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捡绿茶赘婿后》
1. 蓄谋捡人
渭县坐落于都京与直隶交界之处,因临天子脚下,民风豁达,百姓安居。此处贸易繁华,晨昼车马行人来往频繁,至夜深才散。
正值盛夏,近来京中花果茶饮卖得极好,赶车来的商贩也多了起来,每当风过,花果夹带着茶香便吹拂到道旁村落中,细嗅能闻到丝丝甜意。
晨起,这日许芜言照常推着滚车去往京都。家中种桃瓜,每年这时都会由母亲与她前去售卖用以维持活计。
去往上京的小道要经过一片田地,许芜言在经过这块田地时特意徘徊了很久,沿着田埂来来回回走了几遍,直到什么都没发现才又推着滚车离去。
许芜言的瓜桃便宜清甜,是她自己挑了肥料灌养的,因此卖得不错,不到午时一车的瓜桃全数卖完,她便推着空车往回走。
去京都的路一个来回要两个时辰,她再回到那片田地时已经过了午时,此刻日头毒辣,几乎能生生将人晒脱一层皮,她却没在意,依旧一头钻进了那片玉米田,任由玉米的刀叶刮在她裸露的肌肤。
“是芜言姐姐吗?这会子玉米还没长熟,钻进去做什么?”恰好路过的邻居妹妹看见许芜言钻进去时露出的晃过的一截衣袖,故而问出这句话。
许芜言只一心放在寻找上,随意敷衍了一句:“是我,我不摘玉米,只是躲躲日头。”
“成,那你快回去吧。”邻居妹妹张望了一下玉米地里,却见人已经隐没在一人高的根叶中,便收回目光,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许叔又喝多了,你赶紧回去瞧瞧吧,免得他在家闹起来。你娘还病着呢,哪能管得了他。”
在田梗间遍地寻找的许芜言动作一顿,但也只是微微“嗯”了一声,便更勤快地寻觅起来。
如今轻徭役,减赋税,百姓生活和满,但也有例外。
许家便是如此,自打许芜言父亲许安上战场险些丧命,军中退役后就沾染了好赌酗酒的恶习,原先家中日子过得还好,有田有屋,却因着这一缘故,日子变得难过。
屋漏偏逢连夜雨,许芜言母亲又病了,每日医药的钱就要用去做买卖的钱的一半,何况还有个弟弟要养,许芜言现在几乎是把裤腰带勒紧了过日子。
从玉米田里出来,许芜言又露出颓丧的表情。
她没什么出息,既不能赚钱养活全家,又没有旷世之才能跨越阶层,只得每日来田间转几圈,想着捡到一个家世显赫的郎君,日后靠着救命之恩胁迫他千金相报。
她有此想法并不是守株待兔的白日做梦,而是有理有据。
只因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前些年穿越而来。
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小说,书中明确说过男配“世子”曾被人追杀重伤晕倒在渭县普村田埂,后被一农妇搭救,为报救命之恩,他给了那农妇三百两纹银,还给农妇她爹找了个可以养活全家的活计。
只是,世子晕倒在田埂的时间她忘得一干二净,只依稀记得是今年的夏季,书中写:“世子透过层层油绿的玉米叶望向天,热辣的阳光在他眼前晕成一道道光圈,他呼吸急促,胸口伤处涌出暗红色的鲜血,浸透他的浅白衣衫。”
根据书中推断,那时应该正好是午时。
这日又无果后,许芜言推起滚车往家去,刚到门口就听见一阵打砸的声音,又累又渴的她使劲将滚车推上大门的斜坡,将滚车一放,便急匆匆跑进声音传来的屋子。
推开正屋的门进去,就看见她爹许安正将一个碗高高举起,屋子里的桌椅板凳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娘亲正在炕头上哭泣。
“住手!”许芜言抬手间一声厉呵。
许安慢慢将碗放了下来,声音带着醉酒的飘然:“老子喝酒怎么了?难不成回家看你娘这副苦相吗?你那个,今天赚了几个钱,给我,我去还酒钱!”
许芜言冷冷一个眼神看过去,许安收入眼底后噤了声,气焰顿时消散下去。
许安有点怕许芜言,许芜言从前乖巧,但自打身体换了灵魂后,她便不再对许安言听计从。
他赌钱挨打,许芜言对他不管不顾。他输掉买粮钱,许芜言直接将他关进屋子里不给饭吃。
甚至有一次,他喝醉酒后撒酒疯,许芜言一言不合给他开了瓢。
许芜言看着许安,直接一屁股坐在翻倒的椅子上,骂道:“砸啊!怎么不砸了?光是砸这些没用的有什么意思?要我看,直接一把火把这房子烧了,总比便宜了要债的好?到时候娘的病不用治了,弟弟也不养了,爹你被要债的打死,我倒落个松快了!只不过,爹你得想想,到时候你下去了,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你这闺女!你怎么跟你爹说话呢?”许安虽然在骂,但举止并不乖张,反而有些畏怯。
“哼。”许芜言冷哼一声。
她不知道作为炮灰的许家一家子在书里是什么结局,但她知道要照着原身那软和的性子,多半会被许安卖了还债。
她本不是泼辣好胜的人,但若不学着蛮横,只怕这个家早就家破人亡了。
好赌的爹、生病的娘、嗷嗷待哺的弟弟全让她赶上了,拿着天崩开局的剧本,要是没个念想她还真坚持不下去。
好在她马上就可以捡到“世子”改天换命了。
许芜言慢慢将地上的桌椅板凳扶起,对娘亲道:“娘,我去给你抓药。”
虽然家中境况不好,但许母一向对她很好,最穷的那阵,许母怕她冻坏都要拆自己棉衣给她做衣裳。没饭吃的时候,许母还会把自己那份分给她。
许母此时抹了抹眼泪,忍下喉间欲发的咳嗽,道:“不必抓药了,谁生养孩子不落下点病根,我再休息些时候就好了。”
最后,她还是没能忍住,在许芜言面前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要把心肺咳了出来。
许芜言于心不忍,饭都没吃转了个身就奔出去寻大夫。
但去到大夫处,却听那大夫去了邻村问诊,今日留宿在外不回来了,他带的小徒弟不清楚药方不敢随意抓药,只让许芜言回去,说叫病人再撑一天。
许母的病如何能撑得住,许芜言知道,许母若不吃药,夜间是要咳嗽整整一夜的,这如何是好?
她心一横,索性就问了具体地址,拔起两条腿往邻村跑。
渭县的小村落很多,两个村子之间相隔不远,但用跑的也得要半个时辰,许芜言就这样一路疾跑得到了邻村,愣是让那大夫开了一张方子。
她捏着那张方子,因着劳累步伐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在经过两村相隔的一片玉米地时,她忽而余光一撇看见了田埂上躺了个暗灰色的身影,顿时心脏慢了一拍。
她迅速奔过去,只见一个男人横在田埂间,面色惨白如灰,但从他那张俊逸清朗的面孔看他明显不是本村人。她试探性地伸出食指放在男人的鼻子下,察觉到男人微弱的呼吸后,她松了口气。
世子?
许芜言此刻内心只有这个想法。
只是不知为何男人并没有穿浅色衣衫,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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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也没有被刀剑重伤的痕迹,更像是被打晕了。
难道她的存在改变了原本该发生的剧情?
她热血沸腾,救回这个男人,她就可以脱离贫困家庭,救生病的母亲了。
方才奔跑的疲惫感一扫而光,为防被人抢先先机,她不敢声张,而是深吸一口气后,将晕倒的男人硬生生地背了起来。
男人虽然看着精瘦,但背起来却像是背了半扇猪肉,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寻常女子决计背不起这样一个男人,若非她干重活干的多,恐怕也难以做到。
到家时,许芜言豆大的汗珠子砸在地上,男人的重量一卸下来,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她看着被扔在地上的男人,连着喘了几大口粗气。
因不明男人伤处在何处,许芜言就先打水给男人喂服了一些,见男人呼吸似乎急促了一些,喉咙也在用力吞咽灌进去的水,许芜言明白男人大概没有性命之忧。
这时,许安听着院子里若有似无的动静,迷迷糊糊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在看见许芜言把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带回来后,他醉意全无,震惊道:“言儿,你不是去给你娘抓药了?你带个男人回来做什么?”
“他晕倒在田里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许芜言在院子里照顾着男人,“爹,你来得正好,帮我把他抬回去。”
“抬...抬回去?”许安一怔,自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了,许芜言竟然还救回来一个男人。他仔细端详了男人的面容,这男人长相好看,却是从未见过的人,如果是本村的人也就罢了,至少可以要些银钱,但若是外人,这人救的就没什么必要了。
“言儿,你总不能瞧着这男人好看便将人带回来吧?这男人是村外人,救了他也不定有什么好处。叫人看见,还有损你的名声。”许安不悦地嘟囔着,“你是咱们俩家的掌心宝,以后是要嫁给员外老爷的,怎能被这陌生男子碍了名声?”
许芜言听得不耐烦,也懒得跟许安解释什么,只冷冰冰地说道:“人已经在这里了,你见死不救就自己把人扔出去。不过要是被人撞见,说你将人打伤扔出,恐怕你也很难解释吧?”
“你?”许安一阵急恼,自家这个丫头牙尖嘴利,做事雷厉风行,跟她对着干没啥好处,他憋着不满蹲下身将男人上臂抬了起来。
紧接着许芜言协同许安将人抬回到东屋的房中,她上下摸索了一下男人,察觉并没有什么伤口,正准备探一探男人的额头温度,却被许安一把推开。
许安叱责道:“你是个女娃,咋能对着个男人上下其手的,还要不要脸了?”
许芜言索性站到男人旁边,对许安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那你来。”
许安不想做这个好人。
外村晕在田里的,瞧着也不像什么大富大贵能千金相报的人,救他做什么。
“你要是不管,恐怕他就死在咱们家了。”许芜言催促说。
“晦气!就会给老子添麻烦!”许安咬牙咒骂一句,然后仔细检索了一下男人的身体,最终在男人的头部摸到一块硬硬的肿块,对许芜言说道:“他被人用东西打过脑袋,所以晕了。”
知道男人的伤情,许芜言心里有了底。恰好她还要去药房买药,正好给男人抓点活血祛瘀的药。
正要动身之际,许芜言的衣摆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牵扯,她垂眸看去,男人的手攥住了她的衣摆。
男人微微睁眼,许芜言的模样模模糊糊地出现在他眼前,他张口,虚弱问道:“你是谁?”
2. 有意试探+装傻
许芜言看着男人,她明白这会儿正是巩固男人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记忆的时候,于是打算把自己说的心地善良,大义凛然一些。
但许安的话先一步地说了出来,他语呆不耐:“还能是谁?你被人敲在田里了,是我家闺女把你救回来的。你死了没?没死赶快起来离开我家。”
男人听罢许安的话,只道了一声“多谢”,便努力爬起来,但身体刚坐起不到一半,就因虚弱重新跌回床上。
许芜言紧忙上来搀扶了他一把,对他温声细语地说道:“你现在身体还伤着,不要逞强,我这就去给你抓药,等你好了再走不迟。还有,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一些饭菜和茶水。”
许芜言的身影倒映在男人的瞳孔中,他不禁愣了神,眼前的清秀女子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分明全无力气,可为何心跳得这么快。
“给他抓药?还给他饭吃?许芜言!咱家日子什么时候过得这么好了?”许安的话打断了男人的注意力。
男人这才将目光从许芜言身上移到许安身上,他缓慢地张口,话语中夹带着粗重的呼吸声:“这位大哥,承蒙你家收留相助,待我身体康健后,必定相报。”
许安听着这话,神色才缓和一些,他不禁挑眉发问:“你能拿什么报酬?”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或许是觉得性命更重要,便道:“我里衣内缝了一口袋,口袋中有一块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暂且押给你们,请不要将玉佩卖出,等我伤势好了之后我定会用你们满意的价钱向你们赎回。”
许安听到这话喜笑颜开,忙去解男人的衣带准备好好搜索玉佩,但被许芜言一把拉开。
许芜言力气不小,而许安又醉了酒,这一拉许安中心不稳,踉跄了两下后就摔倒在地。
他骂道:“许芜言,我是你爹!你干啥!”
“这玉佩是人家娘留给人家的,还缝在内衣口袋,说明十分重要,咱们怎么能拿走!”许芜言语气十分坚定。
虽然眼前的男人重伤昏迷的场景与书中描写的世子昏迷的场景不一样,但种种巧合都指向这男人就是“世子”。
本来他们家对男人是救命之恩,等男人痊愈便可仗着恩情鸡犬升天,但拿了东西再救算什么?顶多算是收人好处替人消灾。这两者是全然不同的!
男人看着为他说话的许芜言,只觉得方才狂乱的心跳又跳的更快了。
许芜言靠在床边,垂头看着他:“等我一下,我去抓药为你治伤。”
她语气温柔,让人如沐春风,但在看向许安时,她神色一变,厉声道:“老许!我要是回来发现你把他玉佩拿走,你就别指望我赚钱给你喝大酒了!”
语气两个极端,让躺在床上男人很是疑惑,但却因此觉得眼前的姑娘更可爱了。
许芜言扭头去了村里的药房,先给娘亲抓了这几天吃的药,又给男人买了一些治疗撞击损伤留下的伤的药。
回来时,天已经黑了。但因着十五刚过的缘由,天上月光佼佼,为她照亮着本不好走的路。
许芜言照料好伤患,吃了这天唯一一顿饭,本想守着男人避免男人夜里有什么问题发生,毕竟男人的健康关系到全家的命脉,但不知何时却趴在男人床边睡着了。
因双手发麻醒来时,她发现男人正注视着她,一只手在她头顶上方做着一个想要触摸她头发的动作。
许芜言心里一慌,下意识站起身退后,但不想两条腿也麻的厉害,起身之时身体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男人顿时关切地想起来搀扶,但头晕的厉害,只能问:“你还好吗?许姑娘。”
许芜言等了好一阵儿,直到四肢的麻意过去,才慢慢站起来,发觉已经是凌晨了,她打了个哈欠:“你身体可有恙,无事我便回去睡了。”
许芜言转身,身后却响起一声:“等一下。”
她回头,就见男人侧头看着她,扬起一个微笑:“许姑娘,我叫陆庭墨。多谢姑娘相救,定不辜负姑娘大恩。”
许芜言笑了笑,陆庭墨这名字一听就出身高门,而且此人还懂得知恩图报,照顾好他绝对物超所值!
陆庭墨又在床上将养了两日,期间,许芜言对他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全都紧着陆庭墨。
见此,许安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每天都在许芜言面前嘀嘀咕咕,张罗着许芜言早些将人赶出去。
“闺女,你对他这么好,难不成你真看上他了?这小子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些,还有什么用。”许安抱怨道:“现下我们家情况这么困难,你还捡一个吃白饭的回来浪费粮食。要我说啊,我们还是拿了他的玉佩当报酬,打发他走吧。”
许芜言不为所动,冷冷道:“我们家困难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你天天不思进取的喝大酒?这个家,你可有出过一分钱一分力?”
“臭丫头,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爹,你养我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眼看着许安又要大声嚷闹,许芜言一个冷冷地眼神扫过去,瞬间又让他闭了嘴。
如今许安感觉许芜言的性格就像换了一个人,许安根本不敢招惹她。
“我警告你,收起你的小心思,倘若让我知道你背地里打别人玉佩的主意,我便带着我娘,我弟还有他远走高飞,以后家里的事你就自己管吧。”
许芜言说罢,一转头,竟见陆庭墨站在身后,她顿时有些尴尬,“你怎么出来了。”
许芜言担心刚刚她与许安说的话,已经被陆庭墨听见了。全怪许安无理取闹,若是得罪了陆庭墨,他们家唯一的翻身机会就没有了。
相较于许芜言的紧张,陆庭墨倒是表现得十分淡然,他笑了笑道:“今日天气不错,感觉身体也好一些了,便想出来走走路……否则,整日躺着,人都要躺废了。”
许芜言微微颔首道:“不如我陪你去外面走走,晒晒太阳?”
许芜言只是单纯想维系好她与陆庭墨的关系,然而,她待陆庭墨这般好,再联想起许芜言刚刚说得要带他走的话,陆庭墨一时忍不住胡思乱想。
许芜言是不是真的对他有意?
“那就多谢许姑娘了。”陆庭墨微微一笑,决定再仔细观察一段时间。
眼看着许芜言要带着陆庭墨出门,许安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小地方来来回回就这么多人,许芜言与陆庭墨走在一起,指不定会传出什么样的绯闻呢?!
许芜言生得漂亮,乃是十里八乡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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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闻名的美人,许安还打算将她嫁给大户人家或官老爷当姨娘呢!!
“不成——”
许安下意识想冲上前阻拦,然而许芜言根本懒得理他,动作麻利地关上了大门,隔绝了许安窥探的目光。
“许姑娘,我们现在去哪儿?”陆庭墨先前晕在了田间,来了好几天,还是第一次出门。
许芜言道:“你伤势未愈,不适合在外太久,便只在附近逛逛吧。”
陆庭墨自然答应。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闲逛,气氛惬意轻松,路过一处田坎,许芜言微微顿住脚步道:“陆公子,先前我便是在这儿救你回家的。”
陆庭墨往玉米地里看了一眼,奇道:“此地玉米枝叶旺盛,我晕倒的位置颇深,许姑娘是怎么发现我的?”
换作寻常人路过玉米地,定然不会多看一眼,不过许芜言每天都抱着守株待兔的心思,因此路过玉米地时总是格外注意,自然不难发现陆庭墨了。
不过,许芜言不好实话实说,只道:“那日我上京卖完瓜桃,路过这儿,因天气太热有些中暑,便想在田间坐一会儿,正巧看见玉米地深处隐约有一道人影,这才发现你昏迷不醒。”
“原来如此。”
陆庭墨深信不疑。他原是北镇侯府的将军,回京路途被仇家暗算,特意藏进了玉米地里才躲过仇家追杀,若不是许芜言出手相救,说不定他已经熬不过去了。
“多谢许姑娘出手相救。”陆庭墨再一次感谢道。
话都说到这儿了,许芜言顺势问起了陆庭墨昏迷的原因,想要试探一番陆庭墨的身份。
“陆公子,我瞧着你的穿着举止像是外乡人,怎么会晕倒在我们这儿?”
陆庭墨张了张口,原想说实话,然而一想到仇家可能还在附近,贸然暴露身份恐怕会给许家带来灭顶之灾,于是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许芜言微微睁大眼,“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不记得了?”
“我醒来之后,只要一回想起昏迷之前的事,便觉得头疼不已,许是伤到了脑子,尚未痊愈。”陆庭墨一脸坦诚地说着谎。
“……”
许芜言有些怔愣,这剧情对吗?怎么跟她看到过得不一样,剧情里有说过世子醒来之后会头疼失忆吗?
许芜言连忙问:“那你可还记得家在何处?家中有何人?”
陆庭墨想了想道:“我只记得我的名字,我家在京城,我娘留下了一块玉佩……至于其他的事,一时想不起来了。”
闻言,许芜言仍旧不死心道:“你再多想想呢?”
陆庭墨摇了摇头,“不能再多想了,一想就会头疼。”
眼看着许芜言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陆庭墨还以为许芜言是在关心他的病情,心下一阵感动道:“许姑娘放心,我方才苏醒不久,脑子尚未清醒,待我的伤势痊愈,定然能想起以前的事。”
事到如今,人都救回来了,许芜言只能接受现实了。幸而陆庭墨还记得他家在京城,这小地方哪儿来这么多京城人士出现?陆庭墨定然就是意外遇难的世子,绝对错不了!
许芜言信心满满,殊不知下一刻就让她听到又有京城人士被救的消息。
3. 他是真世子
闲逛完之后,许芜言带着陆庭墨慢悠悠地往家走。
路遇一条田间小溪,几个婶子正在溪边清洗衣物,见许芜言路过,身边还有一个生面孔,不由打着招呼道:“许丫头,你身边这一位俊公子是谁啊?”
“瞧着眼生,不像我们这儿的人。”
许芜言倒是没打算躲着藏着,反正她并不想嫁人。
“他是我们家的客人,外乡过来住两天的。”许芜言没有过多解释。
闻言,婶子们一阵哄笑,语气都变得暧昧了几分:“原来是许家的客人。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见你带外乡男子回家坐客啊。”
“正常嘛……这许丫头年龄也大了,到了该出嫁的年龄,我看,许丫头与这位小哥倒是郎才女貌,登对得很呢。”
这些婶子素来喜欢说一些乱七八糟的八卦,许芜言并未计较,她转过头,正想嘱咐陆庭墨快些走,却见陆庭墨愣愣地站在原地,耳根微微泛着一阵潮红。
“怎么了?”许芜言轻声询问:“你别听她们胡说八道,这些婶子素日就喜欢乱开玩笑。”
许芜言以为陆庭墨生气了,却见陆庭墨笑了笑,语气轻快地说:“许姐姐放心,我不会计较。”
“刚刚还唤我许姑娘,怎么现在又改成了许姐姐?莫不是听这些婶子说我年龄大了,所以才改了口。”许芜言微微挑眉。
“自然不是。”陆庭墨轻声道:“只是觉得你比我大两岁,又这么照顾我,唤姐姐更亲切一些。”
这话听着倒是受用,许芜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打算往家走,溪边的大婶再一次开了口:“你们听说了吗?今天李婶去苞米地里干活,捡到一个重伤的青年,刚刚请了大夫去给他看病呢。”
“这真是奇怪了。我们这儿十年八年都不来一个外乡人,怎么最近这么多了。”说罢,另一个婶子抬头扫了一眼陆庭墨。
“可不是嘛。听李婶说,她捡得青年中间醒过一次,会说一口流利的官话,瞧着像是京城人士。”
京城人士。
重伤青年,还偏偏晕倒在玉米地里了?
这一番话触动了许芜言敏感的神经,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她该不会捡错人了吧!!
“婶子,你们刚刚说是谁捡人了?”许芜言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冲上前询问道。
“李婶啊,你该不会不认识吧?她家就住在你家隔壁呢。”
许芜言连忙谢过,又慌慌张张地往家里赶,她着急去见被李婶救回来的青年,步伐不由快了些,等反应过来一回头,方才发现陆庭墨已经落下了一大截。
许芜言微微蹙眉,尚未开口,陆庭墨突然道:“许姐姐,我有些头疼,走不快,你能不能等等我?”
那可怜兮兮的语气,再配上陆庭墨俊美的脸,许芜言一下就心软了。她立刻走回去牵住陆庭墨的手腕道:“抱歉,刚刚有些心急。你头还疼吗?我扶你回去。”
“有许姐姐扶着我就不疼了。”陆庭墨感受着许芜言手心的温度,微微勾起唇道:“许姐姐怎么突然这么着急?难不成,那重伤的青年许姐姐认识?”
许芜言自然不能说实话,否则,便暴露了她救陆庭墨回来的事实。
“倒不是我认识……只是听婶子说他是京城人士,又想着你们前后昏迷的时间这么近,说不定他能认识你呢。”许芜言掩饰道:“如今你失忆了,倘若他真的认识你,便能联系你的家人来接你了。”
“原来许姐姐是为我着想。”方才那一点被许芜言忽略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陆庭墨忽而回握住许芜言的手,笑道:“许姐姐,你对我真好。”
“……”
许芜言又说了谎,心情复杂又愧疚,一时并没有在意陆庭墨的亲密举动,两人便这么手牵手的走回了许家。
回到许家已是傍晚,许芜言迅速给家里人做了一顿晚饭,考虑到陆庭墨还在养伤,一家人都喝得白粥,唯独陆庭墨碗里的粥加了肉和青菜,熬得又浓又香。
许安敢怒不敢言,许芜言的弟弟许乐更是馋得流口水:“姐姐,我也想喝肉粥!”
许芜言安抚道:“你乖乖听话,明早给你煮鸡蛋。”
许乐不满地控诉道:“姐姐,你怎么对他这么好?你太偏心了,我才是你的亲弟弟啊。”
许乐总觉得陆庭墨来之后,分走了许芜言大半的关心与爱护,以前姐姐明明是最在乎他的!!
陆庭墨没说话,心情甚好得喝完了一整碗粥,饭后,他进后厨帮着许芜言收拾碗筷,忽而见到灶台上还留了一碗肉粥。
陆庭墨下意识以为许芜言是担心他半夜会饿,特意留的一碗肉粥,却见许芜言两三下收拾完后厨之后,突然拿出一个菜篮子,装好肉粥就往外走。
陆庭墨微微眯眼,询问道:“许姐姐,你要去哪儿?”
许芜言道:“隔壁李婶不是刚刚捡了人回来?我去探望一下,顺便探探口风,看对方是不是真的认识你。”
得知许芜言要去关心别人,陆庭墨心里突然变得酸溜溜的,然而,他没有理由阻止许芜言,更何况许芜言是为了他去打听消息。
“那许姐姐早去早回。”陆庭墨笑了笑道。
不知是不是许芜言的错觉,她总觉得陆庭墨的语气凉飕飕的,她随口嘱咐完陆庭墨早些休息,便提着菜篮出门了。
李婶就住在许芜言隔壁,两家就隔着一个院落,许芜言没走两步就到了。她推开竹篱笆,抬手敲了敲门,“婶子,你在家吗?”
不多时,李婶推门而出。
“哎哟,这不是许家丫头吗?你怎么来了。”李婶热情地将许芜言请进了门。
许芜言道:“婶子,我听说,你今日在玉米地里捡了一个伤患回家,想着你可能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便过来瞧瞧。”
“许丫头真是一个热心肠的,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东西。”李婶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许芜言手上的菜篮,领着许芜言往屋里走。
许芜言进了屋,果然见到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男子躺在床上。青年的伤已经被李婶处理过了,身上瞧着干干净净的,看不出到底哪儿受过伤。
“公子,这是我隔壁邻居许姑娘,她听说你受了伤,特意过来看看你。”
李婶将粥碗塞到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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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许姑娘心善,还给你带了粥呢,快趁热喝吧。”
青年虚弱地点了点头,道:“多谢许姑娘。”
许芜言认真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一时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认错人。
“公子是京城人士?”许芜言询问道。
“那你可认识一个名叫陆庭墨的人?”
青年摇了摇头。
“那你家在何处?为何会晕倒在这儿……”许芜言刨根问底,然而,青年显然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意回答许芜言的问题,选择了沉默。
见此,许芜言知道是问不出答案了,只能靠着自己推测了。
许芜言看着青年面容虚弱地模样,突然想起原书中对世子的描写。
原书中的世子光风霁月,俊美无双,虽然面前这一位青年瞧着确实长得不错,但如果将青年与陆庭墨对比一番,明显是陆庭墨的长相更胜一筹。
向来颜控的许芜言当即下了结论——陆庭墨肯定是真世子没错!只是因为现在的陆庭墨受了伤,暂时失去了以前的记忆。
许芜言放下心,又嘱咐青年好好休息。
许芜言临走之前,李婶还拉着她打听附近有什么好的大夫,想请回来给青年治伤。
面对一脸真诚的李婶,许芜言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救世子是抢了李婶的功劳——虽然许芜言并不知道原书中救了世子的就是李婶,只因原书对世子救命恩人的描写非常少,只知道对方是一个普通农妇。
李婶与许芜言不一样,她是抱着真心救人的心思才救下世子,因此,许芜言内心对李婶十分敬佩,并且答应帮李婶找大夫来给青年看病。
离开李家之后,许芜言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到以后她家过上了好日子,一定不会忘了李婶。
回到许家已经夜深了,许芜言本以为家里人都睡了,却不想推开院门,堂屋里还点着一盏油灯。
“许姐姐,你回来了?”陆庭墨还在等着许芜言。
自从许芜言确定了陆庭墨的身份之后,对陆庭墨的态度又好了几分。她关切道:“怎么这么晚还不睡?你伤势未愈,应该多休息。”
陆庭墨笑道:“许姐姐没回家,我睡不着。”
这话听得许芜言有一些不好意思,陆庭墨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许乐一样黏人。
“快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许芜言催促道。
陆庭墨站起身,似是无意地打听道:“许姐姐,你已经见过了隔壁的受伤青年?他认识我吗。”
许芜言摇了摇头道:“他虽然是京城人士,但并没有听过你的名字。”
对于这个结果,陆庭墨丝毫不觉得意外,陆家位高权重,但常年驻扎在西南一带,京中人士大多都只听过他的封号,不曾听说他的名字。
如此甚好,免得陆庭墨再想办法去封口了。
许芜言见陆庭墨沉默不语,还以为他是因此失落,不由安慰道:“没关系,京城地广人多,对方不认识你也是人之常情,等你养好伤,自然而然就想起以前的记忆了。”
闻言,陆庭墨道:“那等我恢复记忆之后,许姐姐会赶我走吗?”
4. 债主上门
许芜言微微一怔,一抬眼,对上陆庭墨那张绝美的脸。
“剑眉斜飞入鬓,星眸湛若深潭”。她心里突然想起古书中对世子的描写,他俊朗的长相和不怒自威的气质绝非寻常百姓出身,许芜言心里揣测。
一张俊美的脸,一双灼灼凝视的眼睛再加上孩童般执拗的追问。
许芜言耐着性子回了句:“你放心,我不赶你走,你静下心好好养病吧!”
陆庭墨闻言,松了一口气:“我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我一定不负姐姐的救命之恩!”
许芜言在心里嘀咕道:“我怎么能赶你走,我这辈子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全仰仗着世子您呢?我苦日子马上就熬到头了……”
屋外一阵吵嚷声,打断了许芜言的思绪。
她还没缓过神来,屋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个彪虎大汉拎着许安的衣领气势冲冲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随从。
大汉像拎着小鸡仔似的,把许安往地上一摔,用目光打量了四周,高声喝到:“谁是许安的家人,他在赌场输了钱,还想赖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否则我打断他的狗腿……”
许芜言一听,一个头两个大,我上辈子是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摊上这个绝世好爹。
要钱没一分,喝酒、赌钱、耍无赖、样样精通,除了不干正经儿事,其他事一应俱全。
躺在病床上的娘,强打起精神,咬着牙刚坐起来。一听大汉的话,气得手直哆嗦,指着地上的许安气得说不出话:“ 你——你—— ”
一阵剧烈的咳嗽,许芜言赶忙上前给母亲拍背,边拍边安慰道:“娘,您且别着急,有我在啊!”许母用手帕捂着嘴,几声剧烈的咳嗽,在白帕子上染出一朵鲜红的花来。
许芜言看见白帕子上的血,鼻子一酸,眼里蓄满的水光,她扭头擦了一把,强装镇定上前一步问道:“诸位兄台,且息雷霆之怒,敢问其所负几何?容许某思之,必当措筹偿之。”
为首的彪虎大汉,一看如此捡漏的住所,生病的媳妇,未出阁的闺女,好赌成性的爹,心竟软了下来,放低声音答道:“十两!”
“十两——”犹如一声惊雷,在低矮的民房炸开,现在的市值一两银子,能买100斤大米,十两银子等于10000斤大米。
普通百姓外出务工一年的收入才不过10至20两,那还要碰到出手阔气的人家,主仆情谊深厚的那种。
许安这个绝世好爹,竟然站起来,舔着脸贴在许芜言耳边:“好闺女,我打听好了,王家的大公子,正准备纳小妾,你这姿色,在咱们十里八乡都很出挑,我问了王家的管家,愿意出五十两——五十两—— ”许安还死不要脸,特意拔高的声调。
许芜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这万里挑一的好爹,气得当场气绝身亡。
眼看好日子就在眼前,千算万算,没想到差点被卖去当妾。
父母之名不可违,换做之前那软弱的性子,估计,许安早就把她暗地里卖了。
哪还会儿和她好言商量。她只有哭天抹泪的份儿,也不敢有半句忤逆。
许芜言一个巴掌利索地呼在许安脸上,把全屋的人都干愣了……
许安吃惊地捂着半张脸喊了句:“忤逆之女!竟敢打你爹?大逆不道!牲畜不如!”
许芜言上前一步,举起巴掌,大有再补一掌的气势。
许安不务正业,好赌成性,没有尽到一丁点儿当爹的责任,也自知理亏,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许芜言抬起手的一瞬间,只感觉手腕骤然一紧,陆庭墨的手,在半空中将她的手腕嵌住,让许芜言动弹不得。
陆庭墨随即放轻力道,顺势把许芜言的手轻柔的放下,温柔地说了句:“姐姐别担心,我自有办法。”
只见陆庭墨走到大汉面前:“这位兄台,您看这样可否,在下有枚戒指,且暂押在你处,它于我,非金非玉,乃是半条性命,万不可典卖!待来日,我定来赎回。”
大汉半信半疑,接过陆庭墨顺手摘下的戒指,仔细打量。
“此戒色阳正浓,碧色堪比昆仑雪晴争辉。光浮冰魄,润胜羊脂。雕工鬼父,乃知其珍。”
大汉用手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戒指,又看了看眼前的陆庭墨。上前一步,抱了个拳:“公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几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芜言赶紧上前:“这戒指很贵重吧!日后,我一定竭力偿还。”
陆庭墨舒展开微蹙的眉头,耐着性子说:“是很重要,但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在你危难之时,我出手相救,也是人之常情。”
许芜言又试探着问:“那枚玉戒指值多少钱?我看不止十两……”
陆庭墨在心里答道:“何止十两,那是传世之宝,世间少有的品级,不是多少银两能计算的。”
许芜言一脸问号,陆庭墨不能实话实说,更不能暴露身份,此处离京都不远,潜伏在暗处的杀手,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免得牵连许家遭受灭门之灾。
他装作若无其事,不以为然地扯了下嘴角:“不值什么钱,我也是赌一把,没想到还真管用。”
许芜言认定眼前的人,就是真世子。心想:以后你家的金银财宝都是我的,还是你的人,你的心,我统统照收。
边想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注意到对方正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她立马压下嘴角,用手虚握成拳,在嘴边轻咳了几声。
“姐姐,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这几日为了照料我,患上了风寒?”
陆庭墨一脸关切地问。
“没有,有点口干,不打紧,喝几口水就好了。”
陆庭墨闻言,立马俯身从水缸舀起了一碗水,端到许芜言面前:“姐姐快喝,喝完就不咳了。”
“好 ”许芜言温柔地应了一句。”
“姐姐中午吃什么,我的肚子好饿。许乐在外面疯跑回来,不知道刚才发生在家里的血雨腥风。
剧本中描写许乐,跟随自己身边多年,姐弟感情深厚。
因为境遇转变,有了改命的机会,历经磨练,成为世子门下的一名虎将。
后续,更在盘根错节的争斗中,几次救姐姐于危难之中。
许芜言看着眼前的毛头小子,没有半点儿出息的意思,举手投足间还像极了她的废材老爹。
她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大脑一时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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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无意间篡改了剧本。
“中午吃白粥和咸菜。”我这就去煮饭。
“那他吃什么,他是不是又有肉粥吃?”许乐一脸不服气地指着陆庭墨说。
许芜言耐心地把弟弟揽在怀里:“小乐乖,哥哥生病了,身子弱,吃点好的,把病养好,才能多挣银子,给你买好吃的。”
许乐到底是小孩子,几句话就打发了,开开心心地跑到院子里玩泥巴去了。
吃完饭,同村的刘家闺女,推着独轮车,过来找许芜言。
俩人商量好,晌午去桃林摘点新鲜的桃子,去京都集市上卖。
本打算去逛逛胭脂水粉铺,早听说集市上有一家铺子上了新式布料,新请来的裁缝手艺也好,还想着扯块儿布料,做身儿新衣裳。
“哎!”自己心存已久的奢望又一次泡汤了……
许芜言给母亲喂了药,又叮嘱陆庭墨在家好好休息,便和刘姑娘结伴出了门。
集市上人涌如潮,摩肩接踵。许家的桃子个大味儿美,再加上许芜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一车桃子很快就见了底。
俩姑娘正闲聊着,几个穿官服模样的人走过来,每人手里拿着一沓儿带着画像的寻人启示。
许芜言立马想到家里的“世子”,忙不迭地上前献殷勤,给每人手里塞了一个桃子。
“各位官爷,行色匆匆莫非在寻人?”许芜言一边献殷勤一边试验地问。
“我家世——公子……”一位年龄小的,先开了口。
为首的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对方立马噤了声。
为首的中年男人,身形魁梧,眼带寒光,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许芜言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满脸堆笑地说:“各位官爷辛苦了,这桃子不收银两,送你们吃。”
边说又边挑一些大个的桃子捡到筐里,递给为首的男人。
男人从腰间掏出几两碎银,放在许芜言手里。
“多谢姑娘,这是我家公子的画像,如能提供线索找到公子,必有重谢。”
说着递给她一张寻人启事。报个拳算是告别,一行人转眼就消失在热闹的集市中。
许芜言双手接过寻人启示,“世子”和画像中的男人比起来,有五六分相似,眉眼间很像,但怎么形容呢?又好像比真人少了几分英气。
但刚才那年轻人说漏了嘴,世字刚说出口,便不敢出声,世什么,一定是世子啊!
寻人启示中,白纸黑字写着,若能提供线索,赏黄金百两。寻常百姓家几辈子也拿不出百两黄金啊!
刘家姑娘好奇地凑过来:“许姐姐上面写的是什么?”还好她大字不识一个,许芜言心想。
“奥!没什么,我就随便看看!”
“许姐姐,我听娘说,张大官人家的公子,前些日子在集市和你有一面之缘,便相中了你,派人四处打听你的消息,正准备聘礼要上你家提亲呢?”
“你嫁过去就是他第六房小妾,像我们这种出身,嫁到大户人家不可能成为正房,门不当户不对,但也总比在家饿着肚子,天天干农活强。”刘家闺女一脸羡慕地说。
“我不稀罕!”许芜言直接冷冰冰地回了句。
5. 姐姐有心事
许芜言从集市上回来,眉锁不展,万绪缠心,一直在想怎么拒绝这桩婚事。
她又担心,她的废柴亲爹,见钱眼开,一不留神儿,偷偷在饭菜里下点儿迷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给卖了。
回到家陆庭墨正在院子里和许乐玩小石子,俩人玩的很嗨。见许芜言回来,都凑过来姐姐长姐姐短。
许芜言掏出一点儿碎银,放在许乐手里:“你不是一直嚷着吃糖果吗?今天姐姐卖了桃子赚了点儿钱,你去买吧!”
许乐拿着银子乐颠颠的,一溜烟儿就没了人影。
陆庭墨见许芜言心情不好,乖乖地跟在身后,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许姐姐,有心事吗?”陆庭墨一脸关切地问。
“我累了,没什么事。”许芜言淡淡地说。
此刻,她心里烦乱得很,本想把一手烂牌打成王炸,上演一出由瘠转腴的戏码。
没想到,丰满的理想被骨感的现实压的喘不上气来。
“姐姐但说无妨,或可效绵薄之力。”
许芜言抬起头,对上陆庭墨那恳切的目光。
许芜言把从刘家姑娘那听来的说辞,又重复了一番。
“姐姐可有良策以应?”
“张大官人家的儿子娇生惯养,嚣张跋扈。之前还在光天化日下强抢民女,他家的亲戚听说在京城当大官,有钱有势,有靠山,我一介民女,定不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我还有一个唯利是图的爹,恐其节外生枝,令人寝食难安。”
“哎!”
许芜言用手拄着头,微微蹙眉,不再说话。
“姐姐,我倒是想到一个法子,不知行不行得通。”
“什么法子?”许芜言立马追问道。
“你先打听一下消息是否属实,如果真有其事,我自有办法。”陆庭墨斩钉截铁地说。
“好!”
许芜言像吃了定心丸,郁结在胸的一口气,悠地一下子散了。
她对眼前的人了解甚少。
书中记载的很多事她都记不起来了,但有两点她一直铭记于心。
一是因意外救世子而改命,就此咸鱼翻身。二是世子长相俊美。
这两点都很令许芜言称心,有钱有颜,俩人在相处期间再培养培养感情,那一切不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许芜言认定他不会诓她,剧本中的世子博学多才,气质儒雅,对她更是关心备至。
现实中的陆庭墨也很体贴人,伤好些了,便给她端茶倒水,她煮饭时,他也在一旁打下手,或是讲些奇闻轶事逗她开心。
怎么说呢?就是理想快照进现实前,那抹黑暗,也因为他的陪伴,黯淡了不少。
第二天,陆庭墨一睁开眼,就发现许芜言已经出门了。
他起身在院子里找了两圈,没发现人,灶台边放着煮好的野菜肉米粥,他把大部分留给许母,自己只吃了几口。便谎称吃饱了,拿起扫把去院子里打扫。
大约两个时辰,许芜言回来了。她卸下身上的布包,神秘兮兮地把陆庭墨拽到身边:“你猜姐姐给你买了什么。”
“不知道,姐姐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我好担心。”陆庭墨嗔怪的语气问道。
“昨日于集市相中一断锦缎,其色若天青染幕云。那老裁缝原是咬定七日方成,偏我赖在绀青帐前磨破了嘴皮子,老裁缝才连夜挑灯缝制出来。你快着新裳。”
许芜言边说边拿着新衣在他身上比量。
“谢谢姐姐,你对我真好。”
陆庭墨满心欢喜地答道。
他出身世家,从小锦衣玉食,要不是命中有劫,落难于此,怎会如此落魄。
这位未出阁的姑娘,在他落难之时出手相救,把家里最好的伙食都留给他。
又不怕十里八乡的农妇们的闲言碎语,名节对一个尚未出阁的黄花闺女来说比性命都重要……
许姑娘昨日又顶着烈日,在集市上叫卖了半天,赚钱又给他裁了一件新裳……
眼前这件新裳,质地和做工和他平日里穿的相差甚远,却又弥足珍贵。
陆庭墨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人不经意触动了,那滋味甜似江南杏花雨,柔似塞外驼茸风。
是他多年驰骋沙场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许芜言见陆庭墨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瞬间反应过来:“奥!我回避一下,你换上新裳叫我出来。”
陆庭墨收回思绪,扭头看见许芜言已经掀开里间半旧的布帘,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姐姐,你快来看看,称心如意,也不过如此。”
许芜言从屋里出来,一抬眼,竟愣在原地。
正如书中所说:“身长八尺有余,宛如青松拔尘,目似星辰妆点,鼻若昆仑峻挺,唇未启而英气显于眉宇间……”
“姐姐好看吗?”陆庭墨像孩童般急切地询问。
“美哉!妙哉!”
许芜言满心欢喜地回答。
“你要是穿这身儿新衣裳在我们村里绕上一圈,估计明天就有姑娘,托人打听你是哪家的公子。”许芜言在一旁打趣道。
可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身边的“世子”,自己天天精心供养。
喂水,煮饭,熬药,日夜不敢怠慢地在病床前守着,却被半路杀出的绿茶抢走,那她不得活活气死。
“姐姐真会说笑,我哪也不去,我愿意天天陪着许姐姐。”陆庭墨假装一脸不悦嘟着嘴说。
“好,好,记着你自己说过的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哦!”
“我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许芜言突然低下头,声细如蚊嘤。
“姐姐但说无妨。”
“你抵押的戒指,我会尽快赚钱,把它赎回来。今天集上一眼就相中这块儿锦缎,想着你上身一定好看,没忍住就付了银子……”许芜言用手紧捻着衣角,垂首如折苇。
陆庭墨看惯了平日里“张横跋扈”的许芜言。
今日竟眉眼瑟缩,不敢平视于他。还是因给他买新裳!
陆庭墨顿时面若涂朱,喉如塞絮,欲言又止……
“许姑娘在家吗?”门口有人大声喊了句。
许芜言朝着陆庭墨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他乖乖心领神会,悄无声息进了里间。
许芜言应了句:“来了!来了!”
一打开门是刘家闺女。
对方一进屋,就神秘兮兮地关上门:“许姐姐,你让我打听的事儿,我问了,是真事,不是说笑,今天是初一,张家找人掐算了日子,说初八是好日子,会让媒婆上门提亲,这门婚事你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说如果不应,就——就——”
“就怎么样,你快说啊!”
“就想法子抢人,霸王硬上——弓——”
“乾坤朗朗!竟如此张狂!当自己是天王老子吗?”
许芜言瞬间觉得火大,破口来了一句。
“许姐姐,我只能帮你帮到这儿了,我先走了。”说完便头也不回,急匆匆地走了。
躲在隔间小屋的陆庭墨,沉着脸走出来,许芜言并没有注意到,他紧握的拳头及因用力而发白的指节。
许芜言看着他的样子,立马关切地上前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头又疼了吗?”边说边用手去探他的额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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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许别人欺负姐姐!”
许芜言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陆庭墨不悦的缘由。
相处这段时间,他对自己言听计从,没有半点失态,说起话来也柔声细语,今天他这沉颜似墨,颌线如弦的样子,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陆——庭——墨——谢谢你。”
许芜言声音很轻,尾音却微微上扬,陆庭墨这几个字从她口里说出来,像被赋予了特殊的韵律。
“陆”字发音时,其息幽幽,若午夏蝉吟。
“庭”字发音,气调轻轻上扬,微疑一点,若叹轻温。
“墨”字收的短促,却余韵悠长,若银涡初绽,而余波未散。
陆庭墨有些失神,自从被救以来,俩人相处多日,这还是姑娘第一次唤他的名字,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竟如此动听。
“姐姐!”
陆庭墨看着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宁波的许芜言,不自觉地喊了一句。
许芜言抬头,两人咫尺相对,鼻息相拂,陆庭墨目光灼灼,许芜言莫名地心跳加速,突然有种奇异的熟悉感,仿佛他们早已相识多年。
“许芜言!许芜言!”屋外的嚷嚷声,把这丝暧昧的情愫搅得烟消云散。
一听就知道是他的绝世好爹,两人自觉地拉开些距离。
许安被掌掴了以后,性子收敛了不少,但明显能感觉他心里窝着火,和许芜言说话,每次都是直呼其名,阴阳怪气。
这也难怪,在那个父母为尊的年代,被女儿扇巴掌,估计十里八乡他们家也是独一份。
“今天我去酒馆,有人特意找我,问了你的事儿,临走还给了我几两银子。”许安一脸兴奋。
“我又被人看上了?你打算把我买卖个什么价码啊!亲——爹——”
许芜言一脸不耐地说。
“我想好了,你把我卖给别人家当姨太太,我必定使劲浑身解数得宠。然后花钱把我娘的病治好,再给我娘找个好人家,让她带着许乐改嫁。”
“你老人家就等着孤独终老,等你驾鹤西去了,逢年过节的,坟头连个烧纸的人儿都没有,那叫一个清净……”
原本许安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心里美滋滋的,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凉水,瞬间,觉得脊背生寒。
“这次不一样,许芜言,是张家的大公子看上你了,派人在酒馆特意候我。”许安拔高了嗓门,又来了底气。
“在渭县谁不知张家,能嫁到张家,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呸!”
“我警告你许安,你乖乖死了这条心,你信不信我还没嫁出去,就先送你去见我太奶。”许芜言指着许安的鼻子严声厉色道。
许安瞬间记起,他因没钱还债,要把许乐卖给大户人家当继子,许乐和他娘哭作一团。
许芜言二话不说,拿起案板上的钝刀,冲了过来,金属破空擦过太阳穴,后颈寒毛炸起,刀刃裹挟着气流在颅骨表面发出脆响,喉间的腥甜似吞了半粒朱砂……
前几日那一巴掌,更是让他耳中雷云翻涌,眼前金星似流火……
他瞬间闭紧了嘴巴。
“伯父,喝水”
“姐姐,喝水”
陆庭墨从隔间端出两碗水,许安此时面若铁青,肝胆俱焚,他用余光瞟了一眼陆庭墨,接过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姓陆的,你最好给我赶紧滚蛋,我看是许芜言对你动了心思。”
许安甩了一下衣袖,气咻咻地走了。
许芜言被亲爹戳穿了心思,胸如撞兔,脸若凝脂,鼻翼轻翕,手捻裙带。
“姐姐,伯父说的是真的吗?”
6. 许芜言心怀撞兔,雪腮晕绯……
“啊!”
许芜言被陆庭墨的一记直球,弄得晕头转向。
平时里,伶牙俐齿的她,竟垂首低眸,睫羽乱颤,唯见耳垂如红玉滴血,肩颈处如雪的肌肤沁出一层薄汗。
她稳了稳心神,随手拿起身边破旧的蒲扇,扇了几下。
“之前你说有法子应付张家的提亲,你说说看。”许芜言想转移话题,缓解尴尬。
“姐姐,请先回答庭墨的问题。”
庭墨,把陆字去掉,俩人之间的距离好似又近了一分。许芜言心里暗自窃喜。她虽一心想着咸鱼翻身,可到底她也是个未谙风月,未解呢喃的丫头……
“你到底说不说?大不了嫁了便是!省得在家里有干不完的农活!”许芜言双颊绯红,假装生气嘟着嘴耍起性子。
“啪——”的一声,许芜言把那破蒲扇扔到了地上。
陆庭墨看许芜言生气了,立马上前两步。温声细语地说:“姐姐且熄雷霆之怒,错尽在庭墨,愿受责罚!”
许芜言见陆庭墨眉眼间含其怜色,柔肠九转,便不忍厉声相向。
“你说说有什么好的对策?”许芜言故意板着脸,面无表情地问。
“姐姐可假装患恶疾或疯癫,张家公子纳妾无非是看中姐姐的美貌……”
“若姐姐面如枯蜡,形销骨立,青丝散乱,忽哭忽笑,对方会就此作罢。只是委屈姐姐些……”
噢!合着就是让我装病,患上什么恶疾,或者装疯卖傻,哎!我还以为他脑子好了,想起自己是豪门望族,带我进京城躲一躲呢?许芜言心里嘀咕道。
“姐姐,意下如何?”陆庭墨站在一旁小心试探着问。
初八就来提亲,也没有几天时间了,装病?需日日卧床,让人照料。装癫?疯言疯语?
许芜言脑补了一下自己蓬头垢面,胡言乱语的样子,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以后她是要嫁进世子府,享受荣华富贵的,这自毁门面的事一出,岂不是给十里八乡留下笑柄吗?
不行!不行!我还是装病吧!本来自己就身形消瘦,再化化妆,装得可怜点儿,气若游丝的那种……
“姐姐,如果不愿,庭墨还有一法子。”
许芜言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这是要领她回世子府了?她心里一阵儿窃喜。
“我愿和姐姐云游四方。”
许芜言……
“我娘身子骨儿不好,许乐尚小,爹天天不务正业,家里的桃林、瓜地、谁来管?我和你天天喝西北风去吗?”
她料定,陆庭墨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嫡出世子,偌大的家业不守,要领着她四海远游?
“姐姐言之有理,庭墨冒昧,还望姐姐海涵!”
陆庭墨眉峰低压,颌抵襟前,缄默不语。
许芜言见陆庭墨温言如玉,谦卑有礼,刚才的失落,瞬间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我非责怪于你,奈何我家境贫寒,爹爹赌鬼酒鬼一身兼,娘亲长年病卧,稚弟待哺,我一年到头不得闲……”
许芜言边说边暗自神伤起来。
“姐姐莫急!等陆某脱布衣时,必令姐姐脱苦海。
“八寸男儿不许出尔反尔。”
“若姐姐不信,陆某可对天发誓!”
说着陆庭墨就举起右手:“今日,我陆——”
话刚出口,许芜言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陆庭墨感觉一股儿馨香入鼻,紧接着对上许芜言泪光盈动的双眸。
陆庭墨脖颈线条骤然绷紧,喉间似有炭火滚过,他心潭微漪,眼波缠绵……
陆庭墨抬手轻柔地拂去许芜言眼角的泪水。
微温的触感让许芜言感到一丝暖意。
“姐姐,你似那三月娇羞的桃花,我——我——”陆庭墨的嗓音低沉又富有磁性。
许芜言面对陆庭墨这张俊美的脸,她心怀撞兔,雪腮晕绯……
“芜言,芜言,你快来帮帮李婶!”
许芜言听见隔壁大娘急切的叫喊,抽身急匆匆出去了。
留下陆庭墨一人伫立在原地。
“李婶,怎么了,你有事?”许芜言一迈进门槛便问。
“前几天我从苞米地救的公子,发起了高烧,这一天都昏迷不醒,你帮我照看一会儿,我去邻村请大夫。”李婶心急如焚地说。
李婶和许芜言家是十几年的邻居,许乐小的那会儿,许安服兵役,她和娘还要忙地里的农活,弟弟都是托李婶帮忙照看的。
娘身子骨差,她家有什么好吃的,也特意送过来一份,这份恩情,许芜言一直记着。
“婶子,救人要紧,你去便是。”
李婶解下围裙,洗了把手,急匆匆地出了门。
许芜言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朱颜炽热,喘息如灼,她放轻脚步,用手上前试了一下额温。
“水——水——”
许芜言仔细分辨,才能从含混不清的音调里听出是“水”,她连忙起身去缸里舀了半碗水。
她用力扶起男子,慢慢把碗递到男子唇边,男子缓慢地张开嘴抿了两口,他虚弱地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许芜言。
“你是?”
“公子莫急,李婶看你烧的厉害,去邻村给你请大夫了,我是她家邻居,前几天还给你送过肉粥。”许芜言解释道。
“咳!咳!”
“有劳姑娘了,多谢。”男子强撑着说完,就闭上了眼,许芜言慢慢扶男子躺下。
大约一个时辰,李婶领着大夫回来了,大夫问诊完,开了方子,便告辞了。
“李婶,听大夫说,这公子病得挺重,别耽搁了,你在家好生照看,把药方给我,我快去快回。”
许芜言说完,拿着方子,步履匆匆地出了门。
“芜言心直口快,又热心肠,多好的闺女,哎!就是这命不好!”李婶看着许芜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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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许芜言这一去一回,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天蒙蒙黑,她才迈进家门。
狭小的屋内,烛火微弱如豆粒,灯芯轻微炸响。进门饭菜的香味一下子涌进鼻腔。
陆庭墨见她回来,紧忙上前:“姐姐累了吧!我给你倒茶。”
“姐姐,今天是陆哥哥做的晚饭。”许乐一头栽进许芜言怀里。
饭桌上,许芜言把在李婶家照顾病号,又拿着药方,跑了一个多时辰去抓药的事,和家里人说了一遍。
“李婶子的事,咱家应多尽力才是。只是辛苦了我们言儿。”许母满眼心疼地说。
“不辛苦,尽力便是。”
“吃完晚饭,你把今日新摘的西瓜、桃子、柑橘给送去,病人多吃些水果,总是好的。”许母嘱咐道。
许芜言送完水果,从李婶家回来,一进屋看见隔间还有光亮,便进去看一眼。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陆庭墨。”
“我担心你,我想你,睡不着。”
许芜言:……
“我没事,你睡吧!”许芜言强装镇定地说。
“姐姐,我突然又有点头疼,你能陪我一会儿再走吗?”陆庭墨扶着头说。
“你头又疼了,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事了,比如:你家是干什么的?你家住址?”
许芜言之前看过的好多书都是这种剧情,失忆的人在某种特殊的环境,一下记忆就恢复如初了。
“没有,什么都没想起来。”
“姐姐我口渴,我想吃西瓜。”
许芜言切了一块儿西瓜递给陆庭墨。
“你喂我吃!”
许芜言……
许芜言一想到他世子的身份,从小锦衣玉食,家里的佣人估计比她们村里的人都多。她耐着性子,把西瓜递到陆庭墨嘴边。
陆庭墨吃完西瓜:“姐姐,你也是这样喂李婶家那位公子吗?”
许芜言……
“没有,只是李婶不在那会儿,扶他起来喝了一次水。”许芜言坦诚地说。
“姐姐,明天起就不要出门了,对外就说你得了肺痨,一定要假戏真做,才能蒙混过关。”
“肺痨是不治之症,且有性命之忧,又具有很强的传染性,大家都会避而远之。我和伯母商量过了,明天一早,送许乐去亲戚家呆上几天。伯父那还是瞒着些。”
“好。”
“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说完,许芜言就往外走。
她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
“姐姐,还有事吗?”
“我说如果,如果计划失败,张家来抢人怎么办?”许芜言背对着他问了一句。
“我会踏——平——张——家——”陆庭墨咬着后槽牙说道。
许芜言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嘴角弯了弯,心想:愿得一人心,也不枉我来这世间一趟……
7. 装病
天微亮许芜言便悄声来到厢房,给许乐熬了一碗又稠又香的白米野菜粥。
许乐比她小十三岁,今年刚满四岁,家里日子虽然贫苦些,但许芜言打心眼儿里疼他。
一想起今天要把他送去姨娘家呆上几天,她心里有些儿不舍,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又转身给母亲熬药的锅加些柴火。
许乐好久没尝过肉的滋味了,一大碗粥很快就喝完了,他还把碗里的汤渣儿都仔仔细细舔个干净。
许乐喝完粥,许母把他送到村口,让村里运粮的大爷用骡子车顺路把他捎去姨娘家。
一家人吃完早饭,许芜言和陆庭墨商量起来。
“我们村子一共一百多户人家,村子里刘家姑娘她妈我叫刘婶,她是村里的事事通。坊间琐事过耳不忘,街头巷尾李家狗产崽儿,王家瓜被偷,不出半日便在她舌上滚过五六遭。我患肺痨的事儿,得想法子让她知道。”许芜言说出自己的想法。
“伯父常年混迹于赌场,小酒馆和戏楼,这些地方鱼龙混杂,也是传播消息的绝佳场所。”陆庭墨补充道。
“咳!咳!”
“陆家公子,一看你就是读书人,你尽量想得周全些,别露出马脚儿,我家虽贫,但言儿是我的心头肉,她现在性子烈得很,要是到了张家……”许母哽咽着,便要上前给陆庭墨作揖。
许芜言看见母亲为自己这般伤神,鼻子一酸,眸中眩露,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伯母尊前,折煞小辈!礼法攸关,万不敢受尊长之礼。但有所命,必定尽心竭力以效犬马!”陆庭墨边说边上前扶起许母。
“今之世道,人性薄凉,俗尚功利,尤以男女之别为甚,然伯母独秉至性,视子女如一,爱则均施,如此襟怀,古之贤媛!”陆庭墨不禁感叹道。
“母亲虽然目不识丁,却明事达理,持家待人,无不合宜。”许芜言边说边轻柔地帮母亲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许芜言按照古书上的描写,尽量把头发散乱,用朱砂把颧骨涂红,再用米粉涂抹嘴唇,本就梅影清瘦的她,更显得病骨支离,形销神黯。
许芜言拾掇完自己,跑到水缸前的水面一照,竟把自己吓了一跳:“我好丑!”
“姐姐不丑,你怎样都好看,你怎样我都喜欢。”姐姐快躺到床上去,莫要乱动。”陆庭墨柔声催促道。
许芜言躺在床上想起古书中描写肺痨的症状:青丝散乱,颧染桃晕,唇失朱砂,咳声撕心……
“咳——咳——”
许芜言试着使劲咳嗽了两声。
“姐姐口干,我倒茶给你。”陆庭墨边说边拎起手边的茶壶。
“我在练习。”许芜言温声解释了句。
“许乐他娘,你家丫头在家吗?”
许母坐在院子里摘野菜,听到有人喊她,便抬起头:“在家,你快随我进屋。”
“言儿,刘家婶婶来了。”许母边往屋里走,边喊了一句。
屋内的许芜言和陆庭墨,两人目光一触,如蜻蜓点水,又悠然错开。
许芜言躺在床上轻声哼唧起来……
“咳!咳!咳!”
刘婶未见其人,就听见一连串儿咳嗽声。
刘婶进门时,眼风轻轻一带,掠过堂前站立的陆庭墨,原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忽眼微滞,瞳仁里亮起一点光……
刘婶走近几步一瞧,许芜言躺在床上,喘息声粗似裂帛,原本晶亮的眸子,此刻蒙上了层病雾,颧骨绯红,青丝胡乱地散在杏色中衣上,竟比那残阳还黯淡三分。
“吖!这大热的天,咋还患病了?前几天还和我家丫头去集市卖果子嘞!”
刘婶一脸惊讶地问。
“咳——”
“咳——”
“刘婶婶,找我有事?”许芜言慢慢坐起,依靠在床边。
“奥,昨天我和闺女去集市上卖果子,正巧碰见张大官人家的管家,管家让我稍话,让你这几天给张府上送西瓜,桃子,蜜橘,各一百斤。”
“这些果子,你家不也卖吗?,为和偏要我家的,不都一样吗?何必多此一举?”许无言装作毫不知情地问。
“管家说务必让姑娘亲自送去。”刘婶用试探的眼光扫了一眼许母,随即又把目光转到许芜言脸上。
这是想让我羊如虎口,自投罗网啊!我呸!美得你!仗着自己有点儿家业就欺男霸女。什么玩意!许芜言心里暗骂道。
“刘婶和张家有来往?听您所言像是和张家的管家很熟?”
许芜言装作无精打采的样子。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揪心的咳。
“我家大儿在张家府上当伙计,干了有些年了,缘此我和张家那管家混个脸熟。”
噢!原来如此!这一段剧情,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估计当时定是瞌睡虫上脑,给略过去了。
许芜言,眸波一转,计上心来……
“刘婶婶,我这两天患病,可否劳烦您稍个话,等我两日再送过去。”
“我从未去过张府,刘婶婶可否与我同去,您正好也探望一下大儿。”
“好!两日后再来找你。我思子心切,原早晤面。”刘婶一脸笑意地答。
“好,刘婶婶。劳烦您了”
“咳——”
“咳——”
“许姑娘快歇歇吧!过两日我再来。”刘婶说完扭身就往外走。
刘婶见陆庭墨朝她作揖,又顿住脚步。
“这位公子是?”
“是我亲戚家的孩子,去京城办事儿,正巧儿路过,便歇歇脚儿。”许母答道。
“好个俊朗儿郎!老身冒昧,公子几何,可有婚约?”刘婶边上下打量边热心地问。
许芜言此刻装病躺在床上,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这多事儿的刘婶!又来惦记她捡来的“世子”,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年方二八,尚未婚配。”
“老身再多问一句,公子心之所系何人?”刘婶追问。
“未遇良人先立业,无贵人先修能。”陆庭墨恭敬作答。
刘婶闻言,频频点头,眼角的笑纹如菊瓣舒展。
“许乐娘,我走了。”刘婶边和许母招呼,边往外走。
许母送刘婶至院中,俩人又顿足聊了几句,才各自散开。
六月之天,如熔金泄地,灼灼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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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刺人眼,蝉鸣聒耳,声声催人心焦。
许母用手肘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转身去了屋。
“张公子是要纳言儿为妾,让言儿送果子上府,也是张公子的主意,刘婶说让我准备准备……”许母话还没说完,便扭身别过脸,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儿。
“伯母莫急!我定会护言儿周全!”陆庭墨赶紧劝慰。
许芜言躺在床上闭着眼,听见陆庭墨唤她“言儿”,心里一喜,“言儿”是她的小名,父母常这样叫她。
今天从陆庭墨嘴里说出来,竟有一番别样滋味,她心里甜津津的,似抹了蜜。
“喝点水,刚才咳的厉害,快润润嗓子。”她闻言睁开眼睛 ,陆庭墨已端着茶碗来到许芜言跟前。
许芜言坐起身,把一大碗茶水一饮而尽。
“我打算两日后,刘婶再来时,坐实我患肺痨之症。以此为传播途径,什么事让她知晓,就等于让全村人知晓,她定会儿给张家管家报信。”许芜言看着陆庭墨说。
“我也正有此意,言儿乃假门仙子”
许芜言听了陆庭墨的夸赞,娇羞地下了头……
一直到晌午,家里也没来过什么人,村子本就不大,百十户人家有八成是果农,且现在正是采摘的农忙时节,只有三三两两嬉笑的孩童从家门口经过。
午饭许芜言吃了几口,便落下碗筷,母亲劝她再多吃些,她说自己现在是“病人,”必须要再瘦些儿,不敢多吃,母亲也没再劝。
“可怜我们家言儿,这些年遭了不少罪,要不是她一心为家,我和许乐估计早就饿死街头了,许安这当爹的……”
娘的闲言碎语许芜言只听进去一半,一提起许安,这个不着调的爹,又是好几天不见人影,之前她都是眼不见心不烦,图个清静。
但这次“装病”还真需要他推波助澜一下,此时她还真有点“想”这个亲爹。
天色漆黑,许安才进门。
难得的是,他今天竟没醉酒,手里摇晃着个拨浪鼓,发出一阵阵声响。
“乐儿,乐儿,看看爹给你买什么了?”
许安在屋子里转一圈,没发现儿子的身影:“我儿去哪了?”
“送他去姨娘家耍几天,他这几天嚷着要去找姨娘家的春生玩。”
许母从厢房出来,边解下腰间的围裙边说。
许安这些年,都没管过孩子的死活,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许芜言在心里嘀咕。
许芜言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又开始故技重施,低声呻吟,急声咳嗽。
听见声音许安才凑过来。
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恹恹病态的许芜言。
许安印象里的许芜言,生龙活虎,一言不合就发飙的主儿,今日竟这般模样。
“你咋了?许芜言。”
我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吗?是我装的不像?
还是你常年贪杯,导致昏聩失神?许芜言脑里闪出一连串儿问号。
“咳!”
“咳!”
“伯父,言儿患病,已卧床一天。”
“言儿?也是你叫的?”许安瞬间来了脾气。
8. “世子”变身劳作男
陆庭墨闻言立马上前颔首作揖。
“伯父,教训的是,晚辈应多注意些儿才是。”
躺在床上的许芜言翻了一下身,背对着他们回了句:“我喜欢。”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他俩听见。
许安和陆庭墨同时看向许芜言。
许安一脸不可置信。
陆庭墨眼底顿露喜色,却碍于在尊长面前,只能低头抿唇,手握成空拳,抵住微扬的嘴角轻咳了一声。
许安快步走到许芜言身侧:“你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竟说出这种话?也不闲臊得慌?我真是白养你了!”
“您老人家,天天酒赌一身兼,过着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妻儿老小从不管不顾,您也没闲臊得慌啊!”
许芜言背对着许安,不缓不急地答。
许安被许芜言怒怼后,瞬间脸涨得通红,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侧身假装整理衣带。
“找郎中瞧了没有?”
许安自知理亏,想假装关心许芜言,以缓解尴尬。
“家里的钱,你不是拿去赌,就是去喝酒,拿什么请郎中?
”许芜言,因“有病在身”收着之前的性子,声音凄凄切切,还带着三分哽咽。
许安平日里被许芜言吵辱惯了,今日许芜言竟是这般气弱哽态,许安喉间似塞了棉絮。
“呃—— 你好生养着,早些休息。”
许芜言又是撕心裂肺的一阵儿咳。
陆庭墨赶紧为其拍背,倒水。
“明天我去邻居家,借点银子请郎中。言儿,先撑着点儿!”
许母边说边用余光睨了一眼许安。
第二天一早,陆庭墨就起来劈柴,煮饭,熬药,这些杂儿活是他之前从未接触过的,没想到干起来还得心应手。
吃完早饭,落下饭碗,许安就又没了人影。
他不在也好,三个“知情人”说起话来也方便。
“伯母,言儿,这是我得空写的肺痨药方,作为辅证,明天刘婶来就拿这个给她看。就说我去京城连夜请的大夫。”
许母目不识丁,接过“药方”直接递给了身侧的许芜言。
许芜言接过泛黄的麻纸药方。
纸面的字迹,筋骨挺拔如青竹破雪,一笔一划皆带风骨。墨色浓淡相宜,起笔时如鹤唳晴空,收锋处似柳叶裁风。字字端庄,却又在转折处透出几分潇洒意气……
许芜言不由嘴唇微扬,眸光闪动。
纸上淡淡的墨香,混着窗外桃枝的清香,竟让她的心尖儿,也随着那笔画的走势轻轻颤动。
“言儿,你为何不说话?”
“噢!你的字写得如此遒劲有力,飘逸脱俗,我一时看呆了。”
“你喜欢便好。”陆庭墨嘴角微扬。
许芜言“梳洗打扮”一番,便又卧在床上。
许母把之前在山里采的草药,一一翻找出来,选了滋阴清热类的有蒲公英、麦冬、玫瑰花、柴胡、当归等混在一起,熬了满满一陶罐,放在了饭桌上,以便掩人耳目。
“陆家公子,劳烦您照看言儿一会儿,我去果园看看!”说着把竹篓背在身上,就要往外走。
“伯母,您身子骨儿这几天刚见好,不宜劳累。”
“哎!这正是农忙时节,采摘、除虫很多活儿要干。没有办法!”许母答。
“伯母我同您一起,多少有个帮衬。”
“陆家公子,您是病人,也是客人,这可使不得。”许母赶紧回绝道。
“伯母休要客气,承蒙言儿的救命之恩,陆某无以为报。”陆庭墨颔首作揖。
“娘,让她去吧!多一个人,多一分力,他若不会,娘多教教便是。”许芜言卧在床上说。
许母听闻点点头。
陆庭墨从堂前又取一只竹篓背在肩上,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桃林离村子不远,俩人步行一会儿就到了。
偌大的桃林,上千株桃树,葱葱郁郁,粉红的桃子坠满枝头,微风拂过时,桃香四溢,令人口舌生津,偶尔有熟果坠地,“扑通”一声,惊得栖雀膀子一炸,嗖地窜上天去。
陆庭墨常年练兵驻营,回京便是温书、练习骑射、消遣时也会约上三五好友喝酒吟诗……
陆庭墨眼望偌大的桃林:当下国泰民安,物阜民丰。我因意外落难,竟有机会感受布衣田园生活,真是美哉!妙哉!
进入桃园许母以身示范,教他如何采摘桃、采摘后的修剪、清理病果落叶……
俩人一直忙活到午时才折返。
路上碰见几个相熟的农妇。
“家里丫头病了?好些没?这农忙的时节,正需要人手。”
“平日里许家闺女能干的很,想必是累坏了。”
“可不是,家里家外都靠这孩子……”
“哟!这谁家小郎君?长得跟画儿里走出来似的!”
几个农妇你一言我一语,许母耐着性子含笑一一作答。
一进门,看见刘家姑娘正坐在许芜言身旁。
“许婶回来了!我刚从集市回来,听说芜言姐姐病了,我买了些儿她爱吃的甜糯糕来。”
“让刘姑娘破费了。”
许母笑着说。
刘姑娘见跟在许母身后的陆庭墨,眼眸悠地一下子亮了,随后红云上脸,低头不语。
许芜言看刘姑娘娇羞的样子,心里也明白了七七八八,她咳嗽几声,又哼唧起来,让人一看,便是很难受的样子。
陆庭墨卸下竹篓,洗了把手,赶紧端起盛“中药”的陶罐,给她倒了碗。
“言儿,乖,把药喝了,就会好些。”
陆庭墨扶起“虚弱”的许芜言,让她倚在自己肩头,轻柔地把碗递到嘴边,喂她一口口喝了起来。
刘家姑娘站起身,立在一边,用余光不停打量着陆庭墨。
许芜言喝完药,陆庭墨扶她躺下,帮她掖好被角,又有模有样地用手试了试许芜言的额温。
昨天我娘回家就说,许家来了个年方二八的俊郎,今天一见,果然生的俊俏,且还没有婚配,又是芜言姐姐家亲戚。这机会不就来了吗?刘姑娘在心里盘算着。
许芜言闭眼躺在床上,心里有点儿酸溜溜的。
她和刘家姑娘感情不错,俩人一起干农活,一起推着滚轮车贩卖水果,有什么不好和别人说出口的娇羞话,也互相倾诉。
可如果上演一出二女抢一男的戏码,这纯粹的友情就彻底崩盘了,可感情这事,又有谁儿愿意让步呢?
陆庭墨这张该死的俊脸,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可话说回来,我也很喜他的颜啊!许芜言心里嘀咕着。
“姑娘请喝茶!”
“啊——谢谢。”刘姑娘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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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地接过碗。
此时的许芜言虽闭着眼睛,她用脚指头都能想像出,此刻刘家姑娘含羞带笑的样子。
她又在心里暗骂:陆庭墨就你会倒茶,就你最殷勤,人家眼睛都长你身上了,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我看你是典型的心机绿茶……
刘姑娘喝完茶,和许芜言等三人一一打过招呼便离开了。
“我肚子饿!陆庭墨快去煮饭!”许芜言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
“言儿,这有刘家姑娘拿的糕点,你先垫垫肚子,我这就去煮。”陆庭墨温声说。
“不吃!去煮饭!”
“言儿,休要无理!休要胡闹!陆公子是客人,又刚劳作了一上午,我去煮啊!你且等等。”
许母看不下去了,在一旁面露不悦地说。
“伯母不打紧,您身子骨儿刚好,又累了一上午,您在一旁歇着,我去去就来。”陆庭墨快步走到堂前。
“这怎么使得!”许母望着陆庭墨的背影,自顾自地嘟囔一句,随后也跟着忙活起来。
锅碗碰撞的声音,不时从堂前传来,没一会儿就做好了。
陆庭墨赶紧端了一碗菜汤,来到许芜言身侧。
“我给你煮了鸡蛋,放在汤里,你一起吃。”
“要不是出了张家要纳妾这档子事儿,你一年到头,也不得闲,你这些天好好休养休养,家里家外的活儿,言儿你尽管吩咐。”陆庭墨一脸心疼地说。
许芜言刚上来的小脾气,瞬间就被这良言暖语给冲散了。
傍晚时分,村里有位大伯,给许母送来一条足足五斤重的活鱼。
“刚从河里钓上来的,听说丫头病了,快给孩子熬汤补补身子。”
许母连忙道谢。
送走大伯,许母看着从案板蹦到地上,直拍尾巴的大鱼,又犯了愁。
许母她胆子小,不敢杀生。
“伯母,您去休息,我来宰杀处理。”
陆庭墨扭头又问许芜言:“言儿,你想吃炖的、蒸的、或是烤的?”
“想吃烤鱼。”许芜言回了句。
“好,伯母,言儿,稍等片刻!”
陆庭墨去院子里架上柴火儿,又进进出出忙活了一阵儿。
烤鱼的香味儿一阵阵往许芜言的鼻腔里钻,她的肚子咕噜——咕噜——调皮地叫了起来。
陆庭墨把鱼肚子上最嫩的肉,一小块一小块撕下来,再仔细剥出鱼刺,喂给许芜言。
“言儿多吃些儿,鱼肉鲜的很。”陆庭墨边挑鱼刺边说。
“没看出来你还会烤鱼?”
“噢!之前朋友教的。”
“你想起之前的事儿了?”许芜言一听,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刚要往下咽的鱼肉,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咳——”
“咳——”
陆庭墨见状,以为是鱼刺卡进了嗓子。
陆庭墨上前一步,刚往前一伸手,许芜言猛地一咳,身体不自主地往前一耸,陆庭墨的手触到了一团绵软……
他的手一顿,迅速收了回来,许芜言的脸嗖地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儿。
“你!”
许芜言低头看了看前胸,又看了看愣住的陆庭墨。
伸手作势要打。
“言儿莫怪!言儿庭墨有罪!言儿请息怒!”陆庭墨立马求饶。
9. 他本想孑然一世……
许芜言举起手也没有真的要打的意思。
她只是被这突然袭击给整懵了,更何况陆庭墨不是有意而为之,对她也是百依百顺,她只是想单纯地找个台阶下。
陆庭墨作势求饶,许芜言也顺势就坡下驴,没再咋呼。
陆庭墨给许芜言倒了碗茶,又接着挑鱼刺儿细心喂投。
许芜言好久没吃鱼了,况且陆庭墨把烤鱼弄得色香味俱全,许芜言胃口大开,吃了不少。
被喂投完,许芜言又想起刚才的话茬。
“陆庭墨你说之前和朋友学的烤鱼?”
“你想起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吗?你家住哪?”
许芜言眼里满是期待。
“脑子里忽然一现,就想起三五个人席地而坐,几人围在火堆旁吃着烤鱼,把酒言欢,别的没记起什么来……”
陆庭墨心虚地偷瞄了一眼许芜言,又迅速别开视线。
开始继续装傻:“我头又有点儿疼了,言儿。”
边说还边装模作样地用双手捂着头,眉毛微蹙,急促地喘息着。
“你想起什么来,一定要告诉姐姐噢!”
“头疼就不要想,你早晚会想起自己是谁儿的。没事儿,留在姐姐身边,姐姐疼你。”
许芜言边说边轻柔地拍了拍陆庭墨的肩膀。
许芜言也是第一次接触失忆的人。
她之前看过的书里说,记忆恢复需要过程,时缓时慢。
现在“世子”能想起先前的一小段记忆,就是好兆头的开始。支离破碎的记忆,一点点儿贯通起来,就是完整的记忆链了。
许芜言心里琢磨着,又顺带自我安慰一番:再等等,时机未到,不可强求。
陆庭墨一抬眼,对上“病态”妆容的许芜言。
她青丝繁乱,双颊绯红,巴掌大的小脸上衬着一双清亮的双眸,更显得楚楚动人。
和他平时里接触的那些,满口礼数道义、尊卑廉耻、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完全不一样。
她没有惺惺作态,没有虚情假意,更没有尔虞我诈,只是单纯做真实的自己。
比他世界里的那些儿面具人,更让人感觉真实、暖心、可靠。
尽管她出身穷苦、卑微。但心地善良,坚韧勇敢,自强不息。
就似一棵绝处逢生,狭缝生存的小草。让他有一种想要保护她,守护她的欲望。
许芜言哪里晓得,陆庭墨此刻的心理活动。
见陆庭墨看着她出神儿,她冲着陆庭墨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言儿,你真可爱!”
陆庭墨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
“我本来就很可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母猪见了会上树,母鸡见了会打鸣。”
陆庭墨的手虚握着拳,抵在唇边,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有意思的语句。
第二天,陆庭墨和许母又在地里忙碌了一整天,家里也没来过什么人。
回到家许母连连夸赞陆庭墨。
“陆公子,干起活儿来又快又好。比我这干了半辈子的庄稼人都强许多。”
“伯母说笑了,您不嫌弃便好。”陆庭墨谦和地说。
“那我就可以放心在家躺着了。”许芜言笑着回答。
许芜言每年农忙时节,都累的直不起腰。忙了大半年的收入刚进口袋,还没捂热,许安就像能掐会算一样,准点儿来要钱。
他即便不要钱,要债的也早早就候在家门口了。
忙碌了一年又一年,日子依旧过得可怜巴巴。
许母当然不知道,陆庭墨干农活儿为什么会如此好。
他十岁就随父驻扎军营,很快便加入童子军,多年的习武生涯,刀枪棍棒样样精通。这么深厚的功底,用在千百棵桃树上,岂不是绰绰有余。
他借着干农活儿,还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练练步法,练练精准度。
“闺女,以后找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睛。俗话说得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一定要找像陆公子这样,体贴又顾家的男人,俩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别像娘这样,浑浑噩噩的一辈子,落下一身毛病!”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坑了娘一辈子。你自己的婚姻大事,你自己做主,娘没读过书,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婚姻是你自己唯一一次选择家人的机会,娘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啊!言儿,娘希望你幸福。”
许母性格温和,也不善表达,平日里很少能说出这么多话。
今天突然有感而发,几度哽咽着把话说完,也像是在控诉自己,穷苦又困顿的大半生。
“娘!一定都会好起来的,娘您有我,就有希望,我什么时候都不会离开您和乐儿,你们是我今生最珍爱的人。”许芜言泪眼朦胧,一把将母亲拦在怀里。
陆庭墨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二人,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摸了摸缝在衣襟里的玉佩,心里一阵潮湿。
在他十岁那年,母亲就离开了她,他当时还不知道死亡的具体含义,父亲告诉他母亲离开了,他天真的以为和每次分别一样,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再见母亲,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别……
母亲的死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当多年以后查清母亲的死因,更让他怒不可遏。
母亲竟是被府上同母异父的妹妹,处心积虑下毒害死的。那会儿陆庭墨清楚的记得,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纵使父亲请遍了京城名医,也不见好转。
母亲到死都不知道,她平日里百般疼爱的妹妹。那看起来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皮囊下又藏着怎样一副蛇蝎心肠。
也正因为如此,陆庭墨婉拒了各路达官贵人的联姻,他对名门望族的那些大家闺秀更是退避三舍。
他本想孑然一世。
直到那天,恍惚间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张酷似母亲年轻时的脸,就连声音都极度相似……
“你娘俩抱在一起嚎什么,真是晦气!没等进门就听见鬼哭狼嚎的!”
许安几天不着家,回来的时候也像掐准了时间似的。
陆庭墨的思绪,被许安的嚷嚷声拉回了现实。
陆庭墨和许芜言互相对视一眼,几不可见的朝对方微微点头,开始了“剧情走向”。
“咳!咳!咳!”
许母见许安回来,故意哭的更大声。
许安满脸嫌弃:“我还没死呢?你们嚎什么嚎?”
“许安,昨夜言儿病的厉害,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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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连夜去京城请了大夫。”
“呜——呜——呜——言儿她——她——”
“她——什么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她得的是肺痨!呜——呜——呜”
许安一听肺痨俩字,身体不禁一机灵,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他在服兵时,见识过肺痨的威力,大半个营的人都死了,他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那尸骨成山的惨烈的画面,让他至今难忘!
许安用手捂住口鼻,满脸惊恐……
“伯父,这是大夫开的药方,您请过目!”陆庭墨边说边要递给许安。
“大夫说也许还有一线生机。”陆庭墨一脸“难过”地说。
陆庭墨向前走一步,许安向后退两步。
“你别过来!别过来!肺痨会死人的!你们知不知道!”
许安一脸惊恐地嚷着,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眼珠儿骨碌一转,心一横,直接扭身撒丫子跑了……
许芜言盯着许安跑的方向,眼里噙满了泪水。
“呵呵!这就是我爹!我亲爹!”许芜言的心如坠冰窟。
许芜言侧身擦拭几下脸上的泪。
“言儿,是娘对不住你,要怪就怪娘,是娘把你带到这个世上。让你吃苦受累……”
“娘,不怪您,这怎么能怪您呢?”
“伯母,言儿,切莫伤心。前路虽遥!终有霁月!”陆庭墨站在堂前,望着漆黑的夜晚,平静地说……
第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陆庭墨便悄悄起身在堂前煮起了野菜糊粥。
许母听见动静起身,从屋里走出来。
陆庭墨看许母的面容憔悴、目下生乌,便猜到许母昨夜定是一夜未眠。
“伯母您莫要担心,言儿定会躲过此劫!伯母请相信我,我定会护言儿周全!”陆庭墨忙上前安慰道。
许母听陆庭墨说完,苍白的嘴角微微颤抖了几下,眼含热泪便要给陆庭墨跪下。
“陆家公子,您的大恩大德老妇无以为报!”
陆庭墨急步上前一把扶起许母。
“伯母这万万使不得,这岂不是要折煞小人吗!”
“陆公子,来生即便让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晚辈愧不敢当!”
陆庭墨躬身长揖。
陆庭墨虽也忧虑,但和许母不同。他心早有定夺,如若计划失败,他也绝不会让张家人把许芜言带走。
只是他拳脚一出,便会暴露身份。
此处离京城不远,若他发出紧急暗令,京城的精兵悍将便会疾行而至……
许芜言和许母一样,昨夜也是辗转难眠。她知道今天和刘婶的这一出儿“对手戏”至关重要。
如果能让刘婶信以为真,以她的性子必定会添油加醋,走街串巷散播她患肺痨的事儿。
肺痨在当下是不治之症,且会一传十,十传百,听闻者定会唯恐避之不及。张公子必会断了纳她为妾的念头儿。
恰逢此时,她处心积虑捡来的“世子”,又处于失忆期,她也只能假戏真做,以求自保。
倘若真进了张家的门,她的咸鱼翻身梦就泡汤了……
10. 言儿不哭
饭菜端上桌儿,三人都没什么味口,互相劝慰着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许芜言精心化完“病妆”,便躺在床了。
许母紧蹙眉头,在堂前小步徘徊。
陆庭墨眉峰聚墨,倚靠桌案沉默不语。
简陋的屋内落针可闻……
天光大亮,云层间透出丝丝金芒。
屋前的桃树上,有几只野雀停在枝头叽叽喳喳,它们在桃枝上停停落落。微风拂过,枝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悄然滑落。
村落里人声渐起,货郎挑担过巷,扁担声吱呀——吱呀—— 三三两两的人,背着竹篓,拿着农具结伴而行。
许芜言躺在床上眉头紧锁,纤指如霜,紧绞裙裾,她感觉心跳就像鼓点儿“咚!咚!”“咚!”地敲击着自己的胸膛。
陆庭墨站在她身侧,轻声唤了一句:“言儿。”
许芜言缓缓睁开眼睛。
“别怕!过了刘婶这关,计划就成了大半儿。”
许芜言看了陆庭墨一眼没有说话。
“伯父那边儿,茶前饭后也会唠叨几句。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消息一散开,张家人必定会知晓。肺痨是不治之症,那张家公子,即便是贪恋你的美貌,也绝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许芜言没有说话,头微微一点算是回应。
“如若计划失败,我也另有它法,绝不会让你踏进张家半步!”陆庭墨一脸坚定地说。
“陆庭墨虽然记不起自己“世子”的身份,但在我大难临头之时,愿为我出谋划策,愿替我田间劳作,更愿助我脱离苦海。等过了这一关,我定好好待他。”许芜言心想。
许芜言紧抿着唇,微点一下头,鼻腔间突然涌上一股儿酸涩,好似含了未熟的青梅。她愈是屏息,眼底的水光愈是晃的厉害,那泪珠在眼角悬着,像荷叶上欲垂的晨露,将落未落。
陆庭墨见许芜言这般,赶紧上前劝慰道:“言儿不哭,言儿不哭。”
“芜言姑娘果子准备好了吗?定要挑些儿又鲜又大的才是。”
刘婶边说边迈进了门。
她穿了一身枣红色的衣衫,发髻挽得紧实,用一支木簪别着,鬓角掺杂着丝丝霜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耳垂上悬着的小银坠子,在脖颈间轻轻晃荡……
“哟!这是还没好?”
“咳——”
“咳——”
“咳——”
接着是一阵儿沉重的喘息声,每喘一口气,都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活像个漏了气的破风箱。
“言儿,莫哭!我一定请遍京城名医为你医治。”陆庭墨在一旁“推波助澜”,他拿起帕子帮许芜言擦眼泪。
陆庭墨自己还时不时轻咳几声。
“她刘婶莫要离言儿太近!”许母边带着哭腔边喊了句。
刘婶听许母一喊,顿住脚步。扭头用不解的眼光看着许母。
“从京城请的大夫说——说——言儿患的是肺痨!”
肺痨两个字就像一记惊雷,在刘婶耳边炸开。
她本能地后退几步,又稳了稳心神,强装镇定地问:“大夫怎讲的?严重吗?”
许母不答,掩面抽泣起来。
陆庭墨从床边端起“药”碗,边喂许芜言边痛心疾首地说:“大夫说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陆庭墨话音刚落,许母的哭声更大了。
“呜——”
“呜——”
“呜——”
刘婶看了看许芜言和陆庭墨,又看了看掩面哭泣的许母。
她忽地一下子想起,前两日听自家闺女说,来看过芜言姐姐,还给她买了甜糯糕。
肺痨会传染!会死人的!她一下瘫倒在地。
许母看着瘫倒在地的刘婶,边掩面试泪边起身。
许母起身,一阵儿轻风穿堂而过,将桌角上的麻纸药方掀起,不经意间飘落在刘婶跟前。
淡黄色的麻纸上,赫然写着:“肺痨中草药方,生地三十克,川贝母七克……”
刘婶的眼睛瞬间瞪大,眼里满是惊恐和不安,她嘴唇微微颤抖,脸色更加苍白……
“咳——”
“咳——”
许母又“咳嗽”几声。
“刘婶子,我扶你起来。”
许母上前一步刚要伸手。
刘婶瞬间从惊恐中缓过神来。
“别过来!不用扶!”
刘婶瘫在地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又挪,她忽地肩头一颤,手脚并用地蹬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屋外跑去。
直到刘婶没了踪影,屋内的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娘,我发现你是戏精上身啊!”许芜言打趣道。
“我家言儿性子烈,又心直口快,若嫁给那张家公子,定不愿委屈受辱。奈何人微言轻,哪会由着你自己做主。那豪门大院勾心斗角,杀人都不用刀,不是我们普通百姓呆的地方……”许母哽咽着说。
许芜言本想说句玩笑话,见母亲声泪俱下,掏心窝子为自己着想,内心五味杂陈,不由地又红了眼眶。
“伯母请喝茶。伯母莫要伤心,言儿定会躲过此劫!”陆庭墨劝慰道。
“陆家公子是我们许家的恩人呐!”
“伯母您言重了,许家才是我的救命恩人!”陆庭墨躬身长揖。
“感君在侧,一路相随。”
许芜言看着陆庭墨双手搭在身前,双膝微屈,上前一步给陆庭墨行礼。
“言儿,我理应谢你才是,感谢你救我于危难。”陆庭墨又对许芜言躬身长揖。
许芜言见状,慌忙疾步上前,双手托住陆庭墨的臂弯。
“我许芜言何德何能,让陆公子行此大礼!”
陆庭墨缓缓抬起头,诚恳地说:“言儿,巾帼不让须眉。”
许芜言听了对方的夸赞,心中漾起一阵暖流,如春风拂过心田,一种轻盈的欢愉在心间流淌。
三人吃晚饭的时候商量,虽然过了许安,刘婶这两关,但还要验证一下传播效果。
第二日,许母和陆庭墨背着竹篓,掐着点儿出了门。
路上遇到些儿相熟的人,见到许母都目不敢直视,足不敢前迈。等许母和陆庭墨走远,又在背后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日落时分,溪边的一群妇女正在清洗衣物,还有三五个孩童在水里嬉笑玩闹,许母端着木盆也来到溪边“凑热闹”。
最先看见许母的女人,迅速从水里捞出衣物,慌乱地拉起身边的人,在两人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三人快速离开了。
溪中玩耍的孩子其中有一个叫狗蛋,和许乐同年同月出生,他娘生下他,就撒手人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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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是吃许母的奶长大的,也算是许母的半个儿子,因为这层关系,狗蛋对许母感情颇深。
狗蛋看见许母,立马乐呵呵地喊:“许娘,许娘。”
狗蛋边喊边往许母这边跑。
狗蛋这一喊,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纷纷看向许母。
狗蛋还没跑几步,她祖母疾步上前,使劲儿把他扯了回来。
“小祖宗,你是我家的命根子!你快跟我归家!”
狗蛋不明所以,嘴里还喊着“许娘,许娘”,瘦小的身体不停挣扎,他祖母朝他屁股狠狠拍了几巴掌。
许母看着哭唧唧的狗蛋越走越远,心里一阵酸楚,等她回过神来,溪边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人。
许母回到家,家里已经备好了饭菜。
晚饭依旧是简单的野菜白粥,但三个人却吃得有滋有味,许母眼角的皱纹像被风吹散的云朵般舒展……
暮色渐合,村西头斜坠着一轮红日,晚霞浸染着天空,晚风裹着野花的香味,掠过山野乡间,远处孩童的嬉笑声在耳边飘荡……
许芜言本就是闲不住的性子,一连在家卧床多日,心里有点儿闷。
眼看着快到了张家提亲的日子,在这儿关键的节骨眼儿上,她更不敢外出。
“陆庭墨我好无聊,你给我解解闷。”
“好”!陆庭墨温声回答。
陆庭墨从堂前的竹篓里,拿出一个盖着盖子的陶罐。
“你猜猜里面是什么?”
“甜糯糕?”
“非也。”
“野果子”
“非也。”
“茶水”
“非也。”
许芜言瞬间没了耐心,拉着脸嘟着嘴说:“不猜了!劳心伤神!”
陆庭墨见许芜言耍起了脾气,便不在逗她。
陆庭墨把陶罐的盖子拿开,用手虚捂着罐口,递到许芜言眼前。
许芜言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不免好奇地伸着脖子凑过来。
陆庭墨把手轻轻拿开。
“唧唧吱——”
“唧唧吱——”
许芜言眼睛一亮,陶罐里,两只蛐蛐儿各站一方,它们浑身油亮,六足锯地,健壮有力,一对长长的触角左右轻轻摆动,样子特别有趣。
“言儿,我怕你这几日憋在家里无聊。今日,在田里给你捉来两只蛐蛐儿解闷。”
“好。”
“言儿,你会斗蛐蛐儿吗?”陆庭墨问。
许芜言摇了摇头:“我平日里农活儿多得干不完,压根儿腾不出半点儿空闲,看着别人嬉闹,我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那今天我来教你玩。”
陆庭墨手里拿着根儿鼠须斗草,手腕悬在陶罐上方,手轻柔地抖动着草尖,陶罐里的两只蛐蛐儿瞬间都炸开了须子。
褐头的蛐蛐儿,两片金翅摩擦出急雨似的鸣叫,像示威一样,先声夺人。
黑背蛐蛐儿突然凌空跳起,亮出锯齿状的前足,扭身儿将褐头掀得六角朝天,褐头的须子用力抵着黑背的腹部。
褐头奋力抵抗了一会儿,就沿着陶罐内壁绕圈逃窜。
“看见没?褐头的那只做出了投降姿态,就是战败方。”陆庭墨在一旁耐心解释。
“看懂了!真有趣!就和两个人打架差不多。”许芜言眉眼弯弯地说。
11. 就凭我许芜言
一连几日,陆庭墨趁着劳作的空档儿都会去逮蛐蛐儿带回来。
吃过晚饭,许芜言有模有样地拿着斗草,斗陶罐里的蛐蛐儿,
“我是不是不用化妆了?真是丑死了!”许芜言一心盯着陶罐没抬头。
“按理说,村里人都会避而远之。这几日,村里人见到我和伯母都似那耗子见了猫。”
“你只要乖乖呆在家里,莫要乱跑,别漏出什么马脚。”陆庭墨温声答。
“言儿,虽然事情还算顺利,但也需要多留心观察几日,不能掉以轻心啊!”
“娘说的对,言儿听话乖乖在家。”
“好闺女。”
许母嘴角扬了扬,含笑点了点头。
初八是张家原定要提亲的日子。
陆庭墨和许母一整日都守在家中。
许母双手合十在胸前不停地念叨:“老天保佑我言儿!老天保佑我言儿!”
陆庭墨立于堂前,身姿如松,脊背如峰,双手背于身后,宛如那山间屹立不倒的青松。
许芜言卧“病”在床,内心忐忑的好像挂了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
还好不该来的没有来。
直到天黑,三人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
次日,许母在田间劳作时,眉头紧锁,愁容满面,时不时发出半声叹息。
“伯母为何如此伤神,身子要紧。”陆庭墨关切地问。
“这几日天气晴好,不少瓜果都到了采摘的好时节,原本这些都是言儿推着滚轮车,到集市上卖的。”
“许安这不着调的东西!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许母话里带着怨气。
“伯母您不要焦急,明日摘完果子,您带着我去集市一趟,我稍加了解,略知一二,便可每日采摘完,推车去集市上售卖。”
“多谢陆公子,解我燃眉之急!”
许母双眼含泪躬身给陆庭墨行礼。
“伯母,您言重了,许家对我有救命之恩,陆某这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陆庭墨疾步上前扶起许母的臂弯。
接下来的几天,从田间采摘果子,便由陆庭墨推着滚轮车,去渭县的集市上售卖。
因为果子鲜嫩,汁多味美,陆庭墨又言辞如春,巧妙贴心。每次出发时,独轮车里桃李盈筐,归来的时唯余残叶数片,果香一缕儿……
三人巧妙躲过了“提亲”,又迎来了丰收的喜悦,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村里人碰见许母和陆庭墨依旧是避而远之。
与之前不同的是,眼里除了惊恐,似乎还夹杂着其他复杂的情绪。
对于这些,他们并没有在意,依旧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忙得不得闲。
这日,陆庭墨在集市上卖果子,看见一长串儿迎亲的队伍。
新郎官喜气洋洋骑着红棕色的骏马,马的鬃毛被梳理的油光水滑,马身上系着一朵大红花,几十个人跟在后面敲锣打鼓,热闹极了。
“这排场可真大啊!渭县首富的张家公子,排面儿能小吗?”
“听说了吗?新娘是醉月楼的头牌儿,那模样可水灵儿了,张家公子为了给她赎身可花了大价钱呢?
“这姑娘也是个苦命人,听说琴棋书画,吟诗歌赋样样精通,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族败落,被人卖到了醉月楼……”
四五个聚在街边的商贩,你一言我一语,
讨论的热火朝天。
陆庭墨听着路边商贩的议论,捋清了张家纳妾的来龙去脉,不由地心里一阵儿窃喜。
张家纳妾娶了新人,许芜言的危机就解除了。
陆庭墨卖完瓜果推着滚轮车,快步往回赶。
进门来不及喝一口水,就如竹筒倒豆般,把集市的所见所闻告诉了许母和许芜言。
娘俩高兴的了不得,激动得紧紧抱在了一起。
晚饭,许母还特意去地窖里,把封存多年的女儿红拿出来,给陆庭墨和许芜言每人倒了满满一大碗。
许母捧着酒坛子犹豫了一下,给自己的碗也斟满了酒:“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也陪你俩喝上一口儿。”
三人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堂前时不时传出碗碟碰撞的声音,顺着墙院飘出很远。
第二日,许芜言特意梳洗打扮一番出了门。
既然,她的危机解除了,她想着赶快恢复到以前的生活状态。
家里的果林丰收,果子也都卖上了好价钱,地里也没什么活儿,难得这农忙时节,许芜言能有闲暇的时间在村里转一转。
她时不时出现在村口、溪边、乘凉的大树下,她想让大家看看,她已经恢复如初了。
村里人一见她就躲得老远,看她的眼神除了了惊恐、诧异还多了一丝怨气。
等过几日,村民就会慢慢消化我已经康复的事实,我这几天就天天在他们眼皮子低下转悠,让他们天天都能看见我。许芜言在心里盘算着。
傍晚时分,许芜言和陆庭墨在院子里喂鸡,听见有人喊了一句:“许安在家吗?”
“村长有什么事吗?我爹好些天没回来了。”
“那你娘在家吗?”村长背着手在院外大声问。
“村长有什么事吗?”许母听见动静,推门出来。
“你家丫头得了肺痨,导致咱们村的果子都滞销了,往年都是进村来收购的,今年死活不敢来,给人家送货上门,都不敢要!村民都跑到我家里去闹,他们联名上书,让你们赶快搬走!”
“村长,你听我说——”许母的话还没说完,村长冷眼一扫手一甩,气咻咻地走了。
许母心一慌身子一软,差点儿跌坐在地上,陆庭墨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许母。
“伯母您别着急,办法总会有的。”
“娘别担心,咱们从长计议。”
许芜言和陆庭墨一左一右把许母扶进屋。
“这可怎么活啊!过了一关又一关,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搬走,搬去哪啊!”许母手里攥着帕子,边擦眼泪边说。
陆庭墨也犯了愁:全村那么多的水果,少说也得有几万斤,这销路的确是个问题,果子熟了还很容易烂掉,村民忙活了大半年,眼盼着有个好收成,却出了这档子事,换成谁儿都不好过啊!
许芜言用手托着腮,脑子一转,突然来了主意。
她站起身:“我有办法把村里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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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卖出去,但需要你们的帮助。”
“此话当真!”陆庭墨一脸诧异。
“言儿这关系到全村上百户人家的生计,不是小事!切莫胡说!”许母在一边提醒道。
“娘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许芜言一脸自信。
第二日,许芜言去了村长家。
村长一看见她,就捂着口鼻,连连后退。
“你不赶快搬家,跑来我家做什么?”
村长臭着一张脸,不耐烦地说。
“村长我已病愈。”
村长定睛仔细一看:水润灵动的眸子,白净透亮的脸蛋儿,桃花般粉嫩的薄唇,是不像将死之人。
村长半信半疑又问了句:“生死攸关的大事,莫要胡说!”
“我绝无半句虚言!”
许芜言边说边躬身行礼。
许安家那婆娘,身子骨儿差,是村里出了名的药罐子,她竟然都没事,还日日去田里干活。
村长在心里琢磨着,又抬眼上下打量了许芜言一番,终于相信了许芜言的说辞。
“你找我什么事?”
许芜言见村长态度有所缓和,也松了一口气。
“村长,因我患病,导致全村水果滞销,我深感愧疚,我有办法把水果都卖出去,解决大家的燃眉之急!”
“就凭你!”村长一脸不可置信。
“是,就凭我许芜言!”
“哐!”
“哐!”
“哐!”
村民们听见铜锣声响起,都纷纷出门,来到村东头的老槐树下。
“这一大早的,有什么事啊!召集大伙”
“我还要去赶集哩!”
百十户村民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乱的像一锅粥。
村长见大家都差不多到齐了,他站到一块大石头上说:“大伙都静一静!静一静!”
村长是个两鬓斑白的老头儿,五短身材,其貌不扬,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
“今天召集大伙儿,是有重要的事情和大伙儿商量,第一,许芜言的病已经好了,想必这几天有不少人看见她了,她现在的状态很好,也不会连累大家,我以项上人头担保。请大家相信我。”
村民一听在底下议论纷纷,此起伏彼的“嗡嗡”声连城一片……
村长给了片刻时间让大家消化的时间。
又接着说:“大家的水果许芜言有法子,帮大家买出去,而且价格会比往年的高一些,但这也需要大家的鼎力相助。”
听完村长的话,底下人的议论声更大了。
大家的面部表情有轻蔑、惊讶、欢喜、担忧。还有的妇女,双手环臂,从鼻腔里发出“嗤”的一声,一脸的鄙视……
许芜言几步上前,走到村长身边:“大家可以不相信我,但是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如死马当活马医,总不果子烂在地里强吧!”
“给我一次机会,也是给你们自己一个机会。
此话一出原本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又看向村长和许芜言……
“好!我愿意相信你一次。”
“我也愿意。”
12. 村里人吃上了蜜饯
有一两个人在嘈杂的人群中喊了两声,接着有更多人也随着呼应起来。
“许家这闺女勤勤恳恳的,应该没问题。
“满树的果子也不能眼瞅儿着它烂地里啊!”
“就是,就算让许家搬走了,果子不等人,不一样没人要吗?那就看看许芜言能有什么能耐。”
“如果有问题再找她算账也不迟……”
“一个女娃子,我就不信她还能有天大的本事。”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又闹吵吵地好一阵子。
“村长,我们大伙儿选择相信许芜言一次,但咱儿丑话说道前面,如果让我们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表态的是村里的大户儿叫张良,也是田地最多的一家,他既然表了态,大家原本模棱两可的态度,也像天枰一样开始慢慢倾斜。
许芜言瞅准时机:“我也是种田人,大家的辛苦我自然晓得,大家的心情我也非常理解,村里果子滞销也是因为我,请各位父老乡亲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许芜言躬身长揖……
原本闹哄哄的人群,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了。
村长看着安静的人群,冲许芜言点了点头。
“大家把心都放在肚子里!我在这儿给大家打保票,我当了半辈子村长,你们拍拍良心说,我干过坑害大家的事儿没有?我是不是一心为大家办事?大家先散了吧!具体细节还要商讨一番。大家回去等消息吧!”
人群散了,许芜言和村长道谢,扭身往家走。
“言儿,你是怎么说服村长的?这和上一次见他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啊!”陆庭墨有些诧异。
“说来话长,他原本和我爹是发小,俩人一起颠沛流离好些年。最后,逃难到渭县落了角,当年他得了瘟疫,差点儿没了,亏了我爹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他支持我,多半是看在我爹的份上。”
“哦!原来如此!”陆庭墨恍然大悟。
“言儿那你的办法行的通吗?如若不成,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陆庭墨跟在她身后一脸担忧。
许芜言看着他,笑了笑没有回应。
她当然不能告诉陆庭墨,她是从现代世界穿越过来的人,她带着现代人的记忆穿越回了千百年前……
陆庭墨对她所说的那些销售方法和制作工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出现这样的反应也实属正常。
“别担心,事情是因我而起,我有责任和义务来处理好这件事。请你相信我!”
陆庭墨眉梢稍扬,眸子里泛着温润的光:“我支持你便是,你说什么我都照做。”
此时天边的白雾已经散去,微风徐来,让人感觉心旷神怡,枝头的嫩叶用力向上舒展,叶脉间流转着琥珀色的曦光,一颗圆润的露珠坠在枝头,像一个透明的水晶球映着两人的光影。
陆庭墨弯腰捡起一块儿石子,扔进池塘,涟漪荡碎了倒映的碧空,惊得浮萍四散。
他们的身影映在水面,像两片相依的树叶,波纹荡漾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偶尔有鱼儿跃起,打散这静谧的画面,但很快,水面又愈合如初,将他们的身影重新拼凑完整……
接下来的几日,许芜言和陆庭墨忙得不得闲。
他们挨家挨户上门,进行了详细的调查,果地面积,预计产量,收成预算,往年的销售渠道等等,每一项都进行了详尽的记录。
俩人又进行了实地考察,对每户儿果子的成熟度一一进行对比,把果子的成熟情况进行分类,预算出采摘的最佳时间,把具体情况都进行了详尽的记录。
村里的调查工作刚忙活儿完,许芜言和陆庭墨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渭县。
县里规模大一点儿的茶楼、戏院两人都进行了走访,探察。
对客人的消费水平,店铺客流量,人流高峰时段等等都进行了细致观察与记录。
前期调查准备工作就绪,许芜言又开始手工制作,她先摘一些自家园子的果子,进行“模拟实验”。
她选择一些成熟度高的果子,按个头大小进行分类,清洗、去皮、切分后装进坛子进行腌制。
在腌制几个时辰后进行晾晒。
经过一天的晾晒,再把这些半干的果子装进无水无油的坛子里。在坛子里加入糖和醋腌制一晚之后,再次进行晾晒。
就这样反复晾晒三天,直到糖醋水完全被吸收掉,最后将蜜饯再次装进坛子。
许母和陆庭墨看着这几坛子东西不知所云。
“这好端端的鲜果子,就这么被踩踏了,真是可惜啊!言儿,这能行吗?”许母缓了缓神。
“言儿这就是你说得什么密——蜜——”
“蜜饯。”许芜言笑着回答。
许芜言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顺手从坛子里拿出两块递给许母和陆庭墨。
“娘您先尝尝。”
“陆庭墨你也快尝尝。”
两人看着许芜言递过来的橙黄色的东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难以置信。
“这真的能吃吗?”许母轻声问。
许母拿起蜜饯往鼻尖凑了凑。
“放心吧!您亲闺女还能害你不成?”许芜言打趣道。
陆庭墨接过蜜饯放进嘴里,糖霜在齿尖慢慢融化,酸甜的口感在舌尖上互相追逐,愈嚼果香愈发浓郁,果肉软糯又带一丝韧性,既不腻口也不涩牙。咽下后,浓香的果味仍然缠绵于唇齿间……
“好吃吗?”许芜言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陆庭墨。
“这滋味想必比那王母娘娘的蟠桃还好吃。妙哉!美哉!”陆庭墨目露嘉许。
许母听了陆庭墨的话,也把蜜饯放进了嘴里,她嚼了两口,眼睛瞬间睁大,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许芜言,
“闺女你咋能弄出这么好吃的东西来?”
“你是怎么学来的?”
我总不能告诉您,我是从千百年后的时光中穿书过来的吧!如果我实话实说,您一定会以为我神经错乱,脑子坏掉了。我生活的那个世界美食太多了,真想领您穿越时空,去品味一番,让您从此生活富足,吃穿不愁……许芜言心想。
“言儿娘和你说话呢?”
许母看许芜言怔怔出神,她伸手在许芜言眼前晃了两下。
许芜言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把游离的思绪拽了回来。
“我也说不好,就是灵光咋现,突发奇想吧!”许芜言眉眼弯弯地说。
劳动成果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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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肯定,让许芜言信心大增,她把几坛子蜜饯装上滚轮车,挨家挨户分着吃,又详细询问了大家的建议。
村里人哪吃过这种美味,试吃后都赞口不绝。
还有胆大嘴馋的孩子,拿着碗追在许芜言身后:“芜言姐姐,再多给我些可好?”
许芜言连忙停下脚步,给孩子装了满满当当一碗。
孩子看着琥珀色的蜜饯,整张脸仿佛瞬间被施了魔法,嘴角向上翘起,一颗小虎牙悄悄探出头来,眼睛里盛满了星辰般的纯真与好奇。
“实验品”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也让许芜言信心倍增,紧接着就正式进入了加工环节。
一连几日的忙碌,再加上热心村民的帮忙,又制作出几十坛蜜饯。许芜言和陆庭墨借来两辆村里的驴车,拉着坛子去了渭县。
许芜言先来到一家名叫“天下事”的茶馆,她和这里的掌柜有些交情。
茶馆的老板每年都从她家定果子,一来二去,俩人便熟了。
许芜言先说服了茶馆的老板,又把几坛子蜜饯送给茶馆,让他分给店里喝茶的客人们品尝。
消费高一些的客人,分的蜜饯多一些,消费能力低一些的客人,分的蜜饯相对少一些。
陆庭墨和许芜言用一天的时间跑遍了渭县的大小茶馆和戏院。
两人马不停蹄地忙碌了一天,天色漆黑来进了家门。
“累坏了吧?快喝口水。”许母赶紧给两人倒水。
接着又赶紧把饭菜端上桌,许母把一盘炖肉和一盘菌子端了上来。
看着盘里的炖肉,许芜言一脸诧异。
“娘,咱家哪有闲钱买肉,应当攒钱先把陆庭墨的戒指赎回来才是。”许芜言温声说。
“不是我买的,是咱村的种田大户张良,今天下午给送来的,他说你患病刚好,给你补补身子,别累坏了。”
“这菌子是村长家的儿子送来的,是今天新采的。”许母笑着说。
许芜言点点头,身体的疲惫在无形中被冲淡了不少。
奔波了一天,她又累又饿,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许芜言又拿起之前的走访记录,仔细地翻看起来。
她在纸上比比划划好一阵子,她单手撑着额头,指节抵在泛黄的纸上,眼睛盯着上面的字,眼皮不自觉地开始发沉,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融进一片昏黄的雾里。
纸上的墨字渐渐模糊成了一串串游动的黑蚁,一行行爬进她模糊的意识里,她的肩膀一点点低下去,脊背从挺直到微弯,最后完全伏倒在案前……
陆庭墨掀开布帘从里间出来,一抬眼看见趴在桌上的许芜言:她睫毛低垂,在瓷白的肌肤上投出两弯浅影,薄唇微抿着,透着一抹儿樱粉,烛光摇曳把她的整张脸都浸在琥珀色的柔光里。
陆庭墨放轻脚步走到许芜言跟前,他微微俯身,一手轻轻托住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肩胛,稍一用力将她打横抱起。
陆庭墨抱着她走到床边,轻轻将他放下。
“陆庭墨……明天做柑橘蜜饯……”她突然翻个身嘴里嘟囔着,又沉沉地睡着了。
陆庭墨嘴角扬了扬,轻声回了句:“好,明天做柑橘蜜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