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欺负师姐》 1、碧霄宫 仙历二万四千五百二十年，八月，朔日。东海之中最大的仙山玉清山上，云霭萦绕，仙音阵阵之余，也有什么不寻常的暗流在酝酿。 中土大陆自荒古量劫，圣人退隐之后，已有二万四千余载。诞生于混沌或洪荒的上古神祇早已陨落或飞升，天地间唯余原本的凡人。 就算天地灵气尚在，很多修士还能踏上仙途，也与神祇轻易夺天地造化的天然修为不可同日而语。 但饶是如此，这些能感应天地灵气，可能得道飞升的人还是被尊称为仙长，无法感应灵气的凡夫成了相对于修士的凡人。 我便是这样一个在中土仙家与凡界都享有名号的仙长，在玉清山逍遥门修行不过二十余载，就已经跨入金丹境。 其后一百年，我一直在金丹期不断提升修为，稳固道心，境界却未再更上一层。这亦是寻常，金丹期后便已经可以在这方天地寻求长生，只是不能飞升罢了。 而一旦进入洞虚境，就可以窥探其他大千世界，合道境更是能自由穿梭于无尽时空，与大道合一。 可是这百余年来，我的稳步修行之路终于在小师妹的一剑之下戛然而止。她和我争吵武斗之后，居然用新得到的先天灵宝破掉我的护体灵气，剑气更是直捣丹田，以致于金丹碎裂崩毁。 此仇不报，誓不为仙！我修养了一段时日，又愤而出走近一个月后，终于带着从友人那里借来的法宝回到玉清山。 趁大半个仙门的弟子都出山下海找我，我把只会躲在屋里害怕地哭，连找都不去找我的楚灵鸢掳到云霭之上的碧霄宫。 我看即便我一去不回，掌门师尊也不会狠狠教训她，她何至于如此惊惧。所以我可不能让她白哭，就由我亲自惩戒她好了。 碧霄宫从前是上古神祇的道场，此前一直高悬九天之上，这两万余年来终于逐渐下坠。几千年前它更是差点砸到玉清山上，险些给东海最大的仙门带来灭顶之灾。 还好当时的掌门想到了办法，以先天灵宝炼化成机关鸟托住悬空岛的四角，阻止了它继续下坠。而后，逍遥门便怀着激动的心情对这个上古时期的神祇道场展开了探索。 碧霄宫经过万载，其上居然还残余着混沌灵气。虽然当今凡人由于体质原因无法对其利用，但还是能清心安神，让人感受上古大神的余韵。 至于其上传说中的神兽麒麟、巨鳌凤鸟自然早已不见，花草树木也已破败，好在殿宇楼阁还是万年不毁。 这可是上古神祇的居所！而且这里的土地比息壤更加肥沃，在适应如今的天地灵气后，随便种个什么灵树灵草就能枝繁叶茂。在循环感应下，其间灵气逐渐比玉清山上还要充裕。 于是，碧霄宫成了逍遥门历代掌门长老偶尔会去的修行之所，亲传弟子只有极受宠爱，或于仙门有大功才能入内。 不过，并没有极其受掌门宠爱，也未立大功的区区不才本人在一个多月前被掌门亲女一剑捣毁金丹后，顺利被允许自由出入碧霄宫。 所以，我直接把楚灵鸢掳到这里，除非掌门本人亲自过来，任何人都无法找到我们。 巍峨殿宇中，有缥缈仙音从不知名的地方远远而来，让人闻之忘俗。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风云聚散，山水虚盈。谷神不死，我本长生…… 但我听着这些仙乐，也完全无法静心，此刻被我绑缚着扔在床上的小师妹眼圈红肿，难过而害怕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恶人。 开玩笑，她持剑跟我斗法、连我受过伤都看不出就一剑挥来的时候，怎么不害怕了！ 还好我道基稳固，否则金丹碎裂后，恐怕不仅会直接掉到引气境，以后修炼一途也是艰涩难言，无缘大道。 现在我只是回到了问道境，倘若我静心修炼，再加上本门为了补偿而给我提供源源不断的天材地宝，不到五十年我便可以再塑金丹。 可即便我不过是受了些疼痛，再多浪费五十年时间修炼，也深恨五师妹的行为。她何以厌我至此，处处和我作对就算了，竟然还和我大打出手！ 此仇不报，恐怕我会滋生心魔，为仙途种下天大的祸患。修仙者一旦被心魔控制，很容易再难进境，甚至在无边幻象中身死道消。 思及此，我带着有些愤恨的目光一步步靠近床前。楚灵鸢除了被捆缚外还被下了噤声术，此时口不能言，只能慌乱无措地看着我。 看着她泪波盈盈，委屈而倔强的神色，以及她那秀美无匹的姿容，我没来由的心中一颤。 多少年了，总是见她明眸皓齿，顾盼生辉，飞扬洒脱的模样，可没见过她这么流泪。她小时候虽然也爱哭，但长大后就不用这种手段博取长辈关爱了。 师妹……虽然刁蛮任性，无法无天，但从来友爱门中弟子，只是看我不顺眼。 是啊，她对再多人嫣然巧笑，也不会给我好脸色。想到这里我的怒火重新被点燃，她现在哭又有什么用，我可不会心软！ “这是捆仙绳，就算你是金丹境，也无法挣脱它的束缚。”我坐在她身边，终于笑着开口，语气却格外冰冷。 “这是锁魂链，戴着它的人修为会被压制，不会超过掌握着钥匙之人的修为。而且只有钥匙能把它摘下来，你便是砍掉手，它也会绑在别的地方。”我摸上她手腕上戴的珠链，接着说道。 “所以，你就不用挣扎了，等下也不要大呼小叫，没有人会救你。” 我咬牙说完，确认她把话听进去，就解除了她的言语禁制。 “师姐，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楚灵鸢能说话后，马上怯怯道。 “偶遇友人，跟着她去合欢宗住了一段时间。吃得好睡得好，还获赠很多丹药法宝，让你失望了。” “你你……去那种宗门，岂不是会学坏。”楚灵鸢立时脸红，瞳孔都惊得颤动起来。 “不是吧，都仙历二万四千载了，你还歧视合欢宗的修行方式。” “没有，只是……罢了，你无事就好。” 我心中一震，这算关怀之语吗？一百年来我都没怎么听过这种话，她就算偶尔一说，也是和众人一起为出门的我送行时被迫道一声“师姐保重”。 或许，她这是怕我失踪后，她就算闯下更大的祸患吧。 “难怪我们去各大仙门都找不到你，现在母亲已经带着逍遥门弟子下东海寻你了。”我正在想时，楚灵鸢接着说道。 “哦，你怎么没去？” “我、我不相信师姐有伤在身，还会去海里练剑逗留半月之久。” 楚灵鸢和我说了一会儿话，还被合欢宗吓了一跳，此时终于不再楚楚可怜，双目含泪了。我回想着她的说辞和这些年的所有行为，愈发觉得恼火，于是伸手抚上她的侧脸。 “师姐，你，你想干什么？”楚灵鸢诧然望着我，面上因恼怒而有些发红，却也掩不住慌乱的神色。 “当然是好好算算我们相识以来的总账了。”我冷冷一笑，手却不听使唤的摩挲她的脸颊，心中有些微的颤栗。 似乎有很久很久，我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上一次能触碰她时她才十七岁。尚在引气期的楚灵鸢还会生病，有一日她受了风寒，我试了试她的额头看她有没有发烧。 可就算那次，她也下意识避开……她是掌门师尊以鲜血浇灌仙葫所生，一直都嫌弃生自凡人的我。 可这样的我，却做了师尊的第一个亲传弟子，成为逍遥门大师姐。我分散了她母亲的目光，夺走了她大师姐的位置，因此她一直恨我。 “好，总归……是我对不住你，有什么仇怨，师姐就一起说清楚吧。”楚灵鸢的脸更红了，如果不是我知道她气恼时也会面色发红，简直会以为她在羞怯。 “自我十岁那年被掌门师尊带回玉清山开始，就从未想与你争夺师尊的宠爱，可你……一直很讨厌我。”我闭了闭眼，终于收回手。 “我没有讨厌师姐……” “你当我眼盲心瞎，不会听，不会看吗？”我有些难过和气愤，楚灵鸢眼睫翕动，似乎着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小的时候，你把我为你采的灵草丢到海里、不愿意吃我带的糕点也就罢了。可长大后，你还是处处跟我比较，与我作对，嫌弃和我相关的所有，从来不给我好脸色。”我接着愤恨道。 “我……可你也不怎么理我，后来更是都反击了回去，没有一直受我欺负。小时候的确是我的错，我被惯坏了，总觉得所有人都该多哄着我迁就我……对不起。” “你居然会和我道歉。”我十分惊诧，随后又自嘲的笑了笑：“也是，被捆仙绳绑缚着，当然需要低头。” “我是真心实意和你道歉。”楚灵鸢的眼神着急而又真诚，而后便继续言说。 “我小时候本来就蠢，长大后……是逗你玩的，师姐你大人有大量，就别……罢了，你生气是应该的，怎样折磨我都可。” “我没想到那个法器那么厉害，你又受过伤，竟然没有挡住那一击……可我要自毁金丹，你又不愿。” 我一时间有些愣神，过了一会儿后反应过来，低声回道：“即便毁掉你的，我的也回不来了，所以何必。” “那，师姐想要什么补偿？只要我有的，什么都可以，便是没有，我踏遍中土也为你寻来。” “我想要什么，我也没想好。总之只要你在门中落单，或者出外游历，就准备好随时被我掳走吧。” “当然可以……师姐你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只要叫我一声，我甘愿被你囚于任何地方，以弥补我之前的过错。”楚灵鸢一脸温顺道。 “……” 她的态度比从前好了十倍不止，看来害我重伤后，终究问心有愧，再也神气不起来了。此情此景，倒真是让人一扫郁气，浑身轻快。 我正在晃神时，眼前忽然光芒一闪，接着面前的床铺上方出现了奇怪的白色字迹。 【反派大师姐又爽了，小师妹心甘情愿被她玩弄，斯哈~】 【大师姐已经蠢蠢欲动，但是假正经的她又不敢。】 【洛师姐想要什么，当然是做恨啊，一做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话说这是会员能看的吧……】 【楼上别幻想了，大师姐连低头亲小师妹一下都不敢，什么做恨。】 看到最后一句话，我心里猛的一跳，但楚灵鸢此时并无特殊的反应。那些字就在她眼前，如果她能看到，恐怕早就有畏惧或嫌恶的目光了。 看来只有我能看见，难道那是我的幻觉，是心魔？可心魔一般是整个人都沉入幻境，我居然在现实中看到这些字，真是奇怪。 2、心魔 而且很多字眼我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做恨，会员又是什么……看来我的金丹被毁后，神魂状态也出问题了。 连我自己的心魔都在嘲笑我不敢……亲小师妹，可我亲仇人干什么？对了，她连吃我带的食物都讨厌，我本人若是这么靠近她，一定能让她抓狂。 这倒是个不错的报复手段，可我自己也有所牺牲。要以这种方式去膈应她吗？我犹豫起来。 【上啊大师姐，现在不上，以后两百年可都没机会了！】 【后面小师妹成了别人的道侣，你就等着一边哭一边巧取豪夺吧……】 我眉头一动，这该死的心魔怎么这么奇怪，说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她成了别人的道侣，又……关我什么事。 不过楚灵鸢自己说的任我出气，我还没有过于折磨她，现在只以小手段膈应她一下也不错。 “你甘愿束手就缚？我若是想再做点过分的事呢。”我似笑非笑道。 “什么过分的事？”楚灵鸢果然又露出害怕的神情。 我静默片刻，却始终没有勇气低头做出吻一吻她的事，哪怕是面颊或脖颈。看来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去膈应仇人，的确也比较难…… 这时，那让人心烦的字迹又出现了，而且这次来势汹汹，源源不断。 【丸辣，大师姐还是害怕惹小师妹讨厌，根本不敢越雷池一步。连借着报复的名义都不敢，大师姐还不如早点堕魔呢。】 【我这一生，最讨厌我的小师妹！她一直嫌弃我，连我的东西都不愿意碰，处处给我甩脸色。我到底哪里让她嫌恶了，她就不能喜欢我一下吗呜呜呜……】 【大师姐真的要碎了，区区金丹她根本不放在眼里，甚至还在想可惜没直接变成废人，这样小师妹就只能照顾我一生了。】 【洛轻云：我一直对你这么好，就算明面上时有争吵，但也多次救你于危难，连根头发丝都舍不得让你掉。可你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大师姐重伤之后，师尊本来想让楚灵鸢和大徒儿结成道侣，但大师姐见到小师妹眼神躲躲闪闪，一气之下当众拒婚，现在后悔得不得了……但她又在安慰自己，小师妹这么嫌弃她，这么做也是让对方快乐。】 我的脸色一直阴晴不定，静静看着那些字迹表演，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的如此聒噪，我快要受不了了！ 我和一直看我不顺眼的仇人结不成道侣，分明是好事，我怎么可能后悔！这恐怕不是心魔，难道是附近能扰人心智的魑魅探取我的记忆后，胡乱生成幻象。 可惜我的修为掉到了问道境，竟然探查不到这些字迹的源头。 “师姐你别生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的伤还没好全，还是冷静……”这个时候，楚灵鸢忽然担忧着说道。 我微微一笑，险些又被她和缓的态度蛊惑，不过我还是冷哼一声，而后开口。 “我刚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这么对我避之不及，我若真与你结成道侣，定会令你寝食难安，终日惶惶，难以静心修炼。” “……”楚灵鸢惊愕非常，目光变得十分复杂，很快风轻云淡道：“那可未必，你想把自己也搭进去来折磨我，请便。” 她的语气重新变得冷淡且带有敌意，瞬间让我怒火重燃，我咬牙说道：“你别以为我不敢。” “哦，拭目以待。” 她这次连看都不想看我，我气得伸手掐住她脖颈。她吓了一跳，马上转回头看着我，才恢复了没多久的脸色很快变得涨红。 我好像没使劲吧，又装什么受害者！我吸了口气，略微收紧手上的力道，而后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到时候说不定就不只是名义上的道侣了，师妹若静心修炼不下去，刚好可以和我试试别的。” 说完这句话我便直起身，同时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一时间也有些茫然无措。我果然被气极了，简直口不择言。 楚灵鸢呆在原地，简直像不认识我一般看着我，然后才羞愤道：“你你……去了合欢宗一趟，都学了些什么。” “师妹若是有兴趣知道，改日我亲自传授师妹。” “……” 楚灵鸢哑口无言，大为羞恼，不敢再和我说这种话题。我有些担忧心魔或魑魅的字迹再度出现，不过这次没有。 但片刻之后，碧霄宫却忽然又响起大道之音——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怎么连《清静经》都出来了，这样的大道之音，简直好似在嘲讽我心神不稳。 而且在这么庄严的场合，我仿佛不该说太过火的话……等等，两个有情生灵双修互助，交汇圆融乃是天之自然，有什么可躲闪的。 我转头看了看被金色捆仙绳捆得结实的楚灵鸢，忽然开始发愁，我把她掳过来只是表达愤怒，再威胁几句，好像根本没给她实质性惩戒。 可到底要怎么折磨她呢……这个问题可真耗费脑力，不过此时碧霄宫在响彻大道之音，我似乎不该在这里行这种磋磨人的行为。 “大道之音在给你念《清静经》了，好好听听，平时说话做事别那么浑身带刺。”我对楚灵鸢冷哼道。 “哦，知道了。” 我站起身走到大殿窗口前，看着外面的盎然生机，耳听虚无缥缈的阵阵仙音，然而该死的字迹又出现了。 【师姐终究还是没敢亲，不过趁着在师妹耳边说话的机会稍稍亲近了一下，还口嗨威胁完，顺便为结成道侣找到了合适的借口。嘿嘿，师姐心情又阳光灿烂了捏~】 【大师姐你争点气吧，你的金丹都被打碎了还舍不得稍微让师妹疼一下，把师妹抓到碧霄宫只是为了让她听循环广播，她真的我哭死。】 【洛轻云：师妹只是太笨了，她读的古籍少，根本没发现那是赤霞剑。而且我不想示弱，没告诉她我受伤了，吵起来后师妹只是远远的对我随手挥了一剑，她怎么能想到有那么大威力……她又有什么错呢。】 【对呀，凡人的武术切磋都有误伤的，大不了她照顾我一辈子就好了嘛~】 我吸了口气，再度想要抓狂，谁在诽谤我，到底是谁？ 这不是简单的魑魅吧，这些言语只是各抒己见，并没有试图害我，难道是其他时空的看客。 天道，你就这样放任另一个世界的入侵者胡闹，也不管管吗？ “好吵。”看着那些字迹逐渐消散，我愤然说了一句，而后忽然担心大道以为我在说牠。 “对不起，天道、大道老人家，原谅我这个小辈吧。”我做了个道门表示谢罪的手势，而后大道之音开始念《道德经》。 天啊，那些我都快能倒着背了，为什么碧霄宫一直响彻这些……我听说九重天阙的道场都有大道之音，难道这种声音几万年了还没消散。 难怪我翻看本门大能的修行记录，发现他们其实不常在碧霄宫修炼，纵然这是神祇道场。恐怕前辈们反而被大道之音吵得无法静心修炼，即使灵气充裕也无法弥补了吧…… 当然，也可能只有我这种心浮气躁的小辈，才会觉得空灵悠远的仙音有点吵。然而这时，字迹又显现了。 【碧霄宫的大道之音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生日蛋糕里的莲花蜡烛，那玩意儿放的歌能从生日唱到头七。】 【对，而且水火不侵，快没电的时候音调更阴间。】 【碧霄宫的仙音可已经响了五万多年了，这不比莲花蜡烛厉害。】 【噗哈哈2333……】 “？”我一脸迷茫，这下很多话语更看不懂了，不过她们终于不再关注我就好。 然而接下来，话语的中心还是转移到我身上，但我这次却开始庆幸。 【大师姐别站在窗边了，好好珍惜和师妹最后的相处时间吧。】 【唉，想到她一天后被门内叛徒污蔑勾结魔族作乱，趁逍遥门大半弟子都在找她时放魔族进仙门夺宝伤人，就替她委屈。】 【大师姐还被魔族的蜃气攻击，导致心魔真的发作了，根本没有心力替自己辩驳。虽然师尊相信她，但迫于压力只能把她关禁闭，结果她真的堕魔，不管有没有做那些事都只能去魔界。】 【一代魔尊的成长之路就此开始，不过轻云魔尊和仙界赤霞仙子相爱相杀也挺好嗑的，嘿嘿……】 【小灵鸢和二师姐结成道侣，相敬如宾和谐友爱，轻云魔尊在魔界光是想一想，魔力就更上一层楼。】 看着那些字迹渐次闪过，我心神大震，被那些预言惊得五内俱焚。 什么，逍遥门出了叛徒，魔族会攻入门派杀人夺宝？我会堕魔并成为魔尊？ 我竟会因为区区叛徒污蔑而身败名裂，被蜃气攻击后就陷入心魔无法解脱？我的心魔有那么大吗。赤霞仙尊又是谁，除了我和小师妹，谁也没资格用赤霞剑。 灵鸢和二师姐结为……道侣？我的脑海中闪过二师妹江知渺清冷出尘的容颜，瞬间觉得气息不稳，眼前一黑。 她们……她们竟有此等缘分，我完全没看出来！ 【当魔界尊主真的很爽，呼风唤雨，肆意洒脱……】 字迹还在继续显现，我愤然凝聚灵力想要把它击碎，什么很爽，我才不当魔尊！ 我从十岁起就到了玉清山逍遥门，我永远是逍遥门弟子，绝不离开…… 我转过身，跌跌撞撞回到床前，楚灵鸢看到我的模样，马上一脸担忧。 3、引梦 “师姐，你的内伤又发作了吗。”她低声说着，我定了定神，略微笑了笑。 还有一天时间，一切都来得及，如果那是上天暗示的命运，我可以把它更改。 “没有。”我回答了两个字，就催动法诀，把捆仙绳收回芥子袋中。 “师姐，你……”楚灵鸢获得自由后，满腹狐疑地打量我，显得比刚才还要警觉。 我没有解释什么，从芥子袋中取出引梦铃，楚灵鸢坐起身，看出这是什么后就有些疑惑。 “这是要做甚，青天白日就想做梦了？”她用神识仔细感知，确认这不是夺魂铃后便莞尔道。 “灵鸢，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忙。”我看着她熟悉的容颜，认真而恳切地开口。 “什么事……说吧。”楚灵鸢收敛了玩笑的意味，却也有些忐忑。 “我要去梦里解决一下心魔，你守在我身边，看我状态不对，就在我耳边说……‘师姐，我在，那都是假的’。” “好，好的。”楚灵鸢应是万万没想到我会请她在这种时候守着我，于是整个人都有些尴尬。 “如果我挣扎不出来，或者堕魔，你就一剑把我劈死。” “师姐说笑了，你怎么可能堕魔。”楚灵鸢豁然瞪大眼，不可置信且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我说真的。”我笑了一笑，如果我成了魔族，还不如陨落重开。 我可不想还带着往昔的记忆，却再也回不到昔日的师尊和同门友人身边，甚至要与故人为敌。 “什么心魔这么严重……”楚灵鸢怔怔看着我，眼中有些难过。 “其实只有很小很小的可能堕魔，但你知道我总是想有备无患，所以要把所有的结果都列举一下，你放轻松。”我忽然笑了出来，愉快说道。 “……你真是的。”楚灵鸢怔了一下后，便又好气又好笑，对我翻了个白眼。 我看着手中的铃铛，又开始思考门内出现叛徒的事。现在大部分弟子都被派去各处寻我，而且很多人就在东海海域，日内可以回来。 那么多弟子在玉清山周边活动，如果有魔族的动向一定很容易发现，怎么会被他们偷袭成功…… 不管怎么样，先让更多的弟子回来，至少五个亲传弟子都镇守山门，阻挡魔族才好。 我马上掐诀结印，给师尊发去传声：师尊，徒儿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和五师妹一同在碧霄宫中。徒儿不肖，让师尊担心了，师尊可以告知众位同门不必再去各处找我。 “母亲暂时别来碧霄宫！”楚灵鸢趁我说完最后那句话，赶紧补了一句，我们二人便一同看着那道千里传音化为金光飞走。 楚灵鸢说完那句话后，立刻正襟危坐，一脸正义凛然。我神色抽了抽，她也觉得被我抓过来丢人。 “好了，先入梦吧。” 我很快在床上闭眼打坐，运转了一个灵气周天，而后晃动引梦铃。 引梦铃只能让人去到心中所想的梦境，并让它比寻常的梦清晰，梦中的部分反应也能映照到现实，并不能发掘心魔。但我多少明白到底是什么在我心中挥之不去，让我痛苦。 我让思绪回到幼年时期，随着铃铛的晃动，一切画面逐渐显现，我终于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 东海之滨，清新而微凉的空气拂在人脸上，月光柔和地洒下来，让人心旷神怡。可是，我身处这样美好的风景中，却不由自主的畏惧和难过起来。 一百多年了，一切还是记忆犹新……这些年来，我连那片海域都几乎不曾踏足，更别说海滩上。 那年我才十岁，而楚灵鸢只有七岁。我刚被师尊带回玉清山，第一次感受到长辈关爱的感觉，更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妹妹，自然无比贪恋，也热切的希望和灵鸢打好关系。 可是，我太不了解她，以致于从一开始就引起了她的厌憎。 来到玉清山两个月后，师尊带我和灵鸢飞到西边，中土大陆东海岸的某片海滩上，教我们认识仙草并各采一种回去。 于是，我们学会了辨识月见草、月华草、月痕草……师尊让我采一篮月见草，灵鸢则是月华草。 “别放混了，采完我们再好好飞一圈，看看中土大陆。”师尊兴致很高，十分欢喜地计划着怎么带我们长见识。 在温柔月色下，我的心情很好，动作也很快，没多久就采完了一篮月见草。而灵鸢比我小了三岁，便没有那么快，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就用药锄采了几株月华草走向她。 “鸢妹妹，我看到了几株月华草，这种仙草果然好看！”我笑着伸出手，月华草的荧光映在我二人脸上。 楚灵鸢却呆住了，有些迟疑地接过灵草，开始陷入思索，随即小小的脸上出现了万分懊恼的神色。 “我不要你帮我采，你不许帮我！”她瘪了瘪嘴，忽然哭了起来，把仙草扔到地上。 “我……不采就是，你别哭了。”我瞬间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是不是我太不会与人相处，不懂仙家规矩，这些事只能自己来？这是试炼吗…… 我把妹妹弄哭了，师尊会不会嫌恶我，她暂时不在这片海滩上，但等回来时灵鸢若还在哭，可要怎么办。 此时我还不知道，修为高者对于附近目力不可及的地方，也可以用神识探知。师尊虽然在山坡的那边，但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你去那边，别过来……”灵鸢依然在哭，我连忙依言照做。 而后，我看着她捡起那几株灵草，又奔到海边，把它们丢进海里。那一瞬间我心神大震，她竟然反感至此，难道……是讨厌我。 楚灵鸢做完这件事就不哭了，又开始精力旺盛的四处采草，而我站在原地却开始想哭。但我还是忍着，不久之后，师尊不知道从哪里转了出来。 “采完啦？云儿和鸢儿干得不错。”师尊温柔笑着，依次摸了摸我二人的头，然后目光犹疑地在我们身上转来转去。 师尊作为在仙家和凡界都享有盛名的清瑶仙子，拥有着五百年如一日的飘逸脱俗容颜，此刻她却困惑狐疑起来。 楚灵鸢带着灿烂的笑容，我却敏锐的察觉到她刚才在师尊摸我的头时，眼中有一丝生气的意味闪过。 过了一会儿后，师尊终于看着楚灵鸢，带着叹息般的语调开口。 “鸢儿，你这孩子，怎么总是在奇怪的时候任性。这不就是采着玩，熟悉一下药锄怎么用，日常采草可以互帮互助啊。” “……”楚灵鸢目光闪烁，没有说话。而我大吃一惊，师尊知道刚才发生的事？ 4、幻象 “你要和云姐姐好好相处，一同长大的情谊非比寻常。”师尊继续说着，楚灵鸢低头不说话，我连忙出言劝慰。 “师尊，鸢妹妹已经对我很好了，是我长于凡尘，有很多事都不懂……” “仙家应该比凡家更洒脱，鸢儿有时候戾气太重，你被欺负了不要不吱声。”师尊对我说道，楚灵鸢神色委屈，终于真的抗议起来。 “她比我大，仙法也比我厉害，我再欺负她又能欺负到哪儿去？” “那你就更应该知道她是让着你，就算不想道谢，态度也该好一点。”师尊柳眉倒竖，同样叉着腰生气道。 “哼，母亲自从她来了之后，就只想着她了！” “……” 我看着这对母女因为我吵架，简直想跳海自杀，而师尊哭笑不得，并且恍然大悟，似乎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 “怎么会，哪有那么夸张？” 楚灵鸢又开始想哭，然后跑走了，师尊没有去追，只是在原地慨然感叹。 “难怪都说就算仙葫方便，也不能两胎间隔很快的孕育出来。天啊，这可怎么办……” 师尊急得团团转，我也有些懂了，便拱手言道：“师尊，不如弟子去前殿，和众位师兄师姐一起修炼吧。” “不行，你可是千年难遇的好苗子，我要亲自教导你。”师尊断然道。 是了，师尊刚捡到我时就说我是修行的好苗子，肉体凡胎所生却小小年纪就能引气入体。而且我修炼进度极快，比仙葫中以精血和灵气浇灌所生的仙体还厉害。 “鸢儿那孩子……你就当她是个蠢的，别把她当回事。希望她长大后能收敛点吧……”师尊无奈说道。 光阴荏苒，长大后我们已经吵习惯了，我早已不再任由她对我发脾气而紧张无措，甚至为她说话。但就算我会反唇相讥，心里还是时常难过。 何至于此，为什么都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么讨厌我。整个逍遥门，只有她这么让人头疼，简直让我咬牙切齿。 此刻，我来到了十岁的幻梦中，那两个熟悉的孩童正在月夜下的海滩上采集灵草。安静看了一会儿后，当那个幼小的我准备去采月华草时，我终于心念变动，附到了她体内。 我不知道师妹那么争强好胜，讨厌我的帮助。既然如此，我不帮她就是了。 我直起身，静静看着小楚灵鸢跑来跑去，她终于采够了一篮月华草，然后欢呼雀跃。 “母亲，母亲！我采好了！”小楚灵鸢笑着，师尊便踏着月色而来，含笑摸了摸她的头。 然而，师尊也一视同仁的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小楚灵鸢依然带着敌意看着我。不过好在，这次她没机会把和我相关的东西扔进海里了。 我在幻梦里重温了这件往事，忽然也有些好笑，这样就能破除心魔吗？ 她不因为这件事生气，也会为别的事生气，根本问题并没有解决。归根结底，我还是无能无力，束手无策。 可这也不是我的错，我管这些干什么……我忽然有些气愤，而后眼前的画面星移斗转，更多我和师妹争吵决裂的场景一一出现。 这就是我的心魔吗？真烦，我在现实都经历过无数遍了，在幻象里看到，有什么可走不出来的。 因为这种事就堕魔，恐怕是那些字迹搞错了，到底什么事会让我暴怒并深陷其中…… 我已经不想留在这个梦里，只觉得虚无的海风都把我吹得浑身发冷。然而这时，我却又感觉到一股温暖，好像有人抱住了我。 是谁？哦，是幻觉。然而，有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师姐，我在……那都是假的。” 我心中一震，想起谁还在身边守着我。不过这个梦里的事件可并不是假的，都是往昔真实的记忆…… 再留下去也没什么用了，还是早点醒来为好。我努力凝聚心神，试图从幻梦里挣脱，那些画面又肆虐了一会儿后，我终于彻底苏醒。 睁开双眼后，我看到了碧霄殿金碧辉煌的殿顶，我已经躺下了？稍稍偏转视线，楚灵鸢正坐在床头看着我，而后视线开始乱飘。 我坐起身缓了一会儿，便开口问道：“我刚刚有什么反应？” “你……哭了，然后有点发抖。”楚灵鸢重新看向我，目光复杂。 我顿时错愕非常，此刻的表情一定快要裂开——我会因为这点事哭？ 我在懊恼并气愤时，楚灵鸢却逐渐露出笑意：“这就是师姐说的堕魔的危险？难道哭一哭就能堕魔吗。” “……” “魔族如果都是你这样，那可真是一点杀伤力没有，整个魔界隔几日举办一次痛哭大会，修士们还得派人过去安慰——” 我深吸一口气，变出捆仙绳，重新把她捆起来，而且这次收得比上次更紧。 楚灵鸢惊诧片刻，依然继续挑衅：“说不过就武力制服，这就是大师姐的风范……” 我捂住她的嘴，把她重新摁在床上。她呜呜了片刻，就放弃抵抗，显然怕我直接用法诀让她说不了话。 我收回手，开始心不在焉地思考。我已经改变了小时候的选择，当年的事应该不会再出现在心魔里，而且即使出现，也不至于让我堕魔。 修士哪有那么容易堕魔，需得怀有莫大的冤屈或刻骨的憾恨，解无可解，让人恨不得毁灭万千世界……才会堕魔。 而我的那些心魔，要解起来很容易，放下或圆满就好了。就算无法实现，我也不至于产生毁天灭地的冲动。 我重新看向楚灵鸢，她也在看着我，眼中好像有几分愧疚。 “你小时候，是不是在凡间受了很多苦楚……” “我在你这儿受的苦更多。”我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脸。 她不说话了，眼神又落在别处，显然有些心虚。我收回手，警惕地四下看了看，不过眼前什么都没有。 那些字迹好久没出现了，听语气多半都是女子。她们一直乱猜我的心思，却根本不透露师妹在想什么，哪怕随便提一句，我都佩服她们。 我愤愤不平想着，这时师尊的一道千里传音飞了过来。我思索了片刻，就决定让楚灵鸢也能听到这句话。 “哎呀刚看到消息，海底的灵网不太好……那你们先玩，云儿尽管好好教训灵鸢！” 师尊似乎有些开心，看来知道我的动向后放心了不少，而且她一直在为我撑腰。我带着挑衅的眼神看了看楚灵鸢，其实她长大后没那么黏着师尊了，但还是习惯性和我斗气。 “……教训就教训吧，我可不怕。”楚灵鸢说道。 她的态度又嚣张了起来，不过被我捆着的情况下生气也很正常。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在想连我都被魔族的蜃气攻击，楚灵鸢在与魔族作战时会不会同样遇上这种事。 那些字迹既然说灵鸢与二师妹结为道侣，那她就没有堕魔的危险，但我由于先知而改变了一些事的走向，不知道会不会导致换了个人被蜃气攻击。 倘若因为我的缘故导致她要经历原本不必经历的磨难，那我可良心难安。不如现在也让她通过引梦铃入梦，梦境可比蜃气引发的心魔幻象好控制得多。 “有了，那我让你也入梦，看看你会不会哭。”我拾起床头的引梦铃，有些戏谑道。 “这……肯定不会。”楚灵鸢底气不足，居然真的有所畏惧。 “你有心魔吗？” “可能……没有。” 可能？我皱起眉头，看她这模样，恐怕还真有不能面对的事。 踏入问道期的修士已经不饥不渴，不会轻易困倦，平日打坐修炼就已经算恢复神魂。打坐时意识一般不会散乱到沉入无厘头的幻梦，一旦有就是心志不坚，杂念滋生。 当然，还是有很多修士在夜晚喜欢躺下入睡，但都以灵台清明，排除杂念为要。引气期的修士难以自我控制，问道期之后却基本都是无梦睡眠。 因此，她可能很久没有做梦了，正因如此，被蜃气攻击时才更危险。 我一手遮住楚灵鸢的双眼，叹息着说道：“那你这就入梦吧，别怕，师姐守着你。” 我跟着梦修朋友学过入梦术，危急时可以进去救她，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 “……好。”出乎我意料的，楚灵鸢顺从应声，居然自己闭上了眼。 不过，我还是怕她以退为进，等下忽然睁眼，于是遮挡她视线的手没有离开。我另一只手开始晃动引梦铃，而后她的神魂开始安静，逐渐进入睡眠状态。 我挪开覆在她眼上的手，看着她的睡颜有些发怔，好久没见过她这么无害的模样了。 然而这时，沉寂已久的字迹重新出现。 【剧情怎么变了，看得我一愣一愣的，她好像知道自己有心魔，还和师尊说了她的动向。】 【没事，换一种剧情，正好看看编剧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而且她怎么让小师妹也睡着了，这可是胡作非为的好时机啊！】 【这种时候太过火也不好，不过偷偷亲一下还是不错的，深情隐忍大师姐不会连这都不敢吧。】 【大师姐快亲啊，她不会知道的！】 我看着这些字迹尴尬异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简直羞恼万分。她们能不能有片刻正经！ 5、天机 我想起来了，踏入洞虚境之后，能看到其他三千世界的光影。反过来说，我们的世界也随时可能被另一个时空的生灵旁观，看来她们已经嚣张到组团来观看了。 不仅要看，还要留下痕迹，蛊惑人心，当真没有跨界修士的仙德！还是，她们不知道我能看见她们的想法？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若有观者，请……”在非礼之时回避。 我一边掐了一个上清诀，一边言道，但最后一句话并没有说出来。非礼之时……我在三五百年内有行那种事的机会吗？ 罢了，看就看吧，反正是另一个世界的观者。她们与我难有交集，左不过是看热闹，还能对一些事宜做出提醒。 “多谢前番泄露天机，但你们还是收敛一些吧，小心天道。”我最后说了一句，便收了捆仙绳，认真看着小师妹。 此刻她在梦中应该还算安稳，神情并无异常。我看了她一会儿，便忍不住说道：“她做了什么梦，有人告诉我吗？” 一片寂静，无人应答。我再次恼羞成怒，这时外面又响起飘渺的大道之音。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我彻底无言，调整了心神静静关注着眼前的人，不再多想。 不久之后，楚灵鸢的反应却不对起来，呼吸开始急促，似乎心神有些散乱。我心里一跳，便执起她的手。 她的手比我的微凉，我运起灵力，试图让她暖上一点。她渐渐平静下来，我放下心，任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某一刻，她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似乎正处在温暖的情境中。我有些愕然，随即也笑了起来，不愧是无拘无束，洒脱飞扬的人。 原来她此刻身在美梦里，和心中有难解的结，只会隐忍难言或无能狂怒的我不一样。 然而，她面上的笑意很快逐渐消失，开始皱起眉头。随着时间推移，她越来越焦躁不安，终于低声呢喃道：“别……” 她的手开始有些发颤，我不由得着急起来。眼看她越来越难过痛苦，到了最后居然开始抽泣，我终于忍不住了，把她扶起来抱在怀中。 她自出生起便安乐无忧，唯一难以面对的大概就是误伤我之后被千夫所指了。难道她看到所有人都不肯原谅她，她被逐出逍遥门？ “师妹，那些都是假的！快醒来，我在这里。” “我原谅你……你也一直友爱同门，我们不会因此就弃你而去。” 我低头在她耳边说着，她眼睫微颤，不知道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好在她渐渐不再抽泣，我运起灵力，让她眼角的泪水无声消散。 但她好像还在微微发抖，我更加着急，心想等下她若是心智依旧散乱，我就要尝试入她的梦了。 不过，我跟她说“我在这里”是不是会适得其反？我略想了想，便接着补充。 “等你醒来，我的去留任凭你决定，你也可以报复回来，拿捆仙绳捆我……” 她很快不再颤抖，但还是眼睫翕动，周身灵气的涌动也开始加快。不对，她好像要醒了。 难道这么管用，她果然热切的想报复回来……我连忙把她重新放在床上，然后直起身坐好。 不久之后，楚灵鸢果然悠悠醒转，她看了一眼殿顶后就和我对视，面上的表情有些迷茫。 “醒了，做了什么好梦？”我尽量平静的开口。 “……不算好梦，但也不坏。”她眼神闪烁，很快问道：“师姐，我什么反应？” “你……发抖，但是没哭。” 她松了口气，又笑着说道：“我就说我会比师姐强一点吧！” 我也笑了笑，没有答话。她面带犹豫，很快接着问道：“我没说什么吧。” “没有。怎么，你以前有说梦话的习惯？” “应该没有，这不是怕被师姐吓得心神恍惚，神思外泄。” “你若是能被我吓到，平时就会对我友爱一点了。” 楚灵鸢没有答话，她感觉到自己又恢复了自由，便坐起身来，有些狐疑地看着我。 “师姐，你愿意用捆仙绳把自己捆起来吗？” “……不愿意。” 她哦了一声，开始若有所思。我端正着颜色，心想有本事的话，你就亲自来绑。 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玉清山马上要遭逢巨变，我还是不要在这里逗留，赶紧去办正事要紧。 “这几天你在玉清山，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动？” “我没有一直在玉清山，也是刚回来两天，没发现什么异常。”楚灵鸢讪讪道。 “嗯。”我闭了闭眼，然后站起身：“我还有事要办，你就留在这里与大道为伴，十天半月后再出去吧。” “你去哪儿？我也去。”她抬起头盯着我，有些着急道。 “就在附近转转。” “那更方便带上我。” 我转身看着她，看来她是很怕我再次失踪了。好吧，反正还没到明天，她一个金丹修士十分强大，即便正面迎战也不会轻易被魔族击溃。 “好，走吧。”我召唤出青冥剑，让她与我同御。 “我也在师姐的剑上？”楚灵鸢挑眉道。 “免得你轻易跑掉。”我略笑了笑，直接用灵力把她卷上来，自己则落到她后面，然后御剑而去。 碧霄宫虽然从九天之上滑落，现在依然在极高的云霭之上，外围布了逍遥门留下的结界和隐匿阵。来这里的时候，我直接从玉清山落霞谷的传送阵过来，现在往下飞，却想自行御剑下去。 今日玉清山上空的云层层叠叠，连成一片，身在此间但觉飘然若仙，身心都跟着澄澈起来。穿过云层，无边无际的大海就在脚下，玉清山点缀其中，同样云遮雾绕。 这便是俗世眼中的仙山，而我有幸在其中生活百余年。 “师妹，我回来之后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好像比往日更容易心神不宁。所以我想看一看周边有没有魔族动向，或蜃气遗留。”我开口说道。 “这样啊……其实我也有点，但我本来就在担心师姐，所以走到哪里都比较神思失常。” 我怔了一下，随即失笑。她以前对我讨厌得那么明显，现在担心也不遮掩，果然坦荡直白。 “若果然如此，那还真不枉被你刺了一剑。” 楚灵鸢没说话了，我们很快降到玉清山附近，已经有镇守山巅的同门看到了我二人。 “大师姐，五师姐！大师姐终于回来啦，可想死我们了——”一个同门运起灵力大喊，惊起无数飞鸟。 于是一圈之后，很多人都惊讶地看见了我和楚灵鸢这两个一向不和，最近还大打出手仇怨难解的人一同御剑围着本门绕圈。 二师妹江知渺应该是从师尊那里得到了我安全返回的消息，此时已经没有在外面寻我，正在前殿广场的高台上看众位同门练剑。当她看到我们飞过后，马上御剑追上来。 我看到她出现在身侧，不由得想起之前在那些字迹上看到的话，顿时陷入思索。她和灵鸢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师姐，你去哪儿了，伤势没有复发吧……”江知渺一脸担忧，仔细打量我。 “去海底探索有没有龙宫，没有。”我平静说着，也在狐疑地回看她。 “二师姐。”楚灵鸢也和江知渺打了招呼，江知渺阴阳怪气的呵呵了一声，就接着看我。 我顿时更加迷茫，其实江知渺和我关系最好，一个多月前的变故发生后，她对五师妹可谓气得不行。从前她还说我们吵架也莫名般配，现在她却坚决认为五师妹克我，且绝不是良人了。 这样的话，后面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们开始吵吵闹闹后，逐渐培养出了感情？ 不对，字迹说“相敬如宾”，看来她们多半是在师尊的安排下结契，只要知根知底，合适且利于修行就好了。我和五师妹那么针锋相对，师尊都能提议让我和她结为道侣，解冤释结…… “下次也带上我，我也喜欢海底探险……”江知渺继续说着，我却转而问我想知道的事。 “二师妹，你有没有想过要找一个什么样的道侣？” 话音落，不仅江知渺十分意外，楚灵鸢也回头看了我一眼。 “这个……不知道。总之修仙者会历经漫长光阴，不宜将就。”江知渺回答。 “说的是。” 那你以后真的会喜欢小师妹吗？不过，至少现在未曾喜欢，若此生你们无缘，还会有其他合适的人进入你的视野。 “师姐，你们现在是在干什么？”江知渺继续说道。 “看看附近有没有蜃气，一回来就心神不宁。” “是吗，你是不是被小师妹吓的。” “……那倒不至于。” 江知渺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转身飞走了，楚灵鸢这才疑惑开口。 “你怎么问她那个问题？” “随便问问。” “看来师姐去了合欢宗一趟后感触颇深，都开始思考道侣的问题了。” “这可和合欢宗无关，毕竟……”师尊先提议过你我结契。后面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但楚灵鸢好像懂了。 “哦，你因为怕我母亲乱点鸳鸯谱，所以要自己先找合适的人？不会把主意打到二师姐身上了吧，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我吸了口气，有些拿不准她是不是现在就关注江知渺了，但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于是，我只能微微一笑：“百年是不是太短了，那可是凡人之间的祝福。” 6、文渊阁 “哦哦，一时忘了，不好意思。”楚灵鸢很快笑嘻嘻答道。 我看她这么没心没肺，估计是随遇而安的主，便也不多纠结。不过我怕她后面开始把我和江知渺联系在一起，便还是做出澄清。 “我只是和她探讨交流一下，不然总不能问你吧。” “好吧，也是。”楚灵鸢表示赞同，“其实不用想这些，我等剑修有没有道侣都行。” “哦，有道理。” 我们随便说了几句后就不再胡扯，我控制青冥剑继续绕着玉清山飞行，在经过引气期弟子聚集修行的一处山间台地时落了下来。 “大师姐，五师姐！”众多同门纷纷跟我们打招呼，我含笑点头，便发问道：“各位师弟师妹，最近几天你们可睡得安稳？” 一众逍遥门弟子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在引气境弟子中比较有威望的同门站了出来。 “多谢大师姐关怀，我……这几天总是在做噩梦，不过相信众位同门不会像我一样杂念纷飞。” 他的话音落，其他同门大为惊诧，便七嘴八舌起来。 “原来岳师兄也在做噩梦，我也是。”“我也一样，我本来都不好意思说……”“怎么大家都开始有杂念了，该不会是集体遇到瓶颈。” 我本来只是顺便一问，并没有觉得就算魔族明天会来，也能提前在隐秘处扰乱众多门人的心神。但没想到，引气期弟子居然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大家勿忧，可能是近日月相有异，你们照常用功修行就好了，不用自我怀疑。”我见到有人已经开始怀疑心魔能传染了，赶紧言道。 “是，大师姐。”一众同门十分信任我，此刻纷纷拱手，不再那么焦躁。 我看了看身边的楚灵鸢，她倒是好整以暇，神色悠然，没有什么不服气的趋势。我本来还怕她觉得我故意在她面前显露大师姐的风范，但她却并没有揶揄我几句。 “你也说两句话？”我试探着询问。 “嗯？”楚灵鸢有几分疑惑，不过很快对阶下众人说道：“还是师姐周到，她这几日神思不定后就想到你们更可能如此。那你们听大师姐的话，好好修炼。” “是，我等一定不辜负师姐的期望。”所有人更加喜气洋洋，满怀感激。 “好，我们先走了。” “恭送大师姐、五师姐。” 楚灵鸢挑眉看向我，示意剑呢，我整个人都有些难以置信，不过还是再召唤出青冥剑，把她捞起来飞走了。 身后的同门依然兴高采烈，在热火朝天的闲聊—— “难怪我最近睡不着，还容易做噩梦，还以为道心不稳……” “原来是因为外物变迁，那我就放心了。” “大师姐和五师姐和好了吗，她们居然一起过来教导安慰我们……这么说大师姐失踪这些时日，会不会在和五师姐解决前事。” 引气境弟子修为不高，无法承担上山下海找我的重任，一直在本门修行。很多人也不常见到我和楚灵鸢，虽然听说我们时有争锋，但毕竟未亲眼见证过。 说不定，他们是最先接受我们关系修复的一波人。我有些好笑的想着，同时也为刚才的一幕而心中泛起波澜。 她居然为我说话，让我更得同门友人的心，这岂不是转性了。 我心中感慨，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提到这一点，楚灵鸢先和我聊起了正事。 “居然真的有异常情况，难道最近几天磁场不太对。”她在前面对我说道。 “嗯，有可能。” 磁场是一个合道境前辈去往大千世界很久后，回来探亲时传进来的词。所有飞升过又回来的仙家基本都会带回一些稀奇古怪的名词，有一位前辈还死活要在这里拉灵网。 不过，当她和众多合道境强者合作，也搞不出隔壁那种好玩的网络后，只好叹息说规则不一样，此地灵网容纳不了太多信息。 至于磁场，它已经被公认为是一种比灵力还要虚无缥缈的存在，不仅看不到也很难被感知。 接下来，我和楚灵鸢围绕着玉清山飞了一圈又一圈，却根本看不出哪里有异常。别说魔人了，就是蜃气也无一丝泄露。 如果是这样，还有什么能让魔族突然降临在海中仙门？难道是传送阵，可附近并无外人的此等阵法。 转了数圈后，我最终暂且放弃提前发现魔族踪迹，转而带着楚灵鸢来到文渊阁。 这里收藏的书籍包罗万象，不仅包含大道至理，阵、符、剑、器等等的修行法门，混沌洪荒以及当今修仙时代的历史异闻也应有尽有。 走到文渊阁门前，守阁弟子看到我之后十分欣喜：“大师姐，你终于回来了！” 我微微一笑，他们便又不太情愿的喊了一声五师姐。我的人缘一向很好，看来很多同门由于为我打抱不平，已经开始怨恨五师妹了。 我看了楚灵鸢一眼，她倒是比较温和平静，不过倘若同门的微妙变化持续久了，不知道她会不会低落难过。 好在她只是和我有过节，对师弟师妹们都很好。相信等到明天一役后她维护同门，抵御外敌，属于五师姐的光辉形象还会回来的。 “走吧，师妹。”我伸手捏了一下楚灵鸢手腕上的锁魂链，又加重了力道握着，她猝不及防，吃痛地啊了一声。 “怎么，这个法器会让你更容易疼？” “没有，还好……”楚灵鸢低眉顺眼，显得十分听话乖巧。 我本来就在想怎么让锁魂链发个光，或者以别的什么方式暗示楚灵鸢被我制住了，我们的恩怨正在友好解决，以让同门师弟妹也消消气。她这一出声，倒是正好让我达成了目的。 我握着楚灵鸢的手腕拾阶而上，后面师弟妹低声的交谈传入我耳中。 “五师姐是被大师姐制住了吗，可大师姐已经比五师姐低两个境界了。” “要么是五师姐觉得愧疚，甘愿被大师姐惩罚，要么大师姐寻到了可以制服五师姐的厉害法器。不管哪一种情况，想想就觉得好玩。” “大师姐终于崛起，采取实际行动了，可真是难得见到五师姐这么温顺……” 我吸了口气，不再凝聚神识听远处同门的耳语，转而看向身边的楚灵鸢。不过她还是面色如常，完全没有尴尬或不忿。 “你怎么不生气，一点都不觉得我在外人面前下了你的面子。”我疑惑着开口道。 “哪里，我把师姐害得这么惨，别说刚才，就是师姐让我在人前为你端茶倒水，我也毫无怨言。” “真的假的。”我狐疑且跃跃欲试，她刺了我一剑，就让她自己脱胎换骨了？不对，恐怕还是因为锁魂链的功效吧。 “不过用灵力端茶倒水也不是很麻烦。”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平静点头道。 楚灵鸢笑了笑，没辩解什么。不过到了二楼之后，她居然亲自去烹了一壶茶，又亲手为我倒了一杯仙茗过来。 我简直大为震惊，顿觉扬眉吐气，仙生不枉。阁内其他看书借阅的弟子直接呆住了，想必以为楚灵鸢中了邪。 “大师姐，你出去这些时日，是不是新学了傀儡术……”一个同门师妹找机会悄悄问我，不过没等我回答，看到楚灵鸢过来后就赶紧溜了。 我取了很多有关蜃气、蜃景的书籍，楚灵鸢坐在我对面，也在看相关的书。我看了一会儿古籍，视线就落在五师妹的手腕上。 刚才去捏锁魂链的时候，不小心握到了她的手腕，如若是平时，她早就嫌弃得想躲了。而且从前她绝对不会对我这么和颜悦色，不敢违逆，甚至还端茶递水。 早知道让她愧疚有这么多好处，不如早点……等等，这是什么离谱的想法，我才是中邪的那个吧。 重新调整好心情，我开始认真看手中的书。蜃气是魔族普遍掌握的一种让人心智迷乱的气息，而且极容易引动修士的心魔。 至于蜃景，其实和蜃气并无多大关系，刚刚我随手把带有“蜃”字的书籍拿过来了很多。 看了许多蜃气和魔族的应对方法后，我还是难以想通魔族怎么从天而降，于是顺便翻看了一下有关蜃景的典籍。 到如今，无论凡界还是仙界都已经明白，海市蜃楼里的景象基本都是另一个世界的场景。在本世界若找不到蜃景的源头，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事物来源于其他大千世界。 我打开一本神异类书籍，很快被其中记载的旧事吸引。纵然很多内容我都已经看过，但再次重温时，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奂山山市，邑八景之一也，然数年恒不一见。孙公子禹年与同人饮楼上，忽见山头有孤塔耸起，高插青冥，相顾惊疑，念近中无此禅院。无何，见宫殿数十所，碧瓦飞甍，始悟为山市。” 大部分蜃景只是虚影，有的却可以入内，恰似一个秘境，甚或直接是前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当然，若是去往另一个时空，必定阻碍重重，非合道境强者不能跨越结界。 7、魔域 可是，山市也好，鬼市也罢，和我想知道的魔族又有什么关系……魔界入口在遥远的西海尽头，无界山天极崖下。 那里一天的大部分时候都阴森可怖，唯有落日时分霞光万道，海天一色。但夕阳的景致再美，魔气依然会从结界处泄露，只有堕魔之人才会喜欢那里。 不过，堕魔者很多亦本性不坏，的确遇到了莫大冤屈或仇恨才会让戾气吞噬本心，有那么一个去处倒也不错。 只要他们安分在自己的领地自在逍遥，狂躁乖戾，向该死的人复仇而不是泯灭良知肆行杀戮，中土仙家也不会和魔族过不去。 我想到了自己对魔族宽仁的态度，不由得好笑而感叹，难怪在另一个未来里，我也会堕魔。但魔族明天会来玉清山做杀人夺宝的勾当，看来现在的魔尊着实不怎么样。 我放下古籍，看了看眼前在认真看书的楚灵鸢，她安静下来后少了很多锋芒毕露的气场。但那样的柔靥灵眸，还是能轻易让人想到她眼含笑意，融尽霜雪的模样。 她在师尊的宠爱、众位稍长于她的同门伙伴的关怀下长大，在不那么率真的我眼中，便显得格外灿烂美好。 就算她会整日神气十足、任性妄为，我也还是因为羡慕而想要靠近她。所以，这也不能怪我总是狠不下心，人缺少什么就会贪恋什么…… 楚灵鸢很快发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与我对视，眼眸依然顾盼生辉。 她却没有开口说什么，很快移开视线，我也低下头，拿起她亲手倒的那杯灵茶饮了一口。 在灵力护持下，茶水依然温热，我心中不由得颇为感慨。哪怕只是在这里安静看书，也比做魔界尊主更让人沉迷，至少此刻身边有同门为伴。 修士看书的时候可以屏蔽外界声响，因此在这里不用像凡间藏书阁一样保持安静。但此刻文渊阁依然一片静悄悄，说话者寥寥。 不过，我怀疑诸位同门在我和楚灵鸢进来后没有全然让自己沉沦于书本中，其实也在竖起耳朵听我们说话。可惜，我们并没有多说几句。 我正在想时，楚灵鸢却重新抬起头，温声开口：“师姐，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母亲对我说过，每隔九百年，玉清山的灵气便似乎有异常，致使引气期弟子睡不安稳，常常做好几天噩梦。” 我微有些惊诧，这的确是个非常重要的突破口。原来这种异常，竟是有规律的。 “竟有此等规律，我再去看看相关记载。”我马上说道。 于是，我们一起去取了记录玉清山本门历史的典籍，历代掌门修行感悟也拿了不少。我们翻看了半天，最后楚灵鸢终于凭借过往记忆，找到了相关记载。 那是一位虽然已经踏入洞虚境，但还是喜欢睡眠做梦、自封半个梦修的掌门的记录。在三千载的时光里，她有三次频繁做了几日噩梦，最后一次终于忍不住问了门下弟子，发现很多引气期弟子也是这样。 不久之后，她就飞升去其他世界，并且流连忘返了。做噩梦这种事修士们一般不会在意，打坐时出现心魔才稍微棘手，因此这件事也只是被记了一下，没有认真调查。 毕竟日月运行、潮汐涨落、斗转星移，都可能影响人的睡眠。踏入问道境之后，修士的杂念越来越少，更会频繁以打坐代替睡眠，梦境本来就不多，没什么值得关注。 我又查了一下这些年来的月相、星轨，并没有发现哪一种变化以九百年为周期。既然不是星域的问题，那是本土的什么隐秘规则？ 魔族会在明日凭空降临到玉清山附近……我想到这里，忽然心神一震，脑海中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有没有可能……每隔九百年，就有一个大秘境运行到玉清山附近，致使周边环境有异，众多引气期弟子才会做噩梦。”我开口说道。 楚灵鸢惊诧了一瞬，便欣然点头：“有可能，这倒是有意思，有的秘境的确会如天轨运移。这几天观察一下，看能不能试着找到入口。” 楚灵鸢在摩拳擦掌，周边的同门神态也有了细微的变化，毕竟八卦大师姐和五师姐的恩怨重要，发现秘境探索寻宝更重要。 如果是上古神祇留下的秘境，倘若充满洪荒甚至混沌时期的奇珍异宝，那岂不是逍遥门的一场大仙缘。 不过，我却知道就算有的话，它也可能是魔域……好在对于刚发现的秘境，仙家都会慎之又慎，发觉入口有魔气后绝不会轻易进入。 这样一来，很多人试图探查“秘境”的行踪，也是好事。 饶是如此，我还是顺便提了一句：“小心，说不定不是正经秘境。” “嗯。” 文渊阁的诸位同门听完了我们所说的事，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很有默契的纷纷站起来还书走人。 很快，整个二层只剩下我和楚灵鸢，她便讶异道：“哇，诸位同门好积极。” “探险总是刺激的。”我悠然说道。 “那我们——” “我先不去了，刚才已经绕过那么多圈，估计以我的修为难发现什么。”我看了看窗外的云雾，便做出决定。 “我也过段时间再去，估计以我的头脑难发现其踪迹。” “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我忍不住好笑，她随口答道：“比不上师姐。” 不过，她的神色马上无措了一瞬，似乎觉得不对。往日她说这种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在阴阳怪气，虽然她现在说得比较真诚，但也怕我想起旧事吧。 但她也想不出什么找补的办法，于是端起旁边的茶杯饮了一口，然后被自己呛到了。 “咳咳……”她咳了两声，然后连忙运起灵力恢复，我笑着揶揄：“可以，金丹修士也能呛到。” “现在是……额，还是好好看书。” 她刚才显然想说现在是问道境，不过这也能提醒我我的修为被她害得掉了两个境界。于是楚灵鸢说什么都不对，整个人都异常尴尬。 但我却觉得十分愉快，看着她的窘态，只觉得世界都比以前鲜活了很多。 不过快乐过后，也要好好想一想正事。虽然我有了之前的猜测，但还是希望魔界不是以那种形式运行。 中土所有人都以为魔界与中土相连，是它的背面。如果魔界是另一方平行世界，偶尔会运行到接近中土，那天极崖的入口岂非只是一个传送阵？ 又或者，魔界是这一方时空中的气泡，抑或身处不断变化的夹缝之中？不管是哪种情况，只要它在运行变化中，就比往日更容易给中土带来劫难。 整整九百年，魔界才会降临在玉清山附近一次，也许正因如此，魔界也很久之后才发现这一点。又或者，此前就已经有魔族发现端倪，但并不想为害中土。 那么现在，玉清山内部的叛徒又是谁？我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那些字迹好久没出现了，看来的确被我“小心天道”的劝告搞得隐匿了起来。 如果我没看到那些字迹，将师妹掳到碧霄宫后，说不定会很快离开，让她自己待在那里。而我会找个人少的地方冷静，这段空白期没有人能证明我去了哪里，的确容易被污蔑。 我正感激和庆幸时，面前的楚灵鸢又说话了：“但愿真的能发现秘境，里面有什么稀世秘宝，能让师姐的修为快些回来。” “嗯……是个美好的希冀。”我温和一笑，思绪却滑向了另一个方向。她想把我欠我的情尽早还了，然后就可以像往日一样，对我横眉竖眼或冷漠无视吗。 当我第一反应是这种念头，不由得苦笑，如果只想凭借谁欠谁而拉近距离，才是真的没救了。 不过，我已经有了决断，如果明天顺利，一切都会不同。 随着时间流逝，天光逐渐黯淡，外面却还有很多逍遥门弟子在飞来飞去。我和师妹坐在靠窗的位置，时不时能被外面的乱象逗得笑起来，我只觉得这个下午着实美好。 然而，夜幕终是降临，我们便离开文渊阁，返回自己的住处。 亲传弟子有自己独立的楼阁庭院，我与楚灵鸢的住处还算近，落在她的院中后，我为她解开了锁魂链的束缚。 “师姐这就放过了我？以后不会还有更让人防不胜防的招数吧。”她瞬间更加疑神疑鬼。 “当然有。”我轻松一笑。 “哦……那我等着师姐。” 她嫣然一笑，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动人心魄，我心中一动，忽然就舍不得走了。 可是，我又不可能和她在一个房间，顶多只能在阁楼打坐。我暗自叹息，终是转身离去。 希望明天之后，一切如我所愿。倘若还是躲不过既定的轨迹，那……有了今日种种，也算不枉了。 我脑海中闪过引她入梦，执起她手，将她抱在怀中的一幕幕，只觉得气血翻腾，难以静心。 这时，消失了许久的字迹又出现了。 【大师姐加油。】 “？”我一脸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8、暗流 这次的字迹如此简短，看来是顾忌着天道。没想到她们还在执着的观看，我哑然失笑，心中万分钦佩。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我看着此时的天色，给师尊发去了一道传音。 “师尊，你回来了吗。” 不久之后，师尊的回复就过来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她还在外面。 “我在蓬莱山上做客，和他们的掌门下棋呢。你在碧霄宫好好修炼，若是还有精力，偶尔教导和约束一下师弟师妹，就算修为暂时落下去，你也依然是逍遥门大师姐。” 师尊是怕我自暴自弃，被修行之路上的变故搞得萎靡不振，道心不再。这样的危险其实并没有，不过听着这些话语，我还是觉得心中温暖。 “是，师尊。您明天还是回来吧，弟子有事要禀报。” “好，那我明天回去。” 师尊是本门唯一的洞虚境修士，有她在，我们对抗魔族便多了不少胜算，损失会少很多。她就在东海的另一座仙山上，要赶回来其实很快。 办完了这件事，我登上阁楼，在高台之上眼望缥缈云雾，耳听海潮阵阵。开阔的景致一向有助于修炼，我想了想，便给江知渺发去一道传音。 “师妹，要不要来我这里打坐。” 没过多久，江知渺就凌空而来，一身白衣胜雪，在月色下显得尤为清冷。不过她落到我面前后，却抱着手臂露出看戏的笑容。 “师姐，你怎么没和小师妹一起？” “我已经和她待了一个白天，若晚上还在她眼前晃，岂不是讨人嫌。” “这……唉。” 江知渺十分无奈，却也不再多说这个问题，转而坐下和我聊别的。 “师姐不告而别，我们差点以为师姐想就此在凡界隐姓埋名，再也不回来了。” “的确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后来遇到了谢棠……” “谢棠？她把你带回了合欢宗？”江知渺吃了一惊，又兴致勃勃打探我在合欢宗的见闻。 闲聊了许久后，我们便各自打坐，进入入静状态。其实我已经没有多少被污蔑的危险，毕竟小师妹没有一直被捆缚在碧霄宫，我这两天也没有失去踪迹。 但以防万一，今夜我还是把二师妹叫到了身边。这一次，我再也不会白白承担罪名，并且至少会有预警魔域之功。 只可惜我在门内绕了数圈，见到了大部分师弟师妹，脑海中闪过形形色色的人，终是很难猜到叛徒是谁。 倘若魔族蓄谋已久，就算找出那个人，明天的狭路相逢也是避无可避。既然如此，我与众位同门并肩与敌人一战也就是了。 夜晚，天空中挂着一轮弯月，繁星满天，让人心旷神怡。我运转着灵气周天，利用这样安静的环境静心修炼，不知不觉间长夜很快过去。 当阳光再次洒落在海中仙山上，我睁开双眼，一个托着下巴面带微笑的熟悉面孔映入眼帘。 “……五师妹？”我瞬间有些迷茫，昨天我叫来一起入静的人是她吗？ “早啊，大师姐。”楚灵鸢坐在剑上，气定神闲地看着我。 “早——你居然自投罗网。”我逐渐理顺了思路，也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与其等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不如我来主动找你，说不定还能吓你一跳。” “好策略，我的确被你吓到了。”我站了起来，她也从剑上跳下，然后收了飞剑。 “你怎么没用赤霞剑？”我疑惑着问道。 “那个……我用着不太顺手，它可能不适合我。”楚灵鸢低了低头，神色有些不自然。 “用吧，它很适合你，所以到你手上你才会觉得那么轻。你就是它最合适的主人，可不要便宜了旁人。” 赤霞剑在她手中的第一剑就把我打成了重伤，可能给她造成了心理阴影，不过这同样证明这件上古神器对新主人十分满意。 可能这剑憋了两万年，重新出山后过于桀骜不驯了些。我本以为我把它发现并取出来，它已经认我当半个主人了，结果对我居然还是这么狠。 “以后再说吧。”她却没有同意，还是有些黯然道。 我也不再多劝，视线落到了一旁，可能我的修为回到原来的境界，她才会愿意用吧。 不远处的半空中，很多逍遥门弟子飞上飞下，衣袂飘飘，似乎还在寻找秘境。楚灵鸢顺着我的视线看去，便解释了一下江知渺的动向。 “二师姐比你醒得早，她也加入了寻找秘境的大军。” “嗯。” 她再转过头来，看了我一会儿，忽然问道：“你什么时候闭关修炼？” “如果没有别的事，再过几天就闭关。” “好……” 之前小师妹那一剑后，师尊自然勃然大怒，要废去她一半修为并关她十年禁闭。但在我求情之下，改成关二十年禁闭，并且是在我闭关的时候为我护法，听我调遣。 当日师尊听到我求情后提出的惩罚措施，显然有些惊愕，不过还是同意了。紧接着，师尊就提议让五师妹和我结为道侣，这样就算二十年之后，她也能一直在我身边照料我，以偿还前债。 但我当时还在生气，看了看楚灵鸢的反应后就更加恼火，于是拒绝了。不过，她还是免不了关禁闭的惩罚。 所以等到我闭关，她也会结束自由的生涯。闭关二十年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对一向喜欢逍遥自在的五师妹来说就很难熬了，更何况还要面对着我。 “留给你的自由时间不多了。”我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思绪飞到了未来。 “噢，那就放马过来。”楚灵鸢丝毫不惧，完全没有刚被我掳到碧霄宫时的慌张无措。看来，她还是比较适合捆仙绳…… 罢了，以后再说。我看了看天际，便又召唤出青冥剑，对楚灵鸢招了招手。 “我懒得御剑了，你来。” “这、好的。” 她可能在怀疑青冥剑会不会听她的话，毕竟这也是上古法宝。不过等她站到前面催动灵力，青冥剑果然顺利飞了出去。 于是，我们开始像昨天一样围绕玉清山四处乱飞，途中能遇到很多同门，他们都对我还和楚灵鸢同行表现得有些愕然。 不久之后，我们迎头撞上了江知渺，她正和其他同门在闲聊，看到我们之后就马上凑了过来。 “师姐，是不是真的很可能有秘境？那直接发仙门令吧，大家一起找。” “等我与师尊商议过再说吧。”有没有变故，今天就能见分晓了，不用再专门发个仙门令。 “也好，师尊怎么还没回来……” 江知渺还在原地苦恼，青冥剑就马上加速冲了出去，我在仙力的裹挟保护下都险些没站稳。 “不愧是上古法器，随便一催动就这么快！”楚灵鸢兴致勃勃，控制着青冥剑上下翻飞，我十分好笑，便由着她去。 不知道师尊什么时候下完棋，若是她被拌在蓬莱山飞仙门，到时候我们和魔族打起来，她还可以直接在蓬莱山搬救兵。 中土仙门与魔族打起来，各仙家自然是要有力出力的，面对共同的外域敌人，就算有龃龉的门派也会联合起来。更何况，东海三仙门的关系一向很好。 飞仙门和天衍门整个门派都只有几十人，但修为高强者众多，实力也是不容小觑。他们在东海之上逍遥自在，以闲散和玩乐为第一要务，俨然要学习上古时期归墟几大仙山中的神祇。 在玉清山附近和更远一些的地方都绕了数圈后，时间很快来到正午，许多弟子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与焦躁。 “师姐，我发现有一片地方的确比较奇怪，你快过来看。”江知渺给我发来传音。 于是，我们来到玉清山附近最多弟子聚集的地方，那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但靠近之后，便会发现此间的灵气涌动活跃，我们的护体灵气也不安分起来，越是修为低的人越明显。 终于要来了吗？我吸了口气，给守山弟子发去了一道指令——开启护山大阵。 虽然这种阵法只能抵挡一些修为没那么高的魔族和妖族，但总归也是一大帮助。 如果魔界已经有规律的运行了数万载，却只在今天才在玉清山附近现出出口，那么传送门的开启想必十分耗费心神，接下来只要等魔族自行撕裂空间就是了。 “先别在这附近了，等师尊回来再说。”我找了个理由让一众同门远离，他们虽然觉得我过于谨慎，但还是听话离开。 所有人都退到阵法防护的范围之内，我发现这里离我的住处倒很近，于是让楚灵鸢回到既可以打坐，又可以躺下观星的阁楼之上。 “休息一会儿吧。”我直接躺在床垫上，对楚灵鸢说道。 “嗯。”她没有躺在我身边，而是坐在了一旁的茶几前。 透过敞开的月洞门，可以看到外面云遮雾绕的仙门景象，但我此时更想关注着高空，于是把屋顶挪走。 “你怎么不把墙也变走。”楚灵鸢一脸好笑。 “那我直接躺露台上不就好了。”我悠然答道。 此刻阁楼的墙好像屏风一般，看着还比较有感觉，我安静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说道：“过来躺着。” “……好。” 9、临阵 她终于躺在了我身边，我不由得在想即便等下被魔族的人打得神魂消散，也已经圆满了。 就像之前这人气恼之下对我远远挥出一剑，却没想到仅仅是剑气就直接让我重伤，于是飞奔过来将我捞住时一样。 她神色慌张，抱着我时浑身发抖，脸上充满难过与懊悔。就算这多半是为闯了大祸而慌神，她也是会担心我的伤势的。 所以后面我真心实意觉得楚灵鸢是误伤，可赶来的江知渺听到我这么说，担忧气愤之余也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好像怀疑我被下降头了。 不过，我当然也很生气，而且已经想好了报复的办法。 此时此刻，我躺在阁楼之上，即将面对关键的一战，内心却是格外开阔。此间天地灵气充裕，就是不打坐修行，整个人也会神清气爽。 过了两刻钟之后，异变终于发生了。 整个空间似乎都颤抖起来，有逍遥门弟子开始疑惑是不是地震了，不过之前灵气异动的半空中忽然出现了明显的气流漩涡。 接着，这个漩涡的颜色逐渐加深，又从中心往两边扩散，好似一个巨人在空中睁开了眼睛。 一股极其阴煞的气息从中泄出，即便我们离它还有一段距离，但还是让人倍感压力，与此同时周边灵气也在不断涌入这个开口。 “居然真的有异动。”楚灵鸢吃了一惊，立刻坐了起来。 “师妹，你可要保护我。”我也坐起身，对她说道。 “嗯……一定。” 楚灵鸢看了看我，那眼神有几分赧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要由她来保护我而觉得不习惯。 不过，等她再观察了一下半空中的巨眼后，立刻大惊失色：“天，那是魔气……这个秘境里面居然有魔修，还很强大？！” 我看着那不知是因为撕裂空间还是灵气与魔气互撞而产生的阵阵波纹，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还好师姐开启了护山大阵，果然有先见之明。那……你在阵法之内，我去那边防守。”楚灵鸢严肃了面容，对我说道。 “嗯，小心，先别离那里太近。”我点了点头，又掏出传讯玉简，给逍遥门所有弟子发去紧急讯息。 “魔族随时可能来犯，虚丹境以上弟子前往清微阁上空秘境入口处严阵以待，问道境和引气境弟子在门内各处共结剑阵，准备御敌。” 楚灵鸢身上的讯玉闪烁起光芒，她对我微微一笑，拱手一礼：“师姐，你也小心。” 她很快站起身，持剑御风而去，我略想了想，便径直飞向藏宝阁所在的山谷，同时给师尊发去传音。 “师尊，有一如天轨运移的秘境在清微阁上空现出开口，中有汹涌魔气泄露，请速归！” 很快，我落到了藏宝阁附近，这里本来就比其他地方防护严密，此时已经有许多弟子结起了剑阵。看到我过来，他们都是精神一振，放心了很多。 我的修为已经掉到问道期，但怎么说曾经也是金丹，还有青冥剑这个上古灵宝在，战力会比普通问道境同门高出一截。 此时我没有跟着同门一起结剑阵，而是使用乾坤镜观察起清微阁上空的情况。除了灵鸢，二师妹、三师弟和几个虚丹境同门都到了那里，让人觉得十分心安。 魔族在另一边魔域，大概和我们一样只能感应到魔气的变化，无法直接看到中土光景。经过复杂推算，确定哪一天到达哪一片区域已经很难得，恐怕难以发现我们已经有所准备。 但先行探路的魔族一出现，他们也会马上知道这里的情况。如若他们就此悬崖勒马，不再大规模进犯，也是好事。 不久之后，传送口附近的气流再次涌动，终于有人影从中出现。透过乾坤镜，我看不出他修为几何，但血色眼瞳完全是魔族的标志。 黑衣血眸的人甫一出现，看到外面的人后马上呆住了，转身就要返回，却被楚灵鸢持剑架在脖颈上。 “怎么回事，你是谁？里面是什么地方。”楚灵鸢喝道。 “我……里面是我家，我看到我家忽然开了个口，就出来看看……”那人讪笑道。 “你家里有多少人？那秘境有多久了。”江知渺接着问道。 “不知道啊，我才活了几百年，我家就十几口人……看来贵宝地的风水不适合我等，我这就走了。”那魔修忙不迭想溜，但楚灵鸢的剑又逼近了几寸，他马上不敢乱动。 “难道是个魔域碎片？既如此，魔修的领域于我等无益，还是早点封上出口为好，免得魔气外溢。”江知渺若有所思。 “怎么封上？我不太会啊，不如几位前辈跟我进去看看，帮忙参详一下。”他接着一脸谦卑道。 楚灵鸢有些不忍直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一个比她们大了几百岁的魔修叫前辈，而觉得好笑。不过此时我却有些着急，她可不能被骗进魔界！ “师妹，把乾坤石扔进去。”我马上给江知渺发传音。 江知渺心领神会，从芥子袋中探出一枚晶莹剔透的乾坤石扔进传送门内，还不忘用灵力与之相连。楚灵鸢与其他同门都下意识看向那玉石，虽不明白但也觉得很厉害。 我凝聚神识将画面改变成那枚乾坤石探查到的动向，镜中的场景顺利改变，天旋地转了数息后，一切定格下来。 紫色瑰丽的天空下，泛着荧光的蓝色河流边，数百名黑衣血眸的魔修在一道光柱旁严阵以待，为首的魔修头戴银色面具，看不到面容。 “什么东西？”那头领一脚踩在乾坤石上，虽然八成踩不坏，但与之相连、维系两个世界讯息脉络的灵力还是中断。 信号断了，江知渺眉头一皱，我却已经得到了想知晓的信息。 “那里像是魔界，天空是紫色的，蓝色河流边有几百魔修，头领身上的魔气已凝聚成黑色！大家小心。” 我告诉几个守在传送门前的同门之后，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江知渺很快冷笑出声。 “别耍花招了，先把你带下去，回头再审问。” 魔人脸色一变，显然没想到这么快就失去了对方的信任：“饶命啊，中土仙门寻求逍遥长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不能折磨我……” 那魔人鬼哭狼嚎，我不由得嫌弃万分，如果我成了魔尊，会有这种手下吗？ 不过这个时候，传送门又是一阵异动，那个戴面具的人走了出来。 “奉魔界尊主之命，特来中土仙门拜访，挡我者死。”戴着银色面具，周身有黑气萦绕的魔修男子冷冷道。 “好大的口气。”楚灵鸢嘲讽一笑，把先前的魔人一脚踢翻，顺便封住了他的气海，就和几个同门一起攻了上去。 乾坤镜中，三个金丹期亲传弟子和带着面具的魔人战在一起，不分高下。越来越多的魔修也开始从漩涡气流中涌出，五个虚丹境同门尽力在拦下他们，但这些魔人中也有修为稍高者。 有几十名魔修被打得从高中坠落，又被护山阵法反击，掉落在海中，但也有更多魔族躲开争锋，顺利突破结界，落在玉清山上。 几个同门解决完与他们缠斗的魔族，便连忙往山上飞去，帮助修为偏低的同门迎战。此时，问道期修士的剑阵也早已蓄势待发。 “九天飞剑阵！” “九霄雷霆阵。” “七星摄魂阵——” 虽然引气期和问道期的修士战力没那么高，更容易被魔气影响心神，但集合众人之力所布下的剑阵，也能发挥出极强的攻击力。 漫天剑影之下，身处剑阵攻击范围中的魔族但觉从九天之上落下万千飞剑，或是雷霆万钧，抑或白日忽然变成了长夜，璀璨星辰却有了迷人心智的力量。 有的修为不那么高，只是能破开护山大阵的魔族顷刻之间就在这样的剑阵下灰飞烟灭，其他魔人直接被吓得望风逃窜。 和众人一起使出剑招，打退藏宝阁来犯的魔族后，我看了看乾坤镜中的画面。只见那领头的魔族果然厉害，能和三个金丹境修士战到平手。 可惜四师妹正在外面游历，如果她也在的话，就能将这个人打跑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担忧起了将小师妹一直用捆仙绳绑在碧霄宫的那个未来。倘若灵鸢没有加入，或来的迟一些，同门恐怕会有伤亡。 不过在没有提前预警的情况下，不只是小师妹，其他虚丹境以上强者也不会守候在传送门附近，护山大阵亦不会开启。 所以，我该好好感谢另一个世界的观者……于是我掐了一个上清诀，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既然我在那个未来里会被蜃气攻击，必然是也加入了战斗，这亦属合理。如果我要一个人冷静的话，多半会在主殿外其他地方，不会离开碧霄宫，后园那个金鳌池我就很喜欢。 所以，就算我不能提前警示门人发现异动，也不会和他们失去联络。在变故突起的时候，山门大战的动静就算不被我直接得知，只要同门联络我，我就会和小师妹一起参战。 另一个未来的玉清山仓促应战，我被蜃气攻击很正常，那么这一次，我还会陷入幻境么。 10、幻境 冲入玉清山的魔族很快被剿杀或俘获，藏宝阁附近的守卫弟子修为会比旁人高，更是用天罡星移剑阵将进犯魔人撕了个粉碎。 不过这样一来，魔气的确极盛，很多逍遥门弟子都感觉到了寒冷和压抑。众多同门纷纷念起净化咒，可惜魔气没那么好净，于是我拿出炼气壶将它收拢转化。 而高空之上从魔域涌出的魔气，恐怕要随风溢散，在这片海域萦绕好几天了。好在天地灵气也是源源不断，二者早晚会对冲消融，只是附近生灵要焦躁不安几天。 此刻山上已无威胁，两个虚丹期同门便带领部分弟子去海上捉拿掉落海中的魔族。我让山间的气息较为澄澈后，就收了炼气壶，静待天上的斗法结束。 魔族的计划眼看已经失败，头领早该回去了，可他们居然还在半空中不断变幻方位打斗。眼看他们越飞越高，我不由得疑惑那个魔人该不会想去碧霄宫看看吧。 然而这时，我忽然被不远处藏宝阁的上空，一只盘旋飞过来的鹊鸟吸引了视线。那只鸟赤目红喙，身上的羽毛为白色，尾巴却如同一只勺子。 这种鸟，我在中土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但形态却很熟悉，我一定在书中得知过它的存在。略想了一下后，我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山海经》中的婴勺鸟。 可是，按理说它早就该绝迹了……那只婴勺很快落在藏宝阁殿顶，我心中忽然觉得不妙，立刻御风而起。 当我向那只鸟飞去，它似乎知道我的意图，马上飞起逃离。我紧紧跟上，随着离它越来越近，果然感受到了它身上凛冽的魔气。 这只婴勺是魔界的鸟，而且身上的魔力不亚于人，难道它也是一只妖。我立刻祭出混元绫，红绸迅速追向婴勺，将它捆缚了回来。 “大师姐，这是一只妖魔？”等到我重新落地，镇守藏宝阁的同门师妹上前问道。 “很有可能。这只婴勺修为尚可，可得好好关押。”我点了点头。 一众同门神情严肃，马上应声，还有人面色疑惑，似乎在奇怪婴勺是什么。 这时，混元绫中的那只鸟却发出几声清脆的鸟鸣，似在嘲笑，接着化为光点逸散。 所有同门立刻自发结阵，我手中握着混元绫严阵以待，然而一阵突兀的笑声却突然响起。 “哈哈哈，逍遥门大师姐，今日终于得见。”光点很快落到地上，幻化为一个黑衣血眸，头戴银色面具的男子，一众同门大吃一惊。 那个与三位金丹境强者缠斗的魔修居然到达了这里？我也震惊了一瞬，但紧接着就放松下来，眼前这个身影的实力只相当于问道境强者。 “这是——那个头领的身外化身，无妨。”我对其他同门说道。 所有人这才安心，而我持着混元绫，打算将这个化身击得粉碎。倘若一个人的身外化身被毁，即使他不修为降低，本身也会添一重伤痛，那么玉清山上空的大战就可以结束了。 “我有负尊上嘱托。”这时，眼前的魔修却轻轻叹息一声，挥了挥衣袖，而后再次化为光点消散。 随着那一挥袖所带来的气息直击我的面门，我立刻感到一阵晕眩。这是……蜃气。 我终于还是被蜃气攻击了，如果我在虚丹境以上并且近期没有心魔，一定不会轻易被它影响。可此时此刻，我还是逐渐进入昏沉的境地。 周边很多人也纷纷倒下，好在还有一半同门站立。这只是那个身外化身为了逃脱而制造的混乱，我们不会有大碍，只是可能陷入幻觉而已。 当然，对于心魔深种的人，蜃气很危险。还好，我在碧霄宫已经直面过儿时的执念…… 随着千种念头在瞬息之间闪过，我的意识终于彻底朦胧，沉入不知名的地方。 这里是玉清山主殿含元殿前，却处处张灯结彩，好像在办什么喜事。广场上宾客如云，大家都是喜气洋洋，我有些疑惑，恍恍惚惚地往前走去。 “大师姐，快过来啊，就等你了！”四师妹唐若烟兴高采烈，对我招了招手。 “是啊师姐，你怎么这么慢。”三师弟叶寒舟也露出轻快的笑容，在台阶之上喊我。 “什么事？……”我浑浑噩噩，步履艰难地往前走着，心想难道师尊又收了一个亲传弟子。 然而，等到我终于越过模糊的人群，进入大殿，眼前的一切立刻让我怔在当场。 堂上，有两个人穿着大红喜服含笑而立，她们的面容再熟悉不过。我光是看到那个场景，就觉得脑海中轰然一炸，浑身都开始发颤。 小师妹灵鸢……和二师妹，成亲了？ 江知渺带着温柔笑意，转头看了小师妹一眼，灵鸢也转过头和她对视，带着并不常有的腼腆神色。 不，这不是真的……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很快痛得令我喘不过气，连视线都模糊起来。然而，还是有声音闯进我的脑海。 “大师姐准备了什么贺礼？” “大师姐的贺礼一定是最好的……” “二师姐，五师姐，恭喜恭喜……” 我头痛欲裂，转身奔出大殿，外面朗日昭昭，涌动的气流却显得格外妖异。是了，这是幻境！ 我运起灵力，攻向那缥缈虚无的天幕，世界震动起来，眼前的光影总算变幻。 月上中天，世界以极快的速度变成黑夜，遥远的山巅殿宇灯火通明，我可以轻易感知到里面坐着什么人。 是穿着喜服的楚灵鸢……她的住处成了婚房，而她坐在床边，看着面前的人温柔浅笑。 江知渺笑着走近她，到了她身边后便慢慢俯下身，似乎要吻上眼前的人。 我召唤出青冥剑，先狠狠插在大地上，待到整个大陆都在颤抖，才让它升到半空，迸发出无边剑意。 幻境，给我——毁灭！ 一切碎成齑粉，我豁然睁开眼。楚灵鸢就在我面前，脸上的神情担忧之余，还有几分气恼。 我反应了一会儿，回想着刚才的幻境，简直对自己气不打一处来。 “师姐，你醒了……”楚灵鸢低声说着，旁边围绕着的其他本门弟子也欢欣雀跃起来。 我意识到我正靠在谁的怀里，于是侧头望去，看到了二师妹江知渺的脸。 “师姐，你终于醒了，刚才你快把我的手臂捏肿了。”江知渺一脸解脱的表情，我立刻挪到一边，带着敌意看着她。 江知渺揉了揉手臂，看到我的神情后微微一怔，接着有些受伤：“大师姐，你连我也嫌弃了吗。” “我嫌弃你很正常。” “噗。”楚灵鸢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江知渺瞪了她一眼，就重新转向我，面色沉痛。 “师姐，你怎么能这样，我不仅没得罪你，还对你这么好……” “停，你还是维持你在外界面前的清冷高傲二师姐人设吧。”我立刻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可师姐不是外人——” 楚灵鸢搓了搓手臂，一脸嫌弃地走开了，却并没有走远。江知渺则在原地细细思量，而后忽然恍然大悟。 “师姐，你是怪我没有把你抱进殿内吗？可是你也才昏睡没多久，我们觉得你很快就能醒，而且沐浴一下日光也不错……” “我没怪你这个。”我站了起来，只觉得心跳还是很快，看来心有余悸的感觉还会持续一会儿。 江知渺也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再想了一想后，就悠然笑道：“哦，师姐是不是不喜欢这么弱的被人抱？毕竟你可是大师姐，当然是抱别人才好……” “我谁都不想抱。”我吸了口气，只感觉情绪还是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江知渺却再次忍俊不禁。 “看来大师姐的心魔真是棘手，搞得你整个人都心情不好了，哈哈~我们还是别触霉头，走了走了。” 于是，除了藏宝阁的守阁弟子和楚灵鸢外，一众人纷纷四散离开。我转身向楚灵鸢看去，她面色纠结地迎了上来。 “打完了？你没受伤吧。”我开口问道。 “没有……那个魔修跑了，魔界出入口也已经关闭。” “嗯。”我点了点头，而后想起一件事：“奇怪，师尊怎么还没回来。” “她已经回来了，我之前看到了两道金光掠过。估计她们看到我们打得过魔族，就在一边看戏吧。” 好吧，我就说师尊已经会纵地金光法，遁光飞行之下可以瞬息千里，怎么会赶不回来。 “大师姐，你在心魔里看到什么了？”这时候，楚灵鸢期期艾艾，有些忐忑的问我。 我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直把她看得更加不自在，才温柔道：“看到你和我吵架，把我住处的所有东西都翻出来扔进了海里。” “我可没那么勤快，还要费劲搬你的东西……”楚灵鸢十分窘迫，整个人都尴尬而好笑。 “我也觉得，所以一看就是幻境。然后我在那里把你狠狠揍了一顿，让你只能哭着求饶。” “不愧是幻觉，想得真美。”她翻了个白眼，显然和我斗了几句嘴后找回了熟悉的感觉，重新变得底气十足。 11、请婚 我看着这样的小师妹，总算觉得心中温暖明快了起来，从前在幻境中的惶惑不安几乎烟消云散。 不过，楚灵鸢却重新变得苦恼，先前那种明媚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 她略想了想，很快低声道：“师姐……你的心魔，是不是被我刺的那一剑？” 我微有些诧异，马上回答道：“不是，怎么会。” “师姐不用再为我着想，是不是……师姐也亲手击碎我的金丹，就不再因过往而损伤心神了。”楚灵鸢直视着我，眼中带着难过和坚定。 我彻底怔住，看了她片刻后，便温声开口：“如果我那样做，才会产生心魔。” “……”她面色复杂，难过之意却还是没有消减。 “这件事你不用再多想，毕竟你会被关二十年禁闭……我也还有后招，你总能补偿回来的。”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如果真这么过意不去，以后对我好一点就行了，就像这两天一样。 “好吧……”楚灵鸢有几分无措，看来关禁闭对她来说还是很可怕的。 宗门各处已经在进行善后事宜，一切有条不紊，我却还是有点着急。为什么师尊还不出现，就算想看戏，这戏也已经唱完了…… 我与小师妹很快离开藏宝阁，一起沿着悬空通道向主峰正殿走去，路上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眼中闪着光芒开口。 “师姐，之前二师姐往结界里面扔的是什么好东西？不会是乾坤石吧，我也想要。” “你怎么忽然想要这个，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要我的东西呢。”我颇为诧异。 “以前的事都过去一百多年了，你……别以为我还停留在从前。”楚灵鸢有些懊恼，仿佛开始后悔。 “是吗，可两个月前，你还不愿意要我发现的赤霞剑。” “……” 楚灵鸢略为心虚，不过很快拽着我的衣袖，放软了语气道：“剑我已收着了，乾坤石我也想要，师姐给我吧——” 我怔在当场，险些忘了该怎么呼吸，这还是我第一次遇见小师妹对我拖长了音调，却不是为了阴阳怪气讽刺我。 而且，这……好像是撒娇吧？我看着她虽然略带胆怯，但还是直视着我的清澈眼瞳，只觉得再想下去，我恐怕会越来越不平静。 于是，我赶紧从芥子袋里探出一块乾坤石，交到她手上。 “好吧……给你。” 圆润的半透明玉石到了楚灵鸢手中，她仔细看了一会儿，显得十分开心。 “那二师姐的直接扔在了魔界，她岂不是没有了。”我们往前走了几步后，小师妹又说道。 “是，不过一般情况下也用不到它，出外对敌直接用神识查探周边环境就够了。” “嗯……也是。” 此时一众同门都在忙碌奔走，我忍不住再问了一遍师尊什么时候回来，没得到回复后便懒得继续去正殿广场了。 我召唤出青冥剑，重新和小师妹一起到了半空，俯瞰着脚下的一切。魔界通道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了残留的魔气，乍一看之下，平静得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不曾被污蔑，叛徒却也没有现身，让这么一个隐患留在玉清山，实在不太好。而审问那些被抓到的小喽啰，不知道能不能有所收获。 楚灵鸢这次踩着她自己的飞剑跟在我身边，飞了一会儿后便也给本派掌门发去传音：“师尊，回来了！整天都在干什么。” 我不由得好笑，私下里也连“母亲”都不叫了，显然在表达不满。不过，这样一来似乎十分管用，不久之后，含元殿前就响起了命本门弟子集合的钟声。 但愿是师尊回来了……我默默想着，就和小师妹一起前往正殿广场。 众多弟子已经从各处赶来，除了镇守要地实在走不开的同门，其他人都会聚集在这里。师尊果然就在大殿前，看到我们后一脸欣慰。 我与几个亲传弟子站在队伍前方，不久之后大家纷纷赶到，而后蓬莱山飞仙门的掌门谢紫薇从殿内走了出来。师尊和这位仙长是旧相识，都已历七八百年岁月，但容貌定格在二十余岁。 虽然师尊和隔壁派掌门在大战之后姗姗来迟，但本门弟子并没有过于伤心，毕竟这次轻松击退了魔族，我们未伤亡一人。 师尊其实不常召开门派大会，每次开会的时候气氛也都很轻松随意，不过这次事关重大，众多弟子出奇的安静。 于是，师尊看了下面一圈后，很快开口。 “先不说废话，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天大的消息。我与飞仙派掌门趁诸位打斗时，穿过结界去里面转了一圈，那里就是魔界——它不是魔域碎片，不是堕魔修士据守的小秘境，而是真正的魔界。” 师尊说完之后看了一眼谢紫薇，对方点了点头，于是一众同门彻底震惊。 “魔界端的入口开在幽冥河边，不远处的断崖有很多鬼火藤，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我用遁光术飞行五千里后，看到了连成一片的魔宫和现任魔尊离火。” “目前看来，魔界是一方相对独立、与本界伴生的大世界，并且按照一定规律运行，在某些特定时刻会接近中土。而西海无界山天极崖下的入口，大概只算魔界发现者、上古魔尊苍溪所布下的传送门。” “此事事关重大，外联堂弟子当尽快撰文，将一切发布到仙门日报上。” 师尊说完了几段话，所有同门震惊了数息，外联堂弟子才拱手道：“谨遵师命。” 说完了这件重要的事，师尊便勉励起了门下弟子，并给予奖励。 “今日，逍遥门遇到了千年未有之变故，万幸本门弟子在你们大师姐的带领下击退来犯魔族。大家做得不错，果然是仙门冉冉升起的新星，每人发两颗寿元丹、一颗九转归元丹。” “师尊谬赞，大师姐首功。”许多弟子十分开心，但也纷纷说道。 “执剑弟子洛轻云提早探知有不明秘境出现在玉清山上空，并守护玉清山，的确居功至伟。” 师尊扬起温暖的笑意看向我，又招了招手，示意我走上前来。我拾阶而上，走到师尊面前，便恭敬欠身。 “师尊，如若不是五师妹说曾经听您提到每隔九百年玉清山便灵气有异，致使引气期弟子睡不安稳，徒儿也不会想到秘境运行之理。” “好，灵鸢也表现得不错。不过因前番犯下大错，这次就不额外给她奖励了。” 师尊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便接着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不管本门有没有，只要你说，师尊都给你寻来。” 我直起身看着师尊，稳了稳心神，尽量平静的开口：“徒儿确有一事相求。” “好，说吧。” 我看了一眼台下，很多同门都带着崇拜的目光看着我。而江知渺一脸期待，楚灵鸢面上也带着笑容，眼中光芒璀璨。 我很快收回目光，对师尊拱手一礼，说出我已经想好的话。 “师尊，徒儿愿依前言，与小师妹结为道侣。但……小师妹需对我温和一些，不能再任性妄为。” 一切彻底安静，连偶尔惊叹魔界居然一直在规律运行的小声交谈都没有了。整个殿前广场唯余风声，过了一会儿后，师尊才转而对台下开口。 “鸢儿，你意如何？” 我转身望去，楚灵鸢万分惊诧，早已经呆在原地，但也不可控制的羞红了脸。提到这种事，一般人总会不好意思，更何况她事先一定完全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一群人都看向小师妹，等着她回话，楚灵鸢很快讷讷开口：“愿……如大师姐所言。” 所有人不约而同发出惊叹声，也有人在欢呼，江知渺兴高采烈，简直恨不得给全仙门分享这件事。 我看着楚灵鸢露出笑意，她十分窘迫，不过视线游移了一会儿后，还是红着脸和我对视，眼中带着不服输的意味。 她还在和我较量，觉得这是我报复的方式吗……不过，这样也好。 就在这一瞬间，我发现整个殿前广场居然升起了焰火，白天的烟花自然不太明显，但足以让人看到。我的心情为之欢欣的同时，也十分疑惑，怎么其他弟子不看向这突然的烟火。 不过，我很快发现除了殿前广场，整个玉清山都在燃放着焰火，这似乎组成了绚烂的背景。 怔了一会儿后，我突然明白，这恐怕是先前发送字迹的观者搞出来的吧。我略为好笑，但同时也露出开心的笑意。 “哇，我居然见证了如此喜事，贵派两位英才结为道侣，真是仙家幸事啊。”飞仙派掌门也兴致勃勃，发出一声感叹。 “那是。”师尊笑了一笑，原地思量了一会儿，便扬声开口。 “本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正值中秋佳节，且宜婚娶。不如就定在那一日，今日起对中土各仙门广发请帖，如何？” “但凭师尊安排。”我再次恭敬拱手。 小师妹没有说话，但我看到她也行了一礼，于是我整个人都意气风发。 “好，这件事外联堂和礼阁弟子一起去办，还有结契仪式上各种物品的采办、准备，相关弟子和你们的大师姐、五师姐商量着来。” “谨遵师命。” 12、拥抱 这次的集议很快结束，众多同门却散去得慢了些，我很快走下台阶，站到楚灵鸢面前。 “师姐，五师妹，先提前恭喜了。”江知渺笑着一揖，叶寒舟也道了声贺，两个人就赶紧走了。 “小师妹，没想到吧。”我摸了摸楚灵鸢的头，并不掩饰温柔的笑意，恐怕不管怎样她都会觉得我笑里藏刀。 “的确没想到……师姐为了惩罚我，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她依然还在脸红，但一脸慌张无措，视线乱飘，似乎随时准备逃跑。 “你想不到的事多了。”我轻声说着，手顺势下移，然后将她拉入怀中。 “啊！你……”她浑身一僵，然后稍稍放松，好在没有立刻去挣脱。 我抱紧了她，广场上还没走的弟子一直在鬼鬼祟祟回头，这下有人已经惊得开始踉跄。不过可能是因为怕被我记住抽查课业，很多同门马上加速逃离。 烟花依然在不断升起，而且越来越盛大，一如我此刻的心境。从今以后，中土所有仙门都会知道逍遥门大师姐和五师姐结为道侣。 “你怎么不挣脱？”我尽力控制着有些加速的心跳，低声问道。 “我、已经答应了师姐，以后要对你温和一点，所以你只要不是很过分，我都会听话……”她埋在我怀中，声音都好像带着鼻音。 她的本体比我要低一些，于是此刻我能轻易将人抱个满怀，只觉得世界都在震颤，几乎让人眩晕。 “这么守信，那什么程度才叫过分？”然而，我还是依依不舍的将她放开，含笑问道。 她并不答话，面上的表情似乎羞恼之余，也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失去了思考能力，脑子都有些不灵光了。 然而，当她发现我还是在认真看着她，而且离得这么近之后，终于反应过来：“大庭广众、别太过火，那么多人看着……” “哦，那在房间里就可以了吗。”我忍着笑说道。 “……”楚灵鸢纠结片刻，很快底气重回，然后挑衅一笑。 “没听懂，你指的是什么？” “………”这下轮到我哑口无言了，于是她又说道：“说都不敢说，还敢做了吗。” 我瞬间气得要死，差点就一时冲动真的把人拉到附近的室内，不过楚灵鸢可能也觉得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马上准备逃之夭夭。 “忽然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眼看她转身要逃，说不定还会直接御风而去，我连忙拉住她：“等下，我们先一起去见师尊。” “……好。” “可惜，你还没到洞虚境，学不了纵地金光术。” “噢，我倒不至于跑得那么快。”她粲然一笑，就随我一同进殿。 师尊正在含元殿的侧殿内休息，我们向她行礼问安之后，师尊便一脸欣慰和感慨。 “我早就看出来，你们是有缘分的。你必定会好好待她，鸢儿……你也别欺负你师姐。” “不会了。”楚灵鸢有些不好意思，但说得比较真诚。 “那就好，日后相亲相爱，携手道途，共修长生，何等快意逍遥。” “……是。” 我与楚灵鸢一起应声，我听着这样的未来，心中满是期待与憧憬。 师尊再叮嘱了几句后，我们便走出大殿。当我回头看去，鎏金殿顶在日光下泛着一层夺目的光芒，这可比梦中世界清晰得多。 此时，我才对刚刚的一切有了真实感，结契的事已成定局，基本不可能更改。想不到她答应了，还应得这么快…… 今天是朔二日，离十五还有十三天，算来大婚的日子很快就能到了。大殿之上的张灯结彩再也不会成为心魔，而会是仙途中永远熠熠生辉的印记。 “你要去哪儿？”我开口问楚灵鸢。 “去……丹药堂。” “怎么不等下再去领，现在人多。”虽然各种堂、阁可以派出一个人统一去领，但也有很多人各领各的。 “没事，看看热闹也不错。” “好吧，这么多寿元丹可是一大盛况。”我微笑点头，今天的福利可真是大方，看来前些日子忽然多了很多材料。 “是。”她尴尬一笑，便拱手与我告辞。 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十分好笑，怎么这样守礼，是忽然客气到不熟了吗。不过……其实我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转变。 接下来，我去了一次外联堂，接受了许多同门师弟妹的问询。然而，各位同门问完了我们发现魔界的过程，显然还对我和小师妹的关系大有兴趣。 “大师姐选择在今日求娶五师姐，请问是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大师姐是否早就喜欢五师姐，才会一再包容，还选择以这种方式了结仇怨……”一个同门师妹笑着问我。 “你们外联堂怎么这么喜欢问奇怪的问题，这个不用发在日报上吧。”我瞬间十分尴尬，赶紧找机会溜走了。 不久之后，关于魔界的最新发现顺利被发布到日报上，在全仙门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门派表示一定会密切关注门内弟子睡眠情况，并着手布下抵御魔族的阵法。 虽然本世界建不成去过其他世界的飞升者所希望的浩如烟海的灵网，但建立一个能发布日常大事的仙门日报还是没问题的。于是，各大消息的流通比以往更加方便。 随着越来越多的修仙者愿意为了它贡献灵力，它的功能也越来越多，最后众人还开辟了一个仙门论坛。现在论坛已经可以接受凡间求助，将之转变为仙门任务供各门派接取。 不过，仙门论坛大半都是合欢宗的一些爱恨情仇，我已经很久没刷过了。此刻再上去看，还是有很多其他仙门的修士控诉合欢宗坏人道心，不过魔族的消息很快成为热度之最。 我通过讯玉随便看了几眼论坛，就不再多管，转而去礼阁看了看同门准备的请帖。亲自给一些重要的朋友和各派掌门写了请帖后，我出得门来，便去丹药堂领丹药。 然而，到了那里后，丹药堂弟子告诉我我的那份仙丹被五师妹帮忙领走了。 “……”我万分惊讶，这就是她着急过来的缘由吗？不知道她是真的帮我领，还是作势要抢我的丹药。 不过这些东西抢就抢吧，反正我自己都会炼制……虽然什么长生草、仙桃浆、天灵果这些材料不好凑，但一两颗丹药给她也亏不到哪里去。 走出丹药堂，我脚步轻快，开始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此时我简直想在天上盘旋无数圈，再跳入海中最深处。 但这些举动实在太忘形了，不太适合我……最终我御剑随便飞了一圈，不知不觉间到了文渊阁外。 此时玉清山的一切都有条不紊，所有同门并没有因为魔族的进犯而感到如临大敌，恐慌失措，反而因大获全胜而精神振奋。于是，我也就乐得清闲，准备在文渊阁度过一个轻松的下午。 上了二楼之后，当我随便挑了几本书走到昨天那个靠窗的位置，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师妹？巧了。”我看着一边看书一边若有所思的楚灵鸢，露出一个笑容。 “师姐。”她抬起头来，也对我礼貌地笑了笑。 我坐在她对面，一时间我们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不过二楼的一些同门还是时不时向这边投来视线。 过了一会儿后，楚灵鸢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幻出一个药囊递给我：“对了，你的丹药。” “原来真的帮我领了，我还以为你要抢我的。”我略有些诧异，接过了药囊。 她抬起头与我对视，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我还用抢吗，过不了几天，你的东西就也是我的。” “……” “还是说师姐就算与我结契，也不想让你的储物法器对我开放？” “那倒不会……不过相对应的，你也是一样，你的所有物品也成了我的。”我马上不甘示弱道。 “没问题，我那点东西可和师姐的没法比，我又不亏。”楚灵鸢狡黠一笑，忽然抄起我的手往她的储物戒指上一按。 “我的现在就可以开放给师姐，怎么样，看到了吧。” 我的手忽然放在微凉的戒指上，吓得差点一哆嗦，不过我稍微一动用神识，果然感受到了她储物戒里的所有物品。 “……谢谢，还是有很多天材地宝的。”我微微一笑，幻出我的储物袋，“我平时不戴须弥戒，先给你这个芥子袋的权限好了。” “哦，感谢。” 于是和小师妹互相给了随身储物法器的权限后，我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话题忽然到了这个上面。 文渊阁里的同门间或发出几声压抑的笑声，想必是读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内容。 而我依然看着眼前的楚灵鸢，她好像突然探知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眉眼间染上了兴致勃勃的神色。 “这个捆仙绳，以后也能听我的话吗？”她接着问道。 “可以，但若是想捆修为比你高的人，最好还是偷袭。”我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锁魂链，示意她随时还能被我制住。 “哦，好吧……” 13、锁魂链 互相不甘示弱的抽了一回风后，我很快把芥子袋收好，一脸认真地翻着书。这个时候，一个不速之客却忽然出现。 江知渺不知道从哪里捧着本书冒了出来，然后对着我们噗的一笑，感叹了两声“精彩，精彩”，便笑着转身走了。 “……”我略为尴尬，同时忽然想到要不是我改变主意，和小师妹互换此等权限的人就是江知渺了。 我拿出讯玉，凝聚神识给江知渺发去一条讯息：笑什么笑，也不好好看书。 很快，江知渺回复了过来：你放心，不只是我没好好看书，很快你和小师妹打情骂俏互换储物法器权限的事就会传遍整个玉清山。 “……”我略有些发怔，不过心中也是十分好笑。 楚灵鸢看了我一眼，眉头微蹙，好像略微带着敌意。我挑衅一笑，心想难道她还在计划着捆仙绳的事。 她很快重新低头翻书，我便也收回视线。可看着眼前的书，我只觉得完全看不进去，估计就算戴上博闻强识戒也未必有用…… 时间逐渐流逝，文渊阁的人越来越多，简直让人感叹，他们既不做课业也不去修炼吗。 不过我自己也没好好修炼，更不急着让修为早日回来。自从我受伤之后，教导督促问道期同门修行这种事就免了，于是我整天悠闲无比。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看看眼前的人，忽然又被她手腕上的珠链吸引了视线。 锁魂链用星魂石与轮回珠融合打造，灌注神秘法则，可以蛊惑人心，封印修为。链上有三颗月白色半透明玉石，其他部位则是闪着银色光芒的细细链条，看上去是个不错的饰物。 难怪当初我骗楚灵鸢说这是我外出一趟为她寻来的礼物，她居然相信了，还配合我戴好，于是仙力果然被束缚。 想到顺利把小师妹骗到的场景，我顿时觉得意气风发，于是含笑开口：“这手链还挺好看的。” “是啊，师姐找的东西，自然好得很。”她咬牙说着，看起来很不服气。 “师妹喜欢就好。”我满面春风，充满了胜利的愉快感。 “你那条呢？” “这个就是，它有两种形态，之前我没让它看起来和师妹的是一对，免得有损你的清誉。”我摸了摸手上完全是玉石的手串，很快让它变得和灵鸢手上的差不多。 “现在不用顾忌了。”我温和一笑。 “……” 楚灵鸢无言以对，恼恨了一会儿后就接着看书，而我开始思量起锁魂链的功用。 这锁魂链着实是新奇的法宝，居然能将其中一人的修为束缚在伴生链佩戴者之下，那能控制对方的却不叫母链，只被称为钥匙。 明明子母链可以更方便的形容它们之间的联系吧……我将神识放到手腕的珠链上，以仙力控制它重新开启锁魂链的束缚，然后观察楚灵鸢的反应。 “有什么感觉？”我开口问道。 她眉头微动，抬起头风轻云淡地看了看我：“没什么感觉。” 我哦了一声，继续控制它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几个来回后，楚灵鸢终于忍不住了。 “别动了，很痒……” 我十分诧异，面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感受到自身仙力的变化也就罢了，怎么会痒？合欢宗掌门研制的法器是不是不太正经。 据说它触发的条件极为苛刻，必须被束缚的人非常信任持有钥匙的人才行，而且两人还要关系不错，绝不能是敌人。 所以它是一件鸡肋的法器，根本不能用于上阵杀敌，反而只能约束自己人。而且合欢宗掌门对友人施用之后，也没有成功，就把它束之高阁了。 后来合欢宗大师姐谢棠征求师尊同意后，把这件法宝赠给了我，我也没指望它能成功束缚小师妹，反正还有上古法宝捆仙绳在。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当我计划成功后去探楚灵鸢的寸口脉，发现她的修为真的被压制了。 此时我发现小师妹面色古怪，再想到它只能对朋友使用，不由得升起不妙的想法。为了小心起见，我马上给谢棠发去一条讯息。 “你这个锁魂链正经吗？它该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功能吧。” 不久之后，谢棠回复了：“当然正经了！难道你还想让它有什么符合合欢宗特性的功能不成~” 我瞬间无话可说，扶额开始头痛，紧接着谢棠又和我聊了几句魔族入侵的情况。 “我们宗门上下都在忙着布守山阵，搞一个可以利用日月星辰之力，节约宗门资源的阵法。不知道过段时间之后，中土仙家会不会联合起来讨伐魔尊离火。” “除非确认这件事是离火所为，而且他还想继续打劫，仙魔大战才会开启吧。” “也是，中土承平已久，不会轻易开启战端。还好你们厉害，顶住了偷袭，甚至无一伤亡……” 我们正在来回聊天，说得兴起时，某一刻谢棠却忽然沉默了。 然而很快，我的讯玉瞬间涌进了很多消息，似乎大家终于收到了我和楚灵鸢大婚的请帖。于是，亲近者纷纷表示惊叹，没有特别熟悉的仙友则表达恭喜。 如果光是讯玉的消息也就罢了，毕竟它无声无息。可还有很多修士掐诀结印，以术法发来千里传音，于是一道道金光直奔我而来。 楚灵鸢那边也是如此，我只觉得整个仙生都没见过这么多道金光。本来千里传音也可以无声无息，但众多友人似乎为了引起我们注意，特意用很显眼的术法。 我与楚灵鸢尴尬对视一眼，各自都看出了对方相同的意思——我们还是别在这里打扰同门了。 于是，我们二人很快走出文渊阁，返回各自的住处。一直到夜幕降临，我和朋友们的闲聊才告一段落，而且有的人问话之犀利，简直比那些字迹还要可怕。 如果在此期间小师妹在我身边，一定能发现我很高兴，到时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拿捏我…… 傍晚时分，我服下那枚九转归元丹，就开始静心打坐，运转灵气周天。金丹碎过一次后，再凝气成丹就有些不容易，但我并不着急。 修士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只要踏入问道境，就已经不再是寿元只有一百载的凡人。哪怕一百年后再结丹，也不过是多闭关几次而已。 在如今的修仙时代，时间其实已经比过去紧凑了很多。洪荒时期的时间以元会计，一会为一万零八百岁，一元会十二万九千九百年。 上古神祇动辄闭关修炼数个元会，他们的时间才叫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所修仙道更是移山填海，撕裂虚空，无所不能。 现今我们所修的仙道，不过是在上古神祇大战后，捡拾这一方残破世界遗留下来的灵气罢了。饶是如此，还是能有人能够证道飞升。 据说大战后还有一个时空分裂出了不同走向，那里重构规则，三十万束缚加身，凡人再也不能感应天地灵气。不知道那样的末法时代……两万年后是何等光景。 一夜的灵气运转之后，第二天上午，我神清气爽地睁开双眼，便决定再去门内各处转转。与往常比起来，只在夜晚打坐修炼的我可谓比以前懒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我又走到了文渊阁附近，这次还没进到阁内，就听见路上的两个同门师妹在闲话比较微妙的事—— “我现在开始怀疑，大师姐和五师姐以前也是打情骂俏。” “一定是，难怪大师姐对五师姐那么包容……五师姐怎么不和别人一直吵，只和大师姐针锋相对，一定是因爱生恨。” “……”我在后面听得快要裂开，心想她七岁就开始看我不顺眼了，这也是因为爱吗？ 然而，我还没腹诽完，两个师妹接下来说的话就更加离谱。 “而且大师姐送了五师姐手链做定情信物，你看到五师姐腕上的手链了吗，特别好看。” “还没看到，我抢不到她旁边的位置，等下假装路过去看看！” “？”什么定情信物，那是锁魂链啊！为了她的光辉形象，我昨天才没有明说那是可以挟制人的法器。 经过了半天一夜，事情怎么传成了这样，该不会整个门派都知道了吧……看着两个同门加速冲去文渊阁的背影，我不由得哭笑不得。 不过，都已经是道侣，送定情信物有什么大不了……既然大家喜欢这样传，那就这么认为吧。 我正打算继续往前走，后面却传来江知渺的声音：“师姐，不用去了，小师妹没在。” “……我本来就没想去，只是随便走走。”我转过身，一脸温和道。 “好吧。”江知渺叹了口气，接着好奇道：“听说你送了小师妹定情信物，你俩的手链还是一对？给我看看。” 我举起手给她看了看，江知渺认真看了一回，便若有所思：“是挺好看，不过是不是还有什么神秘功用？我怎么看不出来……” “不用想了，这怎么能被你轻易看出来。”我收回手臂，悠然一笑。 14、丹药 江知渺点了点头，便无限感慨：“师姐，我以为你会再憋个两三百年，没想到一开窍就非同凡响。” “我怕这次错过，以后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噗，谁敢……我帮你拦着。” “……” 我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转而问了几句魔族的情况后，便和她一起前往戒律堂下的石牢中，查看魔族的审问情况。 一天下来，魔族俘虏在雷霆之威下已经招了很多事，但普通魔族士兵本来就不会知道很多。他们只说奉魔尊之命打探传送门另一边的世界，看能不能抢点东西。 戴面具的人则是代号未知的魔将，只管接密令行事，他们也不知道是谁。 “如果尊上知道这里是玉清山，一定不会过来的……”一个魔兵哭丧着脸，显然十分郁闷。 “不对吧，你们那个头领可是嚣张得很，直接说‘特来中土仙门拜访，挡我者死’。”我悠然说道。 “应该就是装模作样，长一长威风……” 我没再说什么，那个魔将连我是谁都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是玉清山。不过到底是不是魔尊离火派人所为，的确存疑。 这些年来，魔界与中土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无事。就算魔修偶尔在这片土地与仙家起冲突，也是个人或小势力的小规模争斗，并不会发生仙魔大战。 一般来说，魔界尊主忽然决定打劫中土仙家，那可是能引爆两界战争的大事。所以打劫玉清山，最好以底下人的名义做就是了，为首者何以自报家门，一直提到魔尊。 所以，难道是谁想嫁祸魔界尊主，挑起两方大战，自己再坐收渔利。 当然，兵者诡道，虚虚实实之中，如果魔尊就是借这种方式让我们不再怀疑，更觉得他是被冤枉的呢。 我和江知渺商量了一下，她也是这种想法，总之师尊已经派人去给魔尊送信了，接下来看他的回复再议。中土与魔界无法直接通过讯玉与传音联络，倒是麻烦很多。 重新回到地面之后，江知渺拍了拍我的肩，对我微微一笑。 “对了，这两天全门派都用上了小师妹炼制的丹药，替我谢谢她。” “啊？什么她炼的丹药。”我十分诧异。 “看来你还不知道，从你出走之后，师尊让小师妹去东海之滨、飞云涧、桃源津等地方找你，顺便采些月华草、长生草、仙桃之类的材料回来。” “原来……那些灵植都是她采的。” “不止，很多丹药也是她炼制的，师尊说让她磨一磨心性，丹药堂的很多事就归她管了。后面小师妹果然没找到你，就一边哭一边在丹房里炼丹。” “……” 难怪她昨天离开含元殿后就直接去丹药堂，原来是她负责分药啊……我想象着她四处采草、哭着炼丹、分发丹药的场面，毫无同情心的非常想笑。 “这样啊，真是难得一见的场面。”我粲然一笑，便拱手言道：“告辞。” 和江知渺告别后，我自然直奔丹药堂，到了那里后堂前负责兑换丹药的弟子并不是楚灵鸢。 “大师姐，想兑什么丹药吗？”柜台后的同门笑眯眯看着我，眼神还向我的手腕上扫去。 “嗯，造化丹、天元丹、凝神丹各十颗。”我随便说了几种炼制起来比较繁复的丹药，师尊想让小师妹磨练心性的话，少不得会让她炼这几种。 “好。” 丹药堂同门很快为我取来丹药，于是我又花费了大量贡献点，还好我积攒的贡献点数本来就很多。 “五师妹在吗？”我收好丹药，接着问道。 “在里面炼丹。”同门兴高采烈指了指另一边，我点了点头，就直奔炼丹室。 逍遥派拥有上古至宝紫金八卦炉，虽然它极其沉重，很难被轻易盗走，但丹室还是布上了针对外人的幻影迷踪阵法。等我穿过走廊，来到最大的炼丹室后，果然发现楚灵鸢就在那里。 而且，里面不止有紫金八卦炉，它周围还多了五个小一些的丹炉，让我叹为观止。最重要的是，所有的丹炉都开启着，室内都因此变得炎热。 小师妹在火光映照下一脸认真且坚定地用神识感知每一炉丹药的情况，时不时亲自幻出灵火代替添柴，而且以灵力加速丹药成型。 天啊，她不仅同时照看好几个丹炉，还消耗许多灵力来炼丹？虽然这样会快上很多，可难道不会更累吗。 看来师尊想以此磨炼她心性的目的终于还是失败了，这恐怕会越炼越焦躁…… 我很快走到楚灵鸢身边，她马上发现了我，而后尴尬一笑：“师姐……” 我认真打量她一番，然后像不认识一般开口：“你怎么不哭着炼丹了。” “……” “不过同时炼这么多炉丹药，真的有时间哭吗？而且不会有危险吧，你把丹房炸了不要紧，若是紫金八卦炉坏了，那可损失不小……” “谢谢关心，本人乃炼丹天才，而且精神力卓绝，一心六用算什么，再来十炉也不在话下。”楚灵鸢哼了一声，隔空控制两个蒲扇给两边的丹炉扇风。 我看得既担心又好笑，但想了想后，只能走到一边。 “从十岁那年起，我就懂了小师妹不喜欢别人帮助，所以……今天我只能袖手旁观了。”我叹了口气，坐在角落的椅子上。 “……嗯，这是我的惩罚，师姐帮不帮忙都可。”她看了看我，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你还要炼多少丹药？” “快了，造化丹和寿元丹已经炼完，再来三百凝神丹就好了。” “……” 一炉顶多出十枚丹药，怪不得她要同时烧这么多炉。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时而有条不紊，时而手忙脚乱，偶尔还要动用灵力改变丹炉内气流。于是充满怡然自得、仙风道骨意趣的炼丹在这样的忙碌下，忽然很像凡间热火朝天的烤肉串现场。 我在旁边看得直想上去帮忙，可惜只能按捺着不动，于是整个人越来越难受。半晌后，我只得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不在这儿影响你了，师妹加油。”我随口用了从别处学来的词，反正洞虚境强者也会时常冒出奇怪语句。 楚灵鸢微微一怔，正在给一炉丹添火的灵力就没控制住，火焰瞬间暴涨。于是那一炉丹岌岌可危，眼看不炸炉也会成为废丹，我下意识出手帮忙压制住了那火焰，并抽取部分炉内气息。 “不好意思，手快了……”我尴尬说着，抬脚想跑，她却温和一笑。 “谢谢师姐帮忙。” “……” 我在原地有些发怔，心神恍惚了一瞬间，随即也释怀地笑了笑。已经这么多年，她……早已没那么讨厌我了。 从前我会尽量避免和她一起出任务，而且时常一闭关就是三五年，每次和她碰面，基本都在延续互相嫌弃的模式。 从十几岁后我就已经想通——她讨厌我，我也讨厌她就是。看来以后，终于不用这么自欺欺人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后，就迈步离开，出门之后才发现自己还处在有些无措的状态。等到走出丹药堂，重新站到阳光之下，我不由得来回踱步了一会儿。 还好那几种丹药只是材料难凑，开始炼化后七日以内就能落成，修为高、手法熟练者更是能大大缩短炼丹时间。需要炼制数月或数载的丹药在荒古时代才普遍存在，那可谓是真正的仙丹。 可惜我开始清闲的时候，她却忙起来了，而且这种惩罚性质的事宜，我不能帮得太彻底。 我无可奈何了一会儿，便动身前往落霞谷，通过传送阵到了碧霄宫。 两天过去，宫中的景象一如往常，此中人的心境比起昨日却已经截然不同。我在主殿内的床上坐了一会儿，不由得尤为感激那奇怪的字迹。 如果不是我知晓了那样的未来，绝不会有如今的选择。不用成为魔尊，还能在玉清山与同门日日相伴，简直让我有一种失而复得、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且，小师妹既然能听从师尊安排，与相处日久的同门在一起，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从前……是我作茧自缚了。 不过，字迹所透露的堕魔一事，还是存在疑点。 就算在幻境时我的怒火被放大，见到那一幕时近乎失去理智，但倘若最后挣脱不出来，我也会最终失了力气，选择微笑祝福吧…… 那些字迹是不是搞错了这一点，不过她们提到过“编剧”，而且觉得这里发生的事只是剧情。难道观者认为我们的世界只是戏剧或话本？ 但，即便有那样的话本，我与这世界的万物也真实存在。既然有万千平行时空，谁敢说不是那话本所记录的事恰好与我所在的世界相同，又或者笔者念头所至，刹那焕生。 万物本就虚虚实实，有无相生，就算世界是虚假的，但身处其中的我亦在经历真实的一切。只要我的亲友爱人陪着我历遍此间光景，便是圆满。 15、传言 所以，会不会观者从前看到的剧情虽然源自于这个世界，但其实更夸张和极端化？毕竟堕魔成为魔尊，的确比我只是她的师姐更刺激一点。 好吧，你们慢慢刺激，我可不想虐身虐心，只想好好陪在她身边。不过观者已经被天道吓得不敢冒头了，不知道她们对现在的变化怀着怎样的心态。 我正悠闲看着窗外白云皑皑，仙气缥缈的景象时，师尊忽然给我发来传音。 “你跑去碧霄宫了吗？对了，你在上面也停留过一些时日，觉得那里怎么样？”师尊语气轻松，而且好像在期待什么。 “碧霄宫不愧是上古神祇的道场，其中碧瓦飞甍、山石水塘、郁郁灵气，无一不让人流连忘返。身处其中只觉得灵台清明……忘却世俗。” “嗯，还有吗？”师尊继续问道。 还有什么？难道师尊问碧霄宫的情况还另有深意。我略想了想，便回答道：“其中大道之音，更让人受益匪浅。它可能已经在宫内响彻了几万载，着实令人叹服。” “是啊，我也觉得！你的师祖、太师祖游览过碧霄宫后，对它也是赞不绝口……” “那，本门先祖有没有发现它的源头？” “应该是在后园的金鳌池边，那个假山里面——不过我们都没敢乱动。” 我听到这里，总算有些明了：“徒儿觉得大道之音不用一直回响，也该让它适当休息一下。那徒儿可以将其关闭吗？” “这个……你自己决定就好。” 我会心一笑，起身径直去后园金鳌池。看来师尊与师祖早就想关掉大道之音了，但碍于这是上古大神遗留的仙音，又不好意思去做。 这样的话，为师尊分忧，也是为徒者义不容辞的责任。 到了金鳌池边的假山旁，我用灵力仔细查探后，果然发现其内是一个留音阵法的核心。其实整个碧霄宫也以山石亭台布阵，组成了庞大的聚气之所，所以易于修炼。 我走进山洞内，运起灵力将留音阵的核心符文揭下。一直萦绕在碧霄宫中，且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根本听不出源头的仙音终于结束。 “不知道你们的莲花蜡烛能不能关掉声音。”我温和一笑，对虚空说了一句。 一切依然静谧，无人应答，但过了片刻后，眼前忽然涌动起不寻常的气流。 山石的场景都跟着扭曲起来，我惊愕了一瞬间，连忙想要告罪，但一支碧青色的玉笛忽然凭空出现，伴随着细微的光点落到我手中。 “不知道多少年后的有缘人~有胆识，这个幻音笛送你了。”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我怔了一下，随即起手道谢。 “谢过重羲上神。” 不过，典籍中所说重羲大神的法宝里，并没有提到幻音笛。难道她为了给后人礼物，专门打造了一个新法器？ 致幻的法器在对敌时十分有用，但我已经有太多法宝了，这个……可以送给灵鸢。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师尊，提到如果不是师尊的话，我发现不了这个玉笛。 “但到底是你揭去符文，发现的它，这个笛子当然就是你的。也不用收入本门库房，这是上神给你的礼物。”师尊很快说道。 “是，师尊。” 我彻底高兴起来，开始思考去哪里试一试这个笛子。最终我飞回玉清山附近，落到海面上踏水而行，在某个地方吹响玉笛。 上古法器吹出的仙音果然缥缈动听，随着乐声飘扬，眼前的海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我所担心的地动山摇、海浪滔天没有发生。 看来，它只有幻音的作用，不会附加什么凌厉的术法攻击。这样也好，对敌人致幻已经很厉害了。 海面上，各种海中鱼虾纷纷浮上水面，不省鱼事，不远处还浮起一只幽影鲨。 这么多海中生物一浮上来，马上让人觉得头皮发麻，我对它们施放了清心咒，发现并没有用后就试着把咒法附加到玉笛上。 不知道这法器能不能获悉吹奏者用意，自行调整效果，如果需要特定乐曲才能接触致幻的话，我在拿到玉笛时却并没有看到乐谱。 好在那些鱼虾逐渐恢复了清醒，看来这幻音笛果然比较好掌控，可以秉承使用者意志。看着东海生物重新隐没在海中，我重新踏水而行，离开了这里。 可是，幻音笛要什么时候给楚灵鸢，她不会不愿意要吧……我将玉笛收入芥子袋中，在东海之上飞来飞去，胡乱打发时间。 从前我很喜欢潜入海里，或伴随着洋流飘飘荡荡，或在海中练剑。不过现在我的修为不复从前，最好还是别去海水中久留。 在海上飞行了数百里，已经能望见蓬莱山后，我接着往回飞，再次返回玉清山后便直接落到文渊阁附近。 今天一众师弟师妹恐怕会白在二楼停留了，不过闲暇时分看看书也是好的……我一边想着，一边悄无声息靠近大路，然后听到竹林那头传来同门的交谈声。 “听说了没，大师姐今天上午去炼丹室找五师姐，然后把五师姐气哭了。”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听丹房的小芙说，大师姐出来的时候心慌意乱，很是心虚。后面她找机会进去送柴木，五师姐已经在边炼丹边哭……” “怎么才好了两天，又吵起来了。” “你不懂，这才叫真情侣。” 随着二人的交谈声逐渐远去，竹林这头的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怎么又哭了，之前是因为我跑得不见踪影，这次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很快就离开，没有接着帮忙吗？还是觉得在我面前露怯，实在过于丢人…… 我心里七上八下，准备直奔丹药堂，不过没走几步就在文渊阁附近看到了楚灵鸢。 她看到我后脚步一顿，唤了声师姐，我打量她一会儿，便犹豫着开口。 “师妹，今天的丹炼完了吗。” “完成了，剩下的明天再说。”楚灵鸢轻松一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嗯……”我依然有些狐疑，她在我的目光下开始变得不自在起来，终于忍不住主动解释。 “有的事他们总是喜欢传得很夸张，你又不是不知道……随便听听就好了。” “哦，这么多传言，你指的哪个？”我略微皱起眉头。 “你都听到过什么传言？” 我上前一步靠近她，在她有些紧张的眼神下抬起手展示了一下手腕：“定情信物。” “……”楚灵鸢瞬间尴尬起来，而且开始脸红，不过神情很快变成幸灾乐祸。 “这个说法不错，本来你是为了报复我，结果大家还以为你……对我有什么别的心思，这下你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了。” “没关系，反正你也被说因爱生恨。” “…………” 楚灵鸢无言以对，无地自容，估计想把乱传话的人叉出来戒律堂发落。我看着她脸红恼恨的模样，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对了，之前你采了那么多药草，真是辛苦了。” 她本来还在羞愤，听到我的话后略微一呆，便笑了笑：“没事，我应得的。” 我没有说话，忽然想到她采草的时候找不到我，不会也一边采草一边哭吧？我想象着那个场面，不由得又开始一边心疼一边好笑。 “你这不是安慰人，是想看戏吧？”楚灵鸢蹙眉盯着我，似笑非笑道。 “那倒不是，两者都有。” “可惜，你见不到想见的场面了。” “是啊，我还挺想看你是怎么一边哭，一边往丹炉添柴的。”我对自己有些扭曲的心态也有些无奈，于是略为苦恼地实话实说。 “……”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去丹房找我？”楚灵鸢眼中火星乱迸，显然气得快失去理智。 “……没有，我也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虽然小师妹经常生气，我都已经习惯了，但这次的确是我不太对，我不由得开始心虚。 楚灵鸢退后一步，恨恨看着我，眼中却也有着难过。我惊愕非常，如果她光是生气，我还没那么慌张，可现在…… 她眼中的难过和委屈逐渐凝结，终于有了泪意，我刹那间心中一颤，险些手足无措。 “对不起……我之前胡说的。”我上前一步，伸手抱住她，她推了两下没推开，就不再挣扎。 “干什么，搞得像……真谈了一样。”楚灵鸢吸了口气，依然气得呼吸不稳，压低声音说道。 “本来就快是道侣了。”我笑了笑，并没有放开手。 她安静了一会儿，便接着轻松道：“这片竹林里还有其他人，你再这样，明天又会传出不妙的流言。” “怎么叫不妙？这不是很好。” 金丹期的小师妹视听比我要敏锐许多，她恐怕很清楚其他同门所在的位置。不过都已经快结契了，还用管什么流言…… 我正胡思乱想时，楚灵鸢也抬起手抱住了我，轻笑着说道：“好。” “……” 感觉到她抱紧我的一瞬间，我只觉得脸上瞬间灼烧起来，于是连忙尽力让自己别那么失态。 16、争锋 风轻柔地吹过竹林，耳边唯余竹叶的沙沙声响和我们二人的呼吸、心跳声，我怔在原地心动神摇，差点忘了自己是谁。 怎么……到了现在这一步？如果以前吵架也能这样……不不，她若不是有愧于我，一定会在我胆敢抱着她时先躲开五丈远，再挥剑和我决斗。 然后我提前很多年被击碎金丹，师尊过意不去，提出让她和我结为道侣……不对，只有赤霞剑才能做到一剑碎金丹。 所以人生的有些境遇还真是奇妙，难不成我还要感谢赤霞剑。 我一边胡思乱想，抱着她的手一边动了动，右手拽了拽她的马尾。她今天似乎为了方便炼丹，特意搞了个利落的束发。 “师姐……你缺玩具的话，我可以下山帮你买。”楚灵鸢咬着牙微微愠怒道。 “谢谢，那等你下次出任务帮我带一点吧。”我莞尔一笑，随即觉得抱这么久已经差不多了，别再把人惹毛，于是放开手。 我们二人神色各异，狐疑且互相嫌弃地对视过后，我露出一个笑容。 “你怎么和小时候一样爱哭了。” 楚灵鸢面色坦然，同样微笑道：“因为我有病。” “……” 不过，她很快吸了口气，认真想了想，接着开口。 “我不该对师姐乱生气，我犯了大错，师姐喜欢看我哭，看我倒霉，都是应该的。我真的该忍住……” “怎么，现在是自我检讨环节？”我诧异扬眉。 “可是，以我的秉性，怕是还有下次。不如我也把金丹碎掉，大家就公平了，我就可以对师姐发脾气，如何？”她并不理会我的话，自顾自说道。 “……”我怔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后，才匪夷所思道：“你宁可自毁金丹，也要和我吵架？” “我怕我忍不住，免得到时显得我太无理取闹。” “不用自废修为，你也可以和我吵，想生气就生吧，又不是没见过。”我才开心不久，就再次差点被气得晕过去，于是整个人都要分裂了。 “你要是自毁金丹，我就……拜入合欢宗，选定你为攻略目标。然后我会努力修到上上等，到时我们的所有事迹和修炼细则都被当成宗门典范，被所有人传阅。”我微笑着补充。 “…………” “或者你也加入进来？相信你习惯了合欢宗的氛围，就不容易难为情了——” “你、你变了，光风霁月的大师姐竟然如此无耻……”楚灵鸢瞳孔颤动，面红耳赤，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似乎一直以来的信念都被颠覆了。 “我早就变了，不然拿什么应对小师妹？”我温柔笑着，抬起手抚了抚她的面颊。 “我……不和你说了。”她几乎无地自容，终于开始想逃。 “你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 我看着她，发现此刻分外不舍，看来有的事是会上瘾的，抱了还想抱……接下来就算没有亲近的机会，我也想留在她身边。 “师尊，可否让小师妹也能进入碧霄宫？”我幻出讯玉，给师尊发去一条讯息。 很快，师尊回复了过来：“好。在碧霄宫修炼大有益处，你可以常去那里修行，早日重回金丹境。灵鸢身为为你护法的人，自然也可以自由出入碧霄宫。” “是。” 我最后回复过师尊，就对尴尬而不失礼貌看着我的楚灵鸢露出笑容：“师妹，跟我去碧霄宫玩玩吧。” “……好。” 再次通过落霞谷的传送阵到了碧霄宫，我带着楚灵鸢直奔主殿，而后用混元绫把她捆了起来。 “你是在考验我吗？”她一脸复杂，眼中闪着无辜的光芒看着我。 “是，想不想挣脱随你。”我温柔且和善道。 身为金丹境强者，小师妹是可以挣脱混元绫的束缚的，此时我也没有压制她的修为。 “师姐这么信任我，我当然不会逃脱了。”楚灵鸢轻松一笑，我满意点头，捞起她便放到了床上。 “……”她眼神又开始颤动，看她这神情，应该是以为我欲行不轨。 “好久没好好睡过一觉了，在这里可以尽情休息。”我将手从她腰间抽离，侧身看着她。 “哦……” 碧霄宫主殿和练功房的灵气最为浓郁，灵气循环也最旺盛，在这里睡觉都相当于打坐。我本来想就此躺下，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会儿。 混元绫的红绸倒是与她相得益彰，这么被绑着，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还真是更激发人蹂躏的冲动…… “别看了，给个痛快。”楚灵鸢被我看得越来越瑟缩，终于忍不住说道。 “噢，好吧。” 我像那么不怀好意的人吗？这下不惩罚一番都说不过去了……我将手放在她的丹田上，开始动用灵力侵入她的气海，搅乱她体内的灵气。 这种手法并不会让人有什么损伤，只是会让她自丹田泛起难以遏制的痒意，逐渐蔓延到全身。而且以她的修为，要阻止我的灵力入侵相当容易。 不过，她始终默默忍着，于是呼吸开始加快，脸也越来越红。但到了某一刻，她终于忍不住了。 “很痒……师姐、你还不如直接打我……” 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让我的心也跟着颤动，这反应怎么像是我做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一样。 还是赶紧打住吧，不然我也要神魂动摇，怀疑自己是禽兽了。不过在收手之前，我还是恶趣味的说道：“师姐还没听过小师妹的求饶，可否让我满足一下？” 楚灵鸢一怔，面上又带着仿佛不认识我一般的错愕和羞恼，不过还是认命道：“师姐饶命，求求你……停下。” “好。”我温和一笑，收回了手，这微妙的对话够我回味好久了…… 她开始梳理体内气息，我躺到一边，静静看着碧霄宫的殿顶，心中却在胡思乱想。 过了一会儿后，身边的人说话了：“多谢师姐手下留情，对我一直只是小惩大诫。” “感动了吗？难怪愿意以身相许。” “……” 成功一句话噎得她不知道再说什么，我十分好笑，不过也开始思量起那些过往。 她虽然与我吵了一百多年，但终究是同门师姐妹，伤我并不是本意。赤霞剑……真是如她一般顽劣，当日的情形只怕也会一直萦绕在她心中吧。 我们发现赤霞剑的地方是一个上古秘境，隐藏在昆仑山附近的时空缝隙中。当我在秘境中的山脚看到一把寒芒闪烁的剑，并试图拔出时，废了好一番力气。 但饶是顺利拔出，它还是极不安分，带着我左冲右突，险些直接飞起。最后我运起磅礴仙力，才终于让它听话，安心在我手中任我摆布。 总算驯服了这把剑，期间还被那凛冽寒芒侵蚀了神魂……上古神兵脾气真是古怪，简直就和小师妹一样。 我正收剑入鞘，满怀喜悦时，熟悉的气息接近，我想的那个人过来了。 “不愧是师姐——又找到了什么绝世神兵？”楚灵鸢拖长了语调，显然泛着酸意。 我心情大好，也不怎么想计较，于是将赤霞剑递给她：“师妹，你来试试这把剑。” 她走上前来接过剑，掂了两下后便拔剑出鞘，比较轻松的持在手上。 “居然比我想象的轻。”她有些讶异。 “不错，用着顺手就好。”我微微一笑，她第一次拔剑就这么轻松，看来赤霞剑更喜欢小师妹做主人。 “师妹，我有了一个大发现，快过来看看。”我又给江知渺发传音，让她过来见证。 “第一反应就是叫二师姐，果然不愧是玉清山双剑。”楚灵鸢笑了一笑。 “不然我叫谁。”我一脸奇怪，心想你不是都过来了么。 她没说话了，开始观察周遭环境，我略想了想，就微微一笑：“这把剑可以赠给五师妹，它的气息与你倒是很相宜。” “什么气息？” “锋芒毕露，率性而为。” 楚灵鸢一怔，接着有些气恼：“你是说我脾气坏，还蠢？” “……这可是你说的。”我虽然本意不是如此，但听着她这么说，还是有些好笑。 楚灵鸢略为嫌弃的盯着我，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你变着法子损人的招数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没有你厉害。”我的脾气也瞬间上来，明明我是好心好意，怎么没说两句话又开始吵了。 她哼了一声，没说什么，我恼怒着继续道：“这是一把好剑，你到底要不要？” “被你先发现的，我才不要。”她把剑随手插在地上，剑鞘扔给了我。 我瞬间气得快晕过去，简直想变出混元绫把她捆起来：“你非要时时刻刻与我斗气吗。” “这可是你先说我的。” 她转过身去，我在原地恼羞成怒，不过深呼吸了几次后，再开口时语气还是变得和善。 “哦，你觉得我不是真心实意要把剑赠给你，是在借机讽刺你？只有喜欢阴阳怪气的人，才会因为明显的夸奖之语而乱想。” “你……”她蓦然回头，恨恨盯着我。 “再说了，就算是说你脾气坏，也是事实。”我依然彬彬有礼，一脸温和。 17、暮色 楚灵鸢吸了口气，不过后面居然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含笑点头：“我不仅脾气坏，还喜欢打人。” “那你也得打得过我。”我漫不经心道。 “好啊，来战。” 她幻出凤羽鞭拿在手中，一鞭下去我轻松躲过，第二鞭之后，我的混元绫也祭出，直接把她的鞭子卷了过来。 “送我了吗？多谢。”我站在稍远的地方，捏着赤色的鞭体悠然浅笑。 楚灵鸢的武器被夺，瞬间更加尴尬，不过还是很快调整好心情：“呵，看剑。” 她随手拔起地上的赤霞剑遥遥指着我，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秘境开始地动山摇。 剑气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而来，无尽的威压下，我竟然根本难以挪动脚步，只得挥起混元绫格挡。 然而，那汹涌的剑气与我体内残留的寒芒之气产生了共鸣，而且混元绫也并没有完全抵挡住剑气。 刹那间，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口中涌起腥甜之意，丹田的气息也开始胡乱冲撞。我强自忍耐，退后了两步，终于还是站立不稳。 “师姐！”楚灵鸢惊愕非常，我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她飞身闪了过来。 “它……怎么那么厉害，明明那么轻……”她抱着我浑身发抖，开始以灵力探入我的气海，一探之下更是慌张。 她尽力让自己的灵气平稳，努力为我疗着伤，可对那已经碎裂并持续逸散灵气的金丹还是于事无补。 “我也……没想到。”我低声说着，她连忙哽咽着说道：“你先别说话了。” 而后，一脸气愤和痛心的江知渺也奔了过来，于是两个人开始为我疗伤。 “是我……没有驯服好那把剑。”我轻声说了一句，但江知渺马上拧着眉难以置信。 “你还在胡扯？我看到你们打起来了！” “她不是故意的，我们都没想到……这剑威力这么大。”我尴尬一笑，浑身都因为灵气的冲撞而酸软无力，丹田更是尤为疼痛。 “师姐，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楚灵鸢抽泣着说道，我想再说点什么，但终于还是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之后，我们已经到了附近的镇甸中。我对空空如也的丹田并不意外，好在因为疗愈及时，道基并没有受损。 但是，我的眼前却少了一个人。 “我已经让她去外面跪着了。身为师妹整天和大师姐吵架，还大打出手重伤同门，简直不可饶恕。”江知渺冷冷道。 “我虽然掉了两个境界，但并未伤及本源，而且我资质好，应该能很快修回来……其实只算损失了五十年道行。” “你这……完全被拿捏得死死的，以后可怎么得了。”江知渺叹了一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 我没有回话，她接着叹息道：“她若是有所愧疚，以后对你好点也就罢了，要是还那么任性娇纵，你需得好好教训她。” 我点头表示同意，当时对将来的情况也是没底，不过如今看来，她的确已经对我好多了。 能这么安心被我绑着、这几天见到我也没有敌对或躲避，足以让人心满意足。我再次侧头看了看她，便闭眼感受灵气在体内的运转，运行灵气周天，气聚丹田…… 修士一旦修行起来，时间是过得很快的，当我再次睁开眼，夜幕已经降临了。碧霄宫从前在九天之上时，自然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但现在它也会被夜色笼罩。 虽然殿中已然暮色沉沉，但在修士的眼中，一切自然还是清晰可见，不过我记得楚灵鸢在醒着时不太喜欢全黑的环境。 我心念一动，从芥子袋中翻出烛台安置在殿中，而后略坐起身，在微弱的光线下看着她。 “师姐醒了。”楚灵鸢对我微微笑了笑，黑夜中的眸光显得格外璀璨。 “这么听话，没有挣脱也没有入静，就这么躺了好久？”我迟疑着说道。 “嗯……其实本来就已经快傍晚了。” 我没有回话，依然安静看着她。夜晚格外静谧安逸，连带着小师妹也显得温柔起来，让我不由自主的沉沦。 我稳了稳心神，控制混元绫放开束缚，重新回到我腰间。她眼神跟着往下看了看，就连忙坐起身。 “看来还是憋得很难受。”我蓦然一笑。 “没有……我在奇怪，碧霄宫怎么没有大道之音了。”她向外面看了看，有些赧然道。 “我把它关掉了，它的阵眼在后园金鳌池……” 我把之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得到她的惊叹后，又探出幻音笛来给她看了看。 “我已经有很多法宝了，你要不要？” “这个……先放在师姐那儿吧，毕竟你被我害得修为下降，法器当然越多越好。”她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也说得十分真诚。 “好，那我就先用了。”我含笑点头。 “嗯，等你重塑金丹，我再抢你的法宝。” 她与我相视而笑，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好像百余年来的隔阂一夕之间消失无踪。 这么安逸平和，再自然不过的对话……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过，但却轻易发生了。到底是相识一百三十余载的同门，只要能揭过那些事，终究比外人更默契一些。 我心弦颤动着，而她静了一会儿后，似乎也不习惯和我这么平和的说话，开始不自在起来。不过她很快恢复镇定，若无其事的下床走到窗前。 我看着她的背影，终于不再有近在咫尺，却似远隔天涯的感觉。她应该早就不讨厌我了吧，从前总是与我针锋相对，大概是习惯了…… 我走到她身边，她感觉到我的靠近，便笑着与我感叹：“好多云……” “是啊，到底还是天上更像仙境。”我也微笑着回答。 其实外面是庭院，但这里用了特殊的阵法聚拢云霭，并使之不至于彻底弥散成遮挡视线的大雾。有时殿内也会漫进雾气，整座碧霄宫就像是天庭一般。 此刻，天空中挂着一轮弯月，那月与我们在地上看时一样遥远。上古时期的大神尚能突破三界，遨游星空，但洪荒之后已经再无人能触及边界。 无论洞虚境强者怎么往上飞，到了某个高度后便仿佛一直在原地打转，再难突破。不知道上古神祇为什么要这一方天地被束缚…… 不过，我并不想触及日月星辰，只想看看这轮残月什么时候变成满月。算起来，再有十天就能圆满了。 我与楚灵鸢面对着夜色随便聊了会儿天，便回到床上歇下，我并不准备去侧殿或练功室。她坐在床上看了看我，便扬眉道：“一起睡？” “当然。” 我很快半靠在床头，还把被子展开盖好，自从前些日子我被允许进入碧霄宫后，就在各处补充了我的很多物件。 对于修士来说，到了可以打坐入静代替睡眠的阶段却还要睡觉，是一种惫懒的表现，但在这种风水宝地修行就是为了懒。 “哦——师姐这是故意要和我同床共枕吗。”楚灵鸢意味深长道。 “是，不然我为什么要求娶小师妹？” “……” 我含笑看着她，忽然发现她在这种话题中很容易气焰弱下去，于是笑容里不自觉带了挑衅和得逞的意味。 “说得好像是你主动提出的一样，你还不是先拒绝了一次。”楚灵鸢哼了一声，不过再与我对视一会儿后很快尴尬补充。 “当然，拒绝是应该的，我也想不到母亲会提出这么离谱的……方案。” “以这种方式了结恩怨，何尝不是长辈的智慧。反正到了最后，总是要找个知根知底的玉清山弟子和你结契的，不是我也会是二师妹。” “……你比我母亲还会乱点鸳鸯谱。”她吸了口气，看着我的眼神尤为怪异。 我终于有些笑不出来了，低声继续道：“你觉得离谱，那为什么还要同意？” “想同意就同意，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楚灵鸢把被子一掀，似乎想彻底躺下睡了，我只觉得就这样睡下恐怕会生一整夜闷气，于是趁理智丧失的空档直接把她拉进怀中。 她显然吓了一跳，不过还是乖乖的没有挣脱，我圈着她温柔且和善道：“你这几天这么温顺，我都快忘了你讨厌我了。” 她的气息因为紧张而有些不稳，静了一会儿后便开口解释：“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我早就不讨厌你了……当然如果你这么想能增加报复的快感，就尽管这么认为吧。” 很久以前是多久，我该感谢她现在对我改观了吗？我吸了口气，咬牙切齿道：“也不知道我以前怎么得罪你了。” 我更紧的抱着她，她痛呼了一声，不过却也在我怀里蹭了蹭……不，应该是换个更舒服一点的姿势。 我被这样细微的举动立刻搞得脸上如火在烧，她却接着环住我的腰，低声说道：“是我太笨了……师姐。” “……” 我的气愤很快消了下去，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火焰，而且更加来势汹汹。她的气息、体温与动作，无一不让我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为了避免我化身禽兽，把楚灵鸢吓得直接去找师尊退婚，我忍了又忍，才艰难放开她。 “……睡吧。” 18、传闻 她却并没有挪到一边，还是离我有些近的看着我，而且面带怀疑，好像没憋什么好话。 “师姐是以什么心态乱抱人的？万一入戏太深，没膈应到我，反而真的不对劲起来，岂不是不划算。” 我的心跳一乱，不过很快温和一笑：“没谈过，还挺好玩的。尤其抱着的人是不怎么听话，整天给我甩脸色的小师妹，更是妙趣横生。” “……好，那你就好好玩吧。” 楚灵鸢终于躺到一边，还把被子蒙了起来，不知道是觉得生气还是没脸见人了。我暗自好笑，也安稳躺下，却能轻易感知到她的气息。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依然蠢蠢欲动，难以入眠，过了许久后楚灵鸢都重新冒头，开始不安分的乱动。 为了避免一晚上都胡思乱想，无法入睡，我只好再次运转起灵气周天。随着意守丹田，一切终于逐渐沉静下来，我的意识也陷入空灵的境地。 然而这一夜我却睡得不太安稳，梦到玉清山张灯结彩，显然是我的大婚之日。夜半时分我到达婚房，却发现在灯下等着我的是二师妹江知渺。 瞬间我就被吓得掉入另一层梦境，漫山遍野的月见草等着我去采，我急着回去修正剧情，却被告知采不完不准走。 等我醒来的时候身心疲惫，简直就像真的采了一晚上月见草，不由得对自己甚为无奈。作为一个问道期修士，我居然杂念纷飞，轻易沉入幻梦…… 怪不得说寻常修士经常做梦会影响修行，连自己的梦都控制不了，整天梦到无厘头或不想见到的事，当然损害道心。 好在，小师妹就好好的躺在我身边，我在梦里找不到的人，醒来就可以看到。 天光已经大亮，我静静看着她的睡颜，在心里一遍遍描摹着那再熟悉不过的眉眼。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她有了要醒的趋势，我连忙幻出讯玉来，坐在床头观看。 楚灵鸢很快彻底苏醒，看到我之后有些迷糊道：“师姐，早……” “早。”我微微一笑，而后瞳孔颤动，真的被讯玉幻出的光影吸引了视线。 仙门论坛自然还有很多人讨论魔族的情况，但合欢宗的恩怨还是占据一大片页面，我与楚灵鸢的婚事也引起了一些讨论。 自从我和小师妹大婚的请帖发出后，热心仙友就为我们开了一帖，恭贺东海仙门又出一对仙侣。然而随着楼层往下，内容开始越来越奇怪。 本来我与小师妹的恩怨没有多少外人知晓，毕竟我们再怎么吵，也会在客人面前做出和睦的样子来。但帖子里逐渐聚集了很多本门弟子，从大师姐不计前嫌当众请婚开始，往前回溯我们的所有恩怨。 于是，那些我铭记在心和已经忘掉的前尘往事都被翻了出来，到了后面，恭贺帖已经成了逍遥门弟子和其他热心仙友的八卦场所。 由于我和楚灵鸢在发现魔界这件事上立了首功，中土仙门对我们称赞有加，连平日里的吵架也往默契的方向靠拢。既然小师妹小事任性，大事靠谱，而且任性时多半都是折磨我，旁人也就不会过于指摘。 到了最后，在我被同门重伤的情况下，不仅一再为其求情，更借机与她结为道侣……所有仙家一致觉得，我早已对小师妹情根深种。 看着里面绘声绘色的描述和猜测，我不由得扶额感叹，匿名论坛说话就是大胆。 楚灵鸢看到我的神情，便凑上来观看，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现在整个仙门都觉得我早就喜欢你了，你觉得呢？”我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 “……师姐对所有同门都很好，我不会因此就误会。”她有些尴尬的低了低头，却又忍不住去看那些言论。 眼看她已经快要飘飘然，深信我已经一败涂地，彻底臣服在她的手段下，我直接把讯玉收回储物袋。 “唉，大师姐居然都要变成情圣了。”她一脸遗憾，显然还没看够。 “感动到你了吗？” “感动……”楚灵鸢略为羞惭，接着说道：“师姐对同门一直都是关爱有加，我却总是与你作对，实在不该……” “说得好，不过做起来就是另一码事了，谁昨天还为了尽情和我吵不惜自毁金丹。”我悠然一笑。 “我……以后我若是还发脾气，你就好好惩罚我。” “好。” 我还能怎么惩罚你？明知道我根本……想不出什么实质惩罚。 楚灵鸢很快使用仙法将被子折叠整齐，而后就翻身下床，去窗边看风景。而我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还在想着她说我对所有同门都很好那句话。 话虽如此，但一再和我作对，我还对她格外好的人，只有她一个吧……不过当我对谁都不错的时候，的确会混淆视听。 我一边想着，一边走到小师妹身边，她身前有光芒一闪，而后消失无踪。 “哇，景色真好，我要好好转一圈。”楚灵鸢欲盖弥彰，看着外面感叹道。 我不由得露出笑意，看讯玉就看，有什么可遮掩的。就算她信了仙友们所说的话，又能怎样…… 我倒要看看，对这样的大师姐，你可还忍心不理不睬，冷然以对。 “那走吧，出去逛逛。”我开口回道，她应了一声，便随我一同出门。 我与楚灵鸢在碧霄宫四处转了转，雕栏玉砌、曲折回廊加上随处可见的飘渺云雾，让一切宛如仙境。 “怪不得上古大神要组建天庭，在这里修炼真是太有感觉了。”楚灵鸢一脸欢欣雀跃，兴致勃勃，让我也跟着开心起来。 “嗯，到时候在这里闭关，但愿你还能保持这种状态。” “没问题，这可比在静室好玩多了。” 我们一路走去，还在院中看到了近年养的几只仙鹤，后园金鳌池则有几只玄龟和锦鲤。最后，我与楚灵鸢登上高处的天机台，眼前云海翻腾的景象便尽收眼底。 难怪要把碧霄宫往边上挪一挪……不然玉清山上空就经常有云层遮挡了。 我们一起悠闲看着风景，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要炼的丹药有没有时限？” “有，还有不到十天。”楚灵鸢提起这件事，显然有些郁闷。 “哦——这岂不是大婚之前，你的大部分时间都要用来炼丹。”我深感同情，但也爱莫能助。 “我可以炼得很快的……再有四五天就好了。”她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而后咬牙道：“师姐，我这就回去炼丹了，争取早点结束。” “好，我也下去看看。”我不免又觉得好笑，但连忙尽力忍住。 于是，我们一起从高台上飞了下去，穿过云层后，以极快的速度接近玉清山。到了本门地界，我送她去了丹药堂，就悄悄走到文渊阁附近的隐蔽处，留意路过同门的谈话。 果然不出我所料，如今最新最热的消息是“大师姐和五师姐在文渊阁附近的竹林里约会，出来时五师姐已经满脸通红，又被大师姐带去了碧霄宫。” 很多同门都在满怀期待的猜测我们会不会一消失就是好几天，可惜由于她还要炼丹，这个构想注定不可能实现。 我再打开仙门论坛看了看，还好众多同门记得在公共场合收敛一些，没有把最新动态八卦到论坛上……可我们那个帖子的后续走向还是越来越奇怪，已经有合欢宗弟子在里面打广告。 “兜售双修秘法、暖情丹、合欢散……只要一千灵石，就可以给你和伴侣幸福的仙生，在颠倒快乐中精进修为，证道飞升……” 后面还有很多仙友质疑药效，我看着这样的场面，只觉得哭笑不得。 收回讯玉后，我很快去了文渊阁二楼，只见我和楚灵鸢这两天去的座位还空着，别的座基本都已经坐满。 但愿大家多半是为了读书而来，如果是为了看戏，岂不是会经常扑空，我和楚灵鸢可不会每天都过来…… 在文渊阁停留了一上午，我始终心不在焉，师尊让小师妹炼丹简直也惩罚了我。下午，有消息说四师妹唐若烟回来了，我便前往正殿找她。 “大师姐，听说你和师妹的婚事，我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回来了，先提前恭喜。”唐若烟笑着拱手，我回了一礼，就关切了几句她在外面时的情况。 唐若烟之前去往南疆修补抵御瘴气的阵法，结束后依然在人间游历了一段时日。她听闻逍遥门近日发生的大事，终于及时赶了回来。 “师妹呢？”寒暄过后，唐若烟问我。 “在丹药堂。” 她很快一脸兴奋地去找楚灵鸢，我只觉得羡慕不已。虽然小师妹已经不抗拒我的帮助了，但她恐怕还是不愿在我面前露怯。 而她同时照管那么多丹炉的炼法，在压力之下忙中出错是很可能发生的事。为了避免我撞个正着，导致她后续更不想见到我，我只能不在她炼丹的时候去找她。 唐若烟和她关系最好，她们并不会暗中较劲，倒是没这种顾虑。 19、前殿 我在正殿广场走了一会儿，便去了前殿，寻找很可能在指导同门师弟妹修行的江知渺。 到了前殿广场，江知渺果然在那里悠闲观看一众同门舞剑，见到我之后有些疑惑。 “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了？哦，若烟回来了，你失宠了吧。” “我得宠过吗？”我微微一笑，江知渺听到我这句随口的回答，瞬间一脸震惊和好笑。 “噗，你们……已经快成为道侣，这出戏总算是要圆满了。” “让你看了这么久的戏，见笑了。”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忽然也有些感慨。 当年我身为师尊唯一的亲传弟子，和众多同门一起修炼的时间并不多，纵然楚灵鸢平日里和我吵吵闹闹，但我们也是最熟悉的玩伴。 直到我十八岁那年，师尊又从凡间带回了比我大两岁的江知渺，收为第二个亲传弟子。 仙门按照入门先后和内外门地位论长幼，而且江知渺长于凡间，初来乍到很多东西都不懂，我自然对她多有照拂。 江知渺没有楚灵鸢那么别扭，我对她好她当然也对我好，我们之间的情谊看起来便迅速超过了我和灵鸢这对相识已久的玩伴。 对此，楚灵鸢显然很不高兴，于是马上去抢着和二师姐打好关系。我也十分不满，她对我没有好脸色，对江知渺却能和谐友爱，这种区别对待显然是极大的羞辱。 还好楚灵鸢没有抢过我，江知渺终究和我关系最好，但我和小师妹那段时间也格外剑拔弩张。 师尊看势头不太对，迅速从逍遥门普通弟子里选出叶寒舟、唐若烟做亲传弟子，然后收楚灵鸢为最小的那个。 叶寒舟更喜欢和从前的师兄弟厮混，唐若烟果然和楚灵鸢最合得来，这场硝烟终于暂时得到了缓解。 然而，楚灵鸢还是把她只能屈居最末，成为小师妹这件事全算在了我头上。此后一百多年，我们的关系都再难有缓和的机会。 “要是没有我，你和小师妹大概到了二十多岁后，关系就相当不错了……”江知渺又叹息着说道。 这倒也是，因为我早些年里只能与楚灵鸢朝夕相对，我虽然会生她的气，但终究还是让着她，对她还算不错。久而久之，她渐渐过意不去，十几岁时我们的关系已经大有缓和。 可惜一旦多了能朝夕相处的玩伴，她的马脚就露了出来——原来她是会正常交友的，只是看我不顺眼。 “不关你的事，没有你出现，她也会原形毕露的。我们早晚会和众多同门一起修炼，到时我就会发现她对别人都和颜悦色，只对我有意见。” 我说到这里，只觉得熟悉的怒火中烧感觉又回来了，江知渺见状，连忙开始劝慰。 “冷静，这何尝不是一种特殊对待，说明你很特别，小师妹一定是因爱生恨——” “她七岁就和我作对了，她一直都是直来直去的人。” “哎呀，这……这样吧，你们结契之后换一种方式打架，比如——你懂的。” “…………” 反应了一会儿后，我才深吸一口气，似笑非笑道：“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没个正形了。” “不然看你们总是为那点事僵持着，我也过意不去，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知渺高深莫测道。 “哦，多谢前辈赐教。” “客气了，可不兴乱叫啊。百年千年之后，差的这几岁算得了什么，师姐永远都是师姐。” “好的，二师妹。”我诧异挑眉，心想她居然还挺规矩。 “当然，你如果想体验一下做妹妹的感觉，私下里叫我几声姐姐，我也不会见怪……” 江知渺拍了拍我的肩，果然不负所望的说出符合她本意的话。我正略带嫌弃时，忽然发现她神色一僵，而后一脸惊恐。 江知渺蓦然收回手，对着前方深深一揖：“对不起，我错了。” 我转身看过去，只见楚灵鸢在不远处的平台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后走上前来。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她都没意见。”走到我们跟前后，楚灵鸢一脸和熙道。 “……”江知渺无言以对，看了看我，而我开始若有所思。 楚灵鸢很快转向我，温柔良善地一笑：“挺好，大师姐做惯了师姐，也想要姐姐了。” “哪里，姐姐怎么有小师妹好玩。”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她面色嫌弃，却并没有躲避。 但我还是被这眼神搞得有些生气，尤其是在刚才想起了她是怎么与我争夺江知渺的情况下。我收回手臂，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她，心想等下别逼我在大庭广众下抱你。 江知渺看了看我们，显然在拼命忍着笑意，我瞪了她一眼，她连忙走到一边。 “呵，看你在这儿玩得挺开心。”楚灵鸢哼了一声，接着说道。 “你这么快就炼好丹了？”我有些疑惑地打量她。 “是啊，早就说了我是炼丹天才。” 我站在原地，依然有些狐疑。她今天不会又添了两炉丹，同时照管八个丹炉时炸了一半，所以提早收工了吧…… 楚灵鸢见到我的神色，知道我并没有信，但仍然一脸的昂然自若。这时唐若烟也远远的御剑而来，以极快的速度到了我们面前落下。 “噗，小师妹刚才炼八个丹炉，不小心炸了两个，直接惊动了路过的师尊……师尊跟她说先放她几天假，等完婚之后再炼剩下的丹药，就让我们先走了。” 唐若烟一边兴高采烈的说，江知渺一边拼命给她使眼色，奈何还是阻止不了她愉快说下去。不过，楚灵鸢倒是一直很淡定。 “哎呀你激什么动，小师妹玩得起，刚才还和我笑得不行……她俩都要成道侣了，有什么可端着的。”唐若烟对江知渺说道。 江知渺吸了口气，召出剑来微微一笑：“什么都别说了，出剑吧。” “好啊，谁怕谁。” 于是两个师妹打了起来，我和楚灵鸢愕然看了她们一眼。广场上的问道期同门也在深为佩服地看着她们，不知道是不是在感叹逍遥门的几个首席弟子一言不合就喜欢切磋。 “你……没炸到哪儿吧。”我开口问楚灵鸢。 “没有，怎么说也是金丹真人，就算炸到又能怎么样。”楚灵鸢一脸无所谓道。 炸到会疼啊……我默默无语了一阵，再想到两鼎丹炉炸炉的场面，不由得也有几分好笑。 “还没关心两句，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楚灵鸢无奈一笑，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 我静静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后终是问道：“二师妹刚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和我抢着与她结交？” 楚灵鸢闻言一怔，随即有些气恼：“谁和你抢了？许你和她关系好，不许我和她玩？” “你在暗中和我较劲，连交朋友这种事，你也要和我较量。” “……随你怎么想。” 楚灵鸢看向不远处打斗的二人，似乎不想就这个话题与我多说，而我只觉得十分气闷，唯有抱着她才能缓解。 等回去再说……我也看向两个师妹，扬声道：“知渺，若烟，你们怎么也刚见面就打架，这可不兴传染啊。” 她们两个打得有来有往，不分上下，再打下去也分不出伯仲，很快听我的话停了下来。 “叫得真亲热。”楚灵鸢悠然开口，辨不出喜怒。 “鸢妹妹，我叫你很亲热的时候，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楚灵鸢，她也不甘示弱的和我对视，于是等到两个师妹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又是硝烟弥漫的场面。 “哎呀，这又是怎么了——”唐若烟愁眉苦脸，而我微微一笑。 “我们这是情侣之间的吵架，小吵怡情，对吧？”我看着楚灵鸢意味深长道。 “……对。”楚灵鸢尴尬了一瞬后就很快应下，依然不落下风，“等下再怡情，先不和你说了。” 其他二人面面相觑，各自都是忍俊不禁，而后唐若烟跟着楚灵鸢走到一边，江知渺则留在我身边一脸感慨。 “还好师姐已经开窍了。”江知渺叹了一声，我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后，不知道她们两个说了什么，唐若烟摸了摸楚灵鸢的头，我站在原地略有些疑惑。 “师姐，你看到若烟摸灵鸢的头，有没有觉得生气？”江知渺忽然开口。 “有什么可生气的，她们只是朋友。”我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随即似笑非笑道：“你不能摸。” “救命，为什么有我的事……好吧，早些年你们拿我对弈，的确给你造成了心理阴影。” 江知渺看起来相当心痛，我也有几分好笑。其实不管是那个预言，还是我在蜃气影响下看到的心魔，都不干江知渺本人的事。 可我还是控制不住那些别扭的想法……只要她们两个的关系比我们远一些，我就能不失去理智。 “不过相比起来，你的心态其实还算比较平稳。那你猜猜，如果是我摸一下你的头，小师妹会怎样？”江知渺接着说道。 20、较量 “摸就摸呗，她能怎样。”我一脸怀疑，二师妹的有些想法也太离奇了吧。 江知渺没说话了，开始观察楚灵鸢的动向，而后看准时机迅速出手拍了一下我的头。 “没大没小，你还真摸啊。”我瞬间哭笑不得，但这细微的动作落入楚灵鸢眼中，她果然面色一变。 她们再说了几句话，就开始朝这边走来，江知渺有几分惊恐，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不过楚灵鸢并不看她，径直走到我面前。 “师姐，有点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跟我回去吧。”楚灵鸢露出温和的笑容，好像刚刚的怒火只是错觉。 “嗯？好。”我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欣然应下。江知渺和唐若烟一脸看戏的表情，又好像松了口气，对我们投来鼓励的眼神。 楚灵鸢很快拽着我离去，直接御空带着我返回住处，一路上我都在沉思。 江知渺什么意思，小师妹是为了我在吃醋？开玩笑吧，这种天大的好事怎么可能突然发生，难道她真的把我当成道侣了。 但我虽然不相信，想到这个可能，却还是觉得扬眉吐气，心满意足。只要她有一丝一毫的这种心态，我就……原谅她从前对我的忽视和敌意。 我们很快落到她的住处，走进殿门后，门被她以神识比较用力的关上，连我也被她扯着抵在墙上。 我瞬间有些愕然，不过也有几分紧张和激动，但还是风轻云淡地看着她。 “怎么了，想造反？”我温和一笑，露出戏谑的神色。 “师姐，你能不能把我的修为压制一下？”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十分温柔，但说出的话却让我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才自由两天就想念被束缚的感觉了？”我颇为惊诧。 楚灵鸢眼中闪过危险的意味，笑得也十分不怀好意，终于低声说出她的打算。 “我想和师姐友好的切磋一下，当然我不敢再用兵器。所以我们赤手空拳，以差不多的修为打一架，你看如何……” 我怔了一下，随即万分气恼：“好啊，先前不惜自毁金丹，只为了和我吵架，现在直接想打起来了。” “对不起，师姐就当是陪我玩吧……”她的语气依然温软，还上前抱住了我，我顿时呼吸一窒，又有什么火苗代替了原本的怒火。 我也抱着她，在她耳边说道：“恕不奉陪。” 她没说话了，手开始在我腰间移动，我总算保留了一丝理智，立刻猜到她是要寻找我的芥子袋，进而再找到捆仙绳。 我呼吸有些急促，在她找到芥子袋之前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别白费力气了，捆仙绳早就已经被我藏好，你找不到的。” 楚灵鸢略微僵住，而后手忙脚乱的挣扎起来，想要挣脱我的怀抱，我却依然紧紧抱着她。 “这下不仅没找到想要的，还羊入虎口。”我嘲讽一笑，她便羞愤说道：“放开。” “好像是你主动送上门来的吧。”我略低头环抱着她，有些贪婪的感受着她的气息，接着问道：“你这是在生什么气？” “我……觉得你连个朋友都怕我抢，有失大师姐的风范。” “哦，我还以为……”我闭了闭眼，开始斟酌措辞。 “以为什么？” “以为你不想让你的道侣被别人摸头。” “……我要是有师姐这么自恋就好了。”楚灵鸢在我的怀中低声道。 我吸了口气，手臂略紧了紧：“你还是别说话了，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噗，这可是你要问的。” 听到她欢快的语气，我却有些咬牙切齿：“这么点事就想和我以武论道？” “就是小事才让人生气，你因为那点小事和我较量，简直是羞辱我……” “你就没和我较量吗，谁还能比你更羞辱轻慢我？”提到这一茬，我更加恼羞成怒。 “我……只是表面上这样，心里还是很喜欢大师姐的。”她有些底气不足的解释，我被她的措辞搞得心脏险些漏跳一拍，但还是极力镇定。 “小时候和我争师尊，师尊但凡多看我两眼，夸我两句就生气，长大后和我争二师妹……哦其实并没有长多大，十五岁的小孩，还想融入我们的话题？” 楚灵鸢一开始似乎还有些心虚，等我说到后来终于也怒了，挣开我的怀抱恨恨盯着我。 “对，我小，耽误你找姐姐了。”她冷冷一笑，说的话重点却有些奇怪，但我也被她的神态搞得更加生气，接着控诉我想说的话。 “我和你先认识的，你却总是不给我好脸色，与新认识的人倒是相处得很好。你这样羞辱我，我……恨不得……” 我说到从前，百余年里的怒火尽数涌上，终于气得失去理智，再将她拽到怀里，低头咬上她的脖颈。 “啊！你……干什么？”楚灵鸢万分惊诧，整个人都吓得一颤，我也醒悟过来，后知后觉我此时的举动有些不对。 但做都做了，还不如把想做的做完。 “疼了？不好意思。”我低声说着，在她颈间吻了吻，忍不住再流连了一会儿后，就抬起头并放开她。 “……”楚灵鸢已经羞红了脸，愕然且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简直像突然被调戏的良家女子。 “这就怕了，身为你的道侣，我好像不止可以做这点事吧。”我微笑说着，但心里多少有些心虚。 她回过神来，有些尴尬道：“谁怕了，我只是叹为观止，原来大师姐一言不合就……咬人。” “这不是比武斗好多了。” “……” “还打吗？”我悠然发问。 “不……不打了。” 我与她沉默对视了一会儿，她似乎脑子宕机，或者害怕占了上风，还没有勃然大怒。我只觉得再待下去，会和她吵得更厉害，于是赶紧准备离开。 “既然找我过来，就是为了商量打架的事，那它可以告一段落了。告辞，回见。” “师姐慢走，不送……” 我故作镇定地出门，想起她刚才的神态和言语后却也忍不住好笑，这下被吓到呆滞了吧。 不过，我走出一段距离后，还是有点心神不宁。刚刚一时冲动办了些过火的事，这下该不会搞得她恼羞成怒，回过神后去找师尊退婚吧。 可谁叫她自投罗网，为了找捆仙绳主动抱我……我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忍不住面上有些发热，整个人也躁动不安。 我在她的住处附近偷偷观察了两刻钟后，看到她没有出门，这才转而回到前殿广场。江知渺还在那里，看到我之后一脸惊讶。 “不是吧，这么快就出来了，你到底行不行？” “……已经很行了。”我咬牙说道，她如果知道我两刻钟前就已经出来，恐怕更会嘲笑我。 “师尊特意延后了小师妹的炼丹期限，就是想让你们多待一会儿，你这样岂不是浪费光阴。” 我尴尬一笑，没有答话，江知渺狐疑道：“你们不会真打起来了吧？” “当然没有，不过……她现在的确适合冷静一下。” 江知渺反应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惊诧和钦佩，对我比了个赞的手势，就继续监督同门练剑去了。 我在大殿前的平台上静静站着，偶尔也焦躁地踱来踱去，过了不知道多久后，四师妹从殿内冒了出来。 “大师姐？你怎么在这儿……”唐若烟也是一脸诧异，随即露出无奈的神色。 “等下我就走。”我吸了口气，被她们说得有点郁闷，唐若烟忍不住一笑，然后转身御空而去。 看她去的方向，估计是去找小师妹了，也好，不知道楚灵鸢现在是什么反应。 一刻钟后，唐若烟给我发来传音，语气显然激动而期待：“你把她怎么了，她蒙着被子叫我出去。” 我怔在原地，想到那个场面，心里开始七上八下。难道她果然越想越气，已经恼恨得不想见人了…… 不过，我还是故作淡然地对唐若烟回复：“没有道侣的人别乱问。” 继续在原地踱步了一会儿，我终于忍不住御空而起，径直往楚灵鸢的住处而去。路上遇到唐若烟时，她仍然一脸兴高采烈，还停住对我拱手表达钦佩。 我整个人都有些尴尬，一直到了小师妹居处的殿门前，也没有拿定主意。 她这么争强好胜，被我用胜之不武的手段将了一军，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讨回这口气？左思右想之下，我还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决定实在不行就道个歉吧。 打定主意后，我敲了敲门，门内一时并无动静。我再敲了几下后就安静等待，不久之后，门便自己打开了。 我穿过厅堂，来到里间，楚灵鸢果然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我静静看着床上的人，好笑之余也有些忧愁，至于这么羞愤吗。 以她的修为，应该能感知到我的气息，知道来的人是我，除非根本没有心力去探知……我咳了一声，终于开口：“师妹，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楚灵鸢闷闷说着，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坐在床头看着她，只觉得有一种想把她连人带被子都抱进怀里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