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道观成精啦》
1. 001
月亮晃悠悠荡到小么山的上空时,元满月刚走到山脚。
一想起几近干涸的香火,她就一个头两个大,干脆原地坐下,一边休整,一边思索自己的生机。
她原名满月观,乃是小么山上一座小道观,一千八百年前由一位叫元齐的女道士修建而成。
千年跌宕,她曾被当权者奉为皇家宫观,享受王朝国运,也曾沦为流民泄愤之所,被砸得只剩半壁残垣。
在她鼎盛时期,观中道士云集,多达数千之众,势微时也总有几位道士坚守观中,静静等待道观的下一次生机。
直到五年前,观主玄明去世,其弟子,也就是满月观最后一位道士元真安葬完师父后,还俗归尘,与一位女居士结为连理。
同月,他匆匆下山,在山脚不远处的莲心巷开了一家法事店,以谋生计。
自此,道观彻底荒废。
在数千年的香火供奉中,满月观早已生出灵智,眼见道观日渐衰败、香火断绝,她心急如焚。
为了自救,她耗尽最后一点法术,强行修出人身,化名“元满月”,下山赚一些香火。
可是……她能干些什么呢?
元满月苦恼地叹了口气,正想起身下山,结果今日新得的双腿用起来不太熟练,腿一抬就踢飞了一块石头,砸在下山的台阶上,发出“砰——砰——咚——”的脆响。
紧接着,台阶下方传来一道痛呼声:“谁这么没公德心!”
元满月一愣,连忙往山下快走几步,但这具新得的身体并不听使唤,她左右脚同时往前一迈,就踩了个空。
她本想用法术稳住身形,可一想到所剩无几的信仰之力,不由变得抠搜起来。
迟疑的瞬间,她的身体已经顺着台阶滚了下去,然后横着落了地。
被她压趴在身下的倒霉姑娘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救命啊!你要压死我啦!”
元满月迅速弹直身体,一边伸手去拉小姑娘,一边安抚道:“善信莫怕,我非鬼。”
……虽然也不是人。
她含笑的眼眸在触及小姑娘的正脸时骤然一顿,对方的生平如走马灯般在她眼中快速放映。
降临于世的第一声啼哭,站在舞蹈比赛领奖台上的羞涩微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的兴奋尖叫……她命运中每一个重要节点在元满月眼中轮番上映。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她双眸圆睁的年轻面庞上,上面满是石子碾过的伤口和干涸的血痕,时间就在今天晚上。
小姑娘一边用一双猫儿眼瞪她,一边检查身上的伤口,眼中汹涌的怒火在触及满月单薄的身体时,瞬间消失了大半。
她自认倒霉地摸摸前胸后背,小声嘀咕:“真是奇怪,怎么一点都不疼呢?”
元满月见她揉着伤口就要继续往山上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大晚上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小姑娘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但一晃就被她压下,故作自然地回答:“我……我跑步啊。”
话音刚落,她就在心里懊悔——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她重重哼了一声,眼角眉梢都透着不悦:“我都没找你麻烦,你反过来找起我的茬了!快撒手,不然我就报警了!”
语气虽然强硬,但眼神闪烁,显然,她并不像表面那样理直气壮。
元满月没有松手,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你今天晚上很危险。”
小姑娘“嘿”一声,原本想嘲讽几句,可对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配上幽静的黑夜,莫名有些渗人。
她虚张声势地轻哼一声:“懒得跟你计较,快松手,我要回家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元满月眼中的画面骤然一变——周明鹊的未来被重新勾勒,但改变的幅度微乎其微,仅仅比之前多活了三天而已。
三日后的此刻,她安静地躺在山上一处隐蔽的天坑里,脸上、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抓痕,几只笨重的黑色鸟儿盘旋在她的身体周围,用尖喙一下下啄食着地上的血肉。
在对方的脸色变得更坏之前,她开口道:“巳时六刻,也就是明天早上十点半,你发小会给你发她的结婚请柬,三天后的现在,你会死在某个天坑里。”
“这么吓人有意思吗,啊?”小姑娘都被气笑了:“我发小母胎单身,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想骗钱也不编个万金油的故事,笨死了你!”
她看着满月单薄的衣裳,到底说不出更难听的话,冷着脸从钱包里取出一张五十元:“拿去,买件衣服穿,不要再骗人了,你骗不到的!”
元满月没有接,只是淡淡道:“明天中午十二点,我在这里等你,周明鹊。”
周明鹊递钱的手一顿,愕然地望着她,可还没等她问清楚这人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对方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快速走进了密林中。
迟疑的瞬间,对方已经被浓密的树影吞没。
突然,一阵阴嗖嗖的冷风刮过,周明鹊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带着浓烈的不安,她随手将钞票往包里一塞,几乎是逃也似地转身,朝着灯火通明的大路上快步走去。
她等不到明天了,今晚就要找发小问个清楚!
而另一边,元满月穿过了树林,顺着自己的直觉,朝着莲心巷的方向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传来了人的气息,她快走几步,视线落在了石碑上刻着的“红河湾”三个鎏金大字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是哪里?
值班人员很快发现了她,随后,两位身着制服的保安从值班室快步走出来,先是打量了她一眼,确定她不是红河湾别墅区的业主后,才问道:“这位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说话的保安语气温和,但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显然对深夜出现在这里的陌生人十分戒备,另一位保安则站在稍后的位置,右手按在腰间的对讲机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元满月收回视线,语气平静地说道:“不好意思,我走错了方向,我本来想去莲心巷,结果不知怎么就到了这儿。”
莲心巷?那跟他们红河湾相距十万八千里。
保安的语气依旧客气,但右手已经握上了腰间的防暴棍:“这里是红河湾别墅区,距离莲心巷二十公里,需要帮您叫辆车吗?”
元满月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她曾听元真絮叨过,山下的打车费用可高了,而她手里只有老观主留下的一小沓钱,得用在关键处。
两位保安对视一眼,互相达成了默契。
位置靠前的保安冲她点点头,语气依旧礼貌:“那您小心些,夜里路不好走,如果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来值班室找我们。”
元满月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一辆出租车在别墅区门口停下,一个老太太乐呵呵地下了车:“小张,小刘,今天你俩值班啊?给,这个你们拿去当夜宵。”
年轻些的保安快步走上前,没有询问怎么行程提前了,只是手脚麻利地帮忙接过老太太提的几大袋东西。
另一个保安看了一眼元满月,身体没有动,只是笑呵呵接老太太的话:“是的,今晚我跟小刘值班,让他帮您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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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提回去。”
“那就谢谢你们啦。”老太太笑呵呵地道了谢,视线落在元满月身上,眼前一亮:“哟,好别致的小姑娘,你是哪家的呀?”
张队长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微微在两人中间挡了挡:“小姑娘要去莲心巷,不小心走岔了路。”
“莲心巷?那可远得很哦。”她见元满月身上单薄,猜测这孩子有什么困难,心中生出了一点怜惜:“孩子,这个给你一份,你吃点东西,打个车过去。”
说着,她转头对的士司机道:“你把小姑娘送莲心巷去,多少钱我来付。”
保安对视一眼,没有吭声,业主愿意做好人,他们也不会阻拦,他们只需要看好业主别在别墅区,尤其是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意外就好。
谢迢迢却没有接,她看着老太太的眼睛,脑海中却浮现出她跪在地上捶地大哭的情景。
老太太的周围,一个中年女人眼神木然地仰躺在沙发上,中年男子暴跳如雷地冲着她嘶吼:“都是你!要不是你引狼入室,囡囡怎么会被偷走?你怎么不去死啊!”
老太太懊悔得嚎啕大哭:“她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都是亲戚,她怎么能这样干!怎么能这样啊!”
说着,她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猛然一晃,瘫软倒在了地上。
伴随着中年男子焦急呼叫救护车的声音,元满月缓缓收回了视线,对着满眼怜惜的老太太平静道:“你的孙女被保姆偷走了,十分钟前刚带着孩子离开你家。”
老太太心疼的表情顿时一收,往外连“呸”三声:“你这年轻人,咋这么说话呢?我好心好意给你东西吃,还帮你付了车费,你就这么诅咒我孙女?”
元满月声音依旧平静:“我从不接诅咒单。”
老太太被野了一下,更生气了,拉着保安就道:“你们可是见过云云的,多朴实多勤快一孩子,她还是我表外甥女,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表姐亲女儿,怎么可能偷我家孩子!”
保安当然向着自家业主,小刘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心地安抚着老人,这个年纪的老人最容易气出毛病了,尤其这老太太去年还做过心脏支架手术,可不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犯病。
张队长上前一步,挡在她与老太太中间,声音温和却态度强硬道:“你快走吧,真怕老人家气出个好歹,只怕你就得去吃公家饭了,年纪轻轻的,留个案底也不好,你说对吧?”
得罪了富婆老太太,车费自然没了指望,但元满月却不在意,她只是坚持道:“她回家看看就知道了,一刻钟内报警,就有一线生机。”
说完,她转身离开,倒让准备了一箩筐话的张队长一愣,这么干脆的吗?
老太太哭完,心里也犯了嘀咕,她虽然相信自己的表外甥女,但这种事情,总要确认一下才安心的。
她让保安帮忙提着东西,匆忙回了家。
儿子儿媳参加宴会还没回来,保姆王妈刚把门打开,她就急匆匆问道:“云云带着囡囡在哪里?”
王妈解释道:“囡囡小姐发烧了,云云带着孩子去了医院,刚走没多久。”
小刘皱了皱眉,用对讲机跟张队长汇报了这里的情况,对方立刻登入系统核对了一遍今晚的外出记录,语气肯定地道:“没有,今晚的外出登记里,只有王先生王太太晚上六点出门的记录。”
老太太听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这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没注意到!”
不等保安回答,她已经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云云的电话,话筒里却只传来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2. 002
被请出红河湾后,元满月站在岔路口环顾四周,果断朝着右边的小路走去——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在方位感知上的缺陷,既然无法靠直觉到达莲花巷,便往人多的方向走。
只要有人,就能问路,总比在荒郊野岭浪费时间强。
不知走了多久,道路两旁的房屋逐渐密集起来,空气中的叫卖声、哭闹声、叮嘱声交织在一起,整条街道瞬间充满了烟火气息。
元满月环顾四周,最终停在了一位福缘深厚的大娘面前:“善信,请问莲花巷往哪个方向走?
什么善什么信?
大娘一边动作麻利地往油锅里下油条胚,一边大声道:“小姑娘,你要去莲心巷?那离这儿可远得很哦,足足二十多公里,你顺着这条路直走五分钟,坐4路车到天地桥下,再过马路到对面搭12路,坐到中医院下车再朝东边走十分钟,就能到莲心巷。”
满月认真望着她的眼睛:“谢谢,你后福不浅,一双女儿都会有大成就,而且对你非常孝顺。”
“谢谢你吉言。”大娘布满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她快速扯下个袋子,往里装了两根油条往她手里塞:“姑娘你拿着吃,我大女呀,马上就要高考咯,我也不求她有什么大成就,只要考个好点的学校,有一份稳定工作,我就心满意足了!”
元满月被手中油条的热气烫得微微一愣,她尝过无数贡品,但油条却是第一次见。
她侧头瞥见旁边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正低头吃得大快朵颐的小学生,也学着他的模样,轻轻咬了一口。
——什么味道都没有。
味觉的丧失是她本体衰微的特征之一。
满月顿了顿,还是在大娘期待的眼神下,一口口吃光了。
临走前,她手指轻轻一划,一道淡淡的光晕无声无息地没入大娘后背——接下来的三天内,对方会好运加身。
之后,满月才收回手,顺着对方指的方向,徒步前行。
元满月虽然从未下过山,但观中时有善信前来上香祈福,观主也会定期下山采购,带回一些外面的见闻。
后来,元真长大了,到了读书的年纪,为了不让他被班里孩子歧视,老观主便拿出积蓄来,给他买了一台手机,做完作业后,元真有时会刷刷视频。
因此,眼前的高楼大厦和先进的公共设施虽然令她震撼,却算不上陌生。
她一脸新鲜地跟在人流后,目光四处游移,想将这座城市的每一处细节都收入眼底。
当她走到一座天桥上时,眼神突然凝住了——不远处坐着一个身着道袍的老头。
只见他身旁立了块牌子,上面用大字写着“鬼谷神算”,下面还有两行小字:算命看相占卜,合婚起名择日。
元满月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位道友,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这位老者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修行气息,很显然,这是一位假道士。
此刻,假道士正捋着自己的长须,沉沉地叹气:“这姑娘,是个克夫命呀!”
一个面相刻薄的老太太坐在他对面,满脸都是不甘心:“大师,就没有化解的办法了吗?她家真的很有钱。”
说着,她动作急切地往对方手里塞了一千元钱。
道袍老头慢慢将钱收进袖子里,从桌下取出一根巴掌大小的桃木剑,在黄纸铺开的桌面上划了几下,然后摇摇头:“不行,化解不了。”
他沉痛的表情看得老太太的心重重下坠:“这姑娘是祖传的煞气,要是跟你儿子结婚,会克得你儿子轻则残疾,重则丧命。”
“什么?!”
老太太猛地站了起来,焦灼地来回踱步,最终下定了决心:“那我就让儿子跟她分了,再有钱,我儿子没命花又有什么用!”
说着,她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期待道:“大师,你再给我看看这个,八字旺我儿子不?顺便再给她肚里的孩子算算……钱和孙子,我至少得捞着一个吧!”
元满月惊讶地发现,随着那句“分了”脱口而出的瞬间,那位假道士的头顶,竟聚集了点点星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他的身体。
虽然光芒十分微弱,但她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正是功德金光!
功德金光和信仰之力同出一源、相辅相成,却又各有不同,若简单区分……信仰之力是长期技能,能一点点修补她逐渐破败的身体,功德金光则是一次性道具。
这下子,元满月是真来了兴趣。
她没再急着去莲心巷,而是默默站在一旁,暗自观察这位假道士的一举一动。
短短两刻钟内,老太太已经给出了五千块钱。
在这期间,满月注意到,假道士头顶的功德金光时而凝聚,时而消散。
每当他从老太太手中接过钱时,就有几点微弱的金光从他体内逸散而出,这是功德金光在流失。
每当老太太拼命点头,不停附和他时,又有功德金光悄悄没入他的身体。
这一幕让元满月心中微动。
这位假道士虽然以算命为名敛财,却在无意间拨动了因果,改变了旁人的命运,引动了功德金光在身体里的流转。
她心中猛然生出一股强烈的预感,这就是她一直谋求的一丝生机!
两刻钟后,老太太抹着泪离开了,但望向假道士的眼神,满是信服和感激,令人一看就知道,她将来还会带来更多的钱财。
元满月正想上前探探这位假道士的底细,一个满脸泪痕的年轻女人快步走了过来,径直在道士面前的小马扎上坐下。
她神情恍惚,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张大师,我同事说您算得很准!求您帮我算算,我跟他还能复合吗?”
张鬼谷正在收桌子的手一顿,视线从她纯金的项链和耳环上扫过,而后慈眉善目地望着她道:“我算卦可不便宜哦,一卦一千块,做法另外加钱。”
伴随着他的话语在空气中飘散,一丝微弱的功德金光从他头顶逸出。
女人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没有数,轻轻扔在桌上:“算吧!”
张鬼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动作自然地将桌上的卦金收进袖口,拿出铜钱往桌上一抛,片刻后,皱着眉道:“你这卦象……不太好啊。”
女人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简直混蛋,我跟他谈了十年,他说他是不婚主义者,怎么都不肯结婚,可跟我分手一个月,就跟他学姐闪婚了,下个月在全市最大的宫丽酒店办席……”
女人边哭边说:“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大师,他到底是气我提分手,还是真的爱上了别人?”
这还用问吗?不是不肯结婚,是不肯和你结婚。
张鬼谷从桌子下取出一个龟壳,敲敲又摸摸,重复动作三分钟后,摇头叹气道:“你跟他复合可能性还挺大的。”
女人哽咽的声音一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当然。”张鬼谷捋着胡须道:“只是你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女人一愣:“代价……是什么?”
“是你的事业和财运。”张鬼谷视线划过她手腕上的大金手镯,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他克你财运,最近几年,你是不是事业高升,收入疯涨?”
女人用力点头:“是这样,我加入的初创公司,两年前走上了正轨,老板很开心,给我们这些元老员工工资翻了倍,还提拔我做了部门经理。”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就是从他对我冷淡的时候起,我的事业才蹭蹭上升的。”
张鬼谷一拍手:“这就对了,他克你财运啊!”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卦象告诉我,你的财运与他的姻缘线相生相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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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业高飞,他跟你的姻缘线就会变浅,天长日久之下,自然会断掉。”
说着,他轻叹一声:“多年的感情,放弃确实可惜了,这样吧,我可以做法,把你俩断掉的姻缘线重新接上,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哈,以后必须得过苦日子,不然你们的姻缘还得断。”
女人的眼泪早就被吓得收回去了,疯狂摇头拒绝:“不不不,我不复合了,就这样挺好的!”
说着,她又从包里翻出几张百元大钞,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大师,多亏你的提醒,我以后一定离他远远的。”
大师却没接,他只是皱着眉看向女人:“我看过你的命盘了,你的成就不该止于此……你俩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到底克了你,削弱了你的财运。”
大师的话,让女人瞬间想起了几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她的老板——也是她的直系学姐张丽军,两人因某次创业大赛产生了交集,对方非常欣赏她。
张学姐刚创业时,曾邀请过她加入自己的团队,她当初十分心动来着,只是后来怎么黄了?
是那个渣男!非要她陪他去旅行!不然就指责她不爱他!然后这事就黄了!
如果没沾上这个倒霉渣男,那她现在已经是公司股东了吧?怎么可能还是个拿死工资的部门经理!
女人越想越心惊,这个渣男真的太毒了,他已经毁了她前半辈子的财运,她绝不会让他影响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女人翻了翻包,里面只有零散几张票子,可同事说过,这位大师只收现金……
想了想,她将手上的金镯子褪下来,放在桌上,殷勤道:“大师,我这是足金的,四十多克,能不能帮我做个法,把他残留在我身上的晦气全部清除掉?”
张鬼谷握着金镯子,不动声色地掂了掂,脸上露出一丝怎么压都压不下的笑意:“做法很耗费功力的,就这场法事,我至少要往希望小学捐三万,才能将这次损耗的福运补回来,唉,算了,谁叫我见不得世间疾苦呢!”
他将大金镯子揣进兜里,取出他的桃木剑,往上面喷了点水,隔空在年轻女人的脸上比划几下后,大喝一声“破”,然后示意女人睁眼:“好了,晦气已经全部除掉了,但你以后可得离他远远的,不然再有下次,我未必能帮得了你。”
女人用力点头,真心夸赞道:“张大师,你真是太厉害了,下次我有朋友要算命,我一定要让他过来找你。”
“好说好说。”大师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心情甚好地开始收桌子,今天是个丰收日,他要去菜市场买条东斑鱼回来做给孙女吃。
同时,元满月的视线缓缓从女人身上收回。
按照原本的命运,女人反复纠缠前男友、撕心裂肺哭喊着要一个解释的模样,被正在热恋中的合法夫妻做成鬼畜视频,发在了社交平台上,同时花重金买了一波推送。
视频爆火后,她的名声全毁、事业停摆,在铺天盖地的网暴和父母恶言恶语的羞辱中,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这位张大师虽然不会算命,体内没有丝毫灵力,但他瞎掰的话语改变了女人的命运,便获得了功德金光。
思索间,元满月忽然感到头顶微微发热。
她讶异抬头,只见一点点微弱的金光从天空飘落,精准地钻进了她的身体。
这一刻,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日渐衰微的本体,仿佛浸泡在某个暖池里,得到了片刻的舒缓与滋养。
这种久违的舒适感让她很快明白过来,是那位红河湾老太太的孙女获救了!
元满月心中豁然开朗,自己之前的种种思虑实在多余,只要不停做好事,积累功德金光,一切便会水到渠成。
想到午时与周明鹊的会面,她心中满是动力:“功德金光,我来了!”
回过神后,她才发现,自己又双叒走错了。
3. 003
几次三番的偏离,让元满月意识到,她与莲花巷的缘分暂时还不够。
既然缘分未到,强求也无结果。
她当机立断放弃了前往莲花巷的打算,而是环顾四周,计划找个地方支个算命小摊。
临走前,元满月默默记下老者身后的立牌,正打算下楼梯,就看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中年女人匆匆从她身边走过,快步在张大师的面前坐下:“张大师,你快给我女儿算算,她是不是中了邪?”
短暂的对视,让元满月看到了她的未来。
十天后的现在,女人怀里抱着黑白照片,在学校门口啼哭嚎叫,身后有人拉起了横幅,上面写着“无良学校,包庇凶手,害我女儿自杀”。
而此刻,女人正对着张大师抹泪:“我老公生病去世得早,公婆又是个死人,我是又当爹又当妈把我欢欢拉扯大,她最心疼我了,读书刻苦又听话,可最近半年不知道怎么了,每次打电话都说想退学去打工……”
她接过张鬼谷递过来的纸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天老爷啊,打工有什么好啊……我就是吃了没文化的苦,想着累一点把她供出来,将来找个坐办公室的工作,不用日晒雨淋的多好啊……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张鬼谷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听起来确实不对劲。”
他从桌下摸出三枚铜钱,装模作样地摇了几下,然后倒在铺了黄纸的桌面上。
他“哎呀”一声:“你来看,下面这个铜钱是你女儿,被上面的铜钱死死压着不得翻身……不好,你那个前年得癌去世的婆婆,在地府过的苦啊,想把你女儿带下去做保姆呢!”
女人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门道,自然是大师说什么就信什么,顿时大骂起来:“该死的老虔婆,以前就嫌我欢欢是女娃,不准她读书,还想卖掉她……大师,求你救救我女儿啊。”
张鬼谷从桌下摸出一个三角黄符:“你拿回去,把符烧成灰,泡水给你女儿喝下,大概半个月后,她就能恢复正常,看在你一片慈母之心,这符我只收你五百元一个。”
说话间,他身体里的功德金光快速往外蹿,而女人已经感激得连连道谢。
张鬼谷微微一笑,继续叮嘱她:“你婆婆呀,已经盯上了你闺女,躲过这次只怕还有下次,为了一劳永逸,你先把女儿接回来,好好问清楚,最近是不是有谁欺负她啦?大概率是你婆婆附身在这人身上搞得鬼!”
“如果你女儿还哭着闹着要退学,你就把人带过来,给我瞧瞧,让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鬼怪在作祟!”
说着,他已经伸出了手,想将自己的五百元钱手进衣兜,可手还没碰到钱呢,怎么伸不动了?
哦,原来是有人抓……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愕然抬头,就看见一个小丫头片子神情严肃地望着他的客人:“你今天必须要见到你的女儿。”
女人茫然地“啊”一声,下意识拒绝:“可我再过半小时就要上班了,请一次假扣八十呢,还有一个月两百的全勤,肯定也没了。”
说着,她下意识看向还捏在自己手里的五张票子,心里泛起一丝肉疼。
她可是纠结了好久,才决定来算这一卦的。
张鬼谷腾出另一只手,试着抽了下女人手里的钞票,没抽动。
他做的是长期生意,可不能恶声恶气地讨钱,只能没好气地望着满月:“你谁啊?我跟你素不相识,你来砸我的场?”
元满月没理他,只是对着女人又重复了一遍:“如果你不想失去你女儿,今天晚上必须见到她。”
做母亲的,谁能忍旁人这么诅咒自己女儿?女人眉间立刻凝起了怒气:“你怎么诅咒我女儿!”
元满月态度坚定:“我从不说谎。”
中年女人见她一身正气,态度又强硬,还真有些被唬住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不,她还是去一趟学校?反正她也有一个多月没见过女儿了,她确实有点想她……
女人犹豫着,只是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那280元……
张鬼谷一看她的表情,心道不好,这单生意怕是要黄。
果然,中年女人歉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毅然决然地手里的五百元揣回了包里,重新取出一张二十元的票子递给他:“张大师,符纸我下次再买吧,今天先把卦钱给你。”
说着,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女儿在隔壁县城的私立高中读书,学校位置又偏,来回路费加起来要五十块,她空着手去也太不划算了。
省下来的五百块,她打算买一只女儿最爱吃的烤鸭,再买一些零食和日用品,一起带到学校去,女儿看了肯定高兴。
张鬼谷心中隐痛,虽然今天赚了很多,但他是个节约的人,很珍惜自己骗到的每一分钱。
他强忍心痛接过,还要故作风轻云淡地安慰对方:“多大点事,你见见你女儿也好,让她躲着些你婆婆,千万不要跟对方正面对上了。”
女人的身体果然又害怕得抖了一下,但她摸了摸自己的腰包,到底没舍得花钱消灾:“行,我会提醒她的。”
张鬼谷眼中泛起浓浓的失望,强忍难过目送着顾客下了天桥,没好气地对着元满月翻了一个白眼:“你知不知道,破坏人财运,是要遭报应的!”
元满月微微一笑:“我只知道,我们道士不取非义之财。”
张鬼谷“嘿”一声,声音提高了八度:“你这小姑娘,咋这气人嘞?我可告诉你,我拿的钱,都是我应得的!哪个找我算命的,不说我算得准?你可别在我这血口喷人!”
他说着,已经挽起了袖子,一副斗志昂扬、准备大吵一架的架势。
谁知,元满月只是无声地笑了一下,眼神平静如水:“给你提个醒,今天晚饭不要吃最后那道菜。”
张鬼谷一愣,气势顿时泄了一半,嘴里嘟囔着:“啥意思?最后那道菜咋了?”
可短暂发愣的功夫,对方已经转身离去,只留下他满脑子疑惑站在原地,自己怕不是碰到个女疯子吧?
午时将近,元满月不再耽搁,转身下了天桥,朝着小么山的方向走去。
跟之前去莲心巷时不同,此次行程格外顺利。
当她赶到小么山下时,周明鹊已经等在了那里,就站在昨晚相撞的那棵柚子树下,不停来回踱步。
直到看见元满月的身影,她才松了一口气,快步迎上前道:“你终于来了!”
元满月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一旁高高的灌木丛,眼神依旧平静。
她在周明鹊面前站定,轻声问道:“昨天你回去后,跟谁见面了?”
周明鹊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支吾着道:“就……跟我家里人随口提了几句啊,怎么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手指不自觉攥紧了衣角,显然心里已经开始发慌。
元满月目光沉沉:“你的死期提前了。”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劈在周明鹊的心头,她煞白着脸,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声音。
好半晌,她才勉强缓过神来,沙哑着声音问:“你、你到底知道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好像打开了她的话匣子,连珠炮似地追问:“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说我会死?你到底是谁?是谁雇你来吓我吗?柳意,唐泽,还是李铭?”
元满月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是谁雇来的,也不会吓你,我只是会一些占卜之术,而你,恰好是我的有缘人。”
有缘人?周明鹊眼中的怀疑稍稍退却,却依然警惕:“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你真的能救我,我一定会支付你一笔足够满意的酬劳,但如果你骗我——”
她眼神陡然一厉:“看在我这两天担惊受怕的份上,我们全家都不会放过你。”
元满月听完,认同地点点头:“当然,但首先你得告诉我,大半夜的,你为什么会来小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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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鹊正想回答,灌木丛中的女人再也忍不住,从里面跳了出来,鄙夷地望着元满月:“明鹊,她就是个骗子,别相信她!她要真有本事,怎么会算不出来,是谁约你来的这?”
她越骂越难听,好像就等着元满月受不住羞辱,立刻转身走人。
周明鹊赶紧将她拉到身边,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点疲惫和不满:“晓雯,不是都说好了,我没有危险,你就不要出来吗?”
“好好好,你在埋怨我是不是!”晓雯既委屈又愤怒:“好好好,是我自个犯贱行了吧!好好的班不上,陪你来给骗子送钱,你还要为个骗子骂我,你怎么这么窝里横啊!”
周明鹊的语气软了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元满月注视着唐晓霞因愤怒仿佛燃起了熊熊火焰的双眼,轻笑一声:“我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望着同时呼吸一窒的两人,她神色平静地发出贺电:“恭喜你们,都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你不会死在山中,她也从死刑,变成了诈骗罪的十二年刑期。”
伴随着点点金光入账,元满月惊喜地发现,在这些散落的功德金光里,竟然还混了少量的信仰之力。
她细细感悟了一下,这是……周明鹊给她的?
此刻,周明鹊正愣愣地看向唐晓霞。
那些曾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如潮水般涌来,她的语气中满是困惑与失望:“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有哪里对不起你?”
但凡对方只是骗点钱财,她都能安慰自己,对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可人怎么能编出这么离谱的故事……简直在将她当猴耍!
唐晓霞终于回过神来,她眼圈泛红,急切地想要抱住周明鹊,就像从前那样,可对方侧身避过了她。
她的手僵在半空,然后一边抹泪一边委屈地为自己辩解:“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是了,一定是她记恨我揭穿她的骗局,故意离间我们!你怎么可以相信一个骗子的话!”
唐晓霞哭了很久,见周明鹊没有一丝软化的迹象,反而拿出了手机,打算报警,她心中一急,猛地往前一扑,试图抢走手机,同时对着另一个灌木丛大喝一声:“还不快出来?”
话音刚落,两个壮汉就从里面跳了出来,他们听了全程,早就分清了几人的敌友阵营,分工明确地朝满月和周明鹊扑来。
信仰之力用一点少一点,元满月哪里舍得动用?
眼看壮汉就要冲到元满月面前,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真是麻烦……”
话音未落,她的身形突然一闪,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避开了壮汉的扑击。
壮汉扑了个空,愣了一下,随即转身再次朝她扑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四名警察飞奔而来,冲着几人大声吼道:“干什么呢?快住手!”
两个壮汉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就想跑路。
元满月轻轻一抬腿,精准地绊倒了那位消耗了她不少功德金光的男人。
男人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却十分坚强地站了起来,刚踉跄着往前扑棱了几步,就被追上来的警察一把按在了地上,双手被反扣在身后,快速被套上一双银手镯。
警察走到几人面前,目光严肃地扫过她们三人:“你们几个,先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唐晓霞下意识看向周明鹊,眼神哀求:“明鹊……”
周明鹊别开了眼睛,默默走到了元满月的身旁。
壮汉虽然做事凶狠,但并没有什么反侦查的经验,审讯室里坐下不到一小时,就被撬开了嘴巴。
反而是唐晓霞,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小姑娘,反而是三个人里撑得最久的一位,但也在三小时内,就在警察反复的问询中,被拼凑出了整桩事件的真相。
警察翻阅着新鲜出炉的笔录,不由啧啧感叹:“人脑子究竟怎么长的,竟能想出这种路子。”
骗局十分经典,但作案手法是真新鲜。
4. 004
审讯室内,唐晓霞低着头,脸色惨白:“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到了这个环节,十个犯罪嫌疑人里有八个都会忏悔,警察连头都没抬。
整理好笔录后,他站起身,走出审讯室,对周明鹊说道:“你可以走了。”
不等两人说话,他又转向元满月,语气严肃还带着一丝警告:“你也可以回家了,不过我得提醒你,封建迷信是愚昧行为,利用封建迷信牟利更是违法犯罪,你还年轻,未来一片坦途,我希望你在做事之前,能多多考虑后果。”
说着,他将身份证递给元满月——这是她在老观主放钱的小匣子里找到的物件,她下山的时候,顺手揣进了芥子空间,恰好今日就用上了。
“不是的,她算得真的很准……”周明鹊试图为她辩驳,但话未说完,就感觉衣摆被轻轻扯动。
她侧过头,就看见元满月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接着又转向警察,神情认真且坦然:“你放心,我不会骗人。”
小姑娘认错态度这么好,警察一大波教育的话瞬间收回了肚子里,他摆摆手,眼中的严厉也柔和了几分:“行,你们可以走了。”
周明鹊松了一口气,拉着元满月从警局离开后,才不解问她:“大师,为什么不让我说呀?你瞧他们那眼神,一点都不信你。”
“他们确实有不相信我的资本。”元满月轻轻笑了一声:“此地明镜高悬,只要他们正气长存、行动自威,便无需依靠任何外物。”
周明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包里突然响起了音乐声,她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瞥见屏幕上不停闪烁的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皱成了一个小苦瓜。
她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摁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狂风暴雨般的咆哮:“周小鹊,长本事了你!这么大的事竟敢瞒着我们,要不是我同学看到了你,是不是下次我们得去社会新闻板块上找你的名字?”
周明鹊低着头,声音弱得像蚊子哼唧:“爸,我……”
话筒里传来了“啪”一声脆响,夹杂着一道斥责声:“乌鸦嘴怎么说话呢!”
随即,电话里传来了周母温柔且充满安抚的声音:“小鹊,别听你爸瞎说,他就是急糊涂了,你在警局乖乖等我们,不要乱跑,我们马上就到。”
挂掉电话,周明鹊用那双亮晶晶的猫儿眼讨好地望着满月:“大师,您等我一下好不啦?我一定要告诉我爸妈,我运气是多么好,才遇上了您,让他们好好报答您!”
元满月一顿,打算告辞的话重新咽了回去,她确实需要一些报酬。
大约一刻钟后,一辆轿车停在了警局门口。
车门拉开,一个中年女人几乎是飞扑过来,将周明鹊紧紧抱住,用急切的目光扫视着她身体的每一处,直到确认女儿毫发无损,才长舒一口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男人稍慢一步,但也疾步走到了母女俩身边,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语气中夹了一丝调侃:“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女人嗔他一眼:“好意思说我?是谁接到电话后,急得要把地板跺烂了?”
周明鹊轻咳两声,将元满月引到父母面前:“爸妈请看,这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元大师,多亏她,算出了我的死期,帮我逃脱了死亡的命运。”
周母温和的目光落在元满月身上,语气亲切地发出邀请:“元大师您好,我是小鹊的妈妈,这次真是太感谢您了,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我们家想请您吃一顿饭。”
周父也盛情邀请,对于她的存在,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元大师,您可是我们家的贵人,多亏有您……”
元满月微微颔首:“吃饭的话,我有时间。”
她答应得直白,反而让准备了一箩筐客套话的夫妻二人一时语塞,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笑意变得更浓:“这是我们的荣幸!”
在一家三口的盛情邀请下,元满月坐进了车里,周明鹊坐在她的身边做起了陪客。
随着车辆缓缓驶动,她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心中感到十分新奇。
虽然曾在元真的手机里见过这种交通工具,但真正坐上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周明鹊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拉着她的手,兴致勃勃地说个不停。
大概是因为两人“不撞不相识”的特殊缘分,周明鹊一看到她的脸,就很难产生对“世外高人”的仰望。
坐进车里后,不足十厘米的距离更是让她短暂生出的崇敬之心快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亲昵感。
只有周父透过后视镜瞥了元满月一眼,眼中若有所思,但什么都没说,只是专注地握着方向盘。
亲眼看见女儿安全无虞后,周母的火气是蹭蹭蹭直往上冒,她望了眼正在开车的丈夫,强忍住怒气没有说话,直到一行四人坐进了饭店的包厢,她才对着女儿轻哼一声:“说说吧,怎么回事。”
周父虽然已经从同学口中得知了案件的大致经过,但由于保密原则,很多细节他并不清楚,此刻,他也放下茶杯,认真地望着女儿。
眼看躲不过去,周明鹊只好苦着脸,开始交代事情的经过。
三年前的夏天,她还是一个拥有漫长暑假的大学生,为了打发时间,她通过“摇一摇”加上了一个“附近的人”。
原本只是无聊时的消遣,没想到对方完全长在了她的心坎上——从喜欢的美食到钟爱的书籍,再到对生活的态度、对事物的见解,简直像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自己。
周明鹊就这样沦陷了。
相爱的第二年,她大学毕业,进入了自家公司工作。
由于父母宠爱,她干着个闲职,每天有许多空闲时间,于是,她向网恋男友提出了见面的要求。
谁知对方的理由从“出差”找到了“车祸”,就这么拉扯了小半年,对方始终不肯松口与她见面。
她曾怀疑过对方是骗子,也猜测对方是否长相不尽如人意,直到对方第三十次拒绝跟她见面时,她心灰意冷,决定分手。
对方却怎么都不肯答应。
但直到她第二十次提出分手,对方才终于下定决心,向她袒露实情:他之所以不肯见她,不是因为他不爱她,而是因为……他压根不是人,而是一座小山的山神!
他说,他无法离开自己的守护之地,否则就会神魂尽散。
之所以能跟她聊天,是因为他捡到了坠亡游客的手机。
听到这里,周母跟丈夫对视一眼,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的宝,这话你也信?”
“安静安静!”周明鹊恼羞成怒:“你们到底听不听了?”
“听,当然听!”周母掩着嘴,努力压制着笑意。
周明鹊轻咳一声:“我、我当时也是不信的。”
不但不信,她还立刻拉黑了对方,跟闺蜜唐晓霞吐槽对方简直将她当猴耍。
闺蜜还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直戳她的额头,骂她脑子秀逗了,竟然跟这么个骗子网恋了一年。
可从这天开始,奇怪的事情开始发生了。
她的桌上,衣柜里,频频出现了陌生的小玩意,有些是石头雕的簪子,有些是木头做成的小动物。
最夸张的是,在她房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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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上,竟然凭空多出了一把青竹做的椅子,背面上刻着:小鹊儿专属。
这是网恋男友对她的专属爱称。
周明鹊仔细查过家中的监控和安保系统后,发现并没有陌生人闯入的痕迹。
这一结果让她心中困惑,闺蜜唐晓霞却是吓得不轻。
为了安抚闺蜜的不安,她找了个大师来家中做法,谁知大师一看见她的脸,就摆摆手,笑着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你命格非凡,乃是仙人之妻。”
唐晓霞望着她一脸恍惚:“这是什么小说剧情?我闺蜜的男友竟然是神仙!”
现在想起来,唐晓霞演戏演得可真像呐,不去当演员实在太可惜。
总之,在做过一番强烈的心理斗争后,周明鹊接受了自己有个山神男朋友的事实,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展开了新一轮热恋。
她的山神男朋友正直、热情、充满大爱,但就是没钱。
——但这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毕竟男友只是一个山神,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山神啊,打工都没法打,除了捡点游客落下的手机钱包什么的,也没别的经济来源。
刚刚在警局,警察就帮她大致算了算,礼物不算,纯纯花在山神男友身上的现金,就有三百万之多。
“等等,我怎么听不明白了?”周母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他不是没身份证吗?账户哪来的?”
周明鹊支吾道:“找大师帮的忙,烧到了另一个世界,收了我百分之二十的服务费呢……”
三年恋爱,周明鹊对男友的依赖无限膨胀,最后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她想见他,想与他在一起。
她甚至下定了决心,她可以在山上搭一间小房子定居,他白天去巡山护山,晚上回到爱的小屋,这样,两人就能无时无刻在一起。
可她的山神男友说不想让她将来后悔,怎么都不肯答应。
为了让爱情圆满,她根据山神男友曾经透露过的信息,一座山一座山地排除,将目标锁定在了小么山上。
昨天晚上,在跟唯一知情的唐晓霞吐露过自己的行程后,她便连夜开车到了小么山下。
为什么是晚上呢,因为夜晚比白日更危险,她不信她的山神男友看见她遭遇危险,不会忍不住出现在她面前。
听完之后,在场三人都无语了。
元满月虽然早就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但也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心理历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种道理都不懂吗?
周明鹊自个想起来都油然而生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大师,多亏了你,不然我爸妈该怎么办呀。”
周母也连连感叹:“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真不知该怎么报答才好了。”
元满月:“那就请在我的道观门口修条路吧。”
“修路?”几人异口同声,这可真是一个实在的要求。
周父沉思片刻,笑着问道:“元道长,不知您的道观位于何处,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元满月思索片刻,认真答道:“道观在小么山山顶,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只要方便香客上下山就好。”
小么山?
周明鹊迟疑道:“可是,据我了解,小么山上并没有道观呀。”
周母在桌下踹了女儿一脚,然后笑着应下:“我们记下了,明日就会安排施工队过去。”
元满月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多谢。”
见她这样亲和,周明鹊感觉心底更亲近了,她急切地问:“大师,我以后可以去道观找你吗?”
元满月点点头:“可以,但你暂时见不到我,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打算找个天桥摆摊。”
5. 005
第二天一早,元满月就带着自己在打印店花了五元钱打印的广告,穿过一座又一座天桥。
最终凭借自己的直觉,停在了某座刷了绿漆的天桥上,身前贴着的牌子上只写了四个字:算命卜卦。
可直到太阳西斜,天桥上的同行陆陆续续都开始收摊了,元满月依旧没等到一个客人。
其中一位同行将写着“诸葛神算”的牌子收进布袋里,又将铺了八卦图案桌布的折叠小桌收起来,才取下了自己的墨镜,笑呵呵地对着身旁的同行炫耀:“今天运气还不错,客人一个接一个地来,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同行一边收东西,一边投过去羡慕的眼神:“李老豹,你往那一坐,墨镜一戴,活脱脱一得道高人,谁能不找你?啧啧,真是老天爷赏饭吃,不像那人……”
他往元满月的方向努努嘴,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一个嘲笑的眼神。
也不知哪里来的傻帽,想赚快钱也不找准赛道,年纪轻轻四肢俱全的,来混他们天桥算命组,哪怕是随便支个手机做直播,都比算命有赚头啊。
两人正一边收东西,一边蛐蛐她,突然,其中一人伸长了脖子:“老张,你咋来这了?今天没摆摊啊!”
张鬼谷耷拉着眼皮,晃了晃手里的保温盒:“我媳妇和孙女食物中毒还没出院,我去给她们送饭。”
“啊?咋突然食物中毒了。”两人关心地围过去。
虽然同行是冤家,但他们不在同一座天桥上摆摊,又认识这么多年,勉强也能称得上一句朋友:“你家最近咋回事,不是厨房着火,就是小偷上门,现在家里人又住进了医院……不会是招了什么东西吧?”
被夸长得像“得道高人”的那位李老豹,甚至要去袋子里摸龟壳:“我给你算一卦,看看咋回事。”
“得了吧。”张鬼谷笑骂一声:“你算的还没我准,要是那小姑娘在……”
叹气间,他无意一抬头,然后呆住了。
两人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忍不住又乐起来:“她呀,是今天上午新来的,坐那儿一天了,不吃也不喝的,别不是个傻子吧……”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张鬼谷拎着个饭盒,飞速奔跑到对方的摊位前,激动道:“大师,你竟然在这!”
元满月认出了他,微微一点头:“你的命运改变了。”
张鬼谷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要不是大师说的那句话,让他心里嘀咕,那么贵那么稀奇的琵琶虾,他怎么都得尝尝味道。
只是仍有一点不如意,他望着元满月身旁的牌子,急切道:“大师,我想请你给我算一卦,我家最近这半个月,怎么接二连三地出事?”
其余两人已经追了上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想劝他不要被骗子骗了,但想起自己的职业,到底没说出口。
毕竟老张是他们当中公认最聪明的了,他说对方有本事,难道这小姑娘是真有本事?老赵心想,不行,他得好好看看。
公认第二聪明的林老豹心里却是一个咯噔。
听说老张的大哥前段时间生了重病,要花一大笔钱呢,这老张不会是没有钱,把主意打他们身上了吧?
抱着不同的猜测,两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元满月,想看看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元满月认真打量了张鬼谷一眼,他运势确实有些低,却也在正常范围内,应该是受直系血亲牵连所致。
她注视着张鬼谷的眼睛,他这一生算得上平淡顺遂,关乎命运改变的重要节点并不多,再往后看……
三个月后,他的儿子会在卫生间上吊自尽,张鬼谷收拾儿子的遗物时才发现,儿子之所以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是因为误以为自己肇事逃逸,造成了两个家庭的支零破碎。
时间的指针拨回半个月前的夜晚。
为了赶时间,小张拉着一大车货物夜行盘山公路,结果撞上了什么东西。
伴随着重重一声“嘭”,他哆哆嗦嗦地将头探出了窗外,朦胧月色下,隐约照耀出两具被撞飞在马路边缘的身体。
看着公路两侧的高山和密林,最终,恐惧占据上风,他没有选择下车查看,而是猛踩一脚油门,提速离开了现场。
直到车子驶入灯火通明的大路,他又开始生出懊悔,万一那两人不是犯罪团伙成员,而是普通路人怎么办?
他既害怕对方不是无辜路人,又担心对方真是无辜路人。
在接下来的三个半月里,他会因为心神不安,屡屡发生各种小车祸。
妻子发现他的不对劲后,强令他回家休息,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包揽了家中所有家务,然后烧水忘了关火,出行掉了钱包,买菜被人用死掉的鱼虾调包。
这些琐碎的小事一次次嘲笑着他的无能,让他反复回忆起那晚的逃避是多么懦弱和自私。
直到事故发生的三个半月后,他在网上看到了一则新闻。
——在那段盘山公路附近,有人在密林中发现了两具死亡时间超过三个月的尸骨,新闻中初步推测,死者应该是遭遇了车祸,被肇事司机抛尸林中,现向社会征求线索。
评论区有人爆出了死者的身份,这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双方都是独生子女,女方的父亲接受不了事实,得到死讯的同时,当场被送往医院抢救。
小张的手机当场滑落在地。
他始终怀疑正是因为自己的肇事逃逸,导致两人错过了最佳抢救期,而后被其后的司机再次碾压,然后抛尸密林……如果他当时下车看看就好了。
他畏惧众人的怒骂,不敢向警方自首,却又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最终将一切写在了遗书里,选择在卫生间上吊自尽。
但他只要再多活三天,就能看到官方通报:这对死亡的小夫妻虽然车祸身亡,这段盘山公路却并非案发现场,他们只是被丧心病狂的凶手抛尸于此。
死亡时间也并非三个月以上,而是两个月——也就是从今日往后数三十天。
夫妻二人为某个非法团体的成员,因分赃不均,被团伙老大安排其他成员开车碾压至死,然后在去往其他城市狂欢的路上,司机随意挑了个人迹罕至又没监控的地方抛尸。
而小张看到的那则新闻,出自某个出了名爱抢热度、不严谨的新闻媒体机构,对方甚至有过为了吸引流量、写出与真相完全背离假新闻的黑历史。
在官方通告发布后,该媒体默默删掉了这篇新闻稿,继续高喊“正义”口号,它并不知道有一个人,死在了这篇报道之下。
种种巧合促成了这桩惨剧的发生,小张到死都不知道,在那场车祸里,没有任何伤亡,因为他撞上的,只是两个被套上衣服的稻草人。
居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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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村庄的两个小孩,为了恶作剧,挖出了插在自家田地的稻草人,套上了家里人的衣服,用棍子绑在了公路的栏杆上,他们想看看司机被吓坏的样子。
两小孩蹲了一下午都没等到车辆路过,便回了家吃晚饭,此后数日,他们忙于玩耍,完全忘记了稻草人的存在。
直到两个多星期后,其中一个小孩的哥哥准备穿上自己最好的那件衣服去相亲,却发现藏在衣柜深处的衣服不见了,才发现了这件事情。
被哥哥狠狠打了一顿后,小孩叫上自己的伙伴,一路哭着走到了盘山公路,捡起了公路旁被撞得支离破碎的稻草人,又哭哭啼啼走回了家,在迎来一顿更大的毒打后,便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元满月收回视线,轻轻叹息一声:“你儿子是货车司机。”
张鬼谷用力点头,神情立刻变得紧张:“是……是我儿子那儿出了问题吗?”
虽然是问话,可他越想越笃定:“他经常跑山路,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元满月摇摇头,语气不容置喙:“你转告他,让他去自首,在明天晚上亥、九点之前。”
再晚一点,两小孩就要将稻草人捡回去了。
她在张鬼谷的记忆里看到过,小张崇尚科学,对算命非常排斥,只有警察给出的结论,才能解开他的心结,打消自杀的念头。
自首?张鬼谷惊叫一声:“他做了什么?”
元满月只是道:“你让他尽快去自首,此劫便可迎刃而解。”
张鬼谷哆嗦着手,儿子的手机号码却怎么都拨不出去。
道理说给别人听总是义正言辞,可真落到自己头上,却怎么都下不定决心。
他咬紧牙关,几乎要将牙龈咬破,终于拨出了电话:“儿子,你去自首吧。”
电话铃声响起时,小张刚从噩梦中惊醒。
梦中,那两人倒在血泊里,原本还有一丝生机,却因为他的逃逸,只能绝望地躺在地上,一点点咽气。
他木然地伸手摁下接听键,谁知道却听到父亲这样的话,惊得跳坐了起来:“爸,警察找上门了?”
张鬼谷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消散不见,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你告诉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张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压力,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几乎语不成句:“爸,对不起,我撞人了,我现在就去自首。”
张鬼谷握紧了电话,最终,他闭上眼,声音沙哑而疲惫:“尽快吧。”
老赵围观了全程,脸色已经变得兴奋起来:“小丫,啊不,大师,你真的这么灵啊,给我也算一卦呗。”
李老豹在他身后拉都拉不住。
他隐晦地用审视的目光扫过张鬼谷和元满月二人,两人不会是商量好,来仙人跳他的吧?
看在同座天桥摆了这么久摊的情分上,他多拉了老赵几下,试图提醒对方不要轻信张鬼谷和这小姑娘的话。
谁知对方不但没反应过来,还招呼他一起:“李老豹,你快来啊,咱一起算算,你不是一直担心孙子考不上重点高中吗?”
李老豹被噎得一时语塞,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警惕的目光隐晦地扫过老赵和另外两人。
在场四人,不会就他一个是猎物吧?
6. 006
李老豹打着哈哈地摆摆手:“我孙子马上就放学了,我得赶回去做饭呢,你们玩得开心!”
他刚抬腿,就被老赵快速搂住了胳膊。
背对着元满月,老赵冲他拼命挤眼:“一起来算算嘛!”
李老豹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老赵也不信,只是打算逗这两人玩玩。
他心中一乐,脸上却装作无奈的模样:“那就算算呗,不过我得说清楚,算不准我不给钱的。”
他们行内可不是这规矩,这是欺负人小姑娘呢!
张鬼谷“你”了一声,正想反驳,却见元满月面色不变地点了点头:“好啊。”
她正欲起卦,忽然,天际骤然一亮,一团璀璨的功德金光如流星般坠落,直直没入她的头顶,刹那间,一股暖流自天灵盖涌遍全身。
元满月几乎瞬间就知道了功德金光的来源——红河湾拐卖事件的后续。
显然,又有一批受害者被成功解救,而她因曾参与其中,间接促成了这场善果,这才得到了如此磅礴的功德馈赠。
老赵见她忽然沉默,以为她露了怯,冲着李老豹挤眉弄眼一番,故意提高嗓门:“小大师,你还算不算了?不会是不敢了吧!要是没那本事,趁早说一声,咱们也不为难你!”
“瞎说什么呢。”李老豹跟他一唱一和:“老张亲自推荐的人,能是骗子吗?”
张鬼谷轻哼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做戏。
元满月收回视线,目光淡淡落在老赵身上,语气不疾不徐:“这位善信,你想算什么?”
老赵被她这么一看,心里莫名有些发虚,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咧嘴一笑道:“小大师,既然你这么有本事,那就给我算算,我最近财运如何?能不能发大财?”
李老豹“噗嗤”一笑,故意揶揄道:“老赵,你别太贪心了!谁不知道你财运最好,两栋小楼收着租,子女又出息,大把大把地给你拿钱,你还想怎么发财?”
——这些信息当然是假的。
“去去去,别在这耽误我发财。”老赵抬手假意轰他,然后冲着元满月露出一个殷勤的笑:“小大师,快给我算算。”
元满月神色如常,定定注视着老赵的眼睛,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你眉间有煞,乃是破财之相,应与你前日发生的交通事故有关,此事若不尽快了结,不仅会影响你的财运,还会令你惹上官非。”
老赵脸色一变,原本骂人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
元满月没有回答,只是神色淡淡地望着他。
老赵被她这么一看,心里越发没底,连忙拉住一旁的李老豹,语气愤懑地向他抱怨道:“老兄,你知道的呀,明明是那女的追尾我,我好心没要她赔钱,她总不能反过来讹我吧?”
在他断断续续的抱怨声中,众人总算听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前天老赵的女儿一家回来吃饭,他为了讨外孙开心,特意骑着三轮车去水果批发市场买了个又大又沉的菠萝蜜。
谁知,在回来的路上,一辆电动车直直从后面撞了上来,对方车主连人带车翻到了地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菠萝蜜还稳稳当当地躺在车斗里,只有车架上凹进去两个坑。
想着今天是个一家团聚的喜庆日子,老赵心情好,懒得跟人计较,便扶正了车把,径直蹬着三轮车回了家。
“你们听听,我一个只上过扫盲班的人都知道,谁追尾谁全责,她怎么好意思来讹我?”老赵越想越憋屈:“这事就算说到天边去,也是我有理!”
张鬼谷的儿子是货车司机,他对交通规则和事故处理流程比一般人要熟悉得多,闻言皱了皱眉:“追尾是她全责,但是你肇事逃逸了,你就要负全责!”
老赵一下子炸了:“我哪里逃逸了?我只是好心没要她赔钱,在做好人好事啊……”
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彻底慌了神,眼巴巴地望向元满月:“大师,我该怎么办?您可得帮帮我呀!”
世俗的法律条文,元满月确实似懂非懂,她神色不变地望向张鬼谷。
张鬼谷只以为这种小问题,大师不稀罕出手。
他摆出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手把手教导道:“老赵,你直接报警是,只要这场事故不被定性为肇事逃逸,妥妥对方全责。”
元满月默默将这话记下。
老赵听了张鬼谷的话,心里却直打鼓:“报警?能行吗,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我可别成了送上门的菜。”
他一个小老百姓,活了五十多年,就没跟警察打过交道,想起来都发怯。
张鬼谷用空着的右手拍了拍胸脯,信心满满地打包票:“我儿子就是货车司机,这种小事故见多了,你听我的,准没错!”
听了这话,老赵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咬了咬牙道:“行,那我就先报警。”
他转头看向元满月,语气恭敬:“大师,不知您一卦多少钱?”
对于这种能窥天机、化灾厄的高人,老赵是半点不敢拖欠报酬的,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求上门呢?
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小钱得罪了大师,断了自己的后路。
元满月却怔了怔,她还真没想过酬劳的问题。
思索片刻后,她抬眸看向老赵,语气温和:“酬劳么?待你解决眼前困境后,去满月观上一炷香吧。”
“上香?”老赵听了,先是一愣,随即连连点头:“大师您放心,等我解决完这桩事,一定买高香去观里好好拜一拜。”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元满月察觉到体内聚集了一缕微弱的信仰之力,唇角不由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老赵许诺完,急匆匆转身就要往天桥下走,他的三轮车就停在那里。
张鬼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你干啥去?”
老赵一脸茫然:“不是你说的吗?我去派出所报警啊。”
张鬼谷无奈地摇摇头,指了指他的衣兜:“你先打个电话,而且不是派出所,是去交警队。”
说着,他直接从老赵兜里掏出了他的手机,熟练帮他拨通了电话。
老赵在电话里简单说明了当天的情况,仍旧不放心,打算亲自去一趟交警队。
张鬼谷仔细给他指了路,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身,语气恭敬地望着元满月:“大师,您说的满月观在哪里?”
元满月微微抬眸,轻声说道:“在小么山上,目前满月观正在修路,你腿脚不方便,我建议一个月后再出行,到了山脚会有指示牌,顺着新修的路走上去就行。”
张鬼谷听了,连连点头,脸上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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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抹喜色。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李老豹,没有搭理他,只是试探着问:“大师,您明天也来这儿给人算卦吗?”
元满月点点头:“是。”
张鬼谷没有过多犹豫,语气诚恳地道:“大师,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那儿,那儿客流量大,我也积攒了一些名气,用我的摊,您可以帮助更多的人,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替满月观打出知名度。”
——听完老赵头算命全程后,他立刻就明白了,高人并不缺钱,要的是香火。
而他能做的,就是趁明珠尚且蒙尘,先把大腿抱上,毕竟,这种能与高人结缘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元满月果然立刻心动:“好啊。”
张鬼谷心中一喜,连忙说道:“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您手机号码是多少,我加一下您。”
元满月顿了顿,语气平静:“……我没手机。”
张鬼谷一愣,随即又问道:“那您住哪儿?方便告诉我吗?”
元满月再次沉默。
昨日在饭店吃饭时,周明鹊也问过她这个问题。
在得知她常年居住在道观,城里并无住所后,周母送给她一张房卡,说在一家叫宫丽的酒店长包了一间房,她随时可以去住,除此之外,还有一张信用卡,让她有什么花销可以直接刷。
元满月都没有收。
她无需吃饭,不用睡觉,老观主留下的积蓄,足够她接下来的花费,这些身外之物,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但现在看来,她最好还是买一个手机,不然旁人都联系不上她。
张鬼谷见她沉默,以为她不愿透露,也不气馁,依旧笑眯眯地问道:“那我该怎么找您呢?”
元满月看着他手里拎着的饭盒,犹豫片刻,轻声说道:“明天我会继续在这儿摆摊,你来这儿找我吧,现在你先去给你的家人送饭。”
张鬼谷听了,连忙点头:“好嘞,大师,我明日一定早早过来!”
说完后,他在心里不住盘算,明日该如何跟大师进一步拉近关系?
正想着,他无意间往天桥下一瞥,发现李老豹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了。
张鬼谷无甚在意地收回视线,拎着饭盒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而此时的李老豹,正站在天桥下,悄咪咪抬头望了一眼,心中开始琢磨,要不要换个地方摆摊?
今天发生的连番反转,让他很难不怀疑,这三人在合伙演他一个呢!
李老豹不住在心里嘀咕:“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难道是听说他们村即将拆迁?还是打探到他小儿子找到了一个白富美女友,即将嫁入豪门?又抑或是得知他女儿今年博士毕业,已经找到了一份年薪一百万的工作?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没错,这些人在打他钱包的主意。
但思来想去,他到底还是舍不得多年积攒下来的客源,要是换个天桥,或许就没这么好的生意了。
李老豹咬了咬牙,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哼,只要我不接招,兜里的钱就进不了别人的口袋!”
应对方法一定,他心里豁然开朗,抬头看了一眼天桥上还在演给他的两人,拎着自己的折叠小桌,冷笑着走开了。
明日,他得早点来,看看这几人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7. 007
眼看着天桥上的同行们陆陆续续回了家,元满月也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就一个小马扎,一张广告纸,走到没人的地方往芥子空间一塞就行。
满月观太远了,她没舍得消耗信仰之力飞过去,便挑中了东南方向一块空地,打算晚上去那儿打坐修行。
结果她刚起身,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元姐姐,你在这儿摆摊呀!”
元满月回转身体,就看见周明鹊站在她身后,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她手里拎着的东西:“我下午从这儿过,看见你在这儿,就下了车,可算是等到你下班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她说着,无比顺手地接过满月手中的马扎,然后一脸苦恼地向她请教:“元姐姐,我想过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多做善事!朋友给我推了几家慈善机构,网上风评都很好,我想请你帮我看看,哪家最靠谱。”
元满月打算拒绝的话一顿,改口道:“好呀。”
周明鹊瞬间开心起来,无比自然地挽住了她的手:“太好啦,有你帮忙,就不怕我的钱打水漂了,走,元姐姐,咱先去吃晚饭!”
元满月僵硬着身子看向被她抱住的胳膊,她第一次与人这样亲近过,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但想到这次下山的任务,她忍住了这种不自在,神色自然地被带到了附近商场的炸鸡店。
周明鹊熟练地翻着菜单,点了两个不同的炸鸡套餐,又单独加了三样小食,才心满意足地放下菜单,探头过来:“你有什么爱吃的吗?”
元满月坦然地摇摇头:“我没吃过炸鸡。”
“那你看看上面的图片,哪样能让你产生食欲?这家店口碑不错,所见即所得。”周明鹊一边指导她,一边向她随口抱怨:“我爸妈的口味跟咱不一样,今天咱俩吃些年轻人爱吃的东西,相信我,这家绝对好吃!”
元满月按照从右到左,从上往下的顺序一样样看下去,最终视线停留在最下方的图片上。
周明鹊伸长脖子一看,乐了:“我就知道,年轻人就没有不爱快乐水的!”
说着,她转头望向服务员:“再加两杯快乐水,要大杯的,加多多的冰块。”
她伸出手指元满月面前的菜单上点了点:“这个汉堡也好吃,皮是烤过的,带着焦香味,嚼起来很有韧劲,给你点一个尝尝?”
元满月点点头,服务员立即加上。
服务员离开后,元满月从芥子空间取出一百六十八元纸币,轻轻推到周明鹊面前:“我的那份。”
周明鹊呆了呆,连忙把钱推回去:“不用跟我A,这顿我请你!如果让人知道,我跟救命恩人吃顿饭,还要对方付钱,我还要不要在圈子里混了?”
元满月却认真道:“你已经付过报酬了。”
“我的命就值这点钱吗?”周明鹊故意撅着嘴,一脸委屈道:“而且今天可是我有求于你,你连顿饭都不肯吃我的,我怎么好意思开口?”
元满月被她说服了,点点头,将现金收回芥子空间。
餐还没上,周明鹊自然而然地从她对面挪到她身侧,语气甜蜜地抱怨道:“我爸妈现在管我可严了,说我识人不清,脑子不清醒,必须跟在他们身边好好学学识人之术……要不是我说要来找你,都不准我出门呢!”
她哀嚎一声,抱着元满月的胳膊蹭了蹭,冲她撒娇道:“元姐姐,还好有你,不然我肯定会被憋坏的。”
元满月静静注视着她,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他们一家三口商量着如何笼络自己的画面。
自她有意识起,这类事情所见不计其数,她并未从对方的言行中感知到恶意,便掠过不提。
等餐的过程中,周明鹊不停给她捧哏,不是夸她算命算得准,就是夸她神仙下凡。
崇拜和热情的语气中,还夹杂着一点卖惨:“我平常都没什么朋友,元姐姐,以后我能找你一起玩嘛?”
元满月只道:“你有事可以来找我。”
周明鹊听了,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太好啦!”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着餐盘上来了,热气腾腾的炸鸡金黄酥脆,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周明鹊撕开一包一次性手套,递给了元满月,又快速给自己套上一双,然后动作麻利地撕下一个大鸡腿,殷勤地递到元满月面前:“快尝尝,炸鸡就要热的才好吃。”
元满月接过鸡腿,模仿周明鹊的样子,大大咬了一口。
或许是这几天收拢了些信仰之力的缘故,她虽然味觉并未恢复,但嗅觉却有了起色,鸡肉上不知撒了什么香料,闻起来确实比那些冷冰冰的贡品更香。
她点点头:“确实不错。”
周明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是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她又把快乐水往满月面前推了推,语气满满都是期待:“喝一口这个,可好喝了!”
元满月低着看着面前这杯正在不停冒气泡的饮料,心中感到十分新奇。
元真还小时,特别爱喝这个,老观主疼爱他,每次下山都会扛一箱回来,作为他乖乖吃饭、乖乖睡觉、乖乖学习的奖励。
小家伙每次喝光后,就会将空瓶子摆在贡桌上。
后来,观里香火少了,老观主的身体也渐渐变得不好起来,小道士接手了下山采购的活,也不再闹着要喝饮料,反而每次下山,都会挑上两担青菜,回来时,箩筐里变成了米面和新割的猪肉。
周明鹊催促道:“元姐姐,怎么样,好喝吧!”
元满月点点头,然后低头喝了一口可乐。
虽然她尝不出什么味道,但舌尖上传来的跳跃感,令她感到十分有趣。
两人一边聊一边吃,餐食很快见了底。
周明鹊悄悄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心中十分得意,她就知道,世界上没人会不喜欢炸鸡!
瞧瞧,她们平时四个人的饭量,今晚两个人就干掉了,这次一定成功投其所好了吧!
可她哪里晓得,元满月并无食欲,也不知饥饱,只是单纯觉得食物摆在桌上就得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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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吃饱喝足,周明鹊又拉着元满月的手晃道:“元姐姐,陪我出去逛逛吧。”
昨日得知大师第一次下山后,她爸妈就给大师准备了好多东西,可大师一样都不要。
昨晚他们全家商量了一宿,最终,爸妈往她卡里打了一笔钱,让她趁着大师涉世未深,啊不,声名未显时,好好相处,最好能处出一段感情来。
毕竟,他们昨天冷眼看着,在场那么多人,大师独独对这个傻闺女格外包容。
周明鹊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虽然学习不好工作不行,但撒娇哄人是一抓一个准!
她心里早盘算好了,今天就以让大师陪她逛街为借口,把大师缺的东西全给补上。
元满月却没有动,她只是静静望着周明鹊,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我晚上还有别的安排,还是先看看你挑选的慈善机构吧。”
周明鹊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哎呀,那么多资料,我都放在酒店里呢。”
她拉着元满月的手晃了晃:“好厚一摞,带在身上太不方便了,你陪我逛逛嘛,回去我就拿给你看。”
眼看这两人就要起身,隔壁桌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然后你推我我推你,磨蹭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走到元满月桌前。
两人嘴张了又闭,半天没吭哧出一个字。
被小伙伴轻轻推了一把后,穿红色裙子的小姑娘才腼腆地问道:“你们也是玩占卜的呀?”
黄色格子衬衫指了指自己的朋友,替她解释道:“她最近也在学塔罗,就是准确率不太高,刚刚无意间听到你算的很准,想跟你交流一下经验。
——事实上,她们听完了全程。
大师点菜的时候,她俩正打算走呢,听到另一个小姑娘真心实意地吹捧后,两人又重新坐了下来,想听听有没有什么瓜吃。
红裙子并没有戳穿朋友的话,只是红着脸,不停附和点头:“是、是的。”
周明鹊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但余光瞥见了元满月,见她面上并没有生气的神色,便住了嘴,转而问道:“元姐姐,你现在要是不想说话,我就拒绝她们,要是你愿意指点她们几句,咱就再坐一会儿。”
两个小姑娘也连连点头:“我们就是问问,你要是现在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也没有关系的!”
元满月见两个小姑娘周身气息纯净,显然平时与人为善,便对她们多了一份耐心:“我这是家学渊源,你们学不会的。”
“这样啊。”红裙子女孩有些失望地“啊”了一声:“抱歉,打扰你们用餐了。”
“不过……”元满月想了想,不想让她们太失望:“我可以给你们算一卦。”
两个女孩惊喜地“哇”一声,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喜色。
她们凑在一起,低声嘀咕了几句,最终决定让黄格子衬衫来算这珍贵一卦:“我的钥匙今天下午逛街的时候掉了,能帮我算算,它现在在哪里吗?”
元满月却望着她的眼睛:“你仔细回想一下,你真的不知道它掉在哪了吗?”
8. 008
钥匙掉在了哪里……
黄格子不由自主回忆起了下午的行程。
她住得远,下午一点半才在商场跟朋友见上面,然后两人手挽着手,排队买了两杯奶茶,在店里一边喝一边聊天。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她们又挽着手去店里试衣服,中间还吃了一个抹茶冰淇淋。
她钥匙揣在包里,可全程就打开过一次,还是为了拿钱包出来结账,在发现钥匙不见后,她也回转去这家店找过,店员说并没有看见过。
她笑着对满月道:“我找师傅开锁五十,换个锁芯一百元,夜间可能还会加收我服务费,如果你能算出我的钥匙掉在那里,我就把我换锁的钱给你,当作我的卦钱。”
元满月望着红裙子的眼睛:“你呢?你全程跟她在一起,没见过她的钥匙吗?”
“没、没啊。”红裙子想了想,好友不喜欢往钥匙上挂挂件,就一个普通钥匙圈,太平平无奇了,她就算看到也认不出来啊。
但元满月却在她的眼睛中看到了这把钥匙的下落。
黄格子试衣服的时候,把包顺手挂在了红裙子的脖子上,恰逢店员端过来两杯水,红裙子伸手去接,然后自然而然地拉开了黄格子的包,将拎在手里的伞塞了进去。
等喝完了水,她才将伞重新拿出来,小小一片钥匙挂在了伞骨上,就这么从包里被带了出来,悬空晃荡一阵后,又“啪嗒”掉在了地上。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路人抱着孩子追了几步,没追上,便捡起送到了服务台。
三天后,红裙子跟另一个朋友来这里逛街时,跟那位记性贼好的宝妈不期而遇,对方一眼认出了她,并告知了此事。
红裙子赶到服务台取到钥匙后,才意识到自己搞了个大乌龙。
然而,朋友连续三天的嚎叫令她心有余悸,她实在不敢向对方坦白,便一咬牙,斥巨资请对方吃了一顿三百元的海鲜自助,算是弥补。
元满月静静望着黄格子衬衫,语气淡然:“你的钥匙此刻正位于林奇超市的服务台。”
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叹:“好快!”
红裙子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不用抛个铜钱、看看手相什么的吗?”
元满月微微一笑:“家学渊源,不必这么麻烦。”
两人商量过后,最后让红裙子在这儿等着,黄格子匆匆起身去了林奇超市。
不一会儿,红裙子的手机“叮咚”一声响起,她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满脸惊奇地抬头望向元满月:“小姐姐,我朋友真的找到她钥匙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即使没有朋友在一旁鼓劲,也鼓起了勇气走到满月面前,满脸钦佩地与她说话:“你真的好厉害,比我见过的任何大师都要强!”
她学了好几年的塔罗,也研究过其他的占卜方式,但即使是圈子里最出名的大师,也只能给出“靠近水源”、“东南方位”这类模糊的提示,她却能精确到具体地点!
这位小姐姐,啊不,大师的能力也太强了吧!
伴随着手机又几声“叮咚”,她顶着一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望向元满月:“小姐姐,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我朋友让我把卦金先转给你。”
元满月摇摇头:“我没有手机。”
这是第三次有人询问她的联系方式,她已经有了计划,等晚饭结束就去买个手机,把这些世俗界的联系方式都学上。
红裙子失望地“啊”了一声,这年头还有人没有手机吗,不会是大师不想加她,随便找的借口吧?
但当她视线扫过对方一身简朴装扮后,目光中瞬间多了几分敬重。
什么叫大师?
这才叫大师,本领高强,还不慕名利,瞧这衣服破的,明明就是世外高人的标配!
周明鹊瞅准机会,将亲爹昨天没送出去的手机礼盒重新拿了出来:“元姐姐,先用这个吧。”
不等元满月拒绝,她迅速补充道:“我外公找人算一卦,至少两万起步,这个手机才几千,算起来还是我赚了!”
红裙子也连忙帮腔:“是啊小姐姐,你算卦这么灵,要不了几天就能把手机钱赚回来了,收下吧,不然多耽误你接单啊。”
元满月听了她们的话,觉得颇有道理,便点了点头,接过手机。
但她并不认为周明鹊赚了,于是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平安符,递给对方:“你贴身放着,它能帮你抵挡三次小灾或一次大灾。”
——这是她下山前,就着库房里剩下的符纸和朱砂画的,效果应该还不错。
周明鹊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连忙用纸巾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收进提包的隔层里,乐滋滋道:“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收着!”
红裙子也有些眼馋,但目前无病无灾,到底舍不得花几千买这么个平安符,便眼巴巴看着,心里盘算道:无论如何,得先加大师一个联系方式,万一以后真有需要,也不至于找不着人。
在两人的指导下,元满月顺利激活了手机,又去一楼办了张电话卡,加上了周明鹊和其他两个女孩的联系方式。
红裙子叫李悦,黄格子衬衫的叫唐琪,两个都是本地人,对附近的每个角落都熟得不能再熟。
听说元满月在摆摊,她们热情地推荐了一个地点——古玩街。
那可是退休老头的打卡胜地,他们每天没事干,手里又宽裕,花起来很大方。
李悦兴致勃勃地安利:“别看这地方破,我爷爷每个月大半的退休金都搭在了这里呢!你算卦这么准,很快就能打出名头来!”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稀里哗啦:她刚参加工作,不免口袋空空,但她爷爷有钱呀!要是能让她爷爷跟大佬搭上关系,她岂不是能从爷爷手里白嫖很多次?
元满月却摇了摇头:“我已经有了安排。”
三人都大失所望。
但周明鹊很快便打起精神来:“元姐姐,要不跟我去看看那几个慈善机构的资料吧?”
元满月点了点头,起身跟她一起去了宫丽酒店。
周明鹊挑出来的慈善机构一共有四家。
第一家名为“楠楠慈善基金”,是一家综合性慈善机构,致力于多领域的公益事业。
基金会的项目覆盖面广泛,从女性的妇科疾病防治,到贫困家庭的疾病救助,再到山区儿童的助学计划,几乎涵盖了弱势群体需求的方方面面。
光凭这些冷冰冰的文字资料,元满月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抬头问道:“这家基金会,是谁推荐给你的?”
“怎么,这家有问题吗?”周明鹊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脑海中迅速浮现出关于这家基金会的具体情况。
这是一位她认识对方、对方却不认识她的大富豪,为了给早夭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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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修福修慧创办的。
这份深沉的父爱感动了无数人,也让这家基金会迅速成为了国内知名度最高的慈善机构之一。
元满月静静注视着她的眼睛。
——在昨日之前,她只能看见对方生命中的重要节点,但随着体内信仰之力的增长,此刻的她,能够看到算命者此刻心中最关注的事情。
她在周明鹊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则轰动全国的新闻。
慈善基金的创始人孙明海因犯叛国罪被引渡回国,与此同时,有权威媒体爆出,他的个人资产早已通过各种方式转移到了国外。
他通过名下关联企业,获取了涉及国家安全的数据库,作为自己的敲门砖,一并打包送给了国外。
画面一转,周明鹊愤怒地狂锤大理石桌面:“可恶,我往这家基金会捐了六百万,结果全捐到外国佬头上了!”
周父轻笑着放下手中的大花卷:“严谨点,是四百五十万,诸明堇负责的这条线还是很靠谱的,你捐到她手里的一百五十万,都实打实用在了需要帮助的人身上。”
公检法介入后,发现基金会开展的近三百个慈善项目中,只有三个项目的账目完全账实相符,每一笔钱都能对得上。
其他项目负责人因职务侵占罪纷纷入狱后,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老百姓的信任被摧毁,无数网民晒出了自己的捐款记录,发誓再也不会向这些慈善机构捐款。
元满月将手里的资料翻到第5页、21页和78页,轻轻折了一下:“诸明堇的‘山区女孩复学项目’、唐新意的‘女性职业培训项目’和张新华的‘残障人士无障碍出行项目’还算靠谱。”
周明鹊点点头,将这三人记下。
第二家名为“育林慈善基金”,官网公示的业务范围明确标注着“专注救助失学儿童”,首页轮播着新修建的山区小学照片,元满月手上拿着的这份资料上,写着该基金会的成绩“已经帮助3000余名失学儿童重返课堂”。
然后,元满月却在周明鹊的眼睛里,看到了基金创始人朱志用因犯猥亵、□□未成年人以及故意杀人罪被逮捕的画面。
她默默将这份资料收了起来,然后在周明鹊惊讶的眼神中,语气冷淡道:“这家捐多少都是浪费。”
第三家名为“盛开慈善基金”,服务对象涵盖各年龄段身处困境的女性。
只要你性别为女,认为自己身处困境,都可以向基金会提出申请,基金审核后,会根据申请人的具体困难和诉求,提供包括技能培训、经济援助等不同形式的帮助。
据基金会创始人在采访中自述,她十几岁时被父母换亲给邻村的一户傻子,逃了三次才成功逃脱,这一苦难经历为她之后的创业生涯提供了无限勇气。
她从住家保姆做起,赚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笔积蓄。
后来雇主的女儿见她能吃苦又韧劲,挖她去自己的公司做了销售,最终,她一步步打拼,创立了自己的公司,成为了大众眼中的成功人士。
元满月合上资料,语气平静地告诉周明鹊:“基金会收到的捐款,大概有一半能用到被救助者身上。”
创始人想帮助那些身处困境的女性是真的,想打着捐款的名头往兜里搂钱也是真的。
第四家慈善基金的项目十分小众。
满月看向周明鹊,眼中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
9. 009
周明鹊被元满月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元、元姐姐,这家有什么问题吗?”
元满月轻轻摇了摇头。
有些缘分若是太早戳破,或许会转变为有缘无分。
她只是用食指点了点资料:“这家可以。”
周明鹊立刻高兴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雀跃:“我外婆初中文凭,在他们那个年代也算得上文化人了,可就算是她,面对这些日新月异的电子产品还是应付不过来。”
她边说边比划着:“这个项目就很好啊,不仅安排了志愿者一对一教学,还会专门采购适老化电子产品,免费送给偏远农村的老人,不管是最基础的视频通话、网上挂号、电子支付,还有老年人防骗指南,他们都考虑进去了,虽然很多人觉得这种慈善项目纯粹在浪费钱,但我就觉得很有意义。”
元满月轻笑一声,鼓励道:“随心而为。”
周明鹊甜甜地笑了。
经过一轮筛选后,能捐的项目竟然寥寥无几,周明鹊翻着筛选后的名单,整个人气得不行,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庆幸:“还好先问了你,不然一想到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小金库,会变成别人餐桌上的香槟塔,我觉得我会被气疯。”
说着,她往元满月账户里转了两万:“元姐姐,这是今晚的酬劳,你别嫌少。”
元满月操作起手机来还有些生疏。
她回忆着元真给他媳妇转钱的步骤,试图给周明鹊转回一万九千九百,却发现自己账号限额五千,得分四天才能转完。
她解释道:“我在天桥上摆摊,收人二十一卦,刚刚唐琪也只付给我一百五十元而已,如果是你,我只收你一百一卦。”
周明鹊原本准备了一箩筐的套话,没想到对方这么说,这是在元姐姐眼里,她比其他人更重要的意思吗?
她听了心里美,甜甜地笑道:“元姐姐,卦钱可不是这么收的,有钱的多付,没钱的少付,我的两万,跟其他人的两百是一样的。”
元满月还是坚持:“你已经请我吃过晚饭了。”
周明鹊拗不过她,但又不想把钱收回来,想了想,她商议道:“要不这样,这钱就当是我提前付的卦金,以后我有事找你,你可不能推辞!”
元满月略一思索,便点头应允。
眼看天色已晚,元满月提出告辞,周明鹊连忙拦住她,语气恳求道:“元姐姐,今晚我一个人住这儿,有点害怕,你留下来陪陪我吧?”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可怜,元满月难得地迟疑了一下,但想到手里还有要紧事,最终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抱歉,我今晚有安排。”
从宫丽酒店离开后,元满月快步走到一座老旧住宅的围墙处。
眼见四下无人,她在心中默念几句,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便回到了满月观。
只留下二楼窗户边,一个摸黑起来上厕所的小学生,用力揉了揉眼睛,嘀咕道:“果然是学习太久,眼花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睡觉吧。”
说着,他看也不看桌上摊开却一字未动的作业,愉悦地重新躺回了床上。
而元满月回到满月观后,径直走进了老观主的房间。
满月观除了明面上的屋舍,还有一个地下库房,只有每任观主才知道它的存在。
他在羽化前,并未告诉元真这件事。
以满月目前的修为,库房里能被她驱使的法器并不多。
她挑拣一番,取出一块明镜,用朱砂在黄纸上写下朱志用的生辰八字。
接着,她手指轻动,指尖在空中划出几道符文,黄纸无火自燃,很快在镜子前燃烧得一干二净。
不一会儿,镜面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元满月这才停下动作,站起身来。
国运坚如磐石,小小的蛀虫难以撼动其根基,但像朱志用这样的畜生,他的恶行落到个人头上,便可能毁掉人的一生,她将他伏法的时间提前五年,能避免更多无辜者受害。
第二日天一早,手头暂时阔绰的元满月再次消耗了一点功德金光,出现在了天桥上。
张鬼谷已经提前等在了那里,看见元满月,他快步迎过来,满脸满眼都是控制不住的惊喜:“大师,都被您算准了!”
他担心满月误会,赶紧解释道:“我儿子本想一块过来向您道谢,谁知一大早就被送进了医院,托我先来向您道谢!”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就往满月手上塞。
从前只有他从别人兜里掏钱的份,哪会给别人送钱?偏偏他还给的心甘情愿。
昨天回到家,他便向儿子坦白了算命的事情。
儿子听完后,一边咕哝着“你害死我了”,一边却狠狠松了一口气,他先是写了手写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又拉着老父亲叮嘱了半宿,剩下的几个小时,他面无表情地躺在沙发上,安静地等待着法律的宣判。
好在对面辖区内的交警十分负责,在接到报警后,趁着天还没黑,他们立刻驱车赶往事故发生的盘山公路,沿着那段路仔细查看,最终,在护栏外发现了两个套着衣服的稻草人。
起初,交警也不敢轻易下定结论,直到对比了小张发过去的行车记录仪视频后后,发现稻草人衣服上的亮片随着光线闪烁的样子,和视频中的反光极为相似。
第二天一早,交警部门又组织了一波人手,在公路两侧进行了更为细致的搜索后,才得出结论:小张虽然撞到了东西,但对方只是两个稻草人,此次事故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更巧的是,正当交警准备收工时,就见两小孩抹着泪从山下翻着栏杆过来了。
交警简单喝问了两句,小孩立刻哇哇大哭着交代了实情:那俩倒霉稻草人正是他俩扔下的,还特意从树林里捡了根棍子,绑在了护栏上……
此事真相大白,小张激动得几乎喘不上气,晕过去前,他还特意拉住了亲爹的手,艰难地吐出一句“帮我厚谢大师”,这才彻底晕了过去。
张鬼谷手忙脚乱地喊上邻居帮忙,将儿子送到了医院,又给媳妇和孙女买了两份早饭,这才匆匆赶了过来。
想到儿子昨晚多次倾诉“有时候真想死”、“恨不得立刻死了去”,他心中一阵后怕,幸好提前戳破了此事,不然他真怕儿子哪天就熬不过去了!
元满月感受着体内缓慢但持续增长的信仰之力,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
她从袖口里的芥子空间掏出手机,笑着问道:“我现在有联系方式了,要不要加一个?”
张鬼谷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要加他联系方式啊,看来大腿已经认可了他!
他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满脸堆笑:“加!当然要加!”
成功加上联系方式后,张鬼谷心里踏实了不少,他小心翼翼试探道:“大师,您打算什么时候去我那个摊啊?”
元满月略一沉吟:“今天下午吧,现在我需要去办一张银行卡。”
昨晚她特意了解过,如果用手机自带的电子钱包付账,每天只能限额五千元,但如果她有银行卡,别人强行塞给她的钱,她立时就能转回去,能省下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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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鬼谷一听,立刻点头:“我陪您去吧,这附近我特别熟!”
他心里不住盘算:虽然老赵不聪明,但李老豹却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厉害角色,得趁着他还没意识到大腿的厉害之处,赶快将人撬走了。
张鬼谷虽然年纪不小,但他时刻紧跟时代潮流,跟满月这么个初入世俗的愣头青相比,倒更像个年轻人。
他十分熟练地指导着满月办好银行卡,甚至还帮她下好了手机银行,然后十分阔绰地打了个车,将人带到了自己经常摆摊的天桥上。
——不打车不行,毕竟他为了防止算错卦被人打上门来,摆摊的地方离家里远远的,总不能让大师走过去吧?
刚刚短暂的交谈,让张鬼谷意识到,这是一个专业能力很强、但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大佬,他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他手脚麻利地摆好自己的牌子和板凳——今天一早,他还特意斥巨资去批发市场买了张折叠板凳,就为了两人都能坐下。
一切家伙什摆放好后,他语气恭敬地问:“大师,您打算收多少钱一卦?”
元满月想了想:“二十吧。”
世俗财富对她而言只是过眼云烟,只要能增加信仰之力,就算不给卦钱她也能接受。
张鬼谷却摇摇头,劝诫道:“大师,没钱可以少收,但不能不收,您要是一分不要,人家就该怀疑你是骗子了。”
元满月自知对世俗界的了解不如张鬼谷,便温和地点了点头,虚心请教道:“那你觉得我该收多少卦金比较合适?”
张鬼谷没有直接回答:“您是有真本事的人,应该能看出我的斤两,而我一卦收二十元,大部分人都能接受。”
他话锋一转,提起了其他同行:“您还记得老赵不?就是昨天您算出他会招惹官非的那位,他的卦金是五块起步,偷偷朝我俩翻白眼的是李老豹,虽然本事名气都不如我,但也积攒下一波老客户,起卦至少十五,如果碰上冤大头,还能根据对方身价再加点。”
张鬼谷诚恳道:“以您的本事,收多少都不为过,眼下虽然是扩大知名度的时候,但门槛太低,反而会耽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他铺垫一大堆,最终提出自己的建议:“我建议您折中取价,面对普通客户,收取五十一卦,碰上不差钱的,几千几万也拿得不心虚。”
“如果碰上口袋空空,您又想帮助对方的,可以要求对方在心愿达成后,去您的满月观还愿,这样一来,既能积累您的口碑,又能为观里增添香火,可谓一举两得。”
说话间,天桥下急匆匆爬上来一个染着蓝紫色头发、穿着破洞T恤和紧身牛仔裤的精神小伙。
隔着老远,就听见他扯着嗓子喊:“张大师,你可算出摊了!快帮我算算,我右眼皮跳了两天了,不会招上什么东西了吧!”
张鬼谷爽朗一笑:“你小子今儿可走了大运,正巧碰上了我师叔祖下山……”
接着,他转头看向元满月,微微躬身,神情恭敬:“师叔祖,请您给弟子露一手吧!”
小伙闻言,目光迟疑地落在元满月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又一番,语气怀疑道:“这么年轻……张大师,我是你的老顾客了,你可别糊弄我呀!”
张鬼谷从鼻腔里挤出重重一声“哼”:“不可无礼!”
小伙愣了愣,不知脑补了些什么,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连忙挺直腰板,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恭敬地朝元满月拱了拱手:“前辈,刚才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请您指教!”
10. 010
元满月先端详他的面相,虽无大富大贵之命,却也不会经历风浪。
他将无病无忧地活到七十四岁,最后在睡梦中安详离世,如果非要在他平安顺遂的人生中找出些波折……
“你待会儿去纹身时,切记不要横穿马路,否则会被一个踩滑板车的小孩撞倒在地,接下来三个月都会在病床上度过。”
年轻男子瞪大了眼睛,脸上是藏不住的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等会儿要去纹身?”
元满月微微一笑:“算出来的。”
青年伸手在兜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叠皱巴巴的纸币——两张五元和八张一元,还有三张五毛的零钱,外加一枚面值五角的硬币。
伴随着他乐呵呵的笑声:“怪不得我昨天早上起床,右眼皮就一直在跳,原来是有这一灾啊!”
张鬼谷看小伙连二十元都凑得如此艰难,嘴唇抖了抖,到底没开口让他再补三十块。
不过,人情还是要让他记下的。
张鬼谷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开口道:“我师叔祖的卦可不是这个价,不过呢,你既然是她的有缘人,二十就二十吧,等你闲下来,多去满月观拜一拜,保佑你平安顺遂!”
青年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兜里只剩下三千元,这可是他辛辛苦苦攒了三年的纹身钱,计划要在后背纹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青龙来着!
今天算卦的二十块,还是他找了好几个兄弟才凑出来的,如果张鬼谷再多要一点,他真不知该怎么办了,总不能把他压这儿做帮忙摇龟壳吧?
他问清满月观的地址,大方地一挥手:“三十公里?也不算太远嘛!明天我就叫上我的哥们一块去竞走!”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元满月一把拉住了手腕。
他惊讶地低头,就看见元满月神色严肃地望着他,:“你也不能纹身。”
元满月清楚地看到,在他原本的命运轨迹里,因为那场意外事故,他未能如愿纹上身。
家里人也因为这场事故,开始将他的管教问题提上了日程,并为此心急如焚地四处求教。
最终,家族中一位颇有见识的远方叔公提出了一个建议:给他报名当年的征兵!
他虽然不爱学习,但身体素质是真好,政审体检竟然一次通过,进入部队后,他表现优异,在多次比赛中拔得头筹。
然而,身体上的优势掩盖不了智力上的短板,他没能成功留在部队,退役后被分配到了家乡的水利局,在长辈的安排下相亲、结婚、生子,最终七十五岁时安详去世。
他的一辈子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却也平安顺遂。
但当避过了这场意外事故后,他如愿以偿地纹了身,威风的大青龙纹身在圈子里迅速引起了轰动,令他的虚荣心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家里人忙于家中生计,无暇顾及他的变化,也未意识到他整日游手好闲的严重性,管教也就无从谈起。
他以倒数第六的成绩高中毕业后,便随波逐流,去了沿海的电子厂打工。
他的身体素质依旧强健,但长时间的流水线作业让他就不甚灵光的头脑变得更加迟钝,到了适婚年龄,他在工友的介绍下,与同厂女工结了婚。
妻子怀孕后,回到老家待产,他将每月一半工资寄回老家,以维持家用。
上了年纪后,电子厂不再需要他这样的老员工,他只得转战工地,再后来,虽着科技的进步,工地对民工的需求也日益减少,恰好他也干不动了,便返回家乡与亲人团聚。
他与妻子靠着多年积蓄,为儿子操办了婚事,又帮忙抚养孙辈,一家人虽然清贫,却安稳知足。
最终,在他六十五岁那年,于睡梦中安详离世,结束了平凡的一生。
面对小伙惊诧的眼神,元满月再次重申:“你不能纹身。”
这怎么行?这可是他儿时的梦想,为此他已经省吃俭用了足足三年,怎能在临门一脚半途而废?
他在迷信和梦想中纠结半晌,到底是迷信占据了上风。
他忍痛点点头:“好吧,我答应你放弃纹身。”
霎时间,他的人生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由于手握“巨款”,他吃喝逐渐变得阔绰。
他某位假哥们看他这么抠的人,竟舍得如此挥霍,误以为他有什么来钱的门路,便怂恿他踏入了地下游戏厅,一步步引诱他掉下了赌博的深渊。
二十出头的大好青春,他背负了百万赌债,曾深爱他的父母,为了自己和女儿的后半生着想,不得不狠心跟他断绝了关系。
走投无路之下,他通过黑中介逃往国外,被贩卖成了黑工,成功获救后,他选择留在异国他乡,为谋生在各种非法工作中辗转。
尽管生活艰难,但他的身体素质真的很强,在日复一日的重体力劳动下,竟然顽强地活到了六十岁,最后在睡梦中溘然长逝。
元满月深深叹了一口气:“这钱你就不能存起来吗?”
“那必然是不能的。”精神小伙答得理直气壮:“我啃了三年的包子,带馅的只敢用眼睛看着,现在不纹身了,不得好好拿这钱潇洒一下啊?我得请我哥们好好吃一顿,大家一起快乐快乐!”
元满月轻叹一声:“这笔钱,你不能让你任何一个朋友知道。”
“那就难办了。”精神小伙挠了挠头,脸上露出苦恼的神情。
他沉思许久,忽然眼前一亮:“那我把钱给我妈吧,让她买些好菜回来,给我们一家四口补补!哼,吃人嘴软,我就不信我姐以后还好意思说我是废物!”
元满月看到,他的命运再次发生了改变。
他将这笔存款交给母亲后,家里人果然很高兴,觉得他长大后变得懂事了,更没有生出要好好管教他的心思。
高中毕业后,精神小伙跟随父亲踏上了前往沿海电子厂的道路。
怎么看来看去,似乎只有他被撞伤腿后的命运才是最好的?
时隔多年,元满月再一次体会到了为难的滋味。
她思索再三,最终建议道:“你把这笔钱好好收着,等你爸下个月回家,拿这钱买点水果和牛奶,让他带你去你叔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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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访一下,你就说,你想要一个光明的未来,让叔公指点指点。”
不等小伙回答,她又改口:“算了,别等下个月了,你今天回去用了膳,下午就买了东西去你叔公家拜访吧,以你的性格,这钱怕是留不到下个月。”
小伙兴奋地道:“师叔祖,你看得太准了!这钱只要在我手里,保准过不了夜,你放心,我明、啊不,后天就拉一支三十人的队伍,去满月观拜拜。”
元满月仔细望着他的眼睛,见其人生轨迹终于回归了最初的轨道,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同时,她暗自告诫自己,这次的事情一定要引以为戒,人家真心实意来算卦,总不能把人家的命越改越差吧?
将人送走后,元满月才转头问张鬼谷:“他对你很信服。”
张鬼谷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
作为一个坑蒙拐骗的骗子,他在这种有真本领的大师面前,总感觉低人一等。
但他还是如实回答:“是的,他一个哥们的奶奶是我的常客,几人组团来我这诈钱,他嗓门最大,我看他烦,又无意听见他们下午跟隔壁学校约架的事,便诅咒他下午有血光之灾。”
——毕竟对这种把打架斗殴当家常便饭的小混混来说,总有出事的一天,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恰好那头下午,他被人一把推到电线杆上,全场二十几人,就他一个鼻子撞出了血,从那以后,他便对我十分信服了。”
在满月平静的眼眸下,张鬼谷越说越心虚:“我也不是白骗他钱,我有好好劝他向善的,自从他认识了我,再也没跟人打架斗殴过,日常爱好也从打群架改成了竞走。”
元满月微微一笑,语气包容:“我知道。”
张鬼谷狠狠松了一口气,同时在心里再次告诫自己:既然决定跟着大佬混,就必须好好改掉以前的习惯,踏踏实实跟着大佬的脚步走!
在张鬼谷的倾情推荐下,这个早上,元满月接连接待了六位客户。
她不仅成功帮助两位失主找到了自己离家出走的小猫和失踪多日的小仓鼠,还为一位求职者在三份都不怎么样的工作中,挑选出一份相对好一点儿的工作。
她还为一位连续三天被噩梦困扰的客户提供了解梦服务,同时,为一位新晋爷爷,挑选了一个五行补缺的孙女名字。
除此之外,她还拆掉了一桩不太合适的婚事。
——倒也不是故意拆散,她只是在顾客提供的两个相亲对象中,平静地告知了她婚后将面临的窘境。
第一位相亲对象月入三千的同时,还喜爱在网上勾搭小姑娘,甚至在被抓现行后,还理直气壮地嚷嚷自己只是“心动身未动”。
第二个相亲对象虽然月入三万,却吝啬至极,不仅不愿意为她花一分钱,甚至连产检的费用都要跟她AA。
而她因为母亲的“结了婚就好了”、“怀了孕就好了”、“孩子上学就好了”、“孩子高考完就好了”、“孩子结婚后就好了”、“老了就好了”,一直忍到了六十岁,才鼓起勇气离开了那个将退休工资卡藏得严严实实的老头。
11. 011
这位客户是由母亲陪同前来的。
尽管元满月已告知两位相亲对象的卦象都不甚理想,她的母亲依旧不依不挠地劝说女儿选择第二位相亲对象。
只听她喋喋不休地道:“等你俩结了婚,你多调教调教他,勾住他的心就好了呀,你呀,就是性子太硬,才会让于凯嫌弃成那样。”
她边说边啧,眼中充满着憧憬:“不过现在好了,你已经提前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好好改改自个坏脾气,妈给你打包票,你跟他的婚姻呀,保准美满幸福。”
然而,女儿却态度坚决,表示自己一个都不要,甚至撂下狠话,如果母亲再逼她,她就去外面打工,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当妈的当场大哭一场,随后狠狠瞪了一眼元满月,急匆匆追着愤怒的女儿离开了。
张鬼谷缓缓收回视线,笃定道:“我总觉得她之后还会来闹事。”
元满月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对了。”
三天后,这位母亲会怒气冲冲地过来,打砸他们的算命摊。
因为在她连续三天的劝说下,女儿终于忍无可忍,踏上了离开的火车,去往其他城市。
眼看到了午饭时间,张鬼谷赶紧向元满月告假。
如今,他的妻子、儿子和孙女都还未出院,儿媳上班的地方远,中午没法回来,做饭送饭的任务,都压在他一人的头上。
元满月并没有吃喝的需求,拒绝了张鬼谷要为她带饭的好意,依旧安静地坐在板凳上,等待着下一位顾客的到来。
与此同时,周明鹊跟发小章雨婷正坐在附近商场二楼靠窗的位置,狗狗祟祟地透过窗口往天桥上看。
她太难了吧,到底怎样才能完成父母交代的任务,将手里这张房卡送出去啊?
章雨婷顺着她的视线往窗外看了一眼,无语地抿了一口玉米汁:“至于巴结成这样吗?”
“至于!”周明鹊语气坚定,第十次向发小科普大师的辉煌战绩战绩:“说时迟那时快……”
“停!”章雨婷连忙截住她的话头:“我俩都闭嘴行了吧。”
周明鹊看出她的腹诽,不满地轻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哟,这是嫌我烦了呢!”
章雨婷赶紧转移话题:“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就这样对我呀?不问问我在外面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工作怎么样、跟同事相处得好不好?”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周明鹊听她这么一说,才猛然想起些什么,满脸疑惑地望着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好友下个月即将在国外古堡举办婚礼,按理说,她此刻应该忙得分身乏术,怎么突然自己一个人不声不响跑回来了?
章雨婷捧起玉米汁,低头又抿了一口,语气平静地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没什么,就是不打算举办婚礼了。”
周明鹊诧异地“啊”了一声,连忙追问:“怎么回事?阿姨还是不同意吗?”
她也是今天见面了才得知,发小的母亲对这位准女婿成见颇深,前段日子好不容易才松口同意了这桩婚事,可每次一见到他,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不顺眼。
章雨婷苦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跟我妈没关系,是他家里人作妖,以不出席婚礼作要挟,逼我们答应一些无理要求,我们商量了一下,干脆不办婚礼了,免得麻烦。”
周明鹊还想细问,余光却瞥见张鬼谷背着手下天桥的背影,她连忙起身,招呼服务员过来结账。
她一边匆匆付钱,一边回头对好友催促道:“你快些,等会儿顺便让大师给你也算一算。”
章雨婷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她未婚夫的爸爸就是干这行的,里面的门道和套路她再清楚不过了,她并不信这些,权当陪好友凑个热闹。
等周明鹊拖着好友匆匆赶到天桥上时,大师卦摊前的板凳已经被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女人占据了。
女人身形臃肿,背微微佝偻着,脸上刻满了长期辛劳的沟壑,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一股熊熊火焰在燃烧。
隔得老远,她都能听见那个女人沙哑而颤抖的声音:“大师,你一定要帮帮我们!”
说着,她动作笨拙而急切地从凳子上站起身,就要给元满月跪下。
周明鹊精神一振,拉着好友往前快走几步,就看见大师平静温和的声音:“你起来说话。”
她的声音很轻,却十分有震慑力,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在元满月的坚持下,慢慢坐回了板凳上。
元满月瞥见周明鹊领着个年轻姑娘在不远处踟蹰,她朝二人微微颔首,示意她们稍候,这才收回目光,将语气放得更柔:“别急,慢慢说。”
魏娟双手攥紧衣角,断断续续地抽泣道:“大师,多亏了你……那天晚上我一见到我女儿,就觉得她情绪不对劲,我多问了几句,她突然就冲着我大哭起来,我从没见过她这样……”
她当时心中一个“咯噔”,想起两位大师的叮嘱,立刻向老师请了一天假,把女儿带回了家。
只请了一天假而已,女儿却执意将行李箱带回了家,饶是粗心如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天晚上,魏娟趁着女儿去洗澡的功夫,悄悄翻开了女儿的行李箱。
箱子里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起,却让她的心悬得越来越高——女儿所有的好衣服,竟然全都在箱子里,一件都没留在宿舍的柜子里。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直到魏娟从箱子底部摸出一个黑色的硬壳笔记本,她下意识抽了出来,翻开第一页,引入眼帘的那句“妈妈,对不起,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几乎令她肝肠寸断。
这竟是女儿的遗书!
女儿在遗书中写道,她已经受够了同学的欺辱,那些冷漠的眼神、刺耳的讥讽、被撕成碎片的作业、浇湿衣服的凉水、落在脸上的巴掌,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让她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之中。
她不是没向老师求助过,可那位对待别人总是和蔼温柔的中年男人,望着她的眼神却总是冰冷的。
她每一次鼓起勇气的求助,换来的却是老师的当众呵斥:“整天就知道搬弄是非,全校就你毛病最多!像你这样的货色,以后就是个辍学打工的命!”
老师的默许像是打开了什么阀门,原本还稍有顾忌的同学们变得明目张胆,室友甚至当着她的面,将用完的洗脚水泼在她的枕头上,然后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
她也想过向母亲求助,她想转学、想退学,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去哪里都好,可每次电话拨通后,妈妈累到沙哑的叮嘱声,令她无法再提出更多的要求。
她就读的私立高中虽然给予了学费全免的优待,但条件是她的成绩必须保持在年级前十。
可同学的连番欺辱早就令她的成绩一落千丈,奖学金自然与她无缘,为了供她完成剩下的学业,妈妈已经拼尽全力,她怎么还能、怎么还敢提出更多的要求,让妈妈为难呢?
她将每一次受到的欺辱,一笔一划写在了笔记本上,直到某一天,笔记本也装不下她的痛苦,她萌生出一个绝望的计划。
她要在欺辱她最厉害的寝室长床头,用那根捡到的麻绳,上吊自杀。
“我要让他们每次闭上眼睛,都会想起我悬挂在空中的样子,我要让他们在每一个黑夜都无法入眠,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恶毒和残忍,付出永生永世的代价!”
——这是她在遗书上写下的最后控诉,可谓字字泣血,句句锥心。
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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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说着,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声音几乎破碎:“她还在遗书上写着,希望在她死后,我能公开她的遗书,她想让欺负过她的舍友、无视过她的老师,被千夫所指、被世人唾弃。”
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了一些,继续说道:“女儿洗完澡出来,发现我知道了遗书的事,冲过来紧紧抱住我,哭着保证再也不会有轻生的念头了。”
“她说那晚看见我出现在她面前的瞬间,什么不好的念头都消散了,她只想好好读书,将来一定要带我过上好日子,让那些曾经瞧不起我们、欺辱过我们的人,只能抬头仰望我们的背影。”
听了女儿的话,魏娟当场哭得不能自已,但哭完后,深深的恨意涌上心头。
她只剩下这唯一的女儿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夺走她最后的希望?
那些欺辱过她女儿的畜生,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昨日,她如发狂的野兽般冲进了学校教务处,愤怒地要求严惩每一个参与校园霸凌的学生,嘶吼着要他们开除那个冷漠无德的班主任。
可校方的反应却令她如坠冰窖,他们像骑士般拼命捍卫那个班主任,校长甚至亲自出面,严词厉色斥责她:“是你女儿自己品行不端,才会惹得全校厌恶,我们学校一向纪律严明,不会威逼孩子们跟一个女混混来往!”
更让她崩溃的是,校方竟然当场甩出一张《开除学籍处分决定书》,上面的理由赫然写着“该生行为不端,严重损害学校声誉”。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背景,没有门路,面对学校的强势,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
魏娟手忙脚乱地拿出女儿的笔记本,一张张翻开给她看,试图让对方生出更多的同情:“大师,求您指我一条明路,这件事,我不会就这样算了,我一定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周明鹊忍不住伸长脖子,目光被那本摊开的笔记本上紧紧攫住——
密密麻麻的字迹铺满纸页,还有几处地方已然被水渍晕开,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
“4月1日,她们用拖把顶死了隔间门,把我锁在厕所里,我怎么都推不开,一桶污水浇在我头上,把我刚洗好的头发都浇臭了,她们浇第二桶的时候,我听见她们咯咯在笑,笑得好开心啊……”
周明鹊看得眼泪啪嗒啪嗒掉,她手指攥紧好友的衣袖,声音哽咽:“你看看,这是人吗?简直是畜生!”
章雨婷见她情绪如此轻易就被带动,连忙将她拽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你冷静点,人家说不定在演剧本呢,就你这大傻冒会当真!”
“我冷静不了!”周明鹊气呼呼地回了一句,然后甩开好友的手,重新挤到元满月面前,一脸期待地望着她:“大师,您一定有办法惩治这些恶人吧?”
若换作是她遭遇这事,定想让对方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可这群小恶魔大概率是未成年,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元满月凝视着女人泛红的双眼,眉心微蹙:“这不是单纯的校园欺凌,而是有人精心谋划。”
“始作俑者,正是你女儿的班主任——林成预。”
林成预?林成预!女人的身体猛然一颤,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愤怒:“是他……我知道这个名字,我丈夫还活着时,他找人给我送过情书,说喜欢我……我觉得他人品不端,东西一眼都没看,当着那人的面直接撕掉了。”
她艰难地开口:“所以……他是在报复我?就因为我拒绝了他的追求,他要毁掉我的女儿?”
元满月缓缓摇头:“林成预的岳父是南星高中最大的校董,这层关系让他在学校拥有不小的话语权,你女儿当初放弃公立高中,选择在南星就读,也由他一手促成。”
12. 012
魏娟听得几近奔溃,颤抖着声音质问:“他到底跟我们家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算计我女儿!”
元满月轻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前公婆一共有几个孩子?”
魏娟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愣了一下,皱眉回想道:“三个孩子,一个姐两个弟弟,孩子的爸爸是老幺。”
自从丈夫离世,公婆因嫌弃她生的是个女儿,便将她们母女赶出了家门,连一块砖、一片瓦都没让她们带走,只有大姑子同情她,帮她们找了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但这份怜悯,也在她找了法律援助,试图与公婆打遗产官司争夺宅基地时,顷刻间化作了穷凶极恶的敌意。
官司结束后,她再没跟夫家人有过来往。
她疑惑问道:“他们有几个孩子……跟林成预算计我们有关系吗?难道他是孙家丢掉的孩子?”
话刚说出口,她自个便连连摇头:“不可能!孙家重男轻女得这么厉害,要有三个儿子,他们怎么可能舍得丢掉?再说了,以他们家那养法,十个孩子都不至于养不起。”
元满月缓缓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不止。”
是姐鬼鬼鬼弟弟妹。
其中这个“妹”,便是林成预的第一任妻子、他青梅竹马的爱人。
不等对方追问,元满月指尖在桌面上写下三个字。
“三日后,”她抬眸望向女儿,不疾不徐道:“去找此人,将你女儿的遭遇如实相告,他会给你公道。”
周明鹊倒吸一口凉气,就连章雨婷也吃惊得瞪大了双眼,但凡喜欢在网上吃瓜的年轻人,哪个不知道商既白是出了名的疯狗,逮谁咬谁!
魏娟将这个名字在嘴里反复咀嚼,直到记住了这个名字,才紧张问道:“这是谁……他真的能帮我们吗?”
元满月摇摇头。
她与对方素不相识,只知道这人一身反骨,特别爱跟人唱反调。
在原本的命运轨迹里,魏娟女儿含恨离世,而魏娟则被南星高中污蔑成逼死女儿、又借女之死敛财的恶毒母亲。
在魏娟几近绝望之际,正是商既白找出了真相,令死者瞑目、恶人伏株。
魏娟有些茫然地问:“那这三天,我该做些什么呢?”
元满月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原本想做什么?”
魏娟攥紧了衣角,犹豫片刻后低声说道:“我本打算在网上发视频骂他们。”
——这是她最近学到的方法。
她们老板以次充好,将发苦的松子掺在精品松子里,上当的顾客找上门理论未果后,直接在网上发了条避雷视频……老板立刻怂了,不仅全额退款,还额外赔了两斤松子作补偿。
元满月笑着鼓励她:“那你就去干吧。”
魏娟长舒一口气,她犹豫片刻,又轻声问道:“那这位商既白……我该怎么联系上他呢?”
元满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目光缓缓移向一旁的周明鹊。
周明鹊瞬间坐得笔直,油然而生一股使命感:“商既白是吧?他天天在网上骂人,非常好找,来,我教你怎么联系他。”
她一把抓过魏娟的手机,一步步示范:“你先下载‘美好生活’APP,直接搜索‘商既白’,他没有重名,粉丝数为0的账号就是他。”
点进主页,最上面一条动态是他在暴躁开麦——
【什么垃圾专家,无耻小偷还装上了也是牛。[呕吐.jpg]】
下面直接贴出了该专家三十年前冒用同学身份上大学的铁证,以及他那以教育局局长身份退休的舅舅暗箱操作过的每一个名字,还有他女儿违规获得大学保送名额的证据,及其小舅子是怎么举报并逼死了导师、再趁人之危将导师的女儿骗到手的详细过程。
整件事的导火索,源于这位专家正气凛然地公开指责商既白:“就算他偷拍了女同学,也不是他的家庭住址和他爸妈的工作单位被曝光的原因!这是赤裸裸的网络暴力!”
周明鹊殷殷叮嘱道:“你直接给他发私信,附上事情经过和证据,千万别点关注!去年有个财经记者不信邪,结果他背着主持人女友,同时交往了三已婚富婆的事情就上了热搜,照片、转账应有尽有……”
章雨婷在身后猛拽她的衣角,这傻丫头怎么什么浑水都敢蹚!可周明鹊手快嘴更快,噼里啪啦就将商既白的老底抖落了个干净。
章雨婷心中暗暗叹气,再看向元满月的眼神里已带上了十二分的警惕,既然知道商既白这号人物,就不可能不清楚他有多疯——
昨天还跟人在评论区嘻嘻哈哈,第二天就能将人底细扒得一干二净,第三天对方就吃上了公家饭,信息精准地仿佛就住在人家床头。
栽在他手里的人不胜其数,从顶流明星到金融大鳄,甚至还有几个厅级干部,战绩彪炳得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
偏偏这人确实有真本事,爆的料桩桩件件都是铁证,让人捏不到半点把柄,这才让他在疯到了现在,网上都传,商既白手里养着一支顶级黑客团队。
人送外号,疯狂牛仔。
——比疯狗更凶残。
这么个宁肯自损一万也要伤对手八百的主儿,不躲远点就算了,竟还上赶着去招惹?很难不让人怀疑对方的目的。
章雨婷想起周家父母平日对自己的照顾,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你确定要招惹这么个煞星?网上可都说他是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放在往日,周明鹊对这人也是避之唯恐不及,但大师推荐的,怎么可能不是好人?
她腰杆挺得笔直,骄傲地道:“人家那叫嫉恶如仇!除了平时疯了点、做事狠了点、打人痛了点,干的可都是伸张正义的大好事!”
得,这是入了魔障了,章雨婷心底暗叹一声,斟酌着抛出一记重锤:“你还记得……郑元奇是怎么死的吗?”
周明鹊龇着的大牙瞬间闭上了,半晌,才低低“哼”了一声:“那是他咎由自取。”
章雨婷气得心突突直跳,这么条疯狗,饶是自诩遵纪守法如她,也不敢有牵扯,好友因为所谓的大师,胆子竟然膨胀成这样。
章雨婷觉得自己等不到晚上了,等下了天桥,就给伯父伯母打电话告状!
她强压心头怒火,冷眼旁观那不知是托还是受害者的女人千恩万谢地离开后,立刻拽住周明鹊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急什么呀!”周明鹊挣脱开她的手,快步蹿到元满月跟前,笑得见牙不见眼:“元姐姐,这是我发小章雨婷,我想请你帮她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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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卦,她的姻缘线怎么样?”
章雨婷一惊,连忙拽了拽好友的手,语气生硬地反驳:“我不要。”
元满月缓缓抬眼注视着她的脸,修道之人最重缘法,对方的抵触显而易见,她本不应插手对方因果,然而……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定格在对方平坦的小腹处。
章雨婷下意识捂住腹部,眼神警惕地望着元满月,声音陡然拔高:“你想干嘛?”
元满月神色依旧平和,声音却不容置疑:“接下来一月内,务必避开人群密集之处。”
章雨婷皱了皱眉,心中泛起一阵不快,她刚要开口反驳,身旁的周明鹊却听了神棍的话“啊”地惊叫出声,神色慌张地追问道:“元姐姐,你是说,我发小会有危险?”
那神棍倒也有脸顺杆爬:“她本人无碍,只是腹中骨肉,恐有劫难。”
章雨婷闻言瞬间炸了,此刻她已十分笃定,眼前这人就是个如假包换的骗子!
她冷笑一声,语气讥诮:“真不巧,我上周刚结束经期。”
周明鹊在一旁听得心急如焚,她可是亲眼见过元大师批命有多准的,发小怎么就不信呢!
章雨婷发泄完怒气,转身看向被人卖了还乐颠颠帮着数钱的傻子,冷声道:“我下午约了皮肤护理,你是现在跟我走,还是留在这儿继续犯傻?”
周明鹊一个头两个大。
她既想留下跟大师拉拉关系,又深知好友正在气头上,思忖良久,最终还是未出生的小娃娃占了上风。
“元姐姐,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她依依不舍地向元满月道别后,三步一回头地被好友拽走了。
随着饭点临近,天桥上的人流渐渐密集起来。
然而驻足问卦的寥寥无几,但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朝卦摊投来好奇的目光,几个结伴的行人更是频频回头,窃窃私语几句。
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压低声音,因为无论说得多么小声,元满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大部分人都觉得满月是个骗子,唯有一位少女的想法格外新奇,她拽着同伴的衣袖,眼睛亮晶晶地:“这应该是个不出名的小明星,在录制什么搞怪综艺?”
同伴拉着她躲到不远处的公共遮阳伞下,猫着腰四下张望:“也有可能是抽象网红啊,在cos算命先生……她把摄像头藏在哪了?”
两个女孩探头探脑地打量着每一位路过的行人,试图找出隐藏摄像师时,一位身着宝蓝色职业套装的女人匆匆赶来。
她四下张望后,有些失望地问道:“小姑娘,张大师是回去吃午饭了吗?”
元满月抬眸,一眼就认出这是那位差点被前男友夫妻把命坑没了的苦主,她微微颔首:“他午后就回。”。
见女人面露急色,她轻声答道:“我认得你,若有难解心事,不妨与我说说。”
大概是她的眼睛太过明亮,女人竟鬼使神差将心事和盘托出:“我那瘟神前男友,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非要我出席他的婚礼……”
她一看到对方的消息,当场就全平台拉黑,谁知对方不知发了什么疯,竟找了她的大客户传话,执着成这样,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在酝酿什么阴谋?”
“比如说借运、下咒什么的。”
13. 013
天桥下,章雨婷冷着脸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几下。
周明鹊刚要开口询问,就听见父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雨婷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伯伯,”章雨婷瞥了眼急得直跳脚的好友,一字不落地将今日的荒唐事道来:“您家明鹊被个算命的神棍忽悠得五迷三道,将对方奉若神明……”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周父爽朗的笑声:“小婷啊,伯父知道你是好心,但这位大师,确实有真本事,我们全家都相信她!”
章雨婷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在她记忆里,周伯父向来是个厉害人物,每次站在风口浪尖,都能成功抓住机遇,这才成功创下今天的家业。
可如今……这位以精明强干著称的长辈,竟然也会被江湖骗子蒙骗?
更令她震惊的是,周父的声音竟然带了几分劝诫的意味:“元大师是否给了你什么警示?否管她说什么,你一概相信就是了,退一万步说,对你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原来这几日,周父已经暗中动用人脉查探过满月观的来历,令他悚然的事,这座连山下村民都未曾听闻的破败古观,竟有过数千年的辉煌历史,除了当地的县志和村志,在无数典籍中,都能找到满月观存在过的痕迹。
他更是在五百年前一位游侠石开云的手札中,发现了这样一段记载:“嘉宁三年冬,登山途中遇暴雪,得满月观道士收留,观中道人皆皓首童颜,能令百兽俯首……”
根据其所述方位,此记载确是元大师所在的满月观无误。
挂掉电话后,章雨婷陷入了深思。
周伯父是普世意义上的成功人士,他的判断力自然值得重视,就是吧,她心里实在膈应得慌。
其实三年前的她,也对玄学这东西,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直到她那个自称“茅山第三十六代传人”的奇葩公公横空出世……
反正自此之后,她坚定认为,所谓玄学,不过是察言观色和揣摩人心的把戏。
“呕——”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干呕出声,周明鹊连忙上前扶住她,从包里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包纸巾。
一番折腾下来,章雨婷也没了再去美容院的心思,索性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载两人回家。
周明鹊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真不想再就这个事情跟发小纠缠下去了,只是……
她想起大师谶语,犹豫片刻,还是低头从颈间取下了自己新定制的项链,依依不舍地摩挲了几下。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好友的脖颈,将项链扣在了对方的脖子上,语气轻快道:“借给你啦,这可是我特意求来的平安符,可以替你挡灾。”
章雨婷胸口那股郁气突然散了:“笨死了。”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傻,跟个小傻子计较,反倒显得她更像个傻子。
算了,横竖有她在旁边盯着,这傻狍子也酿不成大祸。
天桥上。
元满月收回望向远处的眼神,直视着面前妆容精致的女子:“没有阴谋,他只是想挽回自己的声誉。”
算卦人和她前男友的共友,私底下都在蛐蛐他劈腿,说老实人玩得花做事狠。
本来他也没将这些流言蜚语当回事,但谁知竞争对手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将这事闹到了他的大客户面前,斥责他品行不端、缺乏责任感。
恰巧,他这位大客户呢,正是一个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还因为从未想过与糟糠之妻离婚,自认为十分有责任感的“好男人”,因此对算卦人前男友始乱终弃的行为十分看不惯。
这位前男友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只要这位相恋十年的前女友出现在婚礼现场,那些“劈腿”的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他甚至连朋友圈文案都拟好了:十年缘分化作亲情,感谢你见证我的幸福。
配图前女友和新婚夫妻的三人合影。
他本以为,凭借前女友对自己的深情,此事易如反掌。
可请柬发出去几天,对方始终未曾回复,等他再发消息询问时,才惊觉自己早已被对方拉入黑名单。
早放出话的他,为了圆谎,在通讯录里扒拉了半天,终于找到这么一位能在前女友面前说上话的客户,他以下批货让利三个点为报酬,成功让对方答应替他转发这份结婚请柬。
为了维护自己的完美人设,他编造了一个特别荒诞的借口,声称两人是重组家庭的兄妹,因种种误会,继妹发誓与生父永不往来,他望着继父日夜落泪,心中心疼,决心趁自己婚礼,令父女俩重归于好。
否管这客户信没信吧,反正他看在三个点折扣的份上,顺手点了一下“转发”。
——以上,是他的第一任妻子,在十年三个月十二天后的离婚大战中,为了占据舆论上风,一字一句敲上热搜的。
彼时,算卦人已晋升为公司副总,收到表姐转发的链接时,整个人正蜷在办公室的真皮沙发里,看得嘎嘎直乐。
表姐还贴心地附上了他最新秃顶照,与他俩当年的情侣合照放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算算看你也不亏,他最帅的时候全你享受了。”
她不得不通宵加班给实习生收拾烂摊子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
然而,此刻的算卦人却丝毫不信。
她听完元满月的卦象,依旧眉头紧缩,语气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焦虑:“小姑娘,你可别诓我呀,这个客户对我非常重要,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真的不想放弃。”
元满月莞尔一笑:“大可放心,你的客户丝毫不关心你是否出席这场婚礼。”
这正是算卦人最期盼的答案,但在晋升的关键时期,她不想出现任何不稳定因素。
天桥上的行人渐渐稀少,算卦人频频点亮手机屏幕,直到助理第五通电话响起,她轻叹一声,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钞票,轻轻放在桌上而后匆匆离开。
元满月轻轻一拂,顺手将钞票收进袖中芥子空间,然后含笑望向不远处,那里有两个小姑娘正伸长脖子,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
十步开外,两名壮实男子正在频频擦汗,元满月抬眸时,正看见其中一位上前劝说:“小姐,这太阳太晒了,不然还是进商场里面吧?”
小姑娘固执地摇摇头,怎么都不肯离开,直到与元满月目光相接,脸“唰”一下红了,眼神慌乱地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
元满月朝两人轻轻招手,语气温柔:“日头毒,过来歇歇吧。”
两个小姑娘你推我搡地挪步过来,因为阳光太盛,她们的脸颊被晒得红扑扑的,瞧着有活力极了。
其中一个小姑娘扎着两个俏皮的小啾啾,小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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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是故意偷看的,就是、就是觉得姐姐你好厉害,姐姐是在录综艺节目吗?”
元满月眉眼弯弯地俯下身,视线与她平齐,温声答道:“不是哦,我在帮人算卦呢。”
小啾啾惊喜地瞪圆了眼睛,“呀”地惊呼出声,随即意识到失态,连忙用小手捂住嘴巴,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
元满月从女孩那双漂亮的茶色眼睛里,看见了她和同学们围坐在教室里,眉飞色舞地讨论着综艺节目的热闹场景。
元满月微微偏头,眼中泛起一丝好奇:“喜欢看综艺的人很多吗?”
两个小姑娘立刻连连点头,其中一个迫不及待地说:“超级多!就连隔壁班出了名的书呆子秦佳音,每周回家都要追《快乐去旅行》呢!”
她突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元满月:“姐姐,你居然没看过吗?”
元满月轻轻摇头:“我没看过。”
小啾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小脸因兴奋染上一层绯红:“姐姐,那你肯定不知道,你好像《超自然挑战赛》里我最崇拜的选手的X小姐!”
她在节目里用黑罩衫遮着脸看不清模样,但无论是出场时沉稳从容的气场、解卦时自信笃定的语气,还是算卦时的干脆果决,都跟眼前的姐姐一模一样!
只有一点或许不同:“姐姐,你算卦准吗?”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生得一张圆润的包子脸,杏眼明亮如星,活脱脱就像是满月观门前那只总爱偷溜下山的石狮子化成了人形。
元满月不自觉地柔和了眉眼,连声音都放轻了几分:“我算卦从未出过差错。”
小姑娘们闻言眼睛更亮了,立刻挤到了卦摊前,叽叽喳喳地央求道:“姐姐,你给我算一卦吧,我想知道我能不能考上心仪的高中!”
“还有我还有我,我想知道的是,孙倩倩和唐苗柔什么时候才会绝交!”
元满月语气温和,语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不可以哦,等你们长大了,再来找我吧。”
那位命运几番波折的求卦者带给她的教训,如今除非涉及生死大劫,她不会再轻易插手这些孩子们的命数轨迹,毕竟他们年岁尚幼,命格太容易发生变化了。
小啾啾失望地“啊”一声,圆溜溜的眼睛里盈满了失落,她急急地拍了拍腰间的小挎包:“姐姐是不是担心我们付不起卦金?你看,我有好多零花钱呢!”
说着,她从钱包里抓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纸币,然后仰着脸,眼巴巴地望着满月:“姐姐,你就给我们算一卦吧!”
这个场景在她心里排练过无数遍,从当年追《超自然挑战赛》时开始,她就一直幻想做的事!
可任凭她如何软磨硬泡,大师始终不为所动。
眼看着就要到舅舅规定的门禁时间,小姑娘急得直跺脚,正打算使出撒娇耍赖的终极绝招,忽见远处走来两道身影。
走在前面的,正是张鬼谷。
他双手各提着一个保温饭盒,却依旧走出了仙风道骨的模样,在他身后,跟着雄赳赳气昂昂的老赵。
老赵远远瞧见元满月,顿时健步如飞,扯着嗓子嚷道:“大师,你真是神机妙算!我刚跟警察把事情交代完,那不要脸的就领着她男人来报案了!”
想到当时的场景,他就激动得浑身颤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打起摆子来。
14. 014
老赵回想起那一幕,被戏弄的怒火和反将一军的快意同时在胸中翻涌,烧得他老脸通红。
他一个老头,都没打算倚老卖老讹她一笔,她一个好手好脚的壮年人,竟然好意思钻法律空子,来找他这个受害者赔钱!
那对不要脸的夫妻见他就站在面前,没法任他们颠倒黑白了,立刻换了副嘴脸,反咬一口说他违反交规强行变道,才撞翻了那辆女式摩托车。
半小时都难得有车经过的四车道大马路,他的小小三轮还需要加塞?
——虽然他平日里确实常干这事,但那天他确实规矩着呢!
老赵当场就发挥自己的年龄优势,指着那对夫妻的鼻子骂了个酣畅淋漓。
这番漏洞百出的说辞,简直是把交警当傻子糊弄呢!
很显然,从交警同志微微抽搐的嘴角就能看出,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交警迅速调取了路段的监控录像,铁证如山下,对方不得不捏着鼻子赔了他五十元。
老赵娴熟利用了自己的年龄优势,在原本的赔偿基础上,又多闹了五十回来,成功恶心了对方一把,让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当然,扬眉吐气之余,他仍感觉自个就如一脚踩空掉入旱厕一般晦气——天下这么大,就这么两个奇葩,还偏偏让自己给撞上了!
发泄完心中郁气,赵老头神色郑重地向元满月询问了满月观的具体方位。
“等我家小儿子放假,我就带着全家老小去上香祈福!”他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大师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上最粗最高的香过去!”
这跌宕起伏的经历唬得两个小姑娘一愣一愣,小啾啾更是心潮澎湃,她双手合十央求道:“姐姐,你就给我算一卦吧,我保证不会沉迷的!”
元满月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心头一软,沉吟片刻,她轻声道:“好吧,不过只能算已经发生过的事哦,仅限一卦。”
两个小姑娘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像两只小麻雀般凑成一团,叽叽喳喳地商量起来。
张鬼谷趁机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道:“大师,你没收她们卦金吧?”
元满月摇摇头,张鬼谷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叮嘱道:“这种特别小的孩子,不要给她们算卦,算了也不能收钱,不然将来有得麻烦!”
退钱都是小事,就怕惹上官司,这都是他的经验之谈。
他孙女班上有个同学,用零花钱在一款叫“宝宝爱跳跳”的游戏里充了三百块,游戏玩腻后,她的家长愣是以未成年为由全数讨回,还四处炫耀这“生财之道”。
他们这行,本来就是灰色地带,一旦牵扯上未成年人,很容易被人借题发挥扣上“诈骗”的帽子,风险实在太高!
张鬼谷将潜在的风险逐一剖析,元满月听得频频颔首。
等二人商议妥当,两个小姑娘也已达成了共识。
小啾啾大方将这次机会让给了马尾辫,对方腼腆地抿了抿唇,细声细气地问道:“姐姐,能帮我算算,我这次联考能进全市前十吗?”
话音刚落,她又急急补充道:“考试一周前就结束了,卷子应该已经批改完了……”
其实无需她多言,元满月便已看到了结果,除了那令人惊喜的排名,还有她得知成绩后,激动得又蹦又跳的模样。
作为奖励,母亲送给她一台她心心念念的游戏机,让她和她的小伙伴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假期。
即便在很多年以后,当她从忙碌的工作中短暂抽离思绪时,依然会回忆起那个蝉鸣悠长的盛夏。
元满月收回视线,笑着祝贺她:“恭喜你,你的成绩在全市并列第三。”
马尾辫闻言,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虽然她对自己的实力颇有信心,但这次可是全市联考,那么多素昧谋面的大神,心中难免忐忑。
喜悦过后,两个女孩模仿着大人的模样,郑重其事地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
元满月当然不会收,但她们却十分坚持:“这卦金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们不成‘白嫖怪’了吗?”
两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元满月瞧着忍不住噗嗤一笑。
张鬼谷见状,笑呵呵上前解围:“这卦像尚未应验,不必急着付钱。”
小啾啾歪着头,疑惑地问:“可是成绩要后天才公布呢,你们不怕我们到时候不认账吗?”
张鬼谷捋须轻笑,一派仙风道骨:“此事全凭本心,待卦象应验后,你们只需向慈善机构捐赠二十元,权当是给元大师的卦金了。”
这番话说得两个小姑娘满心敬佩,小啾啾心中暗想:这绝对不可能是骗子!哪有骗子会主动让人把钱捐给慈善机构的?
她郑重其事地许下承诺:“姐姐,我回家后,一定要把你推荐给所有人!我的外婆、舅舅、还有我们班同学,一个都不会少!”
小啾啾一点都没食言,当天晚上她就将今天的奇遇讲给了外婆听。
外婆一边笑眯眯为她擦拭湿发,一边慈爱地说:“我们瑶瑶啊,是个会为别人着想的好孩子,不过,你就没问问自己的事?”
“姐姐说什么都不肯。”瑶瑶的小嘴撅得老高,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几分委屈:“她说我年纪太小啦,不给我算,加钱都不答应。”
“哦?加钱都不行,这位姐姐是真心待你呢,”外婆手中的木梳轻轻滑过孙女发丝,眼角的皱纹笑得更深了:“看来我们瑶瑶真是上天眷顾的孩子,连萍水相逢之人都这般喜欢你。”
瑶瑶立刻扬起下巴,骄傲地宣布:“那当然啦,我是世界上最好的瑶瑶,没有人会不喜欢我!”
她的舅舅丁乐明拿着试卷走进来,恰好听见这话,忍不住嗤一声:“丁知瑶,你被骗了,那就是个骗子,根本不会算什么卦,她也不喜欢你,只想骗你的钱。”
“舅舅你瞎说!”
“乐明你说什么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丁外婆担忧地看了一眼外孙女,却发现她丝毫不受影响,反而信心十足地反驳:“你瞎说,大姐姐才不是骗子,她不但没收我一分钱,还让我把卦金都捐出去呢!”
为了报答大姐姐的信任,她都等不及卦象应验,一到家,就迫不及待给慈善机构捐款三千元。
丁乐明将试卷撂在书桌上,哼笑一声:“她在放长线钓大鱼,你就是那条鱼。”
“不许开玩笑。”丁外婆瞪他一眼,将外孙女哄回了房间,才神情严肃地对儿子道:“丁乐明,我希望你注意言辞,不要伤了瑶瑶的心。”
丁乐明对母亲的教育方法十分不苟同,他正色道:“妈,瑶瑶已经十四岁了,明年就要升高中,你也该教一教她人情世故,否则以后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那又怎样?”丁外婆丝毫不以为意。
瑶瑶的学校、朋友、以及长期接触的家政人员都是她精心挑选,从她回到这个家开始,这辈子都不会有吃苦的机会。
想到自己年岁渐长,她放缓了声音:“瑶瑶小时候吃的苦已经够多了,咱家又不是没这个条件,我就希望她这辈子能开开心心地活在蜜罐里。”
丁明乐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母子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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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能说服谁,最终不欢而散。
丁乐明回到三楼,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几杯下肚,他拨通了司机的电话:“今天你在哪里接到的小姐?”
丁家人的这一番争执,张鬼谷自然是不知道的。
待女孩离开后,他长舒一口气,转身对元满月压低声音道:“大师,您瞧见她脖子上挂的平安扣没?”
他伸出六根手指比划:“就这成色,少说也得这个数。”
张鬼谷左右张望一番,确定周围没人,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这种家境优渥又被养得天真浪漫的富家千金,是万万惹不得的,她们或许好说话,但背后那些护犊子的家长一定不好惹。”
虽然这番提醒对元满月来说有些多余,但她明白对方是一片好意,便颔首应道:“放心,我明白。”
午后时分,有了张鬼谷在卦摊坐镇,问卦的人络绎不绝,较中午多了数倍。
他们都对张鬼谷深信不疑,而被他倾情推荐的元满月,很轻易获得了大家的信赖。
几卦过后,算卦人无不对元满月心服口服,确信她法术高强,是张大师的师门前辈。
渐渐地,他们中间甚至开始流传起一个离谱的传闻:张鬼谷摊上那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其实是一位修炼有成的百岁老人。
而此刻,元满月正闭目凝神,细细感受着体内信仰之力的变化——在停滞了一中午后,它终于有了小幅度的增长,这都是张鬼谷的功劳。
她缓缓睁眼,郑重向对方道谢。
张鬼谷连忙摆手,一点都不居功:“您太抬举我了。大家相信您,完全是因为您算得准,跟我可没多大关系。”
他这番话确实发自内心,在他看来,以元大师的本事,迟早会一飞冲天,自己不过是稍加助力,提前促成这个结果罢了,便能结个善缘,实在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想到这里,张鬼谷对自己的选择愈发坚定,招呼客人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直到天边泛起一片橘红色的晚霞,他才试探着开口问:“大师,这天色也不早了,您晚上可有空?我儿子儿媳特意准备了些家常菜,想向您道谢。”
中午出门前,他就特意叮嘱儿媳请了半天假,带着刚出院的儿子一起去市场采购。这会儿夫妻俩应该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准备晚餐。
元满月虽不需要饮食,但略作思索后还是点头应允。
这一日的摆摊经历,让她深刻意识到自己与凡尘俗世的隔阂,若想真正融入凡世,那些市井俚语、人情世故……都是需要她虚心求教的学问。
张鬼谷听了她的答复,立刻高兴起来,手脚麻利地收起板凳和立牌,用绳子捆作一处,甩在了背上,动作之快仿佛生怕她下一刻就会改变主意。
下了天桥,张鬼谷目光一扫,立即锁定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他快步上前拉开后座车门,让大师上车。
这辆专车是他让儿媳提前预约好的,要知道,他平时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平时下班连公交都舍不得坐,宁可徒步几里路回家。
今日为了招待好贵客,称得上大放血,但抠门如他,却一点都不心疼。
司机在核对完乘客信息后,便默不作声地发动了车辆。
当车辆驶过一片停工数年的工地时,张鬼谷注意到她往窗外多看了几眼,不由紧张起来:“大师,这地方有什么不妥吗?”
元满月淡淡收回视线:“无妨,只是今夜打算在此暂歇。”
“什么?”张鬼谷一愣,随即陡然拔高了声调:“栖霞路23号?您要住在这种地方!”
15. 015
司机默默松了松油门,支起一只耳朵仔细听着后座的对话。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两人多半是自媒体博主在拍什么整蛊视频,但他承认自己被他们扔下的勾子勾住了。
张鬼谷的嘴张了又闭,到底还是没忍住,语气委婉道:“栖霞路23号……那里还是一片空地呢。”
那里是本省房地产巨头重金购置的地皮,原计划在此打造一处高档住宅区。
小区的地基都打好了,谁知在修建景观森林的施工过程中,意外发掘出一处百人墓葬坑。
经过鉴定,坑中尸骨最早可追溯到百年前,最近的竟不超过三十年,这一发现迫使工程无限期停工。
已经购房的业主们多次集体上访,强烈要求开发商在退款和交房中做出明确选择。
开发商在这个项目上投入了大量资金,自然急于回笼成本,但事与愿违,工程被迫搁置不说,现在还要面对业主们的赔偿要求,双方爆发了激烈争执,甚至闹上过晚间新闻,他们本地几乎无人不知。
后来因为工地怪事频发,业主们才渐渐打消了继续开发的念头,一心一意死磕退钱。
元满月并未追问其中详情,只是言简意赅道:“此地风水甚佳。”
张鬼谷听罢便不再多言,心想这位可是真大师,见识自然远胜自己这神棍。
这令司机大失所望,他正竖着耳朵想听两人编故事呢,哪有编一半就戛然而止的,这不是存心吊人胃口吗?还是……这是他们的整蛊新花样?
他赶紧正了正神色,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道路,心想必须得控制好自己表情,可不能着了他们的道儿,成为“路人反应”合集里的其中三十秒。
张鬼谷完全没注意到司机的异样,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漫长职业生涯中遇到的奇闻轶事,那些真假难辨的故事在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中格外引人入胜,听得元满月津津有味。
就连原本满心戒备的司机,也不知不觉被带动了兴致,忍不住加入了吹牛大军,分享起开夜班时遇到的惊险遭遇。
什么墓园前的白衣乘客,高速公路旁朝他招手的耄耋老人,雨夜时坐车的干巴少年……
这可不是虚惊一场,而是祖上福泽庇佑,元满月目光落在他的铜钱车挂上,突然问道:“这是何人所赠?”
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过年的时候,我小儿子在老家房子里翻出来的,觉得好看,就给我挂车上了。”
元满月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挺好的东西,好好保管。”
车子在蜿蜒的小道上几经转折,最终停在一栋三层自建房前。
这一片几乎都是早年拆迁安置区,左邻右舍都是一个村出来的亲友,邻里间熟稔得很,几个正在门前择菜的大婶瞧见张老头领着个脸生年轻姑娘往家走,顿时来了精神,扯着嗓子大声吆喝:“张老三,这闺女是谁呀?”
对这些知道自己底细的老邻居,他没再扯这是什么师门长辈,而是换了一种说辞:“她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跟我家认了个干亲,今儿个特意带她来认认家门。”
说完,也不给对方再追问的机会,他推开了院门,在对方大嗓门“怪不得你家今天买了这么多菜”的背景音里,侧身将元满月让进院内,顺手带上了大铁门。
张鬼谷的儿媳正坐在院子里择菜,在听到公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后,就放下了簸箕,笑着迎上前来。
饶是公公早就给她打了预防针,但亲眼见到这位被交口称赞的大师如此年轻,她还是吃了一惊,但很快便收敛了神色,露出一副笑盈盈的模样:“您是元大师吧?我叫宋昭阳,您叫我小宋就好,多亏了有您在,不然我……”
那些后怕的情绪翻涌上来,让她差点落下泪来。
“好啦好啦。”张鬼谷笑着打断道:“你要是真心感谢,今晚就督促小张拿出他的拿手好菜。”
宋昭阳立刻应了一声,弯腰拾起地上装青菜的簸箕,转身进了厨房。
张鬼谷的儿子张天明早就在厨房忙活开了,他做菜的手艺当属全家第一,红烧牛排更是一绝,被赋予了今晚做菜的重任。
厨房里油烟机正在轰鸣着,压过了院子里的说话声,见到妻子进来,他顺手将酱油瓶搁在灶台上,然后伸长脖子往簸箕里一瞧,疑惑道:“今晚咱一家五口加上那神棍,六张嘴就吃这么点青菜?塞牙缝都不够吧!”
“还才择了一半呢,”宋昭阳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手里掐菜茎的动作不停:“嘴上把点门,要是把大师气走了,看你怎么跟爸交代。”
张天明不甚在意地揽过妻子的肩膀,笑得贱兮兮:“走了正好,这么多好菜好肉,咱一家人正好吃个肚子滚圆。”
宋昭阳的眉头立刻竖了起来:“可别忘了你在爸面前是怎么保证的!”
“我就是说说嘛。”张天明嘟囔一声,松开了妻子的手,从大铁盆里取出腌好的牛排,一块块滑入油锅,发出连绵不绝的“滋啦”声。
他一边熟练地翻动牛排,一边不忘蛐蛐自己亲爹:“我从小看爸给人算命,他那些门道我还不知道?还有他的朋友们,一个赛一个会骗。”
他将锅铲在牛排上压了压,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才不信世上有人能算准旁人的前世今生。”
宋昭阳将青菜倒进水槽里冲洗,还不忘反驳道:“这次人家不是算得准准的?要不是大师点破,你现在只怕还躺在被窝里抹眼泪呢。”
“这很难猜吗?”张天明伸手把灶台的火调小,理直气壮反驳道:“我开大货车的,十天有八天在路上,发生交通事故的概率本来就比普通司机高,我要真有事,爸一准往这方面猜,我又沉不住气,一诈就被诈出来了。”
宋昭阳拧开了水龙头,头也不抬地抓洗青菜:“你可是爸的亲儿子,爸要不是心里没底,会把你往局子里送?”
“那是爸聪明!”张天明更加理直气壮了:“我保险买得足足的,本来就不该跑,下了盘山公路,就该直接往交警队开的,否则也没这么多破事。”
还是他爸看得清楚,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交通事故分分钟就能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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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罪加一等,不如坦白从宽。
他强调道:“我以前从没遇见这种事,这才慌了神,要是下次再碰上,肯定第一时间报警。”
宋昭阳彻底无话可说了,她只是强调道:“别忘记你答应过爸什么。”
“知道啦知道啦,”张天明摆摆手,将牛排盛进盘子里,伸手往盆里抓了一把洗好的青菜。
见没什么要帮忙的,宋昭阳回了房间,从衣柜里取出一包洗过烘干的纯棉衣物来,然后笑盈盈走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双手递给元满月:“我准备了几件换洗衣物,您看看喜不喜欢?”
今日出门前,公公特意跟她说过大师的情况,因此采购时,她除了买菜,还特意跑了一趟商场,挑了这几件衣服。
价钱并不贵,但都是纯棉质地,款式简单又舒服,她还多付了一笔钱,借用了邻居的烘干机,才能赶在大师过来前将衣服烘干叠好。
元满月的目光不由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后轻声道:“多谢。”
宋昭阳立刻高兴了起来。
跟固执己见的丈夫不同,她对公公十分信任,毕竟公公就是靠着这门手艺,不仅凑够了婆婆高昂的医药费,撑起了全家的生计,更圆了她曾经遥不可及的大学梦。
不多时,张鬼谷的妻子就牵着孙女回家了。
因早年重病的缘故,邬丽吟面容清瘦,颧骨高高凸起,但说话时轻声细语,眉眼间尽显温柔,任谁见了都能感受到她从骨子里透出的和善。
她看见元满月,眼中未见半分惊讶,轻轻松开孙女的手后,缓步走到满月面前,诚恳向她道谢:“多谢您……”
话音未落,她已经从衣襟里取出一个红布包,蹭蹭揭开后,里面是一枚莹润的平安扣:“它跟我了大半辈子,是我最珍贵的宝物之一,我想将它捐给道观。”
察觉到熟悉的灵力波动,元满月正欲拒绝的声音一顿:“这物件你从何处得来?可是自幼便随身佩戴?哦,原来你是……”
话至此处,她眼中已闪过恍然之色。
邬丽吟的身子轻轻一颤,十分艰难地开口:“大师,您认识我的……亲生父母?”
元满月望着那枚平安扣,眼中漾开点点笑意:“这枚平安扣,是我满月观中旧物。”
除了尚且懵懂不知事的张家小孙女,其余三人都惊了一下。
宋昭阳的心跳如擂鼓:难不成婆婆的身世竟与这位大师有什么渊源?还有这平安扣……莫不会是婆婆的亲生父母从满月观带出来的东西吧?所以婆婆的亲生爹妈是道士还是小偷?
邬丽吟却是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元满月,一个荒诞的念头浮上心头:眼前这位比自己儿子还年轻的姑娘,会是自己的妈妈吗……
张鬼谷手里的茶叶盒已经“啪嗒”掉在了地上,他慌忙弯腰去捡,脑海中思绪万千:他不会真能叫上大师一句师门前辈吧?
——这些日子,在张鬼谷不厌其烦的强调下,全家人谁也没把她当成年轻女孩看,此刻很轻易便接受了眼前之人,是一位驻颜有术的世外高人。
16. 016
元满月很快为他们解了惑:“约莫六十年前,满月观曾接待过一位身怀六甲的香客。”
当时的满月观已初见衰败之相,观中香客稀疏,但这位夫人自祖辈起,便在观中供奉香火,她幼时更是常随祖母前往观中上香,耳濡目染下,对满月观抱有十二万分的信任。
因此,当察觉腹中胎儿有异时,她不顾路途遥远,风尘仆仆地从千里之外赶来,只为求得一枚护佑骨肉的平安符。
时任观主见她面上黑气萦绕,是母子俱亡之相,特从殿中请出这枚法器,亲自为她开了光,叮嘱她要贴身放置。
彼时的元满月虽尚未修成人形,却已在天长日久的香火滋养下,萌生了灵智。
懵懂间,她依稀听闻观主意味深长的声音随风飘来:“此物无需归还,机缘至时,它自会归位。”
元满月的目光从邬丽吟含泪的眼睛移开,落到了她布满皱纹的面容上,细细观端详后轻叹:“你一生命途多舛,却是祸福相依的命格,虽在襁褓中被人调换,与至亲分离,却避开了灭门之灾,虽被恶人苛待,却得遇良善养父母,历经坎坷,人生终得圆满。”
邬丽吟垂首,早已泪流满面。
即使已为人祖母,但童年的记忆仍如附骨之疽,常在午夜时分将她惊醒。
今日之前,她曾以为自己永远无法释怀——为何父母对其他三个弟妹疼爱有加,唯独对她动辄打骂?
为何弟妹碗里总有肉蛋飘香,而她生病时喝一口蛋汤都难?
更难忘那个阴雨绵绵的午后,她亲耳听见父母在屋中窃窃,说要将她送去隔壁村给黄傻子当童养媳,只为在饥荒年代,弟妹碗里能多一口米粮。
好在老天开眼,就在“定亲”前夕,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吞噬了她的家,而她,却因上山打柴逃过一劫,后来更是幸运地被好心的张家父母收养,才有了今日的新生。
邬丽吟用手指抹掉眼泪,哽咽着连连追问:“那我的亲生父母呢?您刚刚说……全家落水而亡?”
元满月点点头,也没甚可惜的模样:“你亲生祖父窃取国家机密,携全家逃亡国外的过程中,被人灭了口。”
屋内原本悲伤的气氛骤然一凝,张家人面面相觑间,发现对方的脸上的悲戚之色,化为一种难以言说的庆幸——
还好他们媳妇/妈被换掉了,若在那样的环境长大,就算能平安活到成年,也不知道会被养成什么样子……
“先、先吃饭吧。”张鬼谷干咳一声,率先打破沉默。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热情地招呼纷纷热情地招呼元满月入席,就连向来不信这些神神道道的张天明,此刻也不由得对这位大师多了几分敬意,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毕竟这都是快六十年前的事了,他母亲的身世已成无头公案,连她自个都不清楚,还不是“大师”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饭桌上,张鬼谷先是殷勤地布菜劝饭,见元满月只是浅尝辄止,又聊了几句家常,见她仍旧兴致缺缺,便转而谈起近日的新闻时事,对方始终神色淡淡。
直到他忽然想起车上未竟的话题,试探着道:“瞧我这记性!方才车上说到我某位顾客的事,还没给您讲完结局呢——”
张鬼谷绘声绘色道:“那客户一心想着让怀孕的小情人上位,又舍不得分家产,便听了狐朋狗友的主意,打算买一辆事故车,送给妻子作为结婚十五周年的礼物……”
张鬼谷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小心打量着元满月的反应,见她眼神专注,心头一松,知道这话题是找对了。
“我便告诉他,那给他出主意的‘好兄弟’,跟他小情人是一伙的,算计的哪是他老婆,分明是他们夫妻二人的身家性命!”
元满月好奇问道:“如果他们没关系呢?”
“哪能啊?”张鬼谷摆摆手:“实话跟您说,我呢,看人下菜碟,那顾客絮叨了两钟头,提了七八个兄弟,就数这位出馊主意的‘好兄弟’出场最多——不是在他和小情儿闹别扭时当和事佬,就是在他们约会时帮忙打掩护。”
他一条条分析给她听:“九成的概率,这两人有一腿,剩下一成,要么他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要么就是正室安插的眼线,故意制造把柄的!”
张鬼谷蔑笑一声:“若是第一种情况,他只会夸我料事如神,若是第二种……能来找我算命的,就不会信,至于最后一种嘛,等他在牢里想明白这茬,早就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儿媳小宋追问道:“爸,您以前可从来没提过,这事后来怎么样了?”
张鬼谷道:“那顾客回去一查可不得了,他这‘好兄弟’跟小情人之间,每月上千条信息,几十通深夜电话……不过两人抵死不认。”
“一个辩解说自己只是单相思,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成全对方,另一个则哭诉自己爱他太深,才想方设法接近他身边人,只为让人帮着美言几句。”
“这事闹得太大,连原配夫人都知道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她不但大度地原谅了一切,还承诺等孩子出生做完亲子鉴定后,愿意帮着一起抚养,把那客人感动得痛哭流涕,发誓要洗心革面,以后跟妻子好好过日子,还特意给我送了面‘当代诸葛算’的锦旗!”
张天明突然瞪大眼睛:“等等!去年被你卷起来扔炉子里烧掉的那卷红布……”
张鬼谷点点头:“是的。”
他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世上怎么有这么、这么……”
憋了半晌,才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窝囊!”
张鬼谷见状,连忙又挑了几件趣事,他口才好,再普通的琐事,经他一说都变得妙趣横生。
元满月听得入神,不禁追问:“既对人家无意,为何不直言相告,反而故作怪态,逼迫对方口出恶言?”
“既受胁迫,为何不立刻报警,反而作足卑微姿态?”
“伤人已是过错,为何不及时弥补,反而错上加错,害人性命?”
元满月接连抛出几个问题,张家人一一为她解惑,交谈间,她忽有所悟,若要真正融入凡世,研习当世律法势在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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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元满月右手轻扬,一叠码放整齐的钞票凭空现于掌心,她将钱款轻置石桌之上,神色郑重地问道:“若要研习当朝律法,这些钱可还够用?
其余三人下意识看向宋昭阳,在场几人,就她学问最高。
尤其是张鬼谷,他这辈子就没买过几本书,哪怕当初刚入行,也只是去旧货市场的地摊上淘了几本看相的书,纸张质量就不说了,错字也一箩筐。
他自个随便看看倒是无妨,但给大师买……他着实拿不出手。
宋昭阳已经点开了购物软件:“大师,您想买哪一类?”
她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刑法》、《婚姻法》?唔……这些书都蛮枯燥的,要不然直接看讲解视频?”
说着,她已经点开了一个视频平台,在搜索框飞快输入“法律学习”四个字,瞬间弹出来一连串的视频。
她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最终选择了一位标注着“政法大学法学教授”的视频。
她轻点几下,一位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瞬间出现在画面中,对着镜头侃侃而谈:“记住这个小刚——本案中唯一获利者,为何他能在这场投毒案中全身而退?”
宋昭阳将手机递到元满月面前:“大师,您看这位教授是否合您眼缘?”
元满月快速往他脸上扫过一眼,吐出八字评语:“衣冠禽兽,败絮其中。”
宋昭阳连忙退出视频,重新选中了一位亲和力强的女教授,元满月这次未置一词,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屏幕。
只见教授用触控笔在白板上写下几个核心词,伴随着和煦的讲解声,一一用流畅的线条将这些知识点串联起来。
原本零散的法律条文,经她讲解,渐渐形成了清晰的逻辑脉络,确实比自学要事半功倍。
不知怎地,元满月忽然想起元真那孩子。
当年他读书时,虽然经常抱着手机查阅难题,却从未见他看过这类教学视频。
元满月凝神听完几个知识点,眼底浮现一抹赞许之色,她从芥子空间取出自己的手机,郑重向对方请教:“我要如何做,才能将这位老师请到我的手机里?”
宋昭阳愣了愣,随即像对待学校里那些快老退休的老教师一样,耐心地指导她点开应用商店,一步步演示如何下载“美好生活APP。
安装完成后,花花绿绿的推荐内容瞬间占据全屏,宋昭阳通通无视掉,细致地为她示范接下来的操作步骤:“看到这里没?这是搜索框,你点这里输入关键词,比如‘刑法讲解’,再点搜索……”
她手把手教元满月完成收藏、下载等基本功能。
“这个软件很实用的,”宋昭阳熟练地调出刚才的教学视频,将手机递还给她:“这个软件功能很全面,除了法律课程,您以后遇到任何不懂的问题,都可以在这里搜索,大部分都能得到解答,如果没有搜到,也可以主动发帖询问。”
元满月认真记下,在搜索框郑重输入第一个问题——
《如何快速积攒功德?》
17. 017
页面瞬间跳出数条搜索结果,排在最前列的,是某慈善基金会发布的《现代功德指南》,里面详细列出了“山区支教”“器官捐献”“遗产捐赠”等详细措施。
往下滑动,还有法律博主在探讨“见义勇为的法律风险是否该转嫁到个人身上”,以及某个人用户发布的《日行一善一百天》。
她点进帖子后,最顶上的一条评论格外醒目:“得了吧博主,真正的善行是发自内心的选择,而你,我的博主,在打卡凑数。”
这直白的点评让元满月忍不住轻笑出声。
宋昭阳稍稍靠近,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温声建议道:“大师,如果您觉得这些回答都不是您想要的,也可以自己发个帖。”
说着,她指了指屏幕正下方的发布按钮,补充道:“我建议您不要直接捐赠钱财,这样很容易吸引到别有用心的骗子,不如发挥您的专长,比如提供免费但限量的命理咨询。”
张鬼谷坐在旁边认真听完,插话道:“得加上一条,受助者如愿后,再去满月观还愿,这样定规矩,既能让对方安心,您的善心也不会被辜负。”
“对了,”宋昭阳突然想到什么:“您手机里有满月观的照片吗?可以附在帖子里,这样一来,既能增加可信度,也能让更多人知道您的道观。”
在众人的指导下,元满月成功发布了自己的第一个帖子——
《现代社会有哪些不涉及金钱往来的行善方式?》
主楼:凡提供切实可行建议并被采纳者,可获免费看卦一次(每日限三位,按回帖时间顺序排队)。
大家一致建议暂不在帖子里附加道观信息和还愿要求,张鬼谷特意强调:“等积累些口碑,再慢慢完善这些细节不迟。”
帖子发布后,元满月继续向宋昭阳请教:“方才你用的那个能购物的软件,可否再教我使用?”
宋昭阳欣然应允。
跟注册了账号就能直接发帖的“美好生活”不同,这款购物软件需要完成实名认证才能使用。
元满月不禁庆幸当初收下了周善信赠送的手机,这方寸之物,竟如此便利,比观里的传音法器还要好用。
认证完成后,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您有一份新人专享优惠待领取"的提示弹窗,宋昭阳询问她:“大师,一分钱的纸巾、垃圾袋、字帖,还有一些其他的,您要哪个?”
元满月十分新奇地浏览着商品页面,最终选中了一沓黄符纸。
当“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不由心中惊叹。
她还得攒够足够的信仰之力,才能自由施展缩地成寸的术法,但这些凡人无需任何修为,就能做到隔空取物,着实厉害。
宋昭阳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然后贴心提醒道:“这种优惠商品走的都是普通物流,要是明天能发货,大后天就能送到,到时候我让爸给您拿过去。”
元满月颔首应允,对这次购物初体验十分满意。
夜色渐深,眼见四周灯火陆续熄灭,元满月起身告辞时,张鬼谷急忙追问:“大师,您可是要往栖霞路去?”
见元满月点头,虽然相信大师的本事,但他犹豫片刻,到底忍不住再次提醒:“我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交道,消息也比旁人灵通些,坊间传闻,栖霞路那块,确实是个万人坑,此事千真万确。”
说着,他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听说呀,这些年那边怪事不断,逼疯了好几个搞灵异主播,被网上评为‘云麓城五大灵异地点之一’呢。”
元满月摇头轻笑:“此处确是万人坑无疑,但此地特殊,阴气凝聚到极致,反倒形成了极阴转阳的特殊格局。”
此外,还有一处她未曾言明,在栖霞路23号的地底,埋藏着一套完整的镇魂法阵,能将凶煞之气转化成滋养地脉的养分。
更玄妙的是,此处亡魂,死前皆为十恶不赦之徒,有炼制人丹的邪修、残害幼童的恶徒、夺财害命的豺狼……他们躲过了律法制裁,却横死此处,以致怨气滔天,然后在阵法的加持下,转煞为祥,将聚阴池生生逆转成一处洞天福地。
而那镇魂法阵的布局和使用的法器,皆带有本门的术法特征,但她却推算不出布阵者的任何信息,只能推测出,这位与满月观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大能,应是把此处当成了抛尸地、乱葬岗。
想到这里,元满月忍不住皱了皱眉。
张鬼谷听到她的解释,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心想专业的就是不一样,要能学会这门手艺,岂非到处都能捡着漏?
刹那间,他眼底闪过一丝贪念——栖霞路23号虽然烂尾了,但周边小区的房价比市场价低了不少,或许是个绝佳投资机会?
但这个念头很快便被自己否决,有多大锅吃多大饭,以他的经济实力和见识,贸然去搞投资,很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摆正心态后,他神色舒展,脸上只剩下真诚的笑意:“这样啊,那就再好不过。”
他转身对儿子儿媳嘱咐道:“小宋,你用手机叫辆车,小张,去把今天买的水果切好装进打包盒,给大师路上当点心。”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你骑电动车把大师送到路口,咱们这儿巷子窄弯道多,司机怕是找不到。”
元满月注意到邬丽吟欲言又止的神情,温和地询问她:“可是还有什么疑惑?”
邬丽吟踌躇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元大师,自从天明出事,我这心里总不踏实,能不能请你给我们全家都看看?”
正说着,张天明拎着打包好的水果盒从厨房走出来,听到母亲的请求,他下意识撇了撇嘴,但想起妻子的嘱咐,还是把到嘴边的拆台话咽了回去。
他默不作声地扯开一个塑料袋,动作麻利地将水果盒装好,末了还配合地冲满月笑了笑,只是笑容有点儿敷衍。
望着邬丽吟期待的眼神,元满月并没有拒绝,将视线转向小张。
——自从他避开死劫后,山根处的横断纹已悄然消散,如今的他面相平凡无奇,往后数十年,难免遇到些小波折,但并无关乎性命的大劫,还领足了二十年的退休金,称得上一句喜丧。
最后九月一号的零点二十三分去世,一双儿女抱头痛哭:“爸到最后都在为我们打算,愣是撑到了一号的凌晨……”
元满月指尖轻点桌面,神色温和地对张天明道:“你命格平顺,既无大起大落之相,亦无大凶大吉之兆,若能持守本心,此生虽难有显赫成就,却可得平安终老。”
这话张天明不爱听,他可是早早就发过誓,这辈子要赚大钱,让父母和妻女过上好日子的!
但邬丽吟已然十分满意,她捂住胸口,眼中泛起泪光,欢喜道:“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待情绪稍平,她又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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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那我儿媳呢?她怎么样?”
元满月视线右移,然后凝住了。
这专注的目光让宋昭阳不由得紧张起来:“元大师,我……我身上有什么不妥吗?”
张天明此刻却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虽然自个不信这些,但不好的“批命”落到妻子身上,他控制不住地担忧。
“你兄长近来手头十分拮据。”元满月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像一块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湖面,伴随着"砰"的一声,张天明拍案而起:“那混账早跟我们没关系了!”
宋昭阳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原来是她那喜欢吃不完兜着走的耀祖亲哥出事了啊,死就死了吧,她都不带流一滴泪的。
她神色放松地点头附和丈夫的花:“我不会给他一分钱。”
元满月微微一笑:“如果他威胁你呢?”
见对方脸色一变,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在意的那个人,根本不在乎那些往事。”
宋昭阳心脏漏跳一拍,脸上血色霎时褪尽,能威胁到她的秘密,只有……
这话说的,好像他媳妇背着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张天明重重哼一声,像一只炸毛的猫:“胡咧咧什么呢,我媳妇行得正坐得直,没谁能威胁到她,媳妇你说是不是,媳妇?”
他自信转头,却只触及到了妻子躲闪的眼神,短暂的呆滞后,他不可置信地质问:“宋昭昭,你真有事瞒着我?”
邬丽吟重重敲了两下桌子,不耐烦道:“少废话,你大哥别说二哥,盘山公路这事,你不也瞒着谁都没说?”
张天明的气势顿时弱了几分,但仍不死心地嘟囔:“我们都说好了的,彼此要坦诚相待,谁也不能骗谁。”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个连办公室窗台上的花盆里,多长出一个花骨朵都要告诉他的女人,怎么突然间就有秘密瞒着他了嘞?
宋昭阳在丈夫哀怨的眼神注视下,宋终于败下阵来,想起大师的批命,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冒一次险:“那封署名你的情书,其实不是旁人的恶作剧,是我自己写的,我模仿了你的笔迹和签名。”
“什么?!”张天明震惊了。
他至今仍会在梦中回到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家昭昭攥着一封情书,脸颊绯红地拒绝他的模样。
当时他先是勃然大怒,心想哪个混蛋敢冒充他的名字写情书,继而恍然大悟,原来他那么在意她的一举一动,是因为他喜欢她啊。
去年结婚纪念日的夜晚,他还躲在被子里窃喜呢,那个恶作剧的同学,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阴差阳错促成了一段天定良缘吧?
宋昭阳一鼓作气继续坦白:“对,也没有人霸凌我,都是我为了吸引你的注意,找朋友演的戏!”
张天明整个人僵在原地,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宋昭阳破罐子破摔,抬起头直直望着丈夫的眼睛:“我从来不是你想象中那天真单纯的小姑娘,从头到尾,都是我处心积虑。”
张天明的手掌重重抹过脸庞,声音发颤:“你怎么能、怎么能骗我啊?”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缘分天定、命中注定,没想到这些美好回忆,竟都是人造糖精!
“行了,”张鬼谷在桌面上叩出两声轻响,不紧不慢道:“行了,别吵吵,这事儿不算她瞒你,这事我跟你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