口气。 他们将唐僧“请”回来,是为结善缘。若是结缘不成反成仇,那就糟了。 “圣僧。” 杏仙飘然而至,手里多了个包袱,不由分说,塞到陈玄奘手中。 “施主,贫僧不能收。” “不过是些野果,山中遍地皆是,算不得贵重之物,圣僧为何不收?难道是嫌弃……” 陈玄奘闻言急忙打断杏仙:“阿弥陀佛,施主一片好意,贫僧怎敢嫌弃? 这些野果来之不易,诸位留着享用。我那几个徒弟颇有本事,这一路饿不着贫僧。” 众妖听罢,你一言我一语,劝陈玄奘手下盘缠。吵嚷间,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厉喝。 “师傅!师傅!您在哪方言语也?” 陈玄奘捻着佛珠,笑道:“诸位,我那大徒弟孙悟空寻来了。” 四下静悄悄,陈玄奘回首望去,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山林寂静,也不知他们去往何处? “施主?” 孙悟空与两位师弟牵着马,挑着担,一夜不曾住脚。穿荆度棘,东寻西找,走至天明忽听陈玄奘说话。 “猴哥,声音是从这边传出来的,师傅定然在此。” “悟空,八戒!” 陈玄奘面带喜色,拎着包袱穿过树林,循声而去。 “师傅。” 师兄弟三人遥遥望见陈玄奘,急忙迎上前去。 “那妖怪在何处?”孙悟空佯装恼怒,举起金箍棒,摩拳擦掌,叫道:“敢捉走我师傅,老孙定不能饶过他。” “大师兄。”沙悟净尚算冷静,拦下孙悟空,劝道:“师傅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想来那妖怪并无恶意。” 猪八戒横眉立眼,怒道:“沙师弟,你怎向着妖怪说话?你到底是哪头的?” “二师兄,我自然是师傅这头的。可我等也不能滥杀无辜呀!” 孙悟空凑到陈玄奘面前,一本正经的问:“师傅,那些妖怪可能欺辱您?” 陈玄奘笑道:“他们皆是好妖怪,不曾欺辱为师,还以茶果款待于我,将我奉为座上宾。” “师傅,您年岁也不大,怎就老糊涂了?”猪八戒斜了陈玄奘两眼,低喃道:“还座上宾,没将您下锅已是客气。” 陈玄奘闻言板起脸,斥责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为师怎会骗你?” 猪八戒翻了个白眼,开口便拆台:“说的好像您不曾说过谎似的。” 陈玄奘气急,怎奈他确实说过谎,虽说是不得已而为之,可终究是被人诟病的污点。 “嘿嘿……”猪八戒一脸得意,喜气洋洋的说:“让老猪说中了吧?” “你且退下,为师不愿见你。”斥退猪八戒,陈玄奘再度开口:“悟空,为师不曾说谎。 你且看,那里有座木仙庵,庵中皆是山中草木修炼成精,一心向善……” 孙悟空定眼一看,不由得笑出声:“师傅,那里是一片荒地,哪里有庵堂?” 陈玄奘回首说道:“怎会?为师明明看见……咦?怎成了一片荒地?” “哪里是荒地?”猪八戒再度凑过来,阴阳怪气的说:“分明是荆棘丛。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刻意种的。师傅,您是不是做梦时见到那些妖怪的?” “呆子,快住嘴!”孙悟空斥责道:“便是师傅说谎,昨日那妖怪将师傅掳走,总归是我等亲眼瞧见的。” 猪八戒避到一旁,边走边抱怨:“猴哥,你就知道凶我。” “师傅,既然他们并无恶意,老孙便放他们一马。”孙悟空扶陈玄奘上马,说道:“时辰不早了,我等快些赶路吧!” 说来也奇怪,那木仙庵不知所踪,山间荆棘也消失大半。这一路倒也顺畅,并未再生枝节。 遥遥望见大路,孙悟空笑道:“师父,再走半日,我等便能离开荆棘岭。” 陈玄奘嘴角噙笑,正欲答话,忽听梵音阵阵,抬头望去西方霞光万丈。 “孙悟空,留步。” 第558章 司磐童子 “胖老头?”孙悟空纵云而起,笑着问道:“你怎来了?” “阿弥陀佛。”陈玄奘双手合十,拜倒在地,恭敬喊道:“弟子陈玄奘,拜见如来佛祖。” 猪八戒、沙悟净不敢造次,却也并未下跪。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如来佛祖无心理会猪八戒等人,开口问道:“孙悟空,昨夜可曾出事?” 孙悟空知晓如来佛祖为何而来,却故意装糊涂。 “胖老头,你又拿老孙寻开心。你可是圣人,世间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泼猴。”如来佛祖脸上虽挂着笑容,可笑意不达眼底,开口说:“快如实说来,若敢说谎我定不饶你。” 若是往日,如来佛祖自然不会如此直白。可佛门、天庭派来护佑唐三藏的神佛下落不明,他哪还有心思同孙悟空说笑? 眼下未到撕破脸之时,孙悟空尚需韬光养晦。故而并未欺瞒,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待孙悟空说完,如来佛祖垂眸看向唐三藏。 “唐三藏,孙悟空可有半句虚言?” “回禀佛祖,悟空所说皆是实话,并无半点欺瞒。” “好!”如来佛祖声若洪钟,说道:“你被妖怪掳走后,发生了何事?” 陈玄奘恭恭敬敬将昨夜之事说出来,末了,还不忘为那几个妖怪求情。 “佛祖,那些妖怪一心向善,并非作恶之辈。故而,弟子拦下几个徒弟,并未伤他们性命。” 如来佛祖心中翻江倒海:众神佛下落不明,绝非那些山野精怪的手笔。 观音菩萨疯疯癫癫,我尚未寻到解决的办法。如今又出了这等事,佛门损失惨重。 可恨,到底是谁在背后弄鬼?若让我寻到他,定让他悔不当初。 压下思绪,如来佛祖又问:“昨夜可有奇怪之处?” 陈玄奘眉头紧蹙,斟酌再三方才答道:“昨夜弟子曾听到惨叫声,可隔得太远,并不真切。” 如来佛祖拳头收紧,急声问道:“你可记得哪个时辰听到惨叫声?” 陈玄奘缓缓摇头,沉声答道:“弟子被妖怪掳走,不知是哪个时辰。 只记得被掳到木仙庵不久,便听到惨叫声。对!那时起了雾。” 如来佛祖微微皱眉,却只能压下心头不悦。 “唐三藏,记住你发下的誓愿。抵达灵山之日,便是修成正果之时。” 如来佛祖收回目光,叮嘱孙悟空:“孙悟空,好生护佑陈玄奘。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胖老头,老孙一心向佛,你还信不过我?” 如来佛祖嘴角抽搐,若不是金箍戴在孙悟空头上,他会留在唐三藏身边? 孙悟空压低声音,嬉笑道:“对了,我等寻到师父时,未曾见到平日护佑我师傅的神佛。 胖老头,这是为何?难道你和玉帝老儿将他们召了回去? 我师傅多灾多难,尔等如此小气,全靠老孙一人支应,这不是难为我吗?” 如来佛祖指节泛白,冷冷的看着孙悟空。这泼猴,若不是得天道钟爱,他绝不容他。 “我会派八大金刚过来护佑唐三藏。” 如来佛祖急于寻找真相,甩下这句话便走。谁知莲台未动,又被孙悟空拦住。 “胖老头,老孙听闻观音菩萨遭人暗算,神志不清。不知如今他如何了?” 陈玄奘惊诧不已,那可是观音菩萨,心性坚,佛心固,便是佛陀也不敢轻视。他如此厉害,怎会神志不清? “八戒,这是怎么回事?” 猪八戒垂头,低声说:“也不知观音菩萨招惹了何人?追着他打,却不肯现身。” “世间竟有如此厉害之人?”陈玄奘低喃道:“那日捉弄观音菩萨,想来并非善类。” “师傅慎言。”沙悟净轻声提醒道:“观音菩萨与人结怨,同我等无关,何必逞口舌之快?”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陈玄奘自知失言,慌忙低下头去,默念佛经。 猪八戒翻了个白眼,低喃道:“师傅这是忘了观音菩萨如何坑他了。” 如来佛祖定定的看着孙悟空,眼中有审视之意。此话听起来似是关心观音菩萨,不知为何,他听着却有些刺耳。 可孙悟空眼底的关心不似作伪,如来佛祖一时拿不准孙悟空的用意,索性装作没听见,直奔东方飞去。 “胖老头,你还没告诉老孙,观音菩萨可有好转?” “胖老头你为何不说话?” 陈玄奘站起身来,无奈的摇头,抬头唤道:“悟空,快些赶路吧!” 如来佛祖虽不曾回答,可看他逃也似的离开此地,想来观音菩萨并未好转。 孙悟空暗自得意,心道:圣人又如何?便是你踏破铁鞋,也不知是谁在背后弄鬼。 小世界中突然出现几处秘境,传闻里头关押着神仙。妖皇有令,凡是妖族皆可入秘境挑战神仙。 若能从他们手中讨得好处,妖皇重重有赏。便是打不赢,妖皇也会赐下金丹。 性命无虞,还有赏赐,这等美事何处寻?一时间,众妖倾巢而出,走遍所有秘境,同众仙交手。 山巅之上,太素、哪吒并肩而立。 “哥哥传信,佛祖派八大金刚护佑陈玄奘。寻得机会,我定要将他们擒回来。” “此事不急。”哪吒提醒道:“你捉走这么多仙佛,佛门和天庭乱作一团。 八大金刚护佑陈玄奘是真,可也是佛门放出来的诱饵,他们在等你自投罗网。” 太素冷嗤一声,不屑的说:“这么浅显的计谋,我岂会上当?” 哪吒目光柔和,笑着看向太素,应道:“你向来聪慧,自然不会上当。 可眼下佛门和天庭都盯着八大金刚,西游量劫尚未结束,谨慎为妙。” “我知晓。”太素抬起头回望哪吒,问道:“佛门可有异动?” “我正要同你说。”哪吒收敛笑意,神色郑重,低声说:“贞英传信,弥勒佛座下司磬童子已下凡。” “司磬童子?有意思。”太素垂眸,思量一番,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哪吒望着舒展的荷叶,笑着答道:“如来佛祖是现世佛,弥勒佛则是未来佛。 一个心腹爱将不知所踪,另一个急忙跳出来,派座下童子下凡。你说是谁的主意?” 太素勾起嘴角,嘲讽道:“看来佛门也并非铁板一块。说什么人间净土,还不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嘴上说的好听,可佛门同天庭有何区别?如今我只盼着陈玄奘早些到灵山,看清佛门的真面目。” “走吧!”哪吒笑着说:“你我一路向西,看那司磐童子在何处落脚?” 第559章 漏洞百出 草芽遍地绿,柳眼满堤青。 太素纵云而走,遥遥望见一座高山。那山似接着青天,透冲碧汉。 近前看,却见林中风飒飒,涧底水潺潺。鸦雀飞不过,神仙也道难。 鹿衔芝去,猿摘桃还。忽闻虎啸惊人胆,斑豹苍狼把鹿拦。 “贞英说的正是此地。”哪吒收起风火轮,沉声说:“也不知司磐童子在何处落脚?” “此山高且广,山中洞府不知凡几。一处处寻过去太麻烦。”太素收回视线,灵机一动,笑道:“哪吒,你藏起来。” 哪吒微微颔首,金光闪过,消失在原地。 太素掐诀念咒,摇身变作弥勒佛的模样,起手唤道:“山神可在?” 平地升烟,山神现出真身,抬头见是弥勒佛,急忙行礼:“小老儿拜见上仙,不知您召小老儿前来有何吩咐?” “我且问你,此山可有妖精?” “妖精……”土地公公眉头紧锁,思量一番问道:“山中精怪颇多,不知您问的是哪一个?” “哪个妖怪最厉害?” “山中有一只虎妖,在此盘踞多年,甚是凶猛,旁的妖怪奉他为王。您要寻的可是他?” 太素心道:司磐童子下凡时日尚短,许是山神不识得他。 “罢了,你且退下。” 山神不敢造次,行了一礼,消失不见。 哪吒现出真身,笑道:“山深必有怪,此山如此凶险,若无妖族藏身其中,那才是稀罕事。” 太素眉间愁容散去,打了个响指,叫道:“山里来了妖怪,自然是妖族最先知晓。” 话音落下,太素发出几声猴鸣,不多时便听到几声猿啼。 太素耳朵一动,随后眼冒金光,拽住哪吒向山中行去。 “山中老猿告诉我,前几日山中突然出现一座寺院,唤作‘小雷音寺’。” “小雷音寺?”哪吒眉头微蹙,低喃道:“难道那司磐童子有以下犯上之心?” “如来佛祖同弥勒佛本就有嫌隙,弥勒佛此时派司磐童子下凡,若说无羞辱之意,谁信?” 二人纵云而起,越过高山,行过岭头,忽见祥光蔼蔼,彩雾纷纷。 一座座楼台殿阁,依山而建。隐隐可闻钟磐作响,声音悠扬。 “瞧这动静,司磐童子定在此处。”哪吒按落云头,心思一转,笑道:“悟真,你我假扮夫妻,入寺烧香。” “好!” 二人摇身一变,变作一对寻常小夫妻,臂弯里挎着竹篮,似上山拜佛的香客。 顺着山路蜿蜒而上,行至寺前,抬头见那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小雷音寺。 “看来司磐童子还算懂规矩,若真弄出个雷音寺,怕是如来佛祖会借机刁难弥勒佛。” 哪吒顺势推开寺门,却见寺中朱栏玉户,画栋雕梁。 “夫君,愣着做甚?”太素用手肘碰了碰哪吒,笑道:“快些进去,今日我要好好参拜一番。” 虽说是假扮夫妻,可太素这一声夫君,令哪吒喜笑颜开。 抬手扶正太素鬓角的木簪,顺势扶住太素的手臂,柔声说:“夫人,小心脚下。” “夫君你听。”太素忽然驻足,问道:“我怎听着有嘻笑声?何人在寺中喧闹,也不怕扰了佛祖清净。” 太素说话声音甚高,顺着风传入正殿,黄眉大王突然噤声,竖起耳朵屏息细听。 众妖见大王这副模样,齐齐住口,朝外望去。 “大王,外头来了一男一女,瞧那模样应是一对夫妻。” 黄眉大王眼底透出疑惑之色,捋着胡须低喃道:“荒山野岭的,怎会有人族至此?” 狐妖眼睛一转,开口说:“大王,小的这就将他们赶走,免得扰您清净。” 殿中有恶妖,亦有善妖。却因黄眉大王逼迫,不得不聚在此地。狐妖便是那善的,不忍心看那两个凡人羊入虎口。 “大王。”虎妖擦去嘴边口水,拱手说道:“小的许久不曾吃人,嘴巴馋的紧。您看……” “嘿嘿……”黄眉大王伸出手,指尖点着虎妖,笑骂:“你这孽畜,何时才能改掉贪嘴的毛病?” “大王,这些日子我等陪在您身边,不曾下山开荤,嘴巴都淡出鸟来了,还请大王开恩。” 那等凶恶的,不等黄眉大王发话,便开口求情。 “大王,那二人细皮嫩肉的,蒸着吃定然美味。” “大王,您就答应了吧!” 那等胆小的,早已悄悄避到一旁,不愿掺和其中。 “罢了!”黄眉大王端坐莲台,笑道:“今日我等操演一番,免得那唐三藏送上门来时瞧出破绽。” 脚步声越来越近,黄眉大王急纵身,落在莲花宝座上,化作如来佛祖的模样。 众妖归位,黄眉大王使了阵风,定眼再瞧,宝台上坐着五百罗汉,三千揭谛,四金刚,八菩萨…… 入目皆是佛门中人,个个宝相庄严。此处与那雷音胜境一般无二,哪里有妖怪? “噤声,那对夫妻进来了。” “咯吱。” 哪吒推开殿门,先一步迈入殿中。转身扶着太素跨过门槛。 “夫人何必心急?佛祖就在上首坐着,还能跑了不成?” 太素嗔怪道:“瞧你这话说的,佛祖又不是妖怪,你我诚心拜佛,他为何要跑?” 黄眉大王闻言眉头紧皱,可左观右望,这就是一对凡人夫妻,绝不会错。 “来者何人?”黄眉大王学着如来佛祖的样子,高声问道:“为何到此?” “佛祖显灵了!” 太素佯装欣喜,双手合十,答道:“信女听闻山中有座小雷音寺,如来佛祖常至此开坛讲经。 我同夫君成亲三载仍无所出,特来拜佛,求佛祖赐下麟儿。” 哪吒听闻此言,险些笑出声来。且不说司磐童子会不会信,这漏洞百出的借口,悟真是如何说出口的? “哦?”黄眉大王心觉奇怪,遂问道:“你听何人说此地有小雷音寺?” 此山甚凶,便是他不曾来,山中亦盘踞着许多妖怪。 附近连一户人家都没有,这小妇人从何处知晓小雷音寺一事?真是稀奇。 太素面露难色,踟蹰片刻为难的说:“此人身份特殊,小妇人不敢大声言语。 若被他听见,恐会坏小妇人口无遮掩。到时莫说求子,我夫妻二人小命都难保。” “哦?”黄眉大王心头疑惑更甚,招手唤道:“近前来轻声说,我自会保你平安无虞。” 太素大喜,叫道:“真的?” “我乃如来佛祖,还会骗你不成?” 太素挎着竹篮,快步走到大殿中央,抬手说:“弥勒佛座下有位司磐童子,是他悄悄告诉小妇人的。” 黄眉大王勃然大怒,厉声喊道:“胡说八道!我何时见过你?” 太素收了那副怯弱模样,目露凶光,恶狠狠的说:“你承认自己是司磐童子便好,接招!” 第560章 被困金铙 太素举枪便打,将黄眉大王杀了个措手不及。 黄眉大王取出狼牙棒,抬手还击,怒声问道:“你是何方神圣?为何坏我好事?” “哼!”太素冷哼一声,喝道:“你又是什么妖怪?胆敢假冒佛祖,虚设小雷音寺?” “我如何行事,与你何干?”黄眉大王心生杀意,咬牙切齿的说:“不想死就快些离开此地,如若不然,我杀你个魂飞魄散。” “哈哈哈……”太素止住笑声,嘲讽道:“有本事尽管使出来。” 这厢,二人争斗不休;那头,哪吒将众妖杀的片甲不留。 作恶多端的,一枪下去便可送去见阎王;不曾作恶的,一脚踹飞,助他们逃离此地。 太素同黄眉大王争斗二三十个回合,哪吒举枪杀来,高喊:“夫人,我来助你。” 太素俏脸一红,斜了哪吒一眼,似是埋怨他行事轻狂。 黄眉大王本就不是太素的对手, 见他二人联手,顾不得多想,扔出一副金铙。 只听叮当一声响,太素、哪吒被合在金铙之内。 “哈哈哈……” 黄眉大王仰天狂笑,说不尽的得意。 金铙之中,太素开口问道:“这是何物?” 不等哪吒回答,便听黄眉大王开口说:“不知哪里来的无名鼠辈,也不打听打听爷爷我的名头,就敢寻上门来送死。” 太素随意在金铙上敲了几下,满脸不屑,轻声说:“就这破玩意儿,还想困住姑奶奶?” 哪吒眉头紧锁,握紧弑神枪,暗自盘算:金铙乃是弥勒佛的法宝,甚是厉害。 若是从前的弑神枪,定然不惧金铙。可弑神枪威力不比从前,也不知能否破开金铙。 黄眉大王不知哪吒心中所想,收起金铙,放在宝台上。 “只需三昼夜,尔等便会化为脓血。哈哈哈……” 抬眸看到满地残尸,黄眉大王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若非你二人捣乱,我只需等那孙悟空送上门便可。如今又要出去寻妖怪,充作手下。可恨!” 话音落下,黄眉大王怒气冲冲的跨过门槛,眨眼便消失不见。 哪吒举起弑神枪刺向金铙,只听叮一声响,弑神枪落下,金铙丝毫未损。 太素凑过来,抬头望去,低喃道:“这宝贝竟如此厉害,弑神枪都扎不透?” “方才我并未使出全力。”哪吒低头看着太素,笑道:“你站稳些,我全力一击,许是能脱困。” 话音落下,哪吒使出全力,只听咣一声响,金铙猛的一跳,自宝台上跌落。 太素忽觉天旋地转,随那金铙左摇右晃。哪吒借势将她拽入怀中,二人滚做一团。 顾不得害羞,太素慌忙爬起来,抬手拽下弑神枪,一束光透过微小的洞口,照在太素身上。 “果然是宝贝。”哪吒笑道:“我奋力一击,却只留下一个孔窍,若不细看,怕是根本寻不到。” “也不知道弥勒佛可有法子补上孔窍?” 太素抬起灭世枪,奋力一击,拔出枪尖,金铙中又多出一束光。 哪吒思索一番,答道:“弥勒佛应当有法子补上孔窍,但是要付出代价。” “哦?”太素两眼放光,兴奋的说:“那我可要让他多付出些代价。” 话音落下,太素的手臂挥出残影,一枪一洞,好好的金铙眨眼便成了筛子。 哪吒不甘示弱,弑神枪快如闪电,空荡荡的大殿,只剩叮当声。 “不成,这些孔窍不够细密。” “我有办法。” 太素念咒,身形暴涨。她变大,金铙随她变大。叮当声再度响起。直到日头偏西,声响方停。 “悟真,孔窍已经够多了,再扎下去,怕是司磐童子会看出破绽。” 太素收起灭世枪,将身子变得似芥菜籽般大小,自钻眼里钻出去。 “幸好今日被困的是你我。”哪吒脱困而出,感叹道:“弑神枪、灭世枪乃先天灵宝,可破金铙。 若被困住的是哥哥,怕是走脱不得。如意金箍棒虽也厉害,可终究不是先天灵宝。” “唉……”太素唉声叹气,附和道:“我们兄妹齐心,才令哥哥少吃许多苦头。” 还有一句话太素不敢说出口:前世哥哥孤身一人,不知遭了多少算计。那时他有多无助? 不等太素回过神来,外头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大王,我等甘愿追随您,怎会临阵脱逃?” “是那男子将小的打出去,我等法力低微,良久才缓过神来。” “大王,那二人到底是何来头?怎如此厉害?” “他们再厉害,也不是大王的对手。想必,他们早就化作脓血了。” 太素握住哪吒的手,二人化作流光,眨眼便没了踪影。 “咯吱。” 殿门洞开,黄眉大王率先跨过门槛,见金铙掉落在地,眉心蹙起。 “我走时,明明将金铙放在宝台上,怎会落在地上?” “大王,许是那二人想脱困,挣扎的太厉害,金铙才掉落在地。” “嗯,许是如此。” 黄眉大王弯腰拾起金铙,随手放到一旁。 “汝等将此地洒扫干净,另派一队小妖查探孙悟空的下落。” 众妖齐声应道:“遵命。” 唐僧一行离开荆棘岭,行进多时,又值冬残,正是三春时节。 师徒几人寻芳踏翠,缓随马步,正行间忽见一座高山。 陈玄奘抬头望去,不见其顶,遂问:“徒弟,不知那座山有多高?” 沙悟净笑道:“师傅,等上了那山,便知山有多高。” 猪八戒搭眼望去,感叹道:“这山如此高,何时才能爬上去?” “八戒,山再高,一步步的走,总有登顶的那日。”陈玄奘叹了口气,继续说:“尚未登山,你怎就泄了气?” “师傅,老猪我可不怕山高,我是怕您翻不过去这座山。” “休要多言,快些赶路。” 孙悟空跳出来,叫道:“师傅,老孙在前头开路。” 孙悟空横担着金箍棒,哮吼一声,喝退豺狼虎豹,引陈玄奘直上高山。 翻山过岭,下西平处,忽见祥光蔼蔼,祥光下珍楼宝座,上刹名方。 陈玄奘勒停马匹,笑问:“悟空,那处可是一座寺院?” 钟声悠扬,响彻天地。 陈玄奘听到钟声,愈发肯定,催促道:“徒儿们,天色将晚,我等快些赶路。待到寺中,便可安歇一晚。” “师傅。”孙悟空拦在马前,劝道:“那处的确是寺院,可不知为何祥光中隐隐有些凶气。 观此景象,也似雷音,却又有些不同。我等决不可擅入,恐遭毒手。” “一派胡言,佛门境地,怎会是凶险之所?” 第561章 上谋伐心 风吹过,一只虫子钻入孙悟空耳中。 “哥哥,你明知陈玄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何必拦着他?且让他去。” 孙悟空眨了眨眼,抬头看向陈玄奘。却见他怒容满面,嘴巴开合,说的皆是伤人之言。 “既有雷音之景,莫不就是灵山?你休误我诚心,耽搁我来意。” 猪八戒哼了几声,剜了陈玄奘一眼,叫道:“灵山之路,我也走过几遍,哪里是这路途?” “二师兄说的对。”沙悟净附和道:“师傅,长安距灵山有十万八千里之遥,这才走了多远?怎会到灵山?” “师傅,老孙我何时骗过您?”孙悟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悲声说:“您怎就不信老孙呢?” 太素冷嗤一声,轻声说:“哥哥,陈玄奘急着取得真经,便是有不对之处,他也装作看不见。” 孙悟空岂会不明白?他说这番话,是为堵住陈玄奘的嘴。免得他落难时,将过错推到孙悟空身上。 “师傅,大师兄,你们都少说几句。”沙悟净道:“此路应当自那寺院门首过,是不是雷音寺,一看便知。” 陈玄奘闻言,策马加鞭先行一步,那模样甚是急切。 “二位师弟先行,老孙断后。” 打发走两位师弟,孙悟空伸出手掌,一只飞虫落在他掌心。 “妹妹,到底是何方妖怪作乱?” “弥勒佛座下司磐童子,奉命下凡。”太素轻声说:“哥哥,你不必多言,一棒打死他便是。 弥勒佛寻你麻烦,你便说那妖怪并未道明来处,你不知他身份。” “妹妹不必操心,哥哥知晓如何应对。”孙悟空嬉笑两声,继续说:“我巴不得弥勒佛寻上门来。 到时,我定要好好问问他,为何纵容司磐童子下凡做乱?他管教不力,又该受何责罚?” “哥哥如此想,我便放心了。”太素振翅而飞,走时留下一句话:“司磐童子残害生灵,尸骸就在后殿。” 孙悟空闻言握紧拳头,这就是佛门!嘴上大慈大悲,却纵容门中弟子作恶。 久不见孙悟空追来,沙悟净回首唤道:“猴哥!” 孙悟空抬头应道:“老孙这便来。” 陈玄奘行至山门前,恍见“雷音寺”三个大字,慌得滚下马来。 心中又喜又恼。喜得是吃了诸多苦楚,终于行至雷音寺。恼的是三个徒儿出口阻拦,险些坏了大事。 “这三个孽徒,害杀我也!此处分明是雷音寺,还拿谎话哄我哩!” 敖烈抬头望去,低头说道:“师傅莫恼,您再看看。” 陈玄奘胡乱抹了把脸,抬头再看,却见山门上乃是四个字:小雷音寺。一时间,羞得满脸通红。 敖烈见他这副模样,揶揄道:“师傅,明明是您看错了,怎还怪我那三位师兄?” “罪过,罪过!”陈玄奘双手合十,羞愧说道:“是我求取真经之心太急切,看错了。” 猪八戒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抬头看到门匾,噗嗤一笑:“师傅,我就说雷音寺不在此地,您不肯听。” “八戒,此乃小雷音寺,必定也有个佛祖在内。经上言三千诸佛,想是不在一方。 似观音在南海,普贤在峨眉,文殊在五台……也不知这是哪位佛祖的道场?” 猪八戒深吸一口气,劝道:“师傅,我可是天蓬元帅。我怎不知哪位佛陀的道场唤作‘小雷音寺’。” 陈玄奘斟酌一番,答道:“许是你孤陋寡闻。” 话音落下,陈玄奘抬手将沙悟净唤过来,吩咐道:“悟净,快取出锦斓袈裟,为师收整一番,入寺拜佛。” 沙悟净眼底写满同情,和猪八戒对视一眼。放下扁担,认命一般打开箱笼翻找袈裟。 猪八戒如遭雷击,心道:常人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说的就是这秃驴。 罢了,罢了!老猪我最多受些皮肉之苦,到头来遭难的只他一人,我怕甚? 陈玄奘换上新僧袍,披上锦斓袈裟。头戴毗卢帽,手握九环锡杖,迫不及待的向寺内走去。 “师傅,不可!”孙悟空追过来,拦住陈玄奘,苦口婆心的劝道:“此处少吉多凶,若有祸患,您莫怪我。” “悟空。”陈玄奘哀叹一声,不满的说:“寺中就是无佛,也必有佛像。 离开长安时,为师发下誓愿,遇佛拜佛。这条路是为师选的,如何能怪到你头上?” 师徒二人,一个执意入内,一个拦着不放。拉拉扯扯间,忽听寺内有人言。 “唐僧,你自东土来拜见我佛,怎还这等怠慢?” 何人开口?原来是那黄眉大王等不及,故而使了个激将法,激陈玄奘入内。 “悟空,快些让开。” 陈玄奘推开孙悟空,孙悟空顺势避到一旁。眼睁睁看着陈玄奘率领猪八戒、沙悟净入寺。 进到二层门里,就见如来大殿。殿门外宝台下,摆列着五百罗汉、三千揭谛……无数圣僧、道者。 香花艳丽,瑞气缤纷。 陈玄奘慌乱不已,强装镇定,率领两位弟子一步一拜,拜上灵台之间。 孙悟空公然不拜,惹怒黄眉大王,厉声高叫:“那孙悟空,见到如来为何不拜?” “呵呵,孽畜。” 孙悟空低骂一声,丢了马匹、行囊,掣棒在手,直奔莲台。 “假倚佛名,败坏如来清德,吃老孙一棒!” 黄眉老怪前些日子用金铙炼化了一对男女,正是春风得意时。 趁孙悟空不设防,抛出金铙,把那孙悟空连头带足,困在金铙之内。 “猴哥!” 孙悟空大喝一声:“二位师弟,快带师傅离开此地。” 猪八戒、沙悟净急忙起身,亮出神兵,却被些阿罗、揭谛……一拥近前围绕。 他二人措手不及,尽数被拿。绳缠索绑,紧缚牢拴。 突逢巨变,陈玄奘慌了手脚,不知该帮佛祖,还是该救爱徒。 “佛祖,我等诚心参拜,为何……” “哈哈哈……” 众妖哄堂大笑,陈玄奘不明所以,抬头向莲花座上望去。 黄眉大王收了佛祖体像,现出妖身,得意喊道:“唐僧,你看我是谁?” 陈玄奘大惊失色,跌落在地,念叨:“妖,妖怪!” 第562章 该当何罪 “来人,将唐僧绑起来锁到后殿。三日之后,待那孙悟空化作脓血,我等共享唐僧肉。” 作恶的妖怪早已死在哪吒手中,余下的这些小妖是被逼无奈,只能留在黄眉大王麾下听令。 他们本就不食荤腥,故而无人应声。 “怎么?汝等可是不愿吃唐僧肉?”黄眉大王横眉冷竖,怒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大王息怒。” 众妖跪地求饶,违心说出追捧之言,黄眉大王这才作罢。 陈玄奘悔不当初,怪他太心急,不肯听三个徒儿的劝阻。一意孤行,才招来今日之祸。 外头喧嚷不休,却并未惊扰孙悟空。他看着似筛子般的金铙,低喃道:“这是何宝贝?” 谁家的宝贝似筛子?这般破烂不堪,也想困住他?真是门缝里瞧人。 孙悟空念咒掐诀,化作一缕青烟,直奔孔窍而去。 黄眉大王听尽吹捧之言,暗自得意,恰在此时,忽听众妖齐声惊呼。 “大,大王!孙悟空跑出来了!” 孙悟空钻出金铙,现出原身,掣铁棒照铙就是一棒。 只听“当”一声巨响,将金铙打做千百块散碎之金。 黄眉大王目眦欲裂,那可是弥勒佛赐下的宝贝,就这样被孙悟空砸了个稀烂? 怒火中烧,黄眉大王掣起狼牙棒,叫道:“孙悟空,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一条短软佛家兵,一条坚硬藏海藏。都有随心变化功,今番相遇争强壮。 那一个当头手起不放松,这一个架丢劈面难推让。喷云照日昏,吐雾遮峰嶂。 八大金刚护佑在陈玄奘身旁,见孙悟空脱困,不禁皱起眉头。 “这一难如何安排?” “孙悟空被金铙困住,五方揭谛去天庭搬救兵。因五方揭谛不知所踪,故而我会说动猪八戒出面。” “孙悟空一棒砸碎金铙,这一难该如何……” 不等紫贤金刚把话说完,忽听一声暴喝,八大金刚循声望去,却见孙悟空高举金箍棒。 “妖怪,受死!” 那一棒似泰山压顶,黄眉大王举起狼牙棒相迎,怎奈金箍棒势不可挡,砸断狼牙棒,砸在黄眉大王头上。 “噗!” 血水四溅,烂肉横飞。黄眉大王脖颈上空空如也,一道金光破体而出。 孙悟空见黄眉大王元神出窍,叫道:“妖怪,哪里逃?” 黄眉大王知晓孙悟空厉害,不敢再斗,化作一道流光向西方逃去。 孙悟空举棒便追,二人你追我逃,片刻功夫便没了影踪。 辟毒金刚左右为难,开口问道:“我等要不要追? 青除灾金刚摇头,答道:“斩妖除魔非我等之责。” “可黄眉大王是佛门弟子,若死在孙悟空手中,恐怕弥勒佛那里不好交代。” “孙悟空行凶,同我等有何关系?弥勒佛便是要讨公道,也讨不到我等头上。” “话不能这样说,佛门子弟当慈悲为怀……” 二十八星宿急匆匆赶到时,八大金刚争吵得正凶。 亢金龙寻不见金铙,却见满地碎片,浑身冒冷汗。 “诸位道友,敢问孙悟空身在何处?” 紫贤金刚双手合十,不卑不亢的说:“诸位来迟一步,孙悟空打碎金铙,脱困而出。 一棍打爆黄眉大王的头颅,眼下孙悟空追着黄眉大王的元神,二人往西方去了。” 二十八星宿齐声惊呼:“什么!” 本该是孙悟空托人相请,可西游量劫频频出错,他们想谋些功德,不敢端着架子。 谁曾想,他们上赶着助孙悟空一臂之力,却扑了个空。 陈玄奘痛哭流涕,口中念念有词:“自恨当时不听伊,致令今日受灾危。 金铙之内伤了你,麻绳捆我有谁知?四众遭逢缘命苦,三千功行尽倾颓……” 猪八戒耳朵一动,开口说:“师傅,外头有动静,老猪去看看。” 话音落下,猪八戒使了个鲤鱼打挺,一蹦一蹦的跑到门口,向外望去。 陈玄奘止住哭声,抬头问道:“八戒,可是悟空脱了困?” 猪八戒瞪大眼睛,嬉笑几声,唤道:“诸位弟兄,今日怎有空下凡?” “天蓬元帅。” 二十八星宿一拥而上,将猪八戒团团围住。 “我等听说此地有妖怪作乱,怕汝等遭难,特意赶来相护。” “哎呀!”猪八戒气哼哼的说:“尔等前来搭救,怎不到后殿寻我?快,帮我解开绳子,勒死我了。” “元帅莫急,我这便帮您解开。” “师傅,听这动静,应当是二十八星宿下凡。”沙僧喜上眉梢,笑道:“我等有救了。” 陈玄奘微微颔首,顺势一滚,爬起来叫道:“八戒,救命!” 猪八戒脱困,急忙折返内殿,救出陈玄奘和沙悟净。师徒三人在二十八星宿的护佑下,逃离此地。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陈玄奘一步一回头,念了几声佛号,却压不下那颗慈悲心,小心翼翼看向猪八戒。 “八戒,后殿白骨成山,皆是枉死的生灵。为师心中不忍,能否容为师为他们超度一番?” “师傅,逃命要紧。”猪八戒架着陈玄奘的胳膊,边走边说:“待猴哥打死那妖怪,您再超度亡灵也不迟。” 出得大殿,寻到马匹、行囊,师徒三人一刻也不敢停,直奔大门。 再说孙悟空,且追且打,灵山近在眼前,突然暴起。 “大圣手下留情。”黄眉大王边逃边喊:“我愿到佛祖面前同你分说明白。” 西方祥光大盛,祥云涌动,奔东而来。 “大圣!” 遥遥听见一声喊,孙悟空见时机已到,抡起金箍棒。 “砰!” 一声巨响,金光漫天。 “孙悟空!” 弥勒佛已至孙悟空身前,见黄眉大王魂飞魄散,终年挂着笑容的脸出现一丝裂痕。 “咦?”孙悟空扛着金箍棒,笑着问道:“老头,你要往何处去?” 手中的佛珠早已变形,脸上却仍挂着笑。弥勒佛压下恨意,答道:“我座下司磐童子私自下凡,我正要去拿他。” “竟有此事?”孙悟空故作惊诧,叫道:“不知他在何处作乱?老孙愿帮你擒住他。” “正是黄眉大王,方才他已死在你手中。” “竟然是他?”孙悟空惊叫:“早知他是你的童子,老孙定不会痛下杀手。” 弥勒佛试探道:“大圣不是故意的?” “瞧你这话说的,你我同为佛门中人,我怎会对同门出手? 实在是你那童子有些憨傻,我二人争斗许久,他也不肯吐露实情。” “方才我唤大圣,你为何不住手?” 孙悟空挖了挖耳朵,问道:“笑老头,你何时喊老孙了?我不曾听见。” 弥勒佛知孙悟空在狡辩,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泼猴,无故打杀我座下童儿,我要同你去如来面前辩理。” “去就去!”孙悟空立时变脸,怒道:“我正要问如来,你纵容座下童子滥杀无辜,该当何罪?” 第563章 超度亡灵 “老头,念在你我皆是佛门中人的情分上,老孙不愿追究你的罪责。 可你不识抬举,那今日我们便好好说说,看到底是谁的过失。” 话音落下,孙悟空龇牙咧嘴,虎视眈眈的看着弥勒佛。 “孙悟空,你休要张狂。”弥勒佛丝毫不惧,反驳道:“我那童儿私自下凡不假,可他不曾伤你师父。” “哼!”孙悟空冷哼一声,握紧金箍棒,骂道:“老匹夫,你那童儿用金铙困住老孙。 只待三日期满,老孙化作一滩脓血,他便要杀僧吃肉。莫说是我师傅,他连老孙都想杀。 老孙能逃出来,非是他心善,而是老孙本领高强。这等奸邪之辈,你还要护着他?” 弥勒佛老脸通红,梗着脖子强辩道:“我正要去搭救汝等,待我赶到,汝等便能脱困。 座下童儿犯错,我自会出手惩治,你何必痛下杀手,害他一条命?” 他筹谋许久,只应对之法就想出来七八个,没想到一个也没用上。 没谋到功德,也不曾损如来佛祖威严,反倒把司磐童子的命搭进去。偷鸡不成蚀把米,悔之晚矣。 “哈哈哈……”孙悟空怒极反笑,棒指弥勒佛,叫道:“老孙纵横三界,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那声音极为洪亮,响彻灵山,引佛门弟子争先观看。 李贞英见是孙悟空,欲上前为他助阵。纵云而起,却被金吒拦下。 “哥哥为何要拦我?” “妹妹,此事你不能插手。” 话音落下,金吒将贞英拽到一旁,指了指雷音胜境,压低声音。 “妹妹,你已惹他不喜,再胡乱掺和,恐会落入险境。” “哥哥,明明是他们欺人太甚……” “妹妹。”金吒语重心长的说:“我知你心善,可帮人有许多办法,何必把自己陷进去? 似你这般上蹿下跳,绝非明智之举。听哥哥一句劝,明哲保身,图谋以后。” 李贞英本就聪慧,金吒所言是为她着想,想通关节,咬着嘴唇躲到金吒身后。 “老匹夫,黄眉大王是你座下童子又如何?难道有你做靠山,就能为非作歹,滥杀无辜?” “你可知那洞府中白骨如山?虽说多是些未开智的生灵,可那也是命!容不得践踏。” “枉你为佛,他日日跟在你身边,竟未能灭心中恶念,此乃你之过。留这种孽障在佛门,坏佛门名声,你难辞其咎。” 弥勒佛面色阴沉,反驳道:“今日果,前世因。万物皆有因果,一切皆是天定。我不过是遵循天道,何错之有?” 他本想为童儿出口恶气,也好挽回些脸面。不曾想孙悟空伶牙俐齿,半分情面也不留。 “呸!”孙悟空啐了一口,骂道:“少拿那些鬼话哄我,老孙只知道黑即黑,白即白。 善恶不可混为一谈,黄眉大王滥杀无辜,他该死!便是不曾掳走我师父,老孙也绝不饶他。 而你,管教不力,该罚!黄眉大王造的孽,你也要背因果。走!随我去如来面前辩理。” 孙悟空拽住弥勒佛的衣袖,径直往灵霄宝殿飞去。 外头的动静这般大,如来佛祖怎会不知?知孙悟空要闹到他眼前,急唤文殊菩萨。 “文殊菩萨,你将孙悟空劝走,告诉他此事我自会处置。另外,请弥勒佛来见我。 若他不肯见我,你便说司磐童子之举是毁佛门清誉,他应当给诸位同门一个交代。” “弟子遵命。” 如来佛祖微微颔首,心中得意:那弥勒佛觊觎我身下宝座,处处寻我的不是。 佛门实力大伤,他立刻跳出来,派司磐童子下凡作乱。好似他出手,西游量劫便不会出差错一般。 如今司磐童子被孙悟空打得魂飞魄散,弥勒佛吃了个闷亏,想来他能安分些时日。 灵霄宝殿近在眼前,弥勒佛挣扎的愈发厉害。 “孙悟空,休要无礼!” “你做下这等丑事,还敢骂老孙无礼?我要问问如来佛祖,这是世间的道理,还是佛门的道理?” “大圣息怒!”文殊菩萨将孙悟空拦在殿外,笑容满面,劝道:“大圣,何必因这些琐事耽搁正事? 你且去寻唐僧,此事如来佛祖已知晓,是非对错,佛祖自有论断。” “哼!”孙悟空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说:“我本不欲同弥勒佛纠缠,奈何他恶人先告状。 开口便说老孙的不是,黄眉大王做下的恶事,他只字不提。我要当面问一问佛祖……” “大圣息怒!”文殊菩萨客气说道:“佛祖定会查明真相,有错自然会罚。” 弥勒佛握紧拳头,暗骂:好你个如来佛祖!怪不得我派童子下凡,他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 原来他早已料到有今日,妄想捏住我的把柄,让我失了威信。哼!我弥勒佛也不是软柿子。 你敢踩着我立威,那就别怪我将你做下的丑事抖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这佛祖之位能否做稳? 文殊菩萨磨破嘴皮子,好不容易劝走孙悟空。抬头却见弥勒佛面色阴沉,目露凶光,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哼。”弥勒佛冷哼一声,越过文殊菩萨,迈进灵霄宝殿。 文殊菩萨哀叹一声,追了上去。事关佛位之争,这一杖不好打。只盼佛祖莫要激怒弥勒佛,否则定是两败俱伤。 陈玄奘率二位徒弟奔逃数十里,知晓那妖怪的肉身已被孙悟空打死,老怀甚慰。 “八戒,为师想回去,为洞中枉死生灵超度。” “师傅,那妖怪肉身已灭,可元神不知逃往何处。他若折回来,岂会饶你?” 猪八戒气哼哼的说:“老猪我舍下脸面,求二十八星宿救出我等,又护送一程。 千辛万苦才走到此地,您可倒好,小命难保,还惦记着超度亡灵。” “二师兄,赶了半日路,师傅也累了。不如下马歇歇脚。” 劝住猪八戒,沙悟净又劝唐僧:“师傅,二师兄所言有些道理,前路未明,小心为上。” “可那些生灵枉死,若无人超度,恐难投胎转世。为师是出家人,怎能坐视不理?” “师傅,超度亡灵何处不可?眼下我等并未走出这片山脉,您可在此地超度。 莫说洞中枉死生灵,这满山的生灵得您超度,都能脱离苦海,早登极乐。” 陈玄奘恍然大悟,眉间愁云散去,笑道:“悟净所言深得我心,为师便坐在此地,为山中枉死生灵超度。” 陈玄奘盘坐在地,双手合十默念佛经。念完一卷又一卷,日头高升,忽闻半空传来喊声。 “师傅,您在何处?” 第564章 羞辱金刚 小西天,小雷音寺。 哪吒踹翻黄眉大王的尸首,蹙眉骂道:“孽畜。” 太素垂眸看去,却见黄眉大王怀中露出一块布。弯腰一拽,原是个布搭包儿。 “哪吒,这是何物?” 哪吒眸光一暗,脸上浮现惊诧之色:“弥勒佛怎连人种袋都交到他手中?” “人种袋?”太素眉头微蹙,思索片刻,问道:“可是那能收神佛的后天人种袋?” “正是。”哪吒提醒道:“此宝甚是厉害,万不能落入弥勒佛手中。” “我明白。”太素低声说:“幸好哥哥一棒打爆黄眉大王的肉身,不曾给他机会拿出人种袋。 若有一分迟疑,让那黄眉大王逃脱性命,哥哥定会被人种袋所困。” “到那时,便是哥哥不愿搬救兵,也不得不低头。” 二人窃窃私语,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好哇!哪吒,原来是你在背后弄鬼!” 赤声火金刚跳出来,指着太素,怒问:“她是谁?五方揭谛,十八护教伽蓝,是不是被她擒了去?” 哪吒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不过片刻又恢复镇定。将太素护在身后,杀意迸发。 一道道金光闪过,八大金刚来了六位,个个怒容满面,将二人团团围住。 “哪吒,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可是三坛海会大神,你那两位哥哥亦是佛门子弟。”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哪吒冷声说:“我恰巧路过此地,知此处有妖怪,特来降妖。 汝等不分青红皂白,开口便往我身上扣黑锅,怎的,是觉得我好欺负吗?” “休要狡辩,方才你二人所言,尽入我等耳中。”青除灾金刚怒容满面,回首吩咐道:“辟毒金刚,你回佛门送信。” “想走?”哪吒杀意毕露,恶狠狠的说:“怕是没那么容易。” 不待话音落下,哪吒已召出弑神枪,挽了个枪花,奔辟毒金刚杀去。 “弑神枪!哪吒,你竟投靠魔族?” “谁说用弑神枪就是投靠魔族?心若正,弑神枪只是兵器,做不得主。” “以你的心性,早晚被弑神枪反噬。我劝你早些回头,莫要铸成大错。” 哪吒骂道:“啰嗦。” 太素双手抱臂,笑嘻嘻的说:“哪吒,切莫杀了他们。” “魔女!”青除灾金刚目眦欲裂,开口骂道:“定是你引诱哪吒,才令他误入歧途。” 太素神色一凛,冷声说:“我最恨你这种自诩正义之人。 佛门子弟四处作恶,你们假装不知,却对旁人的事指手画脚。” “我等最恨你这种魔女,靠美色惑人心神,扰乱三界。魔族,人人得而诛之。” 太素眉眼弯弯,嘴角上扬,指尖勾住哪吒的手指。 “你怎知是我以美色引诱他,不是他以男色引诱我?” 众金刚闻言勃然大怒,羞辱之言不绝于耳,好似哪吒所为,皆是太素之过。 哪吒暴怒,吼道:“她从未引诱我,是我动心在先。” “哪吒,你糊涂!” 太素不耐烦听他们啰嗦,掐诀念咒,霎时间白雾四起。 黄随求金刚想起传闻,如临大敌,喊道:“诸位切莫分开,这雾有古怪。” 可山洞空荡荡,再也无人应声。 “魔女,快出来受死!” “哪吒,你躲在女人身后做缩头乌龟,算什么男人?快出来。” “哈哈哈……” 阴涔涔的笑声穿过白雾,黄随求金刚循声望去,模模糊糊看到有人穿雾而来。 虽看不真切,可那人迈着莲步,体态婀娜多姿。梳着女子发髻,影影绰绰,可望见头上的珠钗。 “魔女,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若悔改,我愿渡你入佛门。” 那人越行越近,黄随求金刚定眼细看,那女子面若桃花,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可那容貌同被哪吒护在身后的女子,却无半分相似。难道那魔女还有同党? “你是谁?” “我是你爷爷。”红梅驻足,昂起头嘲讽道:“佛门八大金刚,名头挺唬人,实则是连男女都分不清的蠢货。” “你是男子?” 黄随求金刚眼珠子险些掉出来,这身段,这模样,这打扮,怎会是男子? “看什么看?”红梅斜了黄随求金刚一眼,阴阳怪气的说:“小爷我可不喜欢男子,你莫惦记我。” 黄随求金刚险些骂娘,谁惦记他了?且不说他早已斩断情缘,便是要娶妻,也不会寻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 “你休要污蔑我。” “哼!”红梅冷哼一声,手指绕情丝,得意的说:“我知你对我一见钟情,可我早已成亲,你趁早歇了心思。” “呕……” 太素藏在暗处窃笑不止,拍着白梅的肩膀,夸赞道:“白梅,你驭夫有术,回头我要好好赏你。” “妖皇,小的可不是贪图您的赏赐,才命红梅戏弄于他。小的是气不过他们瞧不起您。 好似您是靠哪吒才能有如今的地位,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看见便来气。” “不气。”太素摇着白梅的胳膊,笑道:“你呀,将你那些夫君尽数派出去,好好惩治他们一番,为我出口恶气。” “这是自然,他们羞辱您,就是羞辱我。谁说女子柔弱,只会耍手段?我们也能杀出一片天。” “娘子,你快出来让这秃驴瞧瞧,也好绝了他的心思。” “夫君,我这便来。” 白梅一脸喜色,抛下太素,魁梧似山的身躯闯入白雾中。 “咚咚……” 黄随求金刚抬头望去,却见一座小山似的黑影,出现在白雾的尽头。 定眼再看,却见那红袍妖怪一副小女人姿态,娇羞的扑到那座“山”上。 “娘子,你为何不早些来?那秃驴见到我起了色心,欲同我双宿双飞。 他当我是什么人?今日我受此等奇耻大辱,你可要为我做主呀!” 黄随求金刚仔细打量白梅,左瞧右看,都看不出她是女子。正要开口,却见那二人含情脉脉的对视。 “夫君,你且退下,我来教训他。” “娘子,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若被这恶贼所伤,我们兄弟几个岂不是要肝肠寸断?” 黄随求金刚目瞪口呆,低喃道:“兄弟,几个?呕……” “怎么,不成吗?”白梅目光凌厉,冷声说:“你们这群秃驴,连老娘娶几房夫君也要管?” 黄随求金刚吐得天昏地暗,哪有心思答话。 白梅勾起嘴角,高声喊道:“小的们,这秃驴目中无人,好好招呼他。” 一道道黑影自浓雾中钻出来,黄随求金刚满脸戒备,一副为保清白,宁可去死的模样。 “嘁。”红梅嘲讽道:“你生的这般丑,我等可瞧不上。” 众妖齐呼:“秃驴,拿命来!” 话音落下,众妖举起兵器,杀向黄随求金刚。 第565章 继续西行 黄随求金刚本以为杀退这几个不开眼的小妖,便能寻找脱困之法。 没想到打退一群妖怪,另一群妖怪立刻涌过来。来来去去,无穷尽也。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妖怪?” 妖怪多也就罢了,更令黄随求金刚心惊的,这些妖怪随意拎出来一个,实力都堪比一方大妖。 天庭和佛门联手打压妖族,妖族怎还有如此多的高手? “想知道这里是何地?”白梅眼底满是戏谑之色,冷声说:“待你见到阎罗王,许是他能告诉你。” 灵光一闪,黄随求金刚捉住那个念头,厉声问道:“五方揭谛等人下落不明,是不是也被困在此地?” 白梅怎会告诉他实情?故作疑惑,答道:“五方揭谛下落不明?我怎不知? 话说回来,你有那闲工夫操心他们的安危,还是想想你该如何脱困吧!” “哼。”黄随求金刚冷哼一声,举起神兵,叫道:“我早得正果,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六位金刚久去不归,紫贤金刚、大神金刚急的团团转。 可孙悟空师徒几人已汇合,收整行李再度踏上西去之路。 饶是他们心急如焚,也不敢擅离唐僧左右。 “猴哥,你快回头。” 孙悟空回头望去,却见东方浓烟滚滚。 陈玄奘神色焦急,催促道:“悟空,快看看是何处起火。” 孙悟空纵云而起,却见那小雷音寺已被火光吞没。珍楼宝座、亭台楼阁,俱烧为灰烬。 孙悟空按落云头,回禀道:“师傅,不知何人纵了一把火,将那小雷音寺烧了个精光。”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捻动佛珠,喃喃自语:“烧了也好,免得他假借佛祖之名为非作歹。” 话音落下,陈玄奘纵马疾驰,拐过山脚,不见影踪。 紫贤金刚心急如焚,扯住大神金刚,急声说:“小雷音寺起火,我回去看看。” “不可!”大神金刚劝阻道:“八大金刚去了六个,若是出差错,你过去也无济于事。” “可他们迟迟不归……” 大神金刚开口打断紫贤金刚:“去寻他们,不如回灵山将此事禀告佛祖。” 紫贤金刚斟酌一番,无奈点头:“你好生护佑唐僧,我去去便回。” 这边的动静瞒不过孙悟空,他使了个分身术,分身随唐僧西去,本体则悄悄向紫贤金刚追去。 望着紫贤金刚的背影,孙悟空神色冰冷,低喃道:“八大金刚被妹妹捉去六个。 你二人若在一处,老孙不敢下手。怪就怪你独自返回灵山,给了老孙可乘之机。” 日落西山,明月高悬,入定多时的如来佛祖突然睁开眼。 只见他眉头紧锁,面容愁苦,低喃道:“八大金刚只剩大神金刚一人护在唐三藏左右,余下的不知所踪。” 那声音落寞中透着不甘,沉吟片刻,如来佛祖抬头望天,轻声道:“难道‘佛门盛’只是一句空话? 天道欲使佛门兴盛,又怎会生出如此多的波折?佛门元气大伤,我如何做才能稳住局势?” 如来佛祖垂眸望着众佛陀、菩萨,无奈的叹了口气。 派去护佑唐三藏的神佛接连出事,观音菩萨至今还是疯疯癫癫的。他哪里敢再遣人前往? 明月高悬,却无人为如来分忧。 三藏四众,离开小西天,日行夜宿,行经月余,又值春深花放之时。 沿途见了几处园林皆暗绿,一番风雨又黄昏。 陈玄奘勒紧缰绳,白龙马慌忙止步。 “徒儿们,天色已晚,我等往哪条路上求宿去?” 不等师兄弟三人答话,林间传来阵阵猴鸣声。 “咦?”陈玄奘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片刻后面露喜色:“悟空,你快去看看,可是猴儿追来了?” 猪八戒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的说:“师傅生了一对好耳朵。 哮天犬都未必能听出哪个是猴儿,您却听出来了。” “八戒,为师离开五行山时,那猴儿同你大师兄形影不离。我同它相处时日久了,便能听出它的声音。” 陈玄奘扭头看向孙悟空,问道:“悟空,可是猴儿在喊?” “老孙未听清。”孙悟空嘴角上翘,叮嘱道:“二位师弟,汝等护好师傅,老孙过去看看。” “快去!”陈玄奘催促道:“为师就在此地等你,绝不乱走,你快些将猴儿带回来。 这么远的路,他又不同我等一起走,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追过来。” “师傅莫急,老孙这便去寻她。” 清风过山岗,太素坐在树枝上,低头啃了口蟠桃,抬头便看到孙悟空踏云而来。 太素大喜,纵云而起,喊道:“哥哥。” “妹妹,可打探清楚,前头是何妖怪?” “前方有座七绝山,山中有一条红磷大蟒。那厮靠吃血食修行,吞牲畜,吃人族,无恶不作。” “可知是谁安排他在此作乱?” 太素摇了摇头,答道:“那厮虽已开智,可尚不能吐人言,问不出什么。” “莫不是山间野修?” “哥哥,此妖出现的甚是蹊跷。”太素咽下蟠桃,慢悠悠的说:“他在此地作乱,足有三年六个月之久。 不能吐人言,本事却甚大。过往的和尚、道士欲降它,非但不成,反做了它的腹中食。” “红磷大蟒,肉身极为强横。许是这个缘故,无人能降它。” “我和哪吒商议一番,悄悄除了那妖怪并非上策。” “哦?”孙悟空狐疑问道:“不知妹妹有何计策?” 太素故意卖了个关子,笑道:“哥哥只管往前走,那妖怪出现时,自见分晓。” “好哇!如今你连哥哥都要瞒着。” “嘻嘻……” “妹妹,陈玄奘听出你的声音,命我带你回去,你可要去?” 太素猛摇头,柳眉微蹙,怒道:“谁稀罕见他?你随意扯个谎,瞒过去便是。” “也罢。” 兄妹作别,孙悟空空手而归。陈玄奘见他孤身一人回来,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师傅,老孙并未寻到猴儿,许是您听错了。” “唉,许是缘分未到。”陈玄奘抬头:“也不知猴儿身在何处?” “师傅。”沙悟净凑过来,安慰道:“有缘自会相见。” 一夜无话,待天晓,师徒几人再度踏上西去之路。 匆忙赶了一日路,金乌西坠时,遇到一座山庄。 “师傅,那里有座山庄。我等借宿一晚,明早赶路。” 陈玄奘催马上前,至庄门外下马。见柴扉紧闭,又恐几个徒儿吓到主人家,遂上前敲门。 “可有人在?” 第566章 妖孽作乱 “何人在此大呼小叫?” 吱呀一声,自门中走出一位老者。手拖藜杖,足踏蒲鞋,头顶乌巾,身穿素服。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合掌当胸,躬身施礼,道:“老施主,贫僧乃东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经者。 路过宝地,天色已晚,欲在尊府借宿一霄,万望行个方便。” 老者见是个不怕死的和尚,苦口婆心劝道:“长老,此处乃小西天。 若到大西天,路途甚远。且不说前路艰险,只说此地,尔等难过。” 陈玄奘大惑不解,追问:“老施主何出此言?” 只此一句,老者便知陈玄奘是个倔脾气。哀叹一声,道明原委。 “我这村庄西去三十余里,有一座山。此山径过有八百里,满山尽是柿果。古语有云,柿树有七绝。 益寿、多阴、无鸟巢、无虫、霜叶可玩、嘉实、枝叶肥大,故而此山名唤七绝。” 陈玄奘闻言咧嘴轻笑,开口说:“冬日无粮食果腹,靠满山柿果也可活命。 于百姓而言,此乃大善。只是不知,此山与我等西去有何关系?” “只因敝处地阔人稀,那深山亘古无人走到。柿果熟透落在地上,历雨露雪霜,经霉过夏,化作污秽。” 陈玄奘拧眉,烂果子罢了,再臭还能臭到何处去? 见这和尚不信,老者再度开口:“那七绝山恶臭难闻,但刮西风,便有一股恶臭。 就是庄户人家的茅房,也不似这般恶臭。如今正值春深,东南风大作,故而不曾闻见。” 猪八戒用手肘碰了碰孙悟空,轻声问:“猴哥,那老头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孙悟空揪住猪八戒的耳朵,调侃道:“八戒,你白长这么大耳朵,连那老者说什么都听不见。” “哎呦!猴哥你快松手,疼死我了。” 猪八戒揉着耳朵,气哼哼的说:“猴哥,你下手没轻没重的,险些把老猪的耳朵揪下来。” “二位师兄,师傅似是遇到了麻烦,我们快过去吧!” 猪八戒牵着马,沙悟净担着行李,师兄弟三人快步向前。 “莫管你是何处来的和尚,总之前头那座七绝山无人能过,你呀,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孙悟空高叫道:“你这老头儿怎不知变通?我等远来投宿,你却说出许多话来唬人。 你只管说,愿不愿意收留我等一晚?若是家窄无处睡,我等在树下蹲一蹲,也能过夜。” “我的娘啊!”老者见到孙悟空师兄弟三个,吓得屁滚尿流,高声喊道:“妖怪来啦!” “你这老丈,说话好生伤人。”猪八戒摇头晃脑,气愤说道:“我们师兄弟三个都是神仙。” “老施主,您莫怕。”陈玄奘扶起老者,宽慰道:“这三位是我的徒弟,都是一心向善的和尚,并非妖怪。” “不是妖怪?”老者颤巍巍的爬起来,狐疑问道:“既然不是妖怪,怎生成这副模样?” “你当老猪我愿意生成这副容貌?” 猪八戒怒目圆瞪,语气透着不满。 “老猪我做天蓬元帅时,不知有多英俊。天上的仙娥为我神魂颠倒,茶饭不思。 若不是被奸人所害,我怎会变成这副模样?别看老猪貌丑,却是个心善的。” 老者一头雾水,问道:“你是天蓬元帅?” 猪八戒眼睛一亮,昂首挺胸,笑问:“你听过老猪的大名?” 老者头摇成拨浪鼓,答道:“没听说过。” 沙悟净咧嘴大笑,见猪八戒看过来,慌忙低下头。 “八戒,休得无礼。”陈玄奘喝退猪八戒,合掌当胸,笑道:“老施主,我这三个徒儿样貌虽丑,却有些手段。” “哦?不知他们是哪方人士?姓甚名谁?有何手段?” “我大徒弟齐天大圣孙悟空,五百年前曾大闹天宫,捅穿灵霄宝殿。 因闯下大祸,被如来佛祖关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后得观音菩萨指点,拜入我门下。” 老者不知齐天大圣是何方神圣,更不知五行山是何地,却知晓灵霄宝殿是玉皇大帝的仙府。 知孙悟空曾能捅破灵霄宝殿,老者张大嘴巴,惊诧不已。不等他闭上嘴巴,陈玄奘再度开口。 “这是我二徒弟猪八戒,曾在玉皇大帝麾下听令。任天蓬元帅,掌管八万天兵。 后因触犯天条,被玉帝贬下凡间。得观音菩萨指点,护我去西天取经。” “啊?”老者连连惊呼:“八万天兵?老朽活了大半辈子,都不曾见过那么多人。” 猪八戒极为受用,清了清嗓子,美滋滋的说:“都是前尘往事,不值一提。” “厉害,厉害!”老者称赞几句,转头看向沙悟净,问道:“这位长老?” “这是我的三徒弟沙悟净,卷帘大将。曾在玉皇大帝……” “卷帘大将!这位上仙的名号,老朽有所耳闻。” 老者眼前一亮,高声喊道:“我去庙里烧香,见那壁画上画着玉皇大帝的銮驾,随侍左右的就是这位神将。” 沙悟净猛然抬头,想不到竟有人识得他。 “原来是神仙下凡。”老者跪倒在地,拱手说:“老朽有眼无珠,诸位勿怪。” 他这一跪,猪八戒收了得意之色,沙悟净急忙上前。 孙悟空急声说道:“老人家,我师傅说的都是往事。 如今我们兄弟三个,是出家的和尚,您不必行此大礼。” “神仙呐!求你们发发慈悲,救救驼罗庄的百姓吧!” 沙悟净满脸通红,见老者不肯起身,弯腰架住老者的手臂,硬生生将他提起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念了声佛号,笑道:“老施主若遇到难事,可同我等道明原委,若能相帮,我等定不会推辞。” 猪八戒频频点头,附和道:“老人家,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慢慢说。不知原委,我等不能贸然答应。” 老者抬袖拭泪,侧身让出路来,客气的说:“诸位请进。” 话音落下,老者隔着篱笆墙喊道:“老婆子,快做些斋饭,招待几位长老。” 几人分主宾坐定,那老者奉上热茶,待陈玄奘品了一口,老者方才开口。 “鄙人姓李,诸位可唤我李老汉。” 孙悟空放下茶盏,问道:“李老汉,快些说说,你因何事求老孙?” “此事说来话长。” 老者缓缓抬头,目光穿过窗棂,望向远方。 “自我祖上搬到此地起,庄中便一片康宁。三年半前,庄中百姓打麦插稻,正忙时,狂风忽起。 风里藏着个妖精,将人家牧放的牛马吃了,圈中猪羊吃了。 见鸡鸭囫囵咽,遇男女夹活吞。自那以后,那妖怪时常出来作乱。 诸位长老,你若有手段拿了他,我等定有重谢,绝不轻慢。” 陈玄奘神色凝重,侧头问道:“悟空,这妖怪你可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