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火烧山》
1. 恋综邀请
烧水壶开了。
沈折露勾住眼镜腿将眼镜从脸上摘下,轻轻捏住鼻梁随意按揉两下,从电脑前离开到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沸水的热气扑面,朦胧他的眉眼。他倚在吧台边,柔顺的额发轻轻盖下,衣袖向上翻折起露出瘦削的腕骨。他的大脑还停留在刚才剪辑的那个片段,思考着该往视频里插入一段什么样的背景音乐。
突如其来的嗡鸣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回荡,他收拢思绪,转身向声源处走去。接通电话前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许久未联系的前同事。
“喂,是沈折露吗?”
还在一起工作的时候沈折露和他的关系算不上亲近,骤然间接到电话,沈折露也给不出强烈的反应,“嗯,是我。有什么事吗?”
本以为对方是来给自己介绍剪辑工作,不料同事压低声音问他:“你现在还单身吗?”
沈折露一时接不上话,他也拿不准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否可以被称之为恋爱中。
沉默被对方当做是默认。
“没谈恋爱就好,我最近加了一个综艺组,打算做明星和素人的恋爱综艺。明星的人选大致敲定了,不过素人还在选。他们问有没有什么好苗子推荐我一下就想到你了,沈折露你要是没谈恋爱的话,要不要来参加啊?”
沈折露重新坐回到电脑前,移动鼠标先将目前剪辑完的内容保存,以免素材丢失。
即便沈折露一直没讲话,对方也还在孜孜不倦地劝导:“给素人的报酬也很丰厚,而且我们还请了好几个当红艺人。这档节目我们打算做成今年的王牌来做的,花了大功夫呢。总之三两句话说不清楚,我给你发了节目的基本情况,你快看看,考虑一下。”
沈折露将手机从耳朵边移开,切换成外放模式,点进两人的聊天页面看到一份宣传用的PPT。
一点开就能看见PPT用大标题写着“全新恋爱模式”,“开启24小时不间断直播”,“素人与明星的相遇究竟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光是看着就已经让人有些头皮发麻,沈折露一想到自己要被全天候不间断地围观生活,就隐隐有些不快。
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却在下一张PPT上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李淮。他勉强咽下拒绝的话,转而向对方打听:“你们还请了李淮?”
对方一听沈折露终于主动开口,赶忙回道:“对,他已经答应了。”
沈折露将图片不断放大又放大,盯着那张照片又看着那个名字。
“原来你喜欢李淮啊,那你要是来参加,我让导演组多给你安排两场和李淮的约会怎么样?”
他能听出前同事语气里的自信满满,仿佛已经能看到自己答应他的美好未来。
沈折露却没有立即同意,只是将果断拒绝的话转为“我考虑一下”。对方也没有强求他立刻给出结果,只让他三天内给个具体的答复。
挂断电话以后,沈折露沉默地将图片保存下来,转手发给头像是一片空白的置顶联系人,“不解释一下吗?”这一条消息的前面还是他发的,顺势往前翻了一下两人这段时间的聊天记录,太少了,真的太少了。
这算什么呢?
背着素人男友去参加恋爱综艺,听起来是个合适放到娱乐新闻头条的标题。
沈折露缓了一会儿才退出聊天软件,将手机放到一边。重新投入剪辑工作里,他再度戴上蓝光眼镜,金丝边垂下从他的脸前晃荡,掠过一缕轻盈的光。他聚精会神地盯住屏幕,不停打磨,将新一期剪辑后的视频上交以后已经是晚上。
沈折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饥饿,长时间下垂的脖子肌肉酸痛,一边扭动脖子一边起身,轻轻敲打腰背,走向厨房。有段时间没去超市补货,冰箱里的东西也变得不够齐全。
取出鸡蛋和昨天吃剩的牛肉,打算给自己煮一碗面条。
说起来一直忘了看消息,也不知道李淮有没有回。沈折露单手撑在流理台的边沿,将面条下进沸水的锅中,拿起筷子在锅里搅拌,扒拉出一个圆孔打进去一个鸡蛋。
重新将盖子盖上,水蒸气密密麻麻地排布在锅盖上方。
沈折露绕回书房拿手机,意料之中的,置顶联系人毫无反应。他几乎要习惯这种生活,有男朋友也跟没有一样,究竟是在忙什么呢?沈折露也只能从工作室总结的每月行程图里知道李淮现在的行踪,他现在可能还没有李淮那些前线大粉了解他的动向。
为什么会答应去参加恋综呢?果然是当自己不存在吧。
沈折露垂下眼睛,眼睫在脸上扑上一层阴影。缓步走回厨房,掀开锅盖后关火,将面条从锅里捞进碗里,随意码上昨天吃剩的牛肉,倒入汤汁和牛肉的料汁,就是一顿晚饭。
长久未得到满足的胃开始抗议,他喝了一口汤,压下难捱的痛意。
坐在餐台边,沈折露习惯性地点进微博切换到无人知晓的小号,熟门熟路地搜索李淮。最先跳出来的是粉丝拍的下班照,发布时间在半个小时之前,已经下班了,却没有回他的消息。
放大精修的照片试图看清李淮的脸,可惜这个粉丝的站位不太好放到最大也只能看见他模糊的侧脸。评论区的粉丝都在说“辛苦了”、“下班好晚”,沈折露回忆了一下,他最近应该在拍一部戏,不过马上就要杀青了。
电影杀青后,接档录制那档恋爱真人秀。
李淮的微博广场上也有营销号在传他要参加恋爱综艺的消息,和他的名字并排放置的还有另外一个艺人,宿枭。两家粉丝都在评论区暗戳戳地比较,互相阴阳怪气地回复营销号。
沈折露对宿枭这个名字有所耳闻,依稀记得是一个和李淮差不多时间出道的歌手。他也曾在热搜上见过宿枭的名字,点进去就能看见大批量的粉丝在宣传自家偶像即将开始的演唱会。
思绪转了几个弯终于回到李淮的身上,手机也跟着振动起来,空白头像的置顶联系人给他打来电话。
沈折露咬断吸饱汤汁的面条,明明已经吃过饭,胃却不知为何变得更加难受。
接通电话后,李淮明亮的声音闯进耳中,轻轻撞击他的大脑:“宝宝,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件事情呀?”
沈折露轻声道:“随便问问。”
“那个节目组的人来联系你了?”在面对工作的时候,李淮一向很敏锐。
沈折露举着筷子在碗里戳弄两下,溏心鸡蛋流出黄澄澄的液体。
他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随后听到李淮问:“那你答应了吗?”
沈折露彻底失去胃口,索性放下筷子,“你想要我答应吗?”
“当然。如果你答应去参加节目,等节目结束以后我们不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官宣了吗?”
沈折露握住手机的手指一点一点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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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你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我真不是故意背着你去接这种节目的。你也知道我们公司一向最爱追热度,我真的是迫不得已。但我跟你保证,你要是不去参加节目,我肯定不可能跟任何人牵手啊,我就是去走个过场什么别的意思都没有。”
李淮的解释已经凑够一箩筐,可沈折露恍惚地想,他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听李淮跟自己说这么多的话了。
“宝宝,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是在生气吗?”李淮的声音陡然间变得紧张,沈折露大概能猜到对方此刻的模样,一定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似的,委屈地垂着耳朵。要是李淮在的话,一定会抱着他来回蹭他的脸,让他不要生气。
心跟着一寸寸变软,“没有生气。”
“说真的,宝宝,你真不去参加吗?”李淮又将话题绕回原点。
沈折露收拾起碗筷走回厨房,沉默将他笼罩。拧开水龙头,流水哗哗地落下,将他的声音砸得模糊不清,“你说公开,是认真的吗?”他跟李淮恋爱七年,从校园现在,他一直在期待有一天能正大光明地站在李淮身边。
李淮的语气坚定,毫不犹豫:“我当然是认真的啊,宝宝。我怎么会舍得骗你呢?我这么爱你。”
沈折露咬住下唇,始终一言不发。
“当然啦宝宝,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环境,所以你就算拒绝也没关系的。”
原来他还记得,沈折露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指腹,“那如果我拒绝,你会拒绝吗?”这一次李淮的沉默时间变得有点长久,沈折露已经得到他的回答。
水滴溅在池壁上,寒意浸透他的手腕。
“宝宝,是经纪人背着我签的合同。我一开始真没想参加,他们明明都知道我有对象,我一开始也跟他们说清楚了,可是——”李淮的声音戛然而止,沈折露知道,李淮现在的经纪公司很严苛,对艺人提出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身处这样的环境有很多事情是他没办法选择的。
可即便如此,沈折露还是有点难过。
“我知道。”他轻轻回答。
李淮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宝宝,别跟我生气好吗?”
沈折露将碗洗干净放进消毒柜里,“嗯,我不生气。”他将手上沾到的水擦干,举起手机往房间走。他还想和李淮说点什么,却被对方告知还有工作要做,不能再说了。
李淮匆匆忙忙地挂断电话,甚至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再见。
沈折露反复摩挲着手机外壳,回想着李淮说过的“公开”的承诺。他仰面躺在床上,白炽灯的光线倒映进他的瞳孔深处。
两种情感在他的脑中不停打架,如果去参加综艺的话既能和男朋友正式公开,又能和李淮结束目前这种生活状态,说不定还能接到特殊的工作邀请,但是如果要去参加的话就一定要被人围观,被人评头论足,完全暴露在人群之中。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他翻看和李淮之间的聊天记录,终于感性满慢慢占据头脑上风,使他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同意参加节目。”他立刻得到回复,前同事说明天给他发嘉宾合同。
沈折露看着前同事的回复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切都尘埃落定。
他并没有告诉李淮自己会去参加节目,他心想,就当是一个惊喜吧,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看见自己,李淮一定会更开心吧。
2. 关系告急
正式在合同上签下名字以后,沈折露才知道这次节目组一共准备邀请八个人,目前还有一半人选没正式敲定。前同事热情地同他攀谈,似乎想要了解更多他的近况,沈折露却只一心期盼着这通电话能尽快挂断。
终于,对方说着“抱歉,突然有点事情”后将电话挂断,沈折露松了口气。
他一向不太擅长应付旁人的过度热情。
合同上写的节目拍摄时间定在今年的第三季度,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节。
他还有一段时间可以为上节目做准备,首要任务就是趁这段时间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到时候能够心无旁骛地参加节目。
昨天晚上的通话结束以后,沈折露没再收到来自李淮的消息,仿佛昨夜的温存不过是一场梦境。
左思右想过后再度登上微博小号搜索李淮,看到一串挂在李淮名字下面的图片和视频,站姐贴心地编辑文案说明李淮从哪里起飞,又会在哪里落地。
沈折露点进那些简短的视频里,李淮笑容满面地接过粉丝的手写信,笑眯眯地和她们每个人打招呼。评论区里站姐还发了一张李淮请她们喝咖啡的照片,自然又得到了一片“宝宝怎么这么好”的赞扬声。
李淮做明星做得太好,只是做男朋友不太称职。
他没忍住在手机屏幕上多点了两下,发现自己按下赞以后立刻取消。
一瞬间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呆愣片刻后赶忙退出微博,脑中徘徊过许多个恋情曝光的新闻。
犹豫片刻后又回到自己的微博里,臆想之中的事情并未发生,他无意间按下的赞没有掀起任何风浪。他为自己的大惊小怪长舒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些年隐瞒恋情的生活究竟将他驯化到什么地步。
沈折露无言地按揉突突直跳的眉心。
缓过来以后用那个无人知晓的空白账号,发布了一篇内容:“无人知晓的恋情的确算不上恋情。”
他已经用微博账号陆陆续续地发布了好几年的消息。
起初他也有点担心,生怕敏锐的粉丝会从细枝末节将他的账号从茫茫多的数据里捞出来。发布一段时间后,微博的浏览量始终没有上过两位数,他这才彻底安心。
后来在这个空白账号里宣泄情感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于他而言这是一片只属于他的秘密空间。
也只有依靠这些文字,他才能够拥有正在和李淮谈恋爱的感觉。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七年呢?如果算到七十岁,一共是十个。
而沈折露已经在李淮的身上耗掉一个七年。
两人第一次见面都还在上学,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纪遇见彼此,朦胧的情愫在心底生根发芽,直到上大学以后才真正开花结果。
他细细数这七年时光,刚开始是异地,那会儿李淮还能攒钱买机票,熬一个通宵坐红眼班机到他的城市,只为看他一眼。后来李淮从影视学院毕业,从群演开始,慢慢得到参演配角的机会,沈折露不想再继续异地恋,从自己的城市搬到李淮的城市。
沈折露到现在都还能想起来自己搬家的那天,是个难得一见的下雪天。
他拖着行李箱在结冰的路面上磕磕绊绊地走,虽然天寒地冻,可他的心里却很高兴。
他照着李淮给的地址一个人沿途慢慢地寻找,总算找到地方,不断摩挲被冻麻的手指按响门铃,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他想给李淮一个惊喜就没有告诉他自己来了,没料到李淮那天居然有夜戏。打电话没人接,他就只好坐在门口等待。
也不知道等到多晚,李淮才回来。只记得睁开眼睛的时候,李淮捧着他的脸双眼通红,“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沈折露被一把拥入怀中,而那天李淮仿佛珍宝失而复得的表情至今还印刻在他的心尖。
再后来,李淮饰演的角色在网络上渐渐有了一些名气和流量,有演艺公司看中他,愿意签下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公开恋爱。
“折露,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你相信我。”他还记得半跪在自己身前的李淮目光热忱,信誓旦旦地许下承诺。
他最终同意了李淮暂时隐瞒恋情的请求,这一瞒就是三年。
在这三年的时间里,沈折露看着李淮的粉丝量日益壮大,行程也变得越来越忙碌,说好公开的时间一次又一次推迟。刚开始李淮还会抽时间出来陪沈折露过节、度假,到后来就只剩下一些邮寄到家的礼物和鲜花,至于现在,沈折露甚至想不起来上次李淮同自己说情人节快乐是在什么时候。
也许这一次的节目对他和李淮而言是一次机会。
毕竟是七年的恋情,沈折露还是无法轻易说放弃。
在沈折露为节目录制做准备的时候,网络上的消息一波接一波地涌现,这档关于明星与素人的恋爱综艺一经面世就引起轩然大波。
不少粉丝涌进评论区里从节目组官方公布的明星剪影里猜测都有哪些人会参加,讨论声自官宣那日起就未曾停歇。
不少娱乐平台都留下路人、粉丝混战的痕迹。
——明星与素人谈恋爱,节目组策划疑似明星梦女哈,不会是专门为梦女准备的节目吧?
——看到官宣的人没,不都是男的吗?这策划显然腐蟑螂吧。最近同性婚姻法刚通过,策划就搞这么一出,明显是迎合政策来的。
——愿世界接受异性恋。
——不是,没人关心一下那些明星的真梦女粉吗?这参加了节目跟官宣出柜有0个区别。
——到底有没有人解码都是谁去参加了啊?急,在线等一个标准答案。
——内部消息,lh去了。
——楼上消息疑似出口转内销,卦组早已比对出结果,请看链接。
——到底哪儿来的内部消息能不能分享一下啊,我们粉丝的风声都没你们灵啊。
——不是河丝怎么还在这儿胡搅蛮缠呢,你哥哥的剪影是第一个图片比对完全一致的,少在这里破防了。
——零个河丝会因为这种事情破防啊,他喜欢男的早就是圈内公开的秘密。
——没人破防搁这儿叫啥呢,少说话多做事吧臭贝贝,怪不得蒸煮要下场卖沟子。
——误入战场,所以这次比对结果除了lh,还有哪几个确定的人啊?那个链接点不开了呀。
——得,又被举报了。爱不爱河丝的大举报,说话,爱不爱?
——还说待会儿又把河丝招来了。言归正传,我记得除了lh,还有一个sx吧。
——那个鸟王?
——天杀的谁来救救我的弱智笑点,我究竟要到什么时候看到这个称呼才不会笑。
——不是谁在造谣我们鸟会去?最近要忙巡演忙得很啊,没空。
——但真的有点期待鸟去哎,好久看到他上节目了。说起来sx和lh两个人还真够有缘分的,上次sx参加节目lh也在吧。
——救命这下完了,帖子彻底保不住了。
在一大堆混乱的讨论明星相关的帖子里,突然插入一条讨论素人的帖子:没有人关心这些素人的身份吗?就不怕混入一个真嫂子啊。
一点进帖子里就能够看见最近几家被传说会去参加节目的明星粉丝下场掐架,阴阳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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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内涵,纷纷指责对家明星找了个男嫂子。
——真嫂子上节目这是什么关种行为,完全博眼球等到节目结束就正大光明官宣是吧?
——哎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节目要是做起来了简直明星官宣的公关节目吧。谁家想官宣了都别急,先上个节目秀一把恩爱吧,完全不亏啊还能再捞一波cpf和流量。
——太好笑了,这个节目越来越艺术了,我到时候一定会准时收看直播。
——我会一直、一直盯着这帮人的。
紧接着就是一大波似真似假的恋情绯闻在各个娱乐平台传播,就连一心工作的沈折露都在热搜上看见两条跟李淮有关的恋情传闻。他点进热搜里看了一眼才知道,传绯闻的另一位主角是最近李淮拍的电视剧的合作对象。
热搜的视频里李淮同这位合作对象相约吃饭,从同一辆保姆车上下来,相谈甚欢,即使狗仔的视频拍得模糊不清,沈折露都能感受到李淮上扬的情绪。他的确很开心,沈折露的嘴角向下落,将视频关闭以后切进聊天软件里。
本以为能够得到李淮一两句问候或者解释,可是什么也没有。沈折露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就是李淮的工作,他是一个演员势必会和其他人产生亲密接触,也会有很多配合宣传的任务。
沈折露清清淡淡地垂下眼睛,阴影将他的神色划得面目全非。
手指悬停在半空中,最终沈折露什么也没问,只是返回微博将那个发视频的营销号拉入黑名单。他应该相信李淮,况且只是个一起吃饭的视频而已。
热搜只在微博上待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便飞速下降,过了一会儿李淮在微博上大方晒出与合作对象的合影,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同桌吃饭的还有一帮工作人员。
所谓恋情不过是莫须有的传闻,粉丝得到明星的肯定,甩出澄清的时候腰杆也挺得更直。
沈折露慢慢松了一口气,悬在心口的不安缓缓化开。
恰在此时,手机收到来自李淮的新消息,是一张正在吃饭的照片。
沈折露已经很久没有得到李淮类似的日常分享,回道:“嗯,好好吃饭。”李淮给他回了一个小狗敬礼的表情包,沈折露的眼里浮出温和的笑意。
事实证明,一切都未曾改变。
自从李淮的恋爱绯闻闹上热搜以后,那档明星与素人恋爱的综艺节目的热度也跟着水涨船高。
平台讨论声变得更大,节目组趁势放出素人的照片剪影。
沈折露在宣传图里找到自己的剪影照片,是之前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和李淮一起出游时他给自己拍的照片。他怀抱着李淮也许能认出来照片的期待,等待李淮来问自己一句。
那种期待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磨灭,也许他的确不该用自己的期待去绑架李淮。
节目的宣传预热如火如荼地进行中,沈折露时常能在前同事的朋友圈里看见相关的筹备动态。
正式录制之前,沈折露收到节目组的跟拍PD的好友申请。
申请通过以后,两人崭新的对话框里迅速冒出一大片消息:“我是你的PD朝朝,后续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明天我们会需要录一个宣传短片,在节目正式开始之前播放,你看我们上午九点钟见面可以吗?”
沈折露:“可以。”
对话框上方再度浮现“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对面甩过来一个地址,告诉他明天就在这里见面。
他将地址记录下来,缓慢闭上眼睛,思考明天见到李淮该跟他说什么比较好呢?他对自己演技实在没什么信心,生怕泄露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3. 初见正牌
上午九点,沈折露准时抵达现场。
PD将约见的地点定在电视台,他提前问过朝朝这边的停车场外来车辆能不能进,朝朝给出肯定的答复以后,他开车进地下车库,绕了一圈才在角落找到合适的停车点。
好不容易将车停好,又发现外人乘不了内部电梯,沈折露只好先从停车场离开,再从电视台门口进去。他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也许今天出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总算找到已经在等待自己的PD,两人互相确认过身份以后,朝朝引着沈折露上楼去录制短片。
一路上,沈折露看见诸多忙碌的工作人员,朝朝站在一旁不停地接电话、打电话,甚至来不及开口跟他交代两句待会儿要拍的短片的事情。他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问题咽回去,等到录制现场就能够知道了吧,李淮究竟什么时候会来。
录制短片的地点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摄影棚,沈折露被推到化妆室里,稍作修饰以后推到镜头前。
朝朝拿着台本走过去和他对台词,将大概要讲的内容梳理以后,沈折露便被安排坐到高脚凳上,镜头不断推进,对准他的半身。
录制正式开始。
沈折露瞥向镜头边放置的问题板,对上述内容一一做出答复,却意外发现问题板里多出一个新问题。
——上段恋爱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而结束?
沈折露一时卡壳,不知该如何作答。
事实上,他和李淮的关系并没有结束,就连他来参加这档节目都是为了李淮。但他当然不能照实回答这个问题,抬手喊停录制,朝朝上前询问他怎么了。
沈折露有些抱歉地说:“因为某些特殊关系,这个问题我能够保密吗?”
“嗯,特殊关系?”沈折露听着对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是不加掩饰的疑惑。沈折露无法将真实情况和盘托出,只能朝人抱歉地笑笑。在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后,对方最终同意将这个问题替换。
沈折露也松了一口气。
录制重新开始,这一次沈折露得到的问题有关自己的择偶标准和恋爱观。
沈折露只谈过一次恋爱,说起择偶标准脑子里自然地蹦出李淮的模样。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和李淮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情已经成为刻在他骨子里的印记。努力朝着李淮相反的标准勾勒择偶条件,沈折露并未没察觉到导演组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录制从开始到结束,始终没有第二个人出现。
沈折露意识到今天来录制的人只有自己,尽力收敛起失望的情绪,准备离开。
PD给他指了一条员工通道,示意他可以从那边离开,可以尽量避开粉丝和过来这边录制节目的明星。沈折露点头说好,从朝朝指的的方向离开,还拿到了一个黑口罩。
“要是看见镜头记得避开,我们不想在嘉宾正式公开以前先被人发现。”
沈折露戴上口罩,穿过忙碌的人群走进安静的楼梯间,稍稍将口罩向下拉一点呼吸新鲜空气。答应参加节目的后悔一阵一阵地涌上来,叹气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荡。
从六楼走到地下一层,推开楼梯门,率先钻进眼睛里的是黑洞洞的镜头,恍若猎人的枪。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沈折露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确认口罩还好端端地戴在脸上才勉强松了口气。要不再往下走一层楼?他思考着,最终决定先往下走,到时候再绕回来。
又往下走了一层楼,可地下停车场二层也是一模一样的景象。
饶是沈折露再迟钝也已经意识到,他们在蹲守哪个明星。来电视台难免遇到这样的状况,既然两层楼都不好走,沈折露索性绕回负一,他谨记PD的提醒,悄悄推开一道缝隙查看外头的人,思考待会儿该如何避开这些人。
终于被他逮到好时机,一路顺畅地摸到自己的车旁。
汽车解锁后钻进驾驶座,沈折露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从这里离开,越快越好。
只可惜事与愿违,沈折露的车刚发动,车灯亮起招来不少粉丝的视线,他们成群结队地围到沈折露的车旁低声交流着什么。沈折露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微微眯起,按了两下车喇叭试图提醒他们让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更有粉丝大胆地贴到车边,不停地敲窗户,想要沈折露下车。
沈折露吓得瞪大眼睛,赶忙在人动手拉车门以前将四面车门通通上锁。他的反应却让疯狂的粉丝更加疯狂,敲击车门、车窗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沈折露的耳朵,还伴随着激烈地呼喊。
他们似乎在叫着同一个人的名字,沈折露实在听不清,想要甩脱这些环绕在车边的人,却害怕伤害到他们。
在沈折露摸手机准备报警的时候,另一辆车突然出现,车灯明亮吸引着这些扑火的飞蛾。沈折露被光线晃了一下眼睛,再睁眼的时候,他发现对面那辆车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终于得救了。
沈折露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重新启动汽车想要从人群里挤出去,全身心沉浸在应援当中的粉丝自然不会主动为沈折露让开一条道路。他暂时无法离开,只能停在原地耐心等待,车门打开,车上的人走下来,脸上架着墨镜,外头的闪光灯频发。
沈折露埋下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到底是谁啊?沈折露有点好奇,摸出手机小心地想要拍个照,却看见颇为意外的场景。
走下车的男人抬起脸上的墨镜,英俊的眉眼间闪过一丝阴沉的色彩。他脸上是克制不住的愤怒,沈折露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能看见他说完这些话以后一旁的粉丝群体开始哭天喊地,甚至有情绪激动者跪倒在地。
可这些举动并不能唤起这个男人的同情,他甚至上前一步夺过一名粉丝手里的信将其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折露一时间有些恍惚,直到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间,他都没有想起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随着男人的离开,又有另外一个人赶到现场,径直走向那堆尚未离去的粉丝群体中。沈折露猜测他是那个男人的经纪人,刚才发生的事情当然需要善后处理,毕竟这样的事情对于任何一个明星而言都是一桩丑闻。
应该很快就能走了,沈折露想。
他打开手机处理上午遗漏的工作信息,日程安排提醒他今天有一项要交的工作项目。正在在脑中计算大概的完成时间,车门却被敲响。
沈折露朝外面看去,居然是那名经纪人,对方是有什么事情想要了解吗?怀着疑问,他将车窗降下一点,“你好?”
“你好,方便下车聊聊吗?”虽然经纪人说话很礼貌,沈折露犹豫了一瞬,还是拒绝下车。
对此,对方并未强求,只是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诉求:“能麻烦你删一下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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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拍到的视频吗?”说话间经纪人并没有等他回答就自顾自地开始报价。
沈折露的思绪跟着大数目的金额转了转,他的沉默落在对方眼里却成了贪婪的表现,“都不满意吗?那你想要什么。”
简直莫名其妙。
沈折露缓缓开口:“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方却露出一种了然的神色,继续道:“粉丝已经离开,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所以先生,提出你的诉求,如果可以我会尽量满足你,唯一的要求就是把刚才拍到的视频删除,并保证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可以吗?”
沈折露总算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原来是将他当成了跟拍的狗仔,出言解释:“不需要你们做什么。我不是狗仔,刚才没有录视频,也不会把这件事拿出去爆料。”
可对方显然不信任他的说法,客客气气地提出查看手机的请求。
沈折露当然无法接受。
“那很遗憾,我想我暂时不能放你离开。”沈折露觉得这个事情实在太过荒唐,他要怎么向对方证明自己没做过一件事情呢?原定的计划现在被全盘打乱。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沈折露率先低头,他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和人空耗。打开手机相册给对方看自己并未录制或者拍摄过任何视频、照片,可经纪人不依不饶,还要看最近删除。
沈折露蹙起眉头:“麻烦你适可而止,我不是罪犯。”
“当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请你体谅一下我的工作。”话说得好听,表达的意思还是要看。
最终,两人都各退一步,在确认过沈折露没有拍摄任何东西以后,经纪人脸上的笑容都变得真挚许多,客客气气地移开位置。沈折露总算能够离开。
回到家里已经超过下午两点,沈折露立刻摘掉口罩扔进垃圾桶里,来不及做饭只能随便泡一桶面端进工作间里,忙不迭开始工作。终于赶在最后的截稿日将这个单子交上,收到最后的尾款,沈折露按住酸胀的太阳穴走出工作室。
瘫坐在沙发上放松心情,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情沈折露还是憋了一肚子里的气。
打开手机熟练地开始查找李淮今日份的行程,想要知道李淮没来录制短片是去干什么了,意外在热搜上看见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
好奇地点进去查看却发现了一段模糊不清的视频,视频是在很远的地方进行拍摄,寻常人无法辨别主人公,可沈折露一眼发现了,那个在视频里被一扫而过的坐在车里的人是自己。
视频由专人配音,讲述了一段私生跟随明星进地下车库,紧追不放的故事。
很显然拍视频的人将沈折露也当成私生的一员。
再度回忆起下午莫名其妙的遭遇,点开视频评论区看到骂声一片,而热评第一出自被追私的明星本人——宿枭。宿枭正义的发言被粉丝顶起,手机屏幕的光隐隐绰绰地落在沈折露的脸上。
他不断滑动查看评论,看他们对这种行为口诛笔伐。
沈折露心情复杂,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发声,又想起PD的嘱咐只得默默将这个乌龙忍下。
没事的、没事的,反正戴了口罩还隔那么远,总不可能有人能认出他吧。沈折露又点开视频看了一遍,确认认不清以后又放心了一点。
滑回到最前面查看宿枭的评论,沈折露在心里为他点下一个踩。
4. 绯闻来袭
沈折露本以为这场关于私生的风波很快就会停歇,只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互联网就会冒出全新的热点,将过去的消息吞噬。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场争议居然越闹越大。因为不满偶像的严厉指责选择脱粉回踩的私生大多都是经常去追前线的人,他们放出一条又一条似是而非的黑料供围观群众享用。
闻讯而来的媒体如同闻到血腥味就蜂拥而上的鬣狗,急不可耐地吞吃人血馒头,将这场闹剧又一次推上高潮。
这件事情本来与沈折露毫无关系,可谁知,居然有人拍到了当天在地下车库,经纪人与沈折露交流的视频。视频配文还信誓旦旦地说:这个坐在车里还戴着口罩的人一定就是宿枭的地下情人。
沈折露觉得莫名其妙。
再看粉丝给出的所谓证据:首先来人的装扮低调、神秘,一看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其次是当天经纪人和宿枭是分开到现场的,宿枭前脚刚走,经纪人后脚就过来找人,肯定是担心被粉丝看见所以让经纪人过来通风报信;最后也是最锤的一点,那人开的车和宿枭的车是情侣款。
沈折露看着粉丝将两辆类似款式的车P到一起,阴阳怪气地指责偶像践踏粉丝真心,拿粉丝的钱去养嫂子,一时竟无言以对。
因为宿枭个人的高热度,谈恋爱的消息一经曝光就引起大批量的关注,大家都想要知道这个神秘人究竟是谁。
一场浩浩荡荡的赛博“捉奸”行动正式开展——
所有有可能的对象都会被拉出来与视频里的人做比对,逼得不少宿枭的朋友下场为自己做澄清,证明自己和宿枭之间的关系清白,也恳请粉丝不要殃及无辜。
热搜上宿枭的恋爱对象一天一换,依然没有人知道视频里的人是谁。
可越是得不到答案,仿佛就越证明了粉丝推论的正确性——宿枭瞒着粉丝和圈外人偷偷谈恋爱。还有人甚至恶趣味地磕上了这一对CP,并表示宿枭将“嫂子”保护得特别好。
也有粉丝不相信宿枭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天天待在广场上巡逻,举报不实传闻,日常催促工作室发澄清公告。
沈折露同样也在等这则澄清的声明,即使视频再糊他也担心会被神通广大的粉丝给扒出,毕竟爱的力量是伟大的,恨的力量同样不容小觑。
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周,沈折露并没有看到宿枭的澄清,而网络上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声渐渐减弱,就在他以为热度即将过去之际,宿枭突然冒出来发了一条长微博。
热搜瞬间冲到第一,被无数人顶到沈折露的眼前。
沈折露认真浏览完宿枭发的微博,里面详细描写了当天在车库里的全部事情,也证实了那位出现在视频里的人不过是被卷入风波的无辜路人。他默默松了口气,对宿枭的印象也有所回转。
至少从这件事来看,宿枭也算是个有担当的人。
粉丝在评论区里为偶像摇旗呐喊,将这条细致的澄清微博铺满整个热搜。
热搜里自然不可能只有粉丝的身影,还有诸多路人出现冷嘲热讽,还为粉丝画了个特别的重点——最近的确有恋爱的打算,但现在没谈,如果以后谈了会第一时间和粉丝分享。
沈折露自然也看见了这句话,心想:原来艺人谈恋爱是能公开的吗?
只是他的思绪还未深入,就被李淮突然的致电打乱。
接通电话,沈折露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他的笑容僵在唇边,尽可能放松呼吸,试图向李淮解释这件事情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样。
“那是什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电视台,还跟宿枭的经纪人搭上线了,你说啊!”
李淮咄咄逼人的语气瞬间唤起沈折露一些不好的记忆,他情不自禁地掐紧掌心,试图调整呼吸频率不想让焦虑和恐惧将他打败。
可李淮接二连三地斥责让他彻底招架不住,浑身僵硬地攥紧手机,那些难听的话不停往他的脑子里钻。
“你为什么不说话?”李淮冷笑一声,尖锐、刺耳,“被我说中了所以无话可说了,是吗?你为什么永远都是这副自命清高的样子啊沈折露,现在是你做错了事情,不是我。你有什么资格不说话?”
沈折露脸上的血色尽褪,艰难地发出声音:“李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我太知道了!你以为我会相信宿枭说的那些话吗?你到底跟他经纪人说了什么,又怎么会认识他经纪人,你最好把这些事情都给我讲清楚,不然你别怪我狠心,沈折露。”
那一瞬间沈折露觉得自己不是在面对自己相恋七年的男友,而是在面对一只吃人的恶鬼。
明明是燥热不安的时节,他却觉得遍体生寒。
反复调整呼吸,艰难地寻回自己的声音:“李淮,我觉得你应该冷静一下。事实就是我根本不认识宿枭,你误会了,没有别的任何事情。”
可李淮不依不饶,沈折露终于忍无可忍,径直挂断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将手机抛开。他直愣愣地盯着地板发了一会儿呆,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直到肚子发出饥饿的轰鸣,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过午饭。
懒得再做饭,沈折露干脆拆了包吐司当午饭。捧着干巴的吐司坐到沙发前,他只剩下机械性进食的力气。
李淮的指责时时在耳边回荡,他不明白,都已经七年了,七年的时间还不够李淮多分给他一丝信任吗?
他不明白为什么李淮一遇到宿枭的事情就开始应激,除了一年前一起录制的综艺节目,沈折露根本想不到他们两个人还有什么其他交集。
一个歌手,一个演员,他们之间能有什么交集?
勉强咽下划嗓子眼的硬吐司,想要负气退出节目,可除了需要支付高额违约金的他自己,还有被耽误进程需要重新找嘉宾的节目组,根本无人伤亡。
沈折露自嘲地笑笑,好像从头到尾就只有他在自我感动,也许李淮根本不想要在节目上看见他。
也许想要挽回两个人关系的只有他而已。
手里的吐司变得更加难以下咽,沈折露费力地从喉咙里吐出叹息,将吐司放到茶几上,拖沓脚步回到卧室里,用被子将自己卷起来,装作自己只是一块不需要思考的卷边面包。
可无论如何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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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他都无法轻易将恋人严厉的声音从耳边赶走。
沈折露蜷缩起身体,闭上眼睛试图将自己从那种不舒适的情绪里抽离,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
一觉睡醒,窗外的天空已经变得黑沉。沈折露从床上爬起来,用力搓了搓脸颊试图将自己唤醒。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突然亮起的光源刺了一下他的眼睛,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手机。看着被抛到远处的手机,那股不安的凉意又在他的身上蔓延。
沈折露挣扎了一会儿才过去拿起手机,点进消息页面看见李淮给他转了一则微博。
他眯起眼睛查看微博内容,发现是节目组发的宣传短片。短片里没有出现人脸,只有一段经过后期修饰的音频,谈话内容是关于他的理想型,而这条微博的配文是一句调皮的“猜猜他是谁”。
沈折露不明所以地蹙起眉头,想要知道李淮给他转这条微博的原因。
手指继续向下滑,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蹭热度的节目组也积累起一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粉丝,所以这条微博的评论区十分热闹,大家正在在猜这段音频是谁说的。
音频开始播放,沈折露听出这是自己的声音,暗想难道李淮是因为听出他的声音所以才转发微博过来吗?
可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有人在评论区里大胆猜测,这是节目组在引导大家去猜视频里这个人说的理想型是谁。既然节目组问了就证明这个理想型大家都认识,是明星。再根据节目组最近上蹿下跳,努力引流的状态来看,这说的一定是宿枭!
这一顿分析有理有据,一下就被顶到了热评第一。
很快,评论区里又为这个热评的话找到很多实际性的佐证。
音频里的人说“我喜欢洒脱不羁的类型”,这恰好就是宿枭从出道开始面向大众所树立的人设。
音频里的人还说“最好热爱冒险,比较爱好运动,特别是极限运动”,宿枭酷爱蹦极、攀岩一类的运动。
音频里的人又说“有才艺是加分项呀”,宿枭能唱能跳。
——音频里所有的描述都能与宿枭完美契合,而正在看评论区的当事人百口莫辩。
沈折露总不能说这一切都是意外吧,听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可信度。可他真的只是照着李淮的相反面去随意描述了一下,怎么这个人就变成宿枭了呢?
况且这个世界上也不只有宿枭一个人是这样的吧,这些描述明明都偏向大众化,只是在这个节骨眼冒出来,像是在指向宿枭而已。
李淮只给他发了那么一条消息,沈折露便知道,他一定是生气了,结合前面打电话来质问自己的事情,他一定气得不轻。手指悬垂在屏幕之上,他不知自己要不要开口解释,还要解释吗?李淮已经将他判刑。
可如果不解释的话,事情会不会变得更加糟糕呢?沈折露不知道。
他努力平复情绪,给李淮发了一段长长的话做解释。可消息发出去却石沉大海。
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汹涌地向他袭来,站立在风口浪尖的沈折露浑身发抖。
5. 录制开始
七月的第一周,《summer time》正式开始录制。
沈折露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开车前往规定地点,那是一处坐落在植物园里的咖啡厅。
一路上他都在想待会儿见到李淮要做什么样的表现,这段时间李淮彻底断开与他的联系,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上节目之前信誓旦旦给出承诺的人似乎已经变成泡沫消失了。
他悄悄叹出一口气,只希望今天能有机会看见李淮,和他把事情聊开。
下车以后,沈折露才发现,今天的植物园沿路竖起节目组的爱心路牌,顺着指示牌向前走,沈折露成为第一个抵达咖啡厅的人。
推开那扇门的瞬间,沈折露的脸便暴露在镜头之下。他第一次面对如此靠近的拍摄镜头,慌忙按住门把手,不自然地向后退两步。他的表现被直播间的观众看在眼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直播弹幕飞过无数条“这谁”。
镜头缓慢后移,沈折露慢慢将手松开,循着镜头的指引往咖啡厅内走。他随意找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借着喝水平复心绪。
待第一位嘉宾抵达以后,沉寂的直播间终于涌起一些讨论声:
“这素人看起来好紧张,看来是真素。”
“这长得可不素啊,感觉颜值吊打好多ylq丑男。”
“谁知道这直播间给加了多少滤镜啊,话别说太早。”
“不是,他也太i了吧,进来以后就坐在那里,动都没怎么动啊。”
“在搞人设呢,别理。”
沈折露对于观众的讨论声一无所知,正在脑中排练之后见到人该做什么、说什么。
咖啡厅门口突然传来响动,沈折露第一时间拿起水杯,想要压下心头泛起的紧张感。“我是第一个到的吗?”清晰而明亮的声音跳进沈折露的耳朵里,来人居然是李淮。他微微咬住下唇,可是,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与李淮在镜头面前单独相处。
李淮的步伐一点点靠近,越来越近,直到停在他的跟前。
沈折露不得不放下水杯,起身向人问好。
“原来我不是第一啊,你好,我是李淮。”不愧是这两年的大热男演员啊,在他的那双眼睛里沈折露居然寻不到一丝熟悉之色,仿佛他们真的是第一次见面那般自然、妥帖。他看向那只递到身前的手,只与对方交握一瞬便分开。
沈折露低声报出自己的姓名,李淮便像第一次听说那样重复了一遍,笑着夸奖他拥有一个很漂亮的名字,就像他的人一样。他忍不住抬眼去,试图从李淮那张带笑的脸上看出情绪破绽。
可是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沈折露无言地咬住下唇,不断握紧手里的水杯。
他的沉默并没有影响到李淮,“你刚刚有没有站起来看看这家店里有什么?”沈折露咽下一大口气,朝李淮摇头。李淮顺势向他发出邀请:“那要一起来看看吗?说不定会有什么任务卡之类的东西。”
沈折露本想拒绝,可一旦看向李淮明亮的眼睛,生硬的话便无法说出口。
最终跟着李淮一同起身,走向咖啡厅的吧台寻找节目组可能留下的记号。沈折露默不作声地翻开叠放整齐的菜单,从里头抽出夹在其中的任务卡,刚把任务卡拿到手中李淮便跟小狗似的跟过来,大声夸奖沈折露做得好。
此刻直播间的弹幕里飞过一连串的“......”。
有观众按捺不住,激情输出:“不是,这就夸上了?水哥真是看脸第一人啊。”
有弹幕立刻跟上:“谁还记得水哥看脸笑话,剧宣把自己的正牌甩在一边,和男配美美秀上了。”
随后飘过一大片的“哈哈哈”,开始无限玩梗。
“水哥颜控人设永不倒,看来这素人的脸长到他心趴上了。”
“笑死,一个淮、一个露,这CP我先嗑为敬!”
沈折露不知直播间弹幕上的吐槽,内心掀起一阵莫名的波澜。现在的李淮实在太像,太像两人刚在一起那会儿的李淮。
“快打开看看呀,里面写了什么。”李淮凑在沈折露的身边催促他打开卡片。
可沈折露已经不想再跟随对方的节奏摇摆,“等人到齐一起看吧。”直接拒绝了李淮的请求,轻轻一抬眼扫过李淮的脸,李淮的神色有几分错愕和僵硬。他垂下眼睛,将任务卡收起,重新回到位置等待剩下的嘉宾到来。
水杯空了。
沈折露再度起身走到吧台边拎起冷水壶为自己斟水,“哎呀,我也想喝,好渴。”大明星语调上扬,带着撒娇的语调。他微微偏头,看向门口,不去关注李淮刻意的话语。
刚才的事情果然没有对他造成多少影响,依然无法阻止李淮在镜头前进行活跃地表现。
第三位、第四位嘉宾是前后脚到的咖啡厅,拯救了稍显凝滞的氛围。
在沈折露开口之前李淮抢先说话,甚至还帮沈折露做了自我介绍。沈折露忍不住朝李淮看了一眼,又向两位新到的嘉宾问好,重新介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两名新到的嘉宾都是素人。个子稍高一点、打扮得像一棵圣诞树的那位叫乔琰之,另外一位总是笑眯眯、看起来便很好接触的是任时海。
互相做过自我介绍以后,沈折露察觉到乔琰之的视线定在自己的身上,而后,这位看起来蛮有钱的公子哥主动开口问起他们还没来之前的事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第一位抵达的沈折露,他被目光包围,竟生出几分头皮发麻的惊慌感。
“其实没有发生什么,我就是一直在等而已。”沈折露向他们解释。
“哎——我还以为第一个到的人会有什么特殊任务呢。”
沈折露敏锐地感觉到乔琰之是故意拖长音调,抿了一下唇,“嗯,有找到一张任务卡,不过等人到齐再看吧。”对此,任时海和乔琰之都没有意见。
在经历了一段短暂冷场后,除却沈折露以外的三人在李淮的带动下进行颇为愉快地交流。乔琰之好几次想要将话题扯到沈折露的身上,都被沈折露默默避开,他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随即又有人推开咖啡店的门,沈折露顺势看过去,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颇有派头的精英男士向他们靠近。
这位精英男一到现场,便掌控了整个谈话的局面,先是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又依次向在场的所有人问好。沈折露是最后一个向他做自我介绍的人:“你好,沈折露。”
“你好,魏修竹。”精英男的视线透出几分审视,沈折露面笑眼不笑地看他一眼便率先松开两人交握的手。
做过一轮自我介绍后,沈折露便自觉无事重新坐下。素人已经全部到齐,只是不知道除李淮以外的那三位明星分别是谁。他百无聊赖地托起下巴,遥遥望向门边,耳边不断传来他们交流的声音。
那位精英男好像开始做演讲了,正在向他们介绍自己的创业的艰辛与不易。
沈折露忍不住将脑袋转得更开,不想听这些无聊的废话,更不想听李淮的笑声。
直播间的观众正在讨论魏修竹的话里有几分水分,转头一看沈折露无语的神情在弹幕里发出一片“哈哈哈”。
“谁懂啊,感觉沈折露在演我。”
“太懂了,这个素人感觉真的纯素,就他一个完全藏不住事。其他两个好歹还会演一演。”
“可能是年纪小吧?但感觉这样情商有点低啊。”
“就是这样才会上演抓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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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人还没到齐啊,不是四个明星吗?还有三人咋回事啊,耍大牌呢。”
弹幕围绕“耍大牌”一事展开激烈讨论,间或夹杂两句李淮的粉丝夸奖自家哥哥太过敬业的话语。
此时,无论是正在录制节目的人还是弹幕的观众都在想,还没到的人究竟会在什么时候过来。
咖啡店的门又一次被推开,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不好意思啊之前还有个主持活动,紧赶慢赶才赶过来,没想到你们都到了。”沈折露认出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档综艺节目的固定主持人,尚溪,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遇见对方。
这边刚跟尚溪打完招呼,那边又有人进门。
沈折露眨了眨眼,努力检索自己的记忆库却没能找到对方的信息,还是一旁的乔琰之颇为惊喜地喊道:“天!柳应雪!”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乔琰之已经率先冲上去向人做自我介绍。
柳应雪?沈折露还是没能想起这人是谁,他对娱乐圈的认识基本源自于李淮,认得出的人大多都是李淮的合作对象。
后来经介绍才知道原来这是圈内非常有名的一位模特,沈折露想,怪不得那么高,刚刚人进门的时候差点和门框平齐。
现在只剩一个人没到,剩下来的嘉宾都围坐在桌子旁。
那张节目组的任务卡被沈折露压在水杯下,不知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掀开。犹豫之际,一旁的李淮已经率先向节目组提问,剩下来那名嘉宾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到。
得到的答案却是要再晚一点。
如此一来,沈折露将任务卡推到桌面中央,由尚溪阅读上面的内容。
节目组让他们决定初印象最好的嘉宾,决定好以后将节目组提前给到他们的红绳放进那人的手中。
收到红绳最多的人可以进行反选,若只收到一条红绳那便直接与送出红绳的人配对成功,若送出红绳和收到红绳的人不是同一个,收到红绳的人拥有优先约会权。
确定好约会对象的两个人将被一起绑上红线,在这片植物园里展开限时约会。
第一次约会的对象啊,对于沈折露而言,从来都只有一个选择。他将揣在口袋里已久的红绳轻轻塞到李淮的手里,并等待着李淮的答案。
可他万万没想到,李淮居然将自己的红绳放进任时海的手里,他送出的红绳变成一截断裂的绳子。别开视线,再看其他人都已经配对完成。
除了他。
沈折露成为那个被留下来的人。
他被迫和那位因为迟到而丧失选择权利的明星嘉宾进行限时约会,瞥向一旁已经开始和任时海商量起待会儿去哪里逛逛的李淮,两人手上共同佩戴的红绳如同一道伤疤印进他的眼底。
迅速收回视线,独自一人目送其他嘉宾两两离开,忍不住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他已经越发不确定自己来参加节目的行为究竟是对还是错。
等待将他经历的时间慢慢拉长,直到咖啡厅门口悬挂的风铃再一次叮铃作响——
沈折露望向门口,一张极具冲击性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对方的眼睛会让他想起丛林里的野兽,同样危险,带着野性。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宿枭。
“你好,请问你是我今天的约会对象吗?”宿枭抬起手,随意向他晃了晃自己手上早已绑上的红绳。
沈折露向他点头,见宿枭的唇边流出一抹笑,“那是我赚了呀,你好漂亮。”热意一瞬间漫上他的耳根,宿枭向他靠近,半俯下身将红绳套到他的手上,将两人绑定。
他抬眸望进宿枭的眼底,此处是幽深的丛林。
“我们走吧,时间宝贵,莫负光阴。”
6. 初次约会
走出咖啡厅,沈折露迎上热烈的光线,下意识地想要伸手遮挡反被绑在手上的红绳牵制。宿枭顺势看了一眼身旁的人,配合地抬起手替他遮掩刺眼的光线。
沈折露不太自在地稍稍远离他体贴的行为,“谢谢。”宿枭没有在意他刻意疏远的举动,反倒兴致勃勃地询问起这边植物园有什么好玩的的地方。
“或者,去你想去的地方也可以,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沈折露被他脸上灿烂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思绪在脑中转过一圈,小幅度地扯动红绳,示意宿枭跟自己来。
他带着宿枭找到园区内可以租借代步车的地方,扫码、租车,一气呵成。
然而——沈折露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上传来一阵束缚感,垂眸从两人的手腕间缓慢抬头望向宿枭,表情闪过一瞬间的僵硬,失策了,忘了他们两个人现在是完全绑定的状态。
还真有点不甘心啊,难道要顶着这么大的太阳走到植物园中央吗?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相同的讯息:去找节目组!这一次,沈折露被宿枭带着冲向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站在一旁,听着宿枭熟练地同工作人员商议解决办法,最后硬是薅了一个跟拍摄影过来给他们开车。
沈折露还没反应过来,宿枭已经将拍摄的摄影机拿到手里。
“我们走吧。”
宿枭拨弄了两下铃铛,邀请沈折露一同坐到代步车的后排。沈折露看着工作人员坐到前排开车,忍不住问:“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其实让节目组稍微把红绳解开一下待会儿再绑回来也可以吧。
“放心吧,这是正常操作,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沈折露看着宿枭摆了摆手,总觉得这话的背后暗藏深意。
他眨了眨眼,“所以,你每一次参加综艺都这样吗?”车辆缓慢行径,盛夏的风燥热难耐,拂过两人的手脚。摄像机被宿枭捧在手里,记录下不断晃动的沿途风景。
“当然不会,只是偶尔、偶尔啦。”宿枭扭过头来,试图表达他的真诚。沈折露却莫名觉得不太可信,不然的话,他刚才是怎么做到如此熟练的。
倚在车厢靠背上,沈折露朝他弯起眼睛,“不过谢谢,你的谈判很有效。”
“毕竟我们现在是一体的嘛。”绑在一起的红绳渐渐被汗水浸润,两只手摆在身侧在不经意间触碰,热意从指尖蔓延到心脏。
代步车经由沈折露的指点停靠在植物园的中心湖旁,穿过层层叠叠的绿荫,他们一并站到码头边。码头边的售票员看着他们招一招手,“船票150一个人,你们要不要坐呀?”
“哎,我们三个人有没有便宜点呀?”
沈折露意外地看向身旁的宿枭,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砍价。听宿枭和售票员的对话,他的认知仿佛都被重塑了一遍,最终宿枭以九折的价格拿下三张船票,立刻转头寻到沈折露开心地比出一个耶。
这么接地气也能够当偶像歌手吗?沈折露深深感觉到迷茫。
售票员替他们把住船绳。沈折露站在船边谨慎寻找落脚点,宿枭向他递出自己的手,他小心搭上宿枭的手臂,一脚跨到船上。他一时没稳住身形,跌进宿枭的怀里,胸腔的心跳声共振,两人紧贴的身体一触即分。
摄影师跟在两人身后诚实地记录下这一切。
此刻的直播间里已经炸开锅,纷纷开始讨论起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不,鸟王粉之前不还是鸟王开演唱会不可能来参加这节目吗?”
“你还信粉丝那张嘴啊。”
“我看鸟王还挺享受的,不错,嗑了。”
“什么都嗑也不怕被毒死啊前面的,这沈什么之前不还给李淮递红绳了,会喜欢李淮的人能喜欢上鸟?我不信。”
“笑得,这理由让人难以反驳。”
“嗑CP我百无禁忌,那我嗑一口鸟淮,正所谓宿敌就是妻子啊。”
“前面的小心点被扒出来混合双打啊。”
“什么什么,哪里在打,打过来我先跑为敬!”
“不是,有没有在认真看节目啊,我怎么感觉鸟这么抠门呢,都赚那么多钱了还舍不得几张船票钱,好下头。”
“这叫勤俭持家好不好?哪里抠门了?你根本就不懂我们鸟有多好!”
一时间,直播间弹幕齐飞,粉丝与路人战争频发,互相举报,原本的账号被封禁,新账号再次登场。
船只慢慢悠悠地晃到湖中央,沈折露趴在船边与倒映在水面上的自己对视。从水底钻出来小鱼,撞碎他的倒影,甩尾掀起一串水珠,打进沈折露的眼睛里。他瞬时闭眼,宿枭第一时间凑近查看状况。
沈折露艰难地眨动眼睛,一时难以睁开。
“我这有眼药水给你滴一下吧。”
闻言,他缓缓点头。视线被剥夺,其他的感官却变得更加敏锐,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下巴被人轻柔地托起,眼皮被掀开,眼球不由自主地乱晃,沾水的眼睫沉重下坠。
鼻息间钻进清新的香气,他忍不住屏息,直到宿枭逐渐远离才缓慢恢复状态。
“你试一试,看看能不能睁开眼睛。”
眼睛的不适感正在逐渐消退,慢慢睁开眼睛,所见的第一眼便是宿枭放大数倍的俊脸。他的睫毛轻眨,慌忙朝后仰头,“我没事了,真谢谢你。”
宿枭应声退回到原位,“你好像很爱道谢哎。”
沈折露的视野一点一点恢复正常,宿枭正撑起下巴看他。
“这是礼貌问题。”他偏开脑袋。
“所以是今天无论谁在这里,你都会表现得如此有礼貌吗?”
沈折露挪回视线重新看向宿枭,撑着脑袋的男人眼底流露出几分探究之意。他听出宿枭的言外之意,可他不知该如何作答,总不能告诉他因为我现在还有一个男朋友,我是为了他来参加节目的所以不好和别人太亲近吧。
气氛一时间变得僵硬。
他转头看向荡开的水波、落在水面上的花瓣和水鸟,却不再看宿枭。
沉默一直持续到船只靠岸,宿枭再度向沈折露伸出手。他不知自己该不该接,索性绕过宿枭的援助之手,自主上岸,回过头去看宿枭那只手僵在半空中,缓慢垂落到身侧。
他在宿枭转头之前移开视线。
直播间里已经骂声一片,围观的路人和宿枭的粉丝都无法理解沈折露的行为,特别是宿枭的粉丝,完全忍受不了哥哥受苦的事实。
“不是前面是谁说的,喜欢李淮的人绝对不可能对鸟感兴趣,你真是悍跳预言家啊。”
“谁懂啊......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当粉丝这么多年第一次在鸟脸上看见落寞这个词,不儿,这男的也配?”
“救命,参加个恋综被鸟虐到粉,这是合理的吗?”
“谁来解读一下这哥们的心理动态啊,怎么约会快结束了突然搞这出啊,我真服了......”
“虽然但是,我真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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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AOE一下,喜欢李淮的都这样。”
接连拉踩李淮的弹幕动态将李淮的粉丝从另外一个直播间吸引过来,战斗升级。
红绳被节目组要求一直绑到回咖啡厅才能够解开,即使再克制也会有不小心摩擦到彼此手背或者掌心的情况出现。沈折露不知该如何打破这样有点闷又带着躁动的沉默氛围,只好抿紧唇。
手腕被稍稍扯了几下,他下意识地看过去,宿枭朝他靠近,压低声音问他是不是在生气。
沈折露连连摇头,“没有生气,我就是比较闷的人。”
“那就好。”见宿枭眼底明显流露出轻松之意,沈折露觉得有点不是滋味,明明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从这句话开始,两人之间稍显沉闷的氛围有所缓解。
两人是最后一组回到咖啡厅的人。
一推开门沈折露便感受到齐齐投过来的目光,他们大概都很好奇那个迟到的嘉宾会是谁。“宿枭?”尚溪是第一个喊出他名字的人,红绳还没有解开,沈折露被带动靠近其他嘉宾身边。
两人紧贴的手臂引得尚溪一阵轻笑、调侃。
沈折露不安地扭动手腕,“尚哥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宿枭的笑声搔挠他的耳尖,他垂头牵住红绳的另一头,解开活扣,红绳从两人的腕间脱落。下坠的绳子被宿枭托在掌心,顺势塞进衣兜里。
“你......”沈折露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又憋住,只当是自己想太多。
趁着宿枭和其他嘉宾交流的间隙,他跑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若有似无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他的身上,他捧着水杯,始终没有回头。
嘉宾全部到齐,节目组宣布,接下来他们要一起前往后面一段时间居住的地方。
每个人的手机里都收到地址,沈折露看了一眼,打开地图规划大致的开车路线。
“我们一起过去,你们有谁开车过来了吗?”
问问题的人是尚溪,乔琰之第一个举手说自己开了车,但只能带一个人。他的态度明确,除了柳应雪不想带任何人。
沈折露开口:“我也开了车过来。”紧接着,任时海说自己也开了车。一共三个人开了车,乔琰之和柳应雪一组,剩下来六个人自行进行车辆分配。
“那我要坐你的车。”沈折露看着宿枭到自己身边,用那只还残留着红绳印记的手碰了碰他。还没等沈折露开口说好——“折露,我也坐你的车。”李淮穿过人群走到他的身边,占据他另一边的位置。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左右两边的人的气场正在对撞。
艰难地咽下杯中的水,“小沈,好受欢迎呀。”任时海不轻不重地刺了他一句。
“折露受欢迎是应该的。”宿枭冷不丁地开口应声,就连沈折露都稍感意外。
“是啊,应该的。”沈折露听出任时海说话有些不太对劲,朝前望过去见任时海笑眯眯地弯起眼,两人短暂地交汇过一眼后错开。气氛稍许凝滞,还是尚溪开口打破了现在的僵局。
剩下来的两个人都选择了坐任时海的车,将风暴中心留在沈折露的车上。
沈折露看着分好组打算出发的其他人,带着跟在身边的宿枭和李淮去停车场找自己的车。
走到车的近旁,沈折露突然想到——
“你居然也喜欢这款车吗?跟我的车是同款哎。”
他看向宿枭发亮的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是啊,真是巧。”目光越过宿枭的肩膀,看见李淮阴沉的笑脸。
7. 车上修罗场
沈折露轻咳一声,“上车吧。”车辆解锁的声音响起。他本以为这样就能够压住那两人无处安放的表演欲,没想到他们竟然为了谁坐副驾驶这种问题产生分歧,互不相让。
已经上驾驶座的沈折露忍无可忍地按下车窗玻璃,向僵持不下的两人发出最后通牒:“我们还走吗?”
“那折露,你想要谁来坐你的副驾驶?”问题被抛向沈折露。
沈折露瞥了一眼朝他发问的李淮,松开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干脆利落地解开安全扣,探身到后排拿了一个娃娃放到副驾驶,直接解决这个问题。他再度看向站在车旁的两人,“可以上车了吗?”
“当然可以。”李淮的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沈折露收回视线,重新将安全带系好。后排的车门被打开,待李淮坐上车后,方才一言不发的宿枭却像是计划得逞那般轻快地将门关上,而后扭身钻进副驾驶,将娃娃抱起放在腿上。
他诧异地往旁边看,宿枭故意将娃娃举到面前,挥手向沈折露打招呼:“你好主人,我是小鸟。”
不论是沈折露还是直播间的观众都被宿枭的操作打败。
“不是,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狂拽酷炫吊炸天的鸟王吗?怎么才认识第一天就被调成这样了啊?”
“不儿,这对吗?这真的对吗?”
“谁懂啊我刚才看这段足足愣了十秒钟啊啊啊啊啊!”
“请问这直播能看回放吗?我要录屏下来,下次再跟鸟家吵架我就在鸟的广场上循环播放。”
“我真的很想知道现在鸟王粉丝作何感想,能不能来个人说说啊。”
“什么感想。。。呵呵。。。我能有什么感想。。。”
“他之前谈恋爱也这样吗?没人听说过啊。”
“更正一下,之前那些不能算作恋爱,顶多是短期情人。”
“天,我真觉得我对鸟有误解,这海王?这不分明纯情小狗吗?”
“有点难顶,对面沈折露是魅魔吗?”
“是魅魔吧,一定是顶级魅魔吧!”
“有没有人看到刚才水哥的表情,我真的要笑死了,那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左眼写着哥们你谁,右眼写着家里得请高人了。”
车内安静了一段时间,宿枭的声音幽幽从玩偶背后传出:“不给我一点回应吗?这样我很难收场啊。”
沈折露缓慢从刚才的震撼中脱离,嘴角是憋不住的笑意,连连朝宿枭点头,“你好,小鸟。”这个昵称从他的口中冒出来,如同呵出一口轻薄的气。
“那我们出发了。”他的视线回到正前方,将汽车发动。
坐在副驾驶的宿枭尽职尽责地掏出手机查看地图,帮忙指路,坐在后排的李淮一言不发。沈折露只偶尔在红灯亮起的时候向后视镜里看一眼,却总能准确无误地对上李淮抬起的视线。
他实在太容易被李淮影响,方才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在红灯开始倒数时,宿枭适时地提醒他要准备出发了。沈折露紧了紧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拉开手刹,车辆继续向前行驶。
周边的风景由熟悉变得陌生,后面一段路都是直行道,车厢里变得更加安静。
沈折露伸手去开蓝牙,连接上自己的手机后开始随机播放音乐,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在车厢内流动。歌手的声音响起,他莫名觉得有些熟悉,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在哪里呢?
一时没有想起来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只剩模模糊糊的感觉。
“能换一首歌听吗?”许久未说话的人终于开口。
“为什么,这歌不好听吗?”
宿枭的声音与歌手的声音近似重叠,沈折露恍然大悟,原来是宿枭的歌。平心而论这是一首很不错的歌,无论是词曲编排还是歌手本人的唱功水准,都在歌曲中有所体现。
这时李淮再次要求沈折露给出裁决,他不免觉得有点心累,毕竟他又不是职业裁判。况且不过是一首歌而已。
沈折露无法违心地给出“不好听”的评价。好在在他主动切歌之前,下一首开始播放。
只是没想到,下一首还是宿枭的歌。
他从后视镜里看见,李淮已经闭上眼睛,倚靠在车门边不再说话。
多重巧合叠加让车厢内的氛围变得更加微妙,也让直播间的观众目瞪口呆,开始怀疑宿枭和沈折露的关系究竟正不正常。
“他俩不是真的之前就认识,特意上节目来玩的吧。”
“真的很像哎,不然这也太巧了吧。”
“等等,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谁还记得之前......”
“我想到了,但我不敢说。”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是那些粉丝说的那样吧......”
“那如果是的话,鸟王这张嘴真是骗人的鬼啊。”
长时间闷在驾驶座里,沈折露竟感觉到一丝呼吸不畅。他深深地吸气、吐气,不想去注意始终沉默的李淮,却忍不住去注意,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又生气了,无法当着那么多摄像机的面跟人解释,只好私底下再寻找机会。
繁乱的事情堆在一起,呼呼往外吹冷风的空调机的声音都让他觉得烦躁。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紧了又松,直直地盯住前面快要被阳光融化的油柏路。
在经过又一个路口时,宿枭主动提出要跟沈折露换位置。“我的车的型号跟你的车一样,我帮你开,你也可以休息一下,不然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开我也觉得不好意思。”
沈折露叹出一口长气,“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宿枭却看着他,说:“不要再跟我这么客气了,好吗?”沈折露不知该作何回答,只好硬挤出一个笑容来。
“跟朋友不需要那么客气啦。”宿枭的话锋一转,将沈折露从惴惴不安的泥沼中拯救。他避开宿枭直勾勾的视线,将车停靠在路边,和宿枭做位置对换,离开驾驶位的沈折露接过导航的重任。
此时,距离目的地还剩下一半路程。
节目组的人发来消息询问他们大概还有多久能到。
沈折露判断了一下路况,回了一个大致的时间,等他们到目的地应该已经天黑。“我能连一下蓝牙吗?”他回过神,对宿枭点头,将自己的蓝牙断开,任由宿枭连上车内蓝牙。
音乐播放列表由沈折露的歌单切换到宿枭的歌单。
沈折露惊喜地发现宿枭的歌单里有许多和他重叠的部分,倚在门边情不自禁地哼唱出曲调,宿枭顺理成章地托住他的声音。他的心轻飘飘地起飞,声音也变得轻快。
“原来你也喜欢这个乐队。”
沈折露被勾出交流的欲望:“嗯挺喜欢的,我上大学还攒钱去看过他们的专场演出。不过他们后面不怎么在国内活动了,所以我也没去看过了。”那场演出他本来买的双人票想和李淮一起去看,可是——
算了,他将自己的思绪从过往的记忆中拉出来,想必李淮都不会记得这件事情。
“哎,我也在上学的时候去看过,你看的是哪一场,说不定我们还见到过呢。”
沈折露被宿枭话里的惊喜所感染,“我去的那一场,是在杭城,大概18年的时候。”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景观木上,翠绿的叶子在炙热的阳光下闪烁盈盈的光,如同一滴即将落下的泪。
他恍惚又回到过去的大学时光里,好不容易抢到门票以后兴高采烈同李淮一起做规划。临到出发之际,他坐在高铁站等到李淮一封堆满抱歉的短信。什么都比和他的约定更重要。
他几乎是负气踏上列车,一个人抵达演唱会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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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张票被他半卖半送给演唱会门口一个丢了票的人,他没有关注后来的事情,只是先行一步检票进场。等到开场以后,他身边的位置都有人坐,于是他自然地以为那人也进来了。
场内光线太暗,他也已经记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子。
挥动荧光棒跟着乐迷一起嚎了一晚上,抹掉溢出眼眶的泪,他那会儿在心里暗自发誓,这一回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轻易原谅李淮。
可是,当他在场馆外看见李淮时,心却不由自主地变软。
李淮满头大汗地跑上来一把抱住他。
他问李淮是怎么来的,这个点应该没有车了才对。李淮说先坐车到附近城市再转车过来。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原谅对方的失约。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和李淮之间的感情是一笔烂账,算不清楚、算不明白,只能稀里糊涂地继续错下去。
“那一场我也去了哎!半途把票忘在家里还返回去拿了一趟,回来以后发现已经开场,原来的位置都没能走过去,就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沈折露慢慢从宿枭的讲述里回过神,下意识地笑起来。
“不过好在还是看到了。”
沈折露同意他的说法:“是啊,还好看到了。”他至今仍记得演出结束以后,场馆内回荡几万人自发合唱的声音。所有人都能够从中获得好多能量,生出勇气去面对未来的一切挫折。
宿枭又问起他最喜欢的歌是哪首,沈折露左思右想,实在难以抉择。记忆中听过的每首歌的旋律都动人,实在难分高下。
“我最喜欢的是梦书之城。”
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却击中沈折露的心脏。宿枭顺势哼出几句,沈折露稍稍晃动身体,慢慢沉浸在这段旋律里。
伴随对音乐的畅想总算开到目的地,沈折露下车,看向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将要居住的地方。肩膀被人轻轻顶了一下,回头看见宿枭,车钥匙回到手里,宿枭还开玩笑地说,以后可以做他的专属司机。
“你如果来做司机,算是暴殄天物。”说着他回头去后备箱拿自己带过来的行李。
宿枭跟在他身边,顺势从他的手中接过行李箱。而李淮抱臂站在一旁,唇角流露出几分若有似无的笑,“宿枭,这可不像之前的你。”沈折露不由地蹙起眉心,李淮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
他欲要张口却听宿枭无所谓道:“是啊,哪又怎么样呢?”一张笑脸凑到沈折露眼前,“我们进去吧。”
沈折露连眨两下眼睛,向前一步握住行李箱的扶杆,“我们一起进去吧。”他比划着手势,“三个人一起。”
一路拖着行李箱走到房门口,连按两下门铃屋内传来响动,有人跑过来为他们开门。“你们总算来了,我们刚才还在说待会儿吃什么呢。”走进屋内,尚溪招呼他们一起过去挑选外卖。
沈折露没什么点外卖的概念,他在家一向是自己做饭的。
接过宿枭递到面前的水杯,轻声道谢。宿枭越过人群,盘腿坐到他的脚边,他只需要轻轻动一动腿,就能碰到宿枭的后背。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宿枭已经直起腰,衣服遮住他的脚面。
“我们不自己做饭吗?我看其他恋综里都是这样的。”也不知是谁先开口说的这个话。
沈折露捧住水杯,往周围看了一圈,这些人根本不是会做饭的人,也怪不得他们只会凑在一起点外卖。
“可我们中间没人会做饭啊,这才是大问题吧。”
不愧是主持人,讲话一针见血。沈折露犹豫片刻,举手示意:“我会做一点饭。”众人目光齐聚在他的身上,仿佛看见未来的救星。
宿枭和李淮几乎是同时开口:“我可以帮你。”
沈折露突然感到后悔,也许自己不该开口。面对两人灼灼的目光,他逃似的奔向厨房。
8. 做饭选房间
沈折露拉开冰箱门查看节目组提前准备的食材,其余的人也一并跟到厨房。他的目光在人群间逡巡一圈,“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做饭做什么一向是个难题,沈折露选择将难题分给大家,最后得到一长串菜单。他对照冰箱内的食材挑出其中比较方便制作的几道作为今晚的菜单。
“小沈,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他抬眼看向尚溪,不太确定地询问:“尚老师,你会做什么?”尚溪思索片刻,挑了一个最不容易出错的“洗菜”。沈折露看了一眼自己挑出来的食材,将土豆和胡萝卜放到他手里,“那麻烦尚老师了。”
继尚溪之后,每个人都凑到他面前想要领一点任务,好让自己不再直播间里显得太过无所事事。
沈折露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幼儿园老师,绞尽脑汁地给每个小朋友安排任务。轮到宿枭时,他习惯性地想要问,却被人抢答:“沈老师,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配合宿枭笑眯眯的模样,总让人觉得他想做的不只是帮沈折露做饭那么简单。
他看着尚溪刚洗好的胡萝卜和土豆,“那帮我削个皮,可以吗?”宿枭向他比出敬礼的手势,表示当然没问题。沈折露将削皮刀放到他手里,轻声教他怎么样使力会比较容易。
他们靠得很近,沈折露只要转头便能看见宿枭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看。按在土豆上的手不经意从自己的手背滑过,“削完再给我就行。”他连忙松开手向后撤步。
“保证完成任务。”土豆被宿枭高高抛起,耍帅似的接到手里。
沈折露轻笑一声,转头在厨房寻找围裙,翻出围裙给自己套上。反手系蝴蝶结时被人轻轻按住,熟悉的气息自后方将他拥住,李淮收紧围裙的绳,“好了。”湿热气流在他的耳尖环绕。
他向李淮轻声道谢,扭头想要避开李淮的目光,却被人不依不饶地拦住。
“你忘了给我安排任务。”
满屋子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事情干,除了李淮。沈折露从没有见李淮下过一次厨房,往常在家里吃饭的时候所有事情都由他一手包揽,他实在不知道李淮能做什么。
“那你帮忙洗几个碗盘吧,可以吗?”
他仰头看向李淮,得到一记又轻又缓地点头。
厨房里众人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自己的事情,沈折露总算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考虑到在场的人大多有保持身材的需求,他没有蒸米饭,打算用牛排做今天的主食。
翻出平底锅在火上烘烤均匀,牛排被放进锅里滋滋作响,切入黄油在滚烫的铁盘上慢慢融化,黄油的香气与牛排逐渐融合。他取出勺子反复为牛排加黄油淋面,夹起牛排做最后的锁边。
“好香啊。”宿枭循着香气凑过来,把削好皮的土豆、胡萝卜放下。
沈折露拎起平底锅,将最后一点黄油焖进牛排里,关火,将牛排从锅中倒出。抽出一柄菜刀放置在牛排之上,牛肉被切开,流出一点油水和肉汁。牛肉规整摆放到盘子里,面前一摆八个盘子,他眼睛一抬,宿枭手脚麻利地帮忙把盘子端出去。
将洗好的土豆、胡萝卜切块,放进沾满肉汁和黄油香气的锅内,重新开火翻炒,只放了海盐和黑胡椒进行最后的调味。他端着锅走到餐桌前,往每个盘子里放入相同数量的配菜。
沈折露返回厨房,将新鲜生菜剥开,扔进沙拉碗里,将洗干净的水果切块一同倒入沙拉碗。节目组只帮忙准备了最基础的沙拉料汁,芝麻烘培酱,倒出一小碗,同沙拉一并端上桌。
“你们不先吃吗?”沈折露看向围绕在餐桌旁的人,得到口径一致的答案,要等他一起。
沈折露点头,“那我快点。”
“不用那么着急,等你是应该的。”宿枭快步跟他进厨房,小声同他说。
沈折露正往锅里敲鸡蛋,挥着锅铲小心推推流出的蛋液,“但是牛排冷了不好吃。”他颇为认真道。
他将煎好的鸡蛋倒进盘子里,又往锅里放入面包块和培根一同翻炒。
始终没有听到宿枭再次开口讲话,他疑惑地抬眼朝人看过去,却见对方正在憋笑。
拎起锅铲往宿枭面前挥了一下,宿枭赶忙回过神,“笑什么?”
“不,我就是觉得,你好像终于说了一句自己想说的话。”
沈折露微妙地怔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忙乱地低下头继续翻动锅里的东西。“这个要先端走吗?”他闻言瞥了眼宿枭手指的地方,胡乱点点头,看着宿枭将盘子端出去才放任自己的思绪游弋。挑出一块面包块放进嘴里,漫无目的地想着宿枭说的话,自己想说的吗?
面包块被猪肉的油香所浸润,煎炒酥脆。
他只是顺应本能说了句实话而已,毕竟牛排冷了可能会变硬。
咀嚼着香气四溢的面包块,他的心情在这一刻攀升至顶点,果然吃好吃的东西会让人觉得快乐。
将最后一盘配菜端上桌后,沈折露示意所有人都坐下吃饭。大家都在寻找自己想坐的位置,不同人的视线在这个餐桌上交错,而他已经不想再思考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随意拉开一把椅子坐下,饥肠辘辘的人此刻只想饱餐一顿。
在沈折露坐下以后,大家也都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宿枭仍快李淮一步,占据沈折露身边的位置,时常为远离中心的沈折露布菜。
牛排正如沈折露所想的那般柔嫩,一口塞进嘴里满足他的味蕾。
他们纷纷向沈折露表达了这一顿餐食的美味,这无疑是厨师最为幸福的时刻。耳边溢满赞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埋下脑袋,在餐后向大家说:“如果不忙的话,可以多给大家做饭。”
众人纷纷接下饭后打扫厨房、洗碗的工作。“如果需要采买可以带我一起。”宿枭主动向他举荐自己,沈折露回想了一下冰箱里剩下的食材,刻意没有回答宿枭的话。
晚饭过后,他们在节目组的要求下齐聚在客厅准备挑选房间。沈折露他们三个人到得晚,错过了参观房间的行程。
“那我们现在先去看一下吧。”宿枭的提议得到节目组的允许。
三人一起上楼查看房间,三层楼的小洋房,共开了八个单独的房间。
沈折露其实对住在哪里没有太多的想法,跟在宿枭和李淮身边走马观花地浏览过每个房间。房间的布局相差不大,唯有靠近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与阳台连在一起,是面积最大、采光最好的房间。
想来应该是所有人都想入住的地方。
参观过房间后他们重新回到一楼,宿枭仍旧挤在沈折露身边,小声问他想住在哪里。
“我都可以。”比较而言,沈折露更想一个人住角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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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打扰。
宿枭笑眯眯地说:“那我想住你的隔壁,我们做邻居。”
沈折露没有说话,只是悄悄抿了一下嘴。
节目组向他们宣布选房规则,由今天收到红绳数量最多的人开始选。除了李淮以外剩下来的人都只收到一条,而宿枭因为迟到直接掉到最后一个选。其余六个人干脆石头剪刀布分胜负。
沈折露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好,倒数第二个选房间。
大家分出顺序后,由李淮先行开始选择。沈折露紧张地摩挲手指,不知李淮会如何选择。李淮走到挂着钥匙的板前,迅速取走一串,空掉的房间号为203,挑了一个中间的位置。
随后选择的任时海毫无意外地挑到李淮的旁边。
沈折露的心里漫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感,下意识地朝李淮的方向转头,却见他已经拎着钥匙串同任时海碰撞。猛地收回视线,再看面板上的钥匙一串串变少,最后留下两串相邻位置的钥匙。
宿枭的想法居然成真了。
他起身将两串钥匙一并拿下,将其中一串递给宿枭。宿枭朝他扬起眉头,他辨认出宿枭的口型——“好巧”。是啊,好巧,无数个巧合出现在他和宿枭的身上。
每个人都选好自己的房间,第一天的直播到此告一段落。节目组从房子里退出去,只剩下摄影机还在勤勤恳恳地录制。
沈折露避开摄像头向玄关走去拎行李箱。独自一人上楼,剩下来的人都围在客厅聊天。走到房门口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手腕被用力攥住,他被拖进一旁的卫生间里。
面向怒气冲冲的李淮,沈折露没来由地感觉到累,向后倚到墙上,低声道:“又要吵架吗?在这里?”
他们当然不可能在这里吵架,随便一点响动都有可能被收录进摄像机里或者被楼下的人听见。两人双双陷入沉默,谁也不去看对方。
“你不该和宿枭走那么近。”
沈折露觉得好笑,“李淮,是你没有选我,这不是我的错。”
“我......”李淮仿佛被一口气憋住,最终无话可说。
他当然知道李淮在想什么,无非是不能在镜头前表现出太过熟络,不能让其他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甚至能想到如果自己执意要李淮给个准话,李淮会告诉他“一切要循序渐进”、“我最后肯定是选你啊”。
上节目之前沈折露就告诉过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给李淮添麻烦。他在自己能表达的范围内向李淮表达,希望两个人能和好。可他每一个抛出去的问题,最后接住他的人却是宿枭。
难道这也能算作他的问题吗?
长久的沉默凝结成冰。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被宿枭气昏头了。”沈折露看着李淮缓缓垂下头,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你后面别理他了,好不好?”
沈折露忍不住叹气,最终还是在李淮的后背拍抚两下,“我知道了。”
“折露,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李淮两手圈住他的脖子,像只小狗似的磨蹭过他的唇角。湿润的气息连同暧昧的邀请一并钻进沈折露的耳朵里,“折露,晚点我过来找你,好不好?”
一枚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他的脸上,沈折露从李淮的眼睛里看见熟悉的光彩。
像一张网,将他困在原地。
9. 草莓牛奶
卫生间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李淮迅速松开手将沈折露推出自己的怀抱,身体的温度骤然变得失落。他看向李淮,却发现对方正在向他比划手势让他先出去。
沈折露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敲门声,清清嗓子,道:“谁啊?”
“折露,原来是你在里面啊。”是宿枭,“乔老师在底下调酒呢,你要不要来喝一杯啊?”
沈折露看着已经躲到浴帘后面的李淮微微叹了口气,明明是正儿八经的恋爱关系,却时常给人一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李淮正在拼命给他打暗号,让他先出去帮自己挡住外面的目光。他只好说:“嗯,我等会儿就来。”
“行,那我先下去了。”卫生间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确认门口没有其他人以后沈折露才推门走出去。
回头确认李淮并没有要跟出来的意思,他只好先一步下楼。
发现大家都聚在客厅品酒、闲聊。宿枭向他招手,沈折露想起之前答应李淮的事情,犹豫片刻,脚步微微转动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挑了个距离宿枭稍远的位置坐下。
装作认真地看乔琰之调酒炫技,努力忽略那道始终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这杯蓝色调的椰子海,正好配你。”乔琰之端起酒送给他,沈折露连忙双手接住,“尝尝看,喜欢吗?”乔琰之朝他挑了挑眉头。送酒入喉,淡淡的椰奶香混合一点清新酒气萦绕在舌尖,柔和的滋味让他情不自禁眯起眼。
“很好喝。”
沈折露不常喝酒,不过半杯的量就足够他面颊泛红。
宿枭不知何时挪到他的近旁,拿走他捧在手心的酒杯,“别喝了。”他恍惚地抬起头,用力眨眨眼睛,努力看清面前的人。
“折露,还好吗?”
他的身子微微晃动,倚到沙发边休息,“还好。”宿枭又朝他凑近些,悄无声息地半环住他的身体,低声问他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沈折露的脑袋发沉,缓了一会才理解到宿枭话里的意思。
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先走。迈步上楼时,他站在原地醒了醒神,宿枭从后方跟上他,半搂过他的肩撑住他的身体。
沈折露软绵绵地挣扎起来,嘴里小声嘟囔起来:“不能离那么近。”
“嗯?”宿枭俯身将耳朵凑到沈折露的嘴边,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
二楼的阶梯上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沈折露恍惚抬起头,却见李淮正死死地盯着他们两个人。晕乎地想要向前一步,凭直觉抓住李淮,不料一下没站稳反倒栽进宿枭的怀里。
他一脑袋撞上宿枭的肩膀,有点痛。
宿枭赶忙伸手给他按被砸到的地方,问他怎么样。他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李淮已经快步走下来,从二人身边擦肩而过。宿枭揽过他的身体为李淮让开一条道,他埋首在宿枭的怀里,努力睁开眼朝李淮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毫不犹豫的背影。
他缓慢闭上眼睛,任凭那点酒精侵蚀大脑。
有点累,他现在只想睡觉。
宿枭半扶半搂地将他送回房间。
沈折露一沾到枕头就忍不住闭眼,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水我帮你放在这里,到时候可以喝。”他将头闷在被窝里,轻轻向宿枭道谢。
他这一天已经欠了宿枭太多的感谢。
“不用客气。如果觉得难受可以去敲我的门,无论多晚都可以。”隔着被窝感受到宿枭温柔拍抚过他的后背,留下这句嘱托后他便从房间里退出去。
床上的卷心面包在长久的安静过后挣扎着探出脑袋,望向门口。
他还怀抱李淮有可能会回来看他的期待,可他总是反复被自己的期待凌迟,最终在失落中入睡。
半夜醒过来的时候喉咙像被刀片划拉过一样痛,从被窝里探出手,摸到放在床头柜的水杯,即使放到现在仍留有温度。柔和的热意自指尖传向心底,他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端起水杯湿润自己干渴的喉咙。
将水杯放回去的时候沈折露才发现原来床头还放了另外的东西,是一张纸条,还有一盒药。
按开床头灯仔细查看纸条上写的内容,居然是宿枭的联系方式。药是布洛芬,宿枭担心他酒醒以后会头痛特意出去给他买的。他垂眸看向杯子里的温水,想来这也是宿枭后面特意帮他重新添过的热水。
这下欠的人情债越来越多,利滚利、利滚利,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还清。
沈折露先将宿枭的联系方式存进手机里,扶着仍然在隐隐作痛的脑袋重新躺下。
满脑子都在想该如何还上这笔人情债,又想到说好要过来找自己的人并没有出现,再次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早上七点,沈折露的生物钟准时将他叫醒。
醒来以后,他坐在原地看眼前稍显陌生的装潢愣了一会儿神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正在参加节目。摸摸索索地从床上爬起来将自己收拾妥当后,回房间把昨天的行李箱拖出来整理。
既然都起来了,他索性换上运动服准备出去晨跑,顺便熟悉一下新住址周围的环境。
刚走出房间便遇上同样已经起床的宿枭,两人对上视线,宿枭咧开嘴朝他问好。他也跟着点点头,“早上好。”
两人并肩下楼,整栋屋子安安静静,除却他们两个还没有其他人有苏醒的迹象。
站在饮水机旁接水,整个客厅只剩下流水淌落的声音。沈折露将水杯递过去,宿枭的眼睛咻地亮起来,他缓慢收回视线,借着喝水掩饰自己的神情,“昨天晚上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折露认真地看向他:“嗯,好多了。”
宿枭又说:“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会喝酒,早知道就不来叫你了。”
“我也没想到自己酒量这么差。”
“看来你不怎么喝酒,又认识你多一点了。”
他一口气将水喝完,抬眼看向不知为何早起的宿枭。问题悬在嘴边又被咽下,倒是宿枭自己提起:“你是要出门运动吗?”
沈折露道:“是。”
还没等他继续说,宿枭开口:“那我能跟你一起吗?我刚好也想去晨跑。”沈折露想了想,点头应允。
两人一同出门,沿着这栋别墅区的绿化道慢慢向前跑。
盛夏时节只有早上和傍晚还能感受到一丝凉意,微风轻拂过面颊,绕着人工湖周边跑步,偶尔得见早起出门遛狗的人。缓慢调整呼吸,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运动的时候可以抛开脑中的所有杂念,心中只剩下一件事情。
沈折露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宿枭抬手托住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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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休息一下吗?”前方一百米左右的位置能看见供人休息的长椅,减缓速度跑过去,刚打算作息就被宿枭拦住,“先等等,别坐那么快。”
他累得有点懵,愣愣地看向宿枭。“跟我一起,做点拉伸再停。”他努力打起精神,随便做了点拉伸运动,终于得以坐下休息。
沈折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风掠过湖面泛起粼粼波光,油润的水光倒映进他的眼底。他撑起下巴,身心都得到这片自然的抚慰。
耳朵边突然传来微微的痒意,他朝罪魁祸首看去,也不知道宿枭从哪儿捡起来的小花,小心翼翼地别到他的耳边。他温柔抬手触碰耳边的花叶,柔软的花瓣亲吻他的指尖。
余光瞥见宿枭举起手机,他下意识地回过头,恰好正对他的镜头,在他的手机里留下自己的第一张照片。
宿枭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手机转到别处拍了些自然风光。
沈折露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将花从发丝间拨弄下来。被揉皱的白色小雏菊碎在指尖,站起身,“我们回去吧。”宿枭自然地应了一声好。一同踏上回去的路。
回程他们都放弃了跑步前行,慢腾腾地乱晃,正好路过超市。沈折露心念一动便往里头拐,宿枭帮忙推车跟在他后头,他精心思考今天的菜谱,比对价格,挑选不同的食材,还买了好多节目组没准备的酱料回去。
路过冰鲜区的时候,沈折露走过去给自己挑了一袋草莓牛奶扔进推车里。
“怎么不多拿一袋呀?我也想喝。”宿枭笑嘻嘻地说。沈折露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往推车里放了一袋相同口味的牛奶。
两人一并推着车去收银台结账,拎上买好的东西继续往家走。
到家之前,宿枭拉住沈折露。沈折露不明所以地看向对方,只见宿枭拎起草莓牛奶往他的面前晃晃,插好吸管递过去。沈折露接过牛奶,两个相同的牛奶瓶子轻轻撞在一起,宿枭小声同他说干杯。
弥补上昨天晚上两人喝酒没有干杯的遗憾。
沈折露想,还真是个幼稚鬼。
但他意外并不讨厌这种幼稚。
两人做贼似的站在屋外将牛奶喝完以后才重新拎起东西进门。
新一天的录制已经正式开始。
他们并没有察觉刚才节目组已经将两人躲着喝牛奶的镜头向外放送,早上的直播间里只零星飘过几条“哈哈哈”的弹幕。
“怎么突然觉得他俩有点可爱啊,想嗑一口,CP名有了没啊?”
“刚开播没那么快起超话吧,但感觉这两人有戏。”
“我来取一个!就叫黑夜能懂白的白。”
“这也太复杂了,谁能看懂。”
“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这样吧,这对叫小鹿乱撞好了,符合CP调性。”
“前面的太有才华,谁去申请一个超话,我立刻入股。”
剩下来的几个嘉宾也都醒了,纷纷下楼。大家各自打了个招呼,话题不可避免地朝着两个最早醒的人之前都做了什么方向去走。“这是我跟折露之间的秘密,对吧?”倚靠在冰箱旁的宿枭笑眯眯地盘起手,朝沈折露挑起眉头。
草莓牛奶的味道还缠绕在舌尖,沈折露下意识地认同了这点。
嗯,这是一个秘密。
10. 电影约会日
在吃过早饭以后,节目组向他们宣布了新一天的约会日程。
节目组安排了三个约会地点,分别是电影博物馆、水族馆以及DIY工作室,前两个地点为三人约会组,最后一个地点是二人组,约会地点的分配由抽签决定。
沈折露看着节目组拿在手里的签筒,莫名觉得这场面还挺滑稽。
大家排好顺序,依次上前抽签。
沈折露被挤在后面,从签筒里抽走最后一根前,比对着颜色照到相同签的另外两个人。他没想到居然又会跟李淮和宿枭凑在一起,该说是缘分,还是孽缘呢?
想要叹气又碍于镜头的面子没有将心里的想法表露得太过明显。
他并不喜欢处理太过复杂的人际关系,只能期盼着接下来一天的约会不会为他带来太多的烦恼。
节目组向他们公布了每种颜色分别代表了什么约会地点。
沈折露他们抽到的是电影博物馆,节目组将地址和基本的约会行程及项目推荐发送到他们各自的手机上。
坐上赶往电影博物馆的商务车,三人齐聚后排共同商讨今天的约会要去做什么。
电影博物馆这个约会地点一听就很适合李淮,沈折露想着,将目光投向李淮,毕竟在场也只有他一个演员。
沈折露犹记得李淮从之前开始就一直很喜欢看电影、写影评,上学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出去看电影,在结束以后李淮总会滔滔不绝地向他讲起电影内容解读、导演镜头语言的运用之类的东西,最后加上一点自己的评价。他一直觉得,全身心投入进自己所热爱的事业里的李淮是熠熠生辉的。
“我看这个电影博物馆里头分了好几个园区,你们比较想去哪个园区看呀?”宿枭的声音适时地唤回了沈折露的思绪。他垂头看向节目组发来的园区内部图,放大浏览过每个园区的基本内容,将自己的兴趣点落在歌舞电影以及欧美文艺片上。
沈折露沉吟片刻:“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宿枭点了点歌舞电影园区,这点倒是与沈折露不谋而合。再看一旁的李淮,他更想去看复古电影园区。
沈折露综合大家的想法整理出一条相对完整的路线后,李淮却突然提议:“要来点不一样的约会内容吗?”他疑惑地看向李淮,却见对方的目光始终定格在宿枭的身上,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接,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夹在中央的沈折露难免受到影响,不安地挪动屁股稍稍调整姿势。
宿枭顺势伸手托住他的后腰,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他能轻易感受到宿枭掌心的热意,不自在地挺直后背躲开宿枭的小动作。手被人轻轻托住,掌心出现一张膏药贴,他稍稍偏过头去,只瞥见宿枭带笑的眉眼。
沈折露轻咳一声,将膏药贴收进口袋里。也不知道宿枭究竟是怎么知道他的腰背不好,无法久坐。
“你想要什么不一样的?”宿枭问道。
“这个电影博物馆在同一时间段会播两部不同的电影,我们可以分开逛博物馆,等到同一时间聚到一起,看看谁和谁会进同一场电影。”
李淮的提议无疑为这次普通的约会增添了全新的乐趣,也引发了直播间的争论。
“感觉这组好刺激啊,刚刚去看另外两组,可以说是一团和气。”
“确实,突然觉得水哥还蛮会玩的嘛,有点意思。”
“真不愧是业界毒瘤一手推出来的艺人,自己找热点、寻热度的能力就是不一般。”
“前面的别太荒唐,我水自己给节目组搞热度,这么好的艺人从哪去找啊?到底是谁在不知足。”
“我只在乎万一水鸟进同一场了,那可就好玩了。”
“那我当场笑死,建议节目组立刻把热搜买上,邀请所有人来看这场大热闹。”
“坐等好戏上演。”
“感觉素人挺惨的,莫名觉得这样搞起来他跟这俩人play的一环一样,到底有没有人在乎这素人是来谈恋爱的。”
“哇塞又心疼上了,我觉得他挺爽的啊,被俩大明星哄抢还不爽啊。”
“爽不爽得人家自己说了算,我觉得他现在笑得命挺苦。”
“素人爽不爽不知道,我只知道某些梦女现在牙都咬碎了吧,恨不能现在就穿进屏幕里呢。”
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有点微妙,节目规则并没有阻止嘉宾自己整活,李淮的建议在合理范围之内,甚至为节目带来新热度。可只有沈折露知道李淮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下午博物馆要播的两部电影里,其中一部是他和李淮初次约会去看的电影。
李淮气定神闲地看向宿枭,摆明了是在挑衅他。
沈折露收紧手指又缓慢松开,“我觉得我们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吧,万一......”
“只是一个小游戏而已,不可以玩玩吗?”李淮张口将沈折露到嘴边的话全部堵回去,他只好将目光转向一旁垂眸思忖的宿枭,寄希望于他会将这个建议拒绝,可宿枭毫不犹豫地接下这个挑战。
沈折露沉默地陷进座椅里,无言地别开脑袋看向窗外掠过的风景。
最后,李淮的建议被多数人通过。
车辆缓慢停靠在博物馆门口,三人在不同的入口下车。宿枭在下车前,回头轻轻握了一下沈折露的手,“你相信我吗?”相信你吗?沈折露看向宿枭眉眼间透出坚定的神色,心口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我要相信你什么呢?
“相信我,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宿枭朝他挑起眉头,转头轻快地蹦下车。
车门被关闭,宿枭给他留下一个笑容。
沈折露倚靠在门边,司机将他送到第三个入口。下车以后,他长久地矗立在博物馆门口,看向电影博物馆的门头,举起手机留下一张照片。
跟随人流进入博物馆内,沈折露所见的第一个场馆是跟动画电影制作相关。从色彩饱满的画面前经过,老电影通常会与传统艺术相结合,他停留在正在舞动的皮影戏前。孩子们仰头望向正在舞动的皮影,为精彩纷呈的故事拍手叫好。
他一路走走停停,路过场馆内的餐饮区,购置了一杯饮品和一块面包后走向这一次约定好的地点。
电影博物馆的两部电影将在下午一点半准时开场,分别在不同的场馆播放。在进入场馆前他就已经做好决定,迈步前往朝自己所想的地方。
抵达目的地时,电影播放的场地还空空荡荡,没什么人。他端着饮料随意找到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恰好隐没进暗处。
这部电影是一部老电影,今年恰好是电影导演逝世十周年。沈折露一直很喜欢这个导演后期的几部作品,对于这部稍显稚嫩的新人作品一直充满好奇。难得有机会能够看到这部电影修复画质后再映,他自然不愿意错过。
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直到灯光熄灭,电影开播,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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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有进来几个人。
他早就猜到李淮根本不可能会找到这边,李淮一定想当然地认为他会走向他们两个人初次约会所看的那部电影的场馆,却不知道他对那部电影实际毫无兴趣。
放映机的声音嘎吱、嘎吱的响,他慢慢地静下来。
大屏幕上映出第一个画面,杂乱的小巷子里出现不同人生活的景象,悬挂在横杆上的彩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叮铃叮铃的自行车铃响,车轮碾过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少年鼓起的衣衫向后扬,绑在自行车后座上的旗子在飘荡。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克制不住地鼻酸,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要流泪的冲动。
伴随着故事的深入,影院内渐渐响起低低抽泣的声音。沈折露轻轻抹掉溢出眼眶的泪水,身旁突然伸出一只手,向他递来一张纸。他压低声音同身旁的人道谢,接过纸巾将脸上的水痕擦掉。
他全身心投入到电影的情节中,一颗心始终随着主角而颤抖。
直到电影播到最后一幕,他将脸埋进手中,无尽的眼泪从指缝间溢出,坐在旁边的好心人为他送上纸巾。灯光渐亮,他不好意思地擦掉眼泪,想要转头同人道谢,却看见意料之外的人。
宿枭。
居然是宿枭。
他眼眶里的红色还未褪去,此刻瞪圆眼睛看向宿枭,有点像红眼睛的兔子。
“看到是我,很意外吗?”宿枭撑起下巴,向他发问。
沈折露的确感觉到意外,他以为宿枭会到另外一边的场馆。他抿了抿唇,问:“你怎么会到这边?”
“一开始的确跑到那边了,后来在电影院里找了一圈没看见你我就知道自己找错了,立刻往这边跑。你电影看得太投入了,连我过来都没有发现。”
原来是作弊得到的正确答案。
“这可不是作弊,这是适当地使用了一点小手段达成我想要的结果。”
沈折露的目光从宿枭狡黠带笑的脸上移开,只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明明他们才认识不过两天时间,已经快要胜过他和李淮的七年。
宿枭向沈折露询问这部电影到底在讲什么,毕竟他过来的时候电影已经放了差不多有一半。
沈折露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查了一下这部电影后面的播放时间,认真地向宿枭发出邀约:“再过三十分钟,这部电影会再次放映,你想看吗?”宿枭的眼睛亮起,毫不犹豫地应下。
他们坐在影院的位置,享受难得平静的时光。
这一次在电影开场前,李淮也匆忙赶到这边的场馆。沈折露抬起眼,同面容阴沉的李淮对视过几秒钟后转开。李淮步步逼近,带着一团冷空气坐到沈折露的身边。
李淮总有办法在顷刻间毁掉沈折露的好心情。
沈折露从李淮的眼底看出愤怒、疑惑,愤怒什么,又疑惑什么呢?他不明白。李淮为何永远在自己的事情上表现得犹犹豫豫,他当初为了事业不肯公开两个人的感情,到现在即使是在综艺节目里,也不肯坚决地选择自己,反倒要他做出坚定不移的决定。
他的确很想知道,对于李淮而言,自己究竟算什么呢?
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被人轻轻握住,他浑身僵硬地坐在位置上,只好看向大屏幕。左右两只手掉进不同人的手中,他稍稍用力,才将自己的手从两个人的手里拯救出来。
好在电影开场,暂时解除了他的尴尬。
11. 帮忙贴膏药
终于结束了。
沈折露看着开始播放片尾曲的大屏幕慢慢地松了一口气,被困在这狭小的座位里,始终无法甩脱缠绕在脖颈上的气流。他时常感觉到憋闷,第一时间起身想要脱离左右两侧的人,去到一个可以平静呼吸的地方。
另外两人紧跟着他起身,沈折露赶忙说:“不用跟着我,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即便他已经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明确,李淮仍然道:“真的不用吗?让我陪你吧。”他坚决摇头,回绝了李淮的话。
独自一人走出影院,那股窒息感渐渐减弱,走向角落的窗户,倚靠在窗边望向远处高飞的鸟,他突然生出想要抽烟的冲动。
其实他已经戒烟有段段时间,近来鲜少有这种冲动的想法。
摸上衣服口袋,意识到自己今天忘了带糖出门,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哪里有类似便利店的地方。他微微咋舌,轻轻掐住掌心克制住喉间的痒意,迈步向前走,尝试寻找自动售卖机。
刚走没几步路就碰上自动售卖机,站在售卖机前仔细思考选择哪一样。
身后传来小孩子轻快的笑声,他在忙乱间挑选最普通的矿泉水。看着水瓶滚落到底部,带着凉意的水瓶被他拿走。借由冰水缓解那股突然升起的冲动,压住心底的烦躁、焦虑。
这一定是天气的错。他向来不喜欢夏天,稍微动一下就会出很多的汗将衣服浸透,心情也会像无故黏在身上的衣服一样变得难以言喻。
但这也不全是天气的错,沈折露举起水瓶贴上自己的额头降温。
他有些颓废地待在自动贩售机旁边,好心的孩子路过往他的手里塞了一枚游戏币。他看着手里突然多出的游戏币,哭笑不得,而那小孩已经哒哒地跑开,背影仍透出几分愉快。
被可怜了。
他捏着游戏币翻来覆去地看。脑子里冒出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将头彻底埋下,居然被一个小孩同情了。
撑起下巴望向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眼睛代替相机留下一张又一张群体照片。
他看向一直在对准自己拍摄的PD,突然地弯起眼睛,“你不觉得拍这些东西很无聊吗?如果不是直播的话,这一段一定会被卡掉。”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跟摄影师说,还是在跟正在看直播的观众说。
也许两者皆有。
可惜他看不见此刻的直播间弹幕,不然他一定会得到观众的回答——
“的确挺无聊的,但又觉得有点好笑。”
“感觉沈折露是个十成十的文青哎,刚刚看那个老电影居然哭成这样。”
“是啊,水子哥不也一直号称文青吗?但是能感觉到他刚才根本没看懂。”
“不儿,怎么到哪儿我水都得被踩一脚啊,看哭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吗?”
“也还好吧,至少比你家水哥一边装文青,一边看文艺电影的时候屁股底下长针好。”
“天,不知道怎么说但有点爱上了,但露刚那瞬间流露出的脆弱简直美得惊人啊。”
“太好了是泥塑艺术家!我们有救啦!”
“所以说,露果然是觉得现在的状况很棘手,很难办吧。三角恋坏!”
“但现状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呀,他要是坚决地选择一边不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吗?”
“不是他们认识也就两天吧,这就要求人坚决地选择一边,不太能够吧?”
“对啊对啊,前面的疑似明星梦女破防哈。”
弹幕一条条飞过,镜头始终诚实,记录着沈折露的迷惘与叹息。
事实上沈折露也不知道现在的状况要怎么处理才好,他和李淮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侣关系。他不可能在这段关系还没结束之前就安心地接受另外一个人的示好,可在这种时候直接向李淮提分手也很奇怪,毕竟他还没有想要放弃这段感情。
到底该怎么做呢?也许他应该私底下找宿枭说清楚。
可是,宿枭也是圈内人,他不能私自做出决定,将他和李淮之间的关系透露给其他人。
思考再次走入死胡同里,沈折露将额头紧贴在矿泉水瓶上虔诚地祈祷,从明天开始他再也不会陷入类似的境况中。
又在原地待了一会儿,直到发麻的双腿有所缓解才离开。沈折露到博物馆的其他园区内闲逛,路过巨幅影院海报时,他缓慢后退试图用手机镜头将海报全部收入,意外撞向另一个人。
一边道歉一边扭头,看见是李淮的那一刻心脏不可抑制地漏跳一拍。
他借着李淮的力量站稳。
终于,命运也眷顾了他们一次。
“好巧。”沈折露低声道。
李淮却抬手抚弄他耳边散落的发丝,亲昵道:“不是巧合,我猜到你会在这里所以特意过来的。”心脏落下一节重拍,沈折露看向李淮的眼睛确定他的心意。
他在此刻确定,那份留存七年的感情仍然存在。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努力,想要寻回当初的感觉。长久蒙在他心头的阴翳被驱散一点,李淮朝他笑笑,“走吧,我们一起逛逛。”
沈折露毫不犹豫地跟上李淮,同他并肩行走。听李淮讲起那些电影的故事,一切仿若从前。闪烁的星光在他的眼中跳跃,他开始真的相信,当节目结束以后,李淮会向大众公开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在园区内随意行走,总算是在人群中碰到正在寻觅他们身影的宿枭。
“这回是你来晚一步。”李淮迫不及待地炫耀、挑衅,沈折露只能在一旁有些无所适从。
方才两个人单独相处时的熟悉感觉瞬间消散,弥漫开让他不安的硝烟气味。他垂下眼睛想要避开紧张的氛围,宿枭却开口道:“折露,刚才玩得开心吗?”
他恍惚地抬起眼睛,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诚实地点头。截止到两方对峙的那个时刻前,他还是觉得高兴的。他不想陷在复杂的人际关系里,成为他们角力、争夺的对象。
“那就好。”宿枭闻言只是简单地露出一个笑,“想吃点什么?我刚找了几家餐厅,发给你看看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从这简短的话语里品出截然不同的讯号——宿枭和沈折露已经有联系方式了。沈折露察觉到李淮脸上得意的神情变得僵硬,急急忙忙避开李淮审视的目光,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我倒是不知道,两位进展飞速啊。”
刺耳的声音搅得人心神不宁,只能更加专注地挑选吃饭的地点。
“李淮,我觉得你该搞清楚一件事情。”宿枭的声音听着带了点冷意,“这是恋综,我们现在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你无权用这种态度对待折露。”
沈折露不由地捏紧手机,悄无声息地从屏幕上移开视线,转到李淮的脸上。
李淮险些无法维持神情,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互相触碰后立即分开。“是,你说得没错。”李淮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沈折露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又忍不住想,事情当然会变成这样,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们不过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而已。
“怎么样,选好了吗?”宿枭不再理会李淮,转而凑近沈折露耳边,柔声问道。
沈折露在两家餐厅之间犹豫徘徊,宿枭已经提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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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功课,此时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沈折露。他这才下定决心,转头寻求李淮的意见。
“我都可以,你定吧。”
问题又被抛回给沈折露。
“那就选这家吧。”原本以为还需要再纠结一下的沈折露听到宿枭做出决定后松了口气,连忙点头。
他实在不爱做选择。
确定好餐厅后,他们离开电影博物馆,坐上车打算前往下个目的地。
上车以后沈折露敲敲后背和酸痛的颈肩,“要帮你贴吗?”坐在身边的宿枭小声问道。车厢内的灯光暗沉,镜头始终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后腰的酸胀感强烈,犹豫之际,宿枭已经按上他的后腰,小心确定伤痛处。
沈折露垂落眉眼,塞在裤子里的衬衫被拽出一点。他立刻抓紧衬衫下摆,宿枭的力道慢慢减弱,“我没有别的意思。”他当然知道宿枭没有不好的意图,可是——
李淮就坐在他们的旁边,此刻正在低头回复消息。
宿枭的气味自后方将他笼罩,“我就是担心你,刚才你一直在敲背,是不是很难受啊?”暗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衣料摩挲的声音,沈折露悄悄抿紧唇瓣,未能预料到宿枭居然注意到这种小事。
意识挣扎,“让我帮你,好吗?”他手上的力道缓慢松脱,衬衫被拉起一道缝隙。
温热的掌心一寸寸抚摸过他的肌肤,他无意识地咬住下唇,抵御腰部的酸痛。膏药贴被撕拉开,药草的香气在狭窄的空间内逸散,一直垂头看手机的人也注意到这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什么味道?”
宿枭的手掌此刻仍贴在他的腰侧。沈折露的睫毛慌乱地颤抖。
李淮吸吸鼻子,“一股中药味。”
腰间被人刻意地摩挲过,泛起一阵痒意。他扭头嗔了宿枭一眼,看见对方无辜的眼神瞬时转开视线,手掌已经远离他的腰。后腰的不适被一张带着热意的膏药贴安抚。
沈折露对上李淮的视线,故作平静地开口:“嗯,我刚刚贴了张膏药。”
看直播的观众无法看清黑暗中的事情,正如李淮一般疑惑。
“谁懂啊,总感觉刚才这里发生了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真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是总感觉......”
“好、好涩......”
“刚刚折露回头看宿枭那一下,我真的嗑到了。”
“我懂了,原来小鹿乱撞是背德系,一定要带第三人才行啊。”
“我们小鹿乱撞毫克得相似啊,已经渴晕了。”
“不是,现在嗑小鹿乱撞稍微有点不尊重李淮了吧。”
“那咋了那咋了那咋了,谁在跟kyj讲道德?反正我没有道德。”
“一群疯子,我更想知道鸟王啥时候能觉醒,给男人当舔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素人明显更喜欢李淮吧。我还是那句话,喜欢李淮的人是不可能喜欢上宿枭的,少嗑血糖了。”
“妈呀粉丝管天管地现在居然还管别人在恋综里嗑什么CP,这么不爽不如多发两条微博喊话你家哥哥以后别当舔狗了哈。”
“前面的点了,反正我水不是舔狗,谁当舔狗谁知道哦。”
弹幕直播间里再度出现纷争,而车辆已经载着三人抵达吃饭的餐厅。
下车之前,沈折露索性将衬衫从裤子里全部拉出来。下车时,后腰的衣服微微上卷,纤细腰身自镜头前一晃而过,便被宿枭紧急扯住。他当即躲开宿枭的动作,快步向前走。
沈折露暗想,同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出现第二次。
12. 小露快跑
餐厅没有圆桌提供,三个人坐在靠窗边的四人位,在如何分配位置时陷入僵局。
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沈折露身旁的位置,都不想给对方可乘之机。沈折露举起手机扫码点单,手指向自己的对面,“你们坐那边吧。”
可没有人坐下,他抬眼扫过两人的脸,头一次表现出了不太好的情绪:“你们是觉得现在这样子很好看吗?”
自从三人进餐厅以后,周围人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环绕在他们身侧,还有些食客偷偷举起手机拍照。李淮和宿枭在年轻群体中的影响力不小,他们一起拍综艺势必会引起多数人的注意。
宿枭率先服软,坐到在沈折露的对面。
李淮本想效仿之前宿枭在车上的行为,趁此机会坐到沈折露的旁边,不料沈折露伸手拦住他,“抱歉,你还是坐在对面吧。”
沈折露看见李淮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疑惑,这段时间类似的情绪在李淮的身上反复出现。可他已经垂下头,不想再关注李淮。
“好。”李淮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重重拉开空余的凳子坐下。
椅子摩擦过地板,拖出尖锐的长音。
沈折露装作不在意地询问终于舍得坐下的两个人想要吃什么,宿枭反过来向他介绍这家餐厅的特色菜品,“你有什么想要尝尝的吗?”
他低眉沉吟片刻,下意识地要寻求李淮的建议,却被宿枭拦截:“不先问问我的想法吗?”
他看见宿枭眼底浮现柔软的笑意,顺势道:“嗯,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的想法是,你可以按照你的意愿来。”思绪自然地跟随宿枭的话语跑偏,他的意愿?他不确定地咀嚼着这几个字。
可是,沈折露有点犹豫,“我不太擅长做选择。”
宿枭认真道:“是不太擅长,还是没有什么机会能够去做选择呢?”沈折露被问住,拿不住该如何回答对方,只好敛下眉目手指胡乱在点单页面滑动。
在两人谈话过程中李淮已经决定好自己要吃的东西,早早添加好菜品。“不用想那么多,太费神,我帮你点好了。”他仔细看过李淮点的东西,并没有出现任何与自己的喜好有关的菜品。
艰难地抬头看向李淮,却见他信心满满,好像已经拿捏住沈折露的七寸。
沈折露反复摩挲自己的指腹,最终在点单页面留下自己的痕迹。他做出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决定,竟然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你想吃什么呢?”他询问还没有点单的宿枭。
宿枭趁势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撑开手拦在他的周边,同他一起看那狭窄的屏幕。这是个近似于拥抱的姿势,沈折露缩在宿枭的怀里,只需要轻轻一抬头,就会撞上他的下巴。
他一动不敢动。
手机屏幕被另外一个人滑动,李淮的视线始终定格在亲密相贴的他们身上,沈折露想要避开两方的夹击,却又无法避让。宿枭轻声提问,他只得僵硬地点头或者摇头。
点单页面又多出几道菜,宿枭才收起动作返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沈折露紧张地抿起唇瓣,点击下单,对面两人带着如野兽般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住他的一举一动。
坐立难安的沈折露干脆起身前往卫生间。
走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水流从手腕滑到指尖,滴落在水池间。修长手指搭在水池边,稍稍收紧,白瓷水盆映出他模糊的面容。他萌生出逃跑的想法,轻轻瞥向始终跟在旁边的摄影机,又缓慢收回视线。
可是他无法毫无顾忌地做出这样的决定,在卫生间缓过劲后重新回到座位。
桌上已经摆好他们之前点的菜,放到沈折露面前的那几道菜都是他点的。
一定是宿枭,他握紧筷子,脑中浮现的想法让他出现一瞬间空白,神色复杂地瞟了一眼正在剥虾的宿枭。
他已经不会觉得这种体贴人的行为是由李淮所做,多荒唐啊。
举起筷子拾取一块仔排放进嘴里,浓郁的桂花蜜的香气甜得他脑袋发晕。仔排软烂脱骨,几乎不用牙齿给压力,骨头与肉就会分离。他抬手遮住自己的嘴,吐掉骨头,咽下那口肉。
干干净净的一碗虾肉被换到沈折露的面前。
随后又一碗去了壳的蟹肉由李淮送过来,“折露,试试我剥的螃蟹。”
沈折露却突然间胃口全无,索性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冲淡嘴巴里的甜味。李淮始终在看他,想要知道他会在这种时候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决定?他微微闭上眼睛,始终徘徊在脑袋里的想法正在敲击他。他该发出声音——
“抱歉,我感觉不太舒服,我想先回去,可以吗?”
说出这句话以后他终于如释重负,转头征求节目组的建议。
“折露,是......”
他转头打断准备开口讲话的李淮,“不是,是我的问题。”不喜欢被人当做战利品一样炫耀,不喜欢被人逼着做决定,不喜欢像个没有脾气的小娃娃一样被人随意摆弄,也不喜欢这种一直会被人盯着观看的感觉。
他觉得不舒服。
从进节目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处在这种不舒服的感觉里。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这种局面,但至少现在,他已经不想再继续了。
得到节目组肯定的回答后,他不再关注坐在对面的李淮难看的脸色,干脆站起身往外走,友好谢绝了摄影师继续跟拍的请求,独自一人离开餐厅。
他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
拦了辆出租车跑去自家楼下的牛肉面馆,点一碗牛肉面加荷包蛋。牛肉面上桌的时候是烫口的,香气弥漫,水蒸气扑在面上,熏红他的眼睛。他慢慢吞吞地将面条吃进肚子里,还喝了一整碗的汤,把沾满汤汁的荷包蛋塞进嘴里,咀嚼时还会滴出汁水。
他允许自己逃跑。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不是吗?
吃饱喝足以后,沈折露才将脑袋从沙子里拔出来。查看节目组发过来的消息,得知今天自己的行为居然冲上热搜了。
不太想看热搜的内容,毕竟想也知道那些粉丝会说什么。
节目组问他是不是没有微博账号,如果没有的话记得注册一个发给他们。沈折露想起自己一直用来发恋爱日常的微博小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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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面馆老老实实地找回自己已经不知道荒废多少年的微博账号,发给节目组。
那个微博账号是他之前用来分享剪辑、设计案例的账号。
朝朝回了他一句:“收到,等晚点节目组可能会需要你用微博发一条宣传,刚好配合今天的事情。”
沈折露有点犹豫,“我写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发之前记得先给我们审核一下。”
“好的。”
沈折露回完消息,还是点进那条微博热搜里查看相关信息。一路向下滑,不同的人存在不同的观点,即便粉丝大多都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太好,也有路人愿意帮沈折露讲话,场面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难看。
他暗暗松了口气,退出微博,离开面馆。走到路边打车,回到小屋。
在小屋近旁提前下车,沈折露想要自己一个人走走。
沿街行走,穿过数条曲折的道路,他没有开导航,只凭靠直觉寻找正确的方向。
街边的路灯散发幽幽的光,循光而来的飞蝇嘤嘤嗡嗡地黏在路灯表面。夏夜的虫鸣声不断,像一阵永不会断绝的奏鸣曲。
越靠近小屋,他的脚步就变得越沉重。在经过小屋外围的花园时,他静悄悄地止住步伐。
突然有人从黑暗中抓住他的手,沈折露慌忙转头,宿枭的脸一半落在阴影里,一半落在光里,那双眼睛沉沉地落在他的身上。沈折露使劲挣了几下,却没能挣开。
“为什么跑掉?”
沈折露不想回答这么尖锐的问题,眼睛从宿枭的脸上一晃而过。
宿枭轻易抓住他的心虚,“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其实两者皆有,沈折露挣扎的力道又变得小了点,“那就是两层原因都有。”他轻咬下唇,实在讨厌宿枭这副模样,仿佛自己的一切都已经暴露在他的眼中。
手被缓慢松开,“讨厌我了吗?因为我给你带去太多压力了吗?”宿枭适时地放轻语气,沈折露向来吃软不吃硬,忍不住道:“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骗人。”
沈折露听不得宿枭用如此笃定的语气说话,反驳:“没骗人。”
“那就是因为李淮,所以你更喜欢李淮。”
沈折露彻底不说话了,别开脑袋。他总不能告诉宿枭,其实自己已经跟李淮谈七年恋爱,来上节目都是为了最后的公开做准备吧。
可宿枭见他不说话,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所以你更想跟李淮一起相处、约会。好吧,那我知道了。”虽然推理过程有误,但是推理的结果没有太多的差别。
沈折露上节目的一大目的就是想和李淮重修旧好,如此一直陷在这种三角关系里,只会将李淮越推越远。
两人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说要走。
直到从绿化带里冒出一声虚弱的猫叫声,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向那只猫。沈折露却生生止住脚步,宿枭凑近些扒开绿化带,露出满身毛发都结成球的小流浪。
猫咪艰难地睁开眼睛,向最后看到的两名人类发出求救的声音,最终彻底昏厥过去。
13. 救猫和打架
突然出现的插曲打得两人措手不及。
沈折露慌张地看着昏厥的猫咪,下意识地向宿枭发出求助信号。“别担心。”宿枭小心将猫抱进怀里,快速拨通电话叫来自己商务车准备带猫去附近的宠物医院做检查。
看打开的车门,沈折露毫不犹豫地跟上车。他两手摆在膝盖上紧紧抓住自己的裤子不放,手背被一阵暖意覆盖,“折露,你看着我。”他将视线从猫的身上转挪到宿枭的身上,无措地握紧拳头。
“别担心,好吗?”他慌乱的情绪被宿枭耐心抚平,连连点头,两人时刻关注猫的情况。
好在那家宠物医院距离不远,将猫送到医生面前做具体的检查时,它只剩下一点点呼吸。医生见情况危急一边将猫送进诊疗室,一边向两人询问更具体的状况。
“医生,它会有事吗?”沈折露迫切地想要知道。
“目前还不能确定,但请放心,我们肯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说完医生便转身回到诊疗室。
沈折露跟着起身走到诊疗室门口,透过那层玻璃关切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医生正在有条不紊地为猫处理伤口,剥脱的皮毛下隐藏着数不尽的伤痕,他几乎不敢再看,垂下眼睛,可脑中仍然留存血的印记。
反复深呼吸后别开视线,向一旁的宿枭打了个招呼快步向外走。
总算在宠物医院附近找到小型超市,走进去问收银员要了一包泰山茉莉,摸了一把裤子口袋意识到自己没有带打火机出门。又买了一只打火机,走到超市门口,擦亮火苗点燃香烟,他的心跳慢慢变得稳定。
指间夹起细长的烟,衔到唇边浅浅地吸一口,茉莉花茶的味道窜进口腔里,只余一层淡淡的烟草苦味。
站在医院附近的垃圾桶旁,缭绕的烟气迷蒙他的双眼。火光在黯淡的黑色中明明灭灭,“折露!”他顺势仰头望去,缥缈的白气萦绕在周身,他恍若被遗落在破旧庙宇中的神佛像,只剩一缕香火供奉。
在宿枭靠近之前,他将香烟盒压进口袋里,仅剩的半支烟压灭丢进垃圾桶。
“嗯,猫怎么样?”沈折露试探性地询问。
宿枭拉起沈折露的路将他从阴沉的暗处拖出,“跟我来。”重新走进灯火通明的地方,他有些不太适应地皱起蹙眉,又慢慢放松。
“你看。”两人走到病房外,向内看,猫已经做好手术被送进监护室,此时正在挂水,被打了麻醉还没有醒,嘴巴不自觉地张开掉出一小截舌头。沈折露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小心询问:“我能进去看看它吗?”
医生摇头:“暂时不行,它现在免疫力有点低。”
沈折露有点遗憾,只好将脑袋倚在玻璃上,抬手轻敲两下。
“我已经决定收养它了,所以以后你有的是机会看到它。”
沈折露惊诧地转头,宿枭朝他笑起来,“怎么这么看我?放心吧,猫是我俩一起捡的,抚养权有你的一半。”
“不用了,你愿意收养它就好。”他有些虚弱地压低声音,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
宿枭看出他的口不对心,问道:“折露,你不喜欢猫吗?”
沈折露稍稍远离眼前的玻璃门,用力摇头,没有不喜欢,相反他其实还挺喜欢猫的。在他年岁尚小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要养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猫,只是他的愿望破灭了。
这个渺小的心愿,惨烈的、永远的,离他而去了。
手指被人轻轻掰开,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又无意识地掐住掌心,手掌留下几个半月牙型的印记,“不痛吗?”宿枭看他,有些无奈地笑。他慢慢摇头,其实没有多大感觉,只是宿枭那个温柔又珍视的眼神让他被痛意惊袭。
宿枭轻轻按住他掌心的伤口,“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看它?”
沈折露如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好。”他快步向外走,那种痛楚从心脏流淌向他的四肢,让他的四肢变得僵硬。
坐上车以后,他便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蜷缩在座椅上,仰头望向窗外的景色。澄澈的月光像水一样淹没他,他安静地闭紧双眼,小猫的影像在他的脑海中翻腾。
“我们到了。”
他慢慢回过神,迟钝地朝宿枭点点头。放开蜷曲的手脚从座位上起来,慢吞吞地走下车。
小屋就在不远的地方,在进家门之前宿枭叫住他。他茫然地回过头,“折露,别抗拒我,可以吗?”他纠结地收拢手指,而宿枭还在继续:“就顺其自然,你也不用费心去想怎么拒绝我,怎么远离我。只要不舒服就告诉我,我会努力调整成让你觉得舒服的状态。”
“就当给我机会吧,别太快判我出局,行吗?”
这不是沈折露第一次被人追求,他一向不太擅长拒绝人,只会默不作声地远离那些对他示好的人。李淮是他所遇到的第一个意外,而现在宿枭将会成为第二个。
他无言地放开收紧的手指,一言不发地扭头回到小屋里。
宿枭没有跟上他的脚步,反倒放他一个人先进屋里。
沈折露换好鞋子往屋内走,没想到今天客厅还挺热闹。魏修竹和乔琰之正在打游戏,两人一人拿一个手柄,正在大乱斗。尚溪和柳应雪围在玩游戏的人身边聊天,察觉到有人回来便朝门口看过来。
只是没见李淮和任时海。
“哎,折露你回来啦。你到哪里去啦?害我们都担心。”尚溪最先朝他走过来,还给他带了一碗切好的西瓜。
沈折露低声道谢,又说:“抱歉,下次不会做这种事情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啦,第一次录节目几乎全天被跟拍肯定是会有不舒服的地方的,我们都很理解的。”像是要配合尚溪所说的话,客厅的其他人都纷纷应声。
他垂头看着碗里的西瓜,一时觉得有点鼻酸。
尚溪轻拍他的肩膀,“我们还要一起住很长一段时间,互相照顾是应该的。西瓜是老魏买的,尝尝吧,还挺甜的。”被提到名字的人在游戏中途回头看了沈折露一眼,结果被乔琰之偷袭,直接game over。
“啊对了,宿枭和李淮呢?不是说去找你了吗,你没碰到他们吗?”尚溪有些奇怪。
沈折露没想到李淮居然也去找他了,张张嘴想要说话,房门被再次推开,打断两人的交谈。他们一起望向门口,进门的人是宿枭,迎着沈折露的目光玩笑道:“原来折露比我先回来了,我说怎么在外面没碰到人。”
宿枭朝他眨眨眼,猫的事情成为一个秘密封存在他们心间。
“那你也没碰上李淮吧?”
沈折露点头,的确没碰上李淮。“那我估计马上就回来了,外面没找到人肯定一下子回来了。”他和尚溪抱有同样的想法,原本想直接回房间休息,转而还是决定留下来等一等李淮。
坐在客厅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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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聊天、打游戏,婉言谢绝了乔琰之说要带他玩游戏的好意。
看着电视屏幕上眼花缭乱的特效,眼皮不知不觉向下掉,身体滑进沙发深处沉入睡梦,热闹的声音逐渐填满他空荡的梦境。
也不知是谁将他抱起送回到房间里,意识模糊不清地游荡,眼皮不安地挣扎起来,恍惚间听到一段令人安心的曲调。陷入舒适的被窝当中,他彻底失去全部的意识。
全然不知宿枭趁他睡着之际,在他的额间留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晚安,折露。”他将沈折露落在被窝以外的手塞回去,轻手轻脚地退出沈折露的房间,出门便遇到刚从外面回来的李淮。
四周的摄像头都已经关闭,李淮终于露出真面目:“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玩这一套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把戏啊。”宿枭懒得分他眼神,想要绕开他离开。
“你知不知道在电视剧里,像你这样的角色会被称作什么啊?男二啊!”
他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满脸得色的李淮,“所以呢?”
李淮拍拍自己的胸口,“我才是这场戏的男主角,你就踏踏实实地准备当我的垫脚石吧。”宿枭不免觉得好笑,到底是谁给李淮的自信,让他产生这种自己一定会赢的错觉。
也许是宿枭太过冷淡的眼神刺痛李淮脆弱的自尊心,“你不相信?”李淮的神色突变,急切地想要向他证明沈折露的心是绝对向着自己的。乱七八糟的理由扯了一大通,宿枭只觉得莫名其妙。
“李淮,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啊?”他张口叫停这场闹剧。
李淮的眼球因愤怒而充血,狠狠地瞪着他,“搞错?我搞错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搞错!”
宿枭翘了一下唇角,“那就是现在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不过才节目录制第二天就急哄哄地跑到自己面前来宣誓主权,也未免太沉不住气。李淮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甚至爆出条条青筋。
他从李淮身边擦身而过,“骗骗别人可以,别真把自己也给骗进去了呀。”话说得斩钉截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淮正在和沈折露谈恋爱呢?这个念头从宿枭的脑中一闪而过。
但怎么可能呢?李淮这些年圈内绯闻不断,就连他都听过不少传闻。要是他在跟沈折露谈恋爱,自己怎么可能会听不到一点风声?
他立刻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被愤怒驱使的人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把拳头砸在他的脸上,宿枭紧急避开这凌厉的攻击,心头那点郁郁不平的气也被点燃,回头同李淮扭打在一起。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直到撞上门板。
沉闷的响声唤醒那扇门后的人。
“你们大晚上的在这里搞什么啊?”听到尚溪的声音,两人理智才稍稍回笼。尚溪在圈内的地位不容小觑,即便是宿枭也不能全然不顾他的面子。
被强行分开后,李淮似乎还有继续往上扑的冲动。
“非要在这里闹,万一被拍到怎么办?”宿枭自然明白尚溪所说的意思,顶住上颚发出一声不耐烦的轻响,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宿枭顶了一下腮帮子,呸地一声吐出一口带血丝的唾沫,这小子下手还真挺狠。他对着镜子来回地看自己脸上的伤口,狠狠心又将伤口撕开一点,痛得龇牙咧嘴又赶忙闭住声音。
他对着镜子里看上去惨兮兮的男人微微挑起眉头,这样就可以了。
14. 错位节拍
沈折露早起下楼以后与李淮面对面撞个正着,李淮抬手与他打招呼时恰好露出腕上的贴布。
他下意识地拧起眉头,“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而已,没事的。”他看着李淮将手放下,试图遮掩自己的伤口,询问他一会儿打算做什么。
沈折露记挂他受伤的事情,“没什么要做的事,你给我看一下伤口。”
李淮仍试图逃避受伤这件事,“不用看了,就一点点破皮而已。”沈折露并不相信李淮口中的“没事”,坚持要查看。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李淮总算松口,不情不愿地向他展示伤口。他小心掀开已经翘起边的纱布,看见底下红肿破皮的裂口,急急地抬眸看向对方:“这哪里叫没事啊,你痛不痛啊?”
“是不是很痛啊?”沈折露只顾向李淮表达关切,却没看见李淮向路过的宿枭挑了挑眉头。再抬起头,眼前的人故作冷淡地收回手,“放心吧,我没事。”
沈折露闻言不再考虑周边的摄像头,拉住李淮要他稍微等一下。说罢,回房间取了自带的小药箱,重新帮李淮上了一遍药。他垂下眼,纤长的睫毛闪动,在李淮的手上系好蝴蝶结,轻轻吹出一口气,捂住李淮受伤的手悄无声息地念咒:痛痛都飞走吧。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开手,想起周遭的摄像头,不该和李淮凑那么近的……
他收拢东西想要退开,却被李淮扯住手腕,不得不回过身去看向对方。
“折露是讨厌我吗?”
沈折露一时摸不清李淮又打算在镜头前演哪出戏,只好站在原地配合地摇摇头。“那你怎么都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呢?”他一时哑口无言,进小屋的这段时间,两人的确鲜少有机会单独相处,可这明明是因为节目的机制,更何况——
“明明都经常和宿枭单独相处吧。”
又是宿枭。
他的思绪在骤然间被打断,实在分不清李淮说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因为吃醋还是单纯地看不惯宿枭。也许两者皆有。
李淮说话时说话轻易越过沈折露向后看,沈折露猜测宿枭此刻就站在后面,顺势转头,果不其然看见站在冰箱边的宿枭。宿枭扶住冰箱,朝沈折露挑挑眉头,嘴角的破口显得尤为明显。
联想到李淮手上的伤痕,沈折露的脑海中浮现出不可思议的念头,他们两个昨天晚上在自己睡着以后打了一架。
冰箱门被“啪”的一声关上,“早上好。”宿枭脸上毫无阴霾,沈折露清晰地察觉到李淮手上的力道收紧几分。他避开宿枭直勾勾的眼神,调整了一下状态才朝人点头致意。
“宿枭老师,没想到你也起得挺早。”
“当然,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
沈折露直觉这两人的话里有话,又一次被迫夹在中间,不舒服地扭动几下手腕尝试脱开李淮的束缚。
“是吗?我倒觉得,说不定是早起的虫儿被鸟吃呢。”
李淮越发用力,沈折露紧咬住下唇,蹙眉忍耐。
“那是你记错了。”宿枭挥手砍断两人之间的连接。
沈折露猛然松口气,连忙退后几步,无视这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急急忙忙地拎起小药箱向自己的房间走。用力将房门关上,捂着发红的手腕蹲在床边陷入长久的凝滞。
李淮变得和之前很不一样,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颓然地倚在床脚,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总觉得自己还需要一次和李淮真实谈话的机会,不是像这样暴露在镜头下的表演,而是私下真实的交流。他努力想要搞清楚改变的究竟是什么。
思来想去,他还是拿出手机给李淮发消息:“我们聊一聊吧,就我们两个人。”
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他赶忙将手机收起来,起身去开门。门缝里透出宿枭的脸,他犹豫间,宿枭已经将门推开更大一点,只好同人面对面站,小声询问对方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宿枭这话说得有些耍流氓,沈折露当然不能说“对”,只好憋着气。
他的表现将宿枭逗笑。头顶传来闷闷的笑声,脑袋被轻轻拍两下,“这里,能不能也帮我上个药。”他抬头看向宿枭嘴角的伤口,未经处理的伤口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有结痂的迹象。
想到这个伤口是出自李淮之手,又是因为自己他才会受伤,沈折露就讲不出拒绝的话。
撑在门边与宿枭对视片刻后最终让开位置,允许对方进入自己的空间。顺手将门带上,关门那一刻他就感到懊悔,这样的行为实在惹人怀疑,可再次将门打开又像是欲盖弥彰。
他只好硬着头皮转过身,指指一旁的位置让宿枭到那边坐下。
只剩半透的纱帘遮掩住窗户,透进烈日灼灼的光,粼粼的波纹在木质地板上流动,一寸一寸淹没静悄悄的房间。
沈折露拎起药箱走到宿枭身边,半俯下身凑近他的脸旁,沾了碘伏的棉棒小心蹭过宿枭的嘴角,“这样会痛吗?”他的额发柔顺地垂下,抹药的姿势使得两人之间靠得很近,近得足够听清对方的呼吸。
轻轻的呼吸拂过嘴角的伤口,泛起一丝难言的痒意。
他看出宿枭想要伸手去抓,急忙按住他,“不能碰。”无知无觉间陷入宿枭的怀抱,宿枭两手撑在他的身边,含混的笑滚过沈折露的心口,“好,不碰。”听起来不像是一句正儿八经地应答,倒像是在哄小孩。
沈折露快速往宿枭嘴边贴了一个创口贴,撤手开始收拾东西。回头看宿枭仍然没有挪位置的迹象,道:“你快出去吧。”
“真的就这么不想跟我相处吗?”
沈折露也不知道这两人今天在玩哪一套,怎么突然开始说起类似的话。可看宿枭垂下两条眉毛,稍显困扰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放柔语调,“不是。”
其实他一直觉得,如果两人不是在这个节目里碰见,如果宿枭不是宿枭,他们说不会成为朋友。
只是可惜没如果,他纠结地摩挲几下指腹,最终回避了宿枭的眼神。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宿枭偏要凑到他的眼前,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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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可避,立刻抬手格挡住对方再度前进,“不可以。”
他们靠得实在太近,手臂尚能感受到宿枭胸口的温度。
薄薄的布料无法阻隔宿枭的体温,他慌张地想要移开手又担心宿枭会趁势靠近,不知所措地别开脑袋。宿枭却虚晃一枪,轻而易举地圈住沈折露的手腕,方才发红的地方被轻柔按捏,“怎么就躲我,不躲李淮呢?”
手腕隐隐发麻,“没有躲。”他此刻像极了被拎住后颈的猫,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问题。
他听见宿枭哼笑一声,看着对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冰凉贴,按着他的手腕将冰凉贴贴上去。
沈折露茫然地摸着手上那张冰凉贴,触感微凉,真真切切地解决了他手腕的痛意。“我用冰凉贴换一个创口贴,很公平吧。”手腕被点了一下,他忍不住蜷起手指。
看着宿枭,总感觉像是看着过去的李淮。
宿枭慢慢后退到门边,在即将离开之前攀住尚未闭合的门框,向沈折露发出邀请:“节目组今天没有组织约会,晚点可以跟我一起出去吗?”
两个近似重叠的身影在他的视野里再逐渐分离,慢慢只剩下宿枭一个人的脸。他定定地看向宿枭,郑重其事道:“抱歉,恐怕不行。”宿枭的手缓慢离开门框,面上浮起笑好似并没有将他的拒绝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将宿枭送走,沈折露强忍住愧疚感,缓了口气,趴在床上查看手机消息。
两人交流的过程被完完整整地收录进摄像机里,在直播间里放出去。先前宿枭粉丝积累的不满在顷刻间爆发,无数愤怒的声音在直播间滚动。
“不是他到底在想什么啊,我真的搞不懂了。”
“追鸟这么多年,我真的从来没有从他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我真的被伤透了......”
“之前还有人说这是真嫂子,我看是李淮家的真嫂子吧。”
“我宣布,沈折露和李淮锁死99啊,千万别分。”
“求沈折露放过宿枭教程,怎么这两口子就逮着鸟一个人薅羊毛啊。”
“我说喜欢李淮的都这样,谁同意,谁反对?”
“谁再嗑血糖试试呢?看鸟这样居然还有人能嗑得下去,我真的要吐了。”
“哇塞看小哥哥面对两人差距,这超绝变脸谁爱了?”
“我已无力吐槽。。。”
“别再让鸟拿这种莫名其妙的剧本了好吗?捧人的方式简单点、简单点!”
宿枭的粉丝在弹幕里无差别发泄情绪,自然也有李淮的粉丝加入战场,路人一边看戏一边将这滩水搅浑。最终弹幕场面难以控制,再次闹上热搜。
李淮回过来的消息很简单,“好。”沈折露的情绪慢慢变得轻松下来,两人商量好晚一些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他从床上爬起来,拉开衣柜挑选这次出门的衣服。
沈折露站在镜子前,将衣服比到自己的身上,不太确定地想,这应当也算是约会吧。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和李淮约会过了。
15. 落水蝴蝶
沈折露换好衣服下楼,穿过空无一人的客厅离开,避开镜头和其他人,走向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绕过好几个弯才走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沈折露掏出手机仔细查看李淮发过来的车辆特征和车牌。好不容易才找到,上车以后就看李淮第一时间拉好窗帘,等确认安全后才转向他。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点误会需要解决,”沈折露缓了一下才开口,双手交叠摆到膝头,“所以想找你谈谈。”
“你是想说宿枭的事情吗?那我觉得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李淮似乎并不想听他提起关于宿枭的事情。他脸色微微一白,片刻怔忪后才继续道:“我之前就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我不认识宿枭。”
“折露,我们不要再聊宿枭了,可以吗?”下巴被人轻轻托起,手指按揉过他的唇边。
沈折露抿紧双唇,除了沉默他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可宿枭是一个明确摆放在他们关系中的定时炸弹,不知何时就会被引爆,即便如此,李淮也不想去提吗?
可李淮并没有要为他解决疑惑,自顾自地探身衔住他的两瓣唇。两人的鼻尖撞在一起,微妙的气声在响,他情不自禁地收紧手指,揪住身下的车座垫。
这算怎么回事呢?他来不及闭眼,恰好撞进李淮的眼底。他辨不清李淮眼底的情绪,眼睛被人悄无声息地抬手遮盖。
李淮含住他的上唇细细碾磨,“闭眼啊,宝宝。”
他像是突然惊醒那般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李淮,这不对,这不是他想要的谈话内容。
李淮微微抬高下巴,眸色沉沉地看向他。
“李淮,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
“谈什么?你想跟我谈什么?”
神思晃荡之际,李淮欺身而上,按住他的两只手将他压在车门旁。肩膀重重地撞在门边,疼得微微抽气,下一瞬衬衫的衣扣被打开开,李淮炙热的吻落在他的肩头。
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成为李淮任意摆布的洋娃娃,巨大的愤怒侵袭他的内心。他使劲想要挣开李淮的束缚,却被更用力地按住,李淮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温声细语地对他说:“宝宝,你乖一点,好不好?”
可他为什么要听凭李淮摆布,拼命挣扎起来,总算得以脱开一只手,重重地甩给李淮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在狭窄的车厢内回荡,眼前的男人轻笑一声,慢慢松开对他的钳制,“原来你也会打人。”
这是沈折露第一次动手打人,他气得浑身发抖,此刻整只手都在发颤。
李淮就像是毫无察觉那样,慢慢上前拥住沈折露颤抖的身体,一遍一遍抚过沈折露瘦削的脊骨。“折露,你打我吧,你骂我吧,只要你别离开我,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可他不想。
沈折露重重地闭上眼睛,黑暗会将感官无限放大。
他仿佛被被大雨淋湿翅膀而停止飞行的蝴蝶,长久地停滞在李淮的怀里。
“李淮。”他声音艰涩,即使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李淮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李淮。怀抱他的人却不准他再说话,蛮横地堵住他的嘴,迫使他将全部的话都咽回去。
不对、不对、不对,通通都不对!
沈折露使出浑身的力气将压在身上的男人推开,再度扇对方一巴掌,“你疯了吗!”
“是,我就是疯了!”李淮抓起他的手不断扇上自己的脸,“打啊,打我吧,折露你打我吧!”他看着李淮在暗处燃烧的眼睛,咽下所有流泪的冲动,甩脱李淮的手。
他努力恢复平静,“你现在不够冷静,我们还是等你彻底恢复理智了再谈话吧。”说罢,他一把拉开车门试图从那辆车上逃跑。
却被李淮一把抱回到车厢里,重重地压在座位上。
“你想分手吗?”巨大的危险在向他逼近,沈折露咬住下唇不肯说话。
“因为宿枭,所以想跟我分手吗?”
尖锐的笑声刺戳他的心脏,沈折露眼眶憋得通红,怀着巨大的不可置信望向身前的男人。
泪水不知在何时滚落停在李淮的指尖,“我不会同意的,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的,折露。”他眼睁睁地看着李淮嘴角上扬,露出灿烂的笑容。沈折露的心头被恐惧所侵占,他几乎都忘了自己如何下车离开。
下车以后,他仍能感受到李淮的视线紧紧追随在他的身后。他隐约觉得有点不自在,想要回头,最终按捺住这种冲动,继续向前走。
走到地面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下午点,沈折露回到小屋才发现没有人在。摄像机的眼睛骨碌碌地跟着他转,一路追随他到摇椅旁。放松身体坐在摇椅上晃,稍显凌乱的发丝滑落。
他总算能有独处的时间,仰头露出修长的脖颈线条,两脚踩在地上推着摇椅一前一后地摆动,好像正在玩自己尾巴的猫。
摇椅嘎吱嘎吱响——
响声戛然而止,他缓慢睁开眼前,注视罪魁祸首,“我之前去找你,发现你不在。是去工作了吗?”
“没有,我一个人出去逛了逛。”沈折露想起李淮,满心别扭地收拢衣领,不想让人察觉更多的事情。宿枭拖长音答了一声,抓住椅背的横栏,再次将他推起来。
“所以,你拒绝了跟我一起出去,但是自己出去了。”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脏跳得很快。果然说一个谎就需要更多的谎来圆。
摇椅被人突然抓你,他像是突然撞进宿枭的怀里,被一股截然不同于李淮的味道缠绕。他的心脏跳得更快,宿枭的气息自后方压下,黏着在他的肩头,“要去看看小流浪吗?”
想到昨天晚上两个人一起捡回来的那只猫,沈折露的心头微动。
犹豫着要不要答应的时候,宿枭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听医生说,它今天醒了。”
沈折露心头的天平顷刻间倒向流浪猫,做出决定:“我想去看看它。”摇椅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他同宿枭一并出门,前往昨天去过的那家宠物医院。
直播间里的人对于这只突然出现的流浪猫一头雾水。
“猫?啥时候捡的猫,还送医院去了?”
“你们节目不是号称直播谈恋爱吗?到底有什么是我们伟大的观众没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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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的?”
“不儿,这情节怎么越来越颠了啊。”
“沈折露到底喜欢谁啊,一下李淮,一下宿枭,他这是想通吃?”
“看得出来,野心很大,他是不是背后有人啊,想故意推他上位来的?”
“你们粉丝造谣也得按照基本法吧,随便往人脑袋上按罪名真不怕烂舌头啊?”
“点,别对素人恶意那么大好吧不就是没按照你们想要的情节展开吗,有本事叫你家哥哥别爱了。”
眼见弹幕的话说得越来越过分,节目组才紧急出动封停一部分账号,试图堵住部分激进粉丝那张不饶人的嘴。可节目组万万没想到,封禁账号的事情反倒引起更多人的关注,网络上关于沈折露的消息传得越来越离谱。
“沈折露”这个名字莫名其妙被送上热搜前三,没看过节目的人也怀着巨大的好奇心点进热搜词条里想要知道这是谁。宿枭和李淮两方的粉丝在词条里互甩节目截图、视频,词条内容变得乱七八糟。
对于网络上的纷争沈折露暂时不知情,他此刻正在和宿枭一起寻找共享电动车。两个人打算一起骑车到宠物医院。
走到这片别墅区门口总算找到零星几辆电动车,扫码才发现基本都是没电的,“折露,这辆有电!”他赶忙跑到宿枭旁边,看着显示剩余80%的电量松了口气,好歹找到能用的电动车了。
只是他们又遭遇另外一个问题,只有这一辆电动车能骑。
“要不我载你过去?”
面对宿枭的提议,沈折露纠结地拧起眉头看向那方窄窄的座椅。要是一起坐的话,一定会贴在一起吧。他当即摇头,拒绝了这个建议。
“我再找找吧,说不定还有车。”他想要从宿枭的身边撤走,却被揪住后衣领,抓回到车旁。他一脸莫名地看向宿枭,“那你骑这个先过去吧,我马上就能够追上你。”
“要不我们还是打车吧?”
与其为了一辆电动车互相谦让,沈折露选择更快捷的方式解决问题。“可以,那我给司机打电话。”说着,宿枭立刻拨通号码。速度之快,让沈折露怀疑他早有准备。
可即便宿枭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他也无法拒绝,毕竟刚刚主动提出建议的人是他自己。
只好停在原地等待宿枭呼叫的司机抵达小区门口,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宿枭居然让司机运过来一辆摩托车。他惊诧地看着眼前出现的摩托车,车钥匙在宿枭的手指上潇洒地转过一圈。
“这就是我为你打到的车,请上车吧,沈老师。”
沈折露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是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宿枭干脆将头盔扣到他的脑袋上,不再给他反悔的机会。头盔套在头上,分量有点重,带子系紧的同时他感觉到有人敲了一下头盔外部。
呼吸遗落在护目的镜片上,眼前的人变得模糊不清。他扶住有点沉的头盔,宿枭抬手握住他的后颈,轻轻摩挲两下,他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两人隔着头盔对视,传进耳朵里的声音变得低哑——
“我们要准备出发了,折露。”
16. 多谢款待
沈折露被迷迷糊糊地拐上宿枭的摩托车后座,起先还存了避嫌的心思,只是简单抓住宿枭的衣服,当摩托车发动以后他猛地向前一扑,本能地抱住宿枭。模糊地感知到前方传来一声轻笑,忍不住将脑袋埋下。
摩托车的轰鸣声太吵,将他的呼吸和心跳全部吞没。
宿枭轻轻撞了一下他的头盔,他努力支起耳朵去捕捉宿枭随时有可能被淹没的声音,可惜还是没有听清宿枭的话。宿枭也反应过来摩托车太吵,头盔太沉,索性扯着嗓子朝他喊:“看前面!”
他小心地从宿枭身后探出脑袋向前张望,前方道路开阔,周边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这条道路仿佛没有尽头。
“沈折露!”
风呼呼地从耳边过,他被自由的气息所侵袭。宿枭在叫他的名字,试图将他的姓名用力地向天上抛,抛向云端。他被头盔罩住脸,身体沉在风的速度里,要与这片自然融为一体。
他悄无声息地闭上眼,低头抵住宿枭的后背。
摩托车慢慢降低速度停靠在宠物医院门口,沈折露借宿枭的力下车。掀开头盔,抚上被热气蒸腾的面颊,他的心好似还掉在风里。
“沈老师对这次的打车服务还满意吗?”
他捧住自己的脸,微微仰起头看摘下头盔的宿枭,随意甩甩被压乱的头发,灿烂的笑意烙在他的眼底。沈折露慢慢拨正被风拨乱的心弦,双手垂落,“宿枭,谢谢你。”
他当然知道这句话并不是宿枭想要听到的,可是除了感谢,他什么也给不了宿枭。
“不用谢,我们走吧,去看看猫怎么样了?”沈折露刻意忽略了宿枭眼底一晃而过的失落,先一步推门走进去。
两人的出现在医院引起小范围的轰动,沈折露安静地站在一旁,宿枭正双手合十给自己的粉丝道歉,说现在不方便签名合影,慢慢退到他的身边。他被用力勾住肩膀,带进电梯间。
电梯门关闭,仅剩他们两个人。
沈折露低声咳嗽两下,示意宿枭该松手。肩上的重量消失,紧张慢慢消退,他倚在电梯边,只顾着看电梯里循环播放的宠物保险的广告。
“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节目呢?”
沈折露闻言看向对方,见宿枭略略挑起眉头,“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吗?”他的回避在宿枭的目光中清晰可见。宿枭爽快地转换话题,说起那只小猫的恢复情况。他的演技够不上李淮的一半,没法若无其事地撒谎。
他整日因为这个很容易就会被发现、被戳穿的谎言而惴惴不安。
特别是在面对宿枭的时候。
电梯门应声打开,两人走向小猫的病房。在医生的指导下消毒过手、穿上鞋套,戴好口罩以后才进入病房,找到那只正趴在笼子里舒服地打呼噜的猫。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猫似有所感地抬头,一人一猫隔着笼子对望。流浪猫浑身的毛都被剃光,满身都被涂满药剂,戴着伊拉莎白圈的小猫瞪圆了眼睛,透出几分娇憨姿态。
沈折露抬手在笼子上点了几下,小猫撑着力,蹭到笼边舔舐他的指尖。有点痒,他忍不住笑,“小坏蛋。”猫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察觉到眼前这个好看又好闻的人类不含任何恶意后,大着胆子再度舔上去。
他被机灵的小猫逗笑,漂亮的眼睛变得亮晶晶。
“你想要收养它吗?我已经让医生给它做了详细的检查,除了皮肤病和昨天受的伤,它是一只很健康的小猫。”沈折露看向笼子里正翻开肚皮朝他撒娇的猫,宿枭的话一点一点浸润他的心脏,“疫苗和绝育都已经安排上,它的皮肤病还需要再养一段时间。”他听出宿枭的言外之意,他还有考虑的时间,确定要不要接受生活里再多一位陪伴者。
他心头的天平始终在摇摆,喵喵的叫声将他的神思唤回。笼子里的小猫大抵是感觉到眼前的人类情绪变得低落,于是大方地贡献出自己的脑袋,供他揉搓。
小猫好,手指轻柔地搓过猫的脑袋、耳朵,是他坏。
又在原地陪猫玩了一会儿,看小流浪精神奕奕的样子,先前的担心也放掉大半。医生提出差不多到时间要给猫换药,他们这才依依不舍地同猫告别,离开医院,返回小屋。
再次坐上宿枭的摩托车,他已经学乖,轻轻抱住宿枭的腰。被拉住手调整姿势,两个人靠得太近,隔着薄薄的衣服甚至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
回程的路上,也许是宿枭刻意减慢了速度,沈折露没有感受到相同的风速,甚至可以直起身子。夏天的傍晚,路上行人匆忙,郁郁葱葱的树枝间掉出蝉蜕壳,绿色的、热腾腾的风游过他的四肢。
天空是粉橙色的,太阳的余晖为云层绣上金边。
景色在变化、在晃动,直至回到熟悉的原点。
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引来屋内人的关注,窗户被一把推开,沈折露刚从宿枭的车上下来,与屋内的李淮面面相觑。他逃避似的转开视线,李淮却摆出一副笑脸,“原来你们一起出去了,怎么都不喊我一起啊。”
“你当时不在。”
“是吗?那真是不凑巧呢。”
沈折露被李淮似笑非笑的眼神逼进又一个死胡同里,错开视线,宿枭自后方碰碰他的脊背,“怎么还不进去,等我吗?”他说话的音量恰好能够传进李淮的耳朵里。
窗户被“啪”地拉上,沈折露僵硬地朝宿枭笑笑,同人一并走进屋内。
其他嘉宾今天白天都还有工作不在小屋内,只剩他们三个人。沈折露只觉得一个头比两个大,希冀着赶紧有人能回来救救他。
屋内的气氛稍显凝滞,他抱住枕头僵直地坐在沙发上,左右两边的人都在无意识地向他靠近,他险些无法呼吸。干脆起身走向厨房,决定用做饭来对抗这段时间。
沈折露前脚刚走进厨房,后脚就有人跟进来,询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有一个人过来,另外一个人自然也不会将舞台拱手相让。面对齐刷刷定格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给两个送上门来的帮厨安排工作。
他提前检查过冰箱里的材料,规划好今天的菜谱。
厨房开始忙活的时候,出门的人也陆陆续续回到家中。循着味道找到厨房,询问沈折露今天晚上吃什么。沈折露正在往锅里放油,挥手示意靠过来的乔琰之躲远一点。
火蹭地一下窜上来,均匀地舔舐过锅底的每一寸。
油花滋滋作响,沈折露抽空回答了乔琰之问题:“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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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可太期待了!等我回去放个东西就过来帮你!”
再一抬头,乔琰之已经快步跑走了。沈折露哑然失笑,身后有人摸摸索索地凑过来,往他的手边放一碗切好的苹果,余光里出现宿枭的身影又转瞬消失。
将手上的水沥干,捡一块苹果放进嘴里,在宿枭摸过来给他放洗好的菜的时候低声同他道谢。宿枭朝他抬起眉头,“不准说谢谢。”
“那要说什么?”
宿枭单手撑在他的身旁,稍稍压低声音凑近他的耳边,“除了谢谢和对不起,都可以。”顶着宿枭的眼神,他只好点头说知道了。
放下去的炸肉已经飘出香味,沈折露赶忙收拢思绪,将小酥肉从油锅里捞出,放到一旁沥干多余的油水,又放下去复炸过一遍后,将酥脆的炸肉重新捞出放进盘子里。
余光瞥向正在一旁安安静静涮洗盘子的宿枭,犹豫过后,他夹起一筷子炸肉送到对方嘴边。
宿枭的眼神里透出一股不敢相信的光,他紧张道:“是谢礼。”宿枭唇角扬起了然的弧度,抬手按住沈折露握筷子的手,张口咬住筷子,像是咬钩的鲨鱼。
“谢谢款待。”
趁其他人都还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沈折露赶忙收起筷子,端起盘子走向餐厅。心口怦怦直跳,他心烦意乱,独自站在餐桌旁许久,直到心绪平稳后才回到厨房。
有了其他人的帮忙,沈折露做饭的速度又往上提了提。
总算赶在晚上八点之前将全部的饭菜端上桌,所有人围坐在饭桌前向辛苦的沈折露表达谢意。沈折露迎着众人的感谢不好意思地坐下,“大家都帮了忙,这是我们一起的劳动成果,快吃饭吧。”
说罢,所有人都动筷子吃饭。
长桌不方便夹菜,沈折露望向遥远的右端,想要盛一碗汤喝。左右两边的人差不多同时站起身,两人的动作在餐桌上方打架,对于谁来盛汤这个问题僵持不下。
沈折露一时间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扯了扯两人的衣服示意他们都坐下。
最后还是尚溪站起来主持大局,剥夺了两人盛汤的资格,接过汤勺为沈折露装了一碗汤。他赶忙从位置上站起来,双手接过汤碗,重新坐下,反复搅弄碗里装的鸡蛋花和番茄碎。
他沉沉叹一口气。
坐在斜前方的任时海突然开口:“折露,为什么叹气呢?”
他连忙咽下嘴里的食物,轻声道:“没有没有,就是有点累了。”
“原来如此。”他被任时海似笑非笑的模样刺了一下,咬紧下唇不知该如何回答,在任时海直勾勾的目光中如坐针毡。
“累了,那要先回去休息吗?”宿枭从旁握住他变凉的手,关切道。
沈折露勉强朝宿枭笑笑,轻轻摇头。大家都还在吃饭,就他一个人先走,感觉不太合适。手背被人安抚地拍了拍,他又忍不住想要叹气,生生忍了下去。
椅子的拖拉声锐利、刺耳,他无知无觉地抬起头,才发现李淮居然一个人先行离席了。
心惴惴不安地跳动,他刻意地避开李淮,面向宿枭。
他无知无觉地陷入宿枭温柔的眼睛里,手背被轻轻摩挲。他一挣,宿枭将手缓慢松开,暧昧的气息仍在指尖勾连、缠绕。
17. 再起波澜
晚饭结束以后,最晚回来的尚溪和魏修竹包揽了洗碗的工作。其余人各自散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沈折露不知道该去哪里,踩着拖鞋慢慢走向小屋的花园。
花园里摆着节目组特意布置的秋千。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沈折露就一直很喜欢像秋千、飞椅这一类游乐设施,只是他一贯不习惯争抢,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可能要等前面的小孩子玩过好几轮才能等到玩一次。
长大以后他自然地远离了小公园的游乐设备,因为大家总是默认那些玩具是给小孩玩的,如果你是成年人,那就该让着他们。他严格遵循这套约定俗成的规矩,只会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每个孩子坐在秋千上往高处飞。
上大学的时候他和李淮出去约会,两个人身上都没什么钱。他们只好沿街散步,走进黑漆漆的小公园里,李淮顺势牵住他的手。
牵手的时候两个人都很紧张,李淮不停地没话找话想要跟他聊天。他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变得越来越黏,猜测是李淮的汗水沾到他的手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居然在那座小公园里碰到一架秋千。
“居然有秋千哎,我记得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吗?走,我带你去坐!”
他被李淮扯着到那架秋千旁,好像儿时快乐的记忆又慢慢复苏,回到他的身体里。他坐下后,李淮便走到他的身后帮他推秋千。秋千飞得很高,每一次他都能回到李淮的怀里。
李淮说:“折露,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每天都像今天那么开心的。”
他的确相信了,可这个承诺好像也只有他相信了。
沉默地坐上那架被装点上漂亮花藤的文艺秋千,和记忆中安装在小公园里的铁架秋千完全不同。他慢慢地晃动身体,在摇摆的时刻听到来自遥远的记忆中的声音。
“折露!”
可那不是李淮,可那已经不是李淮。
他张开眼睛的时候,宿枭已经走到他身边。
宿枭慢慢蹲下身,抓住秋千那块正在晃动的目前,将他固定在自己的怀中。
“原来你在这里,我刚刚还在找你呢。”
他垂下偏长的睫毛,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宿枭笑眯眯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同样的对话在上午的时候似乎也出现过一次,他默不作声地握紧秋千的吊绳。
“你在想什么呢?总是心事重重的折露。”
偶尔在想过去,偶尔也在想现在。
朦胧的月色在他们的目光之中流淌。
宿枭半跪在地上,替他拂去落在拖鞋面上的杂草。他不安地蜷起脚趾,向后挪了一下动作,试图避开宿枭的动作,却被更强硬地握住脚踝,套上一条会叮叮当当响的脚链。
沈折露立刻弯下腰,试图将脚链从脚上摘去,手也被抓过去,戴上配套的手链。
“果然很配你,喜欢吗?”
“这我不能要的,你快收回去吧。”他不能再欠宿枭更多了。
想把礼物还回去,却得到“不行”的简短回答。宿枭两手撑在他的身边,逼近的瞬间让沈折露疑心自己看见了丛林里的猛兽。
“我想给你,不准还给我。”
“可是……”
沈折露的嘴被捂住,话语瞬间消失。“没有可是。追你是我的事,哪怕你最后不接受我也没关系,但至少你不能剥夺我表达喜欢的权利。知道吗?”宿枭朝他挑挑眉,“知道就眨眨眼,不然我就一直把你困在这里。”
宿枭说得轻松自在,可沈折露却嗅到危险的气息,也许宿枭真的会做这种事情也说不定。
“嗯,眨眼好吗?”
沈折露最终败下阵来,在宿枭的注视下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堵在唇上的手缓慢移开,宿枭居然抬起手在自己的掌心亲了一下,还朝他摆了摆。他的脸色腾地一下变红,眼神飘忽地挪向别的地方。
这人怎么这样啊!
可偏偏当事人毫无知觉性地凑到他的跟前问他要不要玩秋千,“我可以推你。”他想起下午在小屋里,宿枭帮他推那张摇椅的景象,连忙摇头。
“不说话就是默认,我帮你。”
这人怎么看不懂暗示的吗?他瞠目结舌,不知宿枭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人已经像鸟一样扑腾着翅膀飞到他后头,两手紧抓着绳子,在他的耳边倒数“三、二、一”,随着最后一个数字落下的时候,沈折露也真正从秋千上起飞。
秋千向高处摇,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扑出去。越靠近月亮就越靠近安宁,这是他在进入小屋后获得的最纯然的快乐。
内心深处那点幼稚的渴望随着秋千的推动被点燃、激发,沈折露忍不住说:“高点,再高一点!”最好能让他碰一碰那月亮的角,那天空的边。浅色的发丝在半空中飞扬,澄澈的月光如水落下,他沐浴在圣洁的光里。
秋千突然停顿在宿枭的怀抱里,他疑惑地仰头,望向宿枭,想要知道为什么停下。
宿枭忍不住伸手去碰触他浸润月色的眼,他颤抖、纤长的眼睫。宿枭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片水润的宇宙间究竟存在什么样的奥秘?他想要知道,他太想要知道。
指尖在沈折露的目光中长久悬停,宿枭的手指最终尚未停在他的脸颊,而是落在他的发顶,拾起一片偶然间沾到的叶片。
“好了。”宿枭露出坦然的笑容。
沈折露迅速收回视线,当机立断从停止的秋千上起身,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插曲搞忘了自己脚上和手上还戴着宿枭送的手链,等再想起来这件事已经错过最佳的将东西送回去的时机。
也不知道宿枭是哪儿来的恶趣味,居然在手链上挂了一只金子做的鸟。
鸟,他猛然间想起宿枭的名字。
他解下宿枭送的礼物,抱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将手链、脚链堆在一起推到桌子看不见的角落。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他起身前去开门,来人竟然是乔琰之,犹豫着问候了一句。反被乔琰之热情地勾住肩膀往楼下客厅带,说是大家都到齐,就差他了。
凑在一起是要干什么吗?沈折露一头雾水地被乔琰之拐下楼。
等坐进人群里,宿枭赶忙蹭到他旁边坐下。沈折露想,即便是最粘牙的牛皮糖都没有他那么缠人。
待到所有人到齐以后节目组总算宣布,原来是要大家坐在一起看节目开始前录制的那条短片。沈折露原本心不在焉的态度瞬间发生变化,毕竟他可还记得当初节目组是如何刻意地上传他的短片音频引导流量。
“你怎么了?”他微妙的神色变化引起宿枭的关注。
他朝宿枭摇摇头。想起之前的事情,他的情绪变得更加复杂。
宿枭不明所以,只以为他是紧张,还低声安慰了他几句。沈折露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期盼着节目组不要将全部的视频内容都放出,最好剪掉中间那部分。
毕竟如今放出这段视频,沈折露不需要思考都知道将会引起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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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的轩然大波。
随着大家的视频都播放完毕,终于轮到沈折露。他满怀期待节目组不会如他所想的那样荒唐,可惜的是,节目组正如他所想的那样荒唐。那段视频被一刀未剪地播出来,完完整整地呈现在观众面前。
他表情僵硬地呆坐在原地,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想法:完蛋了。
在沈折露的短片播放完毕以后,在场的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些变化,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视频里,沈折露关于理想型的描述实在太过有指向性,全场嘉宾只有一个明确的答案,要说他是无意间给出的答案,凑巧形成了如此完美的闭环想必并没有多少粉丝会买账。
还是经验老道的尚溪在所有人都不知如何开口时,第一个开口,玩笑似的问起宿枭此时的心情。
正当宿枭准备说话时,李淮居然从沙发上站起来,选择离席。
原本有所回温的气氛因李淮的离开再度跌至冰点,处于风暴中心的沈折露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宿枭。
“可能是突然想上厕所了,不用理他。”宿枭稳稳地托住沈折露的不安,继续聊起尚溪先前说过的那个话题,“虽然不能确定折露所说的理想型究竟是谁,至少我现在很有希望啊。”
善意地调侃慢慢抚平沈折露心头泛起的褶皱。
他不禁想,原来事情并不如他所预料的那么糟糕。可他仍有些惴惴不安,担忧粉丝的情绪会不会在顷刻间将他爆破。
大家看完短片后便收到节目组的消息,要他们就这几天的相处再结合今天的短片内容挑选后面两天一夜的约会对象,就名字编辑好发送给节目组就可以。收到短信的沈折露竟一时不知该做何选择。
趁着所有人都低头思考的时候,他凑到节目组工作人员身旁询问是否能够放弃选择。
“你确定吗?如果最后不小心落单的话,可能要一个人在家里待两天一夜噢。”
他确定地点点头,在这个节骨眼他不能做出任何选择。既不想选李淮,这个自从上节目以后就频频让他受挫的男人;也不想选择宿枭,在他没有理清和李淮之间的关系前,他不想给宿枭任何多余的希望。
节目组最终同意了他有点任性的决定。
他坐回原位,不由地松了口气。
待所有人的选择结束以后,节目组率先公布1v1配对成功的两组人,分别是柳应雪和乔琰之,以及尚溪和魏修竹。
沈折露弃权,而剩下来的三个人中居然没有发重叠的消息。他有些惊诧地瞪大眼睛,意识到这一次李淮居然给他发了约会申请。
作为全场唯一拥有反选权利的沈折露又一次陷入选择的僵局。
他无言地扶住脑袋,几乎是破罐子破摔地说出一个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名字——
“我选任时海。”
他微微仰头看向任时海,不安从眼底倾泻而出。
选任时海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吧,他不确定地思考,说不定任时海还会拒绝他。
被叫到名字的人笑容微妙了几分,沈折露紧张地抿起唇,试图揣测任时海的笑容里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垂下偏长的睫毛,敛住眼底的情绪。在耐心地等待过后,他终于得到回答。
“好啊,我愿意,毕竟我也想和折露好好相处呢。”
他恍惚地抬起头,看向任时海,像是无意识掉进陷阱里的小鹿。任时海穿过人群走到他身边,半握住他莹润的指尖,“请多关照啦,折露。”
18. 睡前谈话
直播间的弹幕在片刻的静默后彻底炸开——
“不儿,谁来懂一下这个剧情发展啊救命!”
“不是到底为什么会选任时海啊?任时海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之前没发现他俩有任何感情线啊?”
“等下等下,这也就是说,在一档明星与素人的恋爱节目里,我们的两位素人决定一起约会了?”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沈折露这边到底几角恋啊,之前觉得三角已经很乱,没想到居然是四角恋?”
“笑死,倒不如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期间还有看过热搜跑进直播间里刷弹幕,让节目组出来回应沈折露究竟是怎么被挑选进节目里的粉丝。
“不是吧不是吧,这是真拿了万人迷剧本啊?”
“前有两个大明星为他争风吃醋,现在再加一个家里有矿的大少爷,我直呼好家伙!”
“我是真没想到,恋综还能有皇族呢,节目组究竟安的什么心啊,让所有人一起给咱们大男主抬轿呗。”
“点了。。。感觉下一秒就要宣布:谢谢大家支持,这是我的新剧。”
“人山人海了,某人吃相别太难看。”
“惨绝了,感觉鸟王被敲骨吸髓。。。”
有粉丝自然也会有看不惯的路人激情开麦。
“我真无语了,能不能认清是你家哥哥主动舔上去的,不是素人主动的事实啊?”
“点。。粉丝别太夸张啊,还敲骨吸髓,真笑掉大牙了。。”
“恋综就是这样的啊,我就爱看这点狗血的!不爱看滚出去!”
“沈折露到现在就发了一条微博,还是节目组要求的营业博,这就开始提前贷款小心被打脸哦。”
直播间乱作一团,小屋里的气氛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宿枭第一时间向节目组示意,询问自己能否加入沈折露他们组的约会。关于这个问题,节目组先是自己商讨了一下,接着由总导演开口道:“折露呢?可以接受宿枭加入约会吗?”
假如宿枭加入约会......这个念头一经出现,沈折露立刻想起前一天三个人在电影博物馆的约会。况且宿枭如果加入,李淮自然也不会相让,到最后就会变成四个人一起约会。
沈折露本来就对处理人际关系十分苦手,想到如果四人一起约会,说不定一人一个主意,自己夹在中间还要帮忙调解的场景当即打了个寒颤。
可宿枭的目光始终放在他的身上,他实在不敢转回头去看宿枭的眼睛,轻轻朝节目组的导演摇摇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宿枭的提议终究是被驳回,约会按照原定计划继续进行。
节目组在问过宿枭和李淮两人的意见后,他们一致决定留守小屋,不出门约会。剩下来的三组配对成功的嘉宾依次上前抽取他们随后两天一夜的约会地点。
沈折露被任时海拉着到导演跟前一起抽签,两人一并蹲在地上,肩膀挨着肩膀,膝盖碰着膝盖。他实在不习惯任时海突然的热情,悄咪咪向旁边挪动两步,肩上的重量微妙地向下一沉,他再次被任时海揽住肩膀带到身边。
“折露来抽吧,剩下来的两个地方我都可以接受。”肩膀被人轻轻捏了一下,沈折露被莫名的力量推到导演组面前。
看着导演捧上来的抽奖箱,他慢慢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伸手抽取约会地点,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抽到爬山露营,千万不要——也许是他的祈祷应验,他抽中了海边小镇。
这下总算可以放心。
待所有约会地点公布完毕,第三天的录制也正式宣告结束。等到明天,又是全新的约会日。
沈折露看着节目组从小屋中撤离,慢慢垮下肩膀,想要立刻回到房间去休息。可惜事与愿违,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二维码,他顺势抬起头,“我的联系方式。”任时海笑眯眯地看向他。
他会意,赶忙掏出手机添加好友。
联系人列表里又多出一张全新的面孔,沈折露认真给对方加好备注,想到约会的事情本想说点什么,反倒是任时海先开口:“晚点我会给你发约会计划表,如果有任何问题我们线上沟通,可以吗?”
看来任时海是个擅长做计划的人,他安心不少。
和任时海简单交流过后他打算回房间,宿枭如影子般缀在他的身后,存在感强烈,他实在无法忽略。强忍住回头的冲动,反倒是宿枭先沉不住气,快步上前堵住他回房间的路。
宿枭按住门把手不让他进门。他硬抢不得,只好开口:“我要进去。”
“为什么宁愿选任时海也不选我?”沈折露看出来宿枭带了点气,毕竟任谁都能感觉到任时海跟他不对付。他能理解宿枭的情绪因何而起,可见到宿枭面色沉沉的模样,他心头漫起一阵委屈。
抿紧双唇,一言不发地扭开脸。
“不想说,那就是讨厌我了?”宿枭抬手撑在他身旁的墙上,他被困在角落进退不得,下巴被人握住重新扭过脸。他微微仰头,看向宿枭的眼睛,“折露,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沈折露深吸一口气,“很重要吗?”
“当然。”宿枭毫不犹豫,为了证明自己的态度甚至咬住重音。
他忍不住摩挲手指,喉咙里泛起一阵痒意。忍不住咳嗽两声,对面的人当即变了脸色,“怎么了,感冒了?”原本那股郁气再也维持不住,宿枭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他不住地确认宿枭这份情感究竟是真还是假,真的能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一个陌生人建立起如此纯粹又深厚的感情吗?他实在无法交付自己的信任,在宿枭伸手将要抚上他的额头之前,悄悄躲开他的手。
“宿枭,不选你并不是因为讨厌你。”他头一次对宿枭剖白这些内容。看宿枭渐渐平静下来的神色,他继续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离开这个节目也一定能有更好的选择。我可能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沈折露听宿枭爽快的答案,不禁产生一丝微妙的疑虑,“真的明白吗?”
“当然,这是好人卡,我知道。”宿枭两手一摊,“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人发好人卡,很新奇的体验。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并不讨厌。”
“我不是......”
宿枭突然向前一步,凑到他的脸前,将他滚到嘴边的话语逼退。
“那现在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沈折露见宿枭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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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上翘,眼底浮现出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沈折露,无论你说什么都没关系,我不会放弃的。并且我会向你证明,这不是一时上头说出来的话,我是认真的。”
年轻人带着无限的勇气冲上来,势要将他高高竖起的心理防线全线击溃。
他后背紧靠墙壁,心跳声咚咚作响。
太吵了,胸口的声音太吵了,吵得他想要立刻找个理由逃跑。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沈折露借着摸手机的机会趁势躲避宿枭太过强烈、仿佛要将他整个吞下的眼神。打开手机才发现,任时海正在不停戳他的头像,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可以再往里面加。
点开任时海前面发过来的基础攻略,沈折露认认真真地看完,回道:“没有了,我都可以。”
“沈折露,你对谁都这么乖吗?”
他看着手机屏幕里跳出来的字句有些不解地皱起眉,不知道任时海的思绪是如何产生这么大的跨越。他一时忘记了宿枭正站在自己的旁边,就两人的身高差足够他将手机内容看清。
周身漫上独属于宿枭的气息,将要回复消息前被人按住手,“你的确不该选任时海的。”
话题再度绕回到最初,看来宿枭的确很在意他选了任时海这件事。他索性问:“为什么?”
“他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对象,你选他出去旅行一定不比跟我在一起开心。总之我讨厌他。”宿枭干脆利落地回答,在沈折露张口之前又添上一句,“嗯,也讨厌李淮。”
沈折露闻言在心底腹诽,那可太巧了,李淮也很讨厌你。
果然,情绪是相互的,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很难不被那个人察觉。
“我也会做旅游攻略,还能比他做得更好。折露,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和我一起去约会吗?”
沈折露其实也有点犹豫,不知道选择明后两天的约会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可是……他看着宿枭的眼睛,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摇头拒绝。就这一次,他想要逃开所有人。
宿枭见状沉沉地叹一口气,终于缓慢直起身子,让开道方便沈折露进房间。他扭身钻进房间内,将要关门前,宿枭突然一脚卡住他的房门,沈折露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虽然你没有选我,但是我肯定希望你约会能够开心。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开心的话,就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好了。”
沈折露被他乱七八糟的话给逗乐,“为什么?”难道念他的名字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因为我会出现。”
他从宿枭的眼底看见认真与坚定,仿佛只要他去做了,宿枭就一定会实现他的愿望。
慢慢收起唇角的弧度,他轻轻顶了一下宿枭的脚尖,示意对方将脚收回去,他要关门了。
“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可是上一个这么信誓旦旦地对他说的人已经让他失望了,沈折露忍不住这样想。
他无声地看了宿枭一眼。
“晚安。”宿枭慢吞吞地收回自己的脚。
房门彻底关闭,阻隔宿枭绵长的视线。
他兜头倒进柔软的床铺里,忍不住捂紧脸。以后到底该怎么才好呢?他已经快要不知该如何继续了。
19. 早餐修罗场
当天晚上沈折露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才真正睡着,隔天一早被闹钟叫醒的时候脑袋还有些发懵。拿手机看到今日行程,爬起来收拾这两天要带走的行李,洗了把脸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捏住被水沾湿的头发,取了个黑夹子固定到耳后,免得遮挡视线。
等这次约会回来,他要找时间先去剪个头发,刘海盖下来偶尔会扎进眼睛里,感觉不太舒服。
待一切准备就绪,沈折露拎起行李箱下楼。没看见客厅有其他人,还是先做个早饭吃吧,他一边想一边走向厨房,却意外发现原来那么早厨房里已经有人,还是宿枭。
宿枭正在认真研究食品包装袋上的说明。
沈折露迟疑,顿住脚步,厨房的人却似有所感立刻抬起头,绕出厨房走到沈折露身边,“早啊。”
“早。”
两人简短地打了声招呼过后,宿枭让沈折露在餐厅稍等片刻,自己给他准备了早饭。沈折露将信将疑地看向眼前的男人,毕竟宿枭看起来就和做饭这个技能毫无瓜葛。
偏偏宿枭自信满满,放话今天早上一定让他吃上完美早餐。可这人刚刚还在看配料表的介绍说明,没息屏的手机里一闪而过详细的菜谱内容。沈折露无声地弯起唇,还是依照宿枭所言,在餐桌前坐下。
他已经做好准备,毕竟是第一次做饭,无论如何他都会满怀感激地咽下去并且给宿枭一点鼓励。
沈折露撑起下巴,注意着正在厨房忙碌的男人。宿枭偶尔会抬头,恰好能同他对上视线,清澈的室外光直射进屋内,微风拂动纱帘的一角,红潮悄无声息地漫上耳根。
但事实证明,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饭的。沈折露眼见宿枭煎坏了三个鸡蛋,开始准备煎第四个时终于坐不住,走到对方身边做一点指导。
“火别太大,油温不能过高,你就这样——”他示范性地握住铲子,忽略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过接近。
宿枭的手指轻轻擦碰过他的手背,“谢谢小沈老师教我。”含笑的声音落进他的耳中。
他猛然间缩回手,低低地应了两声赶紧从宿枭的身边跑开。安抚地拍拍自己的胸口,不正常的心跳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我煎好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他游荡的思绪扯回来,宿枭像献宝似的将第四个煎好的鸡蛋端到沈折露的面前,看着碗里的煎鸡蛋,指尖在桌面碰了碰,“只有一个鸡蛋吗?”
“你先尝尝这个怎么样,要加点酱油吗?”宿枭两手撑在桌边,眼睛明亮。
沈折露捧起碗朝他歪头一笑,“需要一点,谢谢主厨。”宿枭足足愣了三秒钟才有反应,突然间伸出手挡住他的眼睛。他莫名眨动眼睛,睫毛滑过宿枭的掌心,有点热的气流卷上他的手掌。
“干嘛捂我的眼睛啦。”
“不能让你看见我笑得很不正常的样子,有损我的形象。”
沈折露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小声道:“什么嘛。”
“以后不准拿这样的眼神看别的男人,特别是李淮和任时海。”怎么老是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啊,他哪知道是什么眼神啦。
沈折露没说话,轻轻将眼睛闭上,“好啦,我闭眼了,你把手挪开吧。”挡在眼睛上的手缓慢挪开,宿枭情不自禁地将视线长久定格在此刻的沈折露身上,暖融融的光线包裹着他的身体,好似一座圣洁的雕像,静默地矗立在原地。
闭上眼睛的沈折露温顺如同一只绵羊,偏白的皮肤在强光的照射下,隐隐透出流动的血管。他的眼皮不安地发颤,微微仰起头,似乎正在虔诚地祈祷着什么。
宿枭误以为那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碗是他的玉净瓶,躁动的灵魂无法得到小菩萨的净化,反倒生出更炙热、更肮脏的想法。
“宿枭,我可以睁眼了吗?”沈折露长久没有听到宿枭的声音,忍不住开口询问。
“可以。”
宿枭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沈折露疑惑地睁开眼,手中的碗被迅速拿走,他只能看见宿枭离去的背影。还没等疑惑解决,淋上酱油的煎蛋回到他的手中,宿枭再度走进厨房继续准备早饭。
看来宿枭不想提刚才的事情,沈折露默默地埋头吃鸡蛋,意外发现宿枭煎的鸡蛋居然还有流心。他爱吃流黄蛋,微微流心的煎鸡蛋沾满酱油,用筷子卷起来一口塞进嘴里,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吃!
“折露,原来你已经起床了。”
被鸡蛋塞满的嘴无法发出声音,沈折露只好冲任时海点点头。任时海也看见了正在做早饭的宿枭,“宿枭,你怎么也那么早啊。难不成是想偷偷跟着我和折露去约会吗?”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沈折露有点担心地望向宿枭。
“要是真想去,哪里需要偷偷跟着,我可以正大光明地跟着。”听起来并未受到任时海的影响,沈折露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面包里跳出两片烤好的吐司,宿枭将吐司片装盘摆到沈折露的面前。沈折露看着宿枭刚想开口就被任时海插进来的声音打断:“哎,光吃吐司太干了吧?折露,你想喝咖啡吗,或者牛奶、豆浆?”
“我......”
“我给你做酸奶碗吧,刚好还有水果。”
沈折露上一个问题还没解决,又冒出来一个新的问题。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不停游动,一时间不知该先回答谁比较好。
正在宿枭和任时海僵持不下时,李淮也出现在厨房,凉凉道:“没想到这么早,就这么热闹啊。”
场面彻底失去控制,沈折露选择谁也不回答。他捂住脸想要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可架不住这三个爱竞争的男人想要斗个天翻地覆。
三个男人一台戏,齐齐挤进厨房都说要给沈折露做早饭。
沈折露无言叹气,这三个人一起做早饭,真的能做出来能吃的东西吗?他实在无法相信。宿枭的厨艺他刚才已经领教过,李淮就不用说了,认识这些年压根没见他进过厨房,更别提任时海,是个实打实的大少爷。
他简直怀疑这一顿早饭下来,会不会把它送进急诊病房。
但不管沈折露怎么想,厨房里的战争已经拉开帷幕。宿枭做吐司,李淮蒸包子,任时海最有创意从冰箱里翻出一袋速冻水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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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进锅里。
厨房里的三个人忙得热火朝天,都说人类的潜力是无限的,沈折露看着桌上渐渐摆满的碗碟,惊疑不定,这哪怕再给他多加三个胃也吃不下啊。
好在冰箱里的食材没那么多不够他们做出一桌满汉全席。三人总算收手,齐聚在沈折露身边,想要看他最喜欢谁做的东西。
桌上的早餐从中式到西式,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沈折露一时没忍住,看着食物打了个纯粹的嗝。
赶忙捂住这张坏事的嘴。“饱了?那还是吃我的酸奶碗吧。”宿枭特意将自己做的酸奶碗摆过来,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桌上看着唯一还想吃的东西。
可他总不能就这样拂了另外两个人的面子,伸手邀请所有人一起入座吃早饭,“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还是大家一起吃吧。”
虽说三人应邀坐下,但是挡不住他们想要夹菜的手。看着碗里渐渐堆起的东西,沈折露简直无从下手,举起筷子,那热切的目光就跟上来,想要看他先吃谁做的东西,他一放下筷子,目光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撤走。
这个样子叫人怎么吃嘛。他无奈地想。只能期盼着其他人赶紧下楼来帮他。
好在他的心愿立刻得到响应,“你们今天都这么早呢,嚯,居然这么丰盛啊。”来的人是乔琰之。
沈折露赶在其他人开口之前迅速道:“是啊,坐下一起吃吧。都是他们三个人做的呢。”顺道向旁边指了指。
“那我可真有口福了啊。”乔琰之玩笑道。
沈折露见他想走去厨房,立刻抓住他的衣服将他留下,“我去帮你拿吧,等下。”乔琰之被硬是留在原地,他疾步离开餐桌,走向厨房给自己换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拿好餐具回来,宿枭第一个过来接他,帮他把餐具分下去以后,笑眯眯地瞥了他一眼。反倒是他有些心虚,好在宿枭什么也没讲就重新坐下。乔琰之是唯一没受影响的人,拿到筷子就开始吃早饭,一边吃还一边夸,顺便说起今天约会的事。
又来了。
沈折露有点吃痛地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躲过一顿早饭,还是没能躲过约会这个更大的问题。
总感觉事情正朝他无法预料的方向一路狂奔,不太确定地思考是不是自己今天起床的姿势不太对,也许他该躺回去重新再睁一次眼,将前面的事情通通忘掉。
昨夜直接离席的李淮并不知道具体情况,最后也只得到一个落选或者跟宿枭一起约会的结果。目光扫过沈折露略显冷淡的眉眼,心头忍不住冒起无名的火,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沈折露这个样子。
可沈折露似乎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沈折露敏感地察觉到李淮的视线,挺起后背,不想回应对方的目光,装作专注地望向乔琰之。
“对了,昨天的约会,折露你怎么想到要选时海的呀?”沈折露实在没想到乔琰之居然会问这个问题,一下被噎住,连声咳嗽起来,宿枭安抚地拍打他的后背,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过来。
他接过温水小声同人道谢。
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竖起耳朵,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20. 新的约会日
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沈折露还在想怎么把这件事情圆过去,任时海已经慢悠悠地开口:“你们别问啦,折露都不好意思了。”说罢,目光转到沈折露身上,一弯眼睛,“是吧,折露?”
才不是。
宿枭的声音与他的想法同步响起:“不可能,你少自恋了。”抹好果酱的面包片放置在沈折露的面前。
沈折露的视线从面包上转开,将水杯推到一边,水珠顺着杯壁下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单纯是因为之前已经和宿枭还有李淮约会过了。”
“原来如此。”沈折露见乔琰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又因为他一句话重新提起来——“那下次我也邀请你约会。”他无力地撑住额头,有些无奈地让乔琰之别闹。
已经够乱了,没必要搞得更乱吧。
“说起来要是这次露营是跟你一起,我就不用昨天晚上临时请人了。”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沈折露见乔琰之故作遗憾地叹气,忍不住抬手点他的额头,“不要乱讲话。”乔琰之满脸开朗,在要凑近前被宿枭用手轻轻推开,理由也很义正言辞,“男男授受不亲。”
沈折露瞥了一眼一脸正气凛然的宿枭,也不知道是谁前两天变着花样想要跟他有亲密接触。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宿枭朝他挑挑眉。他顺势收回视线,无言地将面包片折起来放进嘴里,吃完他才意识到,最终还是宿枭在这场早餐中以特殊方式获胜,毕竟他今天吃下去的东西都是宿枭做的。
当然不只有他一个人想到这件事情。
他顶着众人炙热的目光,勉强吞咽下面包,在他伸手要水以前宿枭已经拿来解渴的酸奶。酸奶盒子躺在手心,还有点冰,喝一口将卡在喉咙里的面包顺下去。
在无形之间宣布了今天这场厨房战役的获胜方。
宿枭撑住下巴笑眯眯地看向他,一字一顿地做着口型,说:“欢迎下次光临。”
沈折露捏住酸奶盒,将最后一口酸奶吞下去,默不作声地思考节目组究竟什么时候才过来啊。
心底的话音刚落,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推门进来,开始给每一组人分发车钥匙,车上还配备了他们这次出去旅行所需的物资。剩下来的人还在楼上做准备,先拿到钥匙的人问道:“我们现在就可以准备出发了吗?导演。”
沈折露正期盼着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至少有两天时间他可以不用考虑更多的事情。
节目组给了肯定的答复,任时海朝沈折露投来眼神,示意他要不要现在就走。沈折露自然求之不得,起身去拿自己放在客厅的行李。
“我帮你吧。”也不知道宿枭怎么能速度这么快,几步就窜到他身前,作势要帮他拿行李。沈折露连忙摆手拒绝,宿枭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真的不行吗?可是我很想帮你。”
沈折露努力寻回自己的声音,想要向宿枭说明:“只是几步路而已,我自己能行的。”
“这跟我想帮你没有冲突呀。”
的确没有冲突,是他不想再让宿枭帮忙了而已,他只是......“别推开我,好吗?”宿枭将声音压得很低,落在沈折露耳朵里好似一声可怜的汪呜。他还是忍不住心软,别扭地撒开手默许宿枭的帮助。
方才还神情低落的男人立刻有了精神,兴致勃勃地拎起行李箱将沈折露送出门,还要帮忙开车门,看着沈折露上副驾驶座。早早上驾驶座的任时海见状嗤笑一声,“你怎么不干脆跟着来呀?”
“要是折露想,我一定跟着来。”
沈折露看着仍趴在车窗边的男人,好似幻视他身后长出一条飞快旋转晃动的狗尾巴。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跟折露要出发了。”任时海猛地扯住他的手,沈折露一时不察,栽倒进任时海的怀里。原本敞开的车窗玻璃迅速上移,完全阻隔宿枭的声音。
车厢里只能听见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总算清净了。”
沈折露挣扎两下,从任时海的怀里逃脱,立马靠到车边。他转头就能和宿枭对上视线,宿枭显然对于任时海的做法很是不满,可看到沈折露时,还是硬挤出笑容来向他告别。
他同宿枭挥挥手,视野里并未出现李淮的身影。
车辆慢慢悠悠地起步,渐渐驶离小屋门口。
直到车辆汇入陌生的车道,沈折露才真正有了短途旅行的实感。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去哪里都兴致缺缺,这次的目的地——金湾海边小镇已经躺在他的收藏夹里很久。
他很早之前就同李淮提过,等有时间了想要去那边看看,网上传出的照片都很漂亮。可李淮对此没什么想法,还说那些风景照一定都有后期加工的成分在,实物与图片不一定相符。
随后察觉到他的情绪变低沉李淮才补充道:“如果你想去,我们就去,等下个月我就有时间跟你一起去了。”
李淮的承诺就像一根吊在驴身前的胡萝卜,引诱着他去相信,去期待,也许有一天真能把胡萝卜吃到嘴里。可明日复明日,无数个提前说好的假期都能被李淮的工作计划打乱。
毕竟李淮永远有理由把对他许下的承诺放到一二三四个工作之后。
沈折露倚在门边,神思缥缈,路边的风景从他的眼底一晃而过。
“小光、小光。”
“我在。”
车载智能AI响起,沈折露慢慢被拽回到现实里,任时海让AI帮忙打开音乐。大屏随即跳转到音乐播放器的界面,任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随机播放的第一首歌居然是宿枭的歌,沈折露只好装作认真地看向窗外。
宿枭的声音在静谧的车辆空间里不断扩散,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了动作。
沈折露在位置上悄悄挪了挪身子,下意识地扶住自己的后腰。车辆在红灯前停下,“后面有靠垫可以用。”他依言转过头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个与车内装饰并不相符的亮色抱枕。
瞄了一眼正在倒计时的红灯,赶忙回身去拿抱枕垫在自己腰后,赶在绿灯亮起之前重新坐稳。
他靠着靠枕,整个人的姿态也变得舒服许多,不太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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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地向任时海开口道谢,却见对方嘴角弯出一点玩味的笑。
“只是谢谢吗?”
沈折露有点茫然地思考,除了谢谢,还要有什么吗?他实在拿不准任时海的心思,只好保持缄默。
但他等了很久也没听见任时海继续说话,只好开口:“那么你想要什么呢?”任时海趁势扭过头来,朝他挑了一下眉头,“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听起来就是一句充满危险气息的话,沈折露垂下头去。
音乐播放器里的歌换了好几首,手机在他的口袋里振动好几次,他掏出手机查看消息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小表妹唐茵。
一打开两人的聊天对话框,一连串的消息闯进他眼睛里,“哥!你上热搜了呀!这说的是你吗?是你吧!”
沈折露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挨个点进唐茵发过来的链接里查看,才知道原来是有粉丝将节目录制开始以前宿枭那个绯闻和自己联系到了一起,现在正在热搜上一边骂人一边质问宿枭,究竟和自己是什么关系,到底有没有隐瞒恋情上节目,上节目是不是就是为了以后公开做准备。
虽然他一直没有回复,但也挡不住小表妹那颗热爱八卦的心,消息可算得上一秒一条,显然对于自己即将拥有一个明星哥夫很是兴奋。
比起这些他更想知道:“家里还有其他人看到这些东西吗?”
终于得到回复的小表妹立刻回道:“放心吧哥,除了我现在没人知道这些。”
那就好,他隐隐松了口气,慢吞吞地给小表妹编辑澄清消息:“没有的,我跟宿枭是上了节目才认识的,你别听那些人乱说,也别让家里知道我在参加节目。”
“天呐哥!那你能不能帮我跟宿枭要个签名啊,我超喜欢他的!”
话白讲了,对面那个追星族只能看见“认识宿枭”这几个字了。但面对家里唯一跟自己关系亲近的小表妹,沈折露还是答应了。小表妹发来一连串的感叹号,看上去已经激动得快要昏厥过去。
不过小表妹过会儿又慢慢冷静下来,在对话框里义愤填膺地为他打抱不平:“这群人怎么骂得那么难听啊,你放心吧哥,我这就开小号过来帮你骂回去!”
沈折露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你没必要跟他们起冲突,我没事的。”
对话在此处戛然而止,沈折露猜测唐茵已经投入战场,无暇顾及旁的事情。
再度将手机放下,一直安静开车的任时海问:“有人给你发消息了?”
“嗯。”沈折露不知任时海为何突然对这样的小事感兴趣,只能简单地应一声。
“是关系很好的人吗?”
沈折露倚靠在车门边,轻轻点头,“嗯,还不错。”
“难怪。”
难怪什么?他有些疑惑。
任时海笑眯眯地侧过脸来,“难怪你刚才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很自在。”
他有些不自然地摸上自己的脸,重新转开视线,看向外面的天。湛蓝的天空深处飘出一抹乌云,好似随时都会有落雨的可能。
21. 人为缘分
车开到金湾海边小镇的酒店办理入住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两人拿好房卡上楼,约定好半个小时后到大堂见面。
沈折露到房间将行李箱的物品大致拿出来摆到相应的位置,将酒店的床单被套通通换成自己的床品,看着已经焕然一新的房间长舒一口气。眼看要到和任时海约好的时间,他赶紧转身下楼,在酒店大堂和对方碰上面。
“来了,那我们走吧。”
沈折露依稀记得任时海排在计划表里的第一项就是去餐厅吃饭,他没仔细看任时海挑的餐厅是哪家。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是一家价格昂贵的网红餐厅。
餐厅位置面朝大海,侍者带着两人入座,靠近玻璃窗边,转头就能够将整片海面收入眼底。
他还是头一回到这么贵的地方吃饭,服务员帮忙拉开凳子他还有些诚惶诚恐地同人道谢。好不容易坐稳当,任时海手一扬便将菜单递给他,要他看看想吃什么。
菜单上面的菜式大多都和海鲜相关,帝王蟹、黑金鲍、红肉三文鱼......各式各样贵价海鲜琳琅满目,沈折露都不知道原来他们节目组如此财大气粗,居然能支撑得起如此高昂的消费。
“放心点吧,全场消费由我买单。”任时海的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两下。
原来如此,沈折露听罢将菜单重新推回去,“还是你来点吧,我不太懂这些。”
菜单重新回到任时海手中,“确定?那你有什么忌口吗?”
沈折露捧起白水,思索片刻,朝人摇摇头。他们家里一向不准许挑食的现象存在,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不爱吃茄子,后来一连七天,饭桌上除了茄子别的菜通通没有,养到现在他已经算得上什么都会吃。
任时海闻言轻轻点头,抬手招来侍者点单。
他随便喝了一口水湿润喉咙,撑起下巴转头看向窗外。海水正在向岸边涌动,浪涛起起落落,他的耳边被餐厅内部轻盈舒缓的音乐灌满,仅剩一丝缝隙可以塞进海水的声音。
“想喝点什么吗?我提前了解过,这里的白葡萄酒产地是国外很有名贝利木酒庄,口感丝滑,轻盈清爽,同这场海鲜主题的晚宴很搭。”
“抱歉,我不太能喝酒。”任时海的提议又一次遭到回绝,他清楚地看见对面这位大少爷的眼底蓄起不快,嘴角的弧度微敛。
沈折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选择同任时海一起约会并非一个好的选择。他垂眼错开任时海的视线,听着大少爷同侍者淡声吩咐上两杯加冰的气泡水后,点单结束。
菜单被侍者收回,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打印出来的点单表。
他低低地瞟了一眼那单子最后显示的价格,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数字。他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得要接多少单子才能如此豪横地吃上一顿,想着想着就有点晕了。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直播间里时常飘过一两句“热搜打卡”的字样,更多的人在抱怨这场约会的无聊。直播间的观众人数流失严重,又会有新的观众因为热搜关键词找到这个直播间里,短暂停留过几秒钟后果断离去。
“这什么行为艺术,怎么没人说话啊?”
“这真的是我看过最无聊的一场约会,没有之一。”
“他俩之间毫无火花啊,完全不是一个阶层压根凑不到一起。”
“是,少爷纯向下兼容了。”
“他俩都没怎么交流,哪看得出来向下兼容啊?”
“前面的我来告诉你,从钱上。”
“媚富的方式简单点好吗?真服了。”
沈折露此前从来没有和任时海有过单独相处的机会,和完全不熟悉的人凑在一起,他总会习惯性地保持沉默。一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二来面对任时海他总觉得尴尬,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应该算得上是自己的情敌,吗?
可把这样的头衔按在任时海身上总感觉哪里很不对劲,至少任时海并没有他所想的那样关注李淮。
长久的沉默在侍者送上第一道菜的时候被打破,在这种情况下沈折露也得感谢高档餐厅有介绍菜品的习惯,他可以借由这样的空档悄悄松一口气。
菜品被一分为二送进两人的盘中。
刚才服务员讲了好多话沈折露什么都没记住,只记得面前这一小碗东西是螺片。他舀起厚实的螺片放进嘴里,微微弹牙,口感脆嫩,的确好吃,但分量稀少。
吃完就像是什么都没吃过。
上了一道菜以后,上菜速度也渐渐变快许多,即便两人不做交流也不会显得气氛沉闷。
终于,两人都放下餐具准备结束这次的晚餐。任时海率先起身去结账,沈折露赶紧追上对方,在收银台前提出AA。
“不必如此客气,毕竟这是我挑的餐厅,由我承担也是应该的。”
话虽如此,沈折露却并不完全认同这个观点。顶着任时海稍显玩味的视线,他坚决向前台索要账单。前台犹豫了一下,视线转向站在一旁的任时海,似乎在寻求对方的意见。
沈折露捏紧五指,挺直脊背看向眼前的工作人员,“这是我作为顾客的权利,我理应收到一张结账单。”
“没关系,给他吧。”最后还是任时海开口说话了,前台才重新给他拉了一份账单。
接过账单时,任时海漫不经心地朝他笑,“折露,你可要做好准备噢。”
做好准备吗?他快速扫了一眼账单上的费用明细,除去基本的菜品费用,这家餐厅还需要加收百分之十的服务费,这一顿消费合计三千多。他慢慢松了口气,还好,还在他的可承受范围之内。
看过账单以后,沈折露拿计算器算出两人所要支付的费用,将自己的那一半直接转给任时海,并请他接收。
任时海好似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朝这样的方向展开,原本懒散倚靠在前台的身子缓慢直起,直勾勾地看向沈折露。
他被任时海盯得浑身发毛,有点疑惑地将计算器里显示的数字指给任时海看:“我没算错啊。”换来一声莫名其妙的笑,任时海将账单结清,却没有接收沈折露的转账,只说了句:“是,你没有算错。”
这话听来有些奇怪,沈折露只好眨眨眼,不作声响。
“我们走吧。”
两人一并走出餐厅,恰好得见海边的落日。
天空被染成粉蓝色,被夕阳余晖倒映的海水如同一面被打碎的镜子,泛起粼粼光波。空气里浮动咸咸的味道,沈折露只觉得呼吸间都沾了小盐粒。
时间还早,两人沿着这条海滨大道一路向酒店走。
沈折露专注地看着自己前方的道路,脑中在播放布斯乐队新专辑里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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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夏夜晚风》,还有《慢慢归家的人》。他的步伐逐渐变得轻快,被身旁的人看出,“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是个很好懂的人。”
他顿住脚步,诚实地朝任时海摇摇头。
的确没有人这么说过,毕竟大多数人对他的认识只会停留在第一面:一个不太好接近、性格冷淡的人。
因为他通常不会给人再次接近自己的机会。
“那现在有了,我是第一个。”
沈折露朝人偏过半张脸,道:“需要我夸夸你吗?”见任时海的瞳孔微微晃动,透出几分惊愕的光,想了想又继续道,“是因为你见多识广,所以才能够看出我挺好懂的,有些人其实也看不出来。”
他绞尽脑汁才想出合适的话来夸人,任时海神色微妙地顿住几秒钟后竟仰头大笑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沈折露实在不理解,是因为听起来太假了吗?他无言地抿了抿嘴,顺势收回朝向任时海的视线,一言不发地加快了脚步。任时海从后方追上他,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他被扯得浑身一激灵,回头去看任时海。
大少爷眉眼舒展,朝他轻轻一勾唇,“我知道这附近有个blues bar,要一起去坐坐吗?”
沈折露赶忙拒绝。
“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三次拒绝我了。”大少爷将手盘起放在胸前,略带居高临下的态度让沈折露不太舒服地隆起眉心。
“可我也说过,我不会喝酒。”
为什么非要他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呢?沈折露同样不理解。
两人对于夜晚的行程实在难以达成一致,在和随行的工作人员简单交流过后决定就在此时结束这一天的约会。
沈折露独自一人踏上回酒店的路,任时海拦下的出租车顺势喷了他一脸汽车尾气,他猛地咳嗽两声,再度加快脚步。
越靠近酒店,他就越像一只扑向明亮火光的飞蛾。
也许他不该冒险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毕竟如果真的选了......他忍不住中止自己越来越跑远的想法,站在路边从口袋里摸出已经被压成扁盒的烟。
点燃香烟后,烟气袅袅婷婷地围在他的手边绕。
不想回酒店的心情终究占据上风,他慢慢偏离原本的轨迹线,重新朝海边走去。步下阶梯,随意寻了一片地方坐下。今晚的夜空不见星星的踪迹,只剩一轮孤月高悬。
他缓缓吐出烟圈,烟气迷蒙他的双眼。
海风拂过他的衣角和发梢,他变得有点沉,像是被浸泡在水中。
久久凝望着不断上涌又回落的海水,整片海域都回荡浪头拍打礁石的响声。在海的那头是什么呢?他双手撑在身后,夹在两指间的香烟烟灰不断落地。
手机突然发出振动,屏幕上显示出“宿枭”的名字,他有些无措地接通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
“喂,折露。”
宿枭的声音有点低。
他收紧手指,没有回答。
“我听到了。”
什么?
“你在喊我。”
什么?
沈折露不明白,可宿枭会让他明白——
有人悄悄从后方伸出一枝玫瑰,他的眼睛被鲜艳的红色挤满,手头的烟掉进沙滩里,彻底被尘土湮灭。
22. 追求者宣言
宿枭?
有那么一瞬间沈折露怀疑自己在做梦,直到玫瑰的香气真实地扑面而来。
他小心地捏住那枝玫瑰,问:“你怎么会来?”
“因为我听到了。”宿枭趁势在他身边坐下。
听到什么?沈折露困惑地眨眼。
“听到你在心里的声音啊,你在说跟任时海约会好无聊,快来个人救救我吧。”
沈折露被宿枭刻意搞怪的声线逗笑,拿花轻轻敲他的脑袋,“乱说,我才没有那么说。”
宿枭撑起下巴笑眯眯地看向他,“那我不管,反正我听到了。”
海风轻轻浮动他的发丝,他将自己的头发别到耳后,低头摆弄手里的玫瑰。“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宿枭刻意拖长音调,吊起沈折露的好奇心。他稍稍偏头,看进宿枭的眼底,被突如其来的直球所击中,“我想你了。”
沈折露不自然地将头埋得更低,“明天就能见面了。”
“那可是明天,一天24小时,两天就是48小时。你怎么忍心让我整整48小时见不到你呢?”
沈折露听宿枭的语气夸张,好像在说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48小时很久吗?他将花轻轻压在胸前,不由自主地想,自己和李淮谈恋爱的时候向来聚少离多,李淮48小时不回消息是常态,更多时候李淮可以整整一个星期不和他说话。
等待早已成为他和李淮这段恋爱关系的主旋律。
他也快忘了,原来爱真的能够克服远距离,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因为这样的理由就可以独自追到这里。
自从上节目以后,沈折露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和李淮的关系早已一去不复返,就像青春小鸟始终只会停在朝阳的枝头歌唱。也许他是该重新思考一下,和李淮的这段关系了。
“在想什么?”宿枭悄悄挪脚,膝盖碰上他的膝盖。
“想知道?”他将脸压在自己的膝头,偏头看向对方。
月色将他们笼住,“嗯,想知道。”宿枭语气坦然,沈折露重新直起身子,望向泛起波澜的海面,轻声道:“可我现在不想告诉你。”
“只是现在吗?”
他一不小心在宿枭的面前留下破绽,而宿枭总会乘胜追击,向他翘起小拇指,要和他做一个约定。
宿枭悬在半空中的手始终没有放下,坚持地等待着沈折露做出决定。面对宿枭的执着,沈折露很难再拒绝,无言地勾住宿枭的小拇指,同他做了这个隐秘的约定。
小拇指相勾连,大拇指相碰撞,仿佛他们正在举行一场极为庄重的仪式。
“我会等你的。”
“那万一……”沈折露的声音有些颤,缓了口气才继续,“到最后,我还是什么都不能给你呢,也不能告诉你呢?你不会觉得……”你是否会后悔自己在今天做出的决定呢?
宿枭听懂他的未尽之意,坚决而缓慢地摇头,“有很多事情不是这样算的。”
那该怎么算呢?他的确不明白。
手背被另一种温暖所覆盖,“感情的事情本来就讲不清楚道理,不是我喜欢你、我追求你,你就必须要给我回应。所以即使你给不了我任何回答也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宿枭轻轻摩挲过他的手背,“不需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你永远拥有后退的权利。”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起身迈步走向海边。
沙滩的脚步旁留下一串另外一个人的脚步。
在靠近海浪的位置沈折露蹲下,扯掉包在玫瑰外头的包装纸,将那枝花栽下。他微微仰头看向宿枭,做出一个决定:“如果明天涨潮以后花还在,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宿枭同样蹲下身,与他一起守在玫瑰花的近旁,“好。”
沈折露的呼吸与这片温柔的大海共振,他想要知道,假若这个世界真的有上帝,那上帝将会为他留下什么样的旨意。
“要走吗?”他扭头看向宿枭,问道。
宿枭自然答应,率先起身随后伸手将他从沙滩上拽起来。
顺着流淌在地面上的月光,两人往同一个方向走。沈折露问:“你晚上也住在这边酒店吗?”见宿枭点头,他大概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哪里的了,估计是直接问的节目组。
金湾小镇的夜晚并不平静,时常能在街头看见抱着吉他、拉着音箱唱歌的人。
断断续续的音乐声装点了海边的夜晚,沈折露听到熟悉的音乐旋律,情不自禁地开始摇摆。
宿枭从身后将他拢进怀抱里,双手向上抬捂住他的耳朵。他莫名愣住,那些乱七八糟的乐声被过滤,只剩下唯一的声音萦绕在耳畔——
“请你来做我灵魂锚点,让我不再漂泊和流浪。”
是布斯乐队新专中的《潮汐节律》。
大海牵动他的心跳,他不可抑制地陷落其中,仿佛跌进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美好梦境里。
沈折露静静地听、悄悄地想,他该相信这份爱是真实存在的吗?他无声地敛下眉目,眼底滑过一丝叹息,他第一次想,你来得太晚了。
最后一句歌词落下,“我的心潮永远随你而起伏。”放在耳朵上的手缓慢垂落到身侧,“怎么样,我唱得不错吧?”
沈折露认真点头。
“那明年我巡演给你递票,记得要来参加啊。”
这听起来只是一个并不牢靠的邀约,毕竟没人能够保证在离开节目以后他们还会有联系。时间是沈折露见过最残忍的东西,它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所珍视的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他长时间的沉默引起宿枭的注意,“你不相信吗?”
沈折露没有回答。
宿枭笃定道:“你果然不相信。”
“我发现了——”宿枭绕到他的身前,突然逼近到他的脸前,沈折露莫名紧张地掐住掌心,“你对我的信任度好像很低,是因为你不喜欢被一见钟情,所以你觉得我很不靠谱,对吗?”
他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是如何暴露在宿枭的眼前,想要逃开这个话题,却被宿枭张开双臂拦截。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成了掉进捕虫网里的蝴蝶,越挣扎,翅膀与网子缠得越紧,只好收拢双翅停住动作。
“那怎么办啊,我还能申请倒带重来吗?”宿枭问道。
这一次捕捉蝴蝶的人并不存在任何恶意,反而小心地解开缠在翅膀上的线,将他重新放出。沈折露定定地看向宿枭,“不行的。”月色将他的双眸浸湿,没有人能拥有让时间倒流的能力。
他们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沈折露转开视线望向表面平静的大海。
夜晚的海边吹起凉风,他忍不住抱起双臂。
带着温度的外套盖到沈折露的肩头,宿枭扯住外套将他裹住。
“我们回去吧。”
他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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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放低,几乎要被揉碎在这场风里。
宿枭欲言又止,最终只低声应道:“好。”
所幸酒店就在不远的地方,只需要再走一段路就能抵达。
临近酒店门口时,沈折露察觉到酒店前有很多记者在蹲守,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正在同他们做交涉。他不明所以,猜测这件事情是否和自己身旁的人有关。
偏过头便见宿枭的神情阴郁,他迟疑道:“宿枭……”
宿枭转瞬换了脸色,拉起那件被他披在身上的衣服罩住他的脑袋,“别怕,跟紧我就可以了。”到底怎么了?在这个节骨眼却没有人能给他一个准确的回答。
手落进宿枭的掌心,宿枭正在倒数三、二、一,在最后一个音落定时,宿枭抓紧他的手突然开始向前奔跑。他埋头进宿枭的衣服里,低头只能看见地上出现不同的鞋子。
人群在向他们靠拢,宿枭时不时回头确认衣服还好好地罩在他的脑袋上。
疯狂的狗仔冲上前试图突破节目组的防线,挤进最内环拍到一张独家。沈折露不慎被人撞到,宿枭眼疾手快地将他拽进怀里,衣服还稳稳当当地罩住他的脸。
宿枭一手揽过沈折露将他护进怀中,下一秒对着那个不长眼的狗仔冷声警告。
沈折露被按在他的怀里,无数支话筒从旁边伸出来,想要撩开那层衣服怼到沈折露的脸前,被宿枭毫不留情地打掉。他被安安稳稳地护送进上楼的电梯里,宿枭却没有要进门。
“你不回房间吗?”
宿枭摇头,指指外头那些不愿离开的新闻媒体,告诉沈折露,自己得先把他们都打发走才行。
当明星果然很辛苦啊,沈折露想,眼睛下垂,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宿枭的外套。可电梯门已经关上,他不好再次回到一楼,那些长枪短炮也有可能会向他发起进攻。
电梯一层一层向上爬,停靠在他房间所在的楼层。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将外套挂起来,还是洗干净了再还给宿枭吧。
想到楼下蜂拥而至的媒体,他掏出手机查看今天的热搜,想到之前表妹发过来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实时热搜上正挂着“宿枭回应”的词条,他点进词条里映入眼帘的就是宿枭发的一条微博。
【大家好,我是宿枭。现在想就目前大家一直在讨论的几个问题进行一一回复。
首先是大家关心的我和沈折露的关系,我是在上了节目以后才认识折露,所有说‘他跟我之前就认识’、‘我和他谈很多年的地下恋情’的消息都是假的,请不要随意捏造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在这些消息里唯一真实的一条就是,我的确很喜欢他。】
沈折露一时有些晕眩,默默翻过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呆滞许久,等完全冷静下来以后才继续看。
【其次是希望一直以来关注我的歌迷朋友不要带给折露太多压力,因为喜欢他的确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和折露目前就是很简单的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
最后我想要明确一件事情,上恋综是我自己的决定,没有任何外力因素压迫。
近日来因为个人问题频繁占用公共资源,我感到万分抱歉,也向身边所有因为我被影响到的朋友道歉。
特别是折露,我很抱歉。】
这条微博的热评第一:哥,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真爱上了。
23. 睡前电话
这条微博是宿枭下午发的,就是小表妹给沈折露发消息的同一时间。
他看着微博界面久久不能回神,所以……谈恋爱是可以公开的,对吗?
无力地垂下脑袋,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胡乱滑动,居然给这条微博点了一个赞。他回过神确认自己登陆的是哪个账号,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己多年未用的大号,勉强松了一口气,好歹不是那个完全无法暴露的小号。
可在这个节骨眼用大号点赞也很不对劲。
没过一会儿,他之前配合节目组发的宣传微博底下多了许多新评论,都是在问他为什么点赞,点赞是什么意思。
现在取消也不是,不取消也不是,既然如此,他干脆放任这个点赞一直留存在自己的微博页面里,原本空空如也的点赞界面里多出一条宿枭的微博。
他退出微博不再关注嘈杂的消息,走到窗户边向楼下望,发现大部分记者都已经离开,只剩下小部分人还停留在原地,举着相机虎视眈眈地盯着酒店门口。他一把拉回窗帘,退至床边坐下。
胡乱摆弄手机,在聊天界面进进出出好几次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干脆将手机扔到一旁,只身走进卫生间准备洗漱。
独自一人站在淋浴室里,水流不断打湿他的头发,柔顺的发紧贴在脸颊旁。他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手指用力抵住下巴尝到一丝窒息的苦。眼睛被热气熏红,睫毛挂不住水珠,沉沉下坠。
水流蜿蜒而下,汇聚在他的脚边。
模糊的光影在他的身上流动,空白的纸张上流淌隐秘而瑰丽的色彩。
沾水的手推开浴室的门,取下浴巾快速包裹住身体,他在空调的冷风里瑟缩了一下。赶紧换上自己带过来的睡衣,带水的发梢浸透单薄的睡衣面料。
他一把拢起半长的头发走到镜子前寻找酒店的吹风机。
风忽地一下从机器里跑出来,发丝在他的指间穿梭,思绪在暖风中不断下陷。
他无意识地回忆起过去,第一次同李淮结伴出游,那时候两个还需要攒钱出门的穷学生只能住得起一两百块钱的快捷酒店,李淮担心他住得不舒服还特意自己带了床单被套塞在行李箱里。
沈折露问他为什么做这样的事情,其实他在哪里都能睡。
李淮笑嘻嘻地亲他的脸,说:“那可不行,你是公主,我的公主。”
后来两个人的经济水平随着李淮的走红不断提升,出门住的酒店也慢慢变成星级酒店。因为星级酒店的隐私性强,他们约会也不容易被发现。
忙碌的大明星自然不可能再做过去的李淮会做的事情,何况自有助理会帮忙安排好一切。说来好笑,就连李淮的助理联系沈折露的次数都比现在的李淮要多。
沈折露想着如今的他们,竟一时间有些感概,原来他们也有过如此美好的过去。
那时候的李淮把他当公主,那现在呢?现在的李淮又把他当什么呢?一个急于甩脱的包袱,又或者是一个随时有可能会炸开,然后影响到他事业的雷弹?
他不知道。
当一个人需要不断依靠过去的回忆来维持现在的感情时,是否就意味着这份感情其实已经走到末路?
他已经无法确定,李淮的爱还剩下多少。
吹风机关停,热意残存在指尖。他不禁蜷了蜷手指,慢吞吞地回到床上躺下,重新拿起手机才发现宿枭给他发了好多消息。他在屏幕上敲击回复:“怎么了?”
宿枭回消息很快:“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沈折露顿了顿,才回:“不会的。”
“什么不会?”
这句话哪有那么难理解,他疑心宿枭在故意从他的嘴里钓话,扁起嘴没有回答。
“折露、折露、折露、折露……”
无数个他的名字从对话框里跳出来,占满整个屏幕。沈折露心尖微颤,努力平复下心情,问道:“怎么了?”
“不要不理我呀。”
隔着屏幕沈折露都能想象到此刻宿枭的模样,他捂住发烫的面颊,故作镇定:“知道了。”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满屏的名字,他仿佛看见一千只小鸟在齐声对着自己叫,好吵的一个人。
“不准再发名字了。”他道。
宿枭给他回了一个可可怜怜的小狗表情包。
沈折露盯着那只垂头丧气还答应了一声“收到”的小狗,心想: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宿枭的演技其实也挺不错的。
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删减减,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宿枭,在自己贫瘠的表情包库存里悉心寻找合适的表情包,最后发出去一只被摸头的小猫。
那边转瞬回过来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狗,看起来已经满血复活了。他不禁抬了一下唇角,点着屏幕里那只快乐蹦到眼前的小白狗,无声地说着“好傻”。明明聊没有营养的天,做毫无意义的事,可他居然因此感到开心。
他久违地感觉到爱意在身边涌流。
是该好好地向宿枭表达一下感谢,不只因为宿枭在微博上公开澄清那些消息,将他从绯闻的漩涡中解救出来,更因为宿枭这段时间以来对他表达的那些喜欢,真真切切地让他感受到了温暖。
对话框里再度跳出宿枭的消息,试探着询问他现在在干什么。
“在躺着。”
“那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沈折露一愣,有些紧张地来回摩挲了一下手机外壳,最终给人回了一个“好”。
电话很快打过来,他轻声咳嗽两下后接通电话。
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房间内好安静,恰好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沈折露慢慢变得放松下来,抱住膝盖将脸压在膝头,“怎么不说话啊?”他小声道。
“你不让我叫你的名字,所以我在想给你取一个更妥帖的称呼。”宿枭不知为何缘故也压低声音。
原来那句话还可以这么理解吗?沈折露哑然。
“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了?沈折露默不作声。只听宿枭说:“不直接叫名字,那我可以叫你小露吗?”还没等沈折露答应,耳边已经开始循环“小露”的语音,偏偏宿枭将声线压低,暧昧的语调摩挲他的耳朵。
耳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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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起一片粉,他故作平静道:“不可以,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哥。”
“那不行,我是独生子,没有哥。”宿枭笑道,“小露、小露、小露——”
沈折露的反抗无效,宿枭硬生生就这个昵称灌输进他的脑子里。他被喊得晕头转向,不得不出声制止宿枭这种近似于打标记一般的行为,“好了好了,我答应、我答应。”
“嗯,小露。”宿枭的语调隐隐带笑。
沈折露将脸完全埋下去,过了很久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嗯。”忍不住蜷起脚尖。
电话那头的人计谋得逞,笑得极为开朗。
“不准笑。”他语调上扬,连自己都没发现这声音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好好好,不笑。要睡觉了吗?”
待宿枭问出这句话以后沈折露看了一眼时间,原来已经过零点了。
“嗯,要准备休息了,你也休息吧。”
“那我给你讲故事听吧,怎么样?”
讲故事,宿枭是真拿他当孩子哄吗?沈折露举着隐隐发烫的手机缩回到被子里,“你要讲什么故事?”
“当然是睡前故事,你等我找找看啊。”
沈折露随即听到宿枭那边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猜测他正在输入关键词进行检索。他乖乖地蜷成一团,等待宿枭找到一个合适的睡前故事。
“我回来了,小露小朋友现在盖好被子了吗?”
沈折露将通话调整成外放模式,放到床头,软声道:“嗯,盖好了。”
“那我们现在要开始讲故事啦。”宿枭的声音在房间里缓缓流淌,“小兔子睡觉前抓住大兔子的耳朵问:知道我有多爱你吗?告诉你吧,是从这里一直到月亮……”
沈折露的眼睛不自觉地下沉,脑袋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呼吸慢慢变得绵长。
“大兔子说,我爱你,从这里到月亮上,再——绕回来。”
沈折露最后只听到“我爱你”这三个字,便彻底陷入睡眠当中。
宿枭静静地聆听着电话那头传过来平缓的呼吸声,悄声道:“我爱你。”那条微博底下的评论说得没错,他就是真的爱上了。
当初答应来参加恋综也只是觉得好玩,恰好在开完演唱会之后,他也需要有一段长的休息时间。在他和经纪公司的计划里,参加节目只是为了保持他的曝光度和热度,顺便可以给明年巡演做宣传。
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能有人全盘打翻他的计划。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见钟情这么老套又狗血的故事居然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可它就是这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发生得猝不及防,猛地在他的心头投下一把火,热烈地燃烧。
是在哪个时刻彻底爱上沈折露的呢?就连宿枭自己都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只是当他回过神的时候,那份爱已经存在了。
他将这段通话录音,把音频传进自己的电脑里。沈折露的呼吸声轻轻慢慢,如水一般将他包裹,让他沉溺。
他戴耳机着反复地听、反复地思考,要为沈折露做一首歌。
只属于沈折露的歌。
24. 玫瑰心愿
通话直到凌晨三点才被自动挂断。
沈折露醒来以后所见到的就是对话框里长达好几个小时的通话记录,昨晚入梦前,宿枭借由念故事而说出的“我爱你”还在耳边回响。他不自然地将手机反扣,试图不再去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逃似的奔进卫生间里洗漱,让从一开始就不平静的心渐渐沉下来。
今天是他和任时海约会的第二天,到晚上两个人就要准备离开金湾小镇回到原本居住的小屋里。他提前收拾好行李,坐在房间里等待今天的约会对象给他消息。
等到九点钟还没有看见任时海的消息,沈折露终于决定,还是先去酒店的餐厅给自己找点吃的。
星级酒店的自助早餐琳琅满目,这个点餐厅里已经有很多人,沈折露端着盘子艰难地在人群中穿梭,好不容易才在靠窗边的地方找到位置坐。
透过玻璃窗,恰好能够看见外头的海。
手机里跳出当地的涨潮和退潮时间的提醒,他看了一眼涨潮的时间,是今天早上五点多。
那个时候大部分人都还沉浸在自己的梦乡中,他低头搅拌了一下碗里的白粥,不自觉地想起那枝被他栽在沙滩上的玫瑰。它……还会在吗?
他的内心矛盾,想要它在,理智上却觉得它一定不会在。
想来此刻那朵玫瑰已经经受过一场巨大的浪潮袭击,也许已经葬身海底。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确提出了一个很不讲理的交换条件,还任性地向上帝请求,来满足他的小小愿望。
在沈折露吃完早饭以后,任时海终于睡醒,给他发了一条消息,约他十点钟在酒店大堂见。他简单回了一句“好的”,在退出聊天界面之前下意识地点进宿枭的名字里,宿枭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是昨天睡得太晚了吗?他不太确定地想。
沈折露犹豫片刻,想着昨天宿枭跑过来找自己,还是给人发了一句:“我和时海准备走了。”随即将拿过来的早餐吃完,他离开餐厅回到酒店房间。
等到十点钟的时候,拎着行李箱的沈折露在酒店大堂和一晚上没见的任时海碰面。他有点诧异地看向今天从头发精致到脚的任少爷,有些纳闷对方这是准备去参加选美吗?
任少将墨镜推到头顶,手一摊向他索要房卡。
沈折露将房卡递过去,任时海接过到前台去退房。退过房以后,两人朝酒店停车场走去。
上车以后沈折露还是不知道任时海对今天的安排,翻出之前任时海给他发的计划表刚准备查看,就被一旁的人阻止:“我改主意了。”他有些愣神,改主意,这么快就改主意了吗?
不过还是将手机放下,耐心等待任时海继续说。
“行程安排保密,放心吧,不会把卖掉的。”墨镜挡住任时海的眼睛,沈折露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能从他上扬的声调里判断昨天晚上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任时海多少。
他回道:“好的。”
任时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把我当老板了吗?”
沈折露一时卡壳,在他接过单的顾客里好像没有一个有任时海的身家水平,所以任时海应该当不了他的老板。
见他没说话,任时海嗤笑一声,道:“昨天宿枭来了,是来找你的吧。”
沈折露心想,怎么大家都知道宿枭来了?
“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都上热搜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居然又上热搜了。他实在好奇,是节目组跟微博提前谈过宣传合作吗?不然这个热搜怎么就这么好上啊,一天好几条还不带重样的。就这么狂轰滥炸,不会影响到……吗?
他收敛思绪,倚在门边,“嗯,是来找我的。”
“所以昨天晚上拒绝了我,反而和宿枭约会了,是吗?”
沈折露莫名产生了一种自己好像成为了出轨者正在被盘问的错觉,偏头看了任时海一眼。
“怎么这么看着我,这句话很难回答吗?”
他摇头,答道:“你已经有答案的问题应该也不需要我回答吧。”
任时海没说话,沉默片刻才再次开口:“对,我的确不需要。”
车厢里的氛围变得有些古怪,沈折露不安地挪了挪屁股,更加靠近车门的方向。他安静地看向窗外,眼前的景象几经变化,他意识到两个人的车开上了金湾小镇的海滨大道。
两边的窗户被降下,车顶的天窗被打开,呼呼的海风灌入车厢内,他的耳朵里。
沈折露趴在车窗边,顶着呼啸而过的风定定地注视着上涨又退下的浪潮,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他歪了一下脑袋,将脸压在手臂上。
昨天夜里天色太暗,他仔细地辨认自己是在哪里种下的玫瑰花,一一排除错误地点。就在他以为也许是车开反了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熟悉的石阶,他慢慢直起身子,两手扶住车窗不断确认这就是昨天晚上他到的地方。
车辆在大道上奔驰,玫瑰像烈火一般灼烧他的眼睛。
不只一朵花,那里不只有一朵花。
沈折露忍不住放轻呼吸,专注地望向那片不知何时出现的小花园,玫瑰被整齐地排列在沙滩上,迎风飘荡。
这是作弊吧,他想,可谁又敢保证在这些花里没有他亲手种下去的那一朵呢?他真的要被宿枭打败了,这个人老是能做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也许是为了呼应他的心声,手机振动响起。
他掏出手机查看新消息,果不其然是宿枭发来的。
“你看,玫瑰还在。”
宿枭给他发了一张自己正在沙滩边的照片,还特意在照片里圈出一朵玫瑰告诉他,那是他种下的玫瑰。沈折露想,自己不该如此轻易地相信这件事情,可他偏偏相信了。
如此轻易地回了一句:“嗯,我看到了。”
他撩开被风吹乱的头发,重新望向窗外,用手机镜头对准那片玫瑰花,拍照留念。
“你喜欢花?”任时海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坐在任时海的车上,准备和他约会。
有点尴尬地收起手机,“嗯,挺喜欢的。”
说完这两句话,两人又各自沉默下去。
在所有节目嘉宾里,沈折露最不知道该如何同任时海相处。任时海偶尔表现得很不喜欢他,偶尔又好像非常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实在难以揣测任时海的心思。
车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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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的海滨公园,沈折露诧异地看着任时海从后备箱中搬出装满食物的野餐篮。他赶紧上前帮忙,任时海啪地一下将后备箱一关,向他示意,走吧。
两人一并拎着野餐的东西带海滩边找了块安全的地方坐下。
沈折露万万没想到任时海居然会带他来野餐,撑开巨大的遮阳伞两人一起躲在伞下,在铺好的野餐垫上放东西。
放在野餐篮的最上方有一束花,沈折露看见了却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拿。
任时海先行一步拿起花,递给他,“出来约会还是要有花的,不是吗?”
沈折露没想到任时海居然会做这种准备,赶忙接住那束花,向日葵待在他的怀里,绿色枝丫搔挠他的皮肤。他向任时海道谢,回忆自己手边有什么东西可以当做这束花的回礼。
突然间想到,他将花小心放到一边,从包里翻出一个钩针做的小花盆。这个还是他前段时间待在小屋里打发时间钩出来的,今天刚好能够派上用场。
“回礼,谢谢你的花。”
他抬眼同任时海对上视线,任时海轻轻弯起嘴角,手指慢条斯理地撩过他的掌心。沈折露忍不住颤了一下,“你还真是心灵手巧啊。”他的耳根发热,任时海的手指在他的掌中停留许久才拿走那个钩针小花盆。
沈折露看任时海拿着小花盆反复地看,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又觉得现在的场面有点奇怪,只好开口提醒这个东西可能会坏,要小心对待。
“要是坏了,你还会再给我吗?”
小花盆被任时海揣进兜里,还拍了两下。沈折露心尖也跟着颤抖两下。
他并非迟钝的人,也能从任时海今天截然不同的态度里猜测到对方也许是对自己产生了一点兴趣。可他说不上这种兴趣究竟源自于自然的喜爱多一点,还是源自于对方的自尊心多一点。
依照任时海的少爷脾性来讲,这股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
沈折露避开这个问题不打算回答,专心思考手头这大把的花该如何存放。任时海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不依不饶地凑上前索取答案。
任少爷身上的古龙香熏得沈折露头晕眼花,他想要立刻去找个地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起身打算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一个塑料袋,反被任时海抓紧,“不准逃。”
沈折露深吸一口气,用力地闭一闭眼,回头看向任时海的眼睛坚决地告诉他:“不会再有了。”钳制住他的那股力量缓慢松脱,任时海的嘴角拉平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满。
他见状不由地松了一口气,猜测任时海应该很快就会对自己失去兴趣。
继续朝便利店的方向走,身后传来跟随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进门便被空调的冷风吹得直打哆嗦。快步朝冰柜门走去,挑了瓶矿泉水到前台结账。
任时海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递出自己的二维码帮他结账。
沈折露推开他的手机,“不用的。”任时海挑挑眉,没有说话。他刚放心一点,结完账后向售货员要了一个塑料袋。
在低头看手机,对话框里冒出一条突兀的转账消息。
转账的人盘手站在一旁,对他说:“你如果不打算给,那我就买。刚好,我有足够多的钱。”
25. 珍珠项链
沈折露被任时海的发言震在原地,有些语无伦次地向他解释:“我、我不是靠手工艺赚钱的人。”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瓶贴在他的掌心冒出森凉的寒气,“我当然知道。”任时海并没有将他的解释放在心上,反倒不轻不重地拿余光扫了他一眼。
沈折露将这笔钱重新转回去,直视任时海的眼睛,道:“我不缺这点钱,请你收回去吧。”
“是吗?”任时海突兀地向前跨出一步,沈折露立刻向后退,炎炎烈日下他的后背渗出一身冷汗。“躲什么呀?我又不吃人。”他见任时海的嘴角轻撇,心道:的确不吃人,但感觉会吃人。
便利店里的收银员从柜台边探出身体朝两人喊,让他们别在自家店门口吵架。
沈折露连忙回身朝对方道歉,暗暗瞥了任时海一眼,那大少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耐,随即又被新的情绪所掩盖。两人迈步从便利店门口离开,一并走回到原本的遮阳伞下。
重新坐下后,沈折露清点了一遍物品确认没有少东西,又开始整理自己身前的东西。把所有打开的食物都重新用盖子盖上,才将花捧出来,放到自己的膝头。
他努力忽略大少爷黏在身上的目光,开始折花、折叶,挑出大朵的花放进塑料袋里。差不多将花料理到一半时,少爷突然开口:“你在干什么?”
沈折露将粘在花茎上的花泥抖落,“在折花呀。”
“为什么要把花折掉,你不喜欢吗?”
沈折露无奈地笑笑,“不是不喜欢,只是鲜花不好存放。”任少爷实在很擅长将每件事情都代入自己的角度进行思考,他想起任时海现在的年纪,又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是一路顺风顺水走过来的人,和他之间天壤之别。
他把随身携带的包收拾干净,将一塑料袋的花轻轻放进去,在网上搜索了好几个做花叶书签的教程进行收藏,打算回去以后就将这批花好好利用起来。思考之际,搜索界面里跳出玫瑰书签的字样,好可惜啊,手头没有玫瑰花。
思绪不可抑制地飘向来时所见的那片玫瑰花田,也不知道宿枭是什么时候起床开始准备这些东西。在不知不觉间,他的脑中已经被种下宿枭的影子。
他看着手机屏幕里的教程还是没忍住点了一个收藏。“你在看什么,这么认真。”回过神来,发觉任时海的脸色有点糟糕,轻声咳嗽两下,解释自己只是在看教程。
“你想拿那些花做书签吗?”
想法被轻易看穿,沈折露乖乖将手机放下按在自己的膝头,朝人点头。
任时海眼尾一挑,“我也想要。”
沈折露没想到任时海会那么直白地向他索要东西,怔愣几秒,“但这是我第一次做,可能做得不是很好,要不……”
“你的花是我送的,你理应给我一份,不是吗?”话语被打断,任时海对于这一次的书签势在必得。沈折露的确找不出借口再拒绝,点头答应,等书签做出来以后会给他送一份。
得到保证的任时海露出满意的神情,将封口的食盒再次打开,挑挑眉头示意沈折露一起吃。
食盒里摆放着模样精致、小巧的糕点,还有寿司卷和鲜切的海鲜刺身,装满冰块的桶里放着一瓶气泡酒。任时海拎起酒瓶,拿好开瓶器将木塞拔出,气泡一下从酒瓶里冲过来,在半空中聚成一道小小的彩虹。
意外的彩虹,转瞬便消失不见。
酒液斟满细长的高脚杯,其中一杯被递给沈折露。他双手接过酒杯,握在手里却没有饮酒的动作。
任时海自顾自地撞上他的杯子,“明明上次在小屋里还喝了乔琰之调的酒。”
想起上回不过喝了小半杯酒就有点晕晕乎乎的经历,连忙摇头拒绝任时海想要同他一起喝酒的邀请,那样的事情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可我们碰杯了。”
这是在耍无赖吗?沈折露看向任时海带笑的眼,最终还是妥协,举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后又立刻放下。
任时海没有强求他继续喝酒,兴致缺缺地放下杯子,看向远处正在不停往海里头扎的人。
沈折露呼地松了口气,赶紧取出自己的矿泉水喝,想要压下喉头的酒气。
胃里的饥饿感冒出来,他开始享用任时海带过来的美食。夹起一片厚切三文鱼,蘸取海鲜酱油和少许山葵泥后放进嘴里,慢慢捂住正在咀嚼食物的嘴,新鲜三文鱼的滋味在口腔中扩散,鲜甜、柔嫩。
他微微瞪大眼睛,动筷又尝了别的东西。
也不知道任时海是从哪家店打包的料理,居然每一样东西都好吃。
把每份东西都预留出任时海要吃的量,吃饱喝足以后他放下筷子。
海风拂面,惬意的午后阳光晒得人晕晕乎乎,他竟然感到一丝困倦,懒洋洋地打出一个哈欠。不远处的海面上跃出一尾鱼,被飞驰而过的海鸟叼进嘴里。他的眼皮沉沉地往下盖,努力摇晃脑袋试图保持清醒。
“想睡觉,那要回车上休息吗?”
沈折露茫然地撑开眼睛,朝着对面的男人摇头,含着困意的声音变得有点黏,“不用,我在这里躺一下吧。”旁边就有沙滩椅。
一个人默不作声地躺到空闲的沙滩椅上,思绪被光线浸泡成一团浆糊,他慢慢失去意识,彻底陷入睡梦中。
任时海瞧着沈折露睡着的样子,不由地笑了一声,怎么会有人酒量差成这样,喝了一口就开始晕。大少爷心念一动,起身回到车里取了张凉被过来轻轻给他盖上。
凑近了还能看见沈折露眼下淡淡的红晕。
忍不住抬手戳了戳沈折露的脸,睡梦中的人也只是将脸埋下,好像在躲避这只恼人的蚊子。
任时海唇边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他开始认识到沈折露的有趣。
是能够引人深入去探寻的有趣。
重新坐回到野餐垫上,看着沈折露悉心分配好的餐食,任时海掩面笑起来,真是,太有趣了。他将沈折露留下来的东西一一吃进肚子里,目光还一错不错地紧盯着沈折露,仿佛在拿沈折露当自己的下酒菜。
沈折露这一觉睡到下午四五点,埋下去的脑袋挣扎着从被子里探出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太阳渐渐逼近海平线,柔和的光线为海面绣上金光。不少游客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他将大脑重新开机,眼睛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时海的踪影。难不成是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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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车上了吗?他翻身离开沙滩椅,开始机械地整理野餐垫上的东西。
等他把东西收拾好,脑子也慢慢变得清醒。
想要给任时海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任时海的电话却先一步打到他的手机上。
接通电话,“醒了?”
他先是点头,随后意识到任时海看不见才张口答道:“嗯,醒了。”
“那我们该准备走了,先吃个晚饭再回去吧。”
沈折露飘飘忽忽地站起来,将收拾妥当的野餐垫拎在手里,“你在哪里?”
“我马上就回来,等我一会儿。”
他应了一声好,挂断电话待在原地等待任时海。过了一会儿,任时海从不远处走过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沈折露眯起眼睛瞧半天没认出那东西是什么,凑近以后才看见原来是一个小盒子。
那盒子由任时海递到沈折露的面前,沈折露还有点懵,搞不清楚任时海是什么意思。
“我看见附近有家商场,就进去逛了一圈,看到这个感觉很适合你。”盒子被托在任时海的掌心中打开,露出一条珍珠项链,珍珠颗颗饱满,光泽莹润,打眼一看就能知道这条项链的价值不菲。
沈折露自然不可能收下价值如此昂贵的礼物,赶紧将礼物盒推回去。
任时海挑起眉头,“确定不要?”沈折露连连点头,确定不要。
盒子被啪地一下关闭,珍珠柔软的光泽从他的眼前晃过。任时海把玩着手里的小盒子,随意地将它丢弃进沙滩里,沈折露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掉下去的盒子瞬间被沙土淹没。
“既然你不需要,那它就不必存在了。”
“可是,这也太……”
沈折露甚至找不出恰当的语句来形容刚才发生的事情,看任时海的眼睛里流露出漫不经心的情绪。他还怔在原地,任时海伸手过来拿他手上的野餐篮,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走吧。”
走?可那条崭新的珍珠项链还在这里呢?
沈折露站定在沙滩上,“任时海。”迎上任时海漫不经意的目光,他微微皱起眉头,“你应该把项链捡回来。”
任时海惯常挂在唇边的笑容让沈折露感到不舒服,他再度重复道:“你应该把项链捡回来。”莫名其妙地丢弃一条项链并不会让人看起来有多么有实力,只会让别人觉得你有病。
“为什么是我?如果你想要,你可以去捡。”
沈折露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这大概是任时海原本想要看到的场景。他早已笃定沈折露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项链被丢弃,这是一种测验。
他一言不发地上前,直视任时海的眼睛,认真而严肃地告诉对方:“不是我,是你。你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是你丢掉项链的,理应你把它捡回来。”
在对视的时间里,沈折露从任时海的眼中看见轻微的傲慢,他高高地挑起眉头,仿佛在听一个笑话。
沈折露紧紧地掐住自己的手掌心,不让对方的气势压倒自己。直到任时海折下高昂的头颅,轻轻地应了他一声“好的”。浑身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大步向前走,不再理会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