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但顶级Alpha》
1. 葬礼
每一次呼吸,都伴着血腥气和火辣辣的刺痛感,似刀片刮过她的鼻腔和喉咙。
安启艰难地喘了口气,把目光投向窗外。爬满月季的钟楼上,巨大的指针慢悠悠走向下一个节点。
“铛——铛——铛——”
厚重低沉的钟声响起,安启的眼皮沉沉的合上。
这里终不属于她,庄园、土地……还有人,同样。
“当、当、当、当……”
急促而清脆的撞击声把安启从梦中惊醒。
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安启茫然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床头横放的照片上,慢慢找准了焦点。
当当声仍在继续,安启难耐地按了按太阳穴,手软脚软地轱辘下床,一把拉开卧室门,正对上自家狸花粗犷的鳌拜式猫脸。
长毛狸花见安启呆呆的,没有给它放粮的意思,耳朵抖抖,把碗扒拉到安启脚边,继续敲。
“当——”
一把抓住狸花作乱的胖爪,耳畔令人焦躁的声音终于消失,安启缓缓吸了口气。
空气清新微凉,没有刺痛,没有血腥气,更没有催命的丧钟……倒有只丧彪。
安启的垂眸,对上狸花黄橙橙清凌凌的大眼睛,勾起唇角,恶劣地把冰凉的指尖塞到了猫肚子底下。
威风凛凛的长毛狸花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胡须颤了颤,下一秒出人意料地直身站起,八卦无影掌连续不断落在安启头上,把她本就睡得凌乱的长发抓成了鸡窝。
被碎发糊了一脸的安启转过头,瞥了眼全身镜中糟糕的形象,哼笑一声,也不立时反击,而是慢吞吞起身走进厨房,拎起一块已经煮好晾凉的鸡胸,在狸花猫眼前一点一点撕成鸡丝,然后虚晃一圈,放进了自己碗里。
“喵——喵呜——嗷呜!”
一场人猫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怒吼顺着大开的窗传到楼下,正在唠嗑的两人同时抬头观望。
“诶呦,我家财财找我呢,怕不是饿得掀碗了,我得赶紧回去瞅瞅。”
终于找到个由头离开,李思闲眼见着眼角眉梢都飞扬起来。
“儿女双全不想着抱孙儿,成天紧着猫狗伺候。来,大宝儿,和李奶奶说再见。”
还未满周岁,圆润活泼的小婴儿非常捧场地挥舞了几下拳头,把李女士逗得直乐,眼里不自觉流露出些艳羡的神色。
一头复古小卷的阿姨见状,满意地停下了口水扫射,在稀稀落落的晨间薄光下拉好遮阳棚,昂首挺胸,推着婴儿车走远。
李思闲抹了把脸,心里暗自把对方那满脑袋速食面一样的小卷扯直了八百遍。
呸!养大了儿女养孙孙,她又不是机器人。
白雾升腾,银丝翻滚,水沸得几乎要溢出来,安启还在倚着橱柜发呆,神思游离。直到滴滴的解锁声响起,才乍然惊醒,长臂一伸,关火捞面,过水投凉,动作一气呵成。
“病还没好就吃这么刺激的,锅里不是有粥。”
李思闲伸头看了眼战况,换好鞋洗了手,稳稳捏住大狸花的后颈向上提,成功把毛孩子和女儿勾丝的睡裙分离,又顺手取了厨房架子上的猫粮,混着冻干倒进空空如也的猫碗里,抬手间化解了一场家庭纠纷。
安启拉了拉掉了肩的睡裙。
“就是生病了才要吃肉,不然哪有力气对抗病毒。”
很满意李女士对自己的偏心,安启不顾狸花的龇牙威胁,胡噜了两下对方的头毛,大方拨出一半鸡丝到猫碗里,哼着歌,开始擦瓜丝。选择性遗忘了鸡胸肉根本就是狸花的早餐这一事实。
红油香辣,瓜丝清新,裹着温凉的细面一股脑涌进胃里,手脚回暖,握着筷子的指尖不再颤动,安启才真正从那一场漫长的梦境中脱离。
“妈——”
在梦里当了四年没爹没妈被各方欺负的小可怜,安启刚打算和她娘腻歪两下,动感欢快的铃声响起。
“喂?”
李思闲示意女儿安静,接了通讯往阳台走。
安启的视线跟过去,眼见着李女士的表情从疑惑,到古怪,最后眉心拧成了川字……
这一通语音很长,直到安启吃完面洗了碗,给狸花梳毛好半天,李女士才走回屋,一脸凝重。
“那谁家的……小谁……没了。”
“……?”
安启一时没反应过来,和猫一起呆呆看着她妈,一撮卷发在额前荡啊荡。
“嗨呀,一口方言我也没太听懂,就姓安的,应该是你爸那边的亲戚,说什么葬礼啊什么的。也不知道怎么留的我通讯码,下周我还有个汇演,天天练舞忙得很,要不你替妈去一趟?”
“我爸……”
“你爸那得给我当拎包助理,再说了,我们俩这个年纪了,哪里合适参加葬礼哟,万一触景生情——”
“可别乱用词。”
安启撇嘴。
“您老歇着吧,我去。”
“这才对嘛,病好了就该多走走,多活动活动恢复点人气儿……我这就给对方回个信儿啊。”
别说爸妈到这个年纪不喜欢参加葬礼,那种场合,她也不想去。
安启伸了个懒腰,听见骨头嘎嘣嘎嘣哀鸣了两声,抬脚晃到阳台,倒在她爸的竹编躺椅上,眯着眼晒起了太阳。
活着真好。
五日后,伊西斯海空综合港。
安启快步走进洗手间,摘掉通讯器的表盘,冲了冲表带。可惜咖啡液已有部分洇入表带的暗纹里,无论怎么揉搓,都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焦香。
用纸巾一点点压干吸走表带上的水渍,安启有些出神。刚刚从玻璃隔断外走过的人好熟悉……
「下飞机没。来接你的人到二楼拐角的咖啡厅了,说是没看见你人儿。」
轻微的震动打断了安启的思绪。即将浮现的灵光闪了闪,泡沫似的碎裂在脑海深处。
安启把通讯器扣回表带上,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复她老妈。
「刚从咖啡店出来洗个手,可能错过了,我马上回去。」
就在安启走出洗手间后不大一会儿,身后象征性别的标识图扭曲拉长,挤挤挨挨地从三个变成了四个。
一无所知的安启重新走进咖啡厅。才几分钟的时间,沙发上躺着的,座椅上靠着的东洲面孔都消失了。只余一个栗灰色短发藏蓝西装,身姿笔挺的男人坐在一进门就能看见的沙发座上。
“安启小姐。”
清晰,略有些生硬的东洲Z国语打断了安启差点脱口而出的芙莱茵语。
大白天的见了鬼了?
塞缪尔怎么在这里?
难不成她其实没醒?
安启努力绷着脸,没有让表情裂开。
咖啡店墙上古老的挂钟指针静静转了半圈,随着时间的流逝,男人明亮的瞳光渐渐暗淡,变得晦涩难明。
“抱歉。”
许久未等到回应,大概是觉得自己认错了人,男人微微颔首致歉,坐了回去。
悬起的心落下,安启谨慎地没有开口,只疑惑地看了男人一眼,寻了个高脚凳坐下。摘下通讯器半扩展调整好角度,安启把摄像头悄悄探了出去,开始录制。
镜头自上而下缓慢移动着,拍摄出的画面还算清晰。
修长交叠的双腿,微微提起的裤脚,还有——地面的影子。
“……”
安启捏起一点点皮肉一扭,疼的一激灵。
很好,不是鬼,也不是梦。
就在安启对着视频放大缩小左右扒拉,打算寻找梦境破绽的时候,细小的嗡嗡声顺着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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窜进脑子。安启手一抖,差点把通讯器丢出去。
手忙脚乱地点了两次才按掉通讯,身后响起一声轻笑。
安启头皮发麻,深深吸了口气,冷静地把通讯器缩小卡回腕间,慢慢转身。
塞缪尔面带微笑站在她身后。
安启瞳孔悄然扩了一圈。
按理说她该夺门而出,逃离这里,逃回自己的世界去。可她又想撕开这一角翘起的边缘,一窥迷雾后的世界。
对未知的恐惧令安启战栗,然而窥见未知的期待,又引得她血液沸腾。
安启的心剧烈跳动着,却故作镇定。
“失礼了,刚刚和我的母亲确认一下你的身份。”
“正巧,我和李女士要了你的通讯码,希望突然切入的通讯没吓到你。”
对于视频里拍的到底是脸还是脚,塞缪尔并没有细究,只是安启惊惧中夹杂着兴奋的神情,让他的心情有些微妙。
“安启小姐的芙莱茵语说的很好。”
“唔……我对语言很感兴趣。”
“是了,语言是了解文化的媒介,贵国的语言体系复杂,这几日我只来得及和舅母学了些通用对话,小启会芙莱茵语真是太好了。”
舅母?说的难不成是她妈?
“差点忘了,塞缪尔.法瑟因,论起来,你该叫我一声哥哥。”
海军蓝色的眼睛温和而包容,塞缪尔自然而然转用柔和的芙莱茵语和她对话,并且顺着她的话把刚刚的事轻易揭过,对安启敷衍的理由没表示任何怀疑。
安启眼眸晶亮地回望,心底却在默默翻白眼。还真是塞缪尔的风格。从礼貌客套到亲昵自然的称呼,刻意放低的姿态和对孩子似的赞扬语气,又在强调他年长者的身份了,这个虚伪傲慢的男人。
可惜她不再是安吉尔,不是那只,明明是候鸟归巢,却过得像寄人篱下似的幼鸟。
“那太失礼了,我还是称呼您法瑟因先生吧。”
哥哥?想什么呢,她亲哥都没有这待遇。
‘谨慎、克制、疏离,紧张惊惧时也没有任何信息素外溢,是个beta?’
塞缪尔习惯性在心底评估着。
“叫我塞缪尔就好。”
“安启。”
早这样多好。
璀璨的霓虹退去,晨光下的海静谧幽深,绵延无际,回头望时,渐渐看不见陆地。
安启斜倚着坐在窗边,情绪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安启。”
轻缓拉长的调子在耳畔响起。
安启闻声侧过脸,长长的睫尾撩起。细细拢着的光晕浮动,点亮了深棕色的眼眸。
塞缪尔恍惚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四个小时后轮船到岸,届时我们需要立刻动身赶往墓园,之后的行程安排的很紧。”
塞缪尔强行把自己从那场赭褐色的梦中带离,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如果累了,可以先去睡一会,隔壁是休息室。”
看着颤悠悠又要合上的眼帘,塞缪尔难得发了点善心,允许一个外人进入他的个人空间。
没关系,这是个beta,塞缪尔压抑住强烈的排斥感。
相比于其他Beta见到他时的拘谨矜持,安启着实疏懒随意了些。
“……”
安启没有说话,纤长的蝶羽被雨打过似的,努力扇了一下,重新恢复恹恹欲睡的样子。
她也不想的,但三次转机,接近40个小时的行程已然把她磋磨的欲生欲死。
“不用了,谢谢。”
客套话听听就得了,她真敢睡塞缪尔的床,过不了多久就要躺着参加第二场葬礼。
说起葬礼,她是去参加谁的葬礼来着?
2. 扭曲
被塞缪尔的出现冲击,她差点忘了正事。
就李女士和塞缪尔那种语言不通,鸡同鸭讲的情况,什么他爸的远亲,什么姓安的,这场葬礼怕不是葬的就是梦中的自己。
安启忍不住锤了锤脑壳。
做梦就做梦,她当初为什么要把李女士的号码存在安吉尔的通讯录里!
更可怕的是,一场梦罢了,塞缪尔到底是怎么跨越到现实的,又是怎么和李女士联系上的?
————
大雨将落未落,空气压抑而湿润。
一捧捧花瓣落下去,盖在亡者的发梢唇畔。
安启注视着梦中的自己,一个,女性beta。
本该纯净的身体裹着馥郁的花果香气,又掺着烈酒与茶香,活像是熟透了突然腐烂、发酵的果子,甜蜜、粘稠,令人作呕。
安启的神色冷了下去。
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塞缪尔走到安启身边。
“谢谢你能不远万里赶来。”
如果他没有看错,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是——嫌恶?
“在芙莱茵的传说里,血脉传承的力量可以让逝者安息。我不得已才联系了你的母亲,辛苦你了,安启。”
她察觉到了什么?她不是beta。
逝者安息?
她只想让参加葬礼的所有人都安息。
安启望了眼天色。
天空黑而沉,好像参加葬礼的人们的脸。生时不珍惜,死后不放过。
“亲人的逝去总是令人哀痛。我能体会你的感受。安启。”
“不可置信,甚至想随她而去。徒劳地拥吻,妄图用炙热的吐息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文雅的举止,谦和的笑容,堂而皇之地把恶毒的欲望扭曲为炽烈的爱意。这信口胡编的能力,比大多数beta都要稳定的情绪,真让人不敢相信他是位顶级alpha。
安启歪头睨他,活像见到了一只怪物。
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来。
滴答滴滴答,心中的小人伴着雨水的节奏跳着踢踏舞。安启抬脚,松软的泥土簌簌滑落,覆盖住了亡者的口鼻。
陡然浓烈的信息素侵袭了感官,安启咧嘴笑了。看看,这才是正常alpha。
还好你是个beta,安吉尔。
还好你早死在了四年前。
本想替你讨回属于你的东西,没想到挣扎这些年,反倒脏了你的身体。
愤怒给予人勇气,同样能让人变得无礼,安启抽出塞缪尔胸前衣袋里的手帕,弯腰擦了擦粘了泥土的鞋面。
若有似无的醇苦焦香漫过感官,刺人的清醒。塞缪尔强忍着没有皱眉。
“我以为,克制是优秀alpha必须的素养,安启。”
恶劣,张狂,他怎会认为她是个beta。
“谁说我是个a——”
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安启。
安启退了一步,她忘了,芙莱茵不禁枪支,而她也不在梦里。
塞缪尔见她找回了几分理智,抬手制止了向这边走来的护卫。
“客死异乡对我们东洲人来说是极大的悲哀。请,原谅一位过于哀恸失去了理智的姐姐。”
死亡的威胁使理智回笼,她不能把命搭在这,安启控制好情绪,眼神沉痛语含悲意。
茶香蓦然浓郁。
安启皱了皱眉,下意识抬眼。望进了一双饱含探究的眼睛。
“她说话时,也总喜欢把请这个词单独断开,尾音极重,命令一般。和她温和的脾性很不搭。”
“你和她……很像。”
原本落在身上的恶意和打量陡然变得刺痛灼热,一双双死寂空洞的眼睛蓦然燃起焰火。
安启悚然一惊,衬衫被冷汗打透。
“或许是语言习惯,我们那里的人发音向来如此。”
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安启心底冷嗤,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表示对安吉尔的在意,很可惜,晚了。
似乎发现了安启的不耐,塞缪尔转而结束了这个话题。
“若她如你一般是个alpha,或许不会这么早离开我们。”
“或许。”
安启有些厌烦。什么迷雾,什么好奇,就剩这半条命,要不她还是回家过安生日子好了。
一时冲动没考虑后果,葬礼结束的比预计晚了许多,安启算了算时间,顶着一道道算不上友善的目光走向塞缪尔。
“劳烦送我去伊西斯。”
面对给他平添了数倍工作量的罪魁祸首,塞缪尔耐心耗尽,甚至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有些荒唐。
塞缪尔站在黑伞下,眼神依旧平静,但在阴冷的暮色中显出些许映照本性的凉薄。
“我不是你的马夫。安启小姐。”
她那一脚,害得他不得不重新整理逝者的遗容,洗去所有不属于年轻beta的气息,还要费心安抚情绪激动的Omega。
安吉尔不该是这种恶劣,毫无分寸,给人添麻烦的人。
“抱歉。”
达成目的的安启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顺从地改了口。
“法瑟因先生,请安排人送我去伊西斯,谢谢。”
再次听到熟悉的重音,塞缪尔眉头蹙起。
太奇怪了。
安吉尔生在芙莱茵,长于芙莱茵,没接触过家乡,甚至都没接触过安娜.海文。发音不该有异乡人的习惯的。更别提刻意放轻时,那一模一样的起伏波折。
“太过巧合……”
便不是巧合。
“什么?”
对方的声音太轻,恰逢雨势渐急,宽大的黑伞和雨水织成的天幕把人们分割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很难听清彼此的声音。
塞缪尔倾身,伞与伞相接,空间融为一体。
“你不远万里而来,若匆忙离开,倒显得我们慢待了客人,不如多留一天,等明日天晴再返程,也给我们留些时间弥补。”
他不能放她走。
无由来的危机感,激得安启脖颈脸侧的皮肤密密起了层鸡皮。
“是冷了?我安排人带你去休息。”
过于娇弱了,她真的是个alpha么?
细雨被斜风轻扫,带落在安启的耳侧,寒意浸入皮肤,潮湿又黏腻。
安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多说多错,她不该和塞缪尔多接触的。
但眼下的天气,她若执意要走,倒更显怪异。
安启适时地露出几分犹疑。
她的反应很正常……塞缪尔收回手,神情平和了许多。
“安吉尔的通讯中特殊标记了您母亲的名字,或许明日公布的遗嘱里,也会有她的一份。”
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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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尔没有遗嘱。
手腕传来细微的震动,跳动的通讯请求给她敲响了警钟。她是安启,她不该知道遗嘱的事情。
“抱歉,接个通讯。”
安启滑开通讯器,走远了些。
“喂,妈。”
“现在知道叫妈了,一整天没个消息,我还寻思你让人贩子拐走了!”
洪亮的嗓音穿透通讯器的同时也穿透了雨幕,“人贩子”塞缪尔疑惑地看过来。
虽然她的母语复杂玄奥,塞缪尔一时半会儿听不懂全部的意思。安启还是不自觉拿手遮了遮扬声器的位置。
“妈,这边葬礼刚结束,我还在墓园呢,根本没机会看信息。”
“都一天了,你饭都该吃三顿了,发个短信的功夫没有?”
有些事不提还好,一提起……安启摸了摸扁的快贴到脊椎的肚皮,叹了口气。别说三顿了,她除了吸了点潮气,连口水都没喝上。
“这边的饭我看着就没食欲。妈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不能让李女士知道她根本没吃上饭。
雨势减弱,略显娇气的语调传进塞缪尔的耳朵,引得他抬眼望过去。
年轻的alpha肩膀微微塌着,绷了一天的脊背明显放松下来,融融暖意柔和了侧脸,连着飞扬的剑眉都平缓乖顺了许多。
安吉尔不像这样孩子气。没有亲人照拂的幼鸟总是过早成熟。
塞缪尔收回目光。他不该被情感吞噬了理智。
“林恩,你在这等她。”
————
?安启抬头看了眼。
是林恩疯了,还是塞缪尔易感期了?
对上安启疑惑的目光,林恩的眼神飘忽了下,迅速开口解释。
“主楼葛兰少爷和菲斯子爵在,不方便安排您入住,东楼那边刚巧在维护,只这边有空闲房间,委屈您暂居一晚。”
心虚地解释了一大顿,林恩才猛然想起,安启小姐久居国外,从未来过海文家在普兰缇克的这座庄园,更不该知道这栋小楼的用途。
暗自在心底吐了口气,林恩礼貌躬身,光速消失,根本不给安启开口的机会。他真的是忙昏了头了,才答应替葛兰少爷作弄人。
心情好的时候能允许她用船上的休息室,坏的时候把她安排进狗窝里……
塞缪尔的心思可真是难以捉摸。不知道是不是别有用心。
安启压住心底那点疑虑,推门而入。
两只正在玩球的边牧齐齐看过来,眼神先是疑惑、呆滞,继而变得欢快。
安启指尖动了动,强行无视了狗狗一起玩的邀请眼神,寻了间空房,走了进去。
雨丝稠密,树影斑驳,齐齐打落在玻璃上,像一只只扒窗窥探,时刻准备破窗而入的魔物。
安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衣服也没换,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把安启惊醒,身体的疲累让她没有立刻起身。但恶作剧没有停止的意思,随之而来的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擦过地毯的声音,狗狗凌乱的脚步,混着粗重的呼吸透过门缝传进耳朵。
安启双拳紧握,眼皮几度开合,压着火气在黑暗中躺了片刻。真是够了,没完没了了是吧?
“汤圆、糯——”
安启猛地拉开门,对上一张精致秀美的脸。
3. 叠甲
“砰。”
黑色的袋子落在地上,一缕黑发从袋口漏出来,刚巧搭在安启脚边。安启低头瞄了眼:白皙的颈子,深深的牙印……
安启倒抽一口凉气,迅速改口。
“那什么,我想问……有夜宵么,甜品之类的,我一天没吃饭——”了。
薄薄的刀片斜压在安启的喉咙上,寒光闪闪,映出一双幽绿的眼瞳。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安启强忍住吞口水的欲望,生怕一个不小心,咕噜一下,自我了断了。
“那位棕色头发的管家带我来的。”
“说谎!林恩怎么敢——”
少年说着突然停下,眉梢扬起,嘴角翘了翘。
“也说不准,谁叫你脚那么欠。”
在众人抛洒花瓣的时候,往逝者脸上踢土,亏得她想得出来。
不过,正合了他的意。气味都被洗去,才方便他偷尸体。
刀片下压的力道松了些,安启悄悄把快积满的口水咽下去。
“那个,我看你处理一具尸体就挺困难的了,要不,咱就别再另添负担了?”
安启小心翼翼地试探。
将汗透的发丝向耳后捋了捋,眉眼昳丽不失锋锐的少年人轻哼了声。
“我要想杀你,根本不会给你开口的机会。”
一个舔狗alpha,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杀了都嫌溅出来的血脏。
“是是,您只是吓唬我一下。要帮忙吗?”
既然不想杀她,刀抓稳点啊谢谢了,她明显感觉到脖子已经磨破,汤圆和糯米都开始不安地踱步了。
“啧。”
少年把刀片收回腰间,一把撩开覆住后颈的发尾,转向安启。
“搞快点。”
安启飞速错开眼,依旧没能躲掉那抹惹人遐思的粉。
“我的意思是,帮你搬尸体。”
年轻Omega转过脸,不耐烦地挑眉。
“我有狗,要你搬?你个alpha,作用也就限于临时标记。”
沦为工具alpha的安启舔了舔虎牙,对不起,她没有那功能。
“口水都快滴下来了,还装模作样。”
别以为他没看见,之前就悄悄盯着他的脸吞口水,现在又……瞟了眼安启,蛮横嚣张的Omega再次转过身去。
“快点,只许咬不许舔,更不许亲!”
又炸毛了。
安启伸手顺了顺少年柔亮的发丝,轻轻盖住泛红的腺体,引得他又瞪了她一眼。
她的死亡似乎没给洛尔造成伤害,真好。只不过这半夜偷尸体,还有那牙印……
不,洛尔他决不是那样的人。
“你的抑制剂呢?”
“唧唧歪歪,磨磨蹭蹭的,你还是不是个alpha!”
洛尔愤愤回头,波荡的翠眸对上沉稳温柔的褐瞳。
“不是。”
安启老老实实回答,她从没说过自己是alpha吧。
“!?”
贴脸开大,嘲讽拉满的洛尔哽住了。这alpha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你的抑制剂呢?”
“抑制剂抑制剂!要不是掉了我会求你?”
该死的,也不知道是掉在了坑边还是路上,最好是踩进土里了。
“咳。”
安启压了压嘴角,每句话都带着火药味,还说是在求人。
见安启确定没有帮忙的意思,洛尔剜了她一眼,转身往后门方向走。他难不成去找葛兰借?
不!必不可能!
悄悄回头瞄了眼,那个冷心冷肺竟然拒绝了他的alpha——眸光柔和,满眼关切。
嘁。
洛尔脚步一顿。
他就说吧,没人能拒绝他。少年转身一个箭步冲过去,跳到安启身上,张嘴咬向她的后颈。他就不信了,有alpha能受得了这种刺激。
整整齐齐的一小排牙印烙在了安启的手背上。
洛尔叼着硌牙的指节磨了磨,气得眼尾都红了。这什么人啊,这么难搞。
“忍一忍,热潮很快就会退的。你真打算让我一个陌生的,不知根底的alpha给你标记?”
虽然她不是陌生人,但她也不是alpha啊。
“信息素影响的是我的身体,又不是我的脑子,我不是才考验过你的人品?”
“哼,Alpha,就只会练肌肉,胸大无脑,肤浅,当我是你?”
有色心,没胆气的笨蛋。
洛尔意有所指地戳了戳安启的胸口。
咦?
这个惫懒的alpha,肌肉也不好好练,软绵绵的。
捏捏。
安启眼皮乱跳,她这是造了什么孽了。
“再捏咬你了。”
少年更进一步地枕在了安启的肩上,得意地歪头睨她,碧眸亮晶晶的,透着一丝狡黠,仿佛在说,有本事你就来!
安启差点让他气笑了,无奈地托住少年的腰打算把人放下来,却摸了一手水。
“你!”
“都快脱水了你怎么不说?”
不愧是S级,这么能忍。
“哈?我都快主动把你压床上了,你问我怎么不早说?我该怎么说?”
少年纤长的四肢缠住安启的背脊腰腹,红唇贴着她的耳畔摩挲。
“这位姐姐,我该怎么说呢,你教教我……”
安启无话可说。
她一直以为洛尔在捉弄她,就像塞缪尔吩咐林恩把她安排在西侧小楼一样,是在报复她破坏了安吉尔的葬礼,结果竟然真的是发.情期提前。
不能再耗下去了,安启叹了口气,托着少年的腿弯把人带进了卧室。
狗窝只是个戏称。从前汤圆糯米还小时,活泼又黏人,她偶尔也会过来睡,南向落地窗的这间卧室虽然被缠绕的藤蔓衬得阴森了点,但该有的设施一应俱全。
凉凉的巾帕擦过洛尔的脖颈和胸前,惹得少年颤了颤,一脚踹在了安启的小腿上。
“咬一下就能解决的事,你非要把我弄病?”
顺手抓住作乱的脚,安启身心俱疲地瞥了眼躺在门外的尸体。真的,她现在特别希望躺在那的是她本体。
“您可是顶级Omega,不该被信息素控制,忍一忍,我去主楼给你拿抑制剂。”
“忍你个头啊,能快速解决,我为什么要让自己的身体受苦?”
洛尔的视线顺着安启的目光望向门外,眉头瞬间皱成一团。
“难道你认为我该为安吉尔守贞?”
洛尔活像是听见了什么恐怖故事似的瞪大了眼睛。
“你是什么老古董吗?别说我只是她的婚约者之一,就算真成了伴侣,她死了,难不成我发.情期要熬着?”
“我没有那个意思。”
“呵。”
碧眸明晃晃写着两个大字:不、信!
洛尔认定的事情,她真是有几张嘴都说不清。
安启心下哀叹,手却自然而然环住洛尔的肩,把人拢在怀里。小心拨开少年汗透的发尾,将温热的毛巾轻轻盖在了发烫的腺体上。
这个怂狗!
洛尔气急,正打算挣扎。柔软的唇舌取代了粗粝的毛巾。
Omega的肩背骤然绷紧。
“唔!”
突来的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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胀麻痒令小猫一样精力旺盛的少年迅速酥软了身体。
细密的刺痒顺着后颈渗入四肢百骸。但高傲自由的灵魂哪允许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洛尔努力睁大眼睛,尖锐的虎牙咬在安启紧实的小臂上,把快抑制不住呻吟压回喉咙里。
哼,还知道练手臂,不好好练练胸肌。
蹭蹭。
正小心控制力度以免伤了人,反被调戏的安启:
“……”
坏Omega,嘬一口。
细微的水声响起,轻微的压力将敏感的腺体推入高热的口腔。美味入口,尖锐的犬齿没忍住试探性地咬了咬。
“唔!呜呜!”
洛尔身体剧颤,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安启,眼尾悬着欲落不落的水珠。
“欺负Omega,你还是不是个alpha!”
“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对啊,我就不是个alpha,选错人的感觉怎么样?”
安启勾着唇,眼神戏谑,手里动作却没停,把少年紧绷的身体一寸一寸揉捻开。
洛尔咬着牙横了安启一眼,仰头瘫在她的臂弯里缓了缓神,慢慢绽开一个绮丽的笑容。
美色惑人,安启眼神荡了下,一个没留意,被脱离了掌控的洛尔狠狠一口,咬在了下巴上。
“没脸没皮!看着就来气!”
只一个简单的动作迅速耗尽了全身力气,Omega少年重新瘫倒,转头脸埋在安启怀里细细喘着,随即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屏住呼吸,高傲地哼了声。
“给我点信息素。”
他要化掉了。
“没有那东西。”
安启挂着汗珠的鼻尖蹭了蹭少年红肿的后颈,再度张口、叼住,像大猫叼住了一只自己送上门的猎物。
猎物狼狈的蓄力,想要翻滚,想要逃离,却被大猫一口利齿磋磨安抚,反反复复,最终化作了一汪春水。
————
细密的汗珠顺着额头脸颊滴落,沿着锁骨洇入衣衫,勾勒出紧绷的腹肌和流畅的腰线。
洛尔眼神迷离,不自觉地抚了上去。
环着他的手臂轻颤。咖啡的醇苦与柚子的清香勾连缠绕,钻进鼻尖。
哼,还装!
如果不是怜惜,怎么会有alpha这么能忍?
我抓住你了,安吉尔。
omega软软的脸颊在安启潮湿的掌心蹭了蹭。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变成了alpha,还活着就好。
————
“快点!搭把手。”
“少爷,您不是有狗。我一个解乏工具而已,体力都被您耗尽了,哪还有力气。”
安启懒洋洋地倚着门框,由着恢复精力的Omega前前后后的折腾。
“小心眼。”
洛尔咕哝着,明亮湿润的绿眸瞄了瞄神色恹恹的alpha,什么嘛,好像被他榨干了似的。
“废物。”
“哈?”
不知是谁不知疲倦地渴求,真碰一下又难受地乱扑腾,跟沸腾鱼似的,差点没把她折腾死。
别说她根本不是alpha,就是s级的alpha来了,遇见洛尔这种高敏型的omega,也得跪地痛哭,祈求自己下辈子做beta都别遇见他。
这意味不明的一句,成功把没完全消火的Omega点炸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废物,但凡遇见的不是我,是葛兰呢,看不把你榨成干尸才怪。”
提到葛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打了个哆嗦。恰好一阵微风拂过。辛辣呛口,割喉般的信息素飘进鼻腔。
啧,都说夜半不谈鬼,这下好了,鬼来敲门了。
4. 恶意
早知道把洛尔的乌鸦嘴堵上好了。安启头疼地想。
虽然来的不是葛兰,但一根筋的狗崽子艾文,有时候比他哥还要麻烦。安启哀叹一声,把安吉尔的身体推进床底,单手抄起洛尔进了浴室。
「骗子」
在某人怀里依旧不老实的洛尔戳戳戳。
“我不得留点力气应对突发情况,比如现在?”
知道洛尔是在指责她装虚弱,安启笑嘻嘻贴着洛尔的耳朵说话。
热气吹进耳廓里,痒的厉害,一直偷袭胸肌的手只好抬起护住耳朵。
坏alpha,满身心眼子。
“汤圆、糯米。”
汤圆低低叫了声回应,叼着球跳上床又跳下去,开始满屋子乱窜。糯米鼻头动了动,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抬脚。
被安启拍了下去。
“不至于。”
狗狗无辜地瞪大眼,遗憾地放下脚脚。
大门被推开。
艾文才走进来,又迅速退回门口捂住口鼻,眼泪在眼眶打转。
臭狗,也就安吉尔那种迟钝的beta受得了。
想到有些疯癫的哥哥,艾文抹了抹熏出来的眼泪,随手从藤蔓上薅了两朵花苞塞进鼻孔,强行逼着自己走了进去。
“这位先生,夜半来访,有何贵干啊?”
柔和的灯光亮起,艾文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望向声音的来处。
神色慵懒,红唇糜艳,黑色的长卷发在闪着珠光的丝质衬衫上蜿蜒。修长高挑的身影倚门而立,斜照的灯光笼着她湿润的发尾,折射出细小的光辉。
海……海妖?
那沐浴在月光下的海妖只需朝人类抛来一个眼神,人们便会义无反顾地,跳入海里,朝她游去,心甘情愿地,被黑发缠卷拖入海底,慢慢窒息……
“咳!”
艾文把鼻孔里的花骨朵喷了出去。
该死的,这真是个alpha?艾文狼狈地撇过脸。
“一个alpha,如此放荡……”
“嗯?”
很好,继废物之后又解锁一个新词。
“是alpha就出来打一架,输了,就为你白天的恶劣行为道歉。”
他是光明正大决斗,绝不是报复,想到这里,艾文重整旗鼓,腰杆又挺直了。
“我的恶劣行为……”
天旋地转,根本没来的及反应,艾文,一个alpha,被人单手捏着后颈甩到了床上。
“好一个颠倒是非,贼喊捉贼。”
安启眸光暗了暗,缓了好一阵才止住脱力而颤抖的手。
强行扳过艾文的脸,安启额头抵着艾文的前额,泛着血色的眼底满是戾气。
她该想到的,那枚牙印,只有alpha才敢。
“我恶劣?我是在那可怜的beta身上留下了酒味,还是在她退化的腺体上落下了牙印?”
她不想深究的,可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踩她底线。
年轻alpha嚣张的气焰被压了下去,支吾着,三分懊悔并了七分羞恼。
“是我,那又怎样?”
压抑的情绪仿佛夜色中积聚已久的闷雷,只需要一道闪电做引,便轰隆隆地,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艾文翻身将安启压进被褥里,眉心相触,鼻尖相抵。凝视着红土一般的赭褐色,恍惚回到了有安吉尔在的晨光暮色里。
安吉尔温和、博爱,总是和塞缪尔一起为普兰缇克领的大事小事操心,衬得他们几个像无理取闹的孩子。
他明明该是她未来的伴侣!
“她又察觉不到。她是个beta。”
艾文咬牙切齿地开口。
“拥抱也好、亲吻、撕咬,甚至标记都是徒劳,她永远清白,永远理智!”
而他们呢,像欲望无处安放的野兽。信息素攀比着,宣誓主权一样,一次又一次扑上去,然后毫无着落的,慢慢消失。
“或许你该试试,爱而不得,不被回应的滋味?”
“奥,你不必。”
挺秀的鼻尖蹭了蹭安启的唇瓣,冷月色的发丝在脸颊两侧撩动,安启耳畔传来带着恶意的低语。
“在妹妹的葬礼后享用她的Omega,看样子,你对她也没多在意。所以你在愤怒什么?或者说,你想借此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呢?”
“财富,地位,还是土地?”
“你想继承普兰缇克,同时继承她的omega吗?”
“怎么,洛尔他美味到让你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都是欲望驱使的动物罢了,身体总是比脑子先行一步,哪有资格指责同类。
艾文越说越语速越快,越说越兴奋,眸光闪烁,活像一只嗅到了血腥气的野狗。
直到泛着凉意的拳头擦过他的侧脸,带起一片火辣辣的灼痛。
紧接着一记膝击把人顶开,安启利落地翻上艾文的背,膝盖顶住他的脊椎,伸手一勾一挑,抽掉了艾文的领带,并绞住了他的脖子。
“!!呃!”
“嘘,安静一点。”
这张臭嘴,别把洛尔气得跳出来。
咖啡混着酒香,熏得艾文有些晕眩。该死的,这个粗鲁alpha,压的他好想吐。
“我不止有资格继承她的Omega,还有能力收拾你——狂妄自大的alpha小狗。”
安启虎口牢牢卡住艾文的嘴,低头咬住领带一端,右手握住另一端在腕上缠了两圈,缓缓收紧。
粗粝的结扣持续摩擦着敏感的腺体。强烈的窒息感混着快感,瞬间击溃了艾文的意志。大颗大颗涌出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呜呜……呜呜……”
你个疯子!
放……开……
他是不是……要死了……
“呜……”
安吉尔……我好疼……
黑暗中,那只稳而有力的手终于松开了脆弱的脖子,安抚小兽似的,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脊背和后颈。艾文粗喘着趴在被褥里,肩膀颤动着,拳头渐渐握紧。
“笨蛋,别总被葛兰当枪使。要知道,冲在前面乱吠的小狗会首先挨鞭子。”
柔软的唇在汗湿的发际细细啄吻,热烫的掌心覆上腰腹。艾文低低呜咽了声,挺起的腰身塌落,开花的爪子也老老实实收了回去。
————
“你就说打了一架,把我逼到林子里去了。”
安启垂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艾文的发丝。
年轻的alpha撑着脸看她,湿漉漉的短发乖顺地理在耳后,欲色散尽的眸子澄澈而明净,像一块精心雕琢的紫水晶。
“知道了。”
艾文答应着,起身时迅速歪头在安启的脖子上咬了口,不轻不重的,活像一只幼狼在挑衅首领。
安启哼笑一声,作势去解绕在手上的领带,惊得艾文飞速跳下床,腿软趔趄了下,恼羞成怒地回头比了个下流手势,风一样跑走了。
“啧,也不知从哪学的。”
后门没关,前门大敞,一时穿堂风起,寒潮携着酒香扑了安启一脸。
“哈秋!”
安启晕乎乎仰躺在床上,以手掩面,遮住了眼底的疲惫。想睡一会,可惜……
“你让我觉得陌生。”
洛尔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安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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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吉尔矜持、自爱,即使成了alpha也不该如此放浪,荤素不忌。
“矜持、自爱。很有意思的形容。”
“要我说无趣、端着,才更贴切,不是么。”
alpha仰脸看着他,锦缎般波动的发丝顺着床沿滑落堆叠,泥淖一样裹住洛尔的脚踝。
“帮帮我,洛尔。”
修长有力的手指勾住了洛尔垂在身侧的手。
洛尔俯身,清苦的柚子香弥漫。
“我从前以为,你携着茶香赴我们的约会只是无心,现在看来,你未必不知,只是,引虎拒狼,你是真不怕被分食?”
“是啊,所以我死了。”
茶香,塞缪尔那个该死的……
安启没有解释,没有反驳,而是顺着洛尔的意思应下。她就是这样的人,别把心落在她这里。
安启撑着床沿,长臂一伸,把洛尔捞进了怀里。发烫的脸颊贴着洛尔的小腹,呢喃道:
“好累……我好像病了。”
“洛尔,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想,再死一次了……”
被灼热的鼻息激的肌肉紧绷,火气上涌的洛尔:“……”
这人!
上一秒还在蹂躏作弄alpha,下一秒又和Omega撒娇调情,还要脸不要?
————
“哥,那个alpha被我丢去林子里了。”
“嗯。”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探出床幔,四下摸索着。
“我的睡裙呢。”
语调轻柔低缓,似是在问谁,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艾文低着头走神,没有开口回应。
直到那双纤细漂亮的手握住他的手,艾文身形一僵,不自觉退了两步,又在人差点摔倒时忍不住搀扶。
“哥。”
“我的睡裙呢?”
圆润的指甲深深嵌入肌肤,猩红的颜色积聚,然后顺着指缝滴落。
啪嗒、啪嗒……
又开始了,艾文低头,眼底映出一片血色,搀扶的手忍不住勾了勾。
“对不起啊,艾文。”
凝视着脚背上一朵朵殷红的花,葛兰足尖蜷了蜷,烟紫色的眸子里浮现出一丝懊恼。
“我记起来了,我把它当做衬裙穿去葬礼,然后弄脏了。”
“艾文,去把安吉尔今天换下来那件衬衫拿给我好吗。”
葛兰坐在床榻上,从帘幔里摸了条细麻薄毯裹在身上,靠着床柱,期待地看向艾文。
艾文压住心底的暴戾,嘴唇蠕动了两下,缓缓开口。
“塞缪尔把那套衣服烧掉了。”
“烧了?”
葛兰五指收紧,绞住了雪白的发丝。
“是因为那个肮脏无礼,狗一样敏锐的异乡alpha?”
“……是了。”
alpha,真是糟糕的物种啊……
“林子里的动物自安吉尔走后没人喂过吧。”
葛兰自顾自的说完,没再理会艾文,赤脚穿过画廊,迈上阶梯,走进了塞缪尔的书房。
“钥匙给我。”
突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即将浮现的线索消逝,塞缪尔眸光一闪,转向葛兰。
“家中有客,注意些。”
“钥匙。”
葛兰重复道,仿佛没听见有人说话似的。
塞缪尔蹙了下眉。
细微的抽拉滑动声响起,一整串钥匙被推到葛兰面前。
他只打算要安吉尔衣帽间的……瘦削单薄的身影诧异地抬头,对上青年alpha沉静肃杀的眼神。
“别动安启。”
5. 易感期
“哦。”
苍白秀美的Omega觑他一眼,一双烟紫色的眸子水莹莹清湛湛的,纯澈又无辜。
熟知葛兰本性的塞缪尔凝眉看他,坚持等一个回答。
Omega带着流于表面的浅笑,左手捏住薄毯一角,右手毫无顾忌地伸到塞缪尔近前拿钥匙。
薄毯半落,光裸的肩膀逼得塞缪尔不得不错开了目光。
“你真是……从前在安吉尔面前怎么没敢这样!”
闪动着得意的神采的眸子滞了下。
“她不喜欢。”
不过没关系了,现在她看不见了。他想怎样就怎样。阴郁的眼睛重新漾起光泽。
“还有,关于那个野alpha,你说晚了。”
轻快的脚步伴着叮叮当当的声音一路飘荡,直到二楼临着花房的卧室方止。
葛兰愉悦地开锁推门,任由薄薄的毯子从肩头滑落。
未着寸缕的白鱼滑进被子,把脸埋进蓬松柔软的枕头里。细嫩的肌肤摩擦着被褥,葛兰眉目舒展,发出满足的喟叹。
“去看一眼,别让人死了。”
“好。”
站在门口,盯着脚下薄毯发呆的艾文鼻尖嗅了嗅,下意识应了声。
哥哥,讨厌。不能让他发现。
———
“你想要我怎么做。”
“你今夜是打算把安吉尔的尸体送走吧,捎我一程。”
塞缪尔那个人精,再拖下去,她可能就走不掉了。
“你想逃?”
他肯送归安吉尔冰冷的尸体,不代表他愿意放走一个活的安启。
“你不打算继承安吉尔的遗产,连同她的Omega了?哦,还有alpha。”
洛尔一字一顿地说完,紧紧盯着安启的眼睛。
“你想我留下来?”
恐怕不行,她不喜欢麻烦。或者说,她对他的喜欢,还不足以让她去主动陷入麻烦。
安启撩了洛尔一眼,俯身把尸体从床底拖出来。。
一码归一码,她不能把自己玩进去。
说起来,她当时以为这是个攻略游戏来着,后来怎么沉迷经营……奥,这些人,一个都攻略不动。好感度条都不开。现在好了,人死了,倒一个接一个地吻上来了。
安启抬手蹭了蹭鼻尖挂着的汗珠。把通讯器展开给洛尔看了眼。
“这是我的通讯码。”
“留下来被拆分,还是独属你一人。洛尔,你向来聪明。”
至于她溜了之后,这里怎样风起云涌,那都是别人的事了。
————
海上风平浪静,想来风雨都聚在那一隅。
安启懒洋洋地靠着护栏玩单机游戏。
不知道回到东洲还能不能接到洛尔的讯息,万一接不到,等待她的……猫猫炸毛,飞扑、爆踹……
被自己的脑补逗笑,安启笑得眉眼弯弯,随即又摇了摇头,把可爱的猫猫百戏图从脑海中晃了出去。
即使梦成现实,时空偶然相连,可她不再是安吉尔,没有普兰缇克继承人的身份,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穷亲戚,肖想有领地的贵族猫猫,多少有些痴心妄想了。
安启拢了拢外套,抱膝坐在了甲板上。
海风不大,但夜深,天气也寒凉。不消片刻,单薄的衣衫便被寒潮打透,安启搓了搓开始发烫的脸,抓住护栏试图起身,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糟糕,该不会真病了吧。原来她自己也是个乌鸦嘴。
安启缩着肩嘀咕,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一条盖毯落在了身上,来人环着她的肩膀,一抻一拉,盖毯披肩一样把她裹成了茧。
“易感期?”
鼻尖红红,眸光水润的安启懵懵地往热源倒去。
不是,她好像感冒了。
“抱歉,我是个beta,恐怕不能给你抚慰。”
阿兹特扶住安启的肩把人扳正。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还是个医生。”
于是头重脚轻的安启被搀进了船舱里。
“等级?”
目光扫过alpha流畅漂亮的肌肉,阿兹特打开药箱,抽出最底层的盒子。S和A级抑制剂各取了一只。
“我不是alpha,没有易感期,我只是病了。”
头好晕,好渴。
“麻烦给我——”
诶?酸酸甜甜的柑橘味,安启喉头滚了滚,下意识凑了过去。
“不是alpha,却对Omega的信息素感兴趣?”
将信息素密封好推回去,阿兹特不打算跟易感期的alpha纠缠,抽取A级抑制剂,扎在了安启的左手背上。
以alpha的代谢能力,低一等级的抑制剂顶多是没作用,倒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
头昏沉沉,脑子和身体差不多脱节了的安启呆了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扎了。
安启缓缓低头,皱眉盯着那枚针眼。抑制剂什么成分来着,能对抗感冒病毒么,乱打会不会出事?
认真思考了良久,无果,只能幽幽注视着阿兹特。
“医生,你都不考虑一下对不对症么?”
“看来是不匹配。”
手起针落,早已备好的S级抑制剂干脆利落地刺入安启的右手。
病中根本来不及反应,又遭了一次难的安启耷拉着两只爪爪,目光从左手的针眼飘到右手的血点,神情从恍惚转为不可置信。随即满眼控诉地看向阿兹特。
“庸医!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嗯嗯,好好,我等你回来找我。”
认为自己不是alpha?真是林子大了,什么样的易感期Alpha都有。
听出他的敷衍,安启一时悲愤难抑,抓着阿兹特的手按在了自己后脖颈。
“你自己摸摸,我到底是不是alpha!”
才触到一片潮湿滑腻,阿兹特猛地用力甩脱了安启的手,指尖颤了颤,摸了好几次才开启通讯器的摄录功能,对准安启。
“是你主动让我摸的。清醒了不能以此为借口殴打我。”
一时情急失了分寸的安启往后腾了腾,并腿坐好,向医生表明她是个很乖的病人。
“是的,医生,是我主动的。”
“所以,你摸到了吗?我是不是根本没有腺体。”
期待的眼睛闪亮亮。
录到了想要的证据,阿兹特关掉显示屏,神色复杂难明。
“你需要再补一针。”
腺体涨得比嘴还硬。
面对强势可怕的医生和寒光闪闪的针尖,烧的浑身无力的安启瑟缩着,委委屈屈裹好小毯子,把自己蜷在了座椅里。
这个医生不专业!她不是alpha!这是谋杀!
胳膊裹得严严实实的后果就是——被医生一把捉住脚踝,怼了上去。
或许是抑制剂中有少量镇静退热的成分,转移到医生小床上的安启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勉强恢复了些气力,扯了扯裹得密不透风的被子,探出个脑袋。
“热。”
庸医,她要窒息了。
“被子裹得紧一些,能给你一种被Omega拥抱的错觉,利于恢复。”
阿兹特伸手探了下安启的额头,又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颈侧。
“正常现象——”
beta医生试图抽手,但没成功。
“热。”
玉白的脸汗津津的,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脸颊。alpha歪头携着他的手不准他抽离,带着一点可爱的执拗。
指腹被迫贴上薄软高热的耳根,温度顺着指尖蔓延至胸腔,灼得他心尖直颤。
阿兹特闭了闭眼,卸了力气,任由她贴着。
易感期,易感期,无理取闹正常,发疯易怒合理,骄纵黏人,亲近beta,或许也是……
不过片刻,alpha蛄蛹了两下,嫌弃地把被自己体温染透的手丢到一边。
“不凉了,换一只。”
莫名加速的心跳降了下去。
阿兹特扶了扶眼镜,取出一个大号冰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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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在了Alpha脑门上。
觉得alpha会依恋beta,他果然是个弱智。
————
“你打算把她送去哪里。”
“王城。”
望着过了易感期,神色疏离散漫的alpha,阿兹特平静地回了句。
或许是洛尔联系上了王城那边,想把安吉尔的尸体送归海文家,安启没再追问。
只是想到四年前,安吉尔死在从王城到普兰缇克的路上,如今尸体又从普兰缇克运回王城,倒像是这四年时光从未存在过。
“再见了,医生。”
再见,阿兹特。
颀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阿兹特挥了挥手,大步穿过晨雾,并入人群。
阿兹特目送那道身影消失,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再见。”
芙莱茵人柔和的腔调忽然被纷杂的语言覆盖,听着身后西语混杂着Z语的交谈,安启轻轻吐了口气,挺直的脊背终于放松下来。
————
资本家与牛马只差一个梦。
安启拖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步行三公里,转了两趟地铁才回到家里。
还没开门,就听见李女士爽朗的笑声。
安启汲拉着拖鞋,撑着沙发扶手探身过去看了眼。瞥见一片深蓝。
“!”
她就说忘了什么事,李女士的通讯器,她没把塞缪尔拉黑名单!
安启眼珠子一转,顺势栽进沙发里,把李女士的通讯器撞飞。
“诶?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妈,我好惨,公司又在临下班开会。我晚餐都还没吃,又步行三公里,饿得低血糖了都。”
安启黏黏糊糊地扒住李女士的背晃来晃去,挡住她老妈的视线,然后趁其不备悄悄伸脚把通讯挂断。
至于她共计走了六公里,并且捂了一天的臭脚丫是不是踩到了塞缪尔的脸,谁管。
“诶,对方挂了?他可能有事吧。妈,我饿。”
“行行,你先松手我去热饭,都是现成的,微波炉打一下,几分钟就好。”
“奥。”
树袋熊落地,捏着李女士的通讯器滚回沙发里。还好她回来的及时!
塞缪尔这个阴魂不散的,拉黑,赶紧拉黑!
「洛尔被关起来了」
安启动作一顿。
“妈,我接个工作视讯,饭等会吃啊。”
溜回屋关好门。
洛尔并不是好相与的,塞缪尔是不是在诈她?
安启撑着脸,垂眸看着那条信息。
不过洛尔这些天一直没打通讯来倒是反常,她还以为跨时空通话有选择性。
安启指尖点了点,接通了塞缪尔的视频。
“你们算计洛尔?”
“我们被人算计了。”
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同时开口。
安启闭嘴,摊手示意塞缪尔继续。
“洛尔把安吉尔的尸体送去了王城。”
“海文家捏造证据,控告四家为了瓜分普兰缇克,利用慢性毒药谋杀了他们的继承人。”
“……他们倒是挺有脸。”
分明是他们在四年前把分化成beta,身心受挫、虚弱至极的安吉尔孤身一人从王城赶出来,美其名曰历练,实际上根本就是放任自流,想让人死在外面。
塞缪尔点头。
“就在昨夜,安吉尔的尸体连同存放地一起,被天降雷火焚毁,而后疾风骤雨,不留一点痕迹。”
“神灵都在帮他们。”
“神灵?若真有那东西,也不会恶人逍遥,无辜者枉死了。别废话了,说你的目的。”
刚刚被塞缪尔带偏,一时心急上了套。现在想来,就算洛尔好心却被人设计坑了四家,作为菲斯家的独子,已承爵的话事人,顶多自关几天禁闭做做样子。
“你耗尽心血的领地,就这么拱手让给安索.杜普雷,那个鸠占鹊巢的beta?”
他喜欢她的清醒,有脑子的人才配做他的盟友。
6. 傀儡
“鸠占鹊巢……”
“呵,说的莫不是你自己?安索.杜普雷即使不姓海文,那也是安吉尔的父亲。”
虽然她一度怀疑不是亲生。
安启靠着椅背,晃悠悠转了两圈,语气轻快地调侃塞缪尔。
脱离了安吉尔的身份,不用时刻紧绷着故作高贵,安启整个人变得自在又肆意。
对于安启的讽刺,塞缪尔并不在意。这样的话他听过太多,不痛不痒,没有任何实质性伤害。
“四家共同守护普兰缇克多年,总比某些妄图坐享其成的人值得托付。”
见着安启的表情平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塞缪尔顿了顿,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安启身后的环境。
“当然,普兰缇克是属于海文家,更是属于安吉尔的领地,不如你回来继承它,我们四家愿意鼎力相助。”
现在愿意鼎力相助了,之前抓着权利不放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安吉尔才是普兰缇克的正统继承人呢。
“不必了,人都化成灰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属于她的游戏结束,后续就让四家和王城那位狗咬狗去吧,她可没兴趣趟这趟浑水。
“我的意思是你——”
“安启。”
门咚咚响了两下,开了一条缝。
“我的通讯器是不是在你那,给你爸打个电话,遛狗不知道遛哪儿去了,大半夜的还不回来。”
“马上,等我两分钟。”
不想再和塞缪尔拉扯,安启起身往外走,顺手按向挂断。
“舅母。”
刚准备抬脚的李思闲停在了原地,狐疑地看过来。
左手快了一步拉开门,右手还没来得及挂断通话,和李女士打了个照面的安启手一滑,展开的通讯屏圆溜溜滚到了李女士脚边。
完了,她有不好的预感。
“你是说因为安启始乱终弃,那个那个叫洛尔的孩子伤心欲绝,在闹绝食?”
李思闲把各种捣乱的安启扒拉到一边,举着通讯器,艰难地理解着塞缪尔话中的意思。
“是的,舅母,这件事我本不该说的,可实在是……”
既然利诱不成……曲线救国好了。
塞缪尔屏幕一转,一张泪意莹莹,憔悴难掩绝色的脸闯入其间。
李思闲捂着胸口噔噔退了两步,绊倒在沙发上,心扑通扑通狂跳。
“哎呦,我的天,这孩子一哭,我心肝脾肺肾都跟着颤。”
长得可太招人稀罕了。
洛尔不是在禁闭?她就知道都是诈她的。
安启探头看了眼,对上烟雨蒙蒙含着怨气的眸子,迅速缩了回来,眼睛骨碌碌乱转。
洛尔竟然违诺?还和塞缪尔联合了!坏了,她要完!
“干什么鬼鬼祟祟的,做贼心虚了是吧?”
啪啪两巴掌不解气,李女士的重拳叮咣落在安启后背上。被锤的胸腔空空直响的安启一边躲闪一边思索应对方案。
“妈,这是杀猪盘,是骗人的,你千万不要相信!哪有人好看成那样的,肯定是ai合成的!”
对,她就是欺负对面两人隔着时空打不着她。
“你还得靠你妈我接济,那漂亮孩子能图你啥,还杀猪盘,ai合成!真是学会两个词不知道怎么用好了。”
安启被发威的老妈追得上蹿下跳。
“他们一个图我当靶子,一个图我鲜活的□□啊啊啊——财财闪开——”
急停,扑地。一只狸花悠然踩着猫步踏过安启的后脑勺。
在晃动的屏幕中围观了全程,自认为已经算是Omega里比较强势肆意的洛尔震惊倒眼泪都忘了挤。余光斜了塞缪尔一眼,示意塞缪尔看信息。
「在他们的语言体系里,我该怎么称呼这位Omega女士。」
看来想要让安启重回芙莱茵,这位女士会是个很好的助力。
塞缪尔思索了片刻,找到李女士之前分享的小猫学说话系列播放给洛尔。
“Ma-ma。”
母女俩同时看向通讯屏。
李女士心花怒放。安启倒吸一口凉气。
从这一刻起,安启知道,她在家里的地位又要降了,这个无耻的会撒娇的Omega成功了,因为财财就是这么踩着她上位的。
“哎!妈这就把安启给你打包寄过去。”
终于不用再应付那些,“好心”给她姑娘介绍歪瓜裂枣的邻里邻居了。
“去,订票,收拾行李。”
李思闲瞪了自家姑娘一眼,真是越大越不招人稀罕。
“你那宝贝坠子都挂人家脖子上了,还在这跟我装。”
??
安启一张大脸怼在了屏幕上。
“不问自取谓之偷,洛尔。”
“你留的通讯码打不通。”
面庞姣美的Omega泪眼朦胧。
“你可以和我要,但不能自己动手。”
“你留的通讯码——打-不-通。”
碧眸少年直勾勾盯着安启,肉眼可见的怒意爆棚,竟敢骗他。现在还揪着一个破坠子不放。
安启摸了摸空荡荡的脖子,她竟然一直没察觉。
“不值钱的东西,你想留就留着吧。”
她不会为了一个坠子再去一趟芙莱茵。
“妈,这是场误会,我和洛尔没什么的,再说了,他们家咱也高攀不起。”
如果不是那场错位的梦,他们本不该有交集。
「回去」
“你可以。”
双重声音在耳畔响起,安启懵了懵。洛尔眸光闪了闪,没有作声。
“舅母,我希望和安启单独谈谈。”
即使知道他同安启用芙莱茵语交谈时,李思闲很难理解其中的内容,出于礼貌,塞缪尔还是选择了请其回避。
李思闲抱着财财朝洛尔挥了挥爪,警告地剜了安启一眼,才回自己的卧室关好门。
安启转身走进封闭阳台,拉上门。
“只要你继承普兰缇克,我们四人还将是你的婚约者,没有高攀一说。”
“你在开什么玩笑?”
安启眉头蹙起,塞缪尔不该没察觉到的。还有,刚刚脑海中的声音是什么。
“我不是安吉尔,从身体,到灵魂。”
「回去」
余光迅速左右瞟了眼,安启眉头皱的死死的,不打算在这和塞缪尔拉扯,决定直接把事情挑明。
“安吉尔她死在了四年前,王城到普兰缇克的路上。”
「回去」
安启呼吸一滞,缓了缓神,继续说道。
“从任何意义上来说,如今的我都没有继承普兰缇克的资格。”
「普兰缇克……我的」
“但我认识的安吉尔,一直是你,对么?”
洛尔目光灼灼地看着安启。
“这不重要。”
安启垂眸避开,掩住震颤的瞳。
是谁在说话!是安吉尔吗?她在哪里?
“这很重要!”
“这很重要。”
洛尔和塞缪尔对视一眼,压住了火气,示意他继续。先把安启骗回来才是正事。
“你的身体是安吉尔的血亲,你的灵魂是我们熟悉的安吉尔,这就够了。”
最妙的是——安启她还是个alpha,完美地踩着安索.杜普雷,成了普兰缇克领第一顺位继承人。
“我想你误会了一件事。”
安启定了定神,一边寻找声音的来源,一边应付塞缪尔。
“安吉尔通讯录中李女士的通讯码是我留的。我们家和海文家并没有什么关系,至于为什么会去参加葬礼,只能说语言不通造成的乌龙而已。”
安启靠左在沙发一侧,若有所思地撑着脸。
过分熟悉的争执场景令塞缪尔的心情莫名愉悦,难得露出几分与年龄相符的张扬和倨傲。
“我们承认你是,你就是。”
“呵。”
安启笑出了声,把疑惑暂时压在心底。
“伯爵大人,别拿安索当傻子。”
“杜普雷当然不是傻子,相反,他过分聪明。引雷火毁了安吉尔.海文的尸体。不留痕迹断了我们四家自证的路。”
“可惜,也毁了唯一能验明你身份的机会。”
塞缪尔向后靠坐,眉目舒展,神情愉悦。他得不到的,王城某些未对普兰缇克贡献分毫,意图坐享其成的,也别想轻易取得。
他要安索.杜普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他以为稳稳到嘴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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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了丢了喂狗。
“话说的漂亮,可我凭什么要给你们当傀儡?”
傀儡还算好听的,她孤身一人,去了恐怕地位连条狗都不如。
刚刚是……安吉尔在她脑子里。
“你们说我是我就是,哪天翻脸了说我冒名顶替,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两手空空不说,还搭条命进去?”
她想要什么?
或者说,她想要自己为她做什么?
塞缪尔倾身靠近,看了安启一眼。
“你有时候,保守、谨慎的不像个alpha。”
或许是装beta和他们斗了四年的缘故。
她就不是个alpha好吗,但这时候就没必要解释了,误会也好,这重身份貌似有点用。
她把安吉尔带回来了,现在她得把人?呃……魂?送回去。alpha的身份会让她的行动自在许多。
“我去芙莱茵,无依无靠的,不谨慎难不成期待大人您心存怜悯,用完我给我留个全尸?”
「回……回去」
「别吵」
干扰她想东西。
“五日之内,我会把盖有四家印章的信送到陛下面前。”
“不只,我要我的名字刻在神庙普兰缇克领的水晶板上。”
太危险了,她这次去。
她要看看塞缪尔选择她的诚心和魄力。
塞缪尔的目光与安启不容拒绝的眼神相接,放松的脊背绷直,双手交握,指尖不自觉地敲着手背。
“好。”
安启松了口气,靠在玻璃门上,朝塞缪尔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那我等您的消息,法瑟因大人。”
塞缪尔皱了皱眉。她可以洒脱,但不该如此散漫。他还是喜欢她做安吉尔时优雅中透着明快的样子。
“别叫我大人,那会让我觉得你是路边的乞丐。当然,你目前的处境不见得比乞丐好多少。”
继安启的卧室后,塞缪尔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把整个客厅连同厨房纳入眼中。
“辛苦的工作,逼仄的居所,深夜还要为你亲自操持饭食的母亲……安启,你,不配为人子。”
被她占一点便宜都要找回场子。
安启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伸手怼在塞缪尔嘴上,挂断。闭嘴吧,毒蛇。
牛马有牛马的活法,牛马只想啃老,哼。像你们,生来就是资本家——不,奴隶主。
「回……」
「知道了知道了,很快就回去了!」
差点忘了,还有一只小奴隶主住在她的脑子里催她干活,天啊,她这是什么凄苦的命啊。
安启抹了抹眼角,很好,没困出眼泪。
「芙莱茵有什么好,再说你身体都烧成灰了,回去不会还缠着我吧。」
「妈妈」
「安娜.海文已经长眠了,要不我送你去找她?」
啊呸呸,话说早了,她得有资格进神庙才行。
「妈妈」
「……真是够了,我尽力,好吧。」
安启塌着肩膀,她到底在跟这个小傻子沟通什么?
“谈完了?”
主卧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李女士正扒着门向外瞅。
“嗯,过几天走,稍后我发个邮件,明天去公司收拾东西。”
还好是实习期。
安启一把捞起狸花,抱怀里rua,她又要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了。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安吉尔的灵魂离开自己的脑子。
继承普兰缇克?还是回到安娜.海文身边?好像是同一条路。她只有继承侯爵领,才有资格进神庙,有理由靠近安娜.海文的棺椁。
“去吧去吧,去外面闯闯,就你赚这仨瓜俩枣的,也就维持个不死,心气儿都让工作耗没了。”
一天天死气沉沉的,还没刚刚和那俩孩子斗嘴的时候有活力。
“知道了妈,你睡觉去吧,我准备准备。”
把李女士推回屋里,安启扑在沙发上,摸了摸后脖颈。
说起来,阿兹特那不会是隔着发丝误触了她的颈椎骨?
果然是庸医一枚。
不过误打误撞倒除了一桩隐患。若之后她有心伪装,可能不能继续赌运气,思索片刻,安启打开了购物软件。
7. 争执
“……安启是个alpha。”
洛尔坐在塞缪尔对面,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是,她是个alpha。”
塞缪尔十指交错,若有所思地望着洛尔。
“她的继承权优于安索。”
“你不能继续做她的婚约者。”
塞缪尔一时没能理解洛尔的意思,待反应过来,再看洛尔时,神情颇为怪异,像是被人猛地打了一拳,但不知疼在哪里。
“我以为,你的关注点不该在这。”
塞缪尔感到荒谬,在他努力把人骗回来应对残局的时候,盟友竟然试图踢他出局。
“奥。”
洛尔眼神飘忽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直起身。
“很晚了,我要去睡了。晚安。”
塞缪尔捏了捏额角。从前因为安吉尔是个Beta而勉强维持的平和局面,在她变成alpha后,稍不留神就会被打破。
她会在信息素的影响下,更亲近Omega,而不是他这个alpha,不再会乐于与他在书房争论,在茶室闲谈,想到这,塞缪尔焦躁地扯了扯领结。
眼见着塞缪尔的表情从错愕到茫然,素来平静的表情隐隐有裂开,往外冒黑气的趋势,洛尔没忍住在心里把嘴欠的自己暴打了一顿。
得意忘形就会丢掉脑子,他这一句提醒,非但没让塞缪尔退缩,反而把混沌中的狮子戳醒了。
洛尔悄悄溜了。走下楼时余光扫了眼回廊对侧的影子。心情又明快起来。
再怎么样,塞缪尔都是个alpha,艾文也是,同样不适合作为她的婚约者。
至于葛兰……自作孽,他喜欢这种傻子。
洛尔欢快地跳了两步,拈起胸前的吊坠吻了吻,俏皮地冲对面鞠了一躬。
“他这是在做什么?谢幕?”
“或许。”
艾文抬手摸了摸后颈。他多少能理解些洛尔的意思。
旧日的故事已经落幕,新的篇章正在开启。而他的哥哥,还怀抱着旧物困在过去。
更有意思的是,哥哥心中的安吉尔,永远是那副温柔克制的样子。
只要所有人都沉默,他就永远看不透这层迷雾。
————
安启撩开头发拍了张照片仔细研究,很好很贴合,完全不突兀,色号也刚刚好。
至于信息素……安启拿起通讯器开始哒哒哒敲字。
「你好,请问这几种哪一款香味更淡,但留香更久一点。」
「亲,“深烘”这款香味极淡,只在体温升高,流汗时才会有一点点咖啡的焦香。遇水不散,附着性强,需要特殊试剂擦除,留香时间一般是72小时。」
安启眼睛一亮,这就是她想要的!
立即购买,确认地址,顺便扫了眼推送。
!!食品级仿真腺体是什么鬼东西!是拿来吃的么!
控制不住好奇,安启点了进去……没有详情。
客服,戳戳。
「这个↑」
「亲,这是我们上架的新款,搭配信息素类香水使用,留香更久,触感真实,非常适合您的alpha磨牙哟!」
「谢谢,但我才是alpha。」
果然,现在的网络,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她买不到的。还有磨牙什么的,alpha难不成是狗?
「嘿嘿(狗头叼玫瑰),有时候alpha向他的Omega低头,暴露脆弱的后颈,也是一种增进感情的方式哒!」
「……」
不了,谢谢,她不想对谁低头。
但是……这款看起来比她刚刚收货的那个还要逼真,还能调整温度,要不……
「你好,改运费,我要神风次日达。」
「好的亲,您先提交订单。香水是否需要我们这边直接给您分装,1ml,2ml,5ml……规格可以自选,还可以做成凝香珠,穿成项链或手链随身携带很方便哒。」
安启盯着这几行字恍惚了下,她怎么觉着这个店铺过于周全了呢?
————
“法瑟因阁下,您可以离开了。”
“辛苦您了,大祭司。”
塞缪尔躬身行礼,慢慢退出了偏殿。
伊玛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外,转身看向石柱的方向。
一道挺拔的身影从高大的石柱后面走出来,面容冷峻,金棕色的长卷发随意地束着,橄榄绿色的眼睛深邃而锐利。
随着身影的靠近,水晶板上刚刚刻好的名字开始簌簌剥落。
来人俯身拾起剥落的碎片,放置在另一堆稍小一些的粉末旁。
————
“家主,苏西管家来消息说,安启小姐已经抵达庄园,是洛尔少爷去接的。”
刚离开神庙恢复通讯,打算给安启发消息的塞缪尔指节捏得咯吱作响,通讯器扣了两下没扣回去,沉着脸把变形的通讯器丢给了随行骑士。
什么等他消息,分明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洛尔站在回字型走廊的一侧,甩着手中的坠子,扬着下巴质问对侧的安启。
捋了捋额前汗湿的发丝,安启熄了武力夺取的心思。要命,她低估了s级Omega的敏捷和体力。
碧色的翡翠坠子在洛尔手中忽上忽下地荡着,一不留神,就会从高空落下去。安启停下来,摸了摸胸口。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架不住是从小戴到大的,忽然没了,总觉少点什么。
“好吧,求你。”
“不-诚-心——”
洛尔拉长着调子,见安启的眼神开始变得危险,大有飞过来教训他的意思。洛尔掩住笑意,绿眼睛眯了眯,小退了一步离开围栏,时刻准备开启新一轮的你追我赶。
他喜欢安启追着他跑的样子,像风一样,自由带着暖意,他稍微慢一点,就会被风抓住,拥抱,虽然风的目标是那个坠子。
想到这,洛尔身子□□,作势欲逃,蓦然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惊得他小羊一般侧跳了两步闪到一边。因惊恐而瞪圆的眼睛对上不远处安启忍俊不禁的笑眼。
洛尔心中猛然浮起个不妙的想法,咔哒咔哒地转头向后看去,果然,一个娇弱的身影捂住肩膀,缓缓倒地。
多么熟悉的一幕,只是对面的人由安吉尔变成了安启。
洛尔一溜小跑躲到安启身后,扒着她的肩膀看向跪坐在地上的葛兰。
“又来了,简直没眼看。”
洛尔贴着安启的耳边,小声蛐蛐。
“怎么样,看两个Omega为争夺你的注意力勾心斗角,你是不是很得意?”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两个Omega,哪个是好相与的。安启耳朵动了动,歪头蛐蛐回去。
“你下次有样学样,迅速倒地,别溜得飞快跟兔子似的,反倒坐实了罪名。”
这两个人,当着他这个受害者的面就开始嘀嘀咕咕说小话!
根本没被碰到,只是好几天没认真吃饭,没留神摔倒的葛兰深吸一口气,开始断断续续的咳嗽。
洛尔暗自翻了个白眼,哒哒跑过去,朝葛兰伸出手。这是他同为Omega最后的一点点怜悯之心。
葛兰一动不动,只是抿着嘴看他,半晌才吐出一句:“无耻。”
作为安吉尔的婚约者,竟然在她死后未足月就和这个野alpha调情。
说完又转向安启,眼中怒意难掩。
“卑劣。”
安吉尔的远亲,在人死后登堂入室,他哪里还不明白这个alpha的目的。
安启的心情有些微妙。
他在骂她,但又是为了维护她。真是难以理解。葛兰从前有正眼看过她么,如今却一副安吉尔的未亡人的姿态指责别人?
还有他身上这衬衫,看着好眼熟,最后的最后,葛兰他……刚刚似乎是从她的卧室出来的……吧?
安启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哪里不对劲,她怎么背后发凉呢。
洛尔轻嗤一声,收回了手,低头嘲讽地看着葛兰,傻子就是傻子,他等着葛兰把人越推越远。
就在三人僵持着,眼看气氛越来越糟,随便一点火星就能点着的时候,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塞缪尔走到了两侧的扶梯之间,侧头向上看了眼安启。
目光相接,安启迅速往对侧飘了一眼,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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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缪尔先安抚一下葛兰。失却了安吉尔的身份,还是有些麻烦的。她没什么安抚的立场。
不过看塞缪尔压着火气的样子……他发现自己驴他了?
唉,都怪李女士催的紧。
还好塞缪尔并不是会在这种时候较劲的人,只是淡淡瞥了安启一眼,便转向身边的beta管家。
“苏西,扶葛兰回去,稍后把他的晚饭安排在小餐厅。”
最好是待在房间别出来,少添点乱。
伸出去的手被用力打开,带起响亮的啪的一声,对于管家,他可不会像对洛尔那样克制。
葛兰仰起头,睫羽低垂,目光轻蔑地睨着对面的安启。
“你来。”
声音很弱,但不容拒绝。
这种身处弱势但睥睨一切的姿态,不愧是伊利亚特公主和诺曼将军之子。
麻烦归麻烦,真不管不顾,她以后想接手普兰缇克会很难,即使她不是真心想接这烂摊子。
安启笑着颔首。
“我的荣幸。”
没有选择从回廊绕过去,而是全程在葛兰的注视下步履稳健地走下楼梯,沿着对侧楼梯上到二楼,单膝落地,伸出一只手。
柔软纤长的手隔着薄薄的衬衫搭在了安启的手臂上。
正准备找个理由发作,灼热透过衣衫传到掌心,烫得葛兰手缩了缩,跪坐久了发麻的左腿一时无力支撑,踉跄着栽倒在安启怀里。
“!!”
差点气的跳起来的洛尔在塞缪尔的注视下蔫了下去,他不能太激动,葛兰根本对安启没意思,就是恶作剧而已,他不能乱了阵脚。
哼。半晌没等到洛尔有动作,葛兰在心底冷嗤一声。
看样子对洛尔来说,这个alpha也不过是个玩物而已,葛兰左手扶着安启的小臂,右手撑在她的肩膀上,打量起眼前的alpha,灰紫色的眼中带着明显的恶意。
由于肌肉饱满而紧绷的肩线,紧实流畅的小臂,还有手背隐约浮动的青筋,这昭示力量的一切落在葛兰眼里,就变成了粗鲁、野蛮,连落在额前的呼吸都是令人屏息的灼热,带着大型食肉动物一样的侵略感。
恶心的alpha。
狠狠剜了安启一眼,葛兰拖着酸麻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回屋里,用力关上门,抖着脱力的手摔进床里。
安吉尔……安吉尔……
他想念她,想念那平和没有任何侵略感的味道,想念她清隽优雅的姿态,想念她克制又内敛的样子……就像高悬的月,清凌凌的,不似烈阳,灼热、滚烫,无处不在。莹白如玉的手指缓缓绞住床单……
Omega小声呜咽着。
他想要一个怀抱,热烈的……不不,要清冷的,要、要无处不在,令人窒息的……紧紧的……
「抱抱我……」
低低的泣音伴着杏花初绽时清甜微苦的味道渗入空气。
安启的手颤了颤。
怀里轻飘飘的落了一朵云,又倏地飘了出去。淡香散尽。安启放下手,带着点无由来的失落感。
“葛兰抱起来手感是不是超级好。”
浅金色的脑袋瓜凑到眼前。
“出身高贵,但姣美黏人,世间罕见的L级Omega。”
绿眸紧紧盯着安启,仿佛只要她敢应和,恶猫就会扑上去抓花她的脸。
“不说我是废物,我哪消受得起。”
悠哉悠哉伸手,与洛尔十指相扣,绕在洛尔指间的翡翠坠子不经意间回到了安启手里。
安启抬起手腕,在那一抹摇曳的翠色上吻了吻,随后挂回脖颈,任其顺着领口缓慢滑落至胸前。
“瞧瞧,像不像你那双,时时想窥探我内心的眼睛。”
听到这话,洛尔视线顺着安启的动作,从她殷红的唇落到细腻的颈上,喉结不自觉滚了滚,白皙的脸颊腾地蒸起云霞,哪里还能想起其他,只得横了她一眼,飞似的跑走了。
“你看上去对拿捏Omega颇为熟练。对他们的主动投怀送抱更是乐在其中。”
旁观了许久的塞缪尔一股无名火起,讽刺地勾了勾嘴角。
“所以,葬礼上的怒意,都是针对艾文,和我的?”
8. 野蛮
“先让我们敌视你、甚至攻击你,再一步一步引导我们发现你的身份,让我们惶恐,歉疚,而后以退为进,让我们主动低头去挽回。”
“如果我猜的没错,艾文也知道你的身份了,对么。”
“啪啪啪啪……”
一连串清脆的掌声响起,骤然打断了塞缪尔逐渐向上累积的怒气。
安启缓缓走下楼,在塞缪尔两步远处站定。向来带笑含情的桃花眼如今寒沁沁、冷冰冰的,带着不言而喻的怒意。
她本以为这是一场经营游戏。游戏开局给了她一具漂亮合心的壳子,一块需要争取的领地。她只需要日常刷刷npc好感,一起为领地建设费心,一起骑马打猎,漫步乡间。
结果呢,玩来玩去发现竟是个恐怖灵异游戏,她占据的壳子灵魂未灭,害得她脱身不得,只能以真身入局。
本就麻烦连连,偏偏这种时候,她的老搭档,好对手还来找事情。
“惶恐呢,歉疚呢,来,展露给我看看。”
安启语气不善。
塞缪尔不语。
这放在平时,安启也懒得跟他较劲,可惜今天她就是莫名不爽。
“那具身体,是我一下一下从红土里刨出来,一点一点在溪水中洗净,精心细养了四年的。”
对不起了安吉尔,身体先借她杀杀塞缪尔的锐气。
“她来时干干净净,走时平白让你们尿了一身,我竟发作不得么?”
“什么尿——”
过于粗鲁的措辞让塞缪尔哽了半天,待回过神来,深蓝平静的瞳眸骤然暴风凝聚。
“你骂我是狗?”
塞缪尔欺身抓住安启的衣领,右手的指骨因过度用力而吱嘎作响。
“怎么,不、算、呢。伯爵大人”
安启捏住塞缪尔的手掌,微笑着用力,迫使他松开拳头后,还顺手掸了掸衣领。
“要打就打,别乱炸信息素,还说自己不是狗。”
安启说完,故意看着塞缪尔,歪头嗅了嗅。
啧,茶香混着咖啡的焦香,说不上来的怪异。
“再来份牛奶,都能调杯鸳鸯了。”
听到她小声的抱怨,刚要爆发的塞缪尔诡异地僵直了身体,手指神经质地颤了颤,转脸避开了安启的眼睛。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嗅什么嗅!为什么会有alpha对别的alpha的信息素一点都不排斥!
还、还鸳、鸳鸯……
咖啡醇香,茶汤柔润,被牛乳中和掉了锋芒棱角,圆融地混在一起……
塞缪尔抬手捂住脸,指尖若有似无的醇苦让他几乎失控,茶香疯了似的涌出,又被逼了回去。
狼狈的退了两步,塞缪尔嘴唇颤抖,眼尾泛红。素来伪装的优雅被艳色剥离,带出几分属于alpha的凶狠和奇怪的屈辱……
或者说是,委屈?
安启呆了呆。
她是不是过于欺负人了,塞缪尔大概没听过这么粗俗的比喻。不过她是不会道歉的,这人之前还骂她乞丐来着。现在知道被言语侮辱的刺痛了?
哼哼。
很好,她又想起来乞丐这茬了。
“伯爵大人,优雅如您竟然把乞丐的衣领扯烂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安启提溜着要掉没掉,裂了一道口子的衬衫领子,示意塞缪尔看。
塞缪尔瞥了一眼,呼吸慢慢放缓,试图降低心脏泵血的频率,然后又较劲似的,强迫自己摆正了视线。
“稍后苏西会安排人给你量尺寸,两天内当季的衣物都会送来。”
“这两天你先——”
塞缪尔卡住了,惊疑地视线扫过安启的身前,瞳孔震颤。
他从前没注意……不是,安吉尔不这样的……
“穿我的……没穿过的……”
那双海水般深沉蔚蓝的眼睛似乎被阳光打穿了,浅浅的,空空的。
塞缪尔结巴的像一台接触不良的老式机器,线路时而断开,时而通畅。
“我的、衣服,前胸……不够,你穿、穿不了,你有其他、其他,换洗的衣服么?”
为什么!为什么能有alpha练成那样的胸肌?
太……太粗野了。
“有哦。”
塞缪尔这是舌头被口水烫到了么?
这两个字仿如天籁,塞缪尔瞬间松了口气。
定了定神,感受着黏腻的后颈和背,塞缪尔不自觉抬手扯了扯领结。
“失礼了,我去换身衣服。”
没走两步,塞缪尔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安启捡起丢在地上的背包,正往原来安吉尔的房间走。
瞳孔微扩,神经骤然绷紧,塞缪尔也顾不上形象,三步并作两步翻上楼梯,在安启推门之前把人扣在了怀里。
肩膀和腰腹受到压迫,背心贴上异常的温度。安启反射性提肘,正中身后人的小腹。
塞缪尔闷哼一声,脸色白了白。
“不是,塞缪尔?”
“你没完没了了是吧,真想打一架?”
发现又是塞缪尔,安启也被搞出了几分火气,毫不留情地两次肘击,试图把人推开。
“你的卧室被葛兰用了。”
塞缪尔绷紧身体,呼吸短而急促,炽烈的鼻息不时喷洒在安启耳边。
几乎是瞬间,安启的脸侧汗毛乍起,鸡皮疙瘩连成片。
“你——”
安启转向塞缪尔,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又转向卧室方向,桃花眼渐渐瞪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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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是不是有病——唔”
宕机了三秒的安启直接暴起,腰腹发力一个飞踢。
差点踹到门板的某人被捂着嘴扣着双腕,远离她曾经的卧室。
挣扎、撕拉、暴跳、扭转,小牛犊一样力气使不完的安启用尽招式,最终气势低落,被喘着粗气的塞缪尔锁住,完完全全箍在了怀里。
“我香香的小被子,柔软的小毯子,我的小猫抱枕,还有我的手编帷幔……你个狗东西快点给我撒开啊!”
四年来她精心打理的小窝,比她真实的家还要用心百倍。
安启直勾勾望着卧室的方向,眼尾差点就要闪出泪光。
她就说为什么葛兰会从她的卧室出来,还穿着她的常服衬衫!
这个男人!现在!穿着她的衣服,在她的被子里!
不,不只现在,好多天了……
想到这,安启挣扎了下,被箍得发麻的腰又有了力气。
“松手!我要杀了他!”
安启不管不顾地挣扎。
塞缪尔两眼空茫,几乎要原地升天。
浓密的发丝肆意撩拨着他,绕在脖颈,覆住口鼻,春日无处不在的杨花柳絮似的,钻进他的衣领、胸口,甚至嘴唇的缝隙。
塞缪尔错开脸,垂眸遮住了眼底的猩红。五指却更加用力收紧,深深地陷入柔软的皮肉,触到坚韧的肋骨。
痒。
痒得他想要……撕开自己。
亦或是,撕碎她。
想要侵入,想要挞伐,想要像占有土地一样把她踏碎,标记,然后彻彻底底地……占有。
焦香侵入口鼻,和自身溢出的清苦同时吊住了他的意识。
“安启。”
塞缪尔喉咙干涩,声音嘶哑,手上的力道紧绷过后有一丝松懈,让他差点控制不住怀里被戳了软肋的狂暴野兽。
“我的错,是我疏忽了。”
“我马上安排苏西给你重新给你布置一间,一模一样的,好吗。”
什么都可以,先放过他吧,给他一点时间喘息。
“有好些我在偏远小镇淘的孤品。”
塞缪尔好奇怪。
安启泄了力气,抽着冷气扭了扭腰,见鬼的,人说力透纸背,塞缪尔这简直力透皮肉,差点捏碎她的肋骨。
“你列个单子,我找机会从葛兰那弄出来给你。”
希望葛兰的占有欲不会波及到那些东西。
“先把我的小毯子弄出来,那是镇上的beta奶奶给我织的,人已经去世了。”
见塞缪尔突然变得好说话,安启探出只爪,踩了踩某人后缩的底线。先来个有难度的。
毯子……塞缪尔想到葛兰裹在身上那个细麻薄毯,太阳穴开始一抽一抽地跳。
9. 鸳鸯
“那条毯子……”
真是精准地选中了令他最为头疼的一样东西。塞缪尔迅速思考着应对方案。
首先,他不能从葛兰那边下手,葛兰本就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再夺走他惦记的东西,若日后东窗事发……他简直不敢想自己会是什么下场。所以最优解其实是让安启主动退让。
“你就当他是一只白毛水晶瞳,浑身带着杏花味的猫咪,他主人刚刚离世,猫只有蜷在带有主人气息的毯子上面才能睡得香甜,你当真忍心把毯子夺走么。”
到底为什么会有alpha地盘意识严重到Omega都排斥?他还得把Omega拟化成猫以博得她一点点怜悯心?
塞缪尔莫名觉得心梗。
“况且他是个Omega,还可能是你未来的伴侣……”
心梗得更厉害了。
“他是个Omega。”
塞缪尔重复了一遍。
Omega自然有权利占有alpha的东西,甚至连同面前这个alpha也可以。
可是凭什么……
塞缪尔头一次觉得,这不可理喻。
Omega总是不知足,他们想要她的人,想要爱,想要一切能产生羁绊的东西;而他,只要这个人就够了。(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混进去了?)
不过好在安启是个奇怪的alpha。她看似对Omega有所偏宠,实则地盘意识极强;她会赶走入侵她领地的所有生物,Omega当然也不例外。
这么想着,塞缪尔松开手,不再阻拦。
何须他在中间为难呢?
安启会冲进去,把那只无法无天的猫丢出房间,让他颜面扫地,说不定葛兰一怒之下主动离开庄园。他也能省点心,是的,他只是想省点心,没有别的什么坏心思。
这样想着,塞缪尔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襟,看向安启的目光里不自觉带了丝期待和看好戏的意味。
她的盟友正在抽风,那笑……她敢打赌,赌命的那种,前方有坑。
安启收回了脚,熄了踹门把贵族白猫猫提溜出来打一顿的心思。顺手摸了摸被箍得生疼的腰,随后又想去摸脖子,服了,她现在浑身毛刺刺的。始作俑者,当然是塞缪尔。
塞缪尔今天是真的奇怪。
不过,该说不说,一个s级alpha,不论平时怎么克制内敛,爆发起来巨力堪比——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安启的注意力又被隐隐作痛的肋骨拉了回来,再度确认了,塞缪尔是只披着优雅衣冠的野兽。
见安启停下动作,眼神游移,也不死盯着卧室门了,分明是想揭过这一茬,不打算去撵猫了。塞缪尔神色平静地收回视线,漫不经心(极其用力)地拨弄着扯烂的袖子。
呵,alpha,碰上这种骄纵黏人占有欲可怕的Omega,也不过是表面发火,心里得意。
“三楼的房间你看着选,缺什么找苏西。”
塞缪尔正了正领结,走下楼,身体不如往常那般笔挺。
alpha,只在殴打同类时能下得了狠手。
“厨房那边想问问安启小姐的喜好,但是没见到她的侍者。”
什么没见到,那个穷鬼根本就没有侍从。
塞缪尔回头,安启正撑着栏杆看过来。
“没什么特别不喜欢的,偏好么,肉多一些。”
塞缪尔转了回去。
“我的那份也调整一下肉食比例。”
苏西点头应是。
“阁下近来素食为主,确实清减了许多。”
塞缪尔摸了摸手臂,安启这个巨怪,差点把他的手掰折。
“嗯。”
对,他就是最近吃的太素了。才不是力气比不上安启。
等塞缪尔和苏西都消失在视线里,安启龇牙捏了捏肩膀,又揉了揉侧腰。天杀的塞缪尔,怕不是想把她活撕了。
安启扶腰挺肚溜达到三楼,尽量不扯到痛处。
唔……回廊左边是塞缪尔的书房和卧室,右边住着艾文。
于是安启选了中间。
冲掉一身黏腻,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安启头发湿着,仰在床边开始发呆。
「洛尔、葛兰、塞缪尔,还有艾文也算一个,从他们目前的行为来看,不像是凶手。他们也没有必须杀死你的理由。」
「无论是真心,还是伪装,留着你,背后掌控普兰缇克才是正常人吧。当然,葛兰他不算正常,但就你死后,他的反应来看,应该不至于演戏演到这种程度。」
「难不成是阿兹特?作为普兰缇克庄园的医生,他如果被安索收买,后续发生的一切都合理了。」
「但一位父亲,真的能冷血无情到,为了领地逼自己的孩子去死不够,还利用她的尸体,挫骨扬灰也不惜。」
安启自说自话,脑海里的安吉尔自她回芙莱茵,就再没出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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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回来你就闭麦,我回家,你又跟去,到底想干嘛,能不能好聚好散,你那身体当时都死了我才用的,这四年也洁身自好给你养的干干净净的,不算对不起你吧……不是,话说回来,你当时是怎么死的来着?」
新迷未解,旧案又现,搁这跟她玩探案呢,她上的也不是警官学院啊,她上的是……算了,反正她没那解谜探案的脑子!
安启翻了个身,把自己捂进被褥里。
倦怠携着困意,双重debuff袭来,安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极轻微的开门声传进耳朵,安启刷地睁开眼,一骨碌爬起来,凭着直觉顺着声音的来向穿过衣帽间,发现墙上有一道门。
哇哦,贵族的秘密?
咔哒。
鬼鬼祟祟的安启和沙发上穿着浴袍放空的塞缪尔四目相对。星光照进深海,映出异样的光彩。
“你选了我隔壁?”
塞缪尔被泳池水降过温的脑子反应很快。
“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刚睡醒,但反应并不慢的安启。
“我的卧室,起居室,衣帽间,伴、侣,的卧室。”
“凭什么?”
如果她没记错,塞缪尔卧室的另一侧是他的书房,连着露台茶室。
“你一个人占了三楼的一多半。”
这是重点么?她到底听没听清他说话?
“你如果脑子还在,应该能听清楚我说的是:我,和我未来的伴侣,两个人,共用衣帽间,起居室。”
“你刚从衣帽间出来,难道没注意到里面有一半的空间是我的衣服?”
她是不是beta装久了,对于自己的婚约者是alpha还是Omega根本不在意。那自己是不是——
关门声砰地一下。
力道之大,震得塞缪尔脑袋嗡得一声。随后又砰砰接连两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很容易猜到,安启拎着包窜去了回廊对面。
那是艾文的地盘。
塞缪尔捏了捏额角,想打架,瞥一眼卧室……不行,这不对,他要冷静。
“咖啡。”
代表三楼左侧起居室的通讯亮了亮。
看来阁下是要工作到深夜了,苏西向外看了眼,太阳刚刚没入地平线。
“要鸳鸯。”
蓝色的灯再次亮起。苏西听到传讯轻轻吸了口气。
阁下这是——今夜不打算睡了?
10. 找茬
哒哒的马蹄踩着清晨第一缕光停在游廊前。
一身白色骑装的塞缪尔骑着黑马,逆着光,周身阴影横生。
跟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
奔跑中的安启余光扫到这一幕,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斜了塞缪尔一眼,没有停步。
看着跑得热气腾腾,再吐个舌头就和身旁两只边牧没什么区别的安启,煎熬了整夜,只得在清晨出去跑马发泄的塞缪尔驱马上前。
马蹄声在身后响起,安启的身形逐渐被奇怪的阴影笼罩,下意识回头望了眼。
“有事?”
“好兴致,一大早自己遛自己?”
马儿溜溜达达地走着,长腿一迈,拦住了安启的路。
“有病?一大早上找茬?”
安启往一旁退了两步,艰难在八只狗腿的缝隙中插空,栽栽歪歪停了下来。
alpha因为奔跑而张扬热烈的气息,升腾着慢慢透出皮肤,渲染出愤怒的薄红,衬着脸上细细的汗珠,莹润剔透,一副连光都照拂的样子。
塞缪尔努力一夜降下去的火气缓缓升到了小腹。
“是,我有病。”
红眼病,且病的不轻。
他开始嫉妒终日无所事事,撒娇卖痴就能获得怜爱的Omega。
塞缪尔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侍从。他大概是疯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无用不说,还差点抻到,安启不太舒服。
“你是不是没睡好。”
对于盟友,吵归吵,偶尔也要关心一下。她就是这么大气。
塞缪尔摘了一只的手套掉在了地上,诧然回头。
“你在关心我?”
在他内涵她是狗之后?
“当然,毕竟身体是一切的基点。”
“而且,你要是没了,哪还有毒牙能穿透安索那张伪善的假面。”
一双桃花眼明朗又干净,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燃烧的□□窜至胸口,化作无法释放的郁气。塞缪尔把剩下那只手套摔在安启怀里。
“闭嘴吧,谢谢。我会死在你后面。”
“那你努力。”
等她成功继承爵位,就卸磨杀驴,把塞缪尔从普兰缇克撵出去。
目送塞缪尔消失在门廊里,安启耸了耸肩,把手套递给了塞缪尔的随行侍从。顺便打量了下他今晨骑的那匹黑马。
眼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塞缪尔从法瑟因家新带来的。还有那些陌生仆从。
“灰发蓝瞳白骑装,配匹黑马……不太行,这匹马更适合我。”
毛发油亮,眼神机灵,健康又结实。
黑马朝安启喷了口气。
牵马的侍从自马前头站至马侧身处,又从马尾处绕了出来,才看见安启。
不知是出于蔑视,还是为他负气离开的家主出气,开口来了句:
“可您还没有马身高。”
黑马咴咴咴地笑了,被安启大力搓了搓脖子。
都是牛马,骄傲什么。
出了点汗,迎风奔跑时更爽快了,安启心胸开阔,大度地放过了傲慢的主、仆、马一行,加速跑走了。
二楼露台式连廊上,洛尔伏在栏杆上,远远地朝安启挥了挥手,宽大描金的袖子展开,像一只扑了金粉的蝴蝶。
安启冲了过去,蝴蝶落入怀里。
“要不在露台给你建个滑索?”
“那你岂不是失去了价值。”
洛尔毫不客气地压着安启的肩,爬到了她的背上。
“我可不是你的小马驹,洛尔子爵。”
虽然这么说,安启掂了掂不算轻的Omega,把对方的长腿往腰上一带,脱离林荫道,绕着庄园主建筑跑起了小圈。
“你当然不是我的马儿,你还比不上它们高。”
洛尔下巴枕在安启肩上,悠悠开口。
“不是吧,侍从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欺负我!”
她要闹了,177到底哪里矮了,分明是马太高。
“是啊,侍从也能欺负你,我怎么就不能呢。”
跟着塞缪尔,连人带马都自觉高人一等了,连他看上的人也敢轻慢。
日光正好,安启就这么背着洛尔,风一样地跑。
一楼厨房的小窗里人影来回,被外面的动静吸引着向外看。只看见一道影子掠过,像矫健轻盈的鹿,又像健壮迅捷的豹子。
刚好转了一圈,马上要回到初始位置,侍从还在那里打理黑马身上复杂华丽的鞍饰。
“从前面的门廊穿过去。”
洛尔拍了拍安启的肩膀,指挥道。
安启不明所以,但听话照做,毕竟洛尔那有力量拖尸体的手臂还环着她脆弱的脖子。
临近门廊,安启的肩膀忽然承力,身后的少年如乘风而上的海鸟般,高高起,轻轻落,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双腿夹紧马肚子。
洛尔俯身夺过缰绳,猛然拉紧。细白的手背青筋暴起。宽袖被风鼓动,翅膀一样向后飞张。
黑马一声长嘶,两只前腿高高抬起,堪堪擦过侍从的脑袋。
“不错,看来是会低头的。”
极速涌出的冷汗顺着下颌尖滴落,噼啪噼啪地打在石板上,侍从惨白着脸,低着头,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没敢言语。他哪里还不明白,菲斯子爵是在为这个乡野alpha出气。
“你喜欢马,我那些随你挑去。这匹又弱又怂的,还黑漆漆的,难看死了。”
洛尔说完,勒住焦躁地原地打转的黑马,侧头向安启看去,直望进一双迸发着光芒的眼睛。
“怎么?”
洛尔脊背绷了绷,扬着的下巴收起。这人怎么虔诚得像个圣徒似的。
“洛尔,你简直是天使。”
又美又帅的。
安启眸光闪闪,激动得把马背上的洛尔举起来转了一圈。
少年广袖翻飞,令她再度忆起刚刚那张扬的一幕。
“简直是力量与美的完美诠释,好强的——”
核心这词临到嘴边了,安启忽然觉得不妥,嘴一瓢,秃噜出两个字:
“腰力。”
刚落地站定的洛尔闻言不自觉地收紧腰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腰还被安启握着。
这种小动作她肯定能感觉到。
这样想着,洛尔内心尖叫了一声,眼尾瞬间飞红,恶狠狠地瞪了安启一眼,飞起一脚踹上她的小腿。
“无耻之极!”
他忙着替她出气,这人在看哪里!什么虔诚圣徒,分明是妄图渎神的登徒子。
就在安启被洛尔追着打,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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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正着跑,一会儿倒着跑,坏心眼地调戏人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在门廊处停了下来。
来人翻身下马,领着只黑豹走进主楼。身后几名侍从落后两步,抬着猎物跟了进去。那是一头肌肉结实、身体健壮的鹿。似乎刚刚死掉,血还在滴着。
安启莫名感到了杀气。
————
安启木呆呆地盯着盘子,可无论她怎么瞪眼,那一整块鹿肉还是一整块,血淋淋的。
“怎么都不动,是不合胃口?”
坐着要比塞缪尔还高一些的女性alpha笑着开口,手中的匕首寒光闪闪,姿态优雅地仿佛那是一把餐刀。
见众人没回应,alpha扫了眼艾文。
艾文机械性地拿起刀叉,费力切着鹿肉。
“我的葛兰宝贝呢?”
“哥哥还没醒。”
艾文声音弱弱的,受惊了的小兽似的,脊背紧绷,目光紧随着女alpha的动作移动。
“他不醒,你不会去叫?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
刀尖每一次动作间闪烁的寒光,映着alpha微笑时露出的锋利犬齿,说不清哪个更瘆人。
“等下你们都吃完了,又让他去小餐厅用餐?”
叮。
安启脑子里的灯亮了亮,破案了,这个alpha,分明是在向塞缪尔的发难。她和洛尔纯粹是被牵连。
但塞缪尔让管家安排葛兰在小餐厅吃饭这件事,又是谁捅出去的呢。
葛兰没那个心力,再说他根本不会听塞缪尔的安排,最后是在卧室用的餐。其他人旁观的旁观,参与的参与,总不会自己坑自己。至于苏西,从前跟着安娜.海文侯爵,是庄园的老人了,不至于倒向伊利亚公主,当时在场的就这些。那么还有谁能得到消息,安排餐食的仆从?
安启抬了抬手。一旁的beta侍从走过来,躬身等待。
“处理一下,还有洛尔那份。”
安启把餐盘往侍从的方向一推。
塞缪尔做的,关她什么事。她是来抢夺财产的,又不是来受难的。她可以被毒杀被明杀被暗杀,但不能被饿死。
敢于反抗的后果就是,安启被伊利亚公主单独提留了出去。
天空透蓝,朝霞漫天。
盛满云朵的玉兰树肆意舒展。玉白、雪白,浓浓淡淡的,带着微光细闪,像极了待涂的丝娟画布。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过来。
清丽寡淡的画卷霎时间涂满了色彩。左边是张扬明艳的浓墨重彩,右侧则染了筋骨秀颀的泼墨山水。
鲜明到极致。
走在前面的女人步伐矫健不失轻盈,和跟在她右侧的黑豹如出一辙。她身量极高,金棕色的短发浓密而闪亮。眼窝很深,带着浅浅的阴影,衬得目光越发明亮有神。肩宽腰窄,左侧腰上挂着马鞭,除此以外身上没有任何装饰。
落后两步的安启步态悠闲,脊背却绷着,眼神的余光估量着伊利亚公主的臂长和马鞭的长度,脚步又自然放慢了些,最终在伊利亚对侧的宽背椅上坐下,肩膀自然放松,腰背是一如既往地挺拔,虚靠着椅背。
伊利亚锐利的目光变得平和。她鲜少正眼看这一批小辈。塞缪尔算好的,现在要加一个。
“洛尔.菲斯不适合你。”
11. 嘴欠
与她共度余生的人合不合适,并不由第三者决定。再说了,她根本没打算履行婚约,一个也不要。安启假意思考,心里嘀嘀咕咕的。
日光白的晃眼,晃得人有些晕,安启感受着顺着脖子直往下淌的汗,整个人往树影里靠了靠。
面前坐着的alpha已经开始喝第三、四……记不清第几杯红酒,在这之前她还吃掉了一整块生鹿肉,这什么铁皮胃。
安启又要了杯咖啡。
「伊利亚公主已经喝掉了半瓶红酒,安启小姐一早上三杯咖啡!要知道,那可是她们信息素的味道!」
「你们知道的,Alpha们总是自恋,高等级尤甚。」
「这样说起来……家主钟爱红茶,似乎验证了这一点。」
「最近家主换了口味,咖啡,但是鸳鸯。」
「哇噢……鸳、鸳鸯?」
「嘘!小声一点。关于咖啡和红茶,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莉莉说三楼那间卧室有人睡过的痕迹,床上还有水痕,她今早才被安排去整理。」
「正中偏左那间,你们知道的。」
「不用如此遮掩,你想说家主是个A同,这没什么。」
「是的,伊利亚公主不照样是,她还结婚了。」
「还有两个孩子!」
「真是可怕,从前在战场上打,现在在床上打。」
「家主恐怕会步公主的后尘,今早才被安启小姐气到黑脸。」
八卦中心的人对这些绯色议论一无所知,还在明亮的日光下闲谈着家事。准确的说是伊利亚在谈,安启主打一个不回应、不拒绝,只负责闲。
伊利亚靠在椅背上,举着酒杯轻轻摇晃,光透过酒液映入对面年轻alpha的眼瞳,投出一片瑰丽的暗红。
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伊利亚再次打破了沉寂。
“你是个很有主意的孩子,安启.海文。”
她似乎是醉了,刚刚竟然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安启,安是姓。”
不要随便送她上天堂,即使她已经去过一次了。
“唔。”
伊利亚敛了思绪。
“我刚刚说了,洛尔.菲斯不适合你。他太有主见,也太聪明。葛兰则刚刚好。”
母亲看自己的孩子,自然是怎么都好。
这样想着,安启并没有接茬,伊利亚便继续说了下去。
“葛兰的性子外刚内柔,若真为一个人融化,必然是又清丽又温顺的。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他需要一个性格更明朗大方的alpha,而不是沉湎于那个寡淡的beta。”
真对不起啊,那都是她,还有,她也不是alpha。她之前也明确告知过洛尔和阿兹特,可所有人都先入为主,她也就将错就错利用一下,这一点若是洛尔和塞缪尔发现了,不过争执一时,但要是葛兰发现……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蹿上脑瓜顶。
“抱歉,我——”
黑色的影子擦过脸颊,碎在脚边。
安启的视线落在那节卷卷的猫尾上,眼中幽光闪了闪。是她屋里的小猫伸懒腰摆件。
伊利亚神色微变,起身走到露台下方。
不得不说,公主是很会选择谈话地方的,她们身后高大的玉兰树枝丫伸展,尖端的花苞正靠着从前安吉尔房间的阳台,如今已被她们这次谈论的焦点——葛兰占用。
也就是公主口中那个清丽又温顺的Omega,此刻整个人伏在阳台的栏杆上,身体几乎悬空了一半。
见两人都看过来,不在继续那让人厌烦的话题,葛兰心情好了些。刚好微风簌簌,将开未开的玉兰伸到近前,Omega便伸手去够。看也不看伊利亚公主一眼。
“宝贝,小心一点,妈妈在这里接着呢。”
Alpha仰着头,语气放软。
这是尾巴,这是左爪,作孽啊,她可怜的猫碎的像零落的星星一样……安启在圆桌底下,树根附近,草丛里蹲着身子诺来诺去,好一顿翻找。
“生我的才是我妈妈,你算么?”
骄纵略带嘲讽的语调传进安启的耳中。
捡碎片的安启身形一僵。这种事情,能不能不要当着她的面说,她还没准备好加入这个家。安启猛地起身,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看症状像低血糖,倒是奇怪,你们刚刚不是在用餐?”
他的居所在主楼东侧,很容易看清门廊处发生的事情,这位可是大清早带着鹿和酒来的。
“是我有意为难,她还没吃上早餐。”
伊利亚倒是直白,没有回避。
“只是我没想到,她一个alpha……相比其他,属实娇弱了些。”
体重也不足够,伊利亚感受了下怀里的重量,把人轻轻放在床上。
“你应该把人带到医务室,然后喊我过去,而不是一脚踹飞我的门。”
“一时情急,别啰嗦,先救人。”
阿兹特看了眼正躺在他床上的年轻alpha。想起她今晨奔跑时蓬勃张扬的姿态,还有之前易感期时脆弱又骄纵的样子。心中生出些难以言明的刺痒。犹如初春的草芽一样,浅浅的、毛茸茸的,拈不起来,按不下去。
“人上了年纪,总是爱捉弄为难年轻人,她可不是你手底下那些皮实的野马。”
“多操心你自己好了,你倒是敢回来,要知道墙头草在哪里都不会受欢迎。”
“您多虑了,我问心无愧,从始至终为了芙莱茵。”
“你最好是。”
伊利亚冷笑。
“别人的想法我可左右不了。”
阿兹特瞥了眼小桌上的方糖盒子,扶了扶眼镜。
“您该离开了,再晚些,怕不是要把葛兰少爷一起送来。”
伊利亚顺着阿兹特的目光,望向主楼方向。临近二楼露台的花都摘秃了,细弱的胳膊正够向更远的一枝。
“看样子今天不摔下来不罢休啊。”
这个小麻烦精。
伊利亚点开通讯。
「去守着你哥哥」
稳健有力的脚步声远去。
有目光落在脸上。
床上的人眼皮微微颤动,脸颊鼓了鼓,又迅速平整下去。
大约是把糖块转移到了另一边。
阿兹特蜜色的眼中笑意流淌。瞧他发现了什么?一只装晕、偷糖的,小松鼠。
稍等了片刻,估量着那颗糖该化尽了,阿兹特伸手又取了颗,递到小松鼠的嘴边。
装晕的安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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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重要?还是命重要?
根本不用选。
张嘴,衔走,轱辘到一边。然后……被喂了五颗。
脸颊撑得像松鼠的颊囊一样,满满当当,没办法轱辘了。
恶趣味的医生还伸出粘着糖霜的手,在“颊囊”上压了压。
忍无可忍,安启睁开眼。
“好些了?”
阿兹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肘撑着桌边,好整以暇地看她。
安启活像一只被人类投喂但仍保持警惕的小松鼠,眼睛直直盯着阿兹特,脸颊鼓溜溜的,身体一动不动。
要命,口水快溢出来了。
两人僵持了片刻。
咕噜一声,清晰的可怕。
阿兹特眯了下眼睛,喉结动了动。
有了开头,后面就很简单了。安启鼓着腮,一边嚼得咯嘣响,一边吸吸溜溜咽口水。没关系的,医生嘛,不丢人。
如果先移开视线的算输,安启当然大获全胜。医生战败,起身去接了杯水,又坐了回去。
安启渴望地看着那杯水,起初只是喉咙痒,继而开始牙疼。
“想喝水?”
“嗯。”
她是想自力更生的,但她做不到,四肢绵软,脱力中。她是真的低血糖了,脑子还让咖啡吊着,心直突突,完全没力气。
“你这个姿势,水会流到我的被子上。”
这个姿势难道不是你摆的吗!安启敢怒不敢言。
“我抱你起来?”
“谢谢。”
警惕小松鼠最终还是顺从地,被狡猾的人类捉进了怀里。
“我可以靠着床头。”
“你会歪到一边。”
阿兹特稳稳地拿着杯子,单手揽着alpha的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beta的体温总是很低,但比如今浑身发冷的安启好一点。安启慢慢啜着杯中的水。
“信息素外溢得厉害,连我这个beta都能闻见了,你很紧张?”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早上喝了三杯咖啡。”
安启缓缓转头,恢复了些血色的唇带着润泽的水色。
总不能公主一直喝酒一直说,她拿着空杯装样。
“空腹十公里然后三杯咖啡?”
视线胶着在那层水色上,阿兹特的注意力自然跑偏,不去在意焦香源自发丝还是哪里,抬起手,诡异地停顿了下,落在了安启胸口。
“算你命大。”
“医生,我觉得您探颈动脉更合适,您觉得呢?”
“当然,只要你不会再次夹住我的手。”
“我又不是螃蟹。”
阿兹特笑了笑,顺从地把手移到了安启的颈侧。
都已经测完了,换位置的意义是什么?
当然,这话安启目前敢想不敢说。她只考虑到自己胸肌异于alpha,最好避免医生过度探索,没想到一时失智,把小命交到了他手里。
“医生,你的心跳似乎比我快一些,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身体,是心脏,大约是过于靠近你,有些欢喜。”
对不起,是她嘴欠。安启拳头松松握着,默默叹了口气。
掐着她的脖子说这种话,让她怎么回。
12. 反杀
安启尽量让身体放松,毕竟身后的beta还有一重医生属性。她无法推测,若自己反抗的意图被发现,阿兹特会怎么做。
正常人无法理解变态的心理。
但是迹象已经如此明显,她多少能看出来阿兹特偏爱alpha,还是在他面前居于弱势的那种。
这不太好。
她不是那种alpha,不,她根本不是alpha。她没有alpha那高傲的自尊心,小命要紧。
“医生,我有点冷。”
喜欢野兽示弱是吗?
安启没有正面回应阿兹特的古早土味情话,而是歪头蹭了蹭他正扣着自己颈动脉上方的虎口,温柔地握起那只手,枕在脸侧。力道很轻很轻,撒娇似的,成功错开了要害。
“还说不是螃蟹,又夹人。”
阿兹特嘴上调侃着,心里却满意极了。矫健优雅的兽主动卧伏在怀里,他认为这是对他心动最好的回应。
毕竟谁在他心上种下的春草,该由谁啃食干净,不是么?
阿兹特凑近,眼神爱怜,动作轻缓。试图吻安启的鼻尖,被下意识躲开。
“你的行为似乎在告诉我,是我会错了意?”
脸被掰正,脆弱的脖子再度回到对方的掌控之中。安启抬眼,对上了阿兹特审视的眼神。
“我只是,不太习惯。”
该死的,异样的谨慎、敏感。阿兹特绝不是普通的家庭医生。反水之后还能回到庄园,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花言巧语蒙骗大家的。说不定就像刚刚搪塞伊利亚公主那样,什么归属于芙莱茵,那不是倒向谁都行?
安启疯狂腹诽着,却面上不显,只垂着眼帘,使自己看起来脆弱而羞赧。
脖子上的手在施力,意图强迫她主动服软。安启有些窒息,可她不能晕过去,失去意识不仅意味着任其施为,还有暴露的风险,安启决定牺牲一点点,以换取一个反抗的机会。
柔软而干燥的唇迅速擦过阿兹特的唇角,只一瞬,便退开了。
太糟糕了,这种被压迫的感觉太糟了。
安启垂着眼,睫羽细细颤着,眼尾由于隐忍染上愤怒的薄红。
这一幕落在阿兹特眼中,比任何情话、承诺要诱人。阿兹特呼吸放轻,压制着要害的手松开,双手去捧她的脸,身形压低,试图继续那个吻。
呼吸纠缠间,他的世界忽然模糊,而后陷入窒息的黑暗。
阿兹特仰面倒在床沿处,胸腔鼓动,每次呼吸都要用尽全力。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自己的眼镜,鼻托死死卡在喉骨上,镜腿上细细的金属链子延伸,勾在安启无力搭落的腕上。
利用自身体重差一点把医生当场勒死的安启扶着凳子起身,无意中又把眼镜往上拖了寸许。
阿兹特下巴微微扬着,双手扣住镜框,避免因变形脱出的镜片扎进脖子。
“啊,抱歉,我以为它是金的,本来只打算坠掉你的眼镜。”
没想到镜框链条都是特殊合金,扯都扯不断。这算什么,自作孽呗。安启努了努嘴。
他真是错的离谱。阿兹特心中叹息。
野兽终归是野兽,她只是虚弱没了力气,而不是没了利爪和牙齿。是他用错了方法,他该更小心一点的。
“我的度数很高,眼镜是特制的,镜链的存在是为了防止眼镜意外掉落,纯金太软,没有意义。”
语调很慢,咬字时轻时重,带着不自觉地气音。阿兹特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意外中恢复过来,然而抵着鼻托的拇指告诉安启,这人还有防人的力气。
安启倚着桌子,单手给自己调了杯糖水。顺便翻了翻临近的架子,找了些饼干甜食充饥。直到力气恢复了多半,才松开链子。
阿兹特的手垂了下去,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微凉的指腹贴上颈侧。阿兹特感受着那压迫性的力道,嘴唇动了动。这算什么,礼尚往来?不过他们目的并不一致,他想要她,而她想他死。
“我有爵位。”
“奥。”
安启继续咔呲咔呲咬着饼干。贵族等于家族等于有人追究。麻烦,不能随便杀。不过她也没打算杀人。又不在梦里。
“你刚刚看起来不太好,我只想探一下你死没死,没想着补刀。”
“是吗,你倒是心软的不像个alpha。”
“换做别人,我早死透了。他们不会顾忌我的身份,只会觉得我一个beta,妄图欺辱掠夺alpha,简直胆大包天,罪不容诛。”
安启没理他,她头疼得厉害。
没得到回应,阿兹特努力侧过脸,视野有些模糊,alpha没有坐下,而是靠在桌边,脊背绷直,一条腿伸直,另一条微屈,维持着一种放松,又没完全放松的状态。手里端着咖啡,正慢慢搅动着。
“想死?”
“嗯?”
安启端着咖啡杯靠近。
本就殊丽的面孔落在失了眼镜的阿兹特眼中,打了一层柔光似的,让他心中的草芽疯长。
“你说这个?”
安启提起小勺,稍稍倾斜了点。透明的液体擦过阿兹特的唇,洇入床单。
“是糖水。”
Alpha像大猫一样蹲坐着,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托着腮,歪头和他保持同一个角度对视着。
真不错,医生现在的样子。
“你要是早把眼镜摘了,不用胁迫,我都会想把你按在床上亲,亲晕为止。”
只是亲吗……
“咳。”
阿兹特呛咳了下。这不对劲,他是想驭兽,而不是被野兽勒着脖子啃,时刻都有丧命的危险。
“哈嘁!嘁!”
在不久前才和某人玩过窒息play的艾文,站在玉兰树的阴影里连打了两个喷嚏。
感冒?
不可能的,alpha没有那种病。
就算是有,很容易诱发出易感期,高温和狂暴的信息素能把病毒烤了再锤,顺带连着本体一起犁三遍。那时候他只会喷火,可不会打喷嚏。
那就是有人在骂他?指不定就是他哥。
艾文抬头,见葛兰正抓着花枝,低头看他。秀美的脸被发丝和树的阴影分割,看起来阴森森的。
所以到底还能不能掉下来了,把腿摔断是不是能安生一阵子,艾文恶劣地想。算了,还是别了,到时候也是他照顾,之后他还可能被母亲打断同一条腿。
艾文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葛兰,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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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漫无边际地乱想。他不想在这耗着,他想去找安启。
他们可以一起跑步,虽然安启起的有点早。不过这点可以克服,只要晚上多闹一阵子。他们打闹,互相撕咬,然后他会把她扑倒,抱在一起滚来滚去。
床上,草地上都可以。
艾文摸了摸后颈,他想去找安启。
安启后背有点凉,不知道是不是阿兹特在腹诽她。
“呵呵。”
只能说,他胆子挺大。
安启继续歪头打量:可怜的医生,凤眼睁得大大的,朦朦胧胧,像个被弄坏的娃娃。安启把咖啡杯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伸手取过医生的眼镜,一点一点掰回原样。
“还挺硬,都能当凶器了。”
“特殊材质。”
阿兹特长长的睫毛扑扇两下。她在告诉他,她的力气在恢复。
眼镜被架回鼻梁上,阿兹特侧头,让另一只镜腿穿过发丝卡稳。
链子又被勾了勾。
“你睫毛这样长,流泪的时候不会沾花镜片嘛?”
“或许。”
阿兹特撑着床沿坐起来。他不记得自己有流泪的时候。
“那我欺负你的时候把眼镜摘掉好了,毕竟你摘掉眼镜才有让人欺负的欲望。”
“虚弱的,美丽的,无力反抗的……”
阿兹特靠在床头,压住了试图上扬的嘴角。
只是嘴上反击,真给她欺负,大概又会像河蚌一样缩回去。就像刚刚,只亲一下鼻尖都要躲,勾他就只舍得碰一下唇角。
见医生软绵绵的,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安启慢悠悠起身,翻完架子开始翻柜子。
阿兹特眼见着她拆了两包饼干,吞了四条巧克力,又开始冲糖水。那是他的咖啡杯……算了,这是个咖啡味的alpha,还是他想要的,勉强能忍。
把糖水干掉,安启试着握了握拳,终于能攥紧了些,她有点想念早上那盘鹿肉,如果是烤过的,味道应该能不错。
风携着淡香飘进来。是门廊附近的玉兰树在簌簌发抖。安启晃悠到窗附近,眼神一凛。
怎么还没掉下来!
这只杏花味的恶猫,就该和她的小猫摆件一样,摔掉了胳膊腿才好。
算了,眼不见心不烦。安启愤愤转头,对上阿兹特所有所思的眼神。
“葛兰.芙莱茵,L级Omega,长耐受期,高依赖性,一般alpha受不了,你——”
阿兹特哽住了。
他忘了,眼前这位,清晨空腹,负重一个成年Omega跑了十公里,连顶三杯咖啡和伊利亚虚与委蛇不沾半点麻烦,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还能和他推拉周旋,最后差点将他杀死,这才没过多久又活蹦乱跳的,开始吃吃喝喝惦记Omega了……
不是一般alpha。高精力,绝佳的体力,和葛兰简直绝配。
不,她是他看中的,凭什么让给一个无用黏人,没距离感的Omega。
她合该是他的!
所以他是该色.诱呢,还是利诱……
阿兹特扶了扶镜框,算了,还是证明自己有用比较合适。
“法瑟因阁下或许没和你提及过安吉尔小姐的死因?”
13. 拉扯
“你知道些什么?”
安启有些搞不懂阿兹特的立场。
他有爵位,起码是骑士以上的中上层贵族;与伊利亚公主是认识的,对话中不见谦卑,反倒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想来不存在隶属关系;和安索有联系,帮他设计洛尔偷尸体。目前又若无其事地回到普兰缇克,继续当他的家庭医生。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待在普兰缇克庄园又有什么目的?
安启毫不遮掩地打量着阿兹特,对方只是微笑,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回答这个过于泛泛的问题。而是把话题带到了安启的处境上。
“法瑟因一心想掌控普兰缇克的政务和商事,很大概率把你捧成个废柴,至于两位Omega少爷,他们被迫成为普兰缇克继承人的婚约者,心中本就不忿,安吉尔.海文也就算了,好歹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矜贵优雅。而你,异乡而来,长于民间,随性而无礼,别说年幼承爵骄傲自我的洛尔少爷,就连表里不一的偏执狂葛兰也没理由选择你,至于艾文.诺曼,你不会想和没脑子没主见的alpha小狗玩的。”
安启哂笑,这人,句句不提他自己,句句都在把她往他身边推。
“你在这孤身一人,毫无倚靠不说,或许还会被他们当做靶子,用以试探潜在的危险。”
“你想说什么?”
“我不该倚靠我的婚约者,倚靠你么,一个身份不明,立场不定,我一只手能放倒三个的那种——beta先生。”
安启捂着胃走到桌子一边,零食完全没有饱腹感,她需要一些肉或者热腾腾的,高热量的食物。
“我的身份没什么特别的,不能给你助力,不过我的职业你会需要的。”
“你知道的,我是一名医生。”
伤痛和连续说话让阿兹特的声音变得干哑,他停下来看着安启,然后平静地飘向她手旁的杯子。
“安吉尔小姐死于慢性毒。咳。”
阿兹特再度停了下来。然后如愿以偿地喝到了野兽投喂的水。
还挺会断句的。
安启倾斜着杯沿,视线从阿兹特被水润湿的唇滑落到对方的喉结上。那处正随着吞咽声小幅度滚动着,带着两枚於痕一起。肌肤白的晃眼,愈发衬得红痕糜艳。
安启的头低了下去。
阿兹特的头微微扬起,身体反弓,后脑枕着床头的软垫,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呵声和呛咳声。
那只捏着杯子的手并未因此而停下,杯中的水还在徐徐倒灌,积满的水混着唾液顺着嘴角落下。
野兽正埋首在他的颈上。
“呵,咳咳……”
他还有心思自嘲。阿兹特闭上眼睛。全部感官都集中在两人相触的部位。
野兽的犬齿灵舌,追着痛处厮磨啃咬,这让他有些受不住。酸、麻、胀和由心脏泵入骨血的痒……阿兹特浑身发软,无力支撑此刻献祭般的姿势,最终坠落在身下虚环着的怀抱里。
处境互换,猎人终被猎物咬住了喉咙。
“我讨厌人卖关子,医生。”
声音含糊,伴着奇怪的吞咽声。
“你分析我的处境,好像对自己所处的境地没有丝毫警惕呢。”
唇齿在那漂亮的唇形上描摹了一番,吞掉了差点把人溺毙的水。
“是、极微量的……持续不断、的投毒,只有……呃……”
“长期接触才、才能做到。”
“事实证明,医生你哭的时候,睫毛是会沾湿镜片的。”
安启小指勾着镜框,提起来观察了一番。
“你用小刷子在上面涂了一幅画,医生。”
“真可爱。”
阿兹特彻底卸了力,软倒在安启怀里。
安启把人放回床中央,起身给自己续了杯温水。痉挛的胃告诉她,那些零食还有医生的唇舌都不顶饿。
安吉尔的身体是慢慢衰败的。生前作为家庭医生的阿兹特整整四年都没检查出什么东西,还敢在这里诓她。
不过,医生这重身份很有用,是庸医,那更好了。
“说吧,医生,你想要什么?”
安启明知故问。
阿兹特想结束,又想挣扎一下。这个猎物他太喜欢了。
窒息感消失,阿兹特抬手摘掉了眼镜,露出水洗过一样朦胧又清透的瞳。
“想你、要我。”
安启吻了上去。
凤鸟长长的尾羽颤了颤,乖顺地垂落下去。兽是他引来的,活该被捕食。他期待着,被掠夺,被撕碎,期待一场激烈的纠缠。
可惜安启并不如他所愿。这个吻既轻又浅,带着点敷衍的感觉。
阿兹特睁开眼。她正俯视着他。含情的桃花眼中满是侵略的意味。
“我饿了,很饿很饿,你会被我搞坏的,医生。”
“我期待着。”
他可以让兽先尝尝甜头。吃饱了才有松懈的时候。
看着躺平随便啃的美味,放狠话的安启目光忽然悠远,她是真的饿,万一啃到一半被阿兹特发现她气势弱了,可能存在被反扑的风险,这不太好,她不想被人压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没、有、作、案、工、具!
“……”
算了算了,溜了溜了。吃饱了再说。
等待了许久的阿兹特睁眼,室内除了风声带着窗帘呼啦啦的响,再无其他声音。大猫早踮着脚尖溜没影儿了。
“哈。”
阿兹特捂着脸,笑得发丝直颤。
“叫的那么凶,结果是个没见过荤腥的幼兽么。”
幼兽安启溜进了做甜品的小厨房找食吃。
“安、安启小姐!”
忙忙碌碌的beta仆从们惊讶地望着门口突然出现的身影。
“没事,你们忙,留一个人理我就行。”
安启捂着胃随意挥了挥手。
一位圆脸beta女仆被众人推搡着走了过来。其他人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没有停下。只是偶有余光偷瞄她,又立刻转开。
“我错过了早餐,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最好是热的。”
大厨房才开始筹备午餐,想来没有现成的。
“有的有的,刚出炉不久的苹果派。”
色泽金黄,带着甜蜜果香的苹果派被切成四块,端到了安启面前。
安启一口咬掉了三分之一。内馅饱满,还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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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很好的抚平了翻腾搅动的胃。安启倚靠着门框,一边吃,一边打量这片空间。
老式的面包炉,燃烧的碳火,华丽的烛台和,新式通讯器。这里的割裂感比其他地方更重一些。
“您还需要一些饮品吗。茶或者咖啡?”
在众人忙碌时,只是等候吩咐总显得有些懈怠。Beta女仆垂着头,忐忑地开口询问。
“牛奶,谢谢。”
伸手揉了揉beta软蓬蓬的发顶。安启想了想开口道。
今天再摄入些咖啡因或者茶碱,她又要和阿兹特周旋了,虽然以后少不了打交道,但现在,她不想应付他了,能避一时是一时吧。
吃饱喝足,野兽溜溜达达走了,留下一厨房人跟小蜜蜂见面讨论花田似的,嗡嗡嗡地交流起来。
“原来alpha是会喝牛奶的吗?”
“好可——”
爱字还没发音,被身旁人捂住了嘴。
“嘘!那是alpha!”
“据说是偏远地方来的。我第一次见有阁下不用餐具,直接用手拿取食物。过于粗鲁。”
虽然那双手比精雕的象牙箸还美。
“并不!”
Beta女仆声音高了些,激动的脸有些红。
“安启小姐甚至比苏西管家还要随和,而且有礼。”
被苹果派的流心烫到只是小小声嘶了下,都没训斥她。也没有发作别人。
“她只是自由而野、野性,像林子里的鹿那样。”
在叼走她手里的吃食后,还温顺地拱了拱她。(安启发誓她只是摸了摸可爱beta的小脑袋瓜,没有拱她!)
自由野性会拱人的小鹿安启哒哒哒哒,欢快地踩着节拍上了三楼,迎面撞上了金发碧眼的Omega少年。
洛尔倾身嗅了嗅,眼神有些危险。
“你背着我偷吃!”
正在脑海里唱歌的安启吓了一跳,节奏立刻乱了。
她只吃了一点点,这都能发现!
但是beta是没有信息素的,莫不是消毒水?也不对,阿兹特的气息干干净净的,没有消毒水味道啊。
“我只是——”
都是小事,她又是受害者,安启决定坦白从宽。
“苹果、肉桂,还有牛奶!我厉不厉害!”
洛尔凑了过来,眼睛闪亮透着丝狡黠。
“只是什么?”
“只是饿了,去小厨房转了一圈,有个beta小姑娘手艺很好,忍不住多吃了点。”
小小的波浪平息,安启顺势改口。能不坦白当然是不坦白啦。
“beta小姑娘?真是奇妙的称呼。”
洛尔细细观察着安启的神色,发现她并没有别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母神在上,把alpha清出局已经很难了,请别再给他增添负担了。毕竟从前她还是安吉尔时,明显在面对Beta女性时更放松,也更亲近。beta真的是大敌。
“看样子伊利亚公主并没有为难你。让你有心思和beta调情之后,还能和洛尔杵在我门口闲谈。”
塞缪尔从书房走出来,神色相当不友善。
14. 自曝
茶香扑面,安启后颈皮紧了紧,当然,她没有腺体,她只是感觉有些发毛。
塞缪尔是不是在她身上安了监控,他怎么知道她和阿兹特的事情的!再说了那也算不上调情,纯属是拉扯、是周旋,是自救!她只是顺带小小教训了一下医生。
是的,就是这样。安启站得笔直。
“那是个意外,我和阿兹特没什么。”
“这和阿兹特医生有什么关系,我是说那个beta小姑娘——你和阿兹特又是怎么回事?”
塞缪尔修长的手指抠进了门框里。
安启差点被茶香混着柚子香呛得……口水嘶溜,再加点蜂蜜。
不是,beta小姑娘怎么了,你们一而再地提及?她又不是女同。
beta……beta!
安启忽然捂住脸,很好,她明白怎么回事了,但是迟了。她自己把阿兹特给抖落出来了。
“我想,作为你的婚约者,我有权知道你和阿兹特医生,还有那个beta小姑娘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又冒出两个beta,他嫉妒Omega还不够吗,还要把他磋磨成什么样子。
塞缪尔眼神阴郁,差点绷不住优雅的形象开始抠门框上的漆。
“我只能说,完全没关系。”
安启坐在塞缪尔书房的单人沙发上,面对一坐一立,审犯人似的两个人,咬肌都绷紧了,生怕再秃噜出什么不该说的。
“那个beta小——女仆,好吧,我知道了,你接触过我们那的语言,但是语境不够容易误解。小姑娘这个称呼很普遍,是年长者对比自己年纪小的女性的称呼。”
“我只是看她很可爱。”
塞缪尔和洛尔对视一眼,板块运动似的,眉心同时挤成了川字。果然beta也能牵动她的心思。
“至于阿兹特,纯纯是个意外。”
完全没察觉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安启还在真假掺半地解释。
作为盟友,影响不大的小事说开最好。避免以后东窗事发,反而麻烦。当然,怎么说,还是有方法的。
“你是说,安吉尔确实是被毒死的,不是安索.杜普雷故意构陷?”
掌控情绪已久的恋爱脑终于下线,塞缪尔恢复了理智。
“阿兹特的话你敢信?”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要往最坏了打算。”
“安启说的对。”
洛尔走到安启身侧的沙发扶手上坐下。
“假设毒真的存在,那么安索毁尸灭迹这一点就不成立了。也就是说,把尸体烧的干干净净,一点线索不留的,另有其人。”
“四年间不露痕迹,慢慢把安吉尔推向死亡,这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做到的。”
“我们身边不干净,普兰缇克和王城的医师也有嫌疑。”
“这种毒在人活着时很难察觉,只在死后有一定方法鉴别,绝对掌控在少部分人手里。”
安启和洛尔你一句我一句,气氛渐渐凝重。
两人同时望向塞缪尔。
“除了安索,谁和安吉尔有仇,谁能从安吉尔的死亡中获利,而且有这样的手段和权势。”
“伊利亚.芙莱茵。”
塞缪尔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道。
“假设我们误以为安索.杜普雷自导自演,设计构陷,千方百计阻止其继承普兰缇克领。甚至被幕后之人暗中挑唆,杀死安索。普兰缇克成为无主之地。”
“普兰缇克作为占了芙莱茵三分之一边境线的边境领,向内是伊利亚公主的领地,向外是诺曼侯爵驻守的卡斯亚娜帝国边境。若真沦为无主之地,卡斯亚娜军队的铁蹄随时可能踏破边境线。伊利亚公主作为夺权的失败者本就心有不甘,若里应外合,芙莱茵易主只是时间问题。”
“我能请问一下,让伊利亚公主和诺曼将军联姻的人是?”
脑子是不是被野马群踩过一百遍。
“据说是各方妥协的结果。”
“那时候战争刚刚结束,萨缇斯.芙莱茵继位,安娜.海文封爵。秋日祭礼后不久,侯爵突然向杜普雷家求娶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beta次子——安索.杜普雷,数月后莫名难产死亡,留下一子,也就是安吉尔。”
讲历史还夹带私货,可见塞缪尔有多讨厌安索了。安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塞缪尔若无其事地继续道:
“萨缇斯陛下惊恸,力排众议将安娜.海文尸体送入神庙,葬于母神脚下。而后谣言四起,皆传萨缇斯陛下爱而不得,杀了亦师亦友的安娜.海文侯爵。”
“安娜.海文起于微末,身边跟了一大批低阶贵族和平民,其中以骑士游侠居多,性情直爽爆裂,不信一向身体康健安娜会死于生产,于是聚众逼问陛下,陛下不答,亦不许众人见海文的尸身,普兰缇克众人在路西恩子爵的带领下怒而弃守王城回归领地,平衡再次打破。伊利亚公主起兵,卡斯亚娜帝国亦蠢蠢欲动。”
“这时萨缇斯陛下忽然宣布退位,陛下的长姐,海丽耶公主继位。萨缇斯.芙莱茵退位后改母性,继承伊万公国,称伊万大公,护卫王城。而回归普兰缇克的路西恩子爵虽与萨缇斯决裂,依旧守卫芙莱茵,始终拒诺曼将军于境外。”
“至此芙莱茵的格局呈现以王城为中心,伊万公国近中心,伊利亚公主领、普兰缇克边境领,环形向外。”
“伊利亚公主不甘心困于其间,欲联合诺曼将军先破普兰缇克,再向内推进。消息走露,海丽耶陛下和伊万大公联手将其镇压,同时与卡斯亚娜帝国和谈,同意伊利亚公主与诺曼将军结为伴侣,两国自此守望相助,成为友好邻里。”
“但这一切存在的前提是,边境军未散。”
“边境军如今依旧不归国、帝国管辖?”
她在普兰缇克四年,好像只顾着玩经营游戏了。
“边境军只是一个称呼,他们其实是普兰缇克领的低阶贵族和平民,归属于侯爵领。侯爵死后,骑士出身的路西恩子爵闲散不爱管,由着众人散归各城各郡,一盘散沙,陛下自然管不了。”
“不过一旦有新的侯爵,他们自会应召而归。”
若是安娜后继无人,那将士们就真卸甲归田了呗。
“所以,你是怀疑伊利亚公主?二十年未动,突然野心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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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没有扶手可靠,安启慢慢歪到了洛尔身上。
“也不是没可能,不过她看起来人还不错,性子果决爽利。不像是肯花四年功夫布局杀人的,更像个爱子心切,一言不合就直接提刀杀上门的普通母亲。”
“不是你说要做最坏的打算,她位列最坏的情况第一。而且,你该去治治眼睛,什么看起来不错?是个普通母亲?她强迫诺曼将军自然孕育了葛兰。”
伊利亚在她心里也算不错……这什么荤素不忌的粗糙alpha。
哇哦……安启陷入呆滞。
这么说来诺曼将军才是妈妈。之前听伊利亚公主和葛兰的话,她还以为是什么出轨私生子,结果葛兰竟然是诺曼将军生的?诺曼是个男性alpha……吧?
安启托住了下巴。
“吓到了?”
见安启一副三观碎裂的模样,塞缪尔冷哼一声,继续补刀。
“要知道,alpha自然孕育后代可是九死一生,你——你在看什么?”
塞缪尔惊疑不定地看着安启视线的落点。
“没看什么。”
安启慢吞吞说道,视线自下往上,重新移到塞缪尔的脸上。
“诺曼将军生了葛兰,那艾文呢,爹不疼娘不爱的又是怎么回事?”
“大概率是伊利亚公主生的,诺曼将军不是个能受委屈的。找到机会就会反击。”
塞缪尔交叠双腿,十指交错,看似闲散的姿势隐隐呈现一种防御的样态。
“伊利亚公主生……”
伊利亚,Alpha,女。让伴侣生了个孩子,自己又生了艾文……安启吸气直起身,小腹绷紧,双肘撑在膝上,低眉看了眼。
塞缪尔视线随着她的动作溜过去,莫名有些脊背发寒,又想到她刚刚看自己的……
!!!
“你又在看什么!我是不可能给你生孩子的!”
如果塞缪尔是一只猫,大概已经呲牙竖尾,耳朵向后拉平呈飞机状了。
怪不得这家伙之前在他提到自己是婚约者的时候一点也不在意,难不成真对alpha有意思?
伴侣可以,生孩子想都不要想!
“我并没那个打算。”
安启继续低头盯着空气,真遗憾。
“那你刚刚为什么盯着我的腹部?”
别想岔开话题。
又绕回来了。安启无语,她只是好奇扫了眼,扫一眼也不行?
“alpha都像你这么敏感?”
“咚!”
“咚!”
就在塞缪尔打算回怼的时候,两人之间隔着的实木写字台突然猛震了两下。两个人同时捂住胸口,目光惊悚地,顺着踩在桌沿上的那只脚看向其主人。
洛尔碧绿的眼睛幽幽看了看安启,又森森盯住了塞缪尔。
“我们难道不是在谈论生、死、攸、关的大事吗,你们两个到底在讨论什么?”
“奥,两个有生育缺陷的Alpha,当着一个Omega的面,讨论生孩子。”
洛尔一字一顿,尾音拖得很长,拖得安启打了个寒战,惊出一个奇思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