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也能当老婆吗[快穿]》
1. 生殖障碍的beta1
《炮灰也能当老婆吗[快穿]》
文/唐奔月
【你是一个患有先天生殖障碍的beta,穷困潦倒的你走投无路,来到了这片鱼龙混杂的红灯区。】
【你选择暂时与三个alpha合租。】
【自负又自卑的你白天躲在屋中不敢见人,总在深夜出门,渴望找到一份来钱快的工作。】
脑袋里……被奇怪的信息进入了。
机械质的金属音凭空在他的脑海里响起,平稳得像在念一段游戏背景旁白。
郁舟身子晃了晃,意识恍惚,刹那间忘记身在何处,抓着什么东西的手不自觉地往下一按。
“咔哒。”
一扇门开了。
扑面而来的热气与香粉脂膏味熏透了郁舟。他半张小脸埋在围巾里,原先被室外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冻得白生生的,现下受这一熏,连片红到了耳根。
“这边登记,身份证、健康证拿来吧。”前台有一名男性工作人员冷淡熟练地走流程,无意间撩起眼皮,看清楚了郁舟那张脸,猛地怔忪了下。
……健康证?
【你没办过。】
郁舟眼睫一颤,气若梦游一样,下意识小声回答:“没办健康证,先天生殖障碍算病吗?”
“……不,我们要排查的不是这种病。”工作人员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种眼神很难言说,像看见了什么极罕见的东西,但并未影响到其职业素养,说话仍很流畅果断,“先生请您稍等一下,我引我们经理过来。我很快就回来,您稍坐别走。”
工作人员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便转身往大堂内部快步走去。
郁舟双手捧着暖融融、水沉沉的一次性纸杯,正欲坐下,脑海中那道声音又响起了。
【走。】
郁舟吓了一跳,在脑海里问:【什么?】
【水里有药,那经理来了要给你检查生理结构。再不走来不及了。】
郁舟手一软,纸杯啪嗒掉在地上洒了一滩湿滑滑的水。
他非常听劝。
他夺门而出。
郁舟边跑边喘,明明跑得也不见得多快,却都尝到了喉咙里的干涩血腥味。
他几乎飙泪:“下药?我看他们招聘广告说是合法工作啊……你是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有先天病?”
脑海里那个机械音似乎叹了一口微不可查的气。
【我是你的系统,工号01547388,隶属于万人嫌炮灰部门,竭诚为您服务。】
【由于您的定位是万人嫌炮灰,这个小世界的所有中心人物都会厌恶你践踏你,你的作死炮灰行为,就是他们走向人生巅峰的导火索、垫脚石。】
【不过我会带您无痛打出炮灰结局的。】
郁舟呆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
“没关系,当炮灰我是在行的。”郁舟憋住眼泪,语气笃定。
是的,他当炮灰是熟手,经常在联机游戏里被人骂菜,但只要惹毛对面吸引住火力,就能成为一个很有价值的炮灰。
22:00。
地面上积雪薄薄,路灯照射下一步一个亮晶晶的脚印。郁舟双手揣在一起,低头埋在厚大围巾里,在手脚都快要冻僵的时候,终于走回了他的临时住处。
——一个合租的四室一厅一卫。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忽然听到隔音不好的门板内侧有此起彼伏的说话声。
郁舟迷惑了一下,他那三个室友不是互不认识吗?平常也没见他们聊天呢?
他动作顿住了,忍不住将毛茸茸的脑袋抵住门,像个小兔一样竖起耳朵,想听听他们大半夜的在聊什么啊,偏趁他不在的时候聊吗。
“……他到底是beta还是omega?”
“beta。”一个年轻的声音笃定地说。
“他天天晚上出去乱搞,也不怕得病吗。弄得一身乱七八糟的信息素气味回来……”很厌弃的语气。
alpha们惯有以信息素圈地的天生习性,这种习性令他们对外来的驳杂信息素很反感。
·
玄关处,忽然传来很响的一下“吧嗒”声,那是钥匙插进锁眼旋拧的动静。
屋里的人听到这动静,说话声为之一顿。
郁舟推开门,刚刚那场闲谈里的主人公就这么走了进来。
屋内一时陷入落针可闻的诡异安静。
“……”
“……”
三个alpha不约而同地轻皱了皱眉,本不想与郁舟对视,视线正要掠过,却猛地定在了郁舟的脸上。
灯光泼洒下,那是湿润而腻白的一张脸,眼睫上悬着一滴雪水,眼尾微微下垂。
这是一个纤细洁白的beta。
有着冷冰冰的一张浓颜。
他的眼睫静定得没有一丝翕动,就那样很漠然地看了在场所有alpha一眼。
所有alpha的视线都集中在了beta的身上。
然后,beta说话了。
“如果,我身上沾了太多外面的信息素,你们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闻不到信息素。没有办法自己清理干净气味。”
郁舟的神色静静的,语调慢慢的。
说完,他就转身,动作轻缓得像一阵风离去,带起一股泛香的气流,合上了自己的卧室门扉。
只留下alpha们还怔在客厅。
他们完全被这个漂亮beta震慑住了。
·
卧室房门内。
郁舟眼睫一扑朔,悬停已久的那滴雪水掉下来,眉眼都是湿湿漉漉的,闷不说话。
系统组织了下语言:【你刚刚,很威风。】
这时候,郁舟的神色才动了,眼眶慢半拍地洇出一圈酡红。
“刚刚,那是我装的。”
“我不装一下,他们揍我怎么办?”
“alpha都是很粗手粗脚的,他们揍我都用不到两根手指头。”
“当然我还是很生气的。”
“他们那说的,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郁舟气得哆嗦,都不想再回想刚刚听到的话。
“有矛盾也不张嘴不会跟我商量,烦死,攒够钱我就要搬出去自己住。”他宣言道。
刚刚目睹全过程的系统一时沉默。
【恐怕不行。】
郁舟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不解地抬起头。
【你现在的三个室友就是这个小世界的中心人物。】
郁舟呆了呆,瞬间眼神放空,魂出天外,慢慢地抿了下嘴唇:“可是他们那样……我真的不想……”
【做任务可以攒积分,积分可以当钱用,转换率1:1000,比你现在这个学历赚钱容易。】
郁舟犹犹豫豫,小声说:“脚踏三只船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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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无语。同时给三个人当炮灰,又不是同时给三个人当老婆。
郁舟兀自苦恼:“那三个alpha叫什么来着……盛炽……秦,呃,秦铭……还有沈熠?”
系统贴心地为他补充:【1号嘉宾,姓名盛炽,年龄18,大学在读离家出走中。】
【2号嘉宾,姓名秦铭,年龄24,白手起家创业中。】
【3号嘉宾,姓名沈熠,年龄23,籍籍无名酒吧驻唱中。】
【只要趁他们现在都在人生低谷,狠狠羞辱他们激怒他们,等他们飞黄腾达秋后算账的时候就可以顺理成章成为炮灰了。】
“会被报复得特别特别惨?”
【不会,炮灰部门有一定的安全保护机制。】
看一眼时间已经很晚了,郁舟不再想七想八,一骨碌摘掉围巾,脱掉外套,拿一个水盆装好洗漱用品和睡衣,悄悄打开自己的房门往外看。
客厅里一片漆黑,三个室友的卧室房门都紧闭着,玄关边上唯一的浴室是空闲着的。
郁舟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再直面那三个室友。
他摸着黑,蹑手蹑脚地进了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磨砂玻璃门很快起了一片白蒙蒙的水雾。
23:30。
郁舟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头发擦得半干,脸被热水水汽蒸得泛粉。
忽然脑海里响起“叮咚”一声,系统第一次颁发了任务。
【任务1:洁癖又患有厌b症的沈熠居然还对除自己以外的alpha信息素过敏,得知这个秘密的你恶从心起,决定趁夜潜入沈熠房中,将你那属于beta且沾染了他人alpha信息素的围巾扔在他的房间。限时:30分钟,完成奖励:10积分,失败惩罚:-100积分】
昏昏欲睡的郁舟一下清醒了:“做、做这么坏的事吗?”
系统:【……】这坏吗。
【友情提醒,若积分为负,将强制执行电击惩罚。】
倒计时从任务发布的那一刻就开始了,郁舟颤颤巍巍地拿起自己的围巾,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围巾为什么会沾染有别的alpha的信息素,他是个beta闻不到信息素气味,这里又是鱼龙混杂的红灯区,或许随便出门走一圈就会沾上。
不知道沈熠睡了没有,这个任务他可以悄悄地完成吗。
他来到沈熠的房门前,紧张得呼吸紊乱、眼睫扑扇,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进去,尝试着用手推了推,推不动。
难道要敲门吗?深夜敲别人的门,好奇怪啊。
要撬锁吗?他用指尖拨弄了弄锁眼,发出很细微的一点声响。
他也不会撬锁呀。
忽然,门锁被转动了,平地起风,门若有鬼推般缓缓向内敞开。
嘎吱——
郁舟瞳孔微缩,脸色唰地发白。
“对对对对不起沈熠我不是故意要撬你门的!”心里有鬼的郁舟慌急低头道歉,几乎要被吓到哽咽。
寂静。
一片寂静中,似乎能感受到时间和空气的缓慢流动,郁舟双眼紧闭,额角渗汗,唯有胸腔中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颤。
终于,alpha的声音自上传来。
“你……喊谁沈熠?”
郁舟的视线慢慢上移,在看清身前alpha脸孔的那一刻,两眼发直,灵魂出窍。
是秦铭。
2. 生殖障碍的beta2
秦铭垂眼安静地看着面前的beta。
这beta穿着柔软的睡衣,似乎是刚洗的澡。
滴答,发尖的水珠滴在领口,洇开一小片水渍,有一种奇异的香味正在缓缓弥漫。
他来推他的门,嘴里喊的却是别人的名字。
郁舟的瞳孔一度涣散,又慢慢聚焦。
他其实从小有点脸盲,但还不至于把秦铭认成沈熠。沈熠是染了发的,而秦铭黑发黑眼,断眉薄唇,鼻骨英挺,是一种非常冷峻的长相。
郁舟气若游丝,声音几乎是飘在天上的:“不好意思,我……有点梦游。”
秦铭撩起眼皮,眼神锋锐,饶有兴味地将这个词咀嚼几遍,反问:“梦游?要是哪天你在哪张alpha的床上醒来,也说梦游?”
郁舟神思不属,气息奄奄:“也有可能是omega呢。”
秦铭猛地拔高声音:“你?跟omega?嗤,算了吧。”
郁舟被他的声音震得缩了下身子,有几分被突如其来地吓到,几乎是被吓懵了,不明白秦铭怎么突然凶他。
什么啊……莫名其妙的……
郁舟也烦了,脾气噌噌上来。
但郁舟不擅长跟人吵架,嘴唇来回咬磨嗫嚅几下,也只憋出一句:“反正不会在你的床上醒来。”
大约是想不到他会说出这话,秦铭脸色骤变,呈现出一种似乎冷嘲热讽又似乎咬牙切齿的表情,最终归于一种恨不得退避三舍的嫌恶,在他面前极不客气地关上了门,力道很大,震得门框都似乎抖了下。
郁舟忍住往后蹦的生理性应激冲动,脚趾蜷缩抓地,才把那种显得多胆小似的条件反射忍下。
倒计时还剩13分钟,郁舟握了握手里的围巾,强打精神,寻摸到正确的沈熠房间。
他几乎是不抱希望地伸手一推,但那门居然就被推开了。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郁舟迷惑,他又找错了?
【没找错。沈熠在酒吧驻唱,这个点正是沈熠的外出工作时间。】
郁舟呆呆。
这个任务这么简单的?
系统欲言又止。
一个简单的炮灰作死任务,怎么还会推错门?
深夜在一个alpha的房门前,湿着头发,半臂抱着围巾,那种欲遮未遮、欲语还休的模样,好像个暗门子去勾引alpha一样。
可真对着郁舟那张又纯又怯的脸,说出那样的话,情绪爆发时还对着郁舟泄露了信息素,染得郁舟身上都是一股黑云杉的味,系统又忍不住觉得一切都是那个中心人物的错。
郁舟动作慢吞吞地把围巾放到沈熠房间里。
【任务完成,获得积分10。】
郁舟复盘反思:“我白被秦铭凶了。”
【所以?】
“我会凶回去。”
系统沉默了。好吧,兔子是这样的,比较记仇。
这一茬接一茬的来事,把郁舟闹得又心烦又头晕,最后昏沉沉睡去,第二天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一只雪白的胳膊从凌乱的被子里伸出来,四下摸了摸,没摸到能外穿的衣服。
郁舟迷迷糊糊地在被窝里躺了会儿,才想起来,昨晚忘记把衣服提前准备好放床沿了。
……都怪秦铭。
昨晚气得他满脑子都乱糟糟的,跟火车一样突突突冒烟,都是吵架没吵赢的不爽,连收衣服都忘了。
郁舟磨磨蹭蹭地起床,穿着睡衣下地。
客厅靠窗的那面,接近屋顶处打着两根公用晾衣绳,四个人的衣服都晾在这里。室外的零下气温能把湿衣服冻住,只能这样悬在室内晾。
郁舟收下来一套干衣服,便抱着走往卫生间。
他随手掩上门,又拉上卫生间中间挂着的一道半透明的防水帘子。脱掉睡衣,一身细皮嫩肉就明晃晃地照在了镜子里。
郁舟把睡衣搭在旁边的架子上,接着慢手慢脚地开始穿外裤。
同龄男生都已经开始系皮带,来栓住裤腰以防滑落。
但郁舟从来没有用过皮带,也没有这个意识。
他拉上链条,扣上扣子。
由于腰臀比优越,根本不用系皮带,裤腰便已牢牢地卡在胯骨上。
郁舟又将白色的长袖打底衫往身上套,这次倒是套得特别轻松、特别快,布料宽松得呲溜就自己滑了下来,不用他再去扯。
松软的衣衫布料松松垮垮地堆积在他的手腕、腰间,叠起层层起伏的褶子。
……奇怪。
上次穿这件衣服,好像还没宽成这样呢。这么容易就被穿松了吗?
郁舟捏起衣领,拎到鼻尖嗅了嗅,是很干净清爽的皂角清香,但是……
郁舟忽然听见身后有响动,似乎有人。
“……谁啊?”
他边问边去扯帘子。
帘子一扯开,便是一只手持式花洒金属光泽铮铮然地正对着他。
花洒被调到水力最集中、喷射力最强的一档,冷水猛地劈头盖脸地喷冲向郁舟。
猝不及防之下,郁舟浑身瞬间湿透了,满头满脸都是水,被打湿的眼睫糊在一起,发丝狼狈地黏在脸颊边。
郁舟被冲呆了。
一道声音冷冷地响起:“你是变态吗。”
……什么?
郁舟怔怔地透过湿淋淋的眼帘,望向对面的人影。
轻金色长发的青年已经随手扔掉花洒,五官俊逸,眉眼挺直,淡色的唇中有一枚碧绿蝴蝶唇钉,就那样不言不语地冷冷地看着他。
沈熠一启唇,蝴蝶唇钉便如要蹁跹而起一般,生动如有灵。吐出的话语却一字一顿,森寒无比:“还不把我的衣服脱下来?就这么爱穿?”
郁舟立时打了个恶寒的颤。
宽松得奇怪的衣服,虽然有一股干净清爽的皂角香味,但是……那并不是他洗衣液的味道。
一切怪异之处都有了解释。
虽然很相似,但这一件衣服并不是他的那一件。
郁舟驯静地睁着渗水酸涩的眼,浑身泛寒气,无法自控地微微打着颤。
冰涔涔的薄衫紧贴肤肉,吸足了水的布料在腰窝处陷进去,而下湿沱的臀也被勾勒得纤毫毕现。
看着郁舟狼狈的样子,沈熠皱了皱眉,一个b又没有o那么娇弱,不就是被浇了下水,至于可怜成这样吗……
居然像被浇呆了一样,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沈熠俯视郁舟,出于病态的洁癖,动作流畅地戴上一次性医用无菌手套。
他身形高挑,上前两步就极具压迫感,此时微微倾身,轻拍郁舟的脸颊。
“你真的一天没有alpha都不行是吗,到了要偷我衣服的地步。”
“还是说,你想引起我的注意?”
沈熠眼带审视,目光从上至下地淌过郁舟,掠过腰臀处时却顿了顿——
沈熠瞬间滞涩了一下,目光回避开那处。
这个beta……不仅是偷穿他的衣服,还有更过分的……
“还有,我问你。”
沈熠几乎难以启齿,但不质问一番,又好像是他故意霸凌这个小室友一样:“你的私密衣物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
……什么私密衣物。郁舟思维凝滞,运转迟钝。
【对ao来说,会接触到后颈腺体的衣物是私密的。】
【所以,你的围巾是私密衣物。】
沈熠见郁舟无话反驳,继续说:“而且,上面有秦铭的信息素。”
“你昨晚跟秦铭做什么了?他抱你了?亲你了?标记你了?”
沈熠越问越语调高扬,似乎忍无可忍,一个个问句递进式爆发。
平常他们三个alpha在屋里都会有意控制收敛着自己的信息素,免得出现aa信息素互斥,互相感到冒犯,忍不住打起来的情况。
他绝对不会承认,凌晨他回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那地上的围巾,洁癖的他第一反应居然是直接用手拿起来,并凑近嗅了嗅,却被上面另一种alpha的信息素气味激起过敏反应,浑身发痒发疼,狼狈不堪。
郁舟围巾上属于秦铭的信息素浓度那么高,根本不是秦铭平时收敛的程度。
所以他们两个昨晚做了什么?
他几乎能想象到,秦铭将脸靠在郁舟的后颈,蹭开那围巾,用牙尖去咬那毫无用处的beta腺体,放纵地注入信息素的场景……
沈熠光是想一想那种场景,就忍不住深深皱眉。
郁舟忽然动了,前迈半步,靠近沈熠。
沈熠视线一定,面前的beta犹如水中出浴的妖鬼,春藻一样湿浓的黑发贴着脸颊,衬得那张脸过分白皙。
沈熠拧眉,下意识后退半步。
郁舟又往前一步,几乎走进了沈熠怀里。
沈熠不自觉屏息敛气,似乎闻到这个beta都会被感染上什么一样,视线却始终锁定着对方,凝神关注着对方要做出什么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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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郁舟倒了。
沈熠瞳孔微缩,下意识伸手去捞郁舟。
他看向那张白得过分的脸,郁舟双目紧闭,是晕了。
与此同时,系统终于想起,糟糕,兔子突然碰凉水好像会死。
眼看着沈熠脸色微变,用自己的外套将郁舟裹起,抱起郁舟赶往医院,系统靠极强的算力推出宿主不会死的概率无限接近于百分百,便默默开启了待机模式。
沈熠没想到郁舟这么不经弄。
郁舟发烧烧得不省人事,外面又天寒地冻,他只好把郁舟的湿衣衫剥了,不多看那身皮肉一眼,草草擦干,又用自己的外套给郁舟拢上,拉上连帽,裹得郁舟只露出鼻尖。
郁舟就这么中空地穿着沈熠的外套,由于外套过于宽大,下摆还会往里灌风,沈熠不得不保持搂住郁舟腰部的动作,来掐住进风口。
上医院挂号排队,直到进了诊室,沈熠的神经还是紧绷的,半抱着郁舟在医生对面坐下。
医生看了一眼:“你别抱他那么紧,捂出汗更不行。男朋友?”
沈熠瞬间如被烫到般松开手,改为扶着郁舟,只让昏迷的郁舟微微靠着自己。
他矢口否认:“不是。”
沈熠的语速太快太急,医生忍不住觑了觑他,又仔细观察患者:“姓名年龄性别,既往病史?”
“郁舟,男beta,年龄21,既往病史……”沈熠迟疑了,“应该没有。”
医生皱眉谴责:“你怎么这么不了解你男朋友?”
沈熠语气放缓,解释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医生也不说什么了,如常检查开药,让打点滴去,最后叮嘱一句:“回去后可以配合物理降温,用温水擦拭患者前额、颈部、腹股沟。”
郁舟在医院挂水挂了半个下午,沈熠就陪了半个下午。
期间郁舟半梦半醒过几分钟,糊里糊涂地晃了晃脑袋,用力加速地晃,像兔子要甩掉头上沾的水一样。
沈熠轻轻拢住他的脑袋,以免他晃晕了,带着保护意味:“别晃了,已经没有水了。”
掌下的发丝蓬松干燥,柔软而温热,让他下意识慎重对待。
回到合租房,郁舟吃了药还是烧着,意识不清地又呜咽又咬被角,跟一只小兽一样蜷缩在床上。
沈熠皱着眉,强行剥开郁舟脑袋上蒙的被子,微微掐住郁舟的两腮,给他喂水。
郁舟闭着眼,耸动着鼻尖四处嗅。
沈熠把他的头掰正,水杯抵在他唇边了,他才伸出舌头舔水,吧嗒、吧嗒舔了两口,瑟缩了一下,又不喝了。
……连水都不会喝,跟小动物似的舔水,还叼被角,像幼兽一样哼唧。
沈熠莫名想起曾经不知在哪看到的一段话——据说这辈子比较笨,对简单的道理和事情很懵懂的人,上辈子他们可能是只小动物,所以没有做人的经验。
沈熠不自觉手上失了控制,不小心用力了一下,掐得郁舟脸颊肉越发嘟起。
郁舟迷蒙中吃痛,对着沈熠的手腕就咬了一口。
沈熠嘶了一声:“兽性这么重呢。”
触发到关键词,本来下线休眠的系统猛然警灯爆闪,唰地自动开机了,它急急回顾一遍前情,发现宿主的身份原来并没有暴露,数据流过快的运转速度才慢慢趋于平缓。
系统带过很多任宿主,是局里经验丰富的老统了,但这一任宿主是最特殊的,也是最让它手忙脚乱的。
系统对郁舟是格外宽容的。如果是对人类它大约会不假辞色,但对一只小兔,它只想叹气。
当初系统绑定宿主,发现宿主是一只濒死兔子的时侯也呆了,不过它给自己打气,没事反正当炮灰又不需要多高的智商,问题不大……大不了提前投放到小世界,从头做人念个九年义务教育也就好了。
结果第一个世界,小兔第一次当人,兽性太重,话也不会说,路也走不好,非要踉踉跄跄地跑、跳,然后跌跌撞撞走一阵就猛地停滞住发呆。要是去了动物园,更是眼都不眨,一直盯着小动物看,甚至想挤进笼子里与动物贴脸。
好在时间够长,这么多年过去,宿主终于懂得了一点人类社会的道理,并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是人类。
于是系统在前一天重新连接上跟宿主对话的频道,对他念出了姗姗来迟的小世界设定旁白——“你是一个患有先天生殖障碍的beta。”
这个世界,你是一个患有先天生殖障碍的beta。
3. 生殖障碍的beta3
红灯区的违章建筑密密丛丛,连带着各种小路都杂乱无章,崎岖曲折。一片片错落的低矮屋顶起伏如澹澹水波,反射着橘红夕照。
盛炽刚下了课从学校往合租房走,单肩挎着包,走在狭窄的小巷里。
他百无聊赖地听着蓝牙耳机里的嘈杂声,手机界面停留在重新沸腾起来的高中群聊。
alpha老同学们在群聊电话里高谈阔论,时而畅聊要如何大展拳脚在大学钓上二十个omega,时而谈及五花八门的高中逸闻。
“话说,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高中上两届的那个beta啊。”
高中,上两届,beta。
单单几个模糊词就能让人锁定说的是谁,并引得一众alpha不约而同发出暧昧哄笑的,只有那个人。
一个愚蠢但实在美丽的beta。
某个alpha明显地兴致高涨起来:“郁舟啊,你说郁舟?后来都没听说过他的事了。他现在怎样了?”
“听说有人在红灯区见过他哦。一个退学的beta,到那种地方,还挺懂得利用他那张脸的,啧,物尽其用,物尽其用哈。”
“他在哪个店接客呢,下次我也去光顾光顾他的生意啊,哈哈。”
“……”
盛炽听了这么久,第一次开麦,声音很冷:“别聊他了。”
“哦哦对,忘记盛哥讨厌那个beta了,都别聊了别聊了,晦气。”
几个alpha立刻附和地呸呸几声,也端起嫌恶而不愿谈及的态度,只在心底发出些意犹未尽的喟叹声。
这群高谈阔论的alpha,见风使舵,堪称愚蠢。
盛炽暗想,眉目间笼罩上一层阴翳,眼神忽明忽暗,有不明意味的情绪在其中翻涌。
盛炽在搬到这片红灯区前,本来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那个beta了。
他本来以为,如今再见到那个beta肯定都已经认不出对方的样貌了,那种羊羔一样粉白的脸颊,带痣的饱满耳垂,长而密的睫毛——
但是,现在,他跟那个beta搬进了同一个合租房,住在同一屋檐下。
那张脸,跟他记忆里的无限重合,甚至如今似乎更加艳纯。
盛炽凝眉思考,不由得有几分懊悔。
他刚刚不应该冷淡揭过。他是厌恶那群alpha以那样的语气提起郁舟,才出声打断。那些alpha却误以为他跟他们是一丘之貉。
烦躁。
回到合租房,屋里静悄悄的。
盛炽正要回自己的卧室,视线状若无意地滑过郁舟闭着的房门,欲要收回视线时,忽然注意到沈熠的房间有些异样。
客厅没开灯,一片微微的昏暗中,唯有沈熠半掩的房门泻出一截灯光。
透过门缝,隐约可见,沈熠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而沈熠就撑在那人的上方,轻金色的长发垂落在身下那人裸露的一截小腹上。
灯光下,那段窄瘦的小腹白皙得几乎在莹莹发光。
那样又细又单薄的腰,盛炽看过就不会忘记,那分明……是郁舟。
盛炽的眼神倏然定住了。
只见沈熠一手拉起郁舟的衣服下摆,一手勾住郁舟的裤腰,便要往下扯——
“你他妈在干什么?”
盛炽不知自己何时闯入沈熠卧室,身体行动快过大脑思考,已经一拳带风地挥了出去。
沈熠反应极快地躲过,却也不得不摔下了那张过于窄小的床,连着带倒一片家具,发起一串砰楞磅啷的声音。
盛炽一时怒气冲霄,只觉眼前像有无数噪点骤然炸开,纷杂炫目,伴随着剧烈耳鸣,额角突突直鼓。
沈熠愕然一瞬:“你发什么疯?”
这过于巨大的动静吵醒了郁舟。
郁舟被这恐怖的声响震得心脏猛跳一下,心慌意乱,不知道该不该睁眼,但怕挨打的惧意反倒让他有了点勇气,好歹要看看下一个拳头从哪个方向挥来,才好躲开。
郁舟吃力地微微掀开眼睛,模模糊糊的,一张年轻的脸庞当先撞入他的眼帘。
那张年轻得犹带学生气的面容,有着暗蓝近黑的瞳孔,极其浓郁的睫毛,炽烈的英气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一烧究竟。
郁舟忍住瑟缩退却之意,终于看清眼前的局面:家具凌乱得犹如刚经历一场恶战,两个alpha都神情怪异,气势可怖,不知为何在这里对峙。
“别……”郁舟咬到了一下舌头,疼得嘶气,尾音带颤,“别打架。”
屋内那种一触即燃的氛围立时冷静了下来。
盛炽渐渐归于理智,有了神思去仔细观察现状,目光将郁舟从上至下地扫视一遍,发现郁舟脸上有一种病态的红晕,额头上敷着湿毛巾,而沈熠的手心里还攥着一条毛巾。
沈熠冷笑:“他发烧了,要湿擦散热。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盛炽也冷声:“湿擦散热,到了要脱裤子的地步?”
郁舟不懂他们在吵什么,发觉两个alpha虽然势如水火,但并没有要打自己的意思,胆子也就大了一点,心下也不耐烦了一点。
他头晕得厉害,漂亮的眉一皱再皱,细气虚弱地发脾气:“我想睡觉,你们要吵出去吵好不好?”
……
两个alpha被赶出了房间。
明明昨晚还同仇敌忾地一起抨击beta水性杨花,今天就为了beta针锋相对。
沈熠忍着信息素过敏的痒痛,神情憎恶:“把你的信息素味儿收一收,多熏人不知道?”
盛炽也很是憎恶:“你的信息素都溢出客厅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易感期到了。”
alpha信息素相斥,原本正常好闻的信息素,也会出于生理原因而互相觉得难闻。盛炽不想再闻这刺鼻的味道,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熠下意识也想回房,却突然意识到郁舟还躺在他的房间……他刚刚被赶出的是他自己的房间。
他在原地驻足许久,心不在焉地将手机摁亮又熄屏,一条“记得吃退烧药”的信息反复编辑又删除,最后烦躁地一皱眉,手很轻地带上门外出了。
郁舟又昏睡了半晌,再醒来时是被系统的提示音弄醒的。
系统颁发了任务,叮咚——
【任务2:存款所剩无几的你必须尽快找到一份来钱快的工作,即使是一份声名狼藉的工作,你也求之不及。你决定重新回到昨晚去过的那家公司,那家公司似乎愿意聘用你为员工。限时:1小时,完成奖励:40积分,失败惩罚:-400积分】
郁舟:“呜,那家公司,昨晚你不是叫我快跑吗?那个前台工作人员也好奇怪。”
【现在没事了。那个前台和经理已经被开除了。】
郁舟烧还没尽退,过去那家公司还要走上半个小时,他昏头昏脑的,看也没看就捞起一旁的外套闷头套上,便急急忙忙出发了。
穿过私接电线的杂乱小巷,年久失修的老式路灯忽闪忽闪,光线昏暗,隐约可见墙皮剥脱的壁上争相贴着些“不孕不育”、“重金求子”的小广告,夜风吹过便卷起簌簌声响。
郁舟猛走几步,又猛地停下,竖起耳朵细听,又小心地回头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
奇怪。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尾随着他,被注视着的感觉若有似无,却也没有听到第二个人的脚步声。
生病状态下走得比正常时候更慢,哪怕已经努力拔起脚步,郁舟还是觉得腿软绵绵的,走一段路就踉跄一下。
走了快四十分钟,郁舟终于看见那个公司所在的小楼。
他眼睛一亮,正要快步上前,突然被身后的一股力道猛扯一下,便瘫软地向后倒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郁舟双眼圆睁,正要叫出声,便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那手掌几乎覆住了他大半张脸面,指骨粗大,指腹带茧,接触着轻微一动就有粗粝的刮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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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好受。
“别叫。”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传入郁舟的耳朵。
郁舟几乎被盖得呼吸不畅,努力仰起头,只看到alpha凸起明显的喉结与凌厉的下颚线,说话时声带的震颤感近在咫尺。
确定郁舟已经冷静下来,没有想叫的意思了,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秦铭还是没有松开手。
郁舟腰间被勒住时,那肥大的外套便如充气物般被挤出空气,继而软软地深深地陷下去。
秦铭的神色瞬间变得古怪,怎么好像,郁舟这外套里面是空的……
怎么会有人穿着中空地跑到大街上。
不会吧。
秦铭皱眉敛神,俯视郁舟。
“你挺能耐的,居然敢来这里?”秦铭的声音带着冷劲,有点凶,身上有刚应酬后的酒气,止不住地往郁舟面上扑。
郁舟的眼神茫然地滑向前方,赫然看见对面小楼的第一层是一家足浴店,亮粉色的招牌一闪一闪,半遮半掩的玻璃门内是紫色的沙发,沙发上一个正在描眉画眼的妖娆男人不经意间与他对上视线,笑着向他抛了个飞吻。
“唔唔。”郁舟挣扎。
只隔着一层外套,深深掐入的手掌完全能感受到那段劲韧滑溜的腰在掌中扭动,像尾活力翻腾的鱼儿。
秦铭不敢用力抓握,松开了手。
郁舟大喘一口气,眼看任务时间所剩不多,怒骂:“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他回头瞪秦铭的那一眼,眼梢泛红,有如火烧。
秦铭看得怔了怔,一时不察间,郁舟便狠狠甩开他跑向了那栋来头莫测的小楼。
那家公司在小楼的第三层。
郁舟爬楼爬到的时候,任务已经只剩12分钟了。
他猛地推开门,惯性带得他几乎是整个人直撞进去的。
新来的前台惊讶地看向门口。
“先生您……”
郁舟啪地把身份证拍到桌上,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急匆匆地气虚地问:“应聘,你看我适合什么工作?现在,现在就签合同吧,让我扫地也行,做什么都行。”
前台新来的小员工猝不及防看清了近在前方的那张脸,近乎震撼的视觉冲击力,弄得他一下痴住了,忍不住迷醉地直看着。
这种脸,漂亮得要死。适合做的工作……做什么都行……
小员工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都微微充血发红了。
郁舟见小员工愣住了似的迟迟没有反应,着急地在他眼前挥动手掌。
前台恍然惊醒,不知是被他的迫切感染,还是自己心里有鬼,也急急地拨了通电话,没两分钟,一旁的传真机便开始突突吐纸。
传真机吐纸吐了三十来页,前台拿在手里抖落整齐,便连笔一起递给他,是入职合同,一式两份。
倒计时5分钟。
郁舟匆匆哗啦啦翻过,来不及细看,急得鼻尖冒汗,紧张地抿着嘴,一副眼尾洇着薄粉的可怜样,握笔的手直抖,歪七扭八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郁,舟。
合同签订成功,即刻生效!
直到此时,系统才终于发出叮咚播报。
【任务完成,获得积分40。】
呼啊……呼……
郁舟小口小口喘着,双眼失神地睁着,脸颊潮红,瞳仁涣散,直淌冷汗,额发湿乱,连眼睫毛都被浸湿成一绺一绺。
像是剧幕高潮过后戛然而止的闭幕,激增的肾上腺素攀升到一个新高度,失去支撑点后的坠落感拽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系统却一反常态,不断喃喃自语。
【奇怪。怎么会这样。你的工作内容怎么会是这个。】
郁舟的目光滞涩地、极缓慢地移动,迟钝地去看、去理解合同上的工作内容。
——自本合同生效之日起,乙方须以甲方指定的合作平台作为独家直播平台。
本协议合作期限为,一年。
“什么……直播?”
4. 生殖障碍的beta4
被指定的直播平台叫“Eros”,图标是暗粉色的藤纹心形。
郁舟在手机上把这个APP下载好,点进去,有一个弹窗弹出来——是否进入成年模式?
系统出声指示。
【选否。】
郁舟选了否,然后进入首页,发现上面都是一些专业性很强的知识类直播,随便浏览一下,甚至有专门拿着试卷讲题的。
郁舟呆呆:“我这样的学历也可以在上面播吗?”
想象不到要是选成年模式会是什么样的内容……难道成年模式里是讲高数、大物的吗?
恐、恐怖如斯!
郁舟注册了一个账号,到了填写昵称这一步,他本来想输入“小郁”,结果手一抖打成了“小玉”。
郁舟皱眉,想改掉,却显示修改失败,并弹出来一行小字提示,新人用户不得频繁改名。
旁边一直安静看他下载登入Eros的小员工情不自禁地出声:“感觉小玉很适合。”
发觉郁舟的视线投向自己,小员工晃了一下神,随即恢复职业素养,向他热情一笑:“接下来先生你还需要加一下你的专属经纪人,他的电话是……”
郁舟向经纪人发送出好友申请后就回去了,等回到合租房,他打开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成功加上了经纪人,对方给他发来了许多直播攻略,并提了一句合同上约定好的直播时长要求。
一周要播满十个小时,每月给千把块的保底,提成20%。如果没播满要求的时长,要赔一笔很重的违约金。
系统分析了一下,虽然是打黑工,理论上被这样的合约捆绑剥削是很难熬出头的,但挺符合炮灰剧情走向,也就没说什么。
此时,郁舟已经盘腿坐在床上。
裤子往上挽起半管,膝盖以下白皙光裸,丰溢饱满的小腿肚交叠着。
他手里摆弄着手机,不经意间开启了直播,却毫无发觉。
他研究得正投入,有些费力地理解Eros上的各种操作功能,眉头轻轻皱起,右边腮帮子微微含气鼓起。
摄像头无声地录着这张脸。
录进他淡粉的眼褶,录进他白腻的面颊,连带着录进他身后陈旧微瑕的墙纸,墙纸上叠贴着的泛黄卷边的海报,以及微微掉漆的棕色床头板。
·
研究得有点累了,郁舟暂时放下手机,翻找出自己的薄棉睡衣,正准备换上,然而卧室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叩叩。”
郁舟迷惑,这么晚了谁会找他呢?
他半臂抱着睡衣,走到门边,将门开启一条小缝往外看,随即皱了皱眉:“你来干嘛。”
门缝之外,alpha垂着眼,面目清俊疏朗,向来锋利的眼廓线条此时被醉意侵染,眸底漆黑模糊。
“你能半夜来推我的门,我不能来找你么?”秦铭嗓音低低,就着那点儿门缝,单手一掰,便顺势整个人挤了进来,还要评价一句,“这么没警惕心,随便一个男人都给开门。”
郁舟后退半步,恼得不行:“你到底做什么啊。”
“我做什么,我就是关心一下我室友,那么晚去那种店,是去消费还是去工作的。”
身高差过大,秦铭只能俯视郁舟,他倚着门框,语气散漫,已经浑然是个不自知的醉鬼。
本来他也没那么好奇的。
偏偏郁舟当时骂了他一下,给他骂得有点上头了。
这么会骂人,骂得这么娇,要是真的去那种店工作,生意是会更差还是更好?
而且,当时在街头,郁舟外套里面真的是中空的吗。
应酬的酒局后,在小巷里撞见郁舟后,血液内的不安分因子持续躁动,酒精蛰入他的神经,使他兴奋、麻痹、致语妄。
忽然,秦铭鼻尖微微一耸动,捕捉到了什么气味,猛然俯身,清晰嗅到郁舟怀中睡衣布料上还残留着属于他的黑云杉信息素。
居然还是昨晚那套……
想到郁舟还穿着这身睡衣睡觉,他的瞳孔颤栗着微微放大,近乎被冲昏了头的兽类。
“我做什么工作跟你有什么关系……”郁舟躲开他莫名其妙的嗅闻,与直扑脖颈的滚烫酒气。
秦释迟钝了一下,盯着那截白皙纤细的脖颈盯了片刻。
脖颈后面有一小块极其不明显的嫩肉棘突,那是属于beta的腺体。
他短暂地屏息了会儿,喉口干涩,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犬牙。
alpha天生都有尖利的犬牙,作为咬破腺体、标记伴侣的利器。
“当然有关系。”
秦铭的瞳孔缓缓复原,神色间染着酒还未醒的酣醺,却很会装,语气冷漠。
“毕竟我们住在同一屋檐下,要是哪天你的工作把扫黄办引来,我们三个a也免不得一起被请去做笔录。”
说得煞有其事的。
郁舟困惑地想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秦铭刚刚说了多么过分的话,气得猛掀起眼睫,磨了磨牙:“你……出去!”
秦铭觑着他的脸色:“不是那种工作?”
郁舟气到凝噎。
看着郁舟这样的反应,秦铭心中答案昭然若揭。
但就算不是那种工作,也不能……
秦铭忽然伸手勾住郁舟回来后还未换下的外套的拉链,往下一扯,雪白的肤肉瞬间露出一线。
居然真的是中空的。
肥大的外套里面,空空荡荡,再没有其他衣物。
秦铭神色恍惚,痴痴怔怔,若受冲击,语气艰难:“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郁舟人被吓呆了。
他今天发烧烧得浑浑噩噩,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是穿成这样出门的。
而且,这外套好像也不是他的。
秦铭默然失语了片刻,伸手替呆住的郁舟拢好衣服。
郁舟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大力推搡秦铭要他出去。
被郁舟那双手推着后背,秦铭没怎么挣扎,只是露出一种皱眉隐忍的神情,毫无反抗之意地被郁舟推出了房间。
赶走了不速之客,卧室重新变回郁舟的单人世界。
他飞快脱下外套,急急忙忙换回自己的睡衣,疯狂呼叫系统。
不是,这外套到底谁的啊?
系统姗姗上线:【沈熠的。】
郁舟睁大眼睛,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会一直没发现。
系统沉默两秒:【可能是穿习惯了吧。】
毕竟,从上午就是那样穿着被带去医院的。
郁舟尴尬窘迫,思维急速运转,勉强想出个处理办法,决定明天把沈熠的外套拿去洗了,再找时间还给沈熠。
郁舟拿上手机窝进被窝,郁闷地蛄蛹一阵,侧躺着蜷缩起来,身体挪动中将睡衣领口磨得一歪,露出圆润的肩头。
他本来烧就还没完全退,晚上这么一闹,脸又热扑扑地泛起粉,这会儿困得打了个哈欠,眼尾一小片湿亮的水意。
然而,手机却突然发出接连不断的密集的“叮咚叮咚”声。
郁舟迷迷糊糊地摁亮手机,发现自己居然身处直播间,屏幕上倒映出他的脸,然后是铺天盖地、密密麻麻滚动的弹幕。
——你好,老婆,结婚
——主播这么漂亮,一看就数学不好,不信让我考考你,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是原相机吗?感觉真人还是有差吧!你这样,你把门打开让我仔细看一下
——老婆你牙齿整齐吗,要不要我用舌头帮你矫正一下
——老婆我现在就买保险我死也要让你过上好日子呜呜
——本人*冷淡十七年第一次见到老婆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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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就起立了,老婆的脸特别特别好……
郁舟被这动静吓呆了。
但看在直播间观众眼里,这失神却水灵灵的漂亮模样,还半露着粉粉的左肩,简直他妈的活色生香。
——我没看错吧?这是未成年区?老婆你走错频道了,这边建议左转成年区
——老婆,看看你的***
[直播已结束。违规提醒:您的直播间因含有违规内容,被予以关停12小时处罚。点此查看完整《直播规范》。]
[本平台积极响应加强管网治网,为青少年营造清朗网络空间。]
郁舟还没看清直播间里庞大的观众体量,甚至呆住了连一句回应都没给出,就已经被封了直播间。
紧接着,是经纪人火急火燎发来的消息弹出。
经纪人:小玉啊,你下次不要选未成年区了,那边都是没什么零花钱的男高,直播规则限制又多,很容易被封的。
经纪人:下次你选成年区,敞开了播,我感觉你肯定能火。
郁舟为难地拧着小眉,犹犹豫豫地问出心中的疑惑。
小玉:他们为什么喊我老婆啊……好奇怪。
经纪人:这是他们对你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你可以适当地回应一下,如果有人给你打赏了很多,你就叫他哥哥。
经纪人:现阶段你不要加任何粉丝的私人联系方式,更别私下见面,先钓着会儿,吊足胃口再给点甜头。
郁舟看不太懂甜头是什么意思,只感觉对方好像挺专业的,便胡乱回复了几句“嗯嗯”。
实际上他最近两天都不打算再开直播了。
虽然直播间观众嘴里说的很多话他都看不懂,但他看见有人说他数学不好了,他破防了。呜。
系统:【……】
由于跟郁舟绑定着,系统能切身感受到他居然是真的受打击了。
……好笨的宿主。
郁舟咬了又咬嘴唇肉,想了又想。
虽然这两天决定停播,但既然经纪人建议他转战成年区,他肯定要有所准备,做出成年人受众的内容。
郁舟小声跟系统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决定混进附近的那个A大,蹭他们的高数课,把高数狠狠学会,然后在直播间讲高数。”
系统欲言又止。一时想问这就是你要做的成年人受众的内容吗,一时想劝又不知道从何劝止。
算了,小兔还能知道高数这个东西已经很了不起了。
为了后面的计划养精蓄锐,郁舟准备开始睡觉,但手机又来了一声很特别的“滴嘟嘟”提示音。
郁舟本来不想理的,但这是他很喜欢的一个游戏软件的专属提示音,他纠结地闭着眼,薄薄的眼皮下眼珠乱滚,不知道该不该睁。
“滴嘟嘟。”又一声。
听得郁舟耳朵痒痒。
他又像自言自语,又像小声跟系统解释:“我已经两天没玩游戏了。”
“就看一下。看一下是什么消息,我就睡觉。”
他给自己自欺欺人地开脱好,飞快地抓起手机,撩起一只眼皮,看了一眼。
是他的游戏好友给他发的私信。
[风焰]:上号。
[风焰]:给你买了新皮肤,看看喜不喜欢。
旁观的系统大为震撼。
【你在游戏里钓凯子?】
郁舟也被系统的话震惊得睁大眼睛:“我们只是朋友。”
他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之前我在游戏里当炮灰吸引对面火力,然后他说我当炮灰当得很好,总找我组队。”
其实很多人都找他组队,想要他做他们的专属炮灰。
但是郁舟试过了,现在这个技术最好,就暂时固定了下来。
系统的沉默震耳欲聋。
谁家炮灰当得跟人老婆一样啊?
5. 生殖障碍的beta5
郁舟上号了。
用着游戏好友送的限量新皮肤打了一局。
郁舟的角色第一次被杀的时候,对面还嘚瑟嘴欠地嘲讽“打得这么下饭呢”。郁舟本来失误了就郁闷,这下更是气死了。
但很快风焰就把对面人头都报复性收割,对面恼得转而阴阳怪气“带妹了不起啊”。
[风焰]:这就破防了?
话少,文字情绪又淡,于是显得特别装特别拽,直接把对面激得开麦骂人。
[风焰]:举报了。
对面:?
最后碾压式赢了,风焰还给郁舟喂成了MVP,郁舟的气这下顺了。
风焰又邀请他开第二局,郁舟犹豫地看了眼时间,还是表示太晚了要睡了。
[风焰]:今天睡这么早?
郁舟打字:明天要去学高数。
[风焰]:那加个微信,我有高数笔记,拍照发你。
[风焰]:还有网课资源,期末速成版。
郁舟有点意动,眼珠微转,权衡了三分钟,才给了微信号。
三秒都还没有,就收到了好友申请。
他抱着能收到极品高数资料的期待心情,点了通过。
风焰:你叫小玉?还挺好听的。
风焰:[图片][图片][图片]
看着风焰发来的三张照片,郁舟傻眼了。
第一页笔记,抄了高数书的目录,美其名曰思维导图。
第二页笔记,抄了各种专有名词,美其名曰关键词记忆。
第三页……
郁舟无语,感觉被驴了,果然游戏网友还是不能接触太深。
手机刚自动接收了风焰发过来的网课资源,还没打开看,就已经随手把人拉黑了。
聊天窗口的另一边,风焰又装作无意地提及自己是alpha,信息素是海风,正在念大一,目前还是单身,周围许多人说他的暗蓝色眼睛好看,但其实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是有四分之一英伦血统罢了。
然而他发现,他发了四五十条消息,小玉一句都没有回复他。
他迟疑着。
风焰:睡着了?
风焰:好吧,晚安。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觉失眠到天明。
他其实,有感觉,小玉是个脾气特别娇的人。游戏里遇到一点不如意,就会生气。
他顺风顺水长这么大,理论上应该是很喜欢被人捧的。但实际上,可能因为家世原因,见那种阿谀奉承的嘴脸见多了,他从小就觉得那些捧他的人很虚伪。
第一次在游戏里碰到小玉,小玉跟他是对立面,因为小玉操作确实有点菜,他总是很容易就抓到小玉的角色给击杀了。
然后小玉就在公共频道里把他一顿骂,骂得特别娇。有点,只有一点点,可能大概给他骂爽了。
这么娇……得是个omega吧。
他绷了绷咬肌,骨子里有点麻麻的酥意。
好可爱。
于是他发出了加游戏好友的申请。
备注信息是:看你可怜带你两把。
结果被晾了三天。
第一天,他觉得这人不同意自己的申请,ok啊,既然对方没品,他也不会上赶着倒贴。
第二天,他坐立不安,想着是不是这小家伙不知道怎么同意申请啊?毕竟看他操作还挺生的,对游戏也不是特别了解,连“辅助装”是什么都不知道。
第三天,夜里,他对着那个娇里娇气的头像和昵称,狂点了一百多次,发出了一百多条好友申请。
这回终于被通过了。
对方慢吞吞地打字:不好意思,加我的人有点多。你想带我的话,我得看下档期。
他就那样呆头呆脑地看着游戏聊天框看了半天,不知道是在等待期待什么。
等了十分钟,才等到对方的第二句话:最近的档期在下个月,你可以接受吗?
那一瞬间,他体会到了血液倒涌的感觉。
一个月后,他终于跟对方组上局了。
由于他的操作确实有两把刷子,于是打败一众竞争者,顺利上位,成了对方的固定游戏搭档。
ok,回忆终止。
再不出门要赶不上早八的课了。
他匆匆忙忙叼了片面包,挎起单肩包,临出门前想起什么,争分夺秒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对着小玉的聊天框发送——
风焰:早安。你起了吗?
·
郁舟当然是不可能回复他的。毕竟拉黑后他就忘了这回事,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再加上,郁舟的作息习惯不太好,昼夜颠倒的坏毛病已经很久了,不睡到中午是必不可能醒来的。
等他东歪西倒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他嚼了两根萝卜干,将沈熠的外套拿去洗了晾了,就出门了。
因为脸长得嫩,看着就像学生,A大的门卫查得也不严,所以他轻松就混进了这所大学。
他想找人问问高数课在哪个教室上,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理他,他刚说出口“请问”两个字,别人就讷讷地躲远了。
一来二去,三番四次,郁舟忍无可忍,直接抓住一个学生垂在后背的外套连帽,那学生长得比他高,他得努力抻手臂才能扯住对方。
扯了这一下,他就很快局促地收回手,又懊恼自己怎么做了这样冒昧的动作,又怕被人家骂,连忙将不安颤动的眼睫垂下,在白腻腻的下眼睑处打了片小扇子似的阴影。
那学生看了他一眼,视线被烧着一般飞速移开,又忍不住再看他一眼,眼神躲闪,脸上升起可疑的红晕。
那学生红着脸讷讷地问:“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郁舟没想到终于有人肯听他说话了,连忙抬起脸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下别人看他的脸看得更清楚了。
脸也好看,声音也好听。
听得学生又是耳根一热,都不敢直视他,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才好。
“今……今晚七点,综合教学楼A阶梯教室三,金融学专业在那有一节高数课。”
那学生说话差点咬到舌头:“同学,你身上好香啊。呃、不是,我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你是omega吧?是不是信息素外溢了,在公共场合最好戴上阻隔贴。”
郁舟不是第一次被误认成omega了,他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说了一声谢谢。
七点上课,现在才六点不到。
来早了。
时间还宽裕,正好能去学校食堂吃个饭。
现在这个时间点正有一批大学生下课,大多都是走去吃饭的,刚好跟着人流走,能走到最近的一个食堂。
排了很长的队,终于排到了他。
但正要打饭的时候,窗口阿姨告知他只能刷校园卡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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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卡,他没有。
郁舟抿了抿嘴,视线空茫地滑向旁边,对一个女学生问:“同学,请问你可不可以借我一下校园……”
话未说完,便有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像刚开刃的刀一样,生硬地插入进来,锋利地斩断他的话头。
“郁舟。”
郁舟被人从后面大力拽了一下,不得不踉跄着,大半个身子都偏向后方。
闯入他视野的,是一张英气泼天的面孔,眉廓阴影沉郁,暗蓝色眼瞳犹如焰光映射的玻璃珠,神情冷酷,带着厌恶。
“你追我还追到学校来了。”
那张极其英俊的脸,却有深深皱起的眉,像是在觉得他不可理喻。
这场面不寻常,周围的学生都微微退开半步,既怕被那可怖的气势殃及池鱼,又沸腾雀跃的吃瓜之心不死。
气氛渐渐冷凝,四周的嘈杂声都为之弱了不少,无数目光在两人之间飞速来回逡巡。
郁舟有点脸盲,他反应了半晌,才认出来这是盛炽。
还不待他说什么,盛炽就已经握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向外挤出了人群。
郁舟一时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往外带,站定时已经身处楼梯拐角。
郁舟甩了一下,没甩开盛炽的大手,反而被抓得更紧了。
他吃痛地皱眉:“松手,你捏痛我了。”
盛炽见他皱眉,下意识就松开了手。
那只原本白皙的细瘦手腕,已浮现了一圈红痕。
盛炽怔了怔。
他明明也没怎么用力……
“我今天,一口饭都还没吃。”郁舟本来天生就声小气细,气急了更是嗓子眼直抖,“排了那么久的队,你把我拽走,你有病吧。”
郁舟的怒气、怨气顶在一块儿,忿忿激动得鼻翼翕动微颤,生生压抑得眼眶边缘洇红。
盛炽有种差点被这美貌的愚蠢beta骗了的感觉。
“你来这不就是为了找我?”他冷眉冷眼,“你在这里除了我之外难道还认识别的人?”
突兀地出现在这里,还这么巧合地偶遇。
整片校区东南西北四个食堂十层楼,偏偏能跟他出现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就这么明晃晃地站在他跟前。
刻意得,甚至连点掩饰的心思都不花。
“从前也是这样。”盛炽盯着他的面孔,情绪逐渐变得很复杂。
他盛炽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是招招手就能勾来的阿猫阿狗吗。有一没有二,有二也事不过三,他不可能再被这种拙劣的手段骗到了。
如果他是个高中生倒说不定是会相信巧合,但他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成年alpha了。
郁舟此时已经有些耳鸣,耳内血管痉挛,听不清盛炽嘴唇张合是在说些什么,开始剧烈并发的胃痉挛更是让他忍不住地弓下身子。
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晃了晃脑袋,踉跄了两步,正要倒下之际,被一双手托住了两臂。
失力的郁舟软绵绵地倒进盛炽的怀里。
他真的,很烦这个beta。
从三年前就是。
声名狼藉,手段拙劣。
现在又在装什么。
那样的脸,双眼紧闭,锁眉冒汗,苍白痛苦。
盛炽眼睛忍不住地、不自觉地、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脸。
这张脸,三年前也曾这样,特别有欺瞒性的,栽进他的怀里。
6. 生殖障碍的beta6
高中时期,盛炽曾经听过一场有关abo三性的生理科普讲座。
学费极端高昂的私立高中崇雅,有手笔阔绰的招待费,恢宏盛美的会场,连举办一场性知识进校园的活动,请来的都是生物领域的大拿。
高阔的会场穹顶之下,是座无虚席的观众席。通过清晰的玻璃音箱,性知识被毫不避讳地传遍每一处角落。
“当alpha咬破omega的后颈腺体,并通过尖牙注入信息素时,就完成了一种暂时标记。而永久性的终身标记,则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标记方式,需要十分的谨慎……”
“至于beta,虽然也能被暂时标记,但维持时效是极其短暂的,终身标记更是天方夜谭了。哪怕alpha咬破beta后颈的腺体,甚至成结,在beta体内释放出高浓度的信息素,最终信息素分子也会因为找不到相应的受体,而很快消散……”
“一个男性beta的一生中只能受孕一次,因为他们的生殖腔极其脆弱,一旦受精卵在腔体中着床,生殖腔便会发生不可逆转的衰损,不会有再孕育第二个胚胎的可能性……”
盛炽兴致缺缺,单手支着下巴颏儿,歪坐在座位上,漫无目的地放空视线。
身旁同年级的同学正在窃窃私语。
“听说学生会安排了人,在讲座结束的时候上台去给教授献花,你猜是谁?”
“啊……不会是那个吧,他超漂亮的……唔一想到他我就有点、嗯……”
“我也是。我之前都不敢跟别人说,怕这种反应不正常,你也是的话,哈哈……毕竟是那张脸嘛……”
“听说他第二性别还没分化?他都高三了,这么晚熟的吗。听说越晚熟的发育得越……嗯……你懂的,哈哈……”
“长得那么带劲儿,得分化成个omega吧!我赌他的终身标记空置不到分化后的第二天。”
“……”
盛炽被这嘈杂声吵到,皱眉偏头瞥了一眼声源。
那几个正畅聊的男生均是兴奋得面红耳赤,额角筋脉鼓起,颧骨肌肉紧张。他们或许也想压低声音,但一臆想到兴奋处,连呼吸都变得急促粗重,甚至挥动掌心沤汗的拳头。
至于吗,嗨成这样。
盛炽收回视线,十分看不起。
他借口要去洗手间,穿过一列列观众席,中途安静离场。
然而,当他悄无声息地打开会场的侧门,轻捷闪身而出时,竟猛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绊住他的是一只细伶伶的脚踝。
那只脚踝被纯白的棉袜裹着,耷拉着崭新锃亮的黑色小皮鞋,与一众高中生的运动鞋格格不入。
“抱歉……”盛炽随口道歉,视线随之上移,继而忽然顿住。
怎么会有人骨架那么小?
一身西装,校牌别得端谨,领带打得板正,却像小动物一样弓着背,侧坐在台阶上,怀里抱着半人高的巨大鲜花花束。
他侧对着他,只露出半张脸,雪玉似的半张脸,布满细密汗珠,而潮红的眼梢还在往下簌簌掉泪。
西装,捧花。
盛炽不知怎么地,很快就意识到了他就是那些个男生口中谈论的人。
那个要去上台献花的人。
一只颤颤巍巍的细白的手抓住盛炽的校裤裤管。
“……同学,待会儿讲座结束的时候,你可以代我去献花吗?我可能、可能是发烧了,身上好热,好痛……”
那双漂亮的眼,却有无穷的泪失控溢出。
雪白的衬衫衣襟已经濡湿一片,不知是汗液还是泪液沤的。
“可以。”盛炽半跪下,从他手中接过花束。
距离无限拉近中,他闻到一种奇异的、馥郁的香气。
他揽住花的瞬间,那人连人带花一起栽进了他的怀里。
那种异香越发浓郁了。
盛炽扶住人,无意间看见对方的后颈腺体正一突一突地鼓跳着,红肿异常。
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刚刚的讲座上好像提到过,但他当时并没有认真听。
……发烧会导致腺体这样吗?
“你还好吗?我去把花献了,然后就回来扶你去医务室。”
盛炽将掌心贴在对方的额头上,果然是烫的。
他捋起他湿淋淋的刘海,露出光洁津润的额头,连带着人依势微微仰头,露出难受紧闭的眼睛,与被泪打湿成一绺绺的眼睫。
那人像小动物似的,无意识地、很可怜地,用蓬松的鬓发和柔软的脸蹭了蹭他的掌心。
雪润耳垂的最饱满之处露出一粒小痣,像不乖的学生偷偷打了枚耳洞一样——漂亮得不本分。
盛炽一刹那突然懂了,那些男生怎么会兴奋成那样。
“我很快就回来。”盛炽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反身回到会场。
讲座步入尾声,盛炽捧着花,一步步登台。
炽亮灼烈的聚光灯晒得他介于昏沉与清明的一线之间,他感觉,他可能是被那个人蛊晕了。
还连那个人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待会儿就问问。
又漂亮,又爱哭。
娇气得……能等得住这一时半刻吗?
也不知道是什么家庭出身,但能进得了崇雅应该家境不差的。
只要再是omega就差不多了,他向家里求求情,大不了吃几个禁闭,应当能……
忽然,台下隐隐起了骚动。
从看见上台的是盛炽而不是郁舟的时候,活动负责人就预感出事了。
盛炽顺利将花献出。
主持人的临场反应迅捷,满面笑容、妙语连珠地尽力控场。
这事态微妙的瞬间,盛炽两手空空地站在台上,也隐隐预感到了什么,视线空茫地投向会场的侧门处。
那侧门大喇喇地敞开着半扇,那若隐若现的门外景象里,有人将昏倒的郁舟背起,拔足狂奔而去。
讲座散场时,盛炽被裹挟在人流里,隐隐听到旁人的议论声。
“听说……好像是分化了……已经送去校医室了……”
……
当时,盛炽甚至不放心地去了校医室,隔着窗户往里张望,并暗里打听到了对方的姓名。
原来是叫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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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久后,就爆出了郁舟的惊天丑闻。
郁舟那天在会场的侧门外,当场分化成了beta。他的养父母得知这个消息后,就迅速像着急脱手一个残次品一样将他无情抛弃,并双双移民往国外。
失去了经济支撑的郁舟,在第二天就办理了退学手续,离开了只要在这呼吸就花钱如流水的私立高中崇雅。
关于郁舟的一切私人信息都被人扒了出来,被生活枯燥乏味的高中生们津津乐道、大肆攻讦,在崇雅闹得沸沸扬扬。
原来,这beta只是公立福利院里没爹没妈的一个小孩,勉强念完初中后,竟出奇幸运地被一对富人夫妇领养,并送入崇雅就读。
然而,那对夫妇是套用虚假身份的诈骗惯犯。别墅豪车是租的,崇雅学费是贷款的,注册的集资公司是非法的,虚张声势地在崇雅的家长圈子里圈了不少投资。
甚至,郁舟也是他们计划的一环。
本以为这么漂亮的养子,必定是要分化成omega的。到时在崇雅钓上一二十个太子爷,做个交际花,又是源源不断的钱涌来。
这种龌龊可恨的手段,到底是突破了常人的下限,当时整个崇雅都大为轰动。
但那对诈骗夫妇早已有所准备地飞往国外,卷走大部分集资款,只留下国内的一地烂摊子。
舆论甚嚣尘上,郁舟在最是紧要关头的高三.退学,连文凭都没拿到手,举目无亲,无处可去。
曾有好事者雇佣私家侦探跟踪郁舟,企图深挖出更劲爆的东西,却发现郁舟是真的毫无后手、一贫如洗,竟然真的只是个愚蠢的牺牲品。
……
现在,过了三年了,这蠢beta居然还是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盛炽捋起郁舟湿漉漉的刘海,看着那张可恨的脸,掌心用力贴紧那冰凉渗汗的额头。
——现在没人要你了,你又回来找我。
盛炽不悦地抿了下嘴角,握着郁舟的手腕将其搭到自己的左肩,微一矮身,将郁舟背上后背。
他打开导航,查了查A大的校医室位置。
·
郁舟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A大校医室洁白的天花板。
嘴里有一股甜味,他歪头看向周围,盛炽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手里还握着半杯葡萄糖水,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再喝点糖水吗?”
郁舟推开他伸来的端着纸杯的手,声气虚弱:“现在几点?”
“刚七点半。”
郁舟眼睛瞬间失神,喃喃自语:“……错过了。”
盛炽俯身倾耳凑近,问:“错过什么?”
郁舟猛地转头,含泪怒瞪他:“错过了高数课!”
盛炽收回视线,将纸杯扔进垃圾桶。
“在哪上,我送你过去。七点四十有小课间,我带你去上后半节。”
郁舟打开自己记录在手机备忘录的信息,亮给盛炽看。
“综合教学楼A阶梯教室三……”盛炽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神情逐渐变得古怪。
他为照看郁舟而逃的课,现在居然要带着郁舟回去上。
7. 生殖障碍的beta7
趁着小课间,盛炽熟练地带着郁舟进了教室,在倒数第四排落座。
身后有人拍了拍盛炽的肩膀:“老师前半节课上点名了,我给你喊到了嘿。”
盛炽:“谢了。”
朋友看了又看郁舟的背影,努努嘴,问:“包这么严实?那围巾是你的吧。”
盛炽瞥了眼郁舟,十分钟前他以老师会发现他是生脸为理由,用自己的围巾把郁舟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眼睛。
明明是很蹩脚的理由,这beta却相信了,乖乖地让他给自己的头脸缠上围巾,真是笨得可以。
后面的朋友手贱地伸手,想要猝不及防地扯掉郁舟的围巾,中途被盛炽卡住手腕,那只欲行不轨的手便顿在了半空。
“开玩笑开玩笑呢,开玩笑你也这么用力。”朋友讪讪,狼狈地挣了挣手缩回来。
真是奇怪。也不知道怎么,他就莫名想掀开看看前面那人长什么样……
郁舟没有课本,便抻着脖子瞄旁边同学的,身子也直往旁边歪,惹得旁边同学面红耳赤。
盛炽把他往回拽,他还要责怪地眼波回转地瞪人。
盛炽被瞪得受不了,奈何来得太仓促他也没带教材,于是回头直接抢走后面朋友的书,摆到郁舟和自己的中间,于是郁舟就把身子往他这边歪了。
倒霉蛋朋友一个问号:……?
“借下。你课本摊着不就为了遮手机?手机躲桌下,也一样。”盛炽语气淡淡,“回头游戏带你飞几把当补偿。”
倒霉蛋朋友权衡利弊,想到这家伙的游戏战绩高得离谱,瞬间心情大好地表示ok。
郁舟此时已经认真地看起了课本,虽然很多符号都不认识,但他还是眼神极其专注,像要把书上的每一句话都刻进脑子里一样。
盛炽便也装模作样地看着课本,面色静冷,然而余光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郁舟。
有的人装模作样是会连自己都给骗了的,心里说着不在意然而一举一动都是在意得要死,眼神下意识瞟的方向做不了假。
盛炽几乎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感知,直到余光的视野里,忽然看见郁舟“啪嗒”倒伏在了桌上,才立刻神经紧绷了一下。
“喂,你怎么了。”
郁舟一手捂在自己的腹部,一手扒在桌沿,神色蔫蔫:“肚子痛……”
盛炽看了那半张苍白的小脸两秒,说:“课别上了,我现在带你出去。”
盛炽又顿了下:“是我的错。”
在校医室时,他给昏睡的郁舟只勉强喂进了半杯糖水,在郁舟醒后他本来就该带人去吃饭赔罪的,但郁舟那样似凶非凶地含泪瞪了他一下,说要来上课,他居然就昏了头,听郁舟说什么是什么,直接把郁舟带来了教室。
“不走,要把课上完。”郁舟咬了咬唇,连唇色都是泛白的,被咬出浅淡的牙印。
他的思维还停留在高中,本来他高中就是在课上连举手去卫生间都不敢去的人,现在要他中途逃课,他更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同样的话盛炽不会说第二遍,闻言就不再劝了,移开视线,刷了几下手机。只是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平静,莫名烦躁地微皱起眉尖。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你现在手冰吗?”
郁舟蜷着身子,迷迷茫茫:“什么?”
盛炽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手冰吗。”
“……有点。”
“那你手拿起来,我给你按肚子。”盛炽补充,“我手是热的。”
郁舟没能一下理解过来,迟迟顿顿地看着他。
盛炽对他呆呆的反应不满,又似觉不充分地解释了一句:“我刚在网上搜的,肚子痛拿热的东西按压更好。”
郁舟还是慢半拍的迟钝样:“哦……哦。”
盛炽心下有几分不自在,微皱着眉,将两只手扶上郁舟的腰两侧,手指探入郁舟衣摆,掌心盖住那平坦的小腹。
异样的温度和触感出现在腹部,郁舟被烫得一个激灵,他本来就怕痒,肤薄肉软的小腹被人碰了就好像被抓住弱点,感觉怪异地扭动腰身。
“别动。”
盛炽语气其实没有很凶,但郁舟怕引起老师注意,便不敢动了。
“是这里痛?”盛炽手覆在郁舟的胃部。
郁舟闷闷地“嗯”一声。
盛炽开始加大力度按压,本就相贴无间的掌心与小腹,愈发骨肉相融,连指缝都微溢进软肉。
盛炽的指骨又硬,棱角又节节分明,将郁舟的小腹按得凹陷出一个陌生的手掌印,好像倒模一样,严丝合缝,密切相嵌。
“怎么这么平。”
郁舟迷蒙地用鼻音发出一个音调疑惑上扬的:“嗯?”
“你的腹部。”盛炽敛眉沉思,神情充满认真的考究,“不是说beta的生殖腔缺乏弹性,只能以体积代偿,长得比omega的更大,会把小腹撑得天生微鼓吗?”
“不……不知道呢。”郁舟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缺乏弹性,什么体积代偿……郁舟听不懂专有名词,更听不懂这好似很专业的理论。
盛炽一个alpha,倒比郁舟自己更了解beta的生理构造了。
“你高中没有认真学三性生理学吗?那你到底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beta的生殖腔很脆弱,很容易发生病变,有异样应该立刻去看医生做检查。
就是这样不在乎,不关心,不珍惜——
“太久了。不记得了。”郁舟撇开眼睛,“高中每科都是E。”
都是E……这是崇雅高中的老师常说的,哪怕把答题卡放在地上踩一脚,都不至于考E。
“这就是beta的劣质基因,所以alpha和omega才都不愿意跟beta结合。”盛炽眉眼骤然压低,脸部线条冷硬。
话落,他猛地顿了顿,有种说错话的懊悔、覆水难收的焦躁,将唇角一点点抿起,抬眼去看郁舟的反应。
郁舟却是去握住盛炽的小臂,耷眉耷眼,小声说:“你把手拿出来吧,我感觉有点奇怪。”
被人骂了都反应不过来的beta。
盛炽抽出手,移开眼睛,目光投注向讲台和黑板。
余光里,郁舟低头整理衣服,把被盛炽扯出的贴身衣衫又一点点掖回去,动作慢手慢脚的。
挺完蛋的。
他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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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郁舟。
嘴上说的总是反话,身体反应却很诚实,他完全心神不宁,神思不属,一整节课都没有听进去一个知识点。
下课的时候已经八点过了半,出教学楼时,郁舟被人流挤得踉跄了一下,盛炽下意识搀住他,又迅速松开手。
食堂差点关门了,郁舟匆匆点了个吃的对付,盛炽用自己的校园卡给他刷了,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他随手将自己的卡扔在桌上,卡面在灯下飒然映射出一道反光,上面的证件照是盛炽高三拍的,还穿着崇雅的校服。
郁舟无意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眼熟吗,这个。”盛炽忽然问。
脸不记得了,校服总记得吧。校服记起来了,难道还不能记起来校友吗。
郁舟闻言又看了一眼那张卡:“嗯?照片拍得挺好的。”
高考前几个月,崇雅给全体高三生统一采集照片信息,一个摄影师要拍几百号人。仓促、随意、潦草的摄像机前,穿着校服的少年冷眉冷眼地看向镜头。
冷白的面颊,暗蓝的眼瞳,却有无可比拟的浓墨重彩感,锐利地定格在了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里。
然而盛炽定定凝视郁舟片刻:“没你拍得好。”
郁舟高三时拍的证件照当年不知为何流了出来,在崇雅学生间疯传。尤其在alpha宿舍,深夜总有手机屏发着光,上面长亮着郁舟的证件照。
当时没见过照片的alpha不明所以,被舍友半夜的动静吵得睡不着,扔枕头怒骂:“别他妈震了。不就一张照片……”
舍友就直接把手机扔过来:“自己看。”
不明所以的alpha定睛一看——
咕嘟,喉结滚动。
·
郁舟始终没明白盛炽的意思,但忽然想到了更重要的事。
“刚刚那个饭钱多少啊?我转你。”
盛炽说了句“用不着”,神色又转为冷冰。
郁舟悄悄打量了下盛炽的神色。
时阴时晴,时而不说话。这难道是alpha们的通病吗?
郁舟费解。
……
九点,郁舟跟盛炽一道往合租房走。
郁舟横屏端着手机,专注地低头看着,已经是走得很慢,盛炽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更是慢得走在了郁舟后面。
暮色四合,月光淡然地倾泻一地,从学校回合租房的小路很是静谧,唯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踩雪声。
盛炽用自己一贯的复盘思维,回顾了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神色深深思虑。
今天,确实很多突发意外,他也做了些全凭本能的冲动的事。
盛炽无意识地纠结地拧着眉毛,最终觉得还是要讲清楚些,忽然开口:“喂,虽然今天送你去上课,但希望你不要误会。你是beta,我家里是不可能接受你的……”
郁舟回头看向他,单手摘下自己左耳正在播放高数的耳机,困惑问:“刚刚你说什么了?”
盛炽:“。”
他神色镇静,面如冷玉:“没什么。”
郁舟又戴上耳机,继续学高数。
接下来的一路都并行无言。
8. 生殖障碍的beta8
从A大回来后,郁舟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猛猛自学了一天高数。
A大的课郁舟听得不太懂,还是看了之前风焰发给他的期末速成版网课,才给他起死回生了一点。
郁舟琢磨着得跟人家道谢去,突然想起来风焰还在他的黑名单里。
坏了。
郁舟瑟缩了下手指,连忙去解除黑名单,急得手指戳在手机屏幕上都打滑。
刚拉出黑名单,对面就弹来了新消息。
风焰:晚饭吃了吗?
风焰:今天也没上线吗?
郁舟心虚得要死,忙忙回复。
小玉:上线了。
风焰:这两天你都没回我,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风焰:没事就好。昨天新出的游戏皮肤不知道你喜欢哪款,我就都买了,记得接收。
这还是郁舟第一次见风焰一口气打这么多字,说这么词句拖沓的话。
于是风焰问打不打游戏的时候,心虚的郁舟迅速同意了。
游戏登录,加载成功。
郁舟打游戏总是满地图乱跑,他的游戏角色跑到哪,风焰就跟到哪,给迎面来的敌方都削到残血,让郁舟收割最后一击。
郁舟人菜瘾大,全靠风焰控场。
开局不久,酣畅淋漓。
直到对面突然有一个玩家在公屏上打了个问号。
[午夜心碎备胎]:?
[午夜心碎备胎]:@哥哥嘴硬要治你不跟我组队,原来是找别的小白脸了?
郁舟看了一眼自己的游戏昵称,又看公屏,确认这个玩家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的昵称第一次被这样公然叫出来,还怪奇怪的。
[哥哥嘴硬要治]:你是?
[午夜心碎备胎]:你敢这么快就忘了我。
[午夜心碎备胎]:你死定了。
对面这人的游戏角色突然挂机,不知道操作什么去了,停留在原地的游戏角色直接被风焰击杀。
过了一阵,这人又重新出现,使用了改名卡,游戏角色顶着另一个名字回来了。
[沉光]:这个名字眼熟吗。想起我是谁了吗。
郁舟这下有些印象了。
——他的上一任游戏搭档。
虽然游戏技术跟风焰不分伯仲,但总是白天上线,跟夜猫子的郁舟有时差,遂分了。
郁舟之前跟沉光组队的游戏体验还是不错的,现在还不想跟人闹翻,正绞尽脑汁组织话语,想稳住沉光——
然而才敲了半句话,就看见风焰和沉光已经不死不休地械斗了起来,枪林弹雨,肉搏平a。
甚至有一颗流弹擦过了郁舟,血渍飞溅,在游戏角色的脸上留下一道逼真的伤痕。
风焰和沉光见他受伤,不约而同向远处转移战地,继而火并得越发凶狠。
劝架无果。直到游戏结束。
郁舟这一把的体验感糟糕透了。
但他是真舍不得跟沉光断了,毕竟沉光的操作意识真的很强,于是打开跟沉光的私聊窗口,慢吞吞打字。
[哥哥嘴硬要治]:你在生气吗?
[哥哥嘴硬要治]:我跟别人都是假玩,跟你才是好朋友。
沉光向来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连精神方面都重度洁癖,此时的态度也十分冷硬。
[沉光]:那你跟别人都断了。反正都是假玩。
[沉光]:我不喜欢不专一的人。
断是不可能断的,这次也就是不凑巧被撞见了。郁舟胡乱满口答应,下次还敢。
这边跟沉光的聊天窗口还开着,那边风焰的窗口又弹了出来。
郁舟两个窗口来回切换,忙忙乱乱,两头聊天。
那边,风焰话里话外都是想给他买改名卡,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时不时提起希望他改个游戏昵称。
郁舟觉得自己现在的游戏昵称挺好的,并不想改。
风焰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说:“是不是天天一堆人加你,要带你打?别同意,他们都没我打得好。”
“……就是你现在的昵称太娇了,总吸来些不三不四的男的。”
风焰是直接发的语音条,但这个游戏传声系统不太好,声音都是失真的,只能听出是个年轻男声。
郁舟听了直接一个问号:?
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郁舟气性上来了,单手食指戳戳戳打字。
[哥哥嘴硬要治]:第一,我觉得现在这个名字挺好的。
[哥哥嘴硬要治]:第二,你好像也是突然加我的……你也是不三不四的男人吗?
猛然被小玉一棍子打成“不三不四”的男人,风焰几乎心慌意乱了一下,然而一时讷讷,只是苍白地辩解了一句。
[风焰]:我不是这个意思。
[哥哥嘴硬要治]:那是什么意思。你家住太平洋?管得这么宽?
风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小玉那句骂人的话,喉口滚动了下。他简直被骂得有点、那个了。
[风焰]:我家,在太平洋上是有座岛。
[风焰]:暑假来岛上玩吗?
郁舟哽住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骂风焰,但这是风焰第一次还嘴。
郁舟手指弯曲蜷缩几回,深吸一口气,怒气积攒,在爆发边缘。
[哥哥嘴硬要治]:你还顶嘴?
风焰那边犹豫片刻,大约内心挣扎了一分钟。
[风焰]:这会不会进展太快了?
郁舟看着这句莫名其妙、驴头不对马嘴的话,困惑不已。
旁观的系统同样云里雾里,但慢慢地,它想到了一个古怪的可能性,对方该不会以为顶嘴的意思是……
忽然,又一条消息弹出。
[风焰]:也不是不可以。
郁舟双目迷茫,他明明是骂人了,但怎么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
系统沉默了。
何止是打在棉花上,简直是给人爽到了。
找郁舟组队、加郁舟好友、给郁舟发私信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的是被郁舟骂了也不愿走的人。
于是郁舟在游戏里养成了坏毛病,想骂人就骂人,想不理人就不理人。反正对方也不可能追着网线过来打他。
但,这些人却是越被骂越爽,越被不理越频繁找他。
郁舟悻悻地退出游戏。
而游戏里风焰见他没了回应,反倒连发好几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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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焰]:怎么下线了。
[风焰]:刚刚说的算数吗?
[风焰]:……小玉?
·
郁舟抛开手机,准备去洗漱,摸黑穿过客厅,进了卫生间。
他草草接水洗了一把脸,打湿后的眉睫湿漉,头脸净润。
镜子里照出一张皙白的脸,水珠淋淋地滴落。那么坏的脾气,却有特别好的脸。
他按着肌肉记忆伸手向洗漱台上的某个固定位置,随手拿起自己的牙膏,挤到牙刷上,张嘴正要放入口中——
“你,在用我的牙膏?”秦铭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卫生间门口,视线看向郁舟。
郁舟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牙刷啪嗒掉在了洗漱台上。
他回头看清来人是秦铭,定了定神。
“谁用你的牙膏了?”郁舟本来就还记仇着,见到秦铭就有点来气。
他不服气地去抓起刚刚挤过的那管牙膏,牌子没错,包装没错,味道也没错,是他惯用的也是最常见的薄荷味——
“你再仔细看看。”秦铭走过来,指了指牙膏的尾端。
牙膏管身的尾端颇为充盈饱满,显然是刚拆开还没用多少的。
而郁舟的那管是已经用得瘪了三分之一的。
郁舟错开眼神,去看洗漱台上,真正的属于他的那管还好端端地立在角落。
那么,他手上这支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秦铭双手抱臂,站姿闲适,好整以暇地等着郁舟给出个什么解释。
“你……”郁舟咬磨了几下唇肉,眼角眉梢透着点烦意,胡乱怪起秦铭,“为什么移动了牙膏的位置。而且这两个牙膏又长得那么像。”
没想到居然被郁舟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秦铭错愕一瞬。
郁舟皱眉看着他,语带埋怨:“请你以后不要再干这种事了,这会让我很困扰。”
每个字拆开来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合在一起倒让秦铭听不懂了。
看着郁舟那张脸,秦铭简直气笑了。
郁舟很会咬嘴巴,咬起来时唇肉鲜满湿亮,会留下浅淡牙印,此时那张漂亮的嘴又吐出些字来:“你要觉得吃亏了,大不了你也拿我的牙膏挤一次。”
秦铭慢慢地看了会儿郁舟的嘴巴,听着那仍理直气壮的语气却说着补救的话,心想,脾气又大,又怂。
“不用,我不计较。”秦铭说。
郁舟用指腹将牙刷反复搓洗了四五遍,重新挤上自己的牙膏,才开始刷牙。
秦铭看郁舟居然还挺泰然自若的,也不想干站在这排队,干脆也凑到狭小的洗漱台前,悠悠地说:“让让。”
郁舟往旁边挪开一步。
两个人便挤在一小块地方上,各自洗漱,只是手肘难免会不小心打到对方,郁舟往往慢半拍总是被碰到。
郁舟最后咕嘟嘟吐掉水,走回卧室。
直至郁舟的背影消逝,秦铭才略微偏头,掀起眼睛,视线无限投注向一片黑黢黢的客厅。
宛如有留影机般,无需费力想象,那个beta走路时垂眉敛目的脸容情状、那样滢滢发白的手腕脚踝、那些身体各处的摆动幅度,都分毫毕现地浮现眼前。
9. 生殖障碍的beta9
郁舟这夜里睡得很差。多梦,虚汗,惊厥,凌晨五点便惊醒了。
窗帘沉沉垂落,室内一片昏暗。
他额上渗出一层细汗,手软脚软地爬起身,呼吸不稳:“……怎么好像鬼压床了。”
郁舟对环境很敏感,潜意识里还有着动物对于天敌的警惕,一旦外界让他产生被盯上的感觉就会睡不好。
系统:【还好你是凌晨五点醒了。】
系统:【要是下午五点,神仙难救。】
郁舟哆哆嗦嗦:“……我真被鬼缠上了?”
系统:。
【这是科学世界,鬼怪体系不兼容。】
【但你要是下午五点才醒,第一周的直播时长就违约了。】
——直播。
郁舟蓦然回神。
合同上约定每周最少要直播十个小时,今天是周日,要真按他一贯的生物钟一觉睡到下午五点,再怎么播都是够不到十小时的。
好险。刚找的工作差点黄了。
郁舟连忙去摸手机,手忙脚乱地打开Eros直播。
连灯都没来得及开,昏暗的卧室里,郁舟大腿紧并,跪坐在床上,唯有手机屏幕的光微微照亮他的脸,连带着照出被汗濡湿的睡衣领子。
弹幕顷刻便挤满了直播间。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怎么脖子汗湿的,被做什么坏事了
——老婆能不能凑近看看,我近视
——趁着跑操前看手机,害我**翘得能顶起桶装水,这叫我怎么跑步?
郁舟呼吸还未平复,带着略快的心跳,没精打采的脸也有种滃然春慵,眼睫有一下没一下地扑扇着。
他浓着刚醒的鼻音,看着其中一条弹幕,真心实意道:“这么早跑操,好辛苦。”
——老婆不要心疼诡计多端的男高,他在说垃圾话!
——路过,请问这个直播间是干什么的?
——楼上新人?能上Eros应该懂的都懂吧,三秒内看不明白建议左转出门
——我确实刚注册Eros,但是未成年区不是知识类直播吗?
——哦对,老婆怎么还没有转成年区,在这边都不好大展身手
郁舟现在还没把高数学懂,自认还做不出成年人受众的直播内容,一时面露难色。
他知道自己算不上聪明,一时半刻练不出真本事,又怕粉丝流失,只能努力挽留,磕磕巴巴保证了一句:“我会尽快转成年区的。过几天、过几天就好,你们等我。”
直播间观众问一句,郁舟就答一句,就这么过了小半个小时,在一片喊老婆的和谐评论区中,突然滑过一道语气不善的弹幕。
——你就这样穿着睡衣,给这么多人看吗。
郁舟愣了一下。
虽然,他开直播的时候太着急,确实忘记了自己还穿着睡衣。但是,这人怎么说得好像他不是穿着睡衣,而是什么都没穿一样……这个语气,好奇怪,好耳熟。
他的目光移到这个人的用户名上,却什么信息也没看出来,这是个匿名用户。
忽然一朵烟花在直播间屏幕上绽开,这是直播间有史以来的第一笔高额打赏,特效绚烂,在郁舟眼瞳中映出流焰四散的光彩。
[匿名用户送出烟花x1]
[匿名用户]:去换件衣服。
在打赏数值达到一定高度后,会自动成为直播间的vip用户,弹幕发言会自带特殊标记,更加容易被看见。
直播间其他观众都静了一瞬。
——我承认我之前声音是大了点,刚刚还骂匿名是来砸场子的……
——头一次见在清水区出手这么大方的,图什么?
郁舟本来算不明白一个烟花代表多少钱,但突然看见弹幕里有人说了个数额,吓得噗通摔到了床下。
郁舟捂头,痛得含泪。
原来钱这么好赚的吗?
他软手软脚地爬起身,惴惴不安地去打开了衣柜。
他的衣服不多,夏季和冬季的都塞在这个小衣柜里,每一件都是穿了很多年的,朴朴素素,但干净松软。
直播间里有人叫他穿夏衫,穿背心短裤。
郁舟迟疑了一下,疑惑之余有点进退两难。
[匿名用户]:穿最严实的那件。拉链也要拉到最上面。
郁舟看到匿名金主的话,如得了免死金牌一般,连忙将手机翻面盖下,遮住摄像头,而后开始换衣服。
在一片黑暗中,脱衣服的窸窸窣窣声更为明显,仿佛能预见到,那样细伶伶的手指是怎么拉起衣角,露出的肤肉是如何软怯怯。
片刻后,郁舟穿得跟个球一样重新出现在了镜头前。
捂得严实,却也有的是人愿意只看他的脸。
·
“下班了还不走呢?”
一只吊儿郎当的手臂来搭沈熠的右肩。
打烊后的酒吧寂静一片,调酒师慢慢收拾着吧台,灯光亮堂,玻璃叮当。
沈熠眼抬也不抬一下:“手拿开。”
还没碰到呢,乐队朋友讪讪地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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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熠倚在沙发里,手里捧着手机直盯着,神色不冷不淡,眼睛却专注得一瞬不瞬。
乐队朋友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见他手机屏幕长久地停留在游戏界面,瞬间了然。
“还在等你那网恋对象上线呢?”乐队朋友咋了咋舌,“不是我说,感觉对面手段挺高的啊,把你钓成这样。”
沈熠细长的眉轻皱:“话别乱说。”
乐队朋友无语了:“说两句就护上了。都要被钓成翘嘴了,还说自己不是恋爱脑。”
沈熠疲惫地闭了下眼,指腹抵住太阳穴微揉,而语气里是连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
“不怪她,是我惹她生气了。”
“我半夜三更的工作,晚上总是没法陪她。”
乐队朋友忍不住问:“别怪我说话不好听,网线对面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你了解对方多少?名字名字不知道,性别性别不知道。你这么在意人家,人家把你当备胎……”
“性别,应该是女omega。”沈熠开口说。
乐队朋友看了看那私聊窗口对面的游戏昵称和头像,是挺娇的,换他来看也觉得该是个女omega。
“她跟你说她是o的?”
“不是。”沈熠顿了顿,“我自己推断的。”
乐队朋友人都要听傻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魔怔了,中了人家的蛊了,你完了。对方那游戏昵称挺适合你的,哥们儿嘴硬要治。”
说罢,他扭头就走。
没走两步,他又倒退回来,拎起遗忘在沙发上的琴盒,仔细挎在自己身上,整理衣襟。
“对了,老板说最近几天老有人上门找你,说要签约你什么的。”乐队朋友话音停了一下,“沈熠,我觉得你能火。你早就该火了。”
沈熠仰头靠住沙发,灯光流泻,映得他眉心至鼻尖都苍白蕴光。最好的骨相,最好的声音,在这个地下乐队里不知荒度了多少好时光。
驻唱一晚,他的声音已经微哑,带着倦意:“再说吧。”
乐队朋友沉默半晌:“那你记得也做好准备。那行忌讳偶像失格、塌房、黑历史爆料什么的,要是网上有你以前的不良发言、不良影像,该删删。”
“我没那种东西。”
朋友面无表情:“哦,知道你洁身自好。”
随后又翻白眼小小声吐槽了一句:“龟毛。”
沈熠拎起乐器包,跟朋友一道出去。
等他回到合租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他忍不了自己沾染一身的酒气。
10. 生殖障碍的beta10
07:00。
郁舟一边端着还在直播的手机,一边走出卧室,去客厅倒水喝。
他有些困了,捧着水杯坐在茶几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喝完这杯水就回房间。
他没做什么,直播间就有源源不断的观众涌入。本来应该是网络媒体上最冷清的时间点,他的直播间里却热火朝天。
玄关旁边的浴室里不知道是谁大早上的在洗澡,水流声哗啦啦。
忽然,水流声停了。
郁舟困得脑袋都要搭到茶几上了,他背对着浴室的方向,对身后的动静一无所觉。
直到有人走近了他。
一滴水落进了他的后衣领里。
郁舟昂起头,一缕湿漉漉的轻金色长发垂在了他的脸边。
他骤然与沈熠冷冽的眼睛对视。
他坐着向后昂首,沈熠站着向前弓腰俯视他。
沈熠本就比他高挑,此时与他影子重叠覆盖,庞然的阴影完全将郁舟笼住,气压极低,山雨欲来。
“……”
沈熠伸出手,越过他,一把按住他的手机翻面盖下,目光冰凉如刃,声音森寒:“你刚刚一直在直播?”
皂角清气与潮湿水气,在如此逼近的距离之间,不断扑到郁舟脸上。
沈熠刚出浴室,浴巾围腰,裸着上身。水光淋漓的长发披散在肩颈后背,腹肌两侧清晰的人鱼线一直延伸至腰胯,隐入浴巾之下。
在合租房的公用区域,合租室友一声不吭地开了直播,在沈熠最忌讳自己出道前留下网络案底的情况下,被迫衣不蔽体地出了镜。
极有可能在未来某天被扒出,被断章取义地塑造成黑料。
沈熠一直洁身自好,干净到无可指摘,竟然在今天,在关键时期,平白无故地被染上污点,埋下隐患。
沈熠神色异常阴冷厌恶,手掌捋起郁舟的额发,低头逼视他,一字一顿:
“要是拍到了我的脸,你就死、定、了。”
·
太近了。这样呼吸可闻的距离,鼻尖几近相抵。
郁舟放轻呼吸,垂下眼皮,去拿自己的手机,调整角度,小心翼翼地掀起一点,去看直播间情况。
[直播已结束。违规提醒:您的直播间因含有违规内容,被予以关停24小时处罚。点此查看完整《直播规范》。]
郁舟脸上一下失了血色。
沈熠伸手点了直播回放,进度条直接拉到最后看。
郁舟想聚焦视线看清手机屏幕,却因为生理性的应激反应,视线几乎一片虚焦模糊。
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进度条一点点往后走到关键之处。
——沈熠的侧脸出镜了。在刚出浴室的时候。
郁舟瞬间眼底蓄泪。
沈熠看完回放,才发现郁舟已经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沈熠单手轻掐住郁舟的脸颊,指腹收力。郁舟眼眶里的泪终于再也包不住,一颗一颗掉了出来。
泪珠砸在沈熠的虎口处,湿热烫人,弄得他下意识松开了手。
“你,至于哭吗。”
沈熠把评论区最后的留影拉出来给郁舟看,直播间被封前的最后关头,评论区出现了爆发式的高频词:“alpha裸体”、“看不清脸”、“要被封了”。
沈熠的视线落在“alpha裸体”那几个不堪的字眼上几秒,额角突突直跳,忍了又忍,才皱眉勉强咽下反胃感。
他随手向郁舟指了下评论区里“看不清脸”那四个字。
“脸出镜的那几秒很模糊。所以算了。”沈熠敛眉,神色不耐地撇开脸,“以后注意点,别再把我拍进莫名其妙的直播。”
郁舟只是掉泪,双眼发怔,一言不发。
beta的眼泪掉得沈熠心烦意乱,弄得好像是他欺负了对方似的。
……明明是这beta给了他这么大个难堪,弄出这么不体面的影像记录。
沈熠“啧”了声,耐心消耗殆尽,再一回想那短短几字却足够不雅的评头论足,更是忍不住眉头直皱。最终定了定心神,只当眼不见为净,转身回了卧室。
客厅只剩下郁舟一人,过了许久。
郁舟才喃喃了一句:“……完蛋了。”
直播间封禁了。直播时长满不了了。他要赔违约金了。
他哽咽了两下:“违约金是,是多少万?”
系统没想到他掉眼泪居然是因为这个,停顿了下,才回答他:【一百万。】
郁舟双眼失焦:“把我卖了都弄不到这么多钱。”
系统:【还有转机。】
下一刻,经纪人给郁舟发来了消息。
经纪人:怎么又被封了?我看了看你这周直播时长是够不到了,不过你先别慌。我觉得这次不算你全责,不叫你赔一百万的违约金。
经纪人:但你的直播态度确实是消极啊,下个周内如果直播间收益连一万赚不到,上面发现异常查下来,我也保不住你了啊。
郁舟猛抽噎了一下。
好消息,他不用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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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万了。
坏消息,一万对他也很难赚。
忽然,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Eros上有人给他发来了私信。
是给他打赏了烟花的那个匿名金主。
[匿名用户]:加个联系方式。
他屏住呼吸,电光火石间有了一个想法。
完全不记得经纪人曾经告诫他不要跟粉丝私联的话了,只几秒,就把自己的微信号报给了匿名金主。
好友申请通过。
对方当即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直截了当。
禾名:三千块,买你今天穿的那件睡衣。
几十块的衣服,换三千块钱……
郁舟的泪蓦然止住了。
他边小小抽气着边打字。
小玉:不要在这转账,下次我开播的时候你通过直播间打赏三千给我。
禾名:可以。
谈妥后,禾名报了个收件地址给他。
居然跟他是在同一个城市,相距不远的一个公司。
郁舟将自己的睡衣拿干净袋子装好,生怕禾名突然反悔,急急地拿去寄出。
末了,郁舟拿出手机,点开禾名的个人信息页,打字备注——冤大头二号。
系统:【?那一号是谁?】
郁舟不太好意思地指了指微信列表里的风焰。
系统:【……】好吧。
·
秦铭的易感期提前了。
费尽周折,直等到晚上才弄到手的东西,此时凌乱地堆叠在他的床上。
不是抑制剂,也不是止咬器。
只是一沓beta的柔软睡衣。
他神色冰冷,距离克制地遥望那叠衣物。
这个beta……在那种平台上抛头露面,连贴身衣物都能随便给别人。
是故意的吗?是故意的吧。明知道这房子隔音不好,还故意在他隔壁直播,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害得他忍不住去找他的直播间,忍不住去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低劣、庸俗、无知的beta。
厌恶的情绪充斥心脏。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漆黑的瞳孔却在一点一点放大。
衣物上有勾人得要死的香气,无孔不入地渗进他的知觉细胞。
不是omega信息素的那种香法。
而是漂亮艳鬼才有的,骨子里肤肉里透出来的香气。
秦铭的瞳孔放大到极致。
简直是……
要把他勾死了。
11. 生殖障碍的beta11
翌日,新一周伊始。
郁舟下午五点才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吸取了昨天的教训,他一醒来就开了直播,争取尽快先把时长凑满。
禾名守信,如约来他直播间给他打赏礼物。
打赏了三千,随即又打赏了三千。
郁舟听到两遍一样的打赏声,金币哗啦啦的音效清脆悦耳,他却吓了一跳:“你……是不是多点了啊?打赏怎么退啊。”
他已经把唯一的睡衣给禾名了,给不出第二件了。
他着急地研究直播间退还打赏的功能,要是不能通过平台原路退款,他就只能私下转账还给禾名了,可这样的话他得赔多少啊?
直播间打赏经过一番克扣,到他手上的只有20%,也就是第二笔打赏对他来说他只拿到六百块,却要还禾名三千块。
好、好一个天降赔本买卖。
连带着卖衣服刚赚的都赔掉了,还要自己再倒贴上许多。
郁舟心焦如焚。
[禾名]:不用你退。
禾名不再开匿名,直接在公屏上打出自己的要求。
[禾名]:现在出门,外套里面什么都不用穿,去最近的地铁站。
·
“铃——”
在蜂鸣器高频的警示声中,屏蔽门与车门同时缓缓合上。
正值晚高峰,一段段列车车厢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密密匝匝塞满了人。
郁舟几乎是被开门时刹那的人流裹挟进来的,一路被挤到车厢角落,连吊环把手都拉不到。
他戴起外套兜帽,将脸上的口罩又往上拉了拉,开着直播的手机抓在右手里,侧头跟耳机里小小说了一声:“已经上地铁了。”
车厢内拥挤得他快呼吸不过来,他只能尽力将自己缩起来,像只鸵鸟一样,面朝壁角,连额头都抵在车壁上。
他的左手紧紧扯住衣角,生怕外套揪上去,被人发现他的外套里面什么也没穿。
里面空荡荡的感觉特别明显……
弄得他又紧张,又奇怪。
禾名要求他一直坐到终点站,他在心里默数有几站,一,二,三……
“呃!”郁舟突然浑身一震,睁大眼睛,喉咙里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艰涩的低呼。
刚刚有谁,隔着厚厚的冬衣外套,握了一下他的手臂。
他立时扭头去看身后,惊疑不定地巡视周围乘客,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可疑人物。
没有人做贼心虚,没有人目光漂移。
所有人都专心于自己的事,或低头看手机,或闭目养神,或努力踮脚拉住吊环,以防自己被挤得东歪西倒。
怎么会。
难道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他的吗……
可是不小心的话,怎么会握得那么重。
郁舟咬了咬唇,看了眼手机屏幕。
直播间里没有人发现异常,弹幕如常地滚动。
——要是被发现的话,马上就会被那个吧
——怎么一副要哭的表情?
虽然这些弹幕让郁舟看得一头雾水,怎么也看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直播间里有好多人陪着他,好歹让他安心了一点点。
正当他自欺欺人地放松戒备时,忽然,手再度被人握住,这次不是手臂,宽大的掌心直接握住了他的腕骨。
郁舟被那异样的滚烫温度弄得一激灵,几乎要被吓得魂飞魄散,颤颤巍巍地去抓住那只手的手腕。
连腕骨都很粗大硬韧,他勉强半抓半搭,用力去推。
那只手顿了下,微微松开了,转而伸到他的腹前,隔着衣服,手掌将他的小腹完全盖住。
身后人弯腰低头,说话间滚烫的呼吸扑打在他的颈窝。
“生殖腔小小的,很可爱。”
“长得这样小的地方,也能生出小崽吗?”
沙哑低沉的男声,宛如重感冒一般,嘶涩至极,听不出原来的音色。
这、说的是什么话!
这难道是在歧视他有生殖障碍的病吗?
郁舟困惑不解,但还是实话实说:“生不了。”
“你现在是在直播吗。”那人低低地凑在他耳边,轻笑一声,“我看到你的直播名字了,是叫小——”
郁舟慌乱地侧脸反顾,用手去捂男人的嘴。
然而只捂到了一手冰凉的金属质感,那人戴着漆黑坚固的alpha止咬器,将下半张脸完全禁锢笼罩。
那人居高临下,凝视着他苍白的脸。
漆黑的瞳仁越发扩张放大,血液倒涌以致眼角发红发胀,郁舟的一举一动都令他兴奋、麻痹、致语妄。
“害羞了。”
“老婆好可爱。”
“想在这里标记你。”
“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老婆。”
郁舟的脸突然煞白,他才想起来,这人凑他这么近说话,刚刚的对话一定都已经——被他的耳机收录了!
“谁是你老婆?”郁舟横眉立目,外强中干,色厉内荏,“你再乱说话,我就要按铃了!”
那人低头凑近郁舟的腺体,却被止咬器格挡,他缓缓地左右侧头调整方向,却怎么也无法让牙尖与腺体相抵。
“……嗯?怎么咬不到。”他目光迷茫,不得其解,“奇怪,我为什么要戴这个止咬器,都不能标记老婆了……”
止咬器冰凉磨钝的金属角在郁舟的腺体上反复摩擦。
“嗯……原来还戴了阻隔贴,怪不得我没法用信息素包围老婆。”他皱紧眉头,语气烦恼,“我出门前为什么戴这么多碍事的东西……”
“想让老婆也闻到我的信息素……”
狭小的空间,无处可躲。
郁舟皱眉。
他将身子侧了侧,伸手去解alpha的止咬器。笨拙的手指在金属开关上反复摸索。
这在alpha看来,却是极亲密的动作,那细白的手指不断地在他脸边摸,亲昵的,痒痒的。
——老婆在对他表达爱意!
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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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几乎要把alpha头脑冲昏,他立刻高兴地乖顺地弓下腰,放低脸,好让郁舟摸得更容易。
alpha的脸不自觉地越凑越近,几乎与郁舟贴脸。
郁舟咬着牙,终于在alpha的止咬器面罩上摸到一处关窍,指腹用力,猛然下按!
他要拍下这alpha的脸孔,曝光他的行径——
“啪嗒。”
止咬器解脱掉落的声音与列车内照明灯的异响重合。
在那张脸几乎要暴露出来的那一刻,同时,车厢内骤然陷入黑暗。
周围乘客瞬间躁动嘈杂起来:“搞什么啊,我赶着回家呢。”
“出什么事了,怎么黑了啊?什么时候恢复?”
列车工作人员安抚的播报声适时响起。
“各位乘客请注意,本列车因分电器故障,车厢内照明灯光熄灭。列车即将到达涴泷站,请全体乘客于涴泷站下车,换乘下一班列车。感谢您的谅解与合作……”
在短暂的、漆黑的混乱中,终于解脱止咬器束缚的alpha不管不顾地要去啮吻郁舟的后颈。
郁舟忍无可忍,趁乱重重推开他。alpha不设防地被推入人群,引起一连串被撞到的乘客的怨声载道。
郁舟顺着人流挤出车厢,便往台阶上跑,直到跑出地铁站,才有了逃出生天的余悸。
他虚脱地扶着栏杆,忍不住回想刚刚的细节,对方的状态不太正常,其实有点像是易感期强症状发作的alpha。
如果真的是易感期强症状患者,对方的行为很可能是不受自主意识控制的。
这种病症在前几年刚被定义的时候,在网上讨论度很高,当时曾有网友锐评:
易感期强症状,简单来说,就是易感期的时候会失去记忆变成痴汉。
相对应的,还有一种病叫易感期轻症状,是另一个极端——也就是性冷淡。
郁舟瞳孔微微涣散,思绪凌乱漂浮,混混沌沌了片刻,猛然间想起一件事……
糟糕,直播!
他大口喘着气,哆嗦着手,摁亮手机屏幕。
定睛一看,郁舟两眼一黑。
[直播已结束。违规提醒:您的直播间因含有违规内容,被予以关停48小时处罚。点此查看完整《直播规范》。]
又是这样。
每次、每次都是以直播间封禁结尾!
都是被莫名其妙的事情搅黄。
郁舟跟禾名发消息解释。
小玉:不好意思,列车故障了,我没有坐到终点站,中途下车了。
小玉:你要退打赏的钱的话,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还给你的。
发了之后,向来对他秒回的禾名却半晌没有回应。
郁舟没有在意这个细节,而后泄愤地,食指戳戳戳将所有手机信息和后台运行清空。
越想,越郁闷。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起来,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可恨的alpha的眉廓……
是断眉。
12. 生殖障碍的beta12
“叩叩叩!”
又重又急的敲门声,惊扰了昏暗卧室内的一片寂静。
秦铭缓缓皱起眉,扎入手臂的抑制剂注射殆尽后,熟练地将针管与针头分离,针头收入锐器盒。
他披起睡袍,走上前将门打开。
甫一开门,就是郁舟那张怒气盎然但粉白漂亮的脸落入眼帘。
郁舟仰头对他怒目而视:“你——是不是你——”
“你又在无理取闹什么。”秦铭冷漠地打断他。
“半个小时前,你尾随我上地铁,在车上对我……”郁舟哽塞了,难以启齿,再也说不下去。
“半个小时前,我没有出门,更没有上地铁。”秦释不知自己怎么忽然有了这么好的耐心跟beta解释,徐徐说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郁舟目光移到秦铭的眉廓,仍含着怒气:“怎么可能,他就是跟你一样的断眉……”
“断眉,全天下又不止有我。”秦铭不欲与郁舟争辩,语气淡淡,神色坦荡,“下午我吃了退烧药就休息了,刚刚才醒。不信你可以进来看。”
秦铭侧身后退一步,让出可供一人通过的空间。
郁舟走入他的房间,即看到一盒半拆的退烧药,与一杯剩半的水。
瞬间,坚定不疑的事竟似乎成了个误会。
他错怪秦铭了……
郁舟慌忙错开眼神,不敢再多看秦铭房间其他布置摆设一眼,连步退出他的卧房。
也对,刚刚秦铭的声音只是生病的微哑,并没有到车上那人那般嘶涩到听不出音色的严重程度。
秦铭也确实一脸倦容,略有病色。
郁舟敛眉,思绪纷乱。
良久后,他突然抬头,直视那扇早已在他面前复合的门。
可是。
秦铭的鼻梁和颊面,有一线红痕。
像是刚戴过什么面饰……而勒出的印子。
·
一门之隔。
卧室内。
方才秦铭站在门口跟郁舟说的那些话,并没有说谎,他确实坦坦荡荡。
秦铭目光流动,抱臂环视自己的卧室。
倒是刚刚有一些东西该收拾的,他忘了收拾。
比如床上被褥堆叠间夹着的一件皱巴巴、湿濡濡的beta睡衣,比如墙角一堆抽干了的抑制剂空瓶,比如横躺在床头柜上的屏幕发着光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Eros个人主页,上面的id显示禾名。
不过这些,郁舟刚刚仓皇退走时,都没有去注意。
秦铭捏了捏眉心,为这次易感期颇感苦恼。
正常的alpha一管抑制剂就能结束易感期,而他打一管只能换来片刻镇静清明。
他的易感期反应格外剧烈,不仅是连打几管抑制剂都压不下去的情热,而且还伴有高烧、头痛、失去理智、记忆断片等不良症状,是确诊的易感期强症状。
从前,他易感期还能勉强控制。这次却格外来势汹汹,略有失控趋势。
虽然他隐有直觉,可能是最近跟郁舟接触过多导致的。但他不愿意去承认,一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会对自己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秦铭敛神,准备休憩。
为防自己无意识中暴走,他甚至新买了阻隔贴和止咬器,睡前会自觉地将止咬器戴于脸上。
他肌肉记忆熟练自然地打开柜子,欲拿出止咬器戴上。
忽然眸光一定。
之前放止咬器的地方,如今……空无一物。
·
半夜,良久未发布任务的系统忽然上线,叮咚——
【任务3:近日,你观察到秦铭的状态似乎很差,他竟然在公司扩张的关键时期陷入了虚弱,而你恰好看不惯他那副傲慢的样子很久了,你马上意识到这简直是一个重创秦铭的绝佳时期。限时:20小时,完成奖励:150积分,失败惩罚:-1500积分】
睡中的郁舟并没有听清系统说了些什么,只是在梦里不安稳地胡乱哼唧“嗯嗯”了两声。
……
周二,晚高峰时段。
郁舟忍着惧意,又一次踏上了昨天那班地铁。
他难以咽下那口气,但他只会用情景再现的笨办法,赌那个家伙还会上钩……
不论尝试多少次,他都一定要,亲手抓住昨天那个alpha。
还是昨天那个位置,郁舟挤在车厢角落,额头抵住墙壁,合上眼睛,装作假寐。
他穿着正常,不戴兜帽不戴口罩,水灵的一张脸毫无防备地暴露着。
在列车行驶时细微的晃悠中,郁舟几乎装睡装得要真睡着了,也没有等到那个alpha的再现。
郁舟不自觉皱起眉,脸上带着点烦,又染着睡意惺忪的粉润色泽,站不似站,倚不似倚,神色不满带着脾气,却漂亮丰腴得更显生动。
忽然之间,他第六感发毛,莫名感觉有人正在向自己靠近,立时转头看去。
"那个,你好,请问我可以跟你加个微信吗……"一个穿着校服、高中生模样的男生站在他面前,正亮出自己的二维码,目光闪烁地看着他。
——不是昨天那个alpha。
郁舟出神地想着,果然还是他的想法太天真了,怎么可能想抓就能抓到人,难不成对方会全天候蹲守他吗。
他向对方略一点头,男生眸光瞬间大亮,步伐也跟着上前一步,殷切地把自己的手机屏幕凑到郁舟面前。
郁舟打开手机,正要去扫那个男生的二维码,忽然一只手伸过来盖住了他的手机摄像头。
戴着黑色口罩的alpha不知何时鹤立在侧,居高临下地俯视高中生,一字一句道:“不可以。他已经有老公了。”
在这嘶涩嗓音响起的同时,郁舟立即意识到他要找的人出现了,应激地开始发抖。
“有老公了?”男生神色古怪地重复一遍,继而语气不善起来,“有老公你还去Eros直播装纯,一上车就注意到你了,你就是那个主播小玉吧。”
直播用的名字突然被人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郁舟懵了下,还没反应过来男生的态度怎么突然急转直下,就听对方继续连珠炮般说:
“不加就算了,其实我也没有多想加你的微信,笑死,但是你真的很装……”
一只骨节粗大的手搭上他的肩头,扣住他的肩胛骨,微微一扭。
男生的话头戛然而止,瞬间脸色惨白,冷汗直下:“呃!”
“你再说两句试试呢。”
男生抬起头,只见那个身形高大的alpha眼神漠然地俯瞰着自己,若视死物。
男生猛然低下头,怀疑自己再不走,肩膀真的会被这个疯子卸掉,咬牙忍痛,不顾拥挤的人群,连忙狼狈地向下一节车厢躲去。
·
“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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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lpha弯下腰,讨好地凑在郁舟脸边,讨赏般隐隐兴奋地问:“我刚刚表现得好不好,有没有奖励。”
无故被alpha凑得这么近,郁舟几乎毛骨悚然,喉咙干涩收缩。
他轻轻咽了一口唾沫,嗓子眼发抖,声音小小的:“……有的。”
alpha瞳孔颤动,痴痴地问:“是什么奖励?是成结吗,老婆还没有让我进去成结过……”
郁舟顿了一下,眼神飘忽,魂出天外,小声细气地说:“我们,我们先在下一站下车,然后我再告诉你……”
……
alpha素来长腿阔步,这会儿却有意放慢速度,乖顺地跟在郁舟后头,几乎令旁人幻视是一头大型犬。
明明身形高大,剑眉星目,却像头被驯服的犬类一样,肩颈微微弯下,低眉敛目,然而唇畔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振奋喜意。
一直走到地铁站内的无性别洗手间。
alpha边走进来边迟疑,犹豫地问:“在这里成结吗,这不太好,老婆……”
alpah亦将自己的第一次成结看得无比重要。
在真正成结、完成这个神圣的仪式前,往往叠以数重美好滤镜,加以万般纯真要求。譬如一定要跟极喜欢的人,一定要在安全洁净的私密空间……
郁舟咬了咬唇,颤了颤眼:“你……弯下腰,抱抱我。”
alpha喉结滚动一下,立刻着急地上前一步。
虽然地点很不好,但是老婆都这么主动说了,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他得快快,快快解决老婆的难受……
alpha弓背曲颈,舒展手臂,将郁舟圈进怀中,却只是克制地虚虚拢着,生怕揉痛了对方,缓缓伏下上半身,将下巴靠往郁舟的颈窝。
他觉得自己此刻简直要被幸福淹没,全身心都陷入一种极其放松的状态,瞳孔慢慢兴奋愉悦地扩张,放大……
突然,瞳孔猛地震颤骤缩!
“呃。”alpha口中泄出一声闷哼,猝不及防的尖锐疼痛从后颈的腺体上传来,他不可置信地试图偏头去看。
郁舟方才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的手中正握着一只针筒,他紧抿着唇,眼神紧紧盯着针尖没入alpha的腺体,将抑制剂一点点推入。
“……为什么。老婆……”alpha的眼睛难过地看着郁舟,生得猛禽般轮廓锐利的眼被哀伤浸没,水光折出一道横瞳似的模糊波痕。
明明是具有天生优势的伏击的捕食者,此刻却变成了膛开肚破的被捕食者。
角色调转,局势变换。
郁舟哆嗦着松开手,alpha的后颈不断冒出血珠,连串地滴落,流入衣服内,腥然打湿后背。
全身痛感最强烈之处,对alpha来说几乎一生都不会被除自己以外的人碰到的地方,易感期格外脆弱的腺体,竟被重创。
alpha视线模糊,冷汗直淌,只是眼睛仍不甘地、可怜地看着郁舟,似乎还在等他的一个解释。
只要他肯解释,不论是多荒谬的理由,他什么都会信的……
郁舟额角乱发潮湿,全是紧张渗出的细汗。
他将下唇抿咬得泛白,数次伸出手又害怕地收回。再如何伤残的alpha,在他眼中都依然凶得宛如洪水猛兽。
屏息徘徊片刻,最终他下定决心一般,伸手直直去摘alpha遮脸的口罩——
13. 生殖障碍的beta13
alpha的口罩掉落在地,完完整整地暴露出了那张脸。
断眉薄唇,锋悍凛然。
是属于秦铭的一张脸,从第一天见到他起,就算是中度脸盲的郁舟也不会把他的整脸认成别人。
果然是秦铭……
郁舟心情复杂。
自从昨天地铁上alpha亲口说自己是易感期,他就怀疑这人是易感期强症状患者,于是今天出门前特意随身带了一支抑制剂。
昨晚卧室门打开时,秦铭脸上的一道红印子,跟止咬器金属边缘的勒痕也高度相似。
昨天止咬器掉在了地铁上,所以今天才只戴了口罩。
一桩桩,一件件,环环相扣。
抑制剂的镇静效用开始发作了。秦铭垂下眼皮,直长浓黑的睫毛下覆,身躯打了个晃,踉跄之际被郁舟扶住。
只是片刻的神色恍惚发呆,秦铭的眼神就渐渐清明了起来。
秦铭清醒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甩开郁舟扶他的手。
郁舟忍无可忍,横眉怒视:“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秦铭皱着眉揉按太阳穴,缓解连绵的闷痛与晕眩感,闻言抬眼看向郁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在说什么?”
他定睛看清郁舟此时的情状。
又是那样腻白泛粉的怒容。
好像他每一次见到他都是这样。
又怎么了。
能生气成这样。
郁舟猛然抬头瞪他,眼睛周围湿红一片,以那样潮润的眼睛狠狠地刮了他一眼,咬牙似乎欲骂又止,随即愤然转身就走。
秦铭怔了下。忽然反应过来,他刚刚好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环视四周,打量自己身处的环境,却记忆断片一样,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在这。
他皱眉在原地顿了两秒,随即去追上郁舟。
“……喂。我就不小心说错两句话,至于生气吗。”
“脾气这么大。”
秦铭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郁舟这火就噌噌往上冒。
郁舟气结,一下跺脚刹住步伐,回头本想骂人,却猛然看见秦铭颈侧有一缕蜿蜒的血迹,还在往下流淌,鲜红刺目。
猩红的血色和腥甜的血味,轰然冲击了郁舟的视觉和嗅觉。
郁舟瞬间失声片刻,继而又怕又心虚起来,强撑着一张要怒不怒的面容,怯然的眼睛不敢看人,撇开脸,语气硬邦邦:“你的后颈流血了。”
秦铭愣了下,第一反应居然是古怪地觉得郁舟这是在关心他吗,第二反应才伸手去摸自己的后颈。
刚刚在抑制剂短暂的镇静效果下还是局部麻痹的,经过一番跑动,后面的血珠涌得更厉害了,痛觉也恢复少许。
秦铭神色凝然,微微疑惑后颈怎么受伤了,想去努力回忆,却只换来头痛欲裂,让他不禁用成拳的食指指节用力抵住额心。
郁舟见秦铭意图回忆的样子,眼睛愈加慌乱地错开。
……完了。也不知道抑制剂直接扎进腺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要是秦铭知道是他弄的,肯定会揍他的吧!
郁舟算不上多聪明,着急忙慌之下,更是病急乱投医,只能想出笨笨的办法,意图先发制人,扯谎打断秦铭的思绪。
郁舟抿了抿唇,抬头对上秦铭纯黑的眼睛,咽下惧意,开口说:“你刚刚在地铁站被人袭击了,是我……救了你。”
·
郁舟为掩心虚,陪秦铭去了医院包扎伤口,顺便做腺体检查。
他坐在走廊长椅上等候,也不知道秦铭的检查做到哪一步了,做好没有,在座位上不安地小幅度扭动了下臀腿。
直到秦铭从科室出来。
郁舟探头看看他后颈的洁白纱布,已经包扎妥当,他略松一口气,随口问:“检查报告呢?”
“没什么问题。”提起这个,秦铭神色微顿,“纸质报告被医生留下了。”
郁舟听了还是不放心。
要是没问题,医生为什么还特意把报告留下来。
他忍不住往科室走了几步,想自己再去问问,然而走到门口,便看到科室内一群医生、实习生都围作一圈,传看着一份体检报告,接连响起几声惊叹。
“大家都看看,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腺体。这是易感期强症状方面的教科书级别的完美案例……”
“都不说是吧,那我说了,能长成这样的,应该那方面也特别强。”
“听说这种……都是神枪手……是不是真的啊?”
“生殖科就在隔壁呢,要不你去问问?”
“散了散了!还聊?明天都交一份病案分析来。”
“……”
虽然有些话说得含糊其辞,郁舟听不太懂,但科室内氛围轻松,估计是没事了,郁舟终于放下了一颗心。
刚走出医院大门,秦铭的手机电话就响了。
他随意看了眼,是陌生号码,步伐一顿,随口对郁舟说:“你先回去吧。”
随即边接起电话边走向僻静的角落。
电话对面响起一把肥腻流油的声音:“秦铭,哼……这次竞标你也不想失败吧?”
秦铭神色淡淡:“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刚从医院出来。生分了啊,你什么时候讨了个这么漂亮的小鬼,这么不声不响的……”对面语气隐隐兴奋。
“这样吧,你把他送到我这玩几天,我可以给你……”
秦铭眼神幽幽冷冷,话语中却是轻声带笑:“小王总不用心急,已经在路上了——法院传票。”
“之后还请务必告诉我,牢饭的味道怎么样。”
“毕竟为了送您进去,我可是花了许多心力来收集证据。”
“在里头劳改的时候,可别忘了我这号功臣。”
·
独自回去的路上,郁舟坐地铁坐了半程,正昏昏欲睡,忽然收到了系统姗姗来迟的提示音。
【任务完成,获得积分150。】
郁舟顿了片刻,缓缓理解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完成了任务……不对,你什么时候发布的?”
系统沉默片刻:【半夜发布的。】
本来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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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以笨蛋宿主的能耐,想完成这个高难度任务是根本不可能的,于是发布任务后并没有多加提醒,几乎是放弃状态了。只给自己买了一个防电击头盔,准备替郁舟挨下一次负积分的电击惩罚。
谁敢想……它的宿主还真“重创”了中心人物。
系统直到现在都还有点恍惚,毕竟拿抑制剂针头扎中心人物的腺体,这种重创方式终究还是有点过于超前了。
郁舟虽然晕头晕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为之振奋,双眼微亮。
不知道任务的存在,居然还顺利完成了任务!他原来这么厉害呢。
白捡一大笔积分,瞬间让郁舟打起了精神。
他掰起手指头,算了算自己现在已经有了两百积分。
系统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提醒了一句:【等到三百积分才达到兑换现世货币的最低门槛。】
郁舟刚刚的兴奋劲儿一下消了,神情萎靡。
这个月直播工资还没发,积分又还不能兑钱,他还是好缺钱啊。
见郁舟蔫哒哒的,系统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个办法出来。
【如果你想尽早攒够积分,可以多主动接触中心人物,会有更大概率触发任务。】
【但我们隶属于炮灰部门,接的任务都是对宿主本身不太有利的,可能会频繁触怒中心人物,然后下场更加凄惨。】
郁舟听了,不以为意,信心满满:“没关系,我感觉我现在强得可怕。”
系统刚刚说着自己是炮灰部门,但其实隐隐感觉最近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最后不忍打击郁舟,还是报了一个目前最近的中心人物的位置给他。
……
郁舟跟着导航走到了目的地,脚步一顿。
他犹疑地看了眼面前的建筑物。
铁栅门半敞的窄门,台阶向下,甬道两侧墙壁布满涂鸦,有隐隐的震动感从不知多深的地底传来。不像是个现代化建筑,倒更像是一个洞穴,克苏鲁蛰伏在巢穴中鼓着巨腹发出隆隆嗡鸣。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一步一步摸索着往下走。
越往下,那种嗡鸣越明显,震得他耳膜胀痛,头晕目眩,好像要把他淹没席卷。
走到底了,郁舟站在一扇勾勒青蓝鬼火的大门前,门框边沿涂画了一圈黑色的凌乱英文和潦草符文,像诅咒恶语在火中燃烧跳跃。
奇诡得,像穿过这扇门,就会发生什么怪事。
“门后会是什么”的好奇伴着新异的情绪在心底盘桓了三秒,郁舟伸手用力推开了门。
骤然,庞杂的声乐,直冲云霄的音浪,在郁舟耳边猛然炸开。
郁舟忍不住生理性的应激反应,瞬间缩起腿往后倒退了半步。
在节奏感强烈的昂扬电音、光怪陆离的彩色转盘灯下,郁舟勉力半睁开睫毛软黏的眼睛。
沸反盈天的疯狂人群,层层围拱着大厅中央的小舞台,随着乐声摆动肢体,跟随台上的音乐哼唱,唱至破音、尖叫。
郁舟半捂着耳朵,在一阵阵尖叫声浪中,渐渐分辨出了他们在叫什么。
他们在喊——“沈熠”。
14. 生殖障碍的beta14
台上掷出最后一枚节节攀升的高音,最终高昂得像利箭要穿破穹顶,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酣畅淋漓的小型演唱结束,唯有轻微的喘息声在回荡,不仅是台上人的,亦是台下人们的。
郁舟也在呼吸略快地轻喘。
明明只是意外到访,却被这不知算地下乐队还是地下酒吧的氛围带得心率同频共振。
郁舟垂下眼睛,微张着嘴,调节平复自己的呼吸。
忽然之间,周围人的嘶虚絮语与粗重喘息都突然消失,安静得仿佛都一齐屏息噤言。
郁舟抬头,只见面前的人群往两侧陆续退开,如摩西分海一般,清空出了一条笔直的通道。
舞台上的主唱走下场,金发半扎,冷白的右脸上画着光怪陆离的银色图腾,唇中的蝴蝶唇钉森然闪光,如眼神般森寒刺人。
沈熠一步步向郁舟走来,所有人都自觉为他让道。
有烂醉的狂热粉丝趁机往沈熠的口袋里塞大把钞票,喃喃哭着说“好爱你”。
沈熠的眼神不动分毫,始终凝视着郁舟的方向,冷面拂开不相干的人,步下速度平稳得没有一丝变化。
像从鬼火中走来的修罗。
·
终于,穿过半个大厅,沈熠在郁舟面前站定。
郁舟躲闪地垂着眼睛,往旁边避开一步,好像这样就能装作不认识沈熠、不会被沈熠发现一样,却不知道自己连装束都跟周围人穿得迥然不同,越躲越显得欲盖弥彰。
来地下酒吧的客人无一不穿得露腰露背,或浑身挂满金属流苏饰品,只有郁舟穿得朴素幼稚,像被不小心放进来的中学生。
跟随着郁舟的避让,沈熠又逼近一步。
郁舟低垂的视野里,踏入一双挂着金属链条的皮革马丁靴。
“你来这里做什么?”
郁舟慌张地扯了个谎:“碰、碰巧呢。”
不知沈熠是唯独对他忍耐度极低,还是对所有人都是如此,只听他当即冷声道:“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种兴趣。听得懂刚刚的音乐吗?了解过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沈熠顿了下,终究恶言难挡地出口:“你这种在夜店工作的人,懂什么。”
郁舟怕得脊背直发抖,却还是咬唇,抬头直视沈熠:“你,不也在夜店工作吗。”
沈熠脸色冰冷:“你看不到门口livehouse的标志是吗。”
刚刚乐队朋友见沈熠突然下场,便觉不妙,感觉沈熠那架势像是要下场打人的,一路从后头追来。
此时乐队朋友驻足听了片刻,在一旁抓耳挠腮,为难地解释:“那个这位客人,酒吧是有不同类型的,有的是夜店,有的是清吧……我们干的是livehouse,搞音乐展演的,不乱来的。”
乐队朋友也不管郁舟听不听得懂,嘚叭嘚叭一通解释。
奇怪的氛围渐渐弥漫。
乐队朋友观察到周围人群都开始看这边的热闹了,连忙去扯郁舟的手臂:“别搁这站着了,走吧走吧,去休息室聊啊。”
然而还没扯到,就有一只修长的手当先握住郁舟的手臂,拉着他往外走。
乐队朋友几乎没反应过来,一下傻眼了,呆呆地看着沈熠把郁舟拖远,下意识喃喃自语:“不是,这家伙不是洁癖得从来不和别人肢体接触吗……”
震惊完,他一激灵,赶忙追上去。
“喂喂喂倒是等等我啊。”
休息室内。
占了一整面墙的酒橱的玻璃门被拉开,乐队朋友装作在挑酒,挑挑拣拣半天,还在那磨蹭着。
不为什么,只因为沈熠和郁舟在沙发之间相对而坐,氛围僵冷降到冰点,让乐队朋友不是很敢靠近。
“别挑了,他喝不了酒。”沈熠冷不丁说了一句。
乐队朋友尴尬不已,打了个哈哈:“那我,那我出去给这位客人买瓶果汁……”
边说边向外走,趁机远遁了。
沈熠忽然站起身,往郁舟的方向走了一步。
郁舟立刻慌慌张张地往沙发边缘挪,噗通一下摔在了地上,后臀痛得他忍不住捂了一下,又连忙爬起身站起来。
沈熠笔直地向他走来。
郁舟接连后退数步,猝不及防撞到一具靠坐在墙角的人形骨架摆件,浑身瞬间炸毛。
沈熠停下步伐,微微皱眉。
“你好像很怕我。”
“为什么。”
“难道我很凶吗?”
·
你自己凶不凶,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这句话在郁舟喉咙里囫囵咽下,他实在是怕被揍,生生忍下想说的话。
沈熠抬臂,郁舟下意识缩了一下身子,沈熠的手却只是从郁舟的头上越过,伸向他身后的酒橱,拿了瓶酒出来。
郁舟迟钝地反应过来,原来沈熠根本不是走向他,只是想越过他去拿酒。
沈熠眉眼冷淡地启瓶、倒酒,透明的酒液汩汩注入酒杯。
轻“嗒”一声,酒瓶被放在了玻璃矮几上。
沈熠没什么表情时,静冷的眉眼也显得气势凌人。
“你是故意的吧。调查我?”
“我们乐队没有固定的演出场所,也能找我找到这来。”
“……谁调查你了。”郁舟垂着眼睛,眼睫颤颤,“我又没有那么闲。”
“你真的很会狡辩。”
“但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了,我还看不上一个beta。”
沈熠演唱结束后为了休养嗓子,说话声音放得轻,轻盈空灵的音色,却深蕴恶意。
“beta的基因实在劣等,beta找beta结合,才门当户对。”
·
不合时宜地,系统在此时突然发布任务,却又恰如其分地,为敢怒不敢言的郁舟递上了一把趁手的刀。
【任务4:沈熠在什么地方,他带来的巨大人气和收益就在什么地方,酒吧老板们的梦中情驻唱莫过如此。作为易感期轻症状患者,沈熠的快感来源不多,唯有万众瞩目能让他感到享受。纷至沓来的出场委托,他挑挑拣拣也会接上几个。一个小时后,他将赴往下一场音乐展演。你心生歹意,决定阻止沈熠赴约,败坏他业界零恶评的口碑。限时:1小时,完成奖励:70积分,失败惩罚:-700积分】
郁舟目光飘忽,屋顶的天花灯在他视野中晃出好几个光晕。
他魂都好像要飘走了,却有了不知从何而来的胆气,慢慢张开了口。
他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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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颤,轻声说:“根本不是看不上我吧……”
“而是你,根本——无法对任何一个人有感觉。”
话音落下,休息室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
“你真的。”沈熠猛地攥起郁舟的前衣领,手背青筋毕露,连带着背部肌肉发力隆起,双瞳燃起极致的怒火,“是找死吧。”
如被庞然恶兽压制,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凝实得几乎要让郁舟窒息。
他被沈熠拽扯得几乎要双脚离地,就像一只……被抓住两只长耳朵拎起来的兔子一样,眼神迷离片刻,随即眼皮慌张紧张地合上,好像闭上眼就能让近在咫尺的危险凭空消失一样。
他忍着战栗,被迫难受地昂着脖子,声音都抖得不成样子,却还是一字一句把话完整说出。
“易感期轻症状患者,我在新闻上看到过的……据说这种alpha,十几年都不会来一次易感期。好听点叫性冷淡,难听点其实就是阳、痿。”
“天性躁郁的alpha,长期得不到宣泄,好像会抑郁得死掉。”
“好可怜。”
沈熠瞳孔骤缩。
静——
室内的所有声音,都似乎被郁舟刚刚那几句轻飘飘的话给吞没,唯余沈熠微微粗重的呼吸声。
“……”
“……”
沈熠的眼珠微微移动,将郁舟的面貌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自他微汗的额发,到他苍白紧绷的腮颊,到他呼吸憋涩、起伏急促的胸脯。
最终,视线停留在,那张刚刚特别会说的、现在直张着合不上的嘴上。
“……多怕我的样子,其实都是装的吧。”沈熠语气莫名。
“你这么说,不就是为了激怒我吗。”
“挑衅我,激将我,然后让我努力自证?”
沈熠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郁舟,方才乍然的怒火渐渐平息。
他修长的手指微松,慢慢放开了郁舟的衣领。
郁舟脖子前的那股力道一失,便如刚从高高的桅杆上被放下,踉跄两步,弯腰干呕,剧烈咳嗽,大口喘气。
沈熠的神情透露出一种令人看不明白的琢磨斟酌,语气回味一般,神情亦和煦得如沐春风一般,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好低级的手段。”
“但是可以。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嗡的一声,郁舟只觉双耳充血,耳鸣不断,大脑若被钟撞般一片空白。
沈熠刚刚……说了什么。
沈熠从前对他总是一副冷面,现在却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或许他真的有几分能直迎镜头的做偶像的天分,表情控制转变得十分丝滑自然。
方才还脸色和煦,下一刻就骤变得眉眼冷淡,神情厌恶地看着他。
“我真的,很恨你。”
“明明我有喜欢的人,可是第一次有感觉,居然是因为有一天你注视我超过了十秒。”
“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那方面的生活。”
“是蓄谋已久了吧?”
沈熠轻嘲。
随即一双冷凌凌的眼紧紧锁定住郁舟,如捕猎者出狩时对猎物紧追不舍的随逐。
“满足你。”
“就在这里。”
15. 生殖障碍的beta15
事态完全超出了郁舟的预计,更大大超出了他的掌控。
郁舟虽然想象不出来沈熠究竟要做什么,但沈熠的语气让他微感不妙,第六感里的危险雷达狂响。
完蛋了……沈熠已经被他气疯了。
郁舟头皮发麻:“不……不是,你后面还有重要的事情吧?你冷静点……”
沈熠轻笑:“没关系。是还有一场演出,我可以推掉。”
“怎、怎么就推掉了呢。”郁舟急了,“这不就是毁约、放鸽子吗,不能为了小事耽误你的大事……”
沈熠冷笑,伸手捏住郁舟的脸颊肉,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齿关清晰:“怎么会是小事呢。这好像才是关乎alpha尊严的大事吧?”
沈熠垂眼看着郁舟因为腮帮被掐得发酸而合不上的、湿润微张的唇瓣,脸色淡淡。
“天天往身上喷香水,连嘴里都是香的。你在模仿omega吗?”
郁舟被震撼到瞳孔颤动。什么乱七八糟的,沈熠在自顾自说些什么……他想象力也太过丰富了吧。
“没有……”郁舟困难模糊地发出声音,却换来沈熠的进一步揉捏,脸上甚至都浮现出了红痕指印。
沈熠语气平淡:“现在知道怕了。”
“晚了。”
郁舟长了张好像不管喂什么都会吃下去的脸,勾得沈熠……虽然状似冷静淡然,实则眼睛一直黏在他的脸上就没有移开过。
沈熠不自觉屏住呼吸,慢慢地、慢慢地凑近郁舟的脸。
alpha冷俊右脸上的银色图腾占据了郁舟的大半视野,几乎令郁舟头昏目眩,而那张属于的alpha的脸还在不断逼近,放大……
“砰!”
休息室的门忽然被大力打开,乐队朋友大大咧咧地拎着一提果汁,边进来边嘟囔:“我买果汁回……”
一个“来”字卡在了他的喉咙里。
乐队朋友半只踏入的脚停在半空,随即猛退回两步,他忍不住轻操一声:“沈熠,你易感期了??”
休息室内一股特别浓的、柠檬草味的alpha信息素,快把他人熏晕了。
沈熠看也不看他一眼:“出去。”
乐队朋友被同类的信息素冲得牙酸,龇牙咧嘴道:“行。那个小客人,你也跟我一起出来吧……”
沈熠:“他不用出去。他是beta,闻不到。”
乐队朋友呆呆地“啊?”了一声。
可是你易感期,别人跟你待在一块这也不太好吧……
郁舟被沈熠掐着,仰着一张红痕凌乱的小脸,求助的、哀哀的目光投向乐队朋友。
乐队朋友被这一眼看呆了。
特别漂亮的脸蛋,被掐红了,更有种不可名状的艳纯。
跟沈熠距离相近得,几乎被沈熠挡住半张脸,就好像两个人要亲上去一样。如果不是沈熠亲口说是beta,他真的会以为这人是omega。
可是,沈熠不是有厌b症吗……怎么十几年不来易感期,现在对着一个beta来了。
乐队朋友思绪纷乱,头脑混沌间,眼睛始终直直地盯着室内二人即将挨上的嘴。
呆傻了好几秒才蓦然惊醒,虽然没有什么正当理由,但他就是觉得放这位小客人跟沈熠共处一室不合适,想要把小客人救出来。
然而乐队朋友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沈熠便按了控制按钮,休息室的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
郁舟头脑发昏,视线发花,目光颤颤巍巍地下移,只见那枚碧绿蝴蝶唇钉离自己的唇无限近,闪光粼粼。
“连我朋友都被你蛊昏头了。”
“但是他家里要给他订婚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破坏别人的好事。”
沈熠轻言轻语,呼出的热气不断扑打在郁舟的唇上。
郁舟皱眉,小骂出声:“癔症狂……”
他的气息也喷洒在沈熠的唇畔,令那只光亮的银质蝴蝶都蒙上了一层黯淡水雾。
“狡辩。”沈熠反驳他,“他刚刚都看你看呆了,看了特别久。”
“如果不是你勾得,他怎么会。我又怎么会……”
沈熠喃喃絮语,说着,便又向郁舟的脸更靠近了一点。
·
“滴嘟嘟。”
一声突兀的手机提示音在寂静到窒息的室内响起。
沈熠瞳孔微微一缩,如脑中生锈的发条突然被狠拧了一下,瞬间眼神清醒,立即松开了郁舟。
他迅速打开某个手机软件,却失望地发现只是软件官方的通知消息,并不是他期待的那个人发来的。
他闭上眼,皱着眉,平复纷乱的心绪。
“出去。”
郁舟还有点懵懂茫然,但已经坚信alpha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了。
他发誓,绝对、绝对不会再在任何易感期的alpha身边停留哪怕一秒!
郁舟离开后,沈熠立即打电话给朋友,托对方为他买一支抑制剂来。
他刚说完,电话就被对面挂断。
随即,休息室的门缓缓开启,乐队朋友逆着光,提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门口。
他走进来,将塑料袋扔在矮几上,敞开的袋口咕噜咕噜滚出好几支抑制剂。
“我一走,就去给你买了。你现在的状态,还能去下一场演出吗?”
“不去。”沈熠手上快准稳地为自己注射抑制剂,颈后冷汗微冒,“推了。”
“行。”
乐队朋友顿了顿,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刚刚看到他走了。”
语气略带失魂落魄的遗憾。
·
在某些便宜alpha狼狈地心神不属的时候,郁舟已经走到附近的夜市,开始寻觅晚餐了。
这片地摊经济聚集地一入夜就喧嚣沸腾,各色流动摊出动。
烧烤滋啦啦燃起,油烟一团团升起,易拉罐咕噜噜被踢来踢去,街头歌手的音响也巨响无比,吵得附近居民每晚都不堪其扰,却又着实生活气息盎然,热闹温暖。
郁舟挑了个支着帐篷开着暖气的摊子,点了碗鱼汤面,就撩起帘子钻进了帐篷。
鱼汤面温暖鲜美,郁舟连面带汤都吃干净,浑身都暖和起来,很是熨贴。
饱餐一顿后,就往最近的公交车站走。
【任务完成,获得积分70。】
在沈熠那边彻底推掉演出后,郁舟这边积分进账了。
他现在事业心很强,满心满眼都是做任务,成功拿到积分就有点翘尾巴了。
他很自豪地跟系统说:“哼哼,我是得分天才。”
系统本来还怕他不开心,还去系统内部交流论坛上搜了“鼓励宿主的108式”,演练了许多遍该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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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开口,准备安慰他,结果没想到宿主是这么个反应。
原来完全没有把任务过程的坎坷放在心上啊。
是个事业心特别强的小兔。
系统:【是的。你是得分天才。】
郁舟耳朵动了动,企图把系统的话收音得更大声,小尾巴顿时翘得更高。
忽然手机响起一声“滴嘟嘟”的游戏提示音。
郁舟随手打开游戏,发现是有人给自己发私聊。
[沉光]:最近怎么都没上线?
自从上次郁舟胡乱哄好沉光,便又把人撂在一边好几天。
郁舟没那个心思一直哄人,顶多一时敷衍两句,不至于闹掰就好。
[哥哥嘴硬要治]:最近比较忙。
他直白地实话实说了。
但沉光这么一提,确实让郁舟又有点犯游戏瘾了,心痒痒。
[哥哥嘴硬要治]:现在打吗,我记得你都是晚上工作,有空吗?
[沉光]:只要你需要,我随时有空。
于是郁舟搭上回合租房的公交,就在晃晃荡荡的公交车上跟沉光组队开了一局。
郁舟本来就菜,破破烂烂的公交又晃得特别厉害,在哐当哐当仿佛车要散架的声音里,他更手滑,连累得沉光死了好几次。
沉光本来可以全身而退,再去敌方阵营杀个七进七出,但郁舟被对面好几个人埋伏围攻,被打得昏头昏脑团团转,沉光为了把他救出来,自己耗光了血条,愣是让郁舟一次也没有死。
沉光今天的态度不知为何出奇地好,不怎么说话,一味护着他带他打,被坑了也没说什么。
沉光只在空隙间,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最近那个小白脸还有没有找你。”
郁舟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沉光指的“小白脸”是风焰。
郁舟边操作游戏,边用那模糊失真的传声麦随口回他:“没有,我把他游戏和微信都屏蔽了。”
虽然沉光上次让他跟别人都断了,但他屏蔽风焰并不是这个原因,而是风焰实在太频繁找他,他受不了了,才暂时屏蔽了风焰。
那头沉光默然了半晌:“……你还跟他加了微信?”
本来游戏的传声功能就差,沉光的声音又放得轻,郁舟没有察觉出这句话里的情绪。
这局游戏很快结束,沉光在私聊窗口里,丢了一串微信号给他。
[沉光]:加。
郁舟想了想,他对沉光的印象还是挺好的,大约因为沉光是极端干净讲究有架子的人,不会像风焰那样不克制地话那么密,三天两头被郁舟拉黑名单。
郁舟不喜欢总烦自己的。
沉光一直有点端着,性子天生冷,再喜欢什么都不会溢于言表,但郁舟有需要的时候,他总是任劳任怨地带郁舟打,因此误打误撞,倒让郁舟觉得他人不错。
考虑片刻,郁舟加了沉光的微信。
秒通过。
郁舟随心给人打了个备注。
系统一看,沉默了:【……】冤大头三号出现了。
聊天框对面忽然发来一条消息。
沉光:想跟你打电话,可以吗。
沉光问是问了,但并没有耐心等郁舟的回复,下一秒,他的微信电话就打来了,来电铃声清脆悦耳。
——这个电话要是接了,就是真实音色对话了。
16. 生殖障碍的beta16
突如其来的来电铃声吓了郁舟一跳。
他一时手滑,手机从掌心里脱落出去,又紧急伸手去捞,手机跳跃几下,最终抓住时,指腹已不小心按在了接听按键上。
“……”
通话界面从00:00开始计时,一直沉默地走到第十秒,对面才传来了声音。
“小玉,我想见你一面。”
音节明晰的男声从话筒里传来,殊响清越,带着一丝难察的小心翼翼,声轻得几乎要被公交车哐当哐当的杂音淹没。
郁舟本来只是有点措手不及的忙乱,在听到这把嗓子的瞬间,却是瞬间如坠冰窖,通体生寒。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他不久前才听到过。
郁舟已到了听到这个声音便全身应激的地步,汗毛耸立,瞳仁发花,整个人都为之一僵。
电话另一边等了十几秒没等到郁舟的回复,语气低落下来,如落泉漱玉,天生该用来登台唱歌的好嗓子,此时说话态度放得极卑下。
“不愿意见也没关系。”
“我就是,想问问你……”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又是几十秒的安静。
电话另一边渐渐变得踌躇不安:“……小玉?”
“你还在吗?”
郁舟终于回神,如受莫大惊吓,脸色煞白,猛地挂断了电话。
沉光……怎么会是沈熠!
郁舟手直打颤着,发抖然而迅速地拉黑了沉光的所有联系方式。
郁舟死命遏止自己去回想,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去浮现,两个小时前,沈熠易感期发作的模样。
冷然的脸,厌恶的眼,寒芒肃杀的唇钉。
特别用力的手指,如铁钳般牢牢掐住他的腮。
他说——我真的,很恨你。明明我有喜欢的人,可是第一次有感觉,居然是因为有一天你注视我超过了十秒。
沈熠所说的喜欢的人……
沉光方才突然的告白……
脑海中有两根清明的弦即将相搭在一起,郁舟却不敢再想下去,不敢再去深究真相,立时掐断思绪。
郁舟惶惶不已,急求一个支撑点,不禁去翻出风焰的微信,将风焰拉出黑名单,想发些消息给风焰,无论说些什么都好,只要能暂时转移注意力——
指腹仓皇按下。
屏幕一暗,彩铃响起。
郁舟的眼睛微微睁大,他刚刚,把“发消息”,按成了……“语音通话”。
他的眼睫不知为何高频簌簌发抖,又心有余悸又昏头昏脑,迟钝了两秒,正要挂掉,却已被风焰迅速接通。
对面是一道极其年轻的嗓音,音色明明朗朗,语气兴奋:“小玉!你终于肯理我了。”
“都是我不好,肯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你才不理我,你告诉我,我一定改,你喜欢的游戏礼包我都给你买,只是你千万别再不理我……”
郁舟两耳轰然嗡鸣!若有一支金属音叉在耳膜之侧高频振动,金声振然,将末梢神经都震得一时麻痹。
怎么会……
又是……
特别、特别、特别熟悉的声音。
“咕咚。”郁舟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风焰,是盛炽……?
真的假的。骗人的吧。
他慌张挂断电话,令那道兴奋的声音从耳边戛然而止,随即忍着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急急将风焰的所有联系方式拖入黑名单。
郁舟双眼仓皇噙泪,语无伦次:“会死的,肯定会被打死的……我花了他们那么多钱,他们要知道是我,肯定弄死我了!”
系统心生怜爱,友情提醒:【游戏要不要销号?】
“销!销掉!”郁舟连声忙答,又一顿,“等等……还是卖掉吧。卖掉。”
他游戏账号收过好多礼物,值好多钱,他不太舍得注销。
但要细究起这个号具体值多少钱,郁舟不太确定。
他只知道风焰和沉光给自己送了好多东西,一开始收礼物的时候他还会去查一下收到的礼物值多少钱,但后来他们送的太多了,这个游戏里各种币分类又多,他算不清楚,就没再算了。
郁舟有点焦虑地咬了咬手指甲,最后按他认知内的大额金钱来定价,定了大几百元。
他研究半天卖号的流程,终于研究明白了。
游戏号刚挂上去,就被秒拍了。
买家噫噫呜呜地感谢他,说着些什么“大好人呐大户人家呐做慈善呐太感谢了大人主人爸爸”的话。
郁舟长舒一口气,这下他把这个烫手山芋转手了,还小赚了一笔钱,他已经很满意了。
系统微觉不对,暗中核查一番,发现市场价是这个成交价的五百多倍。
系统沉默了。
……一般中心人物都是会给炮灰花这么多钱的吗?
·
郁舟买了一堆泡面,接下来几天都躲在卧室里,不敢出门。
哪怕沈熠和盛炽还不知道他们的游戏搭档就是自己,他也心里有鬼,把自己缩作鸵鸟。
在无人打扰的三天里,他把直播一直开着放在旁边,但并没有刻意去面对镜头做什么,也不去关注弹幕在说什么,只是那样放着,为了凑直播时长。
终于安稳地凑够了这周的时长,郁舟微松一口气,关了直播。
手机熄屏的同时,卧室的门忽然被笃笃敲了两下。
不知道是谁找他,但左不过那三人。
那三个,每一个,他都不想碰上。
他装作自己在忙没听见,然而那门又被敲了两下,外面的人见始终无应答,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郁舟。”
——是盛炽。
郁舟装不下去了,磨磨蹭蹭地去开了门。
“跟我去崇雅。”盛炽语气平静无起伏,像只是提起了一件寻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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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舟难以理解,好像听到了另一种难懂的语言。
盛炽垂着眼帘看他:“今晚七点,崇雅校友篮球联谊赛。”
以前在私立高中崇雅就读时,郁舟就知道崇雅常举办校友会,邀请校友回去联络感情。
郁舟不太懂:“……肄业的也要回去吗?我没有收到邀请,不用去吧。”
“他们去的都带伴,我临时找不到人。”盛炽语气缓和,“你陪我去一趟,我请你吃饭。”
只是回一趟母校,不痛不痒的小事。
郁舟被盛炽的眼睛注视着,压力陡增,怀着面对盛炽的浓重心虚,撇开眼睛,点了头。
周六晚七点。
崇雅篮球馆的灯光大开,照得场地通透敞亮。反光的赛事级地板澄明如水,完备的地热系统铺遍全馆,是崇雅斥巨资所造,为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所钟爱。
尤其是alpha对此极为推崇,在这里可以进行枯燥高中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发泄,几乎成了他们的青春锚点。
崇雅一旦举办校友联谊赛,受邀者无不应约。
盛炽一身宝蓝色球服上场时,途经观众席第一排,与无数只极力热情伸出的手掌随意相击,稀松平常地一一拂过。
他听着些不同班、不同届的校友努力凑上前的寒暄攀谈,姿态游离,眼睛却在前排认真巡视,像在找什么人。
郁舟穿过偏僻的角落,在比赛即将开始时,挑中了一个极靠后的位置,开始漫长的、百无聊赖的等待。
开场哨鸣。
场上十员立时身随球动。
数双球鞋与地板摩擦出嘎吱声响。
黑发蓝瞳的年轻alpha矫健得若一头雪豹在赛场间穿梭,凭借极佳的球感,指根托住篮球,核心肌群鼓张,跃起、拨腕,一气呵成,三分入框。
宝蓝色球服衣角被气流掀起,淋漓的汗水从堆垒齐整的腹肌沟壑间淌下。
带球上篮、后仰跳投、单手灌篮。
扣篮力度之猛都令人忧惧是否会将篮框扣碎。
盛炽不断进球。
场内惊呼阵阵。
在示意中场休息的哨声里,盛炽扯起球服衣领擦汗,眉眼带着刚剧烈运动后的冷峻凶劲,反身走向观众席。
剧烈运动后全身暴汗,汗水将球服上衣与短裤都打湿,贴在身上,勾勒出年轻的骨骼、紧实的肌肉。信息素也势如海啸,在不受控地汹涌外泄。
数人激动围上来,等待多时只为此刻给他递水递毛巾。
盛炽没有理会,甚至没有分出去一个眼神。
他径直阔步流星走向最后一排,炯炯辉烈的蓝瞳若抑着火焰。
郁舟正窝在座位上,将快喝完的矿泉水拧紧,忽然感到一片阴影投在了自己身上,随即手中的矿泉水瓶被人一把夺去。
——好出息的alpha。
那么多人递的满瓶的新水不要,倒来饮beta喝剩得只余一瓶底的。
17. 生殖障碍的beta17
本就所剩无几的矿泉水,仰头饮尽,仍难解渴。
盛炽额发尽被汗水打湿,额发下暗蓝色的眼瞳清湛炯炯,眉睫湿漉,略带喘息。
“坐这么后面。生怕我找到你?”
他的语气很难说是不好,或有不甘。
“你甚至没为我准备水……”
“刚刚在场上打球,我每一眼都在找你。”
“我打得那么辛苦,你到底有没有在看?”
盛炽的眼睑很细微地下垂一下即抬起,稀朗朗的笔直清晰的睫毛成簇,在这似怨非怨的片刻里衬得眼睛澄净无辜。
郁舟茫然,不知要回答什么。
他打得辛不辛苦,跟他看不看的,有什么关系……
见郁舟毫无反应,似乎都没在认真听自己的话,盛炽心有不愉,但只归咎于场馆太大、人太多,郁舟的注意力才如此分散,于是拽起郁舟,硬拖着他往更衣室走。
崇雅的隐形特权被盛炽用得淋漓尽致,他有独立的一间更衣室,哪怕毕业快半年,崇雅都还为他保留着他专属的那间。
盛炽的掌心握着郁舟的手腕,体温高得几乎令郁舟感到滚烫,他一直想挣开,反倒弄得自己满头大汗。
进了更衣室,地热的供暖效果越发好了,盛炽反锁上门,终于松开了抓在郁舟腕部的手。
盛炽习惯性地掀起球服欲脱,掀到一半,动作一顿,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身旁还有人在,于是又将衣摆放下,转而去打开衣柜,拿出换洗衣物。
“在这等我。”盛炽丢下这一句,就带着换洗衣物转身进了淋浴室。
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门,alpha在里面冲凉,水声如瀑。
郁舟只觉得自己快被密闭空间里的供暖焖熟了,被黏腻的汗弄得从头到脚都不舒服,颊侧流着汗,将自己的外套一件件剥掉。
等盛炽从淋浴室出来时,见到的便是郁舟脱得只剩一身贴身薄衫,袖子还高高挽到了肘部,香汗淋漓地坐在更衣室中央的长凳上。
腴腻的臀肉压在坚硬的凳上,溢出肉弧,浅色的木质长凳都被拓印出深色水痕。
盛炽皱眉,对他说:“起来。”
郁舟低头一看,木凳被自己坐出一大片水印子,他把这凳子坐潮了,伸手一摸好湿,吓得连忙起身,以为要被盛炽责怪。
盛炽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干净洁白的浴巾,铺在长凳上。
盛炽低垂的视线掠过beta的薄衫下摆,若隐若现的臀腿上是被坚硬木凳压出的红痕,只一眼,随即若被毒蛇噬咬了一口般猛偏开了脸。
“铺好了,你坐吧。”
郁舟不明所以,只觉自己在这里无论是弄坏什么都赔不起,忐忑地复坐下。
坐在特别厚软的盛炽的浴巾上。
盛炽洗浴后换了一件宽松无袖,清清爽爽地敞着锁骨,随性自然。
残留水珠但富于灼热质量的臂膊外裸着,他没在意自己擦没擦干水渍,从衣柜里又抽出一条略小的洁净毛巾,扔向郁舟。
“擦汗。”
郁舟手忙脚乱地接住,他也早忍不了自己一身汗了,于是从脸,到脖子,一路往下,有汗的地方都擦了一遍。
片刻的安静安稳,让郁舟的状态略有放松。
盛炽姿态舒展,清畅闲适,收拾着自己的运动包,在一片寻常无奇的氛围中,忽然喊了一声:“小玉。”
郁舟毫无防备,下意识应答了一声:“嗯?”
应声完,郁舟手中擦汗的动作便僵住,他知道不好了。
他胆颤地抬头去看,正与盛炽骤变阴鸷的眼神对上。
郁舟的心理防线一溃千里,慌急失措,当先结结巴巴地认错:“……对不起……”
盛炽没有在当下立即说什么,只是一步一步上前,每一步都踩在郁舟发寒的胆子上。
郁舟坐着但忍不住往后退,双腿曲起磨蹭,将身下垫坐的浴巾都蹭得后挪,原先被主人铺得平整无一丝皱褶,现在被糟蹋得湿濡凌乱。
盛炽在他身前距离极近时驻足,弯腰时吓得郁舟身子后仰,盛炽却只是从他身侧捞起即将垂落在地的浴巾一角。
“退什么,给你铺的浴巾都要掉了。”
盛炽语气情绪莫辨:“都说了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再不理我。”
“你还是跑了。想跟我断掉。”
“原来你也知道要怕?”
盛炽倾身,已凭体温将水渍蒸发的干燥手掌,去抓郁舟的手臂,与郁舟的微汗肤肉相贴。
“把我耍得团团转你应该很得意吧?”
郁舟极力往远离盛炽的方向躲,笨嘴拙舌,顾左右而言他:“你,比赛还有下半场……”
盛炽打断:“有替补顶上。”
他语气幽冷,静肃得可怕。
“两次都栽在你身上,我认栽。”
这个beta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根本不知道他这三天是怎么过的,心上人刚主动打了电话,就断联一切,人间蒸发。在游戏私聊里苦苦联系小玉,却等来了一个陌生人的回复——他居然卖、号、了。
账号买主还十分贴心地告诉他,原号主给他的备注是“送钱送得很勤的冤大头一号”。
至今盛炽回想起那一天,得知小玉游戏账号易主的消息,仍咬牙切齿,说不清是恨是痛,只觉心里好像在滴血。
花钱向游戏账号买主买来原号主遗留的个人信息,天昏地暗地查下去,最终发现“小玉”的背后竟然是郁舟。
确实,不可否认,无需自欺欺人。那一刻,他几乎听到了自己的世界如玻璃般咔擦碎裂的声音。
他恨死这个beta了。居然敢一次又一次,耍弄他。
盛炽的眼底还残留着连夜没睡好的红血丝。
……但是没关系。
在一开始怎么都联系不上小玉的时候,他就发誓——不管小玉究竟是怎么样的人,他只要找到小玉,他只要小玉。
盛炽合上眼,眼角疲惫得酸涩发胀。
他对郁舟说:“走。跟我去医院做基因匹配度检测。”
·
alpha与omega伴侣来医院做基因匹配度检测是很常见的,因为这关系着他们的信息素融合度,与孕育后代的合适程度。
检测科的医生咋舌,看着面前神情冷峻的alpha与瑟缩的beta,暗道奇葩,头一次见带beta来的。
谁会费劲跟一个beta做匹配度测试呢?就算基因匹配度高又怎么样呢?不是alpha和omega的配对,已经是最大的不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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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beta特别眼熟,好像几天前是跟另一个alpha来的啊。
医院向来是八卦多发地,但在当事人面前也没人敢说什么。
盛炽面无表情地由护士给自己抽血。
郁舟坐在一旁,不情不愿地也将手臂伸入窗口,在手臂被系上橡皮带时,便紧闭上眼,怕痛地偏开头。
抽血后是漫长的对结果的等待。
郁舟坐在长椅上休息,面色微白,虚弱地闭目养神时,听到盛炽说:“如果匹配度在90%以上,你就跟我订婚。”
盛炽的语气坚定而缓慢。
郁舟闭合的眼睫忍不住细微地扑扇一下。
盛炽自己都觉得自己古怪,疯了一样,敢说出这种话。没有家里的首肯,也敢自己在外面放出这样的话。
但他觉得自己还是理智的。他没有把话说死,他是定了一个极难达成的条件的——匹配度90%,这是连万千ao伴侣都难求的高度,更何况是跟一个beta?
他只是气不过,一定要拿这种话吓一吓beta,好让这beta知道他是不好惹的,招惹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郁舟等得要睡着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盛炽去拿检测报告的动静。
他没什么力气地睁开眼睛,已经被闹得没有什么所谓了,虚惫地看向盛炽,等着对方的宣判。
盛炽站着,垂眼看着手里的检测报告,看了很久,视线似乎要在纸张上凝结千百年。
寂天寞地,万物虚空。
方才心头那些纠结万状、千回百转、按耐不住的焦躁热意,都仿佛被一捧清净的厚雪掩埋,冷冷地浇熄了跃动乱溅的心焰。
他自己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才终于听到,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挤出:
“……匹配度90%,你跟我特别般配。”
话落,他随即将手里的检测报告揉至极皱,像扔一个破烂般扔进垃圾桶。
郁舟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结果,吃了一惊,想自己亲眼去看检测报告,然而盛炽没有给他机会。
他小声嗫嚅:“你冷静一点,不要这么、这么草率……我们毕竟还不是很熟悉……”
“原来你觉得我们还不熟吗。”盛炽低头看郁舟,眉眼低垂,眼神光在此刻安静无波,澄明如水。
“那你觉得,要怎么样,我们才算熟。”
郁舟脑袋发晕,不知道怎么事情就发展成了这样,只觉得能再骗一阵是一阵,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至少,至少,要先重新好好认识开始吧……”
“好。”盛炽自从看过那份检测报告,不知为何内心就变得十分寂静,此刻眼睛专注地看着郁舟,仿佛真的要跟他重新好好认识。
“你说,要怎么认识。”
郁舟闭着眼睛胡诌:“先从简单的接触相处开始……”
盛炽:“好。”
盛炽完全平静下来,好像回到初次在合租房与郁舟重逢的那天。
那天说是重逢,但只有盛炽记得,他们曾在高中就见过面。
那一天他的神情一定很可笑,一照面,他的脸上就是难以掩饰的错愕,继而发呆发愣,最后强装镇静……
还如三年前那个高一的毛头小子一样,没有半点长进。
18. 生殖障碍的beta18
盛炽将郁舟的游戏账号买了回来,又交还到郁舟手中。
然而郁舟根本不敢再上号了,只全当没有这个游戏账号的存在。
郁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糊弄过去了,但盛炽并不肯轻轻揭过,对于怎么个重新认识相处的法儿,他皱着眉认真地与他约法三章:
一,不能再把对方拉黑,不能不接对方电话,不能故意不理对方。
二,每天都要至少相处一小时,两人距离超过五米就不算相处在一起。
三,不能同时跟其他alpha拉拉扯扯、不清不楚,不能跟其他alpha说话超过三句。
也不知郁舟听没听清,就胡乱“嗯嗯”两声。
盛炽眉头微松:“那就从今天开始。”
一番折腾,从医院回合租房后,现在已经将近十点了。
郁舟此时与盛炽坐在客厅,看一眼时间,窝窝囊囊地小声提醒:"现在已经好晚了……"
从现在开始算相处时间,那他得跟盛炽寸步不离地待到多晚啊?
“是有点晚了,我也要回屋了。”盛炽若有所思,思考的结果出来了,“那你就跟我一起吧。”
一起。
一起什么?
郁舟还没反应过来,盛炽已经起身走向卧室。
盛炽打开了门,又回头看他、等他,见郁舟迟迟没反应,不禁催促:“还不过来?”
郁舟不是很情愿,但他理亏心亏,毕竟盛炽为他花了那么多钱,如果盛炽要他赔他是赔不起的。
于是磨磨蹭蹭地跟着盛炽进了房间。
郁舟垂着眼睛不敢乱看盛炽的卧室,但还是有些摆件闯入了他的视野——在盛炽书桌的正中央,放着一本书,封面上印着大大的书名《beta人体解剖学与组织学》。
beta什么?
什么解剖?
郁舟一看见“解剖”两个字眼,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他想不出盛炽怎么会看这种书,只能联想到一些社会新闻上的血腥案件,他紧张兮兮,心里越发觉得自己不能惹到盛炽。
盛炽见郁舟顿在那里,目光顺着郁舟的视线看去,发现自己最近刚看的书忘了收起来,脸色略微不自在,走过去将那本书塞回书架。
盛炽忽然想起了什么:“明天你有空吗?有空的话,我给你预约一个体检。”
他一顿,补充:“检查一下你的生殖腔。”
之前他摸的时候就觉得郁舟的生殖腔好像不太正常,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很在意、很记挂这件事,还买了相关书籍查阅。
盛炽本来关于beta的知识储备量已经算很多了,这回又买书深究,更了解到许多稀奇古怪的偏门知识,或许郁舟自己这个beta都不太清楚的。
盛炽记得其中有一个很偏门的说法。
据说,取决于腺体的发育程度,少部分beta会被诱导出假性发情。
他想起来,当初郁舟分化的时候是特别晚熟的,而且腺体特别饱满,在beta中应该算是……发育得特别好的。
郁舟一听要去体检,却是凝住了。
又去医院。他最近怎么老是要往医院跑啊。
盛炽在手机上操作线上预约挂号,让郁舟填了个人信息,自顾自给他决定:“约了明天下午。”
“还有,说了请你吃饭。既然这样……”盛炽抬头,认真而澄明的眼睛看向郁舟,“那你明天上午就跟我出门,中午吃饭,下午体检。”
郁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将唇肉抿了又抿。
为了达成跟盛炽约法三章的每天相处至少一小时,郁舟一直在盛炽的卧室待到了十一点。
他从盛炽的房间出来,合上门,关门的声音正与客厅玄关处的关门声重合。
郁舟下意识回头,看见刚回来的沈熠站在玄关处,面容隐在阴影中,分辨不清神情,但似乎是正看着他这个方向。
郁舟匆匆垂下眼皮,只当没看见,他有意躲着沈熠,步伐略快地逃也似的回去自己的屋子。
次日,周日上午。
郁舟本来以为盛炽是要直接带他去吃饭的地方,然而到了地方,打眼一看,店门前立着艳粉色的牌子——
上面写着宣传语:没有信息素感到很自卑?找伴侣困难重重?那就来DIY属于自己的独特味道。
“好简陋。”盛炽烦躁,不甚满意,有些懊恼,“附近只有这一家调香的。”
寻常,这种店只有beta来,为自己调一款香氛假装是自己的信息素。
也不知道盛炽带他来这是要做什么。
盛炽家里从小就给他请了很多位专门的私教老师,马术、击剑、冰球等涉猎良多,本来其中就有一门调香课,然而当时的小盛炽对其嗤之以鼻,并没有好好学。
此时盛炽听着店员的介绍讲解,神态倒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盛炽调香时,郁舟就坐在旁边的高脚凳上,足尖晃悠悠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眼睛打量着店内摆满一面墙的香瓶水罐。
盛炽时而调好一瓶,拿试香纸沾取一点,置于鼻尖前轻嗅,感觉不满意,又作废一瓶。
每废一瓶,就是哗啦啦的一笔钱流出去。
店员知道今天是遇上大客户了,热情满满,十分捧场:“先生这瓶调得比上一个更好了呢,相信下一瓶肯定会更得心应手……”
直到中午十二点,郁舟都快睡着时,忽然被喊醒。
他睁开眼,盛炽擎着一小瓶淡蓝色香水在他面前。
“这是我信息素的味道。”盛炽扭开脸,“虽然只能模仿出七成……”
郁舟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于是这个alpha调出自己信息素味道的香水,想让郁舟闻到。
郁舟一张带睡意的粉白脸蛋,去凑近瓶口闻香。盛炽忍不住直盯着他的脸,盯着他睁不开但细微扑扇的眼睫。
他在闻一个alpha,最私密的气味。
清淡空灵,是水生调的气息,带着微微的苦涩,闻起来像一阵干净的海风,或是某种水生植物。特别年轻,特别自由。
郁舟视线飘忽,无处安放的眼神轻轻落在店内的装饰性文艺标语上。
——气味是情感的具象化。
——是一个人能被记起的最浪漫方式。
盛炽连香水瓶带配方卡都给了郁舟,略带停顿地问:“你觉得,好闻吗。”
郁舟其实有点晕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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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有说出来,只晕乎乎地点了下头,然后将东西放进自己的衣兜里收起来。
到了吃饭时,郁舟忽然听到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你这周直播打赏是不是还没拿满一万?】
郁舟一激灵,一下子吓清醒了。连忙打开手机,登上Eros去看收益情况。
算上之前禾名打赏的六千,加上其他观众零零碎碎凑起来的一千,还差三千。
今天,是周日。是经纪人勒令他赚到一万的最后期限。
郁舟眼睫直颤,焦虑之中,忽然看到一条两小时前收到的私信。
[SY]:开个价,你来这跟我见面。
附带一条同城定位,是一家私人影院。
郁舟以为对方只是要请自己看电影,本来就已经是去占人家便宜了,还要从人家那拿钱,于是下了莫大勇气,才狮子大开口。
[小玉]:三千块。不要转账,你打赏给我的直播间。
[SY]:可以。但是我要你现在就来见我。
现在?
郁舟小心地抬眼瞄了下正在认真勾选英文菜单的盛炽。
盛炽正揣摩着郁舟的口味,点了郁舟可能会喜欢的前菜、主菜、甜品。
“对了,给你预约的体检是下午两点。”盛炽随口提醒了一句。
郁舟酝酿着撒谎,全副心神都系在怎么开溜上,盛炽刚刚说了什么他压根没听清。
最终他用了一个很烂的理由,口齿含混地说:“我……我去趟洗手间。”
郁舟做贼心虚,眼睫直抖。然而盛炽没发觉,只是轻嗯一声。
于是,本来正要跟一个alpha吃饭的beta,转头就去赴另一个人的约了。
对方已经在私人影院开好了小房间,发了房间号给郁舟。
郁舟循着定位,匆匆打车过去。
是一家很小但很干净的私人影院,中午没什么生意,一片静悄悄。
郁舟找到相应的房间号,刚敲了第一下门,还想连着敲第二下时,房门便猛然洞开,一只手臂迅速伸出,圈揽住郁舟的腰身就往里头拖。
“唔唔!”郁舟慌急挣扎,嘴却被人死死捂住,后背贴上一片宽阔硬实的怀抱。
小房间里没开灯,在视觉受蒙蔽时,触觉和听觉便越发清晰。
有一只手轻掐他的腮肉,指腹带着乐器磨出的薄茧。落泉漱玉般的声音在昏暗中幽幽响起。
“这几天想见你一面都很难,躲我?”
“躲得了一辈子吗。”
混乱中郁舟将一个什么东西打落,啪嗒,色彩鲜艳的一部小电影忽然投屏在了雪白的墙壁上。
电影帧页换动,光影流淌在两人的身上,郁舟勉力抬头,视线撞入沈熠明明黯黯的眼底。
意念的千回百转,只是瞬息的停驻。
自顾自播放着的电影旁白悄声念道:
“Tunesaisjamaisdeluiapportertantd''amour,saufquetuasvuqu''ilestrestavecautrui.”
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直到你看见他和别的人在一起。
19. 生殖障碍的beta19
也不知道,一句电影旁白戳中了谁的心事。
沈熠的指腹倏然对力道失控,不小心掐重了一点,在郁舟脸上捏出了一道无辜可怜的红印子。
沈熠当即松开了手。
从禁锢中解脱,郁舟下意识反应便是躲,连退好几步,腿被一张床绊到,噗通摔在了大床上。
比起郁舟的窘相,沈熠停顿片刻,随即从容不迫地开始卸下外套,搭到壁挂衣钩上,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挽起一截衬衫袖子。
真从容么?倒也未必。
从提前进这个房间起,半个多小时,他都维持在一种不必要的守株待兔的警觉状态。直到郁舟确确实实进来了,走不掉了,他才略微放松,才记起自己身在室内,该卸外套了。
一个小房间,面积几乎被双人大床占满,没有正经敞亮的光源,唯有投影仪在勤恳运作。
电影画面色泽鲜妍的反光,投映在沈熠轮廓冷厉的半片面庞上,犹如红灯映雪。
“躲什么。”沈熠垂下视线,俯视着已退得与自己有一段距离的郁舟,“你在游戏里不是答应我跟别人都断了?”
一句话,却承载了极大的信息量,震得郁舟脑瓜子嗡嗡,饶是再迟钝,他也感到大事不妙了。
郁舟就如一只掉入狼窝的兔子,紧紧把自己蜷缩起来,好像不听不看就能让危险凭空消失一样,双手抱头、双眼紧闭,语气哆嗦:“不是我……”
“不是你?”沈熠轻呵一声,“风焰就是盛炽吧。他都耀武扬威到我这了。”
沈熠深深凝眉,觉得盛炽那种alpha简直不择手段、心无廉耻。
几天前,小玉突然失联,游戏里和微信上都联系不到人。沈熠刚调查出些眉目,游戏里却忽然收到了来自“小玉”的私信。
[哥哥嘴硬要治]:以后别来找我了。
非常拙劣的手段。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本人发的信息。
但沈熠还是极端在意,为什么小玉的号会到了别人手上?
那条信息是盛炽发的。
在买回小玉游戏账号的当天,盛炽就魔怔一般,忍不住翻遍了号上的所有聊天记录。
最后打开和沉光的聊天框,发现小玉给沉光的备注也不过是“送钱且为我死八百回也无怨无悔的冤大头二号”后,冷笑一声,随即发了一句断绝的话,然后将沉光从小玉的好友列表里删除。
这一系列操作,弄得那边沈熠大为火光,逮着一点蛛丝马迹就彻查到底。
最终水落石出。
甚至一路顺藤摸瓜,还扒出了小玉的直播账号。
·
沈熠一步一步走向郁舟。
郁舟耸起肩膀,手撑在床上,不住地往后退,直到背撞上了墙壁,整个人都被沈熠堵在了床角。
沈熠弯腰,一掌抵在郁舟身后的墙面上,自上而下将郁舟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沈熠的微表情管理能力天生出色,此时神色却止不住地发寒,冷到冰点。
“没有生理常识,也没有自我保护意识。”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不是我,是别的人……你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郁舟困惑摇头,可是他真的以为只是来看电影的。
沈熠的眼睛直盯住郁舟。
这样的脸,这样的表情,简直是,让人想要……
沈熠骤然抓起郁舟的小臂,手背指骨上苍白的筋腱伸展鼓起,若要迸出。
看着很用力,其实力道都用在了极尽克制上,五指发僵,也未曾抓痛对方一点。
就这样,郁舟的眼睛也要惶惶地泛泪,发大水的春潮一样晃荡。
看着这样的脸这样的神态,沈熠无法厉声相向,但实在有极度在意的事,微微切齿:
“你到底有过多少个男人。”
郁舟条件反射地装鸵鸟,只会一味把自己蜷缩起来,蒙头往被子里钻,不让弱点暴露在外。
沈熠不肯轻易放过他,徒手将他抓出来,居然是极在意极认真的,不依不饶地又问他一遍:“有过多少个。”
郁舟早就六神无主,哪还有耳朵去听沈熠说了什么。
他不知道沈熠在问什么,但沈熠神情很凶,他不敢不答,觉得沈熠可能是在问他的游戏列表里有多少个像风焰一样的组队搭子,于是掰起手指头,边数边念出声。
听着数字越来越大,沈熠额角的青筋直跳,最终忍无可忍地去捂上郁舟的嘴,斥道:“够了!”
好离谱。
真是疯了。
什么鬼,怎么会这么多,这得是做了多久那种勾当。
见沈熠莫名暴怒,郁舟为免自己被揍,连忙安抚他:“你别生气,他们,他们技术都没你好……”
沈熠如被下了定身咒般蓦然定格静止。
“能跟你不相上下的只有风焰……”这是实话,但郁舟急中生智,想了想又违心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觉得你的技术比他更好一点。”
沈熠听得一怔一怔的,思绪被唬得一恍一恍的,声音飘忽,语气奇诡:“你怎么知道他的技术怎么样,你们……试过?不对,你怎么拿我的技术跟别人比,厚颜无耻。况且你怎么知道我的……”
郁舟很不好意思:“我玩了很多把,很多人带过我,但只有你们两个才能带我赢。”而且胜率奇高。
沈熠终于听明白了,这beta居然是在跟他讲游戏。
他脸色瞬间阴了,沉得要滴水一样。
“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说那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郁舟不明白沈熠的情绪怎么又过山车一样急转直下了,困惑不已。
忽然,郁舟的手机响了。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铃……”
郁舟摸出手机,还未看清屏幕,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便伸来,往上一划,挂断了。
刚挂断,第二通电话又不依不饶地继续打进来。
来电显示人是盛炽。
沈熠再次强行挂断。
两通来电后,手机便寂静了,再没有电话打来。
郁舟小脸微白,他不敢想象在他放了盛炽鸽子,还连续挂断电话后,盛炽会是什么反应。
“我,我要给他打回去……”
沈熠眉骨压低,眉骨下方一片阴云似的翳影:“不准。”
郁舟要去点回拨,沈熠却擒住他的手腕,郁舟挣扎扭动间,一个玻璃瓶从他的衣兜里滑落了出来。
“啪啦!”
玻璃瓶碎了,水生调香水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如海风吹过整个房间。
唯有二人的小房间内出现第三者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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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若二人世界被插足一般。
人不在,信息素的味道倒还能来侵犯别的雄性的领地。
沈熠冷冷地看向那一滩玻璃碎碴,自然分辨得出这是仿着谁的信息素调的。
“真是阴魂不散。”
“你放我走吧。”郁舟很苦恼,很纠结,“再不回去,盛炽肯定生气……”
沈熠声音凉丝丝的:“你怕他生气,就不怕我生气?”
郁舟难得急中生智,想出一个端水的好办法,笃定道:“也怕的。都怕。”
不论这beta,是不怕他,还是说怕他,沈熠竟都觉得不称意。
他们的关系,难道一定要用怕不怕来衡量吗。
沈熠不说话,郁舟便感觉到沈熠对他这个回复不满意,但郁舟想不明白,他说了“都怕”,已经是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得平得不能再平了。
线上是风焰和沉光,郁舟在这头聊两句,就要去另一头聊,开着两个聊天窗口,已经手忙脚乱。
线下是盛炽和沈熠,在那边又是调香、共进午餐,又要来这边赴约私人影院,他终于忙不开、吃不消了,出问题了。
小房间内片刻的凝滞沉默。
沈熠渐觉怪异:“我们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吗?”
郁舟忙摇头。
“那为什么。”沈熠难以启齿,越发觉得异样,“现在特别像……”
特别像,郁舟是出来跟他偷吃的,然后被伴侣发现了,急着赶回去。
……但是分明什么都没吃到。
花三千块,只是跟合租室友见一面,什么都没做。
沈熠眉眼静敛下来,命令般对郁舟说:“去洗澡。”
……
郁舟着急忙慌地赶回餐厅时,盛炽仍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他的面前摆了满桌冷却然而一动未动的菜肴。
郁舟人还没站稳便急声道歉:“对不起……”
盛炽:“二百零一。”
“什么?”郁舟懵然,顺着盛炽的视线看去,发现盛炽垂着眼睛在看桌上一盘烤面包。
烤得焦香的面包片上撒着一层芝麻。
“一共二百零一粒芝麻,我数了五十遍。”盛炽说着,自己似乎也觉得自己可笑,轻轻自嘲一声。
郁舟笨嘴拙舌,嗫嚅几下,除了道歉还是道歉:“对不起。”
“说过的话为什么不记得。你真的是,特别爱毁约的,特别坏的……”盛炽喃喃着,最终话未尽地止住了。
“吃过了吗。”
郁舟呆了下,才反应过来盛炽在问自己什么,迟疑地摇了摇头。
盛炽重新点了份奶油蘑菇汤,好让郁舟能有一口热乎的吃。
郁舟拿面包片沾奶油蘑菇汤吃,吃得很慢,很小心,时而觑一下盛炽的神色。
郁舟将最后一点烤面包都吞咽干净,惴惴不安地小声问:“还去医院体检吗?”
“不去了。”盛炽掀起眼皮看一眼时间,早就过了预约的时间段。
看郁舟吃好了,盛炽才问:“你前面去哪了?”
郁舟口齿含混地说:“也没去哪……”
“郁舟,我不瞎。”盛炽直直凝视郁舟。
“离开一趟,连外套跟毛衣都换了。”
“你不会是刚从别人床上爬下来的吧?”
20. 生殖障碍的beta20
郁舟浑身一僵。
他的眼睫不安地高频颤动起来。
他张口欲说什么,却被盛炽打断:“不想听你狡辩。”
郁舟心里藏着事,特别没底气地说:“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
也不知道盛炽是信了还是不信,在回去的路上,郁舟亦步亦趋地跟着盛炽,思绪乱糟糟地飘到了一个多小时前。
·
一个多小时前。
沈熠对郁舟说:“去洗澡。”
他厌恶地看了眼地上碎裂的香水瓶:“一身都是这么重的气味,你也不想回去被发现这东西碎了吧。”
郁舟后知后觉地担心起来,这只香水瓶盛炽刚给他就被他弄碎了,要是被盛炽知道,他得吃不了兜着走吧。
私人影院的小房间自带淋浴室。掩盖此事心切,郁舟想也不想就要进去,忽然又被沈熠拉住。
“等下。”沈熠凝眉,“你没有换洗的衣服吧。”
郁舟的外套乃至更里一层的毛衣都深深被香气渗透,如果不换掉,还是无法摆脱这味道。
好在私人影院边上就有商场,沈熠走前叫了客房清扫服务来处理香水瓶碎片,又是开了排气扇又是开窗通风,才带郁舟出门。
在商场里,沈熠略扫一眼便挑了几件衣服,让导购包装好结账。
郁舟接过装着衣服的纸袋,低着脑袋小声细气:“等我有钱了就还你……”
“不用你还。”沈熠默然了几秒,而后语气莫名,“给你花了那么多钱,也不差这几个子了。”
郁舟瞬间噤声,不敢再说话。
回私人影院原来的房间后,郁舟进了淋浴室,将自己从头到尾都细细搓洗了一遍,换上了新买的衣服。
郁舟踟蹰地走出浴室。
沈熠买的衣服偏大了,风格也与郁舟平时穿的迥异。
整套都是烟灰色的主色调,廓形的貂绒开衫,窄版的高领毛衣。细细的羊皮腰带一束,浑然一个特别靚的小男生。
沈熠向来是衣品特别讲究的,特别潮的,哪怕挑选时考虑到要适合郁舟,还是令郁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还是漂亮,但漂亮得让人耳目一新了。
郁舟的头发还湿漉漉着,犹带水汽的一张脸显得雾蒙蒙。皮肤奇薄,于是在热气蒸腾下轻易就泛粉。
此时低垂着脸,洗过热水澡后神情有些惺忪睡意。
沈熠倚在床头,支着下巴,无声地抬眼打量他片刻,起身走近。
郁舟下意识后退半步。
沈熠却没做什么,只是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十字项链,对他说:“伸手。”
郁舟迟钝了一下,而后迟疑地伸手。
沈熠握住他的手腕,掰开他的手指,将项链放进他的掌心。
“戴上。”
郁舟糊糊弄弄地随便戴上。
沈熠皱眉,他在穿搭上有追求极致完美的毛病,不禁直接伸手绕到他的颈后,替他调节项链长度。
手指在解开搭扣时,沈熠的指尖不小心碰到郁舟后颈处长得饱满的腺体,弄得郁舟忍不住颤瑟了下。
沈熠也滞了下,但很快恢复正常,声音淡淡:“好了。你把头发吹干就走吧。”
于是,郁舟就这样穿着一个alpha亲手给他搭配的衣服,并戴着对方的项链,回到了另一个alpha的身边。
然而,紧赶慢赶回到盛炽这边,还是耽误了很多时间。
并且他毫不知情,此前盛炽是见过沈熠戴那条十字项链的。
回到合租房后,盛炽也没再跟他说一句话。
郁舟知道今天完完全全是自己理亏,他再迟钝,也明白盛炽不可能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第二天是周一,郁舟问系统要了盛炽的课表,就在晚上七点前到了A大,进了盛炽晚课所在的教室。
偌大的教室,郁舟磨磨蹭蹭地装作不经意地在盛炽身旁坐下。
盛炽目不斜视地看着黑板,冷声问:“你来做什么。”
郁舟今天走这一趟,全权是为了弥补自己的亏心,他过不去这个坎的话会一直睡不着觉。
他立刻将盛炽说过的话扯来当大旗:“你说的,约法三章,每天相处至少一小时……”
“随便你。我都不记得了。”盛炽语气冷淡,好像已经不在意了似的,口是心非。
片刻后,又想起什么,动作幅度很微小地侧头看了眼郁舟,发现郁舟很乖地戴着口罩,大约是还记着他之前说的老师认人。
尽管戴了口罩,露出来的上半张脸还是过分漂亮了。
忽然一条围巾被扔到了郁舟的怀里,继而郁舟听到盛炽不冷不热地说:“围上。”
郁舟熟练地把自己的头脸围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郁舟的手机就静静摆在桌上,似乎来了条软件通知,于是屏幕亮了下。但他并没有发现手机屏幕的变化。
盛炽无意间瞥了眼,眼神微顿。
那是个暗粉色藤纹心形的APP图标。
[Eros提醒您,您收到了一条陌生人私信。]
[用户7904888:九千一晚,约吗?]
盛炽的太阳穴鼓跳了下,这两天他本就疑心暗鬼,有气难言,此时宛如捉奸捉到物证般,终于不由自主地怒火中烧。
Eros——虽然一直流通得隐秘,却鲜有成年alpha不知的色情直播APP。
真就那么缺钱吗?
缺钱,也大可以找他。何必找别人?
别的莫名其妙的人给的也没有他给的大方,为什么不选他。
他忍着那股来头莫名的情绪,将郁舟那张被围巾蒙住大半的侧脸来回审视。
一个beta,一条私信,居然弄得他一整节课心神不宁,想好好听课都听不进去……弄得他满脑子都只想着,郁舟干这种事情到底干了多久,收过多少这样的私信,难道会答应、会赴约吗。
直到下课,顺着人流走出教学楼,盛炽观察着郁舟边走路边低头看手机的样子,食指戳着屏幕,似乎已经回复了那条Eros私信。
“你今晚。”盛炽顿了顿,意有所指,“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郁舟闻声抬头,不解地看向他。
围巾缝隙间露出的眼睛长得迟钝温吞,长得特别好,特别有欺瞒性。
盛炽略感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辗起眉尖,不得不把话说得更明敞一些:“如果你今晚有约,推了。待会儿陪我去个同学聚会,我会给你钱。”
郁舟眼神空茫,还在消化盛炽这段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话,忽然脑海里系统叮咚一声——
【任务5:不知是在无声地反抗着什么,盛炽搬离盛家已久,经济条件也一落千丈,但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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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仍以他马首是瞻。你心怀鬼胎,意图在今晚的高中同学聚会上戳穿盛炽的虚假风光,令他名声扫地,颜面无存。限时:3小时,完成奖励:80积分,失败惩罚:-800积分】
盛炽仍皱着眉在等他的答复。
又要做坏事了……
郁舟眼神飘忽心虚地移开,“嗯”了一声。
·
的士平稳地行驶在路上,盛炽与郁舟坐在后排各自靠着窗,挨得并不近,一路上几乎没有任何交谈。
盛炽刷着手机,翻看高中群聊里的消息。
已经有人到了聚会地点,拍了照片。照片里的酒吧光线昏暗,先到的几人已经开始聚众吸烟,其中一桌已经摆上了大扎的威士忌与沉甸甸的酒水桶。
纨绔的alpha一旦聚众,恶习便更加肆无忌惮地暴露出来,大烟大酒,低俗玩笑,将其劣根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氛围没有盛炽想象中的清净。
即使此时已经快要到目的地,盛炽还是觉得那种环境糟糕得无法忍受,忍着烦意捻了捻指节:“算了。我们不去了。”
然而没有听到郁舟的反应,他侧头一看,才发现郁舟已经歪歪扭扭地靠着椅背,仰着脖子,塌着肩膀,睡着了。
盛炽的目光沉默地落在郁舟安静的侧脸上。
盛炽不抽烟,在alpha中算是很难得的。但追溯起原因,其实是因为郁舟。
早在当年见过郁舟一面,打听了郁舟的喜恶,听说郁舟不喜欢烟味,于是在高一身边男生都开始抽烟的时候,盛炽一点都不沾,没有起过任何念头。
他觉得自己今晚实在是草率大意了,这个聚会不仅地方不行,人也不行,都是崇雅出来的纨绔子弟。
盛炽不由得有些懊恼,他明知道郁舟当初在崇雅的风评是怎样的,居然还带郁舟去这个聚会。
他戳了戳郁舟的肩膀,郁舟的骨架细瘦伶仃,肩头只覆着一层薄薄的软肉,弄得他只敢轻轻地碰。
好在郁舟睡得浅,很快便有了苏醒之意。
“喂,我们回去吧。你不用跟我去同学聚会了。”盛炽说。
郁舟如闻噩耗,一下清醒了:“怎么,怎么突然就不去了?”
他还有系统任务要去做呢!
要是不去了,一下子倒扣好几百积分,他之前的努力岂不都付诸东流?
他抿了抿唇,朝着盛炽的方向把身子一倾斜,很可怜地去牵动盛炽的衣角,掀着软黏的眼睫,轻声细气:“去吧,好不好,我想跟你一起去……特别想。”
郁舟求人没有什么技巧。
但被郁舟少有地这样小动物黏人似的一求,盛炽瞬间难以从容了。
……盛炽哪里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就是此刻郁舟提了更过分的要求,盛炽也不会拒绝。
“那,到了之后,你要一直待在我身边,不能把围巾摘下来,不能跟别人说话,不能喝别人给的饮料。”盛炽面带难色地吩咐他。
郁舟松了一口气,重重一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于是盛炽也倾身过来,伸手握住郁舟身上松散脱落的围巾,一圈又一圈,仔细地重新缠好,将郁舟的脸蒙住不让人看。
在轿车前排的一块小小方方的后视镜里,映出姿态相亲相近的两个年轻人,一个仰脸,一个垂首,过大的身高差在此时都显得很合适,契合至极。
21. 生殖障碍的beta21
夜色越深,酒吧内越是人声鼎沸。
即使是周一,非节非假的,想来找乐子的人也尽有乘兴放纵的理由。
22:00。
门扉骤然洞开,夹着雪的夜风刹那涌入。
人群围坐的某几桌似有所感,扭头回望,一时掐烟的掐烟,放酒杯的放酒杯,一片此起彼伏的叮铃当啷声。
热闹的氛围为之冷却几秒。
有人低声讷讷:“有人邀请盛炽了吗,他不是对烟酒不感兴趣吗……”
话未尽,后脑勺便被人拍了一巴掌,说话者于是很快知趣地噤声。
盛炽带着郁舟径直走来。
盛炽走入卡座,从小桌上随手擎起一只杯子倒酒。
玻璃杯底停着朵雪嫩的茉莉,碧透的酒液倾注而下,将花瓣溅打得东歪西倒,悠悠上浮。
有人慌忙起身要与他敬酒,有人期期艾艾地想为他点烟。
盛炽轻一皱眉,那欲献殷勤的几人又落回了座位。
“怎么停了?你们继续玩。”盛炽扫了眼卡座中央徐徐渐停的转盘,将倒好的酒递给郁舟,“这个度数低,你喝这个。”
气氛渐渐回暖,转盘又开始转动,骰子又开始滚动。
曾有几分交情的老同学观望一番,试探着来跟盛炽勾肩搭背。
“盛哥也来玩?”
盛炽微“嗯”一声。
众人都注意到盛炽身旁跟了个以围巾蒙了头脸的人,但盛炽没主动介绍,他们便不敢冒然打趣。
只是自那不知面貌的人坐下后,灯色氤氲、烟酒萦绕间,便多了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
郁舟被烟气熏得难受,抿了一口手里的酒,淡净甜利,又抿了一口。他不自觉地滚动着灵泛的眼珠,不安地思虑着,发愁着怎么完成系统任务。
新一轮的转盘游戏,在众人心不在焉的飘忽视线里,转速渐渐慢下来,最终指针颤悠悠指向了盛炽。
不知是谁倒抽凉气地轻嘶了声。
“啊……盛哥,你可以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真心话吧。”盛炽不是很在意,随手抽了张问题卡片亮给周围人看,由对面的人念出问题。
“真心话的问题是……现在离你最近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此时离盛炽最近的只有郁舟,他边将问题卡片归位,边毫无感情波动地回答:“同居关系。”
大约是想不到会是这种答案,念出问题的人都愣了愣,随后神情讪讪。
其实这种关乎盛炽的八卦是会疯狂流传于崇雅近几届学生群聊里的,尤其这疑似是盛炽的首次绯闻,很俱热议潜力。但现在,正主在场,并没谁有那个胆子敢去触霉头。
盛炽的电话在此时忽然响了,他本想直接挂断,但瞥去一眼,发现手机屏幕上来电人的备注赫然显示着“父亲”。
他动作停了下,撂下句“我出去接个电话”,便向外走去。
从混乱喧嚣的氛围中抽身,室外的风吹得盛炽情绪冷却几分,他不发一言,静静地等着电话对面先说话。
电话里响起一道成熟儒雅的声音:
“什么时候回来?你妈妈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因为你,她天天哭,身体状态更差了。”
盛炽冷声打断:“她这样,到底是因为我不回去,还是因为你出轨?”
对面瞬间恼羞成怒,暴怒呵斥:"盛炽!你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盛炽将手机拿得远离耳畔,指腹移到挂断键上方,正要按下。
对面的alpha终究是更年长一截,很快平复下来,语气恢复正常:“你要知道,你妈妈天生体弱,一辈子只能生育一次,只有你这一个孩子……”
盛炽垂眼,轻声轻言:“那也不是你在外面搞出私生子的理由吧。”
不等他血缘上的所谓父亲再次大发雷霆,盛炽便挂断了电话,动作行云流水地将手机关机。
盛炽的眉眼间闪过一丝至极的厌恶。
他永远记得半年前的那一天,他的妈妈打来电话问他知不知道父亲在哪里,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
他说不出话,目光遥遥地落在远处,看着所谓的父亲揽着一个陌生女人的腰,亲昵无间,款款走入酒店。
为什么伴侣之间不能做到忠贞,为什么不能信守诺言。
对这种水性杨花的人,他永远深恶痛绝,绝不原谅。
·
酒吧内。
盛炽前脚刚走,就有纨绔alpha凑过来跟郁舟搭话。
“哎,你是盛炽的小男友吗?你怎么都不说话,把围巾解下来呗,一直蒙着多难受。”纨绔往这边挪了又挪,凑得近了,甚至要直接伸手去扯郁舟的围巾。
郁舟躲了一下,他记着来之前盛炽让他不要跟别人说话,于是闷不吭声。
虽然郁舟的脸几乎被遮掩得密不透风了,但只看那双眼睛,还是让人觉得漂亮得不行。
纨绔忍不住直盯着他看,循循善诱地劝道:“别喝你手里的酒了,那多没劲,来,我给你调一杯呢。”
纨绔调酒手法娴熟,炫技一样,香槟酒兑入加仑桑格利亚汽酒,掺杂进草莓和桃子的果肉,调出颜色漂亮的淡粉色的一杯。
他硬塞到郁舟手里,语气放得讨好:“你喝一口,赏个脸喝一口我就不吵你了,成不?说真的我觉得你特别眼熟,你说我是不是在梦里见过你呢。”
郁舟被迫握住了那只高脚杯,嘴巴紧抿,不知所措地往后躲。
“真的,这个好喝的。”纨绔坚持不懈地劝说,他知道等盛炽回来肯定就没戏了。
他有点急眼了,伸手去捉郁舟的手,携着郁舟的手将那杯粉色的酒抬起来,让杯口凑向郁舟嘴边。
郁舟不得已皱着眉,被迫呛了两口酒液。
突然,纨绔听到一道冷硬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你在干什么。”
来不及回头,一只手就抓上了纨绔的后衣领,猝不及防被大力一扯,他整个人都重心不稳地向后摔去。
纨绔双手抱头,慌张道歉:“呃!对不起盛哥对不起……”
“……”
郁舟怔怔地抬头看去。
盛炽站在他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蔚蓝的眼瞳变得深暗,眼底情绪波谲云诡。
“他喂的酒好喝吗。”
“你好像玩得还挺开的……”
“看上这里哪个了?用不用我为你牵线?”
“……没有。”郁舟喃喃,眼神变得有点稀里糊涂,下意识去搭他的手腕。
盛炽从之如流地反握住郁舟的手,捏着他细伶伶的腕骨,反复揉搓。
“呃,你干嘛。”郁舟皱眉。
“弄干净。”盛炽眉眼覆着阴霾,“他碰你手了。脏。”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个alpha像什么呢?护主很及时的大型犬,却还没被彻底驯好,竟然还敢僭越地对主人露出凶相来。
郁舟的表情显而易见地不高兴了起来,漂亮小脸透出一点冷意。
他声音模糊,含了点烦:“又不是我要喝的……你,松手。”
一句不算解释的解释,仅仅是姑且敷衍,还加了一句训诫语气的命令。
但,这么不好的语气,反而治住了盛炽。盛炽闻言就突然滞涩了一下,如被扯了一下颈环的犬。
盛炽松开手,坐回郁舟身边,给他重新倒了一杯酒。
“不要喝别人的。我的意思是……”盛炽顿了顿,低低地说,“他们不干净,又动手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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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离远点比较安全。”
郁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接过盛炽递过来的酒,抿了下,舒畅地轻哼一声,心情惬意。
盛炽总能选到让他满意的好喝的酒。
郁舟此时已经有些微醺,又贪杯地多喝了两大口,眼皮就泛上酡红,呆呆地看起了别人玩游戏。
好、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不知已经是第几轮的转盘游戏开始,郁舟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指针,看着转出残影的指针渐渐慢下来,最终晃悠悠指向介于盛炽和郁舟之间的空气区域。
众人惧于盛炽方才的言行凶相,不敢辩断这个转到的算是谁的。
“啊、呃那这个怎么算……”
“这个不作数吧?”
“不作数不作数。继续下一轮……”
怎么就不作数了!
郁舟眼睛睁圆,身体往指针的指向一挪,一下子近得与盛炽大腿贴大腿。
郁舟双眼亮晶晶:“是我,转到我了。”
他怕其他人不认还要再转,于是倾身赶紧去抽卡,后方衣摆立时往上揪了一些,露出一小截光滑的脊梁骨,白得晃眼。
盛炽下意识伸手捂住他的后腰,用大掌遮住那处。
郁舟抽了一张大冒险卡片,也有样学样地当先亮给周围人看,显得自己特别酷,等着别人念出卡片上的内容。
然而,等了半晌,也没有人念出来,周围人都噤声了一样,静悄悄的。
郁舟有点没装到的不爽,又将卡片转向盛炽,皱着眉毛,颐指气使:“你念给我听,快点。”
盛炽将卡片上的内容看清,蓦然气笑了,也不做答复。
“这是什么很难念的东西吗……”郁舟不明所以,将卡片翻转过来自己看,费力地看了十秒。
——与在场任意一人,接吻十下。
郁舟屏息片刻,吧嗒了下嘴唇,喃喃自语:“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东西嘛……”
他开始一圈圈解下自己头脸上的围巾,这片刻仿佛慢动作片,所有人都直勾勾盯着他,连盛炽都被他弄怔住了。
从碎发掩映的眼眉,到雪润白腻的鼻尖,到酒液浸过的、翘突鲜满的唇珠。
所有人都呆住了。
郁舟将极宽大的围巾抖开,罩住自己与盛炽的头脸,生疏地找好角度,倾身仰头去碰盛炽的右侧脸颊。
男大学生的脸颊并不好亲,年轻气盛,干燥而略有骨感,近而可闻的身体发肤的气息也是陌生的,骨子里泛出烈然的英气,带着另一性别的侵略性。
一下,两下,三下……
很快的,很细碎的,一沾即离的吻。
或许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吻,只是短暂接触了一下。就算是两个陌生人之间客气的吻面礼,都不至于这么轻、这么迅速。
郁舟不会接吻,他以为这样简单地碰一碰别人的面颊,就是了。
围巾下,人的轮廓不停蛄蛹,一举一动,头脸倾斜的方向,下巴扬起的频率,都被围巾的起伏波动勾勒出来。
盛炽被亲懵了。
第十下,郁舟亲完欲退,终于回神的盛炽猛然扣住郁舟的后颈,反客为主,用力将他往自己脸上按。
郁舟的嘴唇肉被盛炽的齿撞到,痛得他瞬间溢泪。
盛炽完全封住他的嘴,毫无技巧,十分青涩,但亲得很用力,水声响得在场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晰至极。
盛炽单手扶着郁舟后颈,全凭本能意识地去大力揉按那里嫩气的腺体,指腹将那嫩肉棘突直揉得发红发肿。
郁舟被弄到啜泣,呜咽着迷蒙着泪,不停推拒,含糊的声音还未说完整,便被盛炽仿佛要将他吞吃殆尽的吻吞掉。
“不要……已经、十次……了……啊……”
22. 生殖障碍的beta22
围巾下,郁舟不断地扭开脸逃避,盛炽锲而不舍地将他的下巴掰回来亲。
郁舟的手抓着围巾,时而揪紧,几近窒息;时而松手,被亲到泄力。
盛炽单掌托住他的臀,将他抱上自己的大腿。围巾失力地慢慢滑落,露出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仍在被不住地吻着。
郁舟已经用手掌死死挡住自己的嘴,盛炽也视若无睹,便亲他的掌心。
如此怪异、野蛮、强.暴的场景,任谁都看得出受害人的不情愿,却已持续进行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现场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口水吞咽声。无数的目光都聚焦在、黏连在郁舟那张流泪的脸上。
在郁舟前后两届的崇雅学生里,他曾被数度揣测、无尽臆想,人人都笃定地认为他必定有一段惊人糜烂的青春。
无人不为他魂牵梦萦,无人不为他遗憾至今。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忍无可忍:“盛炽,你没看见郁舟他不愿意吗。”
盛炽冷眼斜乜这敢于发声的勇士,冰凉的眼神更近似于不容置喙的倨傲的雄兽。
他宣示主权般,在郁舟带痣的雪润耳垂上轻咬一口。
那位敢于出头的勇士几乎被慑住,随之愤怒,双手紧握成拳,肩头微微颤抖。
盛炽冷哼一声,正是志骄意满之时,完全暴露出了防备松懈的弱点。
郁舟终于找到机会,扬起巴掌,用尽力气掴在alpha英俊的左脸上。
“啪!”
盛炽不设防地,被郁舟打得偏了一下头,一道浅红的五指分明的巴掌印很快浮现。
郁舟形容狼狈,大口喘气,额发湿乱,衣领散乱,最上方的扣子甚至都绷开了两颗。
这是盛炽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扇耳光。
他垂下头,乌黑鬓发散落,静了几秒,而后轻手耐心地为郁舟系上衣领纽扣。
他俯首,没生气,甚至显得很温柔。
郁舟却并不领情,抬腿蹬了他一脚。
盛炽闷哼一声,眼睁睁看着郁舟就要抽身离去,眼疾手快地攥住郁舟的手指。
郁舟摇摇晃晃地起身,还没挪两步,就被盛炽抓着手跌了回去,坐进了盛炽怀里。
此时众人看盛炽的眼神已经极端异样。
曾经最是厌恶这个beta的人,如今将这个beta拥在怀中。过去摆的是多么冷的脸,如今就显得有多么装。
他们认为盛炽居然被一个不入流的beta打了脸是奇耻大辱,却又嫉妒盛炽能与这个不入流的beta没规没矩地拥吻。
【任务完成,获得积分80。】
几滴酒就能让郁舟烂醉,意识不清得甚至没听清系统的播报声。
盛炽无视他人的眼光,将郁舟拎到自己的左腿上坐好。
郁舟跨坐在他的腿上,身子止不住地往后瘫倒,全靠盛炽的胸膛支撑,那绵软失力的躯体才有个坐模样。
郁舟眼睫湿濡,眼角殷红,闭目瑟缩:“不、不玩游戏了……”
“嗯,不玩。”盛炽拨顺他的软发,声音放得出奇的轻,“给你点杯茶,再坐一会儿,酒醒一点再回去。”
郁舟又渴又晕,一连咕噜噜灌下了五杯醒酒茶,还是难受得不停扭动。
盛炽将他按定在怀里,声音莫名喑哑:“别乱蹭。”
“想要……唔想要……”郁舟一会儿攀住他的脖子,一会儿向外挣扎,着急得面红耳赤,“去洗手间……”
“我陪你去。”盛炽伸手扶他。
郁舟挥开他,应激得快炸毛:“不要你。”
郁舟跌跌撞撞地从盛炽膝上爬下来,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又回头,果然看见盛炽意欲尾随他。
郁舟恶狠狠地瞪人:“不准跟我。”
盛炽只好后退两步,目送郁舟走远。
郁舟越走,越觉得身体发热,忍不住伸手将盛炽刚为他系好的衣领胡乱解开,露出一小片冒汗珠的锁骨。
进洗手间时,走得太急,猝不及防撞上了人,鼻子被乍然磕到,郁舟瞬间掉泪。
一缕轻金色的长发垂落在他的眼前。
沈熠俯身,仔细观察他的鼻梁,只是红了点。
“还好,没撞坏。”
郁舟懵懵地抬眼,一片模糊的重影中,他只见到一只闪着银光的碧色蝴蝶在蹁跹。
他伸手想去抓蝴蝶,却被人握住了手腕,于是整只手停止在了半空。
沈熠垂眼看着那要来碰自己唇部的手指,又目光上移,瞧了瞧郁舟酡红的脸。
“喝酒了?”
郁舟呆呆地看面前的长发男人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沈熠。
沈熠洁癖发作,有些厌弃郁舟身上的酒味,却又在酒味之间,嗅到一缕隐秘的异香。
“嗯……你也来喝酒?”郁舟迟迟钝钝地问。
“不是,工作。”
“啊、哦。”郁舟给出一个很呆的回应,然后温温吞吞说,“你让一下我,我进去上洗手间……”
沈熠侧身,让出通道。
郁舟进去了。
沈熠仍停留在原地,用食指指弯抵住下唇,若有所思地回忆着,方才郁舟微微红肿的嘴巴。
在酒吧这种地方,也能随便让别人亲吗?
好脏。
也不知道是被哪个野男人弄的。
不过,也许他也不是自愿的,毕竟在那种混乱的氛围里,糊里糊涂被别人占了便宜也不一定。
他得告诫他一下。
但沈熠闲等了十分钟,也不见郁舟出来。
他慢慢踱步进去,试探地喊了一声:“郁舟?”
半密闭空间的洗手间内略有回音。
没有另一人的回应。
沈熠的眉渐渐蹙起。
他正要转身离开时,忽有“咔哒”一声响,随即一扇隔间的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跌出来,半弓着腰,双眉紧锁,满脸都是滚烫的潮红。
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不知名的香气,越发浓郁。
“呜……呃……”郁舟蜷缩着,含混地发出难受的呜咽。
沈熠的目光掠过他满额细密的汗珠,落在他秾艳丰腻的面上。
沈熠冷下脸来,上前两步,拢住郁舟的脖颈,拨开后颈上细碎覆盖的尾发,定定看了两秒。
“果然。”
“你居然被不知道哪来的野人弄得假性发情了。”
“腺体都红肿得不能看了。”
郁舟敏感的腺体,被迫暴露在alpha的眼皮子底下,凉得如有风拂过,他忍不住伸手去捂自己的腺体:“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被野人弄还是没有发情?”沈熠眉眼压低,流露厌色。
“脏死了。”
“求我,我可以勉为其难给你暂时标记。”
郁舟推他:“不需要……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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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是想这样走出去吧。”沈熠锢住他的手稳如铁铸,不动分毫,“你一出去,腺体就会被一群alpha咬烂。”
沈熠脸带冷意,修长的手指拆开一片由于洁癖而随身携带的一次性酒精棉,不容置喙地按在郁舟的后颈上。
就算是beta,腺体也是全身最为脆弱的地方之一,居然被用酒精揉擦消毒,再被湿纸巾沾润浸透,最后由干纸巾细细拭干。
反复的摩擦,疼痒难忍,令腺体几乎要破皮。
郁舟瞳孔放大,应激到汗毛竖起,牙关打颤,几乎崩溃。
“你……”
怎么敢这么对我。
确保擦拭到极其干净后,沈熠才开始进行标记。
先是冰凉的温感——沈熠的碧绿蝴蝶唇钉轻轻碰到郁舟的腺体,那颗唇钉正映射着冷漠的无机质的银光。
再是麦芒般的触感——沈熠的齿轻轻对准郁舟的腺体,很轻地挨上来,刺挠的微痒。
紧接着,alpha天生尖利的犬牙,无情地刺穿beta皮薄充血的腺体。
柠檬草气息的信息素源源不断地注入,伴随着alpha滚烫的呼吸不停地扑在颈窝。
郁舟张大了嘴,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瞳孔涣散,缓缓瘫软,如果不是被沈熠捞住腰,他必定会倒在地上。
beta的腺体是退化的,无法长久地截留住alpha的信息素。由于没有相应的受体,信息素分子很快就会逸散。
然而这公认的废物腺体,此时却被alpha叼在牙间细细咬磨。
沈熠松开牙齿,在郁舟下意识哆哆嗦嗦地松了一口气时,又乘胜追击地咬了上去,再度注入高浓度信息素,进行效果微弱的加固。
如此反复。
不知咬到了第几次,沈熠才停下。
郁舟已经完全呆滞了,双眼空洞,与吓昏了没有区别。
沈熠将他打横抱起,往外走,低声安慰他:“我送你回去休息。”
郁舟迟钝地眨了下眼,豆大的泪珠自眼眶中簌簌滚落,吧嗒吧嗒将衣服布料砸出一片湿痕。
“腺体烂了……呜……烂了……”
沈熠天生有一副好嗓子,说话时如清泉漱玉,是老天爷赏饭吃的该用来唱歌的,此时耐心地一遍遍哄郁舟。
“没烂。我给你看看啊,嗯,还好……养几天就好。”
刚刚释放过信息素的alpha脾气出奇地好,甚至温柔地给beta的腺体轻轻吹气。
郁舟仍是落泪,不肯要他吹,给自己建起一道保护罩一样蜷缩起来。
沈熠单手托住他,另一手护着他的后脑勺,按照教科书上说的最能给予人安全感的姿势来抱他。
另一边,盛炽足足等了二十分钟也没有等到郁舟回来,像意外得到的甜美果实好不容易舔尝了一口就丢了,焦躁得起身要去找人。
正起了身,视线就撞上了从洗手间方向走来的沈熠。
沈熠眉眼舒展,气色清爽,长发一边轻挽在耳后,一边垂落在怀中抱着的人身上。
盛炽本不欲做停留,却不知为何,视线被莫名牵引了一般,不自觉往沈熠怀中瞧。
这一瞧,不论怎么看,那种小动物一样蜷起的情状,头型发旋、肩颈弧度,都熟悉得要死——
看清蜷缩在沈熠怀里的是郁舟,盛炽的目光倏然冷了下来,瞬间面沉如水。
果实原来是被人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