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上神失忆后》
1. 第 1 章
“叮铃……叮铃……”
暗沉的室内,不见光亮,惹人迷醉的铃声掩盖着窸窸窣窣摩擦、呜咽闷哼的细微声响。
她一挥手,青色灵力环绕室内,门便随之关上,咔哒一声,灵力落锁。
抬眸往床榻看去,借着窗外轻柔的月光,一道影子自青纱帐中若隐若现。
她快步走上前去,掀开纱帐,穿着红色蚕丝纱衣的男人映入眼帘。
床上的人被灵力凝成的链条束缚住四肢,双眼和嘴皆被黑色缎带缠住,如绸墨发凌乱地扑洒在床上,衣裳半开,露出白皙的胸膛,呼吸之间,胸膛暧昧的起伏。
似乎感觉到她的气息,男人呜咽一声,呼吸愈发沉重。
她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他如同困兽一般的挣扎,手指在他胸膛上绕着圈。
锁链被他挣扎得剧烈晃动,连带着上面的铃铛响动的声音愈加清脆悦耳,男人墨发之上露出两个小角,不消片刻便长得有她半个手臂那么长。
“呀,这么兴奋呀,龙角都露出来了。”她笑起来,说话的声音温声甜软宛转,若忽视了她此刻的动作,根本就是十几岁的少女在向床上的男人撒娇。
但明明把男人变成这个样子的,是她。
她的手指沿着胸膛一寸寸往下,而后轻轻一抽,将腰间虚系的腰带解了下来。
男人挣扎得更厉害了,有些徒劳无力地阻止。
一条带着温热触感的尾巴迅速缠上了她的腰,很快便是滚烫一片,将她勒紧。
“反应好厉害哦,没想到平日里高不可攀的殷上神私下里这么经不起玩弄。”
她的身体一向泛着凉,因而对温度特别敏感,尤其是她手指之下的皮肤烫的她就快融化了。
也不知道他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表情。
这样想着,她打了个响指,一直盖在他眼睛上的黑色缎带像飞尘一般消失,只露出一双失了焦距的眼睛,泛着水光,支离破碎。
往常这双眼睛寡淡到无趣,他身量很高,看她的时候总是以一副居高临下让人生厌的角度,她十分讨厌他总是把她当做垃圾一般看待。
但无可否认,这双眼睛很漂亮。此刻眼角烧着的绯红给他增色几分,美得摄人心魄。
她伸手抹了一下他眼睫上挂着的屈辱泪珠,放到口中舔舐,而后她干脆直接趴在他的胸膛上,小手再次从上一路向下,肆意揉着着他胸膛和腹部的肌肉。
果然,他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眼中的水珠聚起,沿着眼角流下没入枕头,很快,那里便晕染开一小滩水渍。
“殷上神活了上千年为何如此纯情?难道我是第一个这么玩你的女人吗?”她趴在他的耳边故意吹气,很快便听到他急促的喘息,男人发出一声脆弱的低吟,被灵力的缎带吸收,只能听到他挣扎的“呜呜”声音。
被她折腾到现在这种地步,露出如此淫靡的一面,却依旧不折损他的容貌分毫。
她心里不爽得很。
“你说,我要是给你解开这个缎带,你弄出的声响让外面的人听到怎么办?”她言语间肆意羞辱着这个上神,手指却已经勾住了缎带一角。
他不知道,她其实已经用灵力将整间屋子都盖住了,这样好听的声音,才不会轻易让他人知道。
她就是要他颜面无存。
缎带被拉下,一声声梦呓般的呻吟逸出薄唇,她的动作忽轻忽重,而他仿若迎和她一般,高高低低地喘息,脸上也露出了一脸沉醉的痴态。
“殷上神,别光顾着喘,倒是说话啊……”她狠狠地攥住他兴奋作乱的龙尾,“听说我们殷上神虽是神将,文采却不输仙界文官,如此美景,你难道没有兴致好好地吟诗一首,让我瞧瞧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嗯?”
他终于张了张口,颤抖着,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嗯?你说什么,大点声。”她凑近了他的嘴边,也不担心会被咬,他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嫌恶,更不可能下嘴去咬。
“喜……欢……”他的声音低哑,空洞涣散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尾巴挣脱了她的钳制,下意识着向她靠近,在她手臂上磨蹭。
她立马便冷哼了一声,男人外表就算再高冷,哪怕是目无一切的神将,不过也是沉迷欲海的普通人,一玩便忘了自己是谁,轻轻松松就屈服,甚至向着自己最讨厌的死对头摇尾乞怜。
好廉价,好无趣。
她坐起身,将他的尾巴用灵力拴起来,准备起身离开,便听到他接下来未说出口的话。
“喜欢你……阿初……”
他沙哑出声,挣得锁链铃声铃铃作响,他的声音却在铃声之中无比清晰,“喜欢你,许久了……”
岁初是被刺目的阳光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阳光透过这轻纱照到床上,不仅刺眼,晒了片刻,身下的竹席都有些发烫。
五月份的天亮的早,室内的纱帐来没来得及更换,如今阳光都吵的她不能睡懒觉。竹青端了凉水进来,看向岁初道:“山主,你醒了?先来洗把脸。”
见岁初趴在床上,蛇尾有一搭无一搭的摇摆,许久没见过她这样发呆的样子,竹青问了句:“山主,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梦么?
岁初神思一恍,又想起刚才那荒诞不经的怪梦。
那条温热滚烫的白色龙尾攀附上自己的腰间,缠绵依偎,虽说她多少有些强制调教的意味,但无论是谁都觉得那是个引人遐想的春梦,但梦里的对象居然是和她两相生厌的死对头,还是说心悦她的殷晚澄,岁初认为这是一个十足的噩梦。
他俩见面恨不得将对方剥骨抽筋,竟然能缠缠绵绵的滚到床上去,岁初郁闷不已,只道过了惊蛰,自己焦躁不稳,而她日日念叨这殷晚澄倒大霉,便做了这种荒唐梦。
看在梦里自己拿捏着那臭龙,看他被自己玩的毫无反抗之力,岁初心情稍晴。
她慵懒斜躺在床榻,支起一截手臂打了个呵欠,慵懒的长发裹着纱衣自肩头落下。
“竹青,最近有没有那条臭龙的消息?”有近半年的光景没去找那条臭龙的麻烦,兴许身体形成的本能让她有些怀念与他斗法的日子了。
竹青沾湿了帕子来给岁初擦脸,一边擦一边说:“最近也没听到上神的消息,不过妖界传言天帝想方设法的想给他结仙侣,但至今没有成功。”说罢她凑近了岁初,小声说:“然后天帝把结缘仙君找过去,勒令等三百年后的仙界盛会上,必须有个仙侣管住他,搞得结缘仙君一有空就往上神那边钻,然后上神便天天躲得没影,谁也找不到。”
“噗嗤。”岁初没忍住笑出声来,“就他?光棍几千年了,整天摆着一副别人欠了他万儿八千的死人脸,长得好看顶什么用,有脑子的谁愿意和他结仙侣。”
虽然殷晚澄长了一张惹人肖想的脸,颜若冠玉,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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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露出说不出的清雅,一袭白衣飘逸出尘却不显得妖气,眉目英朗仿佛无人能将其染指和亵渎。
喜欢那张脸的神女不知其数,就连妖界偶然见到他的女妖也不知死活地想与他来一段露水情缘。
但他脑子里估计不知道女人是什么东西。
相传当年有一神女好不容易把殷晚澄约出来,扭扭捏捏半天,还没说两个字,他便觉得烦了,直言还有要紧事,转眼就走的没了人影,徒留人家神女站在风中凌乱。
回头才知道他的要紧事竟是躲进书房,不知看些什么看到深夜。
有几个妄图靠近他的小妖,一有苗头就被他逮回神界不知怎么管教的,据说那妖娇羞掩面地进,死气沉沉地出,后来妖界便一直流传他是不是为情所伤,或是先天飞升上神的时候就断情绝爱。
总之他做上神这么多年,就没见他身边出现过女人,缠了他上千年之久的,也就岁初一个。
是恨不得抽筋剥骨的那种缠。
岁初觉得,殷晚澄根本就没把她当过女人,斗法的时候那是恨不得把她往死里整,要不是她脑袋机灵,用计取胜,估计能被殷晚澄杀个千八百遍。
总之,谁要是和他结仙侣,就做好一辈子对着个不开化的铁疙瘩的觉悟。
“仙侣结不成,结缘仙君每天追着上神跑,吵嚷着非要给他绑红线,苦口婆心劝导他过了那个年纪,到时候婚配也没人要了,搞得上神每天烦不胜烦,仙界不见他,但有不少消息说最近总是能看到他大发雷霆,找人切磋发泄呢。”竹青见岁初心情好些,说话尽挑些岁初爱听的,总之殷晚澄不开心,岁初便开心。
“结缘仙君说的保守了,现在他也没人要。”
但是殷晚澄竟然发脾气,有点出乎她意料,虽然他性子冷,认识他这么久也没见他被气得找人打架的时候。
被催婚催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岁初心满意足地擦完脸,剥了个果子便开始吃:“倒是这结缘仙君还是老样子,见谁都想牵个红线。”
最近的那次结缘盛会,她难得去一趟就被结缘仙君追了八百里地,说她最近红鸾星动,直言要给她算命定仙侣,幸亏她跑得快。
她记得,当时殷晚澄还挑衅般地在旁边看戏。
脑补殷晚澄被结缘仙君缠上愁眉苦脸的样子,只恨她错过了这大快人心的一幕。
“对了……我刚来的时候,听他们说上神跟妖王大人在凌云峰打起来了,从院子里往那里看,天都是黑的。”
“哦。”岁初淡淡地问一句:“谁占上风?”
虽是这么问,但不见得殷晚澄能在九头蛇手里吃了亏,毕竟那可是威风凛凛的神将,她和殷晚澄斗了这么多年都只是平手,更何况不如她的九头蛇。
想当初,这妖王的位置还是她不爱管事才让出去的。
“嗯……今天上神好像状态不太对劲,我看他打得比较吃力。”竹青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境,便见到岁初望过来兴奋的双眸,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兴许这一战,上神会败。”
这大大出乎岁初的预料,她瞬间来了兴致:“臭龙打不过蛇妖,说出去脸都丢到泥地里了。”
岁初越想越开心,这等好事她怎能错过。
“走,去看看他怎么输的,怎么狼狈求饶的。不求饶的话……”她拍拍手,笑靥明媚,“那我也进去揍他一顿,然后给他收尸。”
2. 第 2 章
凌云峰上,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一黑一白两道影子斗得难舍难分,所到之处,满山开放的山茶花被削去了几截枝头,只剩几树残枝在风中怯弱地绽放。
岁初望着被毁的山茶花,直叹可惜,有段时间,她最喜欢攀在枝头晒太阳了。
走得近了,两人缠斗将停,殷晚澄手持长剑单膝跪坐在碎石上抚着伤口,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身上难得见了血,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喘息。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岁初真想不到,九头蛇妖会把他逼到这种地步。
啧啧,丢脸。
再看对面,九头蛇的状态也不见得多好,九个脑袋被殷晚澄削去两个,坚硬如铁的黑色鳞片渗着血,仔细看原身的尾骨还断了一截,无法弯曲。
大概是伤得重了,剩下的七个蛇头吐着芯子,死死地盯着殷晚澄,身体紧绷防备,防止殷晚澄一跃而起将他剩下的脑袋削去。
看上去凶巴巴,却根本不敢靠近地上的人。
别看他现在看上去占着上风,刚才被殷晚澄削去蛇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殷晚澄战斗经验丰富,与他相对的时候,像一只敏捷的豹子伺机而动,速度之快让他无法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有准备下一步动作。
岁初攀在轿辇上,跟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个距离可以看到战场,又不至于被他俩波及到。
但他俩在那对峙着一动不动,茶喝了一盏又一盏,等到她失去耐心了。
“殷上神,你这斗法斗得大半天没动静,让看客都看不过瘾,继续啊。”
说罢抓了几个铜钱扔进去,她控制着力道,铜钱落地,正好洒在殷晚澄跪着的前方,一字排开。
“打赏都给你了,卖力些,取悦我。”
岁初甜美的声线夹杂着铜钱落地的声音一响起,原本跪坐在地上神智昏沉的殷晚澄浑身一震,用一双失去焦距的眼瞳看向岁初所在的方向。
“你别跟个死鱼一样跪在那里,连小小蛇妖都拿不下,今日你回去了,仙界和妖界都会传遍今日之事,要是我呀,早就一头撞死,免得听别人笑话你了。”
九头蛇月昇听了她的话心中一哂,暗道小祖宗啊,您看戏就看戏,打的不是你,你倒是不觉得疼啊。
一会这人倔脾气上来可能会把他当辣条似的抽啊。
按照平时他肯定是斗不过殷晚澄的,不只是他,仙界妖界论实力的话,恐怕没有几个是他的对手,除了一个岁初不按常理出牌,偏偏爱招惹殷晚澄,搞得殷晚澄看蛇妖一族越看越不顺眼,今天又不知道殷晚澄抽什么疯,他又怎么惹到了这尊大佛,上来就要与他斗。
但不知为何,月昇觉得他状态不对劲,出招滞缓不说,他一向平淡无波的眼神偶而划过一阵阵痛楚之色。
是以,月昇才和这位上神堪堪打成平手。
就算是这样,这位仙界神将的实力仍然不容小觑,虽然他的脑袋能长出来,但谁家被削脑袋不痛啊!
岁初看热闹不嫌事大,仍然不遗余力地刺激着地上的殷晚澄:“殷上神,趴在地上的那是蛇,你一条龙不会和我们蛇一样吧?殷上神,你是不是不行呀?”
她银铃般清脆甜美的笑容似淬了毒的药,将属于男人的尊严一一践踏,殷晚澄听到了,浓烈的屈辱似从眼中呼之欲出。
若不是他受了贼人暗算才无力施展神力,今日非得把这个妖女的蛇皮扒了不可。
竹青见他握紧了手中剑,担心岁初话说得太过,逼急了上来连同阿初的脑袋也给砍了,她不似九头蛇,她一个脑袋只有一条命,小声提醒道:“山主,小声些……这对神将来说并不光彩。”
“连蛇妖都打不过的废龙,有什么好怕的。”没折在她的手里,到底是有些不甘,不过看到他被刺激成这样只能受着,她心情很不错。
话落,原本难受跪坐在远处的殷晚澄重重拍在地上,地上凌乱的山茶花瓣随之悬浮在半空,形成一阵山茶花雨。
“好漂亮啊!”竹青看直了眼睛忍不住赞叹。
“……”岁初咬牙切齿,旁人不知道,她能不知道吗?他搞这么大阵仗,把他们的身影围起来,她还怎么看殷晚澄被狂揍的场景?
这臭龙就是死要面子,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还怕被她笑话丢脸吗!
岁初攥紧了拳头,片刻后又勾唇笑起来,不管殷晚澄是输是赢,他至少不会逃跑。
月昇打不过他,难不成她还打不过?
又是一阵天昏地暗的激烈打斗之声,岁初掀了下眼皮,百无聊赖地躺在轿辇上,太阳越来越晒,竹青寻了一块巨大的芭蕉叶盖在岁初的头顶上。
茶花花瓣四散,隐隐约约能看到两人相视而立的轮廓,一时分不清谁输谁胜。
竹青瞪大了眼睛拼命看,恨不得马上就知道战况如何。
岁初拧眉看了片刻,脸色微变,从山头一跃而起。
战斗中心,两人皆伤势严重,月昇已经瘫倒在地上,九个脑袋只剩下三个,原本顺滑的蛇身以一个诡异的姿态扭曲着,岁初一看便知道,他的蛇骨被殷晚澄扭断了。
见岁初来了,他咬了下后槽牙,眼神阴鸷,强行挽尊:“虽然我伤成这样,但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没赢过他,但是他也不算败,殷晚澄伤得不比他轻。
“阿初,我知道你最讨厌他,今天我给你出气了。如今已到了春季,阿初你应该也……”
月昇看向她的时候,那断了首的蛇头一齐看向她,中间的蛇骨白花花的分外刺眼,都断首瘫了还不忘那档子事。
他没受伤的时候她看不上,现在更看不上了。
岁初感觉一股恶寒,偏过头,没有回应。
多看一眼都觉得烦。
回头,殷晚澄似是神窍已失,发冠已落,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满身血污,裸露出来的皮肉泛着乌青,淡淡的白光从他身上一层一层荡开。
同样是战损,相较之下,不说话的殷晚澄此刻显得顺眼得多。
“他在疗伤!快去!!”
两个护法搀扶起月昇,月昇生怕一会殷晚澄好些了又来对付他,如今他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岁初微微侧了侧身:“既然知道我最讨厌他,那还不送给我,让我收拾他?”
月昇怔了一下,随即兴奋道:“瞧我,都忘了,阿初,你来。”
他没走,搁旁边看戏。
身后,殷晚澄身体一颤,失去平衡跌在了地上,长剑也随之掉落在地上。
伸手想要去握剑,却被人一脚踩住,狠狠碾磨。
岁初俯下身,不带半分怜惜道:“殷上神,今天怎么这么狼狈呀?怎么趴在地上呢,地上多脏,不配你的身份,来,站起来。”
她每说一个字,脚下便用力一分,殷晚澄的手指无意识攥紧,浑身是伤的他如同砧板上的鱼肉,无力挣脱,却咬着唇没有发出一声闷哼。
“你那些小跟班呢,怎么不来帮你呀?那你只能自己爬起来了哦。”
岁初松开他的手,用脚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正视自己。
他涣散的瞳孔转了转,却没有在看她,那张脸上面无表情,好像切断了与周围的感知一般茫然冷淡。
“你看我啊,你在干嘛?你瞎了?聋了?哑了?”
她被他这副模样气极,看不到他一丝屈辱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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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说再多的话他都没反应。
没意思。她收回脚。
“呃……咳咳……”月昇轻咳一声,打断他,“那个……他中了我的蛇毒,此刻麻痹了感官,是对周围没什么感觉的……”
“你怎么还不走?”岁初心烦地回头道,“蛇骨不及时接上,你就瘫痪着,烂死在被窝里算了。”
月昇感动到眼泪都要落下来了:“阿初……你关心我……”
“滚!”
她那是关心吗?纯粹是觉得他碍眼,打不过殷晚澄,搞这些下三滥的把人家毒成这样。
关键是,她刚才羞辱殷晚澄的话,他一句都听不到,也不知道面前踩着他的是她。
多好的机会啊。
真不爽,看他打输了都不爽。
月昇怕她不高兴,带着他的四个护法,麻溜的滚了。
她再度回头看去,殷晚澄已经握紧了剑,挣扎着再度跪坐起来,再恢复几分力,他就可以站起来了。
果然还是他比较有趣。
“真的好可怜啊,殷上神,需不需要帮忙啊?”
嘴上说得怜惜,却绕到他身侧,猛得踹了他一脚,本就虚弱的身体晃了下,又重重摔倒在地上。
这一次,他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受的表情,喉间泄露一丝痛苦的低吟。
“唔……”
这声音取悦了她,岁初像个小女孩般蹲在他面前,还未等她羞辱出声,便看到他抬起那双冰冷毫无焦距的瞳孔,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妖女。”
声音低沉磁性,比九头蛇那粗糙的好听了不知道多少倍。
哦,不是瞎着聋着吗?怎么认出她来的?
她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自认为非常善解人意地帮他抬起了下颌,让他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折辱他的人是谁。
不得不说,近距离来看,这张脸仍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张脸。
由于重伤中毒的关系,殷晚澄的脸色惨白,嘴唇泛着不正常的乌紫。
现在是难看了些。
此刻她倒是很想听听殷晚澄还会说些什么。
但谁知,他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到她身上,他的眼睫重重阖上,若不是岁初捏着他的下颌,他这张脸会直接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竹青已经走到她旁边了,看着这情形,小心翼翼地提醒:“山主,咱们快离开这里吧,如果被上面知道了咱们伤了上神,一定会被抓进天牢里的……”
现在这情形,最好不管不顾,让他自生自灭,省得被发现与她们有关系,怪罪下来,惹祸上身。
提起天牢,岁初恍惚了一下,有那么一些不愉快的记忆涌入脑海,伸手制止了竹青继续说下去的目的。
“谁说臭龙是我伤的?”她收回了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殷晚澄。
天牢,她岁初又不是没去过,她怕吗?
“把他带回去,给他解毒,别让他死了。”
“啊?”竹青有点转不过脑子,“哦,我明白了,这样他醒了就会感念山主救了他,自然会为我们求情……”
“我可没那么好心。”
岁初向来冷血心肠,对殷晚澄更不会起一丝怜悯,虽然殷晚澄这一仗败的窝囊,但他要死了,以后就没人跟她斗了。
他就算死,也必须死在她岁初手上。
越是这样有着铮铮傲骨的上神,她就越想看到他跪在她的脚底臣服的那一刻,越是看不起她,她便越想把他的一身傲骨狠狠碾碎。
在竹青不解的眼神注视下,岁初伸手蹂躏着他已经泛着凉的脸颊,笑道:“还是我们的上神最有趣了。”
未来,大概是不会无聊了。
3. 第 3 章
妖界自古以来以实力为尊,每个妖族皆会有一位妖王掌管族类,蛇妖一族称九头蛇为妖王。
岁初一只活了上千年的青蛇,天生懒惰,性喜独居,不愿沾染是是非非,助九头蛇登上蛇妖妖王之位,自己圈荫山为巢穴。
荫山此处山高数千尺,四周云雾缭绕,四周栖息着无数小妖,如云中仙境静谧,远离人间。
将重伤的殷晚澄带回来之后,她吩咐下去让人好生照料,自己做着甩手掌柜。
蛇毒而已,不是大问题,她不担心解不了。
不过嘛……避免他醒了跑路,岁初决定还是喂他点别的药,让他使不出神力来,如此一来,他就只能乖乖的任她欺辱。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岁初还窝在后院的溪水里泡澡的时候,竹青快步跑了来:“山主,山主,上神醒了!”
“醒了就醒了……”又不是致命伤,早晚会醒的,她完全不懂竹青为何如此大惊小怪。
她浸在水潭里,舒服得连尾巴尖都不愿意动一下。
“可是上神他不对劲……”竹青急得说话吞吞吐吐。
“不对劲?”不会真的聋了瞎了吧?他晕过去之前,确实有段时间看不见听不见的。
她思忖着,这倒有趣。
“散气丹可给他吃下了?”把他神力封起来,任他发再大的脾气,也不会有伤人的举动。
竹青咽了一下口水,小声道:“吃……吃了……”
“那还怕什么?”在岁初看来,其他都不是大问题。
“山主……您还是快去看看吧……”竹青都要急哭了。
“啧。”岁初这才不情不愿地爬上岸,青光一闪,原地青蛇不见,化为一妙龄女子,她抚着湿漉漉的长发,扯过身侧那翠青色的绸衣,拢在身上便迈开步子向前方而去。
暗室床榻上,蛇医围在床榻边缘,望着床上坐着的男人皱眉。
“我来看看,这殷上神到底是怎么了。”
岁初走到床前,不管不顾便一屁股坐下,床上的男人原本呆愣着望着前方,巨大的震动让他微微偏了下头。
“殷上神,你可知道如今落在我手里,会有怎样的下场?”她用手轻佻地抚开面前人挡住脸的乌黑长发,捏住眼前人的下颌,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殷晚澄被迫抬起一双眼,漆黑的瞳孔木然无神,安安静静,也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知道识时务了?”
殷晚澄很沉默,这与他平时的样子很相像,他平时的话也很少,逼急了才冷声吼她一句妖女,但也仅限于此,岁初就是瞅准了他不善言辞,所以才用各种方法惹火他。
不过他过于心如止水了,她这么一个貌美的妖怪坐在他面前,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来得急,只披了一件绸衣,玲珑身姿若隐若现,如瀑布般的长发披散而下,妖本就生得美貌,岁初惊蛰后蛇蜕不久,新生的肌肤白皙嫩滑。
要是个正常的男人,多半已沉不住气,可偏偏这殷上神,在她走进来靠近他之后,让他强行看着自己,那双眼睛看她的时候过于澄澈,一丝一毫的杂念也没有。
岁初冷哼,倒是这样,让她高看了他几眼,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伪装。
于是,她的手指顺着他的衣领滑下,毫不怜惜地把他虚拢的中衣撕开了。
“想不到,殷上神的身材这般好。”神将便是这样,上千年的修炼不比酒囊饭袋,该长得地方长得不错,身上的伤用了药,养的不错,没留下疤。
“保养的这么好,不像是神将,反而像是……”她贴近了他的耳畔,嘻嘻一笑,小手狠狠地捏了一把他腰间的肌肉,“勾引人的男宠。”
竹青早已羞红地别开眼。
岁初知道是怎么羞辱人的,尤其是这种爱面子的神将,说他是低贱的男宠是最伤自尊的了。
尽管他没什么表情,岁初却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轻微颤抖,连同呼吸都乱了一下,一条粗壮的白色龙尾顷刻出现在床榻,亲昵地依偎在她的身侧。
真是不经逗,不过是捏一把而已,连龙身都露出来了。
岁初掐了他的尾巴一下:“缩回去。”
尾巴吃痛,抖了抖有气无力地耷拉下来,殷晚澄懵懂地看向她。
她冷笑一声,继续装,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殷上神,你抖什么,你很冷吗?”暗室里终日不见阳光,阴暗潮湿,他深受重伤身子虚弱,冷也是正常的。
她上前凑近他,凑近他耳边轻轻呼气,殷晚澄眼睛眨了眨,耳尖开始发红。这次,连龙角也钻出来了。
这还是岁初第一次见到他的角,不似梦里那般纤长漂亮,此刻的角只有小拇指那般细小。
岁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忍不住捏了捏:“你原来这么小啊。”
怪不得他从来不露给人看,看来是怕别人嘲笑。
殷晚澄看她笑了,还故意抬了一下脑袋,将龙角又往她手里塞了塞。
看到他的反应,岁初玩心大起。
“殷上神,我给你暖暖身子,如此,你一句话都不想说吗?”
她重新让他直视自己,这段时间他的耳尖的红已经弥漫至双颊,分明被她调戏屈辱到这种地步了,仍是迷茫地望向她,似是不懂她的用意。
半晌,他眼中眸光微微发亮,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
这是要对她动手了?岁初瞬间眯起眼睛,全神戒备。
只见,他靠近了她几分,手指停留在她的衣领之处,紧接着,歪头,向她笑了一下。
岁初愣住了,殷晚澄笑起来,原是这么纯净可爱吗?
在她愣神的那刻,殷晚澄眼疾手快,将她的披着的纱衣向下扯了一下。
岁初惊愕,反应过来立刻把他按倒。
果然是男人,经不起撩拨,床榻边还有人在就想着行鱼水之欢了。
“该死的臭龙,你什么意思!”
殷晚澄失了神力,反抗不能,只能陷在床榻上,无辜地看向她。
“玩……”
岁初找人给他治病,但并不用心,几日没给他喂水,嗓子干哑,只能发出几个气音,依稀能辨认出他温和低沉的声线。
只是这声音,掺杂着一丝委屈。
“谁愿意跟你这条臭龙玩?”她以为他说的是那种玩,怒极反笑,说话更是刺耳,“殷上神连个蛇妖都斗不过,想必你能力也不怎么样,我也没听说过你有过仙侣,肯定也不会几个花样吧?你确定你的玩法能让我高兴?”
后面的话殷晚澄听不懂,但听到她不愿意跟自己玩,殷晚澄的眼神黯淡下来。
岁初盯着他看了半晌,秀眉微微蹙起,总觉得殷晚澄的反应不对劲。
凭她对他的了解,殷晚澄见她这般羞辱他,定会觉得羞愧欲死,含恨自尽,是绝对不可能露出如此呆滞又示弱的表情。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仔细想想,他如今看她的眼神,分明不是在看一个死敌。
岁初拧眉,片刻恍然大悟:“失忆了?”
这蛇毒还能搞得人失忆?
但也不对,失忆了也不该像换了个人,又呆又乖的,听不懂她说的话似的。
“不是……”一直围在身旁替殷晚澄诊治的蛇医红着脸,终于可以接机发话了,“上神这情况,我估计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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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岁初刚来便旁若无人的刺激殷晚澄,她哪有机会说话呀!
傻了?
岁初惊得嘴唇微张,半晌没说话,仔细打量着殷晚澄,脸还是那张脸,脸上那种桀骜清冷的表情消失了,察觉不出嫌恶和敌意。
“傻了?怎么就傻了?”她一把扯着殷晚澄的脸左看右看,殷晚澄见她靠近自己,愣愣地望着她任她揉捏,过后又学着她的样子也想伸手来捏她的脸。
她一把将他作乱的手按下,语气不善,“乱动什么!”
殷晚澄瑟缩了一下。
“蛇毒把他毒傻了?”
“上神体内蛇毒已解,可能在此之前,上神气血上涌,加之神力使用过渡,导致蛇毒在他体内扩散,在他体内停留的时间过长,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如今上神这智力,怕是回到了他幼年时期。”
岁初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难道是她三言两语几句话把他气得上头,蛇毒入脑,然后就傻了?
“能治吗?”
“回天乏术,药石无医。”
岁初心中咯噔一声。
傻了,傻了,殷晚澄傻了。
她又瞧着殷晚澄,殷晚澄茫然地望过来,如此清逸俊秀的一个人,相比之前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显得生动许多,全然没有了棱角,看起来弱小又无害。
“山主,怎么办……”竹青怯生生道。
闯祸了,她们当时就应该不去凑热闹,凑热闹就算了,也不应该把他捡回来,如今把人带回来治疗,不管是不是她们治傻的,说什么也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若是让上面那些人知道,殷晚澄在她们这里痴傻了,定是不分前因后果当场就会把荫山灭了。
有道行的千年老妖,比如岁初这般不服管教,那也是私下里与殷晚澄斗来斗去,明面上却是不敢跟天帝对着干的,而殷晚澄却是不会因为岁初得罪他就把她捅出去。
此刻,岁初想的却不是那些,满脑子都是殷晚澄傻了。
那她不就没有死对头可以斗了吗?
殷晚澄就这么被她压着,微微侧过脸不看人,也不说话,生怕自己又惹岁初不快,像个木头,一动不动。
岁初感觉没意思。
她要的是一个被欺负了会还回去的殷晚澄,是一个被她踩在脚底却用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回瞪过去的殷晚澄,而不是现在这个,痴痴傻傻,被她凶了只会缩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呆瓜。
想想昔日的殷晚澄多么风光无限,他的名讳勇猛响彻三界,仙与妖无一个不敬他三分,如今只剩一副清俊的皮囊仍在,无法恢复,此后只能以痴傻的模样行走世间。岁初一想,心头便涌出一股无言的烦躁。
她岁初的对手,绝不可能是一个对外界没有回应的傻子。
“把他扔出去,有多远扔多远!别让我看见他这副窝囊样!”岁初对他失去兴趣,起身穿上裤子不认人般冷酷无情,再也不看身后的人一眼。
竹青怔了怔,虽然这是个撇清关系好办法,可是……
望向床上殷晚澄呆愣的殷晚澄,竹青终是有些不忍心:“山主,可是上……他现在心智不全,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稚儿,神窍尽失,之前得罪了那么多妖怪,如今露出真身,被它们看到了会被杀死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谁让他没本事被暗算,废物。”岁初瞟了殷晚澄一眼,见他还是呆愣着望着前方,气便不打一处来。
“我可从来没有养孩子的癖好,他现在这幅样子,就算是当玩具都没有资格!”
玩具还会叫两声反抗一下,或者会取悦主人,他这副样子都不会反抗,有什么用!
被外面那些妖怪杀了正好,反正也跟她没有关系!
4. 第 4 章
殷晚澄被扔出来的时候,整个龙都不带一丝反抗。
事实上,现在他的脑子里浑浑噩噩,如初生的孩童,对一切事物尚未有一个明确的定义,自然意识不到自己被丢了。
以前他总是冷着脸,除了山主无人敢接近,如今他傻了,竹青才敢光明正大去看他。
温温顺顺,像画里走出来的人,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
根本不像山主所说的苦瓜脸。
殷晚澄穿着单薄的白衣,领口敞开,露出的胸膛迎着暮春的微风,他自己却不懂得此刻的仪容是多么有伤风化。
确实像勾引人的男宠。
白色龙尾长长的立在身后,像被风吹动着摇来摇去。
竹青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木然坐在原处,迷惘地看着她,而后也学着她的样子挥了挥手。
她有些无奈,他不晓世事,若是有人要害他,他根本没有防备。
但她只是岁初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女,没有能力庇佑他。
竹青看了他一会,而后随手摘了几个果子放在他前面的衣兜里,试探着跟他沟通:“上神,你要是饿了,就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殷晚澄还是愣愣地看着她。
竹青再度叹了一口气。
他们这种品阶的神,不吃东西不会饿死,可他如今神力尽失,是需要进食补充体力的。
他又傻,身边没人陪着,在野外如何果腹生存?
希望仙界能够发现他不见了,然后把他找回去治好吧……但不要将他痴傻的事,查到山主身上。
*
岁初回到自己的房间,本想倒头就睡,可又有侍女来报:“月昇大人已到了荫山脚下,闹着求见山主大人。”
“不见,随便把他打发了吧。”
月昇那条黑蛇在自己窝里待不下去,三天两头往荫山跑,这是把荫山当成自己家了,要知道她这荫山,一条雄性生物都没有。
重点是他蛇皮厚,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死皮赖脸来见她,他脑子一热就来,难不成还要她次次都见?
话音未落,远远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鬼哭狼嚎自山脚下由远及近:“阿初,我被殷晚澄那狗东西打的骨头都散架了!我都盘不起来了!三天了!你一次都没来看我!”
丢脸!给他们蛇妖一族丢脸!
岁初翻身坐起,冷着脸吩咐:“前几天清荷不是说做秋千缺一条韧性绳子吗?正好,拿断骨的蛇做绳子刚刚好!”
“什么?阿初你要把我当成绳子做秋千?”
月昇的四个护法抬着轿子停在岁初门口,一条九头黑蛇稳稳当当的蜷在上面,废掉的六个脑袋用绷带缠成鼓鼓囊囊的一团,看起来像一簇巨大的白伞黑柄蘑菇动来动去。
岁初眉头一拧,挥手凝成一道青光,直劈月昇所在的方向。
青光散去,轿上原本烂成一团的蘑菇眨眼间不见了踪影,他的尾巴攀在一侧的合欢树上嚷嚷道:“阿初,你这脾气几千年了还没改,一言不合就劈我,我都废了,你也不让让我。”
“废?”岁初冷笑一声,从一旁抄起一把斧头掂了掂,“今天,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废?”
月昇冷汗涟涟:“不不不,那就不必了,我已经好了。”
他知道岁初是真能做得出来这种事的。
“是吗,我这么厉害,吓吓你就好了?”
月昇讪笑,小心翼翼从树上蠕动着下来,落地变成一身黑衣的男人,他整了整衣袖,在岁初外面的桌前坐下了:“我不是在床上呆的无聊嘛,找你来透透气,顺便看看那个殷晚澄被你折磨成怎么样了。他把我害成这样,不看他跪地求饶当成丧家之犬,我这心里就不舒服。”
本来岁初正慢慢喝着花茶心情好些了,不提殷晚澄还好,一提岁初就来气。
事到如今,全都是这条黑蛇下毒害的,搞得她没了玩具。
于是她的声音笑了,声音却变得极冷:“比你好不了多少,他被毒废了,什么反应都没有,你说我还能怎么折磨他?”
她的笑容明媚,声音也细软甜美,不知怎地,月昇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隐隐约约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气。
月昇吓得一个哆嗦,着急地解释:“怎么可能毒废?那毒只是一时的麻痹感官,不会伤他根本!”
真把他毒死被仙界知道了,他们蛇妖一族还要不要活了?
“麻痹感官?难道连脑子也毒麻了?”
不似装疯卖傻,何况蛇医说了蛇毒已解,不存在脑子毒麻的情况。
月昇一怔,喃喃念叨了一句:“我的蛇毒现在也能入脑了?这么厉害的吗?”
“所以你把他脑子毒坏了,还敢来见我?”岁初更是不耐,眼看又要抄起斧子去砍他剩下的蛇头,月昇后撤几步大喊:“有解药!阿初你别生气!我去拿解药!服下解药会恢复的!”
岁初顿住,眉头微动,一喜:“当真能恢复?”
月昇连喊几声能,试探着靠近,被岁初狠狠瞪一眼:“还不赶紧滚回去拿!”
“我可以让护法去……”他想跟岁初待一会。
斧头擦着他的头发丝过去了。
月昇迅速爬上轿子,头也不回:“我这就滚回去拿,阿初你等我!”
地上黑烟骤起,转瞬之间这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岁初在原地灌了几口茶,唤了竹青过来,吩咐道:“去把臭龙找回来。”
不应那么早放弃治疗的,既然殷晚澄还有清醒的机会,那她岂不是又可以继续折辱他了?
过了个把时辰,等得他有些心焦,竹青慌张来报:“上神他不见了。”
“他一个傻子能跑哪里去?”岁初皱眉,“附近可找过?”
“找过了……”竹青抹了一把冷汗,瞧见岁初沉下来的冷汗,心慌不已。
她就说,上神傻成那样,扔出去真的很危险!
“带我去扔掉他的地方看看。”
远离荫山不远处的一处荒草丛中,是竹青与殷晚澄分别的地方。
岁初查看了一下四周,若是他自己走,这荒草定会有龙尾拖曳的痕迹。
可是没有,四周只有几颗果子掉落在地上,还有几处不连贯的杂草被踩到的痕迹。
所以,殷晚澄是被旁人带走了。
岁初吸了吸鼻子,空气里隐隐约约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让她无比讨厌的味道。
是狐狸味。
此处位于巫山与荫山交界之处,巫山山主是一只皮毛漂亮的白色狐妖蔺盈盈。
蔺盈盈此妖天生善妒,记恨所有比她貌美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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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自然与岁初不对付,暗地里踩高捧低,诋毁岁初冷血,性格孤僻不近人情,表面上还因为两山相邻装作姐妹情深。
岁初没去揍她,单纯是因为岁初发现在蔺盈盈阴阳之后,少了许多上门烦她的妖怪,耳根子清净多了。
因此,只要蔺盈盈脑子不抽,岁初就懒得搭理她,两山之间维持着一个相安无事的状态。
但谁让她打殷晚澄的主意。
岁初不要的东西,也没有便宜她蔺盈盈的道理。
*
殷晚澄蜷缩在树下,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子,像一个受惊的小幼崽一般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带了血的龙尾将颤抖的身子裹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表情无比僵硬。
一只狐妖扭着细腰靠近他,手中匕首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刚才她正是用这把匕首,剜了他一片龙鳞,又划伤了他的手臂,放了一碗龙血。
“白长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竟然是个傻子。”
“大概是一条刚刚破壳的小白龙吧,虽然没有修为,不过白龙一身是宝,所以还是有用处的,不然我们也不会捡个傻子回来。”
“怎么没人管你啊?过来点,姐姐们要你。”
不过就是喂了点吃的,这傻子就对她们亲近,当着他的面拿出匕首的时候,他还觉得是玩具,傻乎乎直笑,而后匕首就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刺向了他。
殷晚澄听不懂她们说的话,但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痛意,当即拼命的挣扎,却被另外几只狐妖按住了躯体。
剜下的龙鳞洁白,不掺杂一丝杂质,清洗掉血迹之后,鳞尾带着淡淡的粉色,转换几个角度,呈现出流光溢彩的白。
其他狐妖见了,争先恐后也想要龙鳞作为装饰,因而带血的龙鳞又多了几片。
世间白龙本就稀少,这么多年来只有仙界那一位,可谁敢去弄他的龙鳞啊?况且他们这种低阶的小妖是没有缘分相见的。
剜了龙鳞还不够,狐妖又放了一碗血,就算这白龙没有修为,一滴龙血,有延年益寿、美容养颜、提升修为之效。
她们打定主意,趁着山主蔺盈盈不在,先剜几片龙鳞藏起来,再取点龙血让姐妹几个享受享受,再将其献给狐妖王,说是捡了个伤痕累累的白龙,反正这傻子说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只狐妖重新蹲到他面前,毫不怜惜掐起起他的龙尾。
殷晚澄身子紧绷起来,抖得更厉害了,尾巴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来,可是刚才那几个妖怪按住他,用棍棒教训他的痛楚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了。
他不懂为什么会挨打,又好怕挨打,尾巴僵在狐妖手里,不上不下。
长睫微微颤动,慢慢起了一层雾气。
“乖一点,受的委屈就会少一点。”
狐妖发出一声讥笑,眼看着傻龙没有挣扎的动作,匕首猛得刺入尾部,便听见他喉间泄出一声呜咽。
狐妖冷哼一声,刀子旋转,一片龙鳞被翘起,她眼中笑意更浓。
殷晚澄身体崩成一条直线,痛到额角青筋凸起。
就在这一片龙鳞被剜下的瞬间,一条青色蛇尾迎面甩来,迎着狐妖就是狠狠一耳光。
狐妖只听到呼啸而来的风声,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抽的天旋地转,脑瓜子嗡嗡作响。
5. 第 5 章
岁初一来便见到殷晚澄被伤害的这一幕。
一群杂鱼,吃了熊心豹子胆子,在那剜上神的龙鳞?
而殷晚澄这个呆瓜就乖乖伸着尾巴,任由她们胡作非为?
一群渣滓就能把他欺负了去,那还有她岁初这个死对头什么事?真是降低她的身价!
要欺负,也只能她来欺负!
她在抽了那狐妖一尾巴站定之后,却仍不想放过那狐妖,下一刻她伸手攥住了狐妖的脖子,蛇尾迅速卷上来,一圈一圈将其绞住。
这是最原始粗暴的方式,也是蛇类最习惯用的方式——绞杀。
狐妖憋红了脖子,只觉无法呼吸,眼前的黑铺天盖地地压过来,却连一声呼救都来不及发出,很快便咽了气,瘫在地上成为一具死尸。
短短一瞬,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这个煞神,以至于命丧黄泉。
杀了一只狐妖只是开胃菜,岁初的视线望向其余那几个狐妖。
那几个狐妖刚才眼见一场绞杀,自知不是她的对手,当即跪地战战兢兢跪地求饶。
“岁初大人……您……您怎么大驾光临……我们巫山似乎没有惹到您吧……”
“你们说呢?”岁初勾起嘴角,笑容如淬了毒的蜜糖,“就算不惹到我,我就不能教训你们了?”
狐妖想起岁初做事一向没有由头,看她也像再看洪水猛兽一般,想趁她不备迅速离开。
岁初哪里会给她们机会,既然她们拔了殷晚澄的龙鳞……
她撸起袖子,用法术逼迫她们现了原身,一脚踩住一只狐狸尾巴,用一只手提起另外一只狐狸的后颈,三下五除二就把她们的狐狸毛拔了个精光。
风吹过白花花的皮肉,秃毛狐狸打了几个哆嗦,不知是初春的天气尚冷,还是她们心理上对于岁初的恐惧。
“滚!”岁初脸上笑嘻嘻,手上却毫不留情地将她们甩出去,一只狐狸的腿撞到了碎石上,应该是瘸了一条腿,也顾不得浑身的伤痛,迅速站起来一瘸一拐挣扎着跑远。
处理完这一切,岁初心里的怒火总算好受了些,这才回过头去看树下的殷晚澄。
刚才这么大的声响,导致他更怕了,硬是没有抬头像这里望一眼。
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根本不知道她是在帮他,又或者担心她也一股脑地把他的龙鳞全都拔了。
秃龙会是什么样?
她想象了一下,恶心的她一抽搐。
太丑了,没眼看。
不过他此刻战战兢兢的,似乎已经吓傻了,但他最初傻的时候,也不曾摆出这副拒绝外界的姿态。
是了,他现在就像个稚子一般什么都不懂,初生的孩童敏感脆弱,对谁都不会抱有敌意,单纯可爱得如同一张白纸,但若是受了伤害,定会对这个世界产生极大的不信任。
比如现在对她的抗拒。
岁初虽是看不惯他现在这窝囊样,但她不至于对痴傻的殷晚澄发火,就算发火他应该也不会懂得。
“走,回去。”她的手刚一触碰到他,他的身体便猛得一僵,随后她发现他的身体也在忍不住颤动。
“怕什么!我都把那几只死狐狸撵跑了,他们欺负不了你了!”她叉着腰,睨了他一眼。
殷晚澄被她这一吼吓了一跳,眼神都掺杂着惊恐,半晌没动作,岁初是个急性子,打算把他这样扛回去得了,结果她的手刚一碰到他的肩膀,一条沾着血的龙尾便往她手里试探着塞了塞。
岁初一时没明白,皱眉盯着他的动作,半晌大概懂了他的用意。
明明怕得发抖,却更怕遭到更多虐待,因此在乖乖讨好她吗?
虽然很乖,但岁初却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更何况这个对象是殷晚澄,她更不会对他和颜悦色。
她把他的龙尾像垃圾一样拂到地上去:“谁稀罕你这脏尾巴,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说罢她的脚直接踩住他的尾鳍,让他的尾巴再也无法动作,嘴上却不留情面地讥讽他。
“殷晚澄,别在这发癫,别人剜你龙鳞,你就任由她们剜?你的本事呢?别让我看不起你啊。”
殷晚澄没有回应她,许是觉得她对他的尾巴没兴趣,眼睫微微颤动,然后悄悄地,几不可查地掀起眼皮偷偷瞄了岁初一眼。
“看我做什么?”岁初蹲下身瞪了他一眼。
殷晚澄立刻收回目光,片刻又往她的手里望去。
手里没刀子。他确认了这一点。
“你还看?”
岁初当然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她是真的瞧不起殷晚澄这畏首畏尾的窝囊样,嘴边正要奚落他几句,正见他微微挪动几下身子靠近她,还挂着泪珠的眼睛直直与她相视,嘴唇紧紧抿着并不言语。
岁初眯起眼睛,不理解他又想做什么。
殷晚澄怔怔地看了她许久,而后手掌窸窸窣窣蹭过来,将一样东西递到她掌心。
黏黏糊糊伴着冰凉的触感,岁初垂眸。
是一片沾了血的龙鳞。
他自己忍痛拔了一片龙鳞,是以为她与那些妖怪一样,觊觎他的龙鳞?
他的鳞是什么好东西吗?白不溜秋的没有色彩,她自己的鳞片更漂亮,要他的做什么?
“殷上神这么想给我龙鳞的话,要给就给你们唯一那一片,不如把你的护心鳞给我?”岁初冷哼一声调侃他。
殷晚澄如今不晓事,哪里懂什么护心鳞,他反复确认她没有伤害他的意图,这才放心了般双手突然扣住她的肩膀。
岁初脸色一沉,手掌已蓄势待发,她忍不住要给他一个耳光。
手上那些血,脏死啦!
还未等她扇上去,殷晚澄却突然将她身体往怀里一拉,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龙尾也顺着他的动作虚环着她的腰,惹得她腰间一凉。
岁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
他的身体开始一抽一抽,是他在断断续续啜泣,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发着抖,口中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个字:“疼……”
他抱着她,死死地不愿松手。
傻了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力道箍得她生疼,只顾着圈住面前的人,好像寻找到了同类,又或许是觉得可以在她那里倾诉委屈。
他的头紧紧缩在她的怀里,先是小声小声啜泣,后面便是轻声呜咽,却强行忍住变成嚎啕大哭。
看上去是在极力忍耐的样子。
半晌,岁初又玩味地笑起来。
岁初的巴掌到底还是没有落到他的脸上,而是虚情假意地拍拍他的后背,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诱哄道:“没事,哭出来吧,不丢人,不会有人笑话你。”
一会给他解了毒,等他回想起来堂堂上神像个傻子似的哭,再狠狠嘲笑他一顿。
话音落下,殷晚澄瞬间放声大哭,岁初身前的衣襟迅速晕染了一大片痕迹。
岁初傻了眼。
真是……她这辈子被众妖围殴的时候也没这么哭过啊!
受不了他一直哭,把他带回荫山,终于安抚住了殷晚澄的情绪,她又唤了蛇医来给他包扎伤口。
殷晚澄见是生人,又后退几步,直到岁初又瞪着他才老老实实乖巧的被蛇医翻来覆去摆弄着上药。
他虽然不哭了,但眼睛肿得老高,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手指紧紧地揪着她的衣角,她离得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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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点,脆弱的布料发出“刺啦”一声响,成功处于怔愣状态下的殷晚澄立即回神,望着手里被她撕下的布料一时不知道怎么了。
这衣服这么不经撕。
算了,衣服本来就脏了也不能穿了,她急着要走。
结果这小傻瓜行动却很迅速,立马换了另一边衣角,连同她里衣的内衬也死死的攥在手里。
“松开!”
殷晚澄不听,手指攥得更紧了。
“山主……这……”竹青有些看不懂眼前的情况,怎么殷上神找回来之后这么粘人了?
岁初似笑非笑,将竹青盘子里削苹果的小刀握在手心,往殷晚澄面前一亮。
殷晚澄原本看着被他捏在手里的布料,目光没有落点的神游,在看到刀子的瞬间怔了怔,顿了半晌,脸色煞白,松了手缩在床角缩成一个球。
仔细看这还是个极速抖动的球。
竹青瞧着这一幕,有些于心不忍:“山主,上神现在这么害怕,怎么办?”
“不用管他。”岁初满意地收了刀子,背着手往外走的时候问了一句,“月昇送解药来了吗?”
竹青点头,捧出一个小瓷瓶来:“妖王大人说一颗就能解毒,大概一两个时辰,蛇毒就能清了,剩下的解药都是送给山主的,以备不时之需。”
“嗯,喂他服下。”岁初却不接,回头望了痴傻的殷晚澄一眼。
她有一瞬间觉得这个样子的殷晚澄也有点意思,不过……她还是更想看他桀骜不驯的模样。
想到他清醒过来羞愧欲死的神情,她就迫不及待了。
换好衣服的她也没闲着,回来之后便来到殷晚澄这里,她不想错过殷晚澄清醒后每一个喜人的反应。
殷晚澄很安静,还是维持着他离开的姿势,只是眼睛断断续续地开始闭合,看样子是有些困了,她推门进来的时候,那双眼睛警觉地瞪大。
他并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比如现在,他还是会害怕,可过了一会发现岁初对他没什么动作,他的眼睛又慢慢闭上了。
睡着的他眉心也在紧紧皱着,好像梦里也有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身体时不时轻轻颤一下,似乎睡得并不舒服。
岁初坐在一旁看了他许久,觉得就这样看着太过无聊,于是让竹青去拿了本话本来看,她的声音不大,殷晚澄眉毛微动,眼睛蓦地睁开。
“这么不安心,躺着吧。”她走过来拽住他的手臂,他又要挣扎着缩起来,这次连被子都拖过去蒙住脑袋,也不怕把自己闷死。
……行吧,反正难受的不是她。
就这样,他们两个无声对峙着,期间岁初觉得坐的不舒服,让竹青搬了贵妃榻过来,如此看着看着,话本离她越来越近,最后吧嗒一声盖在她脸上,她也睡着了。
竹青傍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这一龙一蛇睡觉有些特殊的癖好,一个蒙着被子缩在墙角睡,一个躺着用书本盖着脸呼呼大睡。
她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上前推了推岁初唤醒她:“山主,该醒了。”
岁初正梦到殷晚澄可怜兮兮地跪地求饶,而她正踩着清醒的殷晚澄耀武扬威,嚣张不到片刻,就被竹青摇醒,她揉揉眼睛望了一眼窗外沉下的暮色,轻声问:“过了多久了?”
“三个时辰了。”该到山主用夜宵的时间了。
“哦。”岁初想着殷晚澄的毒也应该解了,望了床上的小鼓包一眼,揉揉酸痛的四肢,走上前去,毫不怜惜地一把掀开了殷晚澄盖着的被子。
“殷上神,你在我床上睡得好吗?”
她两臂撑在床榻之上,分外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与他黑漆漆的眸子对视。
6. 第 6 章
意料之外,岁初在殷晚澄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屈辱的意味。
他刚醒过来,惺忪的双眼迷蒙了一会,清醒之后见是岁初,随即是淡淡的委屈和害怕。
怎么回事?她回过头望着竹青,眼神里分明写着:他没吃解药吗?为什么还没好?
“山主,上神已经服用过解药了。”竹青回答,也顺便提醒道,“也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
她也是刚进来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解药不管用,这事,还得问月昇去。
既然服了解药,那殷晚澄怎么还是个傻子啊?
岁初思考了一会,仿佛想到了什么,松开了钳制殷晚澄的手指。
所谓病没好,肯定是用的药量还远远不够。
一定是他中的蛇毒太多了,蛇毒停留太久淤积在脑内,一颗不足以根除他脑内的剧毒,应对之法,多吃几颗解药,想必就会好些。
她向竹青要了装着解药的小瓷瓶,尽数倒出来,而后掐着殷晚澄的下颌,不顾殷晚澄挣扎,一股脑全部塞进了他的嘴里。
竹青在一旁看得心里犯怵:“山主……这不好吧……”
她在心里小声嘀咕,这么多药吃下去,便是不傻也该傻了……
“没事,死不了就行。”岁初捂住殷晚澄的嘴巴,以防他往外吐,按住殷晚澄的肩膀凝视着他。
殷晚澄也顾不得害怕和恐惧了,这么多药丹吃下去,呛得他一阵咳嗽,脸色也变得非常不好看。
岁初倒了一碗水回来,动作堪称粗暴地直接给他灌进去了。
许是因为他牙关紧闭,被强行掐着下颌无法闭合,水进去的时候,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碗里的水沿着他的嘴角流下,又顺着他的喉结滑下,不多时没入领口濡湿了一大片。
过了一会,他才摸清了门路,狼狈地配合着岁初的动作开始吞咽。
但在那之前,一碗水喝得他的衣领以及塌上到处都是。
喝完之后,他稍微喘息片刻,却仍是不解地望着她眨眨眼,似是不解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
此刻,他的嘴角沾了水,白皙的脖颈上水光淋漓,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淫靡暧昧的光。
再配上他这副懵懂没有邪念的眼神,这两种极致的美和天真交织在他身上,饶是岁初都有些恍惚。
不得不说,殷晚澄长得的确是她喜欢的那类样貌,清清冷冷的一张脸,并不妖气,更不显得俗气。
以前他总是摆着一张臭脸,看着就让人生厌,如今乖顺看人的时候,她心中对他的厌恶也散去了几分。
恍惚只是一瞬,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岁初便恼怒地拿了一块手帕来替他擦掉身上的水珠掩盖心虚,指望他自己来擦是不可能了。
殷晚澄歪头注视了她半晌,他看不懂岁初脸上的神情,也不懂为什么突然给他喂水,但他能感觉到嘴巴里的干涩消失了,身体上不舒服的感觉缓解了好多。
和那几个味道很大的妖怪对他是不一样的,她没有伤害他,还在帮他缓解不舒服。
而且,她每次都笑眯眯地触碰他。
殷晚澄如今不懂世事,但谁对他好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岁初待他,好。
岁初擦完便嫌弃地扔了手帕,正想着起身想办法把他扔出自己的房间,但她刚站起身准备吩咐,便感到手臂被殷晚澄拽住了,这次他不单单是攥住衣角的那种不松手,甚至见她没有排斥的行为后,他一点点地揽住了她的一条胳膊。
而后,他就这么仰头,直愣愣地盯着岁初来看。
岁初蒙了片刻,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纯良得不得了,像是一泓没被污染的清泉,干净舒爽,散发着小兽般亲切乖顺的光,惹人怜爱。
可岁初最讨厌别人碰她,甚至在他靠上来的瞬间便起了一股浓浓的厌恶。
殷晚澄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厌恶,立刻撒开她的手臂。
哼。
总归是个识时务的,她刚这样想,就见殷晚澄下了床,也顾不得身上歪歪扭扭的衣物,就这样赤着脚,直奔桌上的水碗而去。
大概是渴久了,刚刚知道饮水的妙处,等不及了便急着再补充些水分吧。
没成想殷晚澄倒了水,捧着水碗却没喝,转身眼睛晶亮晶亮地看着她,嘴唇张了张,又思考了一会,大概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行为,于是用手做了个喝水的动作示意,而后唇间嘶哑的发出几句“唔嗯……”
岁初看懂了他的意思,应该是想要她喝水。
一开始她就发现了,殷晚澄只能零星说几个字词,像简单的“喝水”这些,在他贫瘠的小脑袋里是没有概念的。
她故作不懂他的意思,好整以暇地欣赏他的焦躁。
殷晚澄更急了,言语不通便付诸行动,走到岁初面前蹲下身,学着岁初喂他喝水的样子一手扶着她的下颚,毛手毛脚的准备将这碗水喂给她。
但岁初才不会让他给自己喂水,一手迅速地擒住他的手腕,而后依旧露着甜甜的笑容,状似不经意间将这碗水打翻了。
没错,她就是要故意欺负他,看到他不会说话却想着来讨好她就觉得好笑。
明明他做这样的举动已是不容易,想来他贵为上神应该也没有伺候过人,却想着给她一个千年蛇妖端茶倒水。
她偏不如他所愿。
她想看他哭。
瓷制的水碗碎裂在地上,殷晚澄身子随着响声轻抖了一下,有些迟钝地盯着地上破碎的水碗。
而后,如她所料,他的眼眶瞬间红了一圈,眼中也慢慢酝酿着烟雨。
见他委屈,岁初心中畅快,可随后她脸色一沉。
因为她发现,殷晚澄又回到桌前,重新拿了个新的水碗,固执地又倒了一碗水,再度走回她的面前。
他根本不注意脚下,碎裂的碗扎到了脚底,眉头因疼痛而微蹙,却稳稳当当捧着水碗,执拗地看着她想喂她。
岁初想故技重施再打翻一次,然而这一次,他的手却不似刚才没有防备,而是握着很稳。
傻了的人,做事呆滞,每一个动作都比寻常还要用力。
他原来是觉得自己没有拿稳水才打翻,怪到了自己身上的缘故?
她转念一想,自己刚刚睡醒,是有些渴了。
“呵,殷上神要是这么急着伺候人,清醒之后,也要这样伺候着喂我喝水才好。”她伸出手捏捏他的脸颊笑道,“听见了吗?”
他的皮肤清凉,摸上去手感很好,望过来的目光依旧纯良,还掺杂了一丝低声下气的讨好,这样的表情让岁初不由得再次加重了力道凌辱他。
直到他的脸上被她掐出几个红印子,殷晚澄隐隐皱眉露出不太舒服的样子,她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他的脸。
“可以喂我了。”她扬起脖颈示意傻龙。
殷晚澄呆了许久,等到岁初脖子仰的有些酸,这才将手中的碗小心翼翼递到岁初嘴边。
他应该是单纯的模仿岁初的动作,也想着用手来掐住她的下颌,却被岁初狠狠禁锢住手指。
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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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他根本不会控制力气,那根本不是喂她喝水,而是直接往她嘴里倒水。
她的嘴巴能接住吗!
被倒了一身水的岁初心情差到极点,偏偏殷晚澄还以为自己做的不错,咧开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又摸过了一旁给他擦过嘴的手帕就要替岁初擦脖子上流下来的水。
岁初可不能任由他胡作非为,一只手按住他的爪子,另一只手摸索到他的腰间,指间狠狠掐在他腰间的软肉上,果然听见他唇角露出一声难耐的闷哼。
虽然没有神智,也不懂她在做些什么,但身体的反应却很诚实,很快他的眼角便有些红了,甚至远远超出岁初的预料。
反应这么大,一定没什么经验吧?好青涩哦。
除却他身为白龙的部件价值千金,他自己就是一个宝贝,等待着别人来挖掘。
“殷上神这伺候人的本事实在不够瞧。”
她不介意趁着他还没恢复的这段时间先教教他怎么端茶倒水。
“伺候人的时候,要先跪在地上,仰视着我。”
她很讨厌殷晚澄低头看她,总觉得那眼神是在看轻她。
岁初一只手拍在他的背上,狠狠往下压了一下,直到把他按在地上,以一个跪坐的方式。
殷晚澄的膝盖跪坐在冷硬的地板上,岁初这才放开他腰间的软肉,此时她改换了方向,又用手指轻挠他的下巴。
“嗯……”他垂着视线,断断续续低声喘息,描述出他自己的感受。
“难受……”
“会说话就多说点。”她将手埋入他的头发里,狠狠扯着,让他仰头看着她。
俯身,直直望向他湿漉漉失了神的眸子里,迫使他抬起头。
殷晚澄,做好接下来都这样跪在地上,仰着头看我的准备吧。
“山主!山主!山下……”离开屋子的竹青去而复返,一进屋便看到殷晚澄跪坐在地上,被岁初玩着的画面,一时忘了将要说的话。
又玩上了。
可是上神已经吃了解药诶,这样折辱上神真的好吗?
竹青满脑子都是听过的一句古话“真龙一怒,血流三千里”,突然浮现出上神将山主当绳子甩成麻花的场景,忍不住当场打了个寒噤。
“山下怎么了?”岁初头也没抬,这次甚至捏了捏他小巧的龙角。
过一会可玩不到这样痴呆的殷晚澄了呢。
竹青微微红了脸,想起正事:“巫山之主来了!就白天一事要山主给个说法呢!”
“知道了。”这么心急,连一晚上都等不及。
岁初明白此刻蔺盈盈来找她师出何名,她杀了一只狐妖,拔了狐狸毛,按照蔺盈盈那个爆脾气绝不会忍气吞声,说不定早已经告知万妖之主这件事了。
记不清多少年前了,那时候她妖力算不得强劲,临近几个山头斗得天昏地暗,有时还波及附近住着的凡人,引得上界注意,迫不得已跟其他山主定下规矩联合起来,彼此约定不能轻易杀生。
但本来就是巫山先伤了她的人,惹怒她再先,她根本不惧。
事实上,她也早就想和那个老狐狸撕破脸了。
岁初突然将殷晚澄一拉,他失去平衡,整个身子扑倒在床榻。
“在这里乖乖呆着等我回来。”
她伸手理了理衣服,走出门口忽然想起一事,吩咐竹青:“给他清理一下脚上的伤口。”
倒不是她良心大发,只是他躺的可是她的床,可别把她的床弄脏了。
7. 第 7 章
荫山脚下,蔺盈盈已在那等候多时。
岁初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正倚在虎妖肩头编排岁初,不用听也知道她会说些什么。
岁初不在意,也根本没兴趣去细细追究。
轿辇前担架上,落着一具死掉的狐狸尸体,盖着白布,怪讲究的,只是天越来越热,不消半天,散发着异味和狐狸味缠在一起,让她禁不住用扇子轻轻遮住了口鼻。
“怎么来我荫山扔垃圾了?”岁初笑道,“我们荫山可没有收垃圾的癖好。”
岁初一来,蔺盈盈止住了刚才的话,恨恨地看向她。
尸体旁边,那几只秃毛狐狸见自家山主发怒,大气不敢出一声,缩成一团发着抖。
“道哥,你看岁初,今日来我巫山发难,不仅害死我义妹,还伤我山上小狐妖,她这般无法无天,这是视我们四山盟约于不顾,更是没将你这个四山之主放在眼里啊!”
原本只有荫山、浮山、鹊山三山盟约,几千年前,天下动乱,无数神与妖流离失所,三界哀嚎一片。
岁初那时不过一条几百年修行的小小蛇妖,不得不其他两座山头联合起来,以妖血立誓三山一心,三个平平无奇的小妖,在动乱中保全自身。
可惜,千年过后,物是人非。
鹊山鹤妖闲云野鹤一位,盛名之后几千年未曾归家一次,空留一座山头。
岁初腻了争斗,遣散荫山众妖,只留几个亲信,千百年来雷打不动终日窝在家里盘着,兴致上来了和殷晚澄斗上一回,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
而剩下浮山虎妖,动乱过后,野心与日俱增,在完结挑起争端,被殷晚澄盯上制伏,带去不归渊看管。
而后,这三山之主的名头,就落在了他的后嗣道魁身上。
他继任的时候,岁初睡了一整天,据说当日鹤妖和她一个都没捧场,只有隔壁山头的蔺盈盈上了门。
几番吹捧,就这样勾搭上了,三山盟约变成四山,一来二去,道魁越看她越不顺眼,可是碍于昔日用妖血立下的血誓,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让她低头。
表面上四山亲如一家,暗地里早就分崩离析了。
今日一事,便是寻了由头借机对她发难。
岁初向来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尤其是道魁这种耳根子软的妖二代,听了小狐狸几句话,三言两语就被迷得七晕八素……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岁初真想借一条结缘仙君的红线给他俩牢牢绑死。
“岁初,你可有话说?”被蔺盈盈这么一怂恿,道魁当即就想给她撑起面子,见到岁初更没什么好脸色。
盈盈说得对,一条冷血蛇,做的这都是些什么事。他早就知道岁初对盈盈并入四山心里颇有怨怼,这次直接在巫山杀妖,不消消她的锐气,明天她就该去浮山拔老虎毛了。
岁初斜睨他一眼:“能把垃圾带走吗?”
她跟蠢货向来没什么好说的。
“瞧瞧!她这是什么态度!自己做的事都不认,这就是大妖的……”
“谁说我不认的?”狐狸味能不能先收收?她眉宇间都是厌恶。
蔺盈盈被打断,不悦道:“那你是认了?”
“我岁初做的事,什么时候没认过?”岁初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从始至终都没有分给他们一个正式的眼神,“你自己管不好,我来替你教训几个不听话的狐狸精,就这,也来找我?”
打扰到她玩小白龙了,不爽。
蔺盈盈转头扯住道魁的衣角,泫然欲泣,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
道魁当即便心疼了,对岁初语气更加不善:“既然你认了,按照我们四山签订的盟约,无故残杀伤害盟友护着的妖怪,轻则废几年的修为,重则……”
“行了,”岁初没有耐心听这俩人说事,摆摆手,“不用你重复,我就问一句,谁先惹事,按照盟约,追究的是无故挑起争端者的错,对吧?”
道魁被打断心生不悦,语气更冷:“没错。”
岁初急躁稍缓,意味不明地笑了:“那便是了,我遵守盟约就是。”
她似乎觉得说话很累,顺便靠在一旁的躺椅上斜斜卧倒,没个正形。
谁在她面前,她都是这样没骨头的样子,便是谁都不会放在眼里。
她是蛇,还想让她坐直了身子听他们说话?
“盈盈,你看如何罚她?”道魁先征询蔺盈盈的意见。
蔺盈盈心想自是给她断手断尾来得好,可却不能在虎妖面前暴露自己善妒弑杀一面,脸上挂着泪珠,却柔声道:“荫山之主是初犯,就罚她跪地向我磕头认错便好,免得伤了四山的和气。”
她心里有小算盘,像岁初这般心高气傲的人,折了面子,是比断手断尾更重的惩罚了。
道魁自然不懂她的小心思,还以为蔺盈盈挂念着四山的盟约,以为仅仅是磕头认错这般道歉,当即拍板让岁初赶紧示弱认错。
岁初不疾不徐笑道:“谁说我要接受惩罚了?”
“你认,你不接受惩罚?”道魁听闻,隐隐有怒意了。
“别急啊。”他们越急,岁初说话就越是慢条斯理,“事情总要归根溯源查清楚是什么情况为好,对吧,明断秋毫的四山之主。”
嘲讽意味不言而明。
“事情不就是这样吗?”蔺盈盈咬的牙痒痒,“你平白无故闯我巫山,杀我巫山狐妖,今日……”
“我是平白无故?”
蔺盈盈说话矫揉造作得很,她听着尤其不顺,缓声娓娓道来:“你们巫山欺我在先,无故拐走我新得来的小宠,还给我的小宠剜了鳞片,抽了鞭子,动我岁初的小宠,我向来都是直接要她的命的。”
她微微侧首,盯着蔺盈盈瞬间变得难看的脸道:“怎么了,巫山之主是觉得我杀你的小妖杀得不对?还是觉得我太手下留情,没有对其赶尽杀绝?”
她坐着没有动,脸上仍是甜美俏丽的笑,空气里的温度却无端降下来。
她话语意有所指,几只秃毛狐狸冷得浑身直颤,她们想起了先前岁初恐怖的绞杀。
“还是说这几个也该杀了?哎,我觉得不应该全都经我的手,总得让巫山之主自己来处理比较好。”
而后,岁初无不可惜道:“我以为巫山之主赏罚分明,自己处理完了这件事就过去了,一听你连夜赶来还以为向我道歉,我还说使不得,怎么能让我们爱妖如子的盈盈大人道歉呢……”
“胡说!”蔺盈盈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伶牙俐齿地反驳,“你的小宠是脑子有问题吗?怎么会心甘情愿被我的小妖拐走,他不会讲是你的小宠吗?”
讲了,她的妖怎么会动岁初的小宠?所以还是她的错!
岁初勾唇笑了:“啊,不巧,我这小宠就是天生痴傻,不信你问问这几位?”
她眯着眼看向秃毛狐狸:“是吧?”
秃毛狐狸哪敢接话,蔺盈盈一个眼刀刮过去,他们便缩起来不敢说了。
岁初也不指望他们真的会说,继续说道:“而我这小宠,对旁人没有防备,天真可爱,这点是我的疏忽了,没想到巫山穷到这地步,连傻子都要拐。”
蔺盈盈气鼓鼓道:“痴傻?我们巫山拐走傻子做什么?也只有你当傻子是个宝贝。”
是个身份地位的小宠就算了,还是个傻子,怎么能跟她的小妖比!
这是在暗讽她巫山的妖比一个低贱的小宠还不如吗!
岁初沉了脸色:“管他是不是傻子!”
她厉声道,“总之是你巫山欺我在先,我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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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宠出气,你还兴师动众找上门来,当我岁初是软柿子,可以随意任人拿捏吗!”
“你如何证明是我们欺你在先!”
岁初将一个布袋扔在地上:“这是你们的狐狸毛,自己闻一闻,上面沾着的血,是不是沾了些我小宠身上的药味?”
先前拔狐狸毛的时候就想到蔺盈盈可能倒打一耙,便留了一把狐狸毛当做证据。
一回来她都没去洗澡,沾着狐狸味,可熏死她了。
道魁随行的小妖手捧布袋上前,递给道魁,然而蔺盈盈仍死不认账:“几撮狐狸毛上的气味说不定是你刚刚抹上去的,这就认为是我们颠倒黑白了?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岁初眼睛一眯,笑道:“这气味是证据之一,你们自行跟秃毛狐狸比对一下,看看是不是也有我们家小宠的味道。”
寻常味道洗洗也就褪去了,可殷晚澄的龙血奇就奇在一旦沾上,没有三五日绝不会消散。
这是白龙异于其他妖怪之处,更何况她们急匆匆的就想着来找岁初麻烦,根本不可能清洗干净就来。
“有这证据,还有她们身上沾上的血,四山之主,你借四山的血誓去查,总能借这些线索复原当时的情景吧?”
她本就占理,也不怕他去查。若他执意维护,那她不介意趁机把四山盟约毁掉。
离了荫山的岁初,试问浮山和其他山头能不能被其他觊觎的妖怪吞并?
道魁不傻,他很快就理清了里面的利害,有血誓在,哪怕他颠倒黑白都不能对岁初造成分毫伤害。
他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口角,动摇他四山的位置。
“一场误会。”道魁不情不愿道,“一个小宠而已,岁初已经杀了犯错的小妖惩戒了,此事完结。”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小宠而已,小宠便可以被侮辱了吗?”
今日这事,岁初却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我们家小宠长得貌美,身上鳞片漂亮,他本来就傻,又胆小,今日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次我还能找回来,如果再走丢一次,被某些心机不正的妖怪盯上,万一他被吓死了怎么办?”
岁初拧起眉头:“依我看,按照四山的规矩,必须惩戒!”
蔺盈盈要被她气晕了:“你都杀了我一只妖怪,你还想怎么样!”
不就是小宠被吓到了,轻飘飘的就能吓死一只小宠,她的小宠是琉璃做的吗?一碰就碎?
“不是没死吗?”
她们巫山可是死掉了一只妖怪!只不过被剜了几个鳞片,她们巫山可是被拔了狐狸毛!
简直是奇耻大辱,她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我本来都觉得惩戒够了,你们提醒我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结束。”岁初又颇有闲情逸致地坐下,“既然巫山之主这么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就按照你说的做吧,跪下来,给我磕几个响头,此事完结。”
“岁初你别欺人太甚!”道魁见蔺盈盈委屈地直掉眼泪,怒声道:“你要为了一个小宠破坏我们四山的盟约吗!”
岁初懒得争辩,对于这种一开始就没想着公正的白痴东西,她连怼他们的话都懒得说了。
殷晚澄傻了都比这些人有意思。
“既然口口声声说你那小宠貌美,我倒要看看那傻子究竟长什么样子!”蔺盈盈牙都快咬碎了。
这话一出,岁初眉心微蹙。
她不想殷晚澄痴傻的样子被旁人看到,随便寻了个由头打发,“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你说见就见?”
蔺盈盈却不依不饶,既然岁初说那小宠害怕易碎,她非要吓他。
正在僵持间,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片刻,耳边传来一声低哑却无比清晰的两个字:“山主。”
8. 第 8 章
岁初微愣,暗道不可能,回头一看,殷晚澄竟自己找到了这里来。
明月的微光投在他额前落下来的碎发上,显得有些晦暗难明,让岁初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他的身后,竹青跟上来,一脸歉意道:“山主,他执意要来找你,我……我拉不住……”
傻了的人天生有着一身蛮力,当然竹青可以用妖力压着他,只是,殷晚澄在别人触碰到他的时候格外抵触。
好像这一趟回来之后,除了岁初,谁都不能靠近他。
岁初不怪竹青,她的注意力都在殷晚澄身上。
殷晚澄竟然喊她“山主”。
算算时辰,这是……解毒了?
但这副衣衫不整的狼狈姿态看着根本不像清醒了,他身后拖着的龙尾没有收起,落在了蔺盈盈和道魁的眼底。
道魁捏住了轿辇上的扶手,目光瞪得老大。
“那是龙尾……他是龙……”道魁咬紧了后槽牙,虽然他感觉不到白龙身上有任何灵力,但哪怕一条没有修为的白龙,也是世间罕有。
千百年来,唯一的一条白龙,是上神殷晚澄。
轻而易举把他的父王制住,甚至根本不需要兵器的殷晚澄。
他的父亲不过是犯了一点点小事,就被这个冷血无情的家火扔进了不归渊,至今未归,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如果他们欺负了殷晚澄……
死路一条。
岁初新得的小宠是……殷晚澄?
此刻天色暗沉,那男人侧身对着他们,落下的一头青丝遮住了脸,又被风微微吹拂。
他拼命地睁大眼睛去看,极度惊恐下却看不清楚,更何况岁初已经把他拉到了自己身侧。
这段时间,岁初已看清殷晚澄脸上的神情,目光清澈愚钝,他几度张口,最后像是确认了一般,才是一句很清晰的“山主。”
随后,他旁若无人地直视她,再无言语。
只是面上还残存着被抛弃的委屈,因此,他还是傻的。
是傻的,看不到熟悉的人,心里便会觉得惶恐不安,像幼兽寻找自己的母亲,知道找到了,那些恐惧才会慢慢消退。
“我不就是离开一会,这么心急来找我?”
怎么一刻也离不开人,太黏人了也不好吧。
岁初参不透他想的是什么,掌心幻化出一张面具,规规整整给他戴上,眼下,她可不能暴露殷晚澄在这里的事,省下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现在这状态,被道魁知道了,当场被打死都有可能,打死了,可就没意思了。
她虽然能护着,但是殷晚澄的傻样,只能她看。
“不是说了见我要带上面具吗?露出这张脸,你就不像他了。”
殷晚澄目前的脑袋里没有多少词汇,也不理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在她的手指从面具上抽离,没有了肢体接触,他下意识又攥住岁初的衣角,低声:“难受……”
岁初视线下移,轮到他赤着的脚上。
可不是难受吗?脚上扎进了碎瓷片,这个傻子也不会取下来,走到这里,脚上已是鲜血淋漓。
岁初把他按在凳子上坐好,此刻,道魁才真正看到了对面覆盖着面具的脸。
身影……气质,虽然他只见过一次,但太像了……
道魁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出口的声音在发颤:“殷上神?”
蔺盈盈听到这句话也吓了一跳。
殷晚澄那是能得罪的吗?剜他的龙鳞,他们是不想活了?
岁初突然笑出声来,打趣道:“我记得,四山之主口口声声说见了那臭龙就抽他龙筋来着,怎么见了面,倒是规规矩矩叫上殷上神了?”
道魁嘴上也不利索了,他有什么胆量去挑衅殷晚澄,私底下说的话,能摆到台面上说吗!
“先前不是还说一个小宠而已,要见见他,他来了,怎么不继续讨公道了?”
岁初觉得好笑,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不对,这不是殷上神。”
蔺盈盈下了轿,直奔他们所在的方向,狐爪一伸就要掀开殷晚澄脸上的面具。
殷上神怎么可能会任几个小喽啰欺负,还成了岁初的小宠,定是岁初在唬他们,她可不能被吓住!
殷晚澄在她靠近的瞬间便缩了起来,记忆里的味道在复苏,他记得,正是这个味道的妖怪伤害他。
没等她碰到殷晚澄,岁初一手便擒住了她的手腕,道:“我就说你们巫山贪图我小宠的美貌,你当着你道哥的面都忍不住,也不怕他会多想。”
“我不是!”蔺盈盈想反驳,远处的道魁脸色已经略微沉了下来。
“道哥,你别听岁初胡说!我只是想看看这白龙是不是殷晚澄!”
她也顾不得殷晚澄了,回到道魁身边表忠心,道魁抬头对上岁初看好戏的视线,问:“他是不是?”
“是不是,看不出来吗?”
她随手将殷晚澄的尾巴握在手心,轻一下重一下地揉捏。
尾巴是他们最敏感的部位,她不喜欢玩自己的尾巴,没什么感觉,但是她却喜欢玩他的。
尤其是摸到没有鳞片的尾腹,不似他外表这番冷硬。
像一颗埋在沙砾中的蚌,抛去冷硬的外壳,露出细腻柔软的里肉。
原本傻龙因为害怕在轻颤,被她安抚性地揉捏过后,许久才缓过神来,乖巧地将尾巴落在她手里,仍是在颤,却是间接性地一跳一跳。
岁初觉得有意思,指尖划过他尾腹的线条缝隙,他的尾巴在她手里更兴奋地抖动。
殷晚澄是不会心甘情愿被岁初这样轻浮地玩弄。
道魁明了:“他不是。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弄回这小宠。”岁初一本正经说胡话,“可惜是个傻的,没关系,不说话的时候不就更像他了?这样欺负起来,才会觉得我在欺负殷晚澄啊。”
她伸手,手心摩挲过他露出来的脸颊,有一种玉质般的清爽。
手感真好。若是摘了面具,手感会更好吧?
她笑吟吟道:“不过,我家小宠喜欢我欺负他,越欺负他,他越喜欢呢。”
她都这样说了,被她玩弄着的小白龙依然用一双清澈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蔺盈盈和道魁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读出心中所想。
变态。
搞不过死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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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就搞一条替身回来,还是个傻着的,也只有他岁初想得出来,若是被那位知道了……
估计能当场把她扔去不归渊。
她作死,可别带着他们一起死。
“你说这他和殷上神那么像,该不会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吧……”她摸着下巴轻笑,“你们说我带他出门,以殷晚澄的名义做点事,而后全推给他,到时候他怎么想?四山同为一心,倒时候殷上神生起气来,我一个人可打不过,你们得帮我。”
“你自己犯的事,自己承担。”蔺盈盈极力撇清关系。
“那我可就告诉他,之前有些人背地里诋毁他的事……”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自己养着就行,可千万不要带出去,别让那位知道!”
他还不想死呢。
“看心情。”岁初转头对蔺盈盈道:“比如我家小宠来了,巫山之主也该道歉了,给他跪下吧。”
说罢又加了一句:“巫山之主可不要当四山盟约是戏言,我岁初一向是守约的,巫山之主,你不是最维护你们道哥的面子了么?怎么,他的面子比不上你的面子是怎的?”
蔺盈盈气得脸色青白,当做没听到,迟迟不跪。
道魁到底是维护她的,大掌一挥,夜里无端起了一阵风,瞬间就把几个秃毛狐狸掐在半空中,又狠狠摔在一旁的碎石上,那几个狐狸瞬间断了气,再一道气流一轰而落,连带着尸体碎渣都没了。
“都是这几个嘴碎的东西破坏我们四山的和谐,盈盈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道魁只想着息事宁人,“不日我再送上黄金千两,加上名贵药材,如此,你可消气了?”
蔺盈盈脸色难看至极,可是她目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早在道魁开始动手杀妖的时候,岁初便捂住胸口,顺便把殷晚澄的眼睛也给蒙上了。
“既然谈补偿那就不要杀生了,我可仁慈了。”岁初煞有介事道,“那么大动静,都吓坏我家小宠了。”
道魁心中腹诽,那白龙自始至终都没向这边看一眼,只要不接近他,满心满眼都是她岁初,哪来的吓坏?
“既如此,那这件事就算翻篇……”
“四山之主,你这话就有些看不起我岁初了。”
道魁话又被她打断,脸色比锅底还要黑。
她这还嫌不够?
“他什么身价,你比我更清楚……有价无市的玩意,黄金千两你能买得着小龙吗?”
她捏住殷晚澄的龙尾摇了摇,“就这么一片鳞少说也得有四千两,更别提他的血能治愈百病,剜了他三片鳞,放了他至少两碗血,我就给你打个折吧,送我黄金万两,我也就不计较了。”
蔺盈盈听了这话都快吐血了,忍不住提高音量:“万两黄金买三片鳞?你的心真黑!”
“哪有啊。”岁初抿唇一笑,“还有他的血呢,真不黑了,我这心啊,比他的鳞还白呢。”
但问题是那龙血跟她有什么关系啊!蔺盈盈被气了个狠的,偏偏岁初还在那悠哉悠哉把玩着白龙的尾巴,那白龙的尾巴顺势缠着她手腕,还缠得紧。
当着他们的面就这样卿卿我我,缠缠绵绵,当他们是什么!
9. 第 9 章
蔺盈盈两眼一黑,直接气晕了过去。
岁初见状乐了,视线又看向道魁:“四山之主不是来道歉的吗,这诚意……”
她巴不得把道魁逼急了,一怒之下解除盟约,那么她此后做事便更无顾忌。
“过几日给你。”
道魁知道轻重。
岁初她狮子大开口一要要万两黄金作为封口费,浮山不缺钱,只是因为口角之争白送银子,他也心疼。
今日是她得理,盟约她都不顾,闹大了,万一岁初真失心疯把白龙之事捅给殷晚澄……
据说最近殷晚澄脾气爆的很,见谁不顺眼可能都上去揍一顿,浮山无力抗衡,殷晚澄的能力,还真能荡平几个山头。
“但我有个条件,你把这白龙藏好了,可千万别带出去惹事。”
岁初笑吟吟。
很可惜,岁初最喜欢跟别人唱反调。
她偏要带,还是带着恢复了神智,拼命反抗、羞愧地恨不得将她扒皮抽骨,却眼睁睁看着她把他带上街头羞辱的殷晚澄。
但她表面还是维持着虚情假意道:“那是自然,我这小宠太过貌美,只能藏在黄金屋里玩,免得又有人忍不住扑上来。”
说罢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一侧的蔺盈盈。
“行,你知道就好。”道魁只想回去,他怕自己再说话,岁初又给他坐地起价。
这一趟,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眼看他们灰溜溜地走了,岁初笑得很开心,摸着下巴打量殷晚澄。
经这一趟岁初倒是想起来,殷晚澄全身上下都很值钱,要是把他拿去卖了……她定多少价格才好。
可惜太多妖怪知晓他的模样,一带出去就知道这是殷晚澄。可惜了,那么大一笔钱,砸手里了。
被当成货物看待的殷晚澄全然不知岁初心境的转变,他仍是出神地看着她,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
“怎么还没恢复?”算算时辰应该够了啊。
竹青答:“兴许……上神中的毒时间长,得再等些时辰呢。”
“有道理。”岁初一想便觉得有这个可能,也不再纠结这个。
视线又挪到他的脚底。
刚刚她为了表现对小宠的偏爱,在那两人面前做样子,温柔认真地给他拔了碎瓷片,说话这会功夫,脚上的伤就已经结了痂。
是龙血啊,他流的不是血,都是金子啊。
可金贵了。
啧,早知道就让他流着了。
算了,有的是机会,再割一刀也不是不行。
她一言不发站起身,殷晚澄如梦初醒,被吓到一样,也跟着站起来,手指又攥紧了些,表情肉眼可见的急躁。
她将他的摘下来,肆意揉着他的脸。
果然,如她所料,手感真好。
而把他弄疼了,也只是微微蹙起眉头,面露不适,却乖巧地没有一丝丝反抗。
“回去。”
解决了一桩事,终于可以泡个澡了,洗洗一身狐狸味。
*
荫山后有一方温泉,常年氤氲着热气,是岁初喜欢来的地方。
岁初不喜欢被人打扰,便是竹青也基本不会来这里。
但今天,这里来了除她之外的别人。
但身后的白龙硬是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直接跟到了温泉。
岁初心情好,也没把他赶走。
“没看出来,殷上神这么黏人。”她直视着他温顺的视线,戏谑道,“你想跟我共浴?”
她发现,殷晚澄傻了之后,说话的时候必须要这样让他注视着人,他才能理解是在对他说话。
但他显然不理解共浴是什么意思,紧紧闭着唇并不言语。
怎么看都是一副委委屈屈被欺负了的样子。
看得她,更兴奋了。
让她现在就想欺负一下这条呆龙。
不用她做什么,只需要冷着脸说一句:“不说话,就丢了。”
殷晚澄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拽着她衣袖的手也在发抖。
“问你呢,想不想跟我共浴?”
她眯起了眼睛,抬起他的下巴,逼问。
他不爱说话,她就偏让他说,清醒的时候她有办法让他出声,傻了也一样。
殷晚澄迟钝的看着他,眼神惊恐,又不解,几度开口,却没说话,等到岁初快没耐心了,殷晚澄才复述几个简单的字节:“想……共浴。”
他说话的时候,并不连贯,似乎是回到了刚学会说话的孩童时期,很吃力,却很努力。
说完了,他惴惴不安地望向她。
岁初不会这么轻易便让他过关,恶劣道:“没听清,你想什么?再说一遍?”
殷晚澄抿紧嘴巴,没有开口的意思。
岁初兴致索然:“这么不愿意说话,还想跟着我?已经是个傻子了,还不会说话逗我开心,荫山留你一个废物做什么?”
她转身就要往温泉而去,殷晚澄急了,急促地喊了一声:“想共浴。”
这次比刚才声音更大更坚定了,岁初仍是不理他,很快他状似想起来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喊了她一声:“山主。”
岁初停下脚步,回身,脸上佯装的怒气未消。
“山主,想共浴。”
殷晚澄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尽管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殷晚澄傻后第一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以往冷清面无表情的脸上显露出一丝不符合他面容的稚气。
她顽劣地笑起来,这就对了,乖乖顺着她的话才好。
岁初视线下移,停留在他腰间,手指搭上去,一抽。
他身上沾染的狐狸味更多,反正,她是讨厌的。
身上的薄衫被她扯下来,露出那一身精炼的肌肉,和梦里分毫不差,只是这一次摸上去的感觉有了实质。
她沿着他腹间的线条摸去,一面观察他的反应。
“没人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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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过你啊?”
传言是真的,殷晚澄没有过女人?
她虚假地哼笑一声:“这么说,我真的是第一个?留了几千年,你是特意给我准备的吗?”
他们站的地方离浴池很近了,她也根本不期待殷晚澄能回答她。
摸够了,趁他红着脸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她一脚将殷晚澄踹下了温泉。
进到浴池里的殷晚澄还没回神,在落水的那一瞬间,尾巴溅起巨大的水花。
岁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他呛了水,在水中剧烈咳嗽,好一会才摸索着温泉边缘,慢慢站起。
他的脸上身上都溅上了水珠,一颗颗顺着脸颊往下落,发尾湿透,像是刚被凌辱过一样狼狈不堪。
不得不说,他的身材长得真是赏心悦目,尤其是在热气氤氲加持下,朦朦胧胧,很快染上惹人遐想的粉色,惹得她喉间愈发干涩。
如果他们不是死对头,她真的会考虑让他当自己的小宠。
可惜了。
她将脚挪进温泉里,用脚一下一下蹭着他的胸膛,撑着下巴看着温泉中的他:“自己会洗吗?”
殷晚澄懵懵懂懂看过来,眼睫却已经挂上了水珠,不知是溅上的,还是他已被欺负得落了泪。
岁初又把他踹倒:“不是说过见了我要跪着吗,共浴也是,谁准许你站着了?”
殷晚澄反应过来,生怕岁初生气似的,急切地想要弥补,规规矩矩地跪坐好,仰头看向她。
如此一来,温泉浴水只露出他半个胸膛,岁初微微撩了一丝水,沿着他的头顶浇下,笑道:“像这样洗,你不会?”
殷晚澄双手捧起水,迟疑着盯着她看,他自己做不出从头顶浇水的动作,只能徒劳地看着捧起的水顺着他两手的缝隙流走。
岁初见他一次又一次地愣愣地重复无意义的动作,连带着眼眶都泛上了红。
不懂为何的傻龙觉得委屈,过了好半晌,岁初才发现这傻子竟然急哭了。
他哭了,岁初就开心了。
“说,求求你了山主,我就教你。”
带着诱哄话语响在殷晚澄耳边,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几乎是立刻,便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求求你了山主。”
语气急切,没有求人的架势,他只是复述。
失去神智的白龙根本不知道自己求的人是他曾经最讨厌的死对头,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岁初没说话,殷晚澄似是觉得她没听清,又提高了音量,往岁初这边蹭了蹭,贴上了她泡在温泉里的脚。
而后,一点一点,拢在掌中。
“求求你,山主。”
讨好一样,垂头求饶。
“小傻子,连洗澡都要人教。”
他的手被捉住,岁初笑着,一点点引导着他去洗自己的身子。
暧昧的水声里,殷晚澄听到她留下的一句夸奖。
“还挺可爱。”
10. 第 10 章
岁初刚走出房门,就只觉得被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他被勒令不许靠近,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勾勾地打量岁初,确认周边没有陷阱才试探着出现。
像新适应环境的小宠物。
只是,他仍没有恢复的迹象。
时间越久,岁初便越觉得他不顺眼,尤其是一回头对上他那愚蠢的脸,她也觉得自己被他传染了似的愚钝。
她对他并不好,荫山闲置的房间那么多,她也没打算给他分配。
阶下囚是不配拥有自己的房间的。
道魁送来药材,黄金却说再凑凑一并送来,岁初不是很满意,料定了他是心疼小气,阴阳怪气了一番,逼得他说了确切的日子画了押,才善解人意道“她也没那么着急,既然四山之主这么客气她也不好推辞”,把道魁气得够呛,临走时发誓再也不来荫山见她。
根本就是条贪吃蛇,想起初见时,他还觉得她娇俏可爱,他真想给当时的自己两巴掌。
岁初才不管他怎么想,有好处她心情便好,她让人将药材全部收好,一点都没留给殷晚澄。
又过了几日,岁初把殷晚澄叫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当天便下了荫山。
月昇住的地方,是离荫山几百里地的一处断崖上,悬崖峭壁,不生绿意,萧条冷寂,她一直不喜欢。
彼时月昇正歪在榻上睡得正香,他有九个脑袋,身体里便有九个妖魂,性格千奇百怪,这也是岁初不与他亲近的缘由之一,她讨厌一个喜怒无常捉摸不定的妖。
虽然月昇每次来找她只固定一个,但始终无法改变岁初的印象。
此刻,他睡着了,另外的灵魂会短暂代替他出现,今天这个热情似火,出口便是一番调戏,岁初也不绕弯子,抓着他的脑袋就是几个耳光。
去他的药到病除,九个脑袋都不靠谱,被砍了六个更不靠谱了。
月昇抽完了,又觉得不解气,顺手把这个调戏他的舌头割了蛇芯,发泄完了,这才又回了荫山。
他用来见岁初的脑袋刚刚苏醒,疑惑间听到岁初说他解药的事。
从她的只言片语里,他猜测估计殷晚澄又出什么事了,但他自信惯了,从不怀疑是自己的解药有问题。
定是殷晚澄没用!怎么能怪到他的宝贝解药上!
山猪吃不了细糠!月昇鄙夷地想。
而后又摸着自己受伤的蛇头自言自语道:“老四啊,你说你惹这个祖宗干什么,我都不敢惹……”
岁初回到荫山后,百无聊赖地撕着枝头花瓣,暮春时节,枝头花瓣凋零得所剩无几,而今更是光秃秃一片,竹青惴惴不安地请示:“上神这样是恢复不了了,山主,怎么办?”
“这次扔远一点吗?”她揣摩着岁初的心思道。
但,岁初的心思哪有那么好猜。
她冷笑。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扔远了,再被别人捡去?
岂不是便宜了他人?
反正养个东西而已,像院子里的阿猫阿狗一样,不需要费心,闲了还可以用来取乐。
既然他傻了,此后一辈子都是傻子,那就把殷晚澄留在身边服务自己,也是一种享受不是?
等她玩腻了,觉得没兴趣了,再想办法改变他的模样,把他扔黑市里卖掉,赚取一大笔钱财。
横竖他未来的死活,可就与她没关系了。
“把臭龙给我叫过来,让我好好教教他,让他对自己有个清醒的认知,就算是个傻子,也得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
她把玩着一块从月昇那里薅来的留影镜,嘴角微扬。
他并不是傻的彻底,这几天他简单接受了一些词汇,还被逼着说了很多话,他什么都不懂,她说什么都信,如此调教起来,不是更有趣吗?
很快,殷晚澄就被带来岁初面前。
岁初抬头望去。
之前他身上的那身衣物破损不堪,岁初便让人给他找了几身粗布麻衣,头发简单绑了起来不至于迎风乱舞,手里抱着纸袋,抓着几块芝麻糖,一口一个吃的正欢。
竹青提醒道:“见山主不能失礼。”
他不懂,袖中手指微顿,而后可怜兮兮望向岁初,将手里的纸袋往岁初面前一递。
“山主不爱吃糖。”竹青上前一步拦他,他受惊似的后退一步。
每次都不给他糖吃,又要来抢。他目光渐渐不善。
岁初摆摆手示意竹青不要说话,先是问他:“衣服穿着还好吧?”
她故意让他穿的像个下人,借此提醒,他此刻是她的阶下囚。
但傻龙什么都不知道,岁初问起,他欢喜地像个孩子一般,高高兴兴地点头了:“好。”
山主也好,还送他衣服穿,山主是对他最好的人了。
如此,岁初就更要温温柔柔对他说话。
“今天叫你来,是有些事要问你。”跟傻子不需要绕圈子,她直截了当:“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她说话的时候,注视着他的视线,一字一顿,极为缓慢,说快了,小傻子听不懂。
见殷晚澄的脸上露出迷惘之色,他绞尽脑汁想了好半晌,眼睫一点一点落下来。
手中的芝麻糖也不香了。
“我告诉你。”不知道更好,正好合她的意。
一条青色的蛇尾自她身后幻化而出,阳光照射下,如一条青色的缎带,坠着无数的光点璀璨夺目,自然也吸引了殷晚澄的目光。
他注视了一会,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尾巴,眼睛却瞪得大大的。
他偷偷瞄一眼身后的龙尾,逐渐明了,瞳孔愈发清亮。
他和她,都有一样的,好长的尾巴。
难怪他觉得她眼熟,亲切。
他的反应被岁初看在眼里,于是岁初浅浅一笑,“你看,你和我一样,都有尾巴。”
她的尾尖在空中绕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彰显着她的好心情:“我是蛇,你和我一样,你也是一条蛇。”
竹青在一旁听着,在心中替岁初捏了把汗。
仗着上神傻,山主竟然骗上神是蛇……
清醒的认知,原来说的是这个,指龙为蛇,
上神虽然傻了,但不至于龙蛇不分吧?小孩子嘛,一旦察觉自己被骗了,会对说谎的大人抗拒,不信任。
而此刻的殷晚澄正在琢磨这句话,视线反复在两条尾巴间来回扫视。
一样的,不一样的……好像正确,不,不对……
岁初瞧见他眼中越来越重的怀疑,暗想这傻子竟然怀疑她,但她并未表露,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用来迷惑他。
“你是不信我?”
手指无可避免的触碰到他的龙角,殷晚澄微顿,捂住脑袋,明白了这不对劲之处是什么。
他迅速看向她的头顶,大惊失色。
她没有,而他有。
不一样。
山主认错了,他不是蛇。
所以山主对他很好,是因为山主误认为他是蛇吗?
如果他不是蛇,会不会被扔掉?比如说扔给那几个伤害他的妖怪……
那些闪着寒光的刀子,一寸寸割开他皮肉的痛,深深地映在他的记忆里无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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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得快要哭出来,后退一步,两手按住龙角不住抠挖。
去掉了,他就能以假乱真,成为一条“蛇”。
然而龙角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掰到痛了依然没有挪动分毫。
他呜咽一声,动作飞快地扯过桌子上的纱巾,往头上缠。
岁初原本正因为他突然的抗拒心生不悦,一抬眼便见他犯病似的对他的龙角动手,像做贼似的泪眼朦胧地往她这边偷瞄。
她笑容变得虚假。
本来还想着这龙角太小了,卖都拿不出手,他自己不想要了,那正好,顺着他的意,给他割了。
想法只是一瞬,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傻子在想什么了。
掩耳盗铃,傻子的想法真够奇怪的。
阻止了他对自己龙角的摧残,岁初把包着脑袋的殷晚澄拉到后院养鸡,手指念了个诀,从围栏鸡捞出一公一母两只鸡甩到殷晚澄面前。
痴傻后的殷晚澄第一次见鸡这种生物,眼瞅着鸡,眼珠都不转了,一时眼泪也忘了流。
“我们的原身是蛇,蛇有雌雄之分,同样,这鸡也是如此,你看看这两只鸡是不是不一样?”
殷晚澄呆呆地看了半晌,他的脑子里暂时没有雌雄的定义,在他眼里,这两只鸡确实是不一样的。
他不解地望向岁初。
岁初不会去跟他解释雌雄是什么,也没工夫跟他讲男女之别,顺着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所以,你是一条雄蛇,我是雌蛇,你比我多点东西,也是正常的。”
她指了指他头上的角,继续哄骗:“这个是你的角,你有,我没有,是正常的。”
但殷晚澄不知道,他身为男性,多的东西,可不止那两个角。
她复述了两遍,殷晚澄才懵懵懂懂地大体知道了什么意思。
他张了张口,在岁初一遍遍重复之下,他才说出一两句短促的话。
“雄蛇。”
说出这句话之后他感觉很奇妙,好像和岁初的关系更亲近了一些,很开心地接受了,“我是雄蛇。”
“嗯。”岁初道,“你只知道你是一条蛇就行了。”
“我是蛇。”他点点头,将头上的纱布扯开,坦然地露出两个角,对岁初的话深信不疑。
竹青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眼眸晶亮。
这办法,也只有她聪明的山主能想得出来。
“可我们荫山,不养吃干饭的蛇。”她话锋一转,又笑着看他。
殷晚澄用力点头,重复:“不吃干饭。”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不做事,得学着伺候人。”岁初道,又加重了一句,“伺候主人我。”
又是一个没听过的词,先前他从竹青那听到她喊的是“山主”,这几日他也是喊“山主”,如今她又说自己是“主人”,两个词语在他脑子里乱成一团,他的眉头越蹙越紧,被难住了。
“山主”怎么变成“主人”了?
想不明白,摇头,倔强道:“你是山主。”
岁初想,他估计以为山主是她的名字吧。
“山主那是别人叫的,你叫我主人就可以了。”
他还是不太愿意喊,好像认准了岁初就是“山主”,一番劝说,他执拗,脾气一上来,认定的事就是不改。
岁初与他说了半天,说到他背过身去有些不耐烦,她眼珠一转,又想到了别的说辞。
“因为你对我来说,是最特别的啊,只有你能喊我“主人”,他们想喊都不能喊呢。”
望着白龙转过来的视线,她笑着补充一句,“是你的专属特权。”
11. 第 11 章
殷晚澄歪着头,似在认真思考她的话。
“你现在不记得前尘往事,还……”脑子坏了这几个字在唇边滚了一圈,终是没有说出口,哪怕他傻了,大概也不愿意被认成傻子。
“你是因为我才受伤不记得了,我不怪你,以前啊,你都是这样喊我的。”岁初谎话信口拈来,殷晚澄却望向她,神情有些纠结,看不出信或不信。
她露出一个颇为遗憾的表情,幽幽道:“以前主人受欺了,都是你护着主人的。”
殷晚澄见她面露伤感,终于有所松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主人。”
他的确不记得过往,任何事情,包括他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可他相信醒来后的第一印象,觉得她熟悉、亲切,所以对她的话,说什么都信。
他们是同类,她没有伤害他,给他吃,给他穿,待他好,就不会骗他。
第一声喊出来之后,之后便顺了许多,讨她欢心似的,他再度喊了一声:“主人。”
一直跟在他们身侧的竹青忍不住嘴角抽搐,抬头望天。
以前山主受欺的时候,不都是被上神气得么……其他妖怎么可能欺负得了她……
“对,你就是这样喊我的。”她的眼底,狡黠的光一闪而过,重复道,“你是最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小白蛇。”
他跟着点头,主动跪在她的面前,仰头看她,像是得了奖赏的小狗,漂亮的龙尾竟然在他身后愉快地摇了摇。
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耻辱的事,甚至后知后觉瞥了身侧的竹青一眼,微不可查地挑挑眉。
竹青:“……”
上神这表情,是在炫耀?他在炫耀?
喊“主人”对他来说,是什么赏赐吗?
这赏赐还是您自己受着吧。
他这一系列的行为让岁初心情愉悦,忍不住捉住了他的尾巴,狠狠揉了一把。
他的尾腹瞬间泛上一抹淡红的指印,面上炫耀的表情未变,可是眼角却难耐地增了一抹艳色。
都被玩了这么久的尾巴,还是如此纯情,轻轻一捏,反应就这么大。
“还有你的名字,你大概也不记得了。”岁初从他的发顶摸到后颈,低头与他的视线相对,“你的名字,是澄澄。”
她依旧存了坏心思,一个威风凛凛的上神顶着这样一个玩意似的名字活在世间,不仅是对他的羞辱,若是有朝一日他可以清醒,估计会气得呕血,羞愧欲绝。
真想看看那副场景啊。
“不是……殷……”他思索了一下,断断续续道,“殷上神、殷晚澄……?”
他记得,岁初这样喊过他。
“不是,你不是他。”岁初一股脑地说瞎话,给他洗脑,“殷晚澄是一条臭龙,是坏人,和主人是天敌,死对头,你是蛇,是澄澄。”
“你要是殷晚澄,就不是蛇了,跟我们不一样,就不能留在荫山了。”
殷晚澄低下头沉思片刻,过了许久,抬头重重点头:“我是澄澄,不是殷晚澄。”
“那殷晚澄是谁?”
殷晚澄想也不想:“是一条臭龙,是坏人,和主人是天敌,死对头。”
说得斩钉截铁,一字不差,说到最后,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痛恨之意。
让主人觉得是坏人的龙,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岁初在他仇视的目光中笑得前仰后合,拍拍他的脑袋给予夸奖:“对,对!澄澄说得真好,主人很开心。”
如此乖巧单纯的殷晚澄,比之前那个顺眼的多。教过一次的事情,他都好好地记得。比如听她说话的时候会主动跪下,方便她摸他的脑袋。
她对这个新玩物满意得不得了,甚至觉得月昇毒得好。
“开心,主人。”被引导成功后获得的满足感填满殷晚澄的心间,他的嘴角弧度微微上扬。
“澄澄,也开心。”
岁初心情不错,继续哄骗无知小龙:“如果有人喊你殷晚澄,那是因为,你和他长得很像,有时候,主人会将你当成他的替身,如果你愿意做殷晚澄的替身,主人会更开心。”
迎上岁初殷切的目光,殷晚澄虽然不明白替身是什么意思,但主人说开心,他做就是了。
“澄澄要做……”
他说话的时候又想了想,喉结轻滚:“替身。”
他笑起来的时候,双眸明亮又显得多情,视线一刻也不离岁初。
“臭龙的。”
他的这些话,说这些话时的神态,原封不动地留在了岁初身侧的留影镜上面,保存,只要她不想,永远不会被删除。
岁初凝视着面前傻笑个不停的殷晚澄,不着痕迹将留影镜收回。
镜子消失了,殷晚澄还疑惑地眨了下眼睛,翻了一下她的衣袖,自然是寻不见的。
他翻得毫无章法,手掌时不时蹭过她的手腕,眼看他要顺着手腕往上掀开她的衣袖,岁初按住了他不断做乱的手。
“听着,你之前对主人保证过的话。你说过,听话的小蛇要听主人的话,伺候主人,这一条命……”她在他的左胸口按了一下,“都得用来保护主人,可记住了?”
殷晚澄未必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她现在也不需要他懂,只需要他记得这些话,之后,一点点把他教导成最听话的玩物。
一个听话没有二心、挑逗还会有可爱反应的漂亮玩物,谁不想拥有呢?
“澄澄,记住我说什么了吗?”
他胡乱地点点头,然后又愣愣地看着她的衣袖,仍是对那镜子念念不忘。
岁初觉得他心不在焉:“重复一遍给我听。”
殷晚澄低下头沉默许久,似乎在组织语言,而后缓声开口:“听话的小蛇要听主人的话,伺候主人,这一条命……”他从她的手底下抽出一只手,趁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学着岁初的样子按了一下她的胸口,“都得用来保护主人。”
转瞬之间他的视线转移到她的胸口,直勾勾地盯着,眼中困惑又不解,随后又抬起手故技重施,岁初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这条臭龙按哪里呢!她恨不得剁了他的爪子。
但是再对上他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眼神,岁初又笑了出来。
他的记忆力惊人,不仅语调模仿得相像,连说出口的话都一字不差。
学东西这么快,那学别的,是不是更快?
一整天,她好心情地教了他更多东西,给他立了规矩,殷晚澄学得认真,天赋异鼎,这些事她甚至不用重复第二遍,他学得像模像样。
正教的起兴,清荷来报,牢里那位又不安生了。
岁初收起脸上的笑意,看看一侧乖巧听话的小白龙,冷笑道,“哼,如她所愿,送她最后一程吧。”
虽然殷晚澄很听话,但她不介意让他再听话一点,直到——一丝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
荫山暗牢里。
往里走得越来越深,里面光线渐暗,空气阴暗潮湿、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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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的肮脏腐臭,裹着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传出。
跟在岁初身后的殷晚澄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岁初突然停下脚步,身后呆傻的小龙一时撞上了她的后背。
相较寒凉的地牢,岁初身上散发着唯一的热源,殷晚澄忍不住又往她身上蹭了蹭。
“想对主人投怀送抱?”带着调笑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还没到黑夜,不是时候。”
“天已经黑了。”殷晚澄靠着她,说得格外认真。
洞里阴暗,他以为天黑了,给了他确定信心的,是岁初的面前燃着两团微弱的火把,被他看成了是黑夜的烛火。
此刻不方便纠正他,岁初推开他的脑袋。
此刻,那光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一个被铁链加身、浑身皮肉绽开、鲜血淋漓只吊着一口气的兔妖无力地栓在墙壁上。
仔细看,有一条锁链刺过她的琵琶骨,她整个人是被钉到了墙上。
兔妖在昏沉之余听到说话的声响,抬头见是岁初,睁大的双眸通红,挣得铁链哗哗作响。
殷晚澄听了这声音,从岁初身后探出脑袋,有些好奇地张望,见了这场面,又吓得缩了回去。
岁初从容坐下,翘起一边的腿,自信从容地挑眉,对殷晚澄勾勾手指:“橘子。”
身侧的殷晚澄收回视线,听话地从袖口中摸出橘子,一瓣瓣剥开来,将橘子递到她的嘴边。
这是今天刚教他的,主人有所需求,听话的小蛇就要立刻送上她要的东西。
这只是简单的一个训练。他要学的东西还远不止这些。
岁初颇为满意,好心情地从他手里抢了一瓣橘子,顺手塞到了殷晚澄嘴里。
“主人赏你的。”
殷晚澄嚼着口中的橘子,含糊道:“谢谢主人。”
主人的赏赐过后,要主动说谢谢。
她开心了,目光重新落到兔妖这边,先前的笑容顷刻不见:“小兔子,别瞪我呀,你也想吃吧,先前说爱你爱到无法自拔的男人哪去了,怎么不喂你呀?”
她不过是一句话,看守牢房的蛇妖一把抓起兔妖的下巴,胡乱地塞了一旁的米饭到她嘴里,不等她咽下又灌了一碗开水,呛得兔妖不住咳嗽,铁链随着她的动作抖动,不断涌出大片鲜血。
“为什么不给我个痛快!”她艰难地把头仰起来,那双扭曲枯黄的脸上,一双眼睛愤恨如刀。
岁初继续吃着殷晚澄递来的橘子,嗤笑一声,却不回话。
兔妖却很高兴,扬起笑容:“你这样,不就是嫉妒我,你岁初要什么有什么,却比不上我。你先前养着的那个小宠,没错,他就是爱我,你是不是很恨我?折磨了我几百年都不肯放过我。”
岁初慢条斯理吃着殷晚澄剥的橘子,兔妖仍在刺激着她:“你今日带这个新的小宠来,是向我炫耀?”
岁初手指捻着下巴,笑意不达眼底,手里幻化出一条鞭子,狠狠抽在兔妖身上。
“再问你一遍。”她说,“你用青萝芝更改的轮回,把他弄到了哪里?”
兔妖痛得颤了一下,不答,继续笑:“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因为你蛇妖冷血无情,你满足不了他。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岁初的确是输给了我,你把我囚禁在这里折磨我,不就是因为想从我口中知道他的下落?”
岁初听她说了一通发泄的话,徐徐道:“一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无用小宠,至于我惦记这么多年?”
12. 第 12 章
兔妖只当岁初死鸭子嘴硬:“你执着于问我他的下落,不就是没有放弃寻他?”
她的吼声声嘶力竭,片刻又转向殷晚澄,猩红的双目宛如淬了毒:“你知不知道,你身侧这个女人有多残忍?你看我这身伤,全都是她留下的,你总有一天也……”
岁初没有打断她,慢条斯理地吃着橘子,但她倒是很好奇殷晚澄的反应。
然而,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是傻,但比那个东西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很久以前,那男人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磕破脑袋,鲜血流了一地,极力与兔妖撇清关系,说都是她引诱他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转头,他对兔妖卖惨,说身上的伤都是她惩罚他留下的。
好笑。
她从没有正眼看过他。
色令智晕的玩意儿,还是两个,碰上了,狼狈为奸。
没见过好的就是这样的。
她咽不下这口气,只想着当年脑子被驴踢了,怎么不把这兔子吞了,还养在身边,结果这两个玩意勾搭在一起,被她发现后,那男宠为保自己,哄着这小兔子偷了青萝芝。
这青萝芝是岁初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物,死去可庇护吞服的人类转世轮回,而这兔妖果真情深义重,还偷了她不少灵丹妙药,助他转世成妖,好再续前缘。
她从来没觉得那小宠是个安分的,心飘忽不定,别人轻轻一勾就拐跑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看似最乖巧的兔妖内里包藏的是这种心思。
不仅忘了是谁把她捡回来,还对她恶言相向。
养不熟的东西,怎么都养不熟。
锁了她这么久,每次见面便是这样向她炫耀,而后一心求死。
“你这样,不比死了还痛苦吗?”岁初讥讽道。
兔妖猛地怔住。
“你就没想过,这么多年,他转世成妖了,然后呢?”岁初轻笑,“儿女成群,你是谁呀,有什么名分?一段露水姻缘,哦,兴许还不算……早就被他抛到脑后啦!”
随后,兔妖的尖叫响彻整个牢房,声音大到刺耳,岁初下意识想把她抽晕。
温热的掌心覆盖上来,紧紧地贴住了她的耳朵。
她微微侧身,见到殷晚澄眼里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关切。
“不舒服,保护。”
他自己也难耐地皱着眉,忍受尖厉的噪音,可他抬头却见岁初烦躁的表情,他觉得,他应该做些什么。
兔妖的尖叫还是顺着掌心的缝隙钻了进来,但不知怎地,被背叛之后横亘在岁初心中不顺的闷气一下子通畅了。
她折磨够了,大发善心,满足她。
看管兔妖的蛇妖为难地看了岁初一眼:“山主恕罪,她间歇性发疯不是一次两次了,我马上让她闭嘴。”
岁初将耳边的手掌拽下来握住,拉着他远离这腌臜之地,只留下平淡的一句,“杀了。”
让她永远闭嘴,一了百了。
兔妖这才慌了:“我错了,山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
“我没兴趣知道了。”
一直走出屋外,一呼吸到外面清新的空气,岁初毫不犹豫的松开了殷晚澄的手。
他的眼睫失落地轻颤几下,却乖乖地立在原地,垂着头望着自己的衣角。
痴傻的人,比寻常人更能感知到身侧人的情绪。
他刚才听到了,那寒凉到近乎残忍的声音,一句话,像闸刀宣判他人的命运。
似乎不应该这样。
可主人做的都是对的,他不应该质疑。
如今的他,不会隐藏任何情绪,惊恐迟疑都会明明白白的表现在那张脸上,岁初一见,便能猜测他是什么想法。
“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他摇摇头。
“在我这里,背叛、隐瞒,都是不可饶恕的罪,刚才那只兔妖,就是不听主人的话,背叛主人的下场,所以我惩罚她,要了她的命。”
她面不改色,声音混着虚情假意的轻柔,说出足以吓到殷晚澄的话。
殷晚澄没回答,肩膀却轻微地一耸一耸,脑袋越垂越低,几乎将头顶对准她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反应。
她抬手,用一只手掐住他的脖颈,强迫他抬头注视着自己。
“只要澄澄听话,主人就不会那样惩罚你。”
傻子自己参悟不透,那她就说得明白些。
长发掩映之下,那双明亮的眼睛早已雾气弥漫,被她强撑地抬头,脸上慌乱的神情没有收回,几滴泪珠悄然坠落。
被吓哭了。
殷晚澄听到了“惩罚”二字,想起刚刚在空中挥落的鞭子,在空中划出的凛冽声响,若是打在身上……一定会很痛。
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还会死。
“别打……”他呜咽一声,从喉中艰难挤出几个字。
岁初皱眉,还没打呢?这就哭了?
这么不经吓?
殷晚澄的双手捧住她的手腕,急切回应她:“澄澄听话,不要惩罚……”
杀鸡儆猴的效果很好,眼前这小龙的脸色白的像他的鳞片一样了。
估计傻子也做不出背叛她的事来。
“主人之前有过别的玩物,可是后来他脏了,脏了的东西,主人就会嫌弃,被主人嫌弃,早晚都会死。”
她松开钳制,任由白龙跌坐在地上。
见好就收。
能够自由呼吸的殷晚澄急促的呼吸,见岁初要走,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拉住岁初的下裙衣摆。
“澄澄不脏……”
白龙伸出手撩起袖子让岁初看自己的手臂。
白白净净的,没有一丝灰尘。
“洗干净了的,澄澄很干净。”
她教过他洗澡,他每天都会认真清洗自己。
但跌倒在地上,衣服上沾了灰,岁初呼吸往他弄脏的衣摆上看,他也瞄到了,轻咬了几下嘴唇,小声道:“我……我去洗,给机会。”
委委屈屈,当场痛哭。
岁初没忍住笑出声,她说的并不是那个脏。
“我的意思是……”她琢磨着用殷晚澄能听懂的话展开,“身为主人的玩物,不能去碰别人,摸别人,尤其是雌性生物,就是脏。”
“不碰,不摸。”殷晚澄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怯生生地问,“主人是别人吗?”
“……”
什么意思,他想碰她,摸她?
大胆。
见她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殷晚澄以为是不可以的意思,那他明白主人生气的原因了。
“澄澄错了,以后不帮主人捂耳朵了。”
不仅不捂了,还后撤几步,与她保持一个非常安全的距离,避她如洪水猛兽一样。
这是生怕自己脏了,所以,脏的人成了她?
她发现把自己绕进去了,赶紧纠正:“我是你主人,自然不是,除我之外,其他都是别人。”
他的眼眸瞬间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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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还有,别人碰你,也不行。”岁初别扭地偏过头,实在无法忍受他这样的眼神。
“只给主人碰。”他欢快地挪过来,“我也只碰主人。”
“……闭嘴!”岁初恼羞成怒。
话怎么到他嘴里就变味了?
殷晚澄愣了一下,而后又泪眼汪汪地垂下头。
岁初最不喜欢看别人哭,也不会哄孩子,她本意是想吓吓他,谁知道殷晚澄傻后这么爱哭,不经吓就算了,凶也凶不得。
两个字而已,短短片刻,地上便晕染了一小片水渍。
“爱哭的小蛇,主人也很嫌弃。”
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耐烦,殷晚澄慌乱地用袖口去擦眼泪,狠狠将眼泪擦的干干净净不留下一滴,力道之大,两个眼眶都被他擦红了。
“不哭了。”
见他努力吸吸鼻子不让自己掉眼泪,岁初嘴角不自觉地弯起,随手从树上摘了几颗杏子,一颗塞到他嘴里,多余的放到他手中:“真乖,赏给澄澄的。”
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吊着,真把他吓得对她生了阴影,得不偿失。
廉价不值钱的东西,殷晚澄竟也像捧着个稀世珍宝一样牢牢护住,三两下,被他藏到身上的小荷包里,将其塞得满满当当。
荷包很小,装不了几个,见他如此喜欢,她起了心思逗他,又摘了几颗放到他手中,正想看他还能藏到身上哪里的地方,这时,竹青跑过来向岁初禀报。
“山主,道魁大人派人送了黄金过来,要你过去清点。”
这才过了几日就凑了万两黄金出来,可见他当山主这几年不知搜刮了多少油水,为博得美人一笑虚掷万金,典型的人傻钱多。
她日后若是也有一个这样的冤大头,那她可就发财了,不把对方挥霍一空就不是她岁初了。
她将杏子一股脑扔到殷晚澄身上,也不管是不是把他砸懵了,眼下,钱比他重要。
荫山半山腰一处空地前,为首的虎妖带着一众仆从,将十箱银子撂下,阳光照射下,几乎把她的眼睛都晃花了。
果真不见道魁来,他不来正好,她也不想见他。
虎侍淡道:“一箱千两,一共十箱,我们山主说了,黄金已送到,之前不愉快之事,还望荫山之主既往不咎。”
“这话说得多见外呀,我们哪里有过不愉快,只不过四山之主来我们荫山做客而已,几杯茶水钱,哪需要这么大手笔呀。”
虎侍听了这不要脸的话,差点没绷住,忍不住腹诽,做客……客人都没捞着一口茶,这茶水钱就讹上了,几乎大半山头的油水全送了她。
不需要,把黄金还回来啊!
但他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还有一事,望荫山之主遵守,那白龙不要轻易带出来见人。”
山主说过了,那白龙来历不明,在没有查清楚他是谁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但若是查清楚没什么由头,那就想办法不动声色弄过来囚养着。
当然这些话是不会对岁初说的,见的人越少,等岁初发现白龙不见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好说好说。”岁初眼睛里都是钱,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虎侍又说了几句,岁初敷衍回应几句,她现在只想收了黄金送客,可这虎侍罗里吧嗦说了半晌还没有停止的意思,岁初越来越不耐烦,就差把“有完没完”几个字挂在脸上了。
虎侍识趣地闭嘴,将手中的帖子递上来:“既然山主同意了,那三个月后的拍卖,不要忘记到访。”
13. 第 13 章
妖界拍卖会本意是三山联合所设提供物品交易、以此赚取差价的场所,拍卖的物品诸如仙界蟠桃、灵丹妙药,忘川的毒蛊“忘魂”,妖界稀奇百怪的法器等等。
妖界不缺钱的妖怪很多,但缺少好东西的门路,他们瞄准了这个机会,鼎盛时期,他们也曾赚的盆满钵满,也得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
只是后来变了味。
浮山之主不满足于这种形式,逐渐由交易“物品”转为交易“妖怪。”
妖怪自诞生起便划分了三六九等,神兽、仙草、仙物化灵的妖天生富有灵气,最容易飞升成仙,其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会帮助其他妖怪增长妖力。于是有些想走捷径的妖便动了歪脑筋。
拍卖的设立更是助长了这一风气,大妖小妖都拼了命的攒黄金,祈祷在拍卖上捡几个有灵气的妖回去囚着。
如此一来,本该最有能力飞升的妖怪,近些年一年比一年稀少,像殷晚澄这样的白龙,几千年不曾见过了。
能够成仙的妖本就不多,如今更是混杂了些参差不齐的脏东西进去。
岁初已是大妖了,且她没有成仙的打算,根本不需要拍这些小妖。再加上很讨厌那里的氛围,多年未曾参与,想与道魁分一杯羹的妖怪越来越多,自然不缺她与鹤妖,退出拍卖会根本不用挑明。
算了算,也有几千年未曾去过了,这次来邀请她做什么?何况,她什么时候同意去了?
竹青见岁初面露不耐,在一侧小声提醒:“就是刚才,这位虎侍提到的……山主刚刚点头了。”
“哦。”她接过帖子随手瞄了一眼,“容我考虑考虑。”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并不觉得道魁是真心邀请她,到时候寻个由头推了就是,难道他还能逼着她去不成?
再说下去也得不到肯定的回复,虎侍有些不甘地告辞。
想到这些银子都是掺杂了无数小妖的血,先前的喜悦已所剩无几,瞅着都不痛快。
她想,道魁提这件事,八成就是为了恶心她。
“随便找个地方收起来。”
只要看不到,过一阵她就自动忘了,吩咐好一切后,转身正见殷晚澄站在她身后。
他掀着腰间垂落的衣摆兜着青色杏子,抿唇,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岁初的方向。
“他什么时候来的?”
跟个鬼影子一样,那么长的龙尾拖在地上怎么都没有声音的?
竹青回道:“在虎侍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站在这里了。”
她想提醒的,可是山主一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竹青不会主动去提。
怪不得当时虎侍的表情不对劲,殷晚澄穿成这穷酸样就来见人,再加上她这样讹黄金的架势,想必虎侍会觉得荫山穷得揭不开锅了。
“把他的杏子扔掉。”
这青杏又酸又涩,他当个宝贝似的捧着,又不好吃,傻了,难道味觉还会坏掉吗?
竹青顺着岁初的话,伸手正要拿走殷晚澄怀里兜着的杏子,谁知道他吓了一大跳,猛的后撤一大步,警惕地瞪着竹青,连面上的表情都凶了几分。
“这……这是怎么了?”竹青百思不得其解。
这几日的相处里,殷晚澄虽然对竹青不如对岁初那般亲近,但也很和善,总是笑眯眯的,从未有过这么大的敌意。
眼下他面色阴沉下来,一双眼像面对死敌般看着竹青,好似那个杀伐果断的殷上神又回来了。
“不准你碰我。”他眉头皱成一团。
岁初和竹青两人皆是心头一紧。
如此嫌恶疏离的语气,是清醒的殷晚澄才会说出来的话。
岁初眼眸一亮,她唤出锁灵链,准备趁殷晚澄发飙之前将他捆起来。
锁灵链还未聚形,只见他怒目而视,龇牙咧嘴继吼道,“旁人不能碰!”
锁灵链停在半空,岁初一时没明白殷晚澄在说什么。
他这是在发什么疯?
“你做什么呢?”她皱眉问道。
一听岁初的声音,他才大跨步地跑过来,改用一只手兜住杏子,一只手扯住她的衣角:“没有让旁人碰!还是干净的!”
“……”
像个小孩子一样向大人炫耀。这傻子,有话他是真的往心里记。
岁初向竹青招手,轻佻道:“竹青,过来,碰他一下试试。”
殷晚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不可以!”他一手指着竹青,一字一顿,“旁人,脏。”
竹青一听愣了,看了看自己身上,自言自语:“哪里脏了……”
“咳,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脑子有问题,在意一个傻子的话做什么?”岁初没想到殷晚澄会把她这句话理解成这样,但好像计较起来也没有不对,她也不打算纠正了。
难得有个把她随口说的话记在心里的人,千百年来,头一次。
可惜是个傻的。
将他兜着的杏子一股脑扔给竹青:“找个地方扔了,扔远一点,别被他看见。”
竹青接过杏子,向殷晚澄示威地吐吐舌头,一扭头跑远了。
打发掉了碍眼的杏子,抬头望见傻龙目光更加不善,此刻正像一块冰似的呼呼地冒着冷气。
他手里没有杏子了,主人还将杏子赏给了主人不喜欢的旁人,旁人还抱着杏子藏起来了!
那不是给他的宝贝吗?
岁初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不准嫉妒。”
殷晚澄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下“嫉妒”的意思,理解不能,继续瞪。
岁初挡在他身前,无奈他长得比她高一个头,根本拦不住,而且他瞪人就在那一直瞪,人家都走得没影了还伸直了脖子张望,牙齿咬得咯咯响。
“跪下。”她换了种他能听懂的。
话语刚落,殷晚澄便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俯视改为仰视,视线里都是岁初,他的神色才恢复成乖巧的澄澄。
还是这样说话比较顺眼。
“我把你东西扔了,你不高兴?”
岁初微微俯身,长发垂落在他脸上,他的眼睛眨了眨,感觉到轻柔的痒意。
“都给她了。”
都给她了,他一个都没有了。
声音渐渐委屈:“给我了,就是我的。”
为什么又给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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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初故意说:“那我给竹青其他东西。”
他立马接道:“有澄澄的吗?”
岁初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我怎么不知道,澄澄是如此善妒又贪心的小蛇,怎么,东西就只能给你,旁人一个都不能有?”
殷晚澄不说话,抿紧嘴唇,并不服气。
她看向他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她记得,里面还有几个杏子。
殷晚澄被她这样一看,死死捂住了腰间的荷包,目光心虚得四处躲闪。
小傻子,这不就是主动告诉她,他身上还有东西吗?
但他只是躲了一会,迎上她的视线,一点点解开荷包的绳结,主动将里面的杏子倒出来,数了数,确认没少之后,全放到了她的手心。
“我的,就是主人的。”他似乎觉得不太对,皱眉想了好半晌,才认认真真地说,“我们的,不给旁人,澄澄有的,主人也会有。”
岁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谁跟他是“我们?”
只是酸涩的杏子,这么廉价的东西就想讨好她?
殷晚澄见她没反应,从她手心取走一颗杏子,放在衣服上擦拭。
岁初挑眉。
哦,这是又觉得全给了她心疼了,自己又收回一个。
没良心的小傻子,多一个杏子都不舍得给她。
唇间突然被杏子抵住,是他将杏子递到了她唇边。
“好吃的。”
杏子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加上他诚恳的眼神,她愣愣地张口咬住了。
表面还泛着青的杏子,却不如它表面那般酸涩,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但舌尖却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的清甜。
怎么是甜的?
一定是错觉。
她从桌子上拿起一颗蜜饯塞到口中,浓重的甜一入口便极其霸道的宣告了它的存在,这才是她想象中的甜。
“本来就是我给你的杏子,你要送我东西,可不能是送我给你的东西。”
但看殷晚澄那懵懂的眼神,她也知道殷晚澄听不懂她说的话。
更何况,此刻的殷晚澄能拿什么东西送她……
他低下头久久没有说话,岁初笑自己对个傻子生出了期待,下一刻,手心被他塞了东西进来。
质感光滑柔软,岁初低头一看,是三片没有血污的雪白色龙鳞。
他背上的鳞片坚硬,放久了如刀锋一样锋利,眼下这几片放久了也没有什么棱角,是腹部的鳞片。
她眉心一皱,下意识望向他的腰间,被衣服遮蔽根本看不了里面的鳞片有所缺损。
“他们都喜欢澄澄的鳞片。”殷晚澄道,“主人应该也喜欢。”
“三片鳞,主人可以换万两黄金。”
那天的谈判他在场,有些话,他听到了,并且悄悄记在了心里。
万两黄金的概念他不理解,但他刚刚站在她身后,看到了他们交易的全过程。
他觉得,自己的鳞片是有用的。
“不够的话,我还有……”
他把尾巴横过来,落在她的脚边。
“全都可以给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