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阵修重生后都这样》
1. 第 1 章
“咳、咳咳。”
嘉德二十九年,六月廿四,正午,北荒朔风城内一片黑暗。
温准拖着残败的身躯进了城主府,一路缓行向里,所过之处,未见一名侍从,亦未见一丝光亮,整座城主府僻静地像是被世界遗忘一般。
晦暗、沉郁、死寂,这便是整座城主府、不对、这便是这座城、也不对、这便是这个世界如今的常态。
十年前,棉棉突然离世,大陆多道防守线崩溃,自那之后,整个大陆便像是被人按下了衰败键一般,由原本的明媚阳光变成如今这般浓雾弥漫终年不见天日,
温准眸色沉黯,动作迟缓地踏入镜花堂。
堂内未曾点灯,温准在一片暗沉中缓慢避开所有陈设上了二楼。
蜷卧在楼梯口的乌绒小兽听到动静抬头,见是他,又径直埋头蜷缩了起来。
路过小兽时,温准脚步停下,嘴巴动了动,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叹了口气继续步履迟滞地朝着内室走了进去。
绣满春花山野的屏风后,亮着一盏昏昏沉沉的小灯。室内陈设温馨,窗前摆着数盆被照顾的极好的蓬泠花,花香清雅,摇椅上搭着浅黄色细绒小毯,旁边的蓬木小桌上还搁着半卷展开的《阵道天才元棉同剑修姜问之间你不得不知道的那些事》。
温准视线越过这些,落在拔步床内依偎在一起的两道身影上。
那是一男一女,男子着玄衣,女子穿白衫。一黑一白,相互依偎、相互纠缠。
“姜问。”
温准沉默地看了他们良久,哑声开口:“我…要死了。”
拔步床内的两道身影一动未动,没有任何回应。
温准压下喉间的痒意,继续缓慢地说:“死之前来找你,是受人之托有句话要转交给你。”
姜问闭眼搂着怀里的人,对温准的话充耳不闻。
姜问怀里,仿若陷于沉睡中的女子容貌清婉,柳叶弯眉,轮廓精致。闭目躺在那里,安静而又宁和,和满头白发的温准以及行尸走肉的姜问不同,她像坠落尘世慈悲悯人的神,像江上的秋风、像山间的明月。
唯独,不像一个死去多年的人。
温准怀念的目光扫过她被打理的精致的长发。
“呼——!!”
一道诡谲剑气自拔步床直冲温准双眸,温准艰难侧身却没能完全避开,霎时间右眼处便血红一片。
“滚。”
沙哑默然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温准抬手,抹了抹右眼处留下来的血迹。
“大概是真的要死了,竟觉得你这道攻击落在身上也并未多疼。”
温准的声音有气无力,他说:“棉棉离开的前一天,来找过我。”
床上的姜问倏地睁开严重,眸底闪过一抹狠厉。
温准说:“你猜的没错。”
“棉棉找我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卜了一卦。”
拔步床内,姜问搂在女子腰间的手紧了紧。
下一瞬,姜问整个人突然出现在温准面前,苍白修长的手掐住温准的脖子一寸寸地收紧。
凌散的长发垂落,姜问一双腥红血眸红丝密布。
姜问说:“所以,你知道她会死?”
手背处青筋暴起,姜问掐着温准脖子的手力气极大。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长发随着姜问周身剑气飞舞,他看向温准时眸中只有阴.戾与晦暗。
“连你也想让她死?”
姜问声音幽诡,周身气场阴沉骇人。温准右眼处的血迹不断滴落在他腕间,得不到他半点关注。
濒临窒.息的温准艰难开口:“我从未、咳咳、从未想过、要棉棉死……”
“从未?”
姜问没有松开掐着他的手,反而愈发大力了一些。
他嘴角扯出一丝冷的像是覆了寒霜的笑:“那你卜衍出结果为什么不阻止阿舒?”
姜问说:“你阻止不了,为什么不来寻我?”
温准沉默了许久。
在姜问就这么掐断他脖子的前一秒,温准气若游丝开口:“……上上签。”
姜问手上力气松了一些。
温准顿声说着当初卜算出的结果:“诸事皆宜。”
“我的卦象显示,棉棉所行之事…大吉。”
“大吉?”
姜问眸中暗涌一片。
姜问:“可阿舒死了!”
温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温准话落,就被人重重地甩出了镜花堂,他整个人砸落在了院子里。
姜问:“不知道?”
姜问紧随其后从二楼飞落,院中迷雾受到他身周剑气的影响,翻涌起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延绵不绝,姜问抓着温准的脖子径直朝着石板地里插。
“你不是以命换卦吗?你的卦象不是从不出错吗?”
姜问看着温准,冷笑:“都是假的。”
“大吉的卦象,我的阿舒第二日就死在了迷雾中!”
戾气萦绕在姜问身周,姜问声音低哑地笑了起来。
“你该死。”
“你们所有人都该死。”
将温准栽入石板中后,姜问环视了一圈满院枯骨:“你也应该和他们一样,死在这里。”
温准艰难地将自己从地里面拔了出来。
他□□:“又何需你动手……”
姜问面容隐在暗中,眸中殷红黢黑交替不断。他死死地盯住温准。
温准好似未曾看见一般,说:“我本就活不过今日。”
温准看向姜问,说:“半月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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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亦彻底被迷雾侵占。”
“整个太玄大陆,如今只剩朔风城不曾沦陷。”
姜问神情阴鹜地望向城主府外的方向。
“这些年里,我一直在想为何那日我的卦象会出错,为何棉棉会死。”
温准怅然。
“盛京沦陷时,我又卜了一卦。”
温准说:“算的是这一方世界的未来。”
一丝鲜血从温准嘴角溢出,他恍若未觉,继续慢慢地说道:“上上签。”
“峰回路转,守得云开见月明之像。”
温准的声音越来越低,眼角、鼻腔,双耳,都有血珠涌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姜问说这些。
或许是因为当年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如今只剩下了他和姜问,又或许是人在死前就会想说点什么。
院内,翻腾的浓雾呜呜咽咽,温准手指无声划过旁边的一具尸骨,时间久远,他也分不清这是谁。
“你总是嫉妒我。”
温准喃喃:“可我也好嫉妒你……”
他看着姜问,眼带不解:“明明是我同棉棉相识在先,怎么她就选择了你。”
“就连她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要我留给你的……”
姜问眸中光芒明明暗暗,良久,他问温准:“阿舒有话留给你?”
“是留给你。”
温准说:“姜问,去盛京吧。”
“棉棉让你去盛京。”
“去观澜居。”
转述完元棉托他转交给姜问的话后没多久,温准无声死在北荒朔风城城主府镜花堂外。
半月之后,姜问独身背着元棉的尸体出现在盛京观澜居。
一路风尘仆仆,元棉的尸体依旧被照顾的很好,姜问的怀里,还抱上了元棉生前最喜欢的那盆蓬泠花。
“阿舒……”
观澜居内,陈设依旧,但却不见当年住在这里的人。
姜问小心翼翼地将背后的人放到床上:“我们回来了。”
他额头在床上人的脖颈间蹭了蹭,俯身在元棉身前贴了许久,姜问才颤抖着抬手拆开了桌上元棉不知何时写好并留在那里的信。
数十息后,姜问笑得苍白又无力。
他指尖细细描绘着元棉的眉眼,血泪涌落:“你怎么就对我这么狠心?”
·
当晚,姜问死在观澜居。
他抱着元棉的尸体,如愿用向渊终结了自己孤寂又郁沉的十年。
·
姜问死后第三天,浓郁不见天日的玄雾彻底吞噬整个太玄大陆,太玄大陆彻底消亡于诸天之中。
一片浓雾之中,自盛京观澜居飞出了一道金色光点,光点悬空而上,冲入天穹之后,延展、扩散成了一道覆盖整片大陆的玄妙大阵。
2. 第 2 章
元棉醒来时,灵识内蔓延着一股密密麻麻地疼。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灵识内的疼痛并未消散分毫。
“醒了?”
旁边一道苍老且熟悉地声音传来:“又做噩梦了?”
暮色鎏金,光影浮沉。
桐油柏木香萦绕在鼻尖若隐若现。
“没有。”元棉回神,将面前桌案上的灯芯挑了挑,周围亮堂了不少。
“伯阳书院的考核是机遇,但你也无需过分焦思。”夔龙纹棋桌前同自己对弈的老者抬手在棋盘上落了一子:“世间种种,皆有定数。”
他看着棋案上新形成的局势,思索着下一手该在哪里落子:“若此局该是你赢,兜兜转转你总会赢。”
“若不该你赢。”
老者摇头:“机关算尽,到头来也终是一场空。”
元棉视线落在老者面前的棋盘上,她看着老者迟迟没有落子。
元棉问他:“若是我非要强赢下此局呢?”
老者手执一枚黑子,窗外晚风拂过,吹得他的胡子翘了翘。
“不下了。”老者将手里的黑子丢回棋盒,他点评自己琢磨了一整日才布成的棋局:“破棋烂局。”
起身,背着手路过元棉的时候,老者哼了一声:“那还能怎么样?”
他晃了晃脑袋,语气幽然,说:“你棋艺比老夫好,若你非要强赢,那你自然一定会赢。”
藏书阁内两人对视了一眼,先后笑了起来。
元棉起身行礼:“多谢老祖。”
“去吧。”老者背着手慢慢悠悠往楼上走:“老人家难眠,老头子我可不像你坐着都能睡着,我得早点回去酝酿睡意咯。”
·
元棉才出藏书阁,一直等在外面的解神便迎了上来。
“殿下。”解神将手中的月白披风帮元棉穿好:“方才天机阁那边遣人来传话,询问明日是否同行。”
天机阁,温准。
元棉抬头看了一眼远方红霞,片刻后自然地收回视线,神色平和,语气温婉:“差人告诉他,明日巳时,我们会从观澜居出发。”
“是。”解神应下,但却并未离开,一直护着元棉回了观澜居,她才躬身退下。
观澜居临水而建。沉檀为骨、青玉做础,九曲回廊蜿蜒若游龙。
屋内芙蓉帐、月影纱,风过时似烟若雾。轩窗前置着一方白玉棋盘,棋盘旁仙鹤香炉丝烟缕缕。
元棉坐在棋案前,眸底平和。
一个时辰之前,她也是这样坐在这里,看着姜问殒命。
元棉手指覆在心口位置。
“本以为无妨的。”
可这里,自她身死跟在姜问身边之后,密密麻麻地疼了十年。
·
翌日巳时。
碧空如洗,云若浮玉。
元棉在解神的陪伴下出了观澜居。
观澜居的门口,灵马车架已经备好,此次护送着元棉前往伯阳书院的侍卫也已经侯在了这里。
“棉棉。”元棉刚出现,一道翩翩身影便迎了上来。
少年温准。
面如冠玉,清俊非凡。
温准打量着元棉的脸色,说:“怎么瞧着你今日面色又不算好?是昨晚没休息好?还是这段时间经脉又疼了?”
元棉领着温准上了马车:“无碍。”
解神没跟着进来,她坐在前面驾车。
车架折叠了空间,内里要比外面看着大上数倍不止。除了元棉休息的内室外,还专门隔了一处待客区。
元棉和温准上来的时候,车内熏了香、置了炉,一切都正正好是元棉最喜欢的状态。
温准等她坐好,帮她倒了一杯温热茶水:“怎么会无碍。”
他说:“若是昨晚没休息好,我便帮你配些安眠的香。若是这段时间经脉又疼了,我便再替你梳理一番经脉。”
“如今的我又不是三五岁无能为力的我,哪里还需要你遭这些罪?”
元棉接过茶水浅抿了一口,说:“那便再替我配些安神助眠的香。”
“好。”温准一口应下:“还是蓬泠香?”
“嗯。”
温准笑了一声:“你说你,十几年了,怎么喜欢的味道也不变一变。”
元棉目光落在桌案旁仙鹤香炉内升起的朦胧烟雾,须臾,跟着温准笑了一声,她说:“大抵,是因为我长情?”
温准顺着她的话语接道:“是是是,你最长情。”
“既然如此,那你可得一直允我喜欢你。”温准说:“我亦长情。”
元棉摇头:“这个不行。”
温准笑着问:“不许我长情?”
元棉笑着答:“是怕你孤单。”
盛京前往伯阳书院的路上没什么能做的事情,为了帮元棉解闷,温准待了一会儿之后主动提出要陪元棉下棋。
连下三局,温准连败三局。
“等一等,等一等。”
将元棉新落的一子退回去,温准又将自己前一步落的棋子取了回来:“这一步棋我要悔,要悔。”
元棉也不多说,由着温准不知第多少次悔棋。
重新落下一子并看着元棉下到了一个旁的无关紧要的位置后,温准眉宇舒展。
“说起来,伯阳书院这次邀请的人似乎都挺有意思。”温准一边帮元棉又添了些茶水,一边开口说。
“哦?”元棉看着眼前棋局,神色适时露出几分好奇。
“这次考核,除你我之外,伯阳书院还邀请了另外四人。”
温准说:“云笈城城主之女苏蕴丹、妖都曌墟褚弭、羲和绝地少主裴司颜,以及不二城剑宗姜问。”
元棉捻了捻手中光洁圆润的莹白棋子,并未插话。
“先说云笈城这位苏蕴丹。”
温准声音同他的人一般清若玉坠:“天生经脉凝滞,十五岁之前凡人之躯、平平无奇。”
顿了顿后,温准继续说:“可她十五岁那年,在云笈城城主府被人推下了水,被救上来之后便仿若换了一个人一般。短短五年的时间,自己解决了经脉凝滞之症,自学炼丹、炼器、符箓,皆大成。”
元棉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温准问她:“你可还记得五年前天机阁发生的事情?”
元棉点头:“记得。”
前世,元棉死在了嘉德十九年,姜问和温准死在了嘉德二十九年。
时空逆转。今岁,是嘉德九年。
元棉说:“嘉德四年七月十四,天机阁星璇盘浮空,白日星显。”
温准说:“巧的是,星璇盘浮空的时辰,正好是云笈城这位苏蕴丹被从水里救上来的时辰。”
元棉随口问:“天命之人?”
“不是。”温准细细答:“差潜影卫查过嘉德四年七月十四正午发生在全国诸地的异事后,陛下便来了天机阁。所有人师父都验过,皆不是天命之人,包括这位苏蕴丹。”
温准说:“据闻,这位苏蕴丹在被救上来之后,将之前十五年里所有的事忘记的一干二净,她一未曾拜师、二未曾览书,每日坐着观海便通晓了一切。”
元棉看向温准:“你是在怀疑她被夺舍?”
温准:“陛下、云笈城城主府、各方势力明里暗里的验过数次,并非夺舍。”
说完,温准又瞧着元棉笑了起来:“当然了,验过归验过,不妨碍我仍旧怀疑她被夺舍不是。”
“这次伯阳书院考核,倒是一个极好的接触她的机会。”温准笑的和煦:“我倒希望她当真是被夺舍。”
以元棉对温准的了解,极为轻易便猜出了他的心思。
元棉徐徐摇头,她说:“苏蕴丹若当真是夺舍,你也学不会她的夺舍之法。”
温准也不问元棉为何,只配合的垮了垮脸:“怎会如此。”
温准说:“我还想着同她学了夺舍之法再教予你,待日后你我寿元到头,去寻两个少年人再来缠缠绵绵的一世呢。”
元棉提醒他:“该你落子了。”
温准认认真真研究了棋局许久,在最不该落子的地方落下了一子。
元棉笑眯眯地跟着落子:“你又输了。”
“……”连输多局,温准也不急眼,片刻的沉默过后便直接开始收拾棋盘:“再来一局。”
温准说:“这次,我真的要认真了。”
新的一局开启。
温准继续之前的话题:“再说妖都曌墟褚弭。”
温准问元棉:“你猜他自幼长在何处。”
元棉说:“西极之地。”
温准一愣,他看向元棉:“棉棉你知晓他?”
元棉嗯了一声:“听说过。”
温准默了默,他说:“我听闻,陛下近来在操心你的婚事,不会就是……”
元棉笑了一下,有些无奈地打断温准的猜测:“不是。”
“不是便好。”温准舒了一口气,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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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打趣地说道:“妖都与盛京如今的关系乱不得,你若是当真要嫁他,我怕是只能作为你的陪嫁跟过去了。”
温准说到一半,又起了些兴味:“不过,这样似乎也不错?”
元棉随手塞了一块糕点到他嘴里。
温准边吃边言:“对,就是这样。”
他说:“届时,我便扮女子藏在曌墟不渡宫,你喂我点心,我顾你起居,我们一起惑乱妖族宫廷。”
元棉瞪了他一眼,温准赔笑住嘴:“好好好,不胡说八道。”
温准说:“褚弭是妖,但却自幼长在最讨厌妖的西极之地。三年前,他孤身一人横穿西极回了曌墟,棉棉你再猜他回曌墟之前在西极之地做了什么?”
元棉再次准确作答:“屠尽了西极之地的所有佛寺。”
温准也不下棋了,他抬头看向元棉,确定地说:“棉棉,你对褚弭有兴趣。”
元棉借着衣袖的遮掩不动声色地偷了棋盘上温准的数枚棋子,她说:“是有一些。”
温准看她,元棉由着他看。
确认元棉是真的对褚弭有些兴趣后,温准撇了撇嘴,开始造谣:“不止我方才说的这些。”
温准说:“据闻,褚弭自幼便食人肉、饮人血。西极荒凉,他长这么大从未洗过澡,不爱干净。他回到曌墟后,还在不渡宫里养了五六十个貌美女子。”
顿了顿,又多添了一句:“和七八十个貌美男子!”
元棉:“……”
温准继续造谣:“他行事无度,性格残暴,不渡宫中小妖在他面前说错一个字他都会直接打杀,还有,他赌博成……”
足足讲了一炷香的时间,温准才口干舌燥地停止了对褚弭的造谣。
他望向元棉。
“……”
元棉在他的注视当中无奈开口:“褚弭此人,当真恶劣。”
温准点头:“确实如此!”
“那你还对他有兴趣吗?”温准问。
元棉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徐徐点头。
!
温准握拳:“你把方才偷我的棋子还回来!”
元棉抬起手掌给他看:“我何时偷了你的棋子?”
温准将元棉面前的茶杯拿走:“我倒的茶,不给你喝!”
元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从旁边又取了一个杯子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温准:“……”
温准侧身背对着元棉。
元棉说:“不是才讲了两人?”
温准愤愤:“等你对褚弭没有兴趣了我再说!”
元棉“哦”了一声,也不催他。
温准不在落子,元棉干脆就棋盘上的棋局自己和自己对弈了起来。
温准等了一会儿,确定她没有任何好奇与催促的意思后,忍不住开口:“棉棉,你不好奇这其余的两人?”
元棉目光望着面前的棋局:“尚可。”
她这般态度,温准反倒觉得她对剩下的两人皆没什么兴趣。
想了想,温准说:“你常年待在藏书阁,大陆上的事情知道的少,此次伯阳书院考核邀请了他们,接下来肯定会遇到,我还是同你说一说吧。”
元棉未曾抬头,嗯了一声。
温准接手棋局,再次和元棉对弈了起来。他说:“那便先说羲和绝地这位少主。”
温准说:“羲和绝地内有一座沸海火山,传闻,羲和绝地这位少主是在二十年前夏日阳炎最盛时突然从沸海火山中诞生的。”
“岩浆逆流,赤河悬空。”
“尚在襁褓中的她就这么被滚烫的沸海送到了羲和绝地。”温准顿了顿,说:“羲和绝地私下里找过我师父。”
对着元棉,温准很少隐瞒,他说:“师父要了羲和绝地圣主五十年寿命,为她批了十四个字。”
温准完完全全复述批语:“为天命之人而生,生来便为了赴死。”
元棉抬头,看向温准:“你师父找到天命之人了?”
温准摇头。
元棉笑了。
她说:“你师父技艺不精。”
元棉说:“没有人生来便是为了赴死。”
温准短暂沉默,沉默过后,他笑道:“嗯。”
他说:“我信你的。”
“还有最后一人。”温准看着元棉又偷走自己棋子的小动作,皱着鼻子轻哼了一声。
元棉也不理会,只温声接话:“不二城剑宗,姜问。”
3. 第 3 章
元棉提起姜问时面上的神情太过自然随意,温准完全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他点头:“对。”
“据传,姜问天生剑心。”温准说:“人间修士共有十三境,一至九境不设劫,实力达则境界至。九境之上,灵海、神宫、司命、天察,一境一劫,一境一别。”
温准:“你以阵入道,我以卦入道。如你我这般,九境之上步步艰难,但姜问不同。”
温准说:“姜问天生剑心,又以剑入道,只要他的剑意不绝,来日,他可直入天察。”
元棉没有打断温准,她静静地听着。
“据闻,不二城姜问自幼父母疼爱,拜师剑宗宗主苍渊后,苍渊对他亦是极为看重。”
“棉棉,你可还记得几年前不二城传遍天下的那场拍卖会?”
元棉:“苍渊以剑宗十三条矿脉拍下了一块石头。”
温准点头:“不错。”
温准说:“传言,那块石头自天尽头而来,其中蕴含着浓郁的星辰之力。”
说到这里,温准忍不住啧啧感叹了两声:“而苍渊在拍下那块石头之后,转头便寻了赤霄大师将其打造成灵剑赠予了姜问。”
温准摇头:“再瞧瞧我师父,我只是和他提了提这件事,他追着我跑遍了整个盛京。”
温准:“若不是当日我灵机一动蒙了脸,就要被他追的将脸丢到全京城。”
元棉:“……”
元棉好心提醒他:“你师父只你这一个弟子,我记得,当日你师父并未蒙面。”
温准摆手:“那没事。”
温准:“我当日一声师父都没喊,喊的全是爹,所以这几年里大家提起这件事嘲笑的都是奉天。”
奉天是温准师父的女儿,今年七岁。
元棉:“……”
元棉瞧着温准骄傲的模样,缓缓摇了摇头。
温准在她的注视当中笑了两声,继续说回之前的话题:“不止是苍渊,这些年里不二城城主府先后不知寻回去了多少天材地宝,据听闻那些好东西最后全进了姜问的肚子。”
元棉听着温准阐述这些人对姜问的好,心底没有半点波澜,她抿了一口茶水。
温准继续说:“可去年,不二城的城主夫妇以及苍渊全死了。”
温准:“姜问杀的。”
“较之你我,姜问修行速度极快,他十五岁入灵海,二十岁至神宫。”
“迈入神宫境之后,二十二岁那年,也就是去年,一人一剑先屠了不二城的城主府,后又杀了剑宗苍渊。”
元棉面上神情依旧平和,但眼底却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前世的姜问,为了让自己觉得他并不冷血,在自己决定去不二城时,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学习傀儡之术,操纵着“不二城城主夫妇”以及“苍渊”同自己见了面,并将“污蔑他杀亲弑师”的黑锅反扣给了旁人。
温准没有注意到元棉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感慨:“可惜了。”
元棉回神,随口道:“可惜什么?”
温准:“姜问如今二十三岁。若没出意外,三十岁之前他必入司命,五十岁之前或可入天察。”
“如今这般杀师弑亲,啧啧。”
元棉并不认为温准是在谴责姜问的行为。
果然,下一瞬,她便听到温准说:“也不知会不会对他的剑心产生什么影响。”
温准:“毕竟是我曾经羡慕过一段时间的人,可别因此事心底蒙尘,误了修行才好。”
“必定不会。”元棉摇头。
前世的姜问,也是在“元棉”身死之后才剑心蒙尘。
温准也之时随口一言,并不是真的担心姜问的修行,顺着笑了一声之后,他问元棉:“如何,这几人?”
元棉点头:“确实都挺有意思。”
“是啊。”温准看向元棉,眨了眨眼:“不过,我比他们更有意思。”
温准说:“待到了伯阳书院,棉棉你可不能被他们勾走了心思!”
元棉:“……”
元棉斜睨了他一眼,温准当即又笑了起来。
“话又说回来。”笑够了,温准才又开口:“伯阳书院避世百年,突然现世却只邀请了你我及这四人参加书院考核。”
温准好奇:“你说,它这次现世谋划的是什么?”
元棉手指在面前的桌案上轻轻点了一下。
好一会儿后,元棉开口:“苍生。”
温准愣了愣。
然后,他无比赞成的点头:“有理。”
温准说:“伯阳书院每次现世都是为了苍生。”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笑了起来。
温准在元棉的灵马车架内陪了元棉很长时间,在元棉瞧着有些困乏后,才回了后面自己的车架。
他离开后,元棉独身在棋盘前坐了好一会儿。
姜问、温准。
苏蕴丹、裴司颜、褚弭。
苍生。
最后,元棉轻嗤一声摇头起身进入车架内间开始休息。
·
当晚,温准差人送来了新制好的安神香,他本人未曾出现。
·
从盛京到伯阳书院,需经过不少城池,元棉一行人准备充裕,一路并未入城修整。
一连疾行了三日,一行人终于到了伯阳书院所在的伯阳城。
伯阳城是座大城。
五凤城楼遥和渭水画舫,青石长街遍踏云母香车。
元棉的车架在入城前被拦了下来。
“敢问,车上可是前来参加伯阳书院考核的元棉殿下。”
拦她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小童。
碧色锦袍,兰襟蕙带。
“你是何人?”驾车的解神问。
碧袍小童同她行了一礼,自我介绍道:“小童锦心,伯阳书院诸葛先生座下弟子。”
他说:“今奉师命来向元棉殿下送书院第一道考核。”
“殿下。”
解神轻扯了一下车架外挂着的小巧铃铛,短暂打开车架上覆着的内外隔音法阵后,低声同元棉汇报:“伯阳书院差人来送第一道考题。”
元棉在车内“嗯”了一声。
解神听到答复,进入车内帮元棉规整衣衫。
元棉下车时,跟在她们后面车架里的温准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下车走了过来。
锦心明显对他们这些受邀参加伯阳书院考核的人有了解。他先对着温准和元棉见礼并再次简单介绍了自己一番后,才开口:“既然二位同在此处,那二位的考题小童便一并送出。”
元棉和温准颔首:“请讲。”
锦心挥手,两道形制不同的青色玉牌先后落到元棉和温准的身前。
锦心说:“这是此次考核中二位的身份牌。”
元棉接下玉牌,并未去看。
她旁边的温准细细地将玉牌查探了一番,确定没能从上面获得任何信息后,温准开口说:“这是一块普通的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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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心面上带笑:“抱歉,我只负责依师命将它们送到二位的手中。”
温准不再多问。
锦心再次挥手,这次浮空的,是两块一模一样的莹白玉牌。
锦心说:“接下来,需要二位做的是一次选择。”
锦心:“二位要面对的问题一致,我只会描述一次,请二位认真听,听完后,遵从内心从面前的玉牌中任选其一。”
元棉和温准点头后,锦心语调清晰地开始阐述:“七百五十二年前,西极之地有一国,名曰时雨。”
“时雨国政通人和、海晏河清。”
“时任国君天隆帝圣善闻周、柔质慈民,庙堂里贤臣良吏共聚,江湖中英才俊彦同现。”
“时雨国旁,另有一国,名唤天启。”
“天启之国,善战好战。”
“其君善谋,其民善战。”
“时雨与天启之间,兵戈千年,恩怨纠缠极深。”
“然而天道无常,万事多变。天启国境内不知因何忽然天灾不断、怪事不绝。不过十年时间,天启国十室九空,凡天启子民,家中婴孩稚子不待长成便早夭离世。”
“但,若是这些人离开天启来到时雨境内,天灾怪事又会悉数消失。”
“是以天启国君修书一封,愿俯首称臣,带领余下所有子民加入时雨,换得庇佑。”
锦心看向元棉和温准,说:“二位需做的选择是:若二位是时雨子民,同意或是不同意时雨国君接受天启国此次俯首。”
是和前世元棉来到这里时一模一样的选择题。
锦心并未将他们面前浮着的两块莹白玉牌翻转过来,从元棉和温准所在的位置,看不出玉牌上有任何不同。
锦心朝着元棉和温准拱手:“请二位遵从内心,从这两面玉牌中任选其一。”
见锦心没动作,温准便知道背后的出题人就是要他们这么盲着选。
温准看向元棉,不经意般开口:“棉棉,若是你,你同意接受他们吗?”
元棉笑着看他:“怎么不认真听?”
元棉说:“遵从你的内心。”
她在“你”字上落了重音。前世的温准也问了元棉这个问题,元棉回答了他,所以,接下来的考核中他们又遇在了一起。
这次,元棉没答。
元棉做出了和前世一样的选择,她抬手取走了右边的莹白玉牌,元棉说:“我选它。”
温准有些为难,他看向元棉:“我的内心就是做出和棉棉一样的选择。”
右侧的莹白玉牌在元棉取走之后,又凭空补上了一块。
既是盲选,想来选择的结果必定同玉牌的位置无关,犹豫之后,温准同样取走了右侧的玉牌:“那便它吧。”
见两人做好选择,锦心将面前浮着的数目依旧为二的玉牌收了起来。
锦心推手指向前方伯阳城的方向:“抉择已做好,那便请二位入城。”
锦心说:“二位此行的第一道考题,便在城中。”
元棉和温准上车,先后入城。
·
马车驶过伯阳城城门的瞬间,一道微不可察的阵法波动闪过。
元棉打开车窗向后再看,城门外的场景已然同之前不同。
她,已入幻阵。
元棉的车架后面不见温准乘坐的马车。
果然,前世若不是她言明了自己的选择,温准做出的会是另一种决定。
不过,姜问的选择应当不会变。
4. 第 4 章
元棉问过布下考核幻阵的诸葛先生,她们进入的这座幻阵就是由七百多年前时雨国演化而来。
时雨国王都是一座很有特色的城池。
赭红色的城墙,青金石长街,每一座房屋下方都是莲花样式的基座。
琉璃穹顶错落相间,在正午阳光下折射出耀目的光圈。
街道两旁,沿街的小贩热情的吆喝声一声接着一声,每家店铺里来来往往的客人络绎不绝。
“殿下,许久没回来了,榕莫城还是这么热闹啊!”
马车外声音的主人不是解神。
元棉将此前锦心交给她的身份玉牌取了出来。
玉牌出现的同时,元棉面前浮现了一排排仅她可见的金色小字。
【考核已开启。】
【本次考核你的身份是:时雨国王女,莫谕。】
【记住你在入城前的选择,坚持它。】
【在考核进行的过程中,你需要保证时雨国至少百年不会灭国。】
和前世一样的身份。
元棉将手里的青色玉牌挂在腰间,眼前的金色小字消失,青色玉牌上出现了一个数字:50。
另一块白色玉牌元棉没去看。从前世到今天,她心底的选择从未变过,她一直都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殿下?”马车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一张陌生的面庞探了进来。
设下考核的诸葛先生很贴心。
对方的头上,标着金色小字“你的侍女:烟青”。
同元棉视线对上之后,烟青立马笑得眉眼弯弯:“殿下,您怎么不理我呀?”
元棉看她,回:“方才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烟青看了一眼另一边坐着驾马的老赵,灵动的双眸转了转之后,手脚并用爬进了车厢。
她似乎察觉不到车厢内的布置不对,坐到元棉身边眨眼道:“是在想国主突然传信召您回来的事情吗?”
元棉嗯了一声。
烟青同“莫谕”的关系应当很好。
元棉嗯声之后,她便凑了过来:“您说,咱们要不要同意天启国的事?”
烟青看了一眼车窗外面,将声音压得极低:“我听说,莫风殿下那边似乎会同意。”
烟青说:“咱们的人看到了莫风殿下和天启国的人私下来往。”
烟青说着,有些愤愤:“要我说,天启国的这些人也是当真没有眼光,竟然只找莫风殿下不找您!呸!”
元棉:“……”
元棉前世也参加过伯阳书院的这场考核,不过时间过去太久,她只记得自己最后拿到了伯阳书院的传承,考核中的一些细节如今已记得不那么清。
烟青呸完后,元棉看她,问:“此事你如何想?”
“天启国和咱们打了这么久的仗,咱们时雨不知道多少百姓都死在他们手里!”烟青思索着继续说:“可若是不同意他们加入,他们的百姓也太惨了。”
“我听说,天启国如今已经快要一个婴孩小童都没了……”
烟青很纠结。
认真地给元棉分析了半晌之后,烟青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不对!”
她看向元棉:“殿下您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想这么多没用啊!”
“您要是同意天启国加入,那我肯定也同意。”
烟青:“您要是不同意他们加入,我就算只是路过也得上去踹他们两脚!”
元棉:“……”
烟青长了一张很可爱的娃娃脸,她说完后,元棉微笑着道:“那你便不必纠结,跟着我就好。”
“嗯!”
“殿下,王宫到了。”
马车行了一会儿,车厢外车夫老赵的声音传来。
烟青打开车门,利落的跳下马车,然后将手伸给元棉:“殿下小心,我扶您下来。”
元棉将手递给烟青的时候,余光扫到了旁边一道她极为熟悉的身影。
元棉转头。
剑眉星目,宽肩窄腰长身玉立。
少年姜问。
“阿舒。”
四目相对的刹那,姜问薄唇微翕。
元棉和姜问同时一愣。
一枚无人看见的虚点自姜问处飞出,没入元棉识海,元棉识海剧痛。
元棉忍着剧痛交代烟青:“留下他。”
说完,又在自己眉心点了一下后,这才凝眉晕了过去。
“殿下?!”
烟青连忙上前护住元棉。
思及元棉的交代,烟青迅速反应,她愤怒地看向不远处的姜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守着殿下回来的这日在王宫前对殿下下咒?”
烟青:“来人啊,拿下他!”
周围一众守卫瞬间上前包围了姜问。
在先离开这里和先冤枉被抓之间,姜问决定先带走让他身体短暂不受控制的元棉。
不止对方晕了过去,他的身体亦出现了不受控的情况。姜问需要弄清楚这种情况的缘由。
周围的守卫中虽也有两个和他同阶的神宫境,但姜问觉得可以一试。
“向渊!”
灵剑应召飞出。
姜问旋身持剑,剑尖斜挑。
数道剑影从四方汇聚而来,时雨国王宫前,剑气翻涌、青芒迸射。
一式。
两式。
三式。
十几式之后,围住姜问的守卫尽数倒地,包括那两个神宫境。
姜问持剑朝着昏迷当中的元棉冲了过去。
烟青横身上前想要挡住他,被姜问一剑挑飞。
“不许动殿下!”
烟青话音刚落,姜问飞速退身拉开了和元棉之间的距离。
下一瞬,姜问方才站着的地方便飞过了一把青木短剑。
“呵呵,我时雨国竟还藏了这般少年英才。”
“小友年纪轻轻便入了神宫境,当真少年英才,既拔了剑,不若也同老夫切磋切磋?”
一道温和却又不失凌厉的声音从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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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宫的方向传来。
姜问没再想着带走昏迷中的元棉,迅速转身开始遁离。
天察境修士。
还是同他一样习剑的天察境修士。
“徐前辈!”
被姜问击飞的烟青眼前一亮。
徐凌侠看了一眼飞速遁走的姜问,落在了昏迷的元棉跟前。
“殿下本打算下车,不经意间瞥了方才那人一眼,接着便毫无征兆的昏迷了过去!”烟青简单且迅速地描述方才的情况:“殿下晕过去之前,特意交代了留下方才那人。”
“我先探探王女的情况。”
徐凌侠右手食指抵在元棉眉心,探出灵识开始查探起元棉的情况。
见徐凌侠眉头慢慢皱起,烟青心底有些着急,但又不好打扰徐凌侠。
等徐凌侠收回手,烟青忙问:“徐前辈,殿下她怎么样?”
徐凌侠摇了摇头,他说:“我查探不出什么异常,像是神识消耗过度。”
烟青不解:“殿下方才只是下个马车,如何会突然神识消耗过度?”
徐凌侠摇头:“不知。”
徐凌侠说:“不过殿下既然特意交代了留下方才的人,想来他或许会知晓一二。”
“你先带着王女回宫,我去找方才的小友。”
·
元棉的意识陷入了一座大阵。
大阵中紫雾缭绕、篆文流转。地面三百六十五颗星辰虚影时时变幻,元棉的神识化身动一步,这些星辰的中心便换一次。
“这是……”
元棉伸手,一缕紫色烟雾绕着她的手臂缠了上来。
元棉闭目,通过神识开始调动这些紫气。
阵法中的紫气较之元棉记忆里稀薄了万倍不止,但在元棉的操纵运转之下,本自我运转的星辰虚影依旧开始以特定的方式变幻。
整座大阵进入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
同时,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时空,突起波澜。
一连试了三次后,元棉徐徐睁开了眼睛,她站在大阵的中央看着这片熟悉的空间。
并未认错,这就是之前溯回时空、送她来到过去的那道大阵。
只是不知,这道大阵为何会突然出现。
还有方才姜问见到她时的反应……
·
一次。
两次。
第三次被徐凌侠抓住又放开之后,姜问回头:“有必要?”
要抓便抓,抓住松开抓住松开作甚。
徐凌侠和姜问并不同频,见姜问停下,徐凌侠便跟着停在距离姜问一步之远的位置,听到姜问的话语,徐凌侠微笑:“王女无故昏迷,老夫想带小友回去弄个清楚。”
徐凌侠:“小友尽可放心,若王女昏迷一事同小友无关,老夫定会向小友致歉。”
姜问嗤了一声。
“我要你的致歉作何?”姜问说:“我想要你们王女。”
姜问:“你若是能做主,我现在便同你回去。”
5. 第 5 章
元棉在大阵中待了一会儿,神识主动脱离出来。
夜幕垂落,幻阵内已进入晚间。
意识回拢,先闻到的是一股清雅舒缓的暖香。
玄关抚魂香。
一种在神识耗尽之后用来快速恢复的香。
“殿下,您醒了?”
一直侯在床前的烟青第一时间察觉到元棉的清醒。
她上前扶着元棉坐了起来:“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您昏迷之后,徐前辈帮您探查过,说您神识消耗过度。”
元棉顺着她扶的力道坐起来靠在床前:“之前我让你留的人呢?”
烟青摇了摇头。
她解释:“徐前辈去追人,没留下。”
元棉记得烟青口中的徐前辈。
徐凌侠,七百多年前守护时雨国的一名天察境修士,时雨国灭的时候身死,但伯阳书院的伯阳碑里留有他一抹神识。
“徐前辈说,那人手里好宝贝不少,从他的手里遁离之后又遮掩了气息,短时间内寻不到。”
“不过徐前辈也说了,半月之内,一定会帮殿下将人带回来。”
烟青话落,元棉敏锐地看向殿门方向。
殿门处肉眼瞧着没有任何异样,神识去探同样。
元棉收回视线。
眉宇微垂时,眼底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元棉说。
“您昏迷的消息已经差人告知过陛下,不过莫风殿下那边似乎有什么事绊住了陛下,所以陛下并未来看您,只差了人来叮嘱您好好休息。”
元棉嗯了一声。
烟青又杂七杂八说了不少元棉昏迷之后的事情,元棉听了一会儿筛选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之后,抬手揉了揉眉心。
“您可是又不舒服了?”烟青立马注意到。
“此前神识消耗过度,有些疲累。”
烟青在旁边的香炉中多添了一片玄关抚魂香。
她不解:“您明明只是下个马车,如何会突然神识消耗一空。”
元棉没回答,她吩咐:“你带她们都下去吧。”
烟青以为元棉是想好好休息,应声:“那殿下有事便唤我。”
元棉点头之后,烟青带着殿内几名女侍告退,离开前不忘带上了殿门。
升平殿内安静了下来。
元棉靠在床边,闭目徐缓地揉着自己的眉心。
暖灯微光,周遭静谧。
过了好一会儿,元棉停下了动作。
殿内进来的人完全收敛了身形与气息,元棉暂无法确定他的位置,不过心底异样的感觉仍在,说明对方依旧在殿中。
还挺沉得住气。
元棉在心底无声评价了一句。
她的手指状若不经意地向前弹了弹,一道无色无形遮掩窥探与防止情形外泄的大阵升起,笼罩住整座升平殿。
“姜问。”元棉突然开口。
殿内某处泛起微不可察的波澜,极细极小,若不是元棉身处在自己布下的阵中,她或许也察觉不到。
确认殿中的“异常”就是姜问,元棉身上的戒备降了一些。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要确认。
眸光动了动,元棉下床朝着殿内的屏风后面走去。
那里放了一只浴桶。
元棉没打算洗漱,她只是想确认如今殿中的姜问是不是同样带了前世记忆的姜问。
升平殿内角落里的某处,在元棉开始褪去外衫时再次泛了泛波澜。
“吱呀——”
似是被风带过一般,升平殿的殿门开了一道极小的缝隙。
余光扫过殿门处的那道细微缝隙,元棉皱了皱眉。
不是。
那方才初见时,姜问为何会突然唤出那一声阿舒?
潜入的人离开殿内,元棉决定顺势洗漱。
幻阵中的一切都复刻了七百多年前的时雨国。
升平殿内的这件浴盆是一件炼器产物,其上镌刻了自动引水送水的阵法,引水的水源落在了时雨国境内的一处天然灵泉潭中。
潭水温热,很好地扫去了元棉身上的疲累。
元棉结束洗漱的时候,升平殿内的“异常”仍未出现。
元棉从桌案前随手取了一本闲书,倚回床边随意翻看了起来。
翻看了好几页后,心底那股异样的感觉再次滋生。
看来人回来了。
元棉手上动作未停,她继续翻看闲书。
宫门前被唤阿舒,元棉本以为是姜问身上出现了意外,和她一样带了前世的记忆。
可在烟青说没留住对方的时候,元棉又觉得不对,若当真是带着记忆的姜问,他应当不会离开。
方才她开始洗漱对方离开升平殿的行为,更让元棉意识到此前的想法不对,若当真是带有前世记忆的姜问,他不可能会离开。不止不会离开,他甚至可能会“偷偷地”和自己共.浴。
元棉思索了好一会儿,小幅度打着哈欠将手里的闲书放下。
很快,床上一道平滑绵缓的呼吸声响了起来。
·
闭目中,元棉察觉到自己被一道结界覆了起来。
她没动,呼吸依旧平滑和缓。
·
姜问又等了好一会儿,确认对方即便方才是装睡、现在也应当已经被法器影响陷入沉睡之后,才有了动作。
他掩着身形停在元棉的床前。
床上的人生了一副极好的面容,眉目婉约,轮廓精致,卸去了所有繁杂的装饰,只着了一身浅色里衣,宁静、无害。
姜问的视线落在被她随意丢在床头的那块青色玉牌上。
这样的玉牌,他身上也带了一块。
对方是和他一样参加伯阳书院考核之人。
羲和绝地裴司颜喜着红衫,身上常年带着一柄重锤。
不是她。
云笈城苏蕴丹身上总是堆满各种法器,便是洗漱歇息也不会离身。
也不是她。
所以,眼前这人只能是盛京那位二十多年里都无甚存在感的九殿下。
思及两人初见时他身体短暂不受控的情形,姜问缓缓地朝着床上的人伸出了手。
·
元棉察觉到有微凉的指尖抵上了自己的眉心。
姜问在探查她体内的情况。
元棉未曾抗拒。
一连探查了三遍之后,姜问移开了手。
下一瞬,元棉敏锐地察觉到了袭来的灵剑。
“换。”
字落,阵起。
元棉和姜问瞬间换了位置。
沁满杀意的向渊剑险险停在了姜问一指远的位置。
“夜闯女修房间,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元棉温声开口。
姜问身形依旧未现,向渊剑调转了一个方向,再次朝着元棉攻击而来。
元棉脚下阵法变幻,轻松躲避着向渊剑的攻击。
姜问取了一枚小巧的铜铃铛,朝着升平殿上方扔了上去,铃铛浮空,银光飘荡着将整座大殿罩了起来。
姜问这才浮出身形。
“你知道我来。”姜问看着殿内游刃有余躲避向渊的元棉,声音笃定。
“缚。”
没见她掐诀,也没见她布阵,但向渊就是瞬间被困在了原地。
元棉身形浮动,翩然落在姜问不远处。
“都说盛京九殿下自幼便经脉孱弱修行不得,所以这么多年里一直守着藏书阁不出。”
姜问似乎并没有将自己方才动手的事放在心上,同元棉视线对上之后,开口说道:“如今这般来看,倒是世人眼拙了。”
“九殿下哪里是修行不得。”姜问说:“我瞧着,我也未必是九殿下的对手。”
元棉目光徐徐地扫过姜问的面颊。
“谬赞。”
姜问说:“九殿下知道我来。”
“此前我身上的异常,同九殿下有关?”
元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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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姜问说的是他之前突然唤出的那一声阿舒。
已经确定了眼前的姜问并没有前世的记忆,元棉也没打算再问姜问一些注定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
元棉没点头也没摇头。
姜问开口:“九殿下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不二城?”
“剑宗?”
“此次伯阳书院考核的魁首?”
姜问一连说了好几个答案,元棉皆没应声。
朗月被轩窗拦在殿外,微光烛火悄声晃动了两下。
姜问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面上泛起丝丝苦恼,缓声:“除了这些,我倒是不知道我身上还有什么九殿下看得上眼的。”
元棉抬脚,缓步朝着桌前走了过去。
元棉:“最重要的,你反倒不提。”
姜问跟了上去:“愿闻其详。”
元棉倒茶,姜问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茶壶亦是炼器产物,壶中茶水一直温热。
元棉将倒好的茶水递给姜问,姜问伸手接了过去,没喝。
元棉没再给自己倒,她身体停在姜问跟前,微微弯腰。
姜问抬眼,正好对上了元棉温润双眸。
他听见元棉说:“你。”
温热的呼吸洒在面上,姜问剑眉轻挑。
他将手里的茶水放回桌上,说:“倒是不知何处得罪过九殿下,九殿下竟也想要我的命。”
元棉笑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少年时未沾情爱的姜问。
她也许久未曾见过了。
姜问徐声开口:“这世间想要我命的人不少,他们来取的时候大多都死了。”
“九殿下若是想要我的命,不若也自己来取?”
“向渊。”
被缚在原地的向渊剑察觉到主人的召唤,其上瞬间迸散出了强盛剑芒。向渊挣开束缚之后,稳稳落在了姜问手中。
姜问再次同元棉动起手来。
一人持剑战意渐生,一人脚下法阵光芒变幻不断。
升平殿内的诸多陈设都被剑气扫到毁坏,但殿内的动静丝毫没有传到外面。
伤不到元棉。
姜问剑招精湛,但对方永远躲的游刃有余。
他剑气充斥整座大殿,对方站在那里却又不像是在那里,浓郁的剑气于她而言竟像是不存在一般。
她甚至比当初的苍渊还要棘手。
姜问神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元棉没想同姜问真的动手,在试出如今姜问大概的实力后,她便率先停了手。
元棉看向姜问,说:“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
姜问手持向渊:“哦?”
元棉:“我要的不是你的命,而是你。”
姜问:“我不与人为奴作婢。”
元棉:“……”
“缚!”
一道比此前困住向渊更加强势的束缚法阵猝然从姜问脚下升起。
姜问丢出一道法器闪身避开。
“困。”
“顿。”
“缚。”
他新落脚的位置,三道法阵先后升起。
姜问被困住。
元棉缓步朝着他走了过去,停在距离姜问半步远的位置后,元棉在他的注视中轻抬右手。
未见她动作,一道透着浓郁生机的小型法阵凭空出现在她掌心。
元棉取了一粒种子放置在掌心,片刻后,她手里出现了一朵开得正盛的蓬泠花。
在姜问的注视当中,元棉将花递给了他。
“这是一座很真实的幻阵。”元棉说:“榕莫城中,有茶楼酒肆、也有书铺花楼。”
“去转转,你会明白的。”
“散。”
元棉薄唇轻启,升平殿内所有的法阵瞬间消失。
“蓬泠花,我极为喜欢的一种灵花。”
元棉:“赠与你,算此次相见的一份薄礼。”
6. 第 6 章
姜问微微低头看向手里的花。
蓬泠花是大乾很常见的一种灵花,叶有长柄,倒卵型叶片呈浅粉色,中心花蕊为淡黄色。不挑生长环境,只要有水有灵气就能活。
姜问的视线落在蓬泠花浅粉色的花瓣上,片刻后,他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九殿下是看中了我的样貌,想睡.我。”姜问说。
姜问向前走了一步,逼近元棉。
荆木气息随之靠近。
姜问目光徐徐地从元棉精致的五官扫过,他嘴角勾着,盯着元棉的眼睛,徐声说:“不过,怕是要让九殿下失望了。”
姜问:“姜问没有出卖.身体的打算。”
“我不论此前九殿下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若再有下次,便是身死道消,我也会杀了九殿下。”
姜问说完,直视元棉的眼睛。目光中不带一丝一毫的威胁,但就是能让人感受到压迫。
元棉恍若未觉,她抬手食指抵上姜问的下巴。
姜问没有躲闪。
两人就这般无声地对视着。
元棉食指在姜问下巴处浅浅摩挲:“你威胁我?”
姜问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很开心九殿下听得出来。”
升平殿内气氛逐渐凝滞。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啵~”
突然,姜问被亲了一下。
?
死寂。
升平殿内一片死寂。
姜问看着近在咫尺的元棉,眼底先是闪过茫然,而后便是震惊!
他迅速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姜问面无表情:“九殿下自重。”
“我方才所言,并非是在同九殿下开玩笑。”
元棉看着他,默了默:“我……”
元棉没打算亲姜问。
至少今天没打算。
可方才的姜问眼中全无后来的死寂与木然,两人又离得那般近,鬼使神差地,她就亲了。
元棉想解释,话说到一半,又顿住。
就在不久前,她的识海当中出现了一座可以溯回时空的大阵。
元棉看了一眼姜问,沉默着开始调动大阵中的紫气。
大阵受紫气影响开始运转,星辰浮动变幻,须臾,时空成功溯回。
“我不论此前九殿下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若再有下次,便是身死道消,我也会杀了九殿下。”
成功了。
这样,方才她异常的举动便可以不用解释了。
姜问亦听到了刚才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
他低头,元棉食指刚好抵上自己下巴。
?
这一幕…似曾相识。
姜问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元棉。
时空成功退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元棉面对姜问面不改色。
元棉问他:“你威胁我?”
姜问皱了皱眉,依旧是似曾相识的一幕。
甚至,元棉食指摩挲他下巴的小动作都没变。
姜问沉默着抬手再次扣住元棉的手腕,默了默,他心底迟疑但面上不显地开口:“很开心九殿下听得出来。”
两人无声对视,依旧谁都不曾躲闪。
元棉是因为“方才的‘意外’已经抹去”,没必要躲闪。
姜问是想确认他是否真的在经历重复的时空。
“啵~”
片刻之后,姜问又被亲了一下。
姜问:“……”
和方才一般无二的发展。
一回生二回熟。
时空再次回退。
“我不论此前九殿下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若再有下次,便是身死道消,我也会杀了九殿下。”
姜问听到自己又一次说出了同样的话。
“……”
由不得姜问不信,他的时空出了错乱,他回到片刻之前。
元棉目光如常,每次回到片刻之前她亲上来的举动都不变,她似乎察觉不到时空的错乱。
姜问不再试探,他沉默着直接拉开了和元棉之间的距离。
元棉同样。
不能和姜问继续近距离对视,隔了十年阴阳,看着看着她的嘴巴就会生出自己的想法。
因为同时动作,两人谁都未曾将对方此次的“异常”放在心上。
“我还有事,今日就不打扰九殿下了。”姜问收起向渊,直接告辞离开。
元棉并未阻拦。
·
翌日,烟青进来的时候元棉已经将升平殿内昨晚造成的残局收拾了一番,一些无法恢复的碎片残骸她直接装进了自己的储物袋。
烟青虽察觉殿内少了好些东西,但也没多想。
她上前帮元棉整理衣衫:“殿下,您今日感觉如何?”
“已无甚大碍。”元棉说。
“那就好。”烟青放下心来,她又问:“那今日我们可要去拜见陛下?”
烟青:“按礼我们从大乾回来之后是要去拜见的。”
元棉将床边的青色玉牌拿起来,上面的数字仍旧是“50”。
烟青对她手里的玉牌视而不见。
元棉将玉牌挂回腰间,摇了摇头:“不去。”
烟青是个“莫谕”脑袋,元棉说不去,她也不问为什么,直接道:“殿下您说不去,那咱们就不去!”
“反正陛下也说了要您好好休息。”
“而且这什么去拜见的礼仪就没道理!”
“当年您才多大啊,陛下就让您一个人去大乾!”
“说是什么年轻人就该四处走走,多历练历练!”烟青熟练地呸了一声:“莫风殿下不也是年轻人,陛下怎么从不提让他也去?”
“莫风殿下在榕莫城出行百八十个护卫守着,您去大乾王上竟只让您带了我。”
“榕莫城还能比大乾更危险?”
殿内今日没有旁的女侍,烟青言行明显自在随意了不少。
“还有这些年咱们在大乾见到的那些拿着王上信件登门的人,一个个不是歪瓜裂枣就是裂枣歪瓜,就这样还敢肖想您!”
“呸!”
元棉对“莫谕”的过去没有记忆,烟青说着她听着,时间过得不慢。
“天启国的人什么时候到榕莫城?”
等烟青说罢,元棉才问了一句。
“三日后。”烟青说:“天启国的使臣今早刚过长来山,大概三日后能到榕莫。”
元棉点了点头,嘱咐她:“差人关注着他们的队伍。”
元棉说:“若是中途有带着重锤的人对他们动手,护着一些那人。”
烟青记下之后,又问:“我们可要帮着对天启国的人动手?”
元棉摇头:“不必。”
烟青明白了,应声之后她很快将元棉的意思传出了王宫。
·
天启国的队伍到达榕莫城之前,元棉什么多余的事情都没做,一连三日她都泡在时雨国的藏书阁里。
这座幻阵很真实,不仅仅是其中来来往往的修士百姓。
前世的元棉将多数心思放在了考核一事上,并未在意幻阵本身,今次去了一趟时雨国的藏书阁,元棉在其中找到了不少已经失传的孤本。
这三日,元棉一直在藏书阁里用自己储物袋中真实存在的玉简复刻幻阵里这些虚幻的孤本。
孤本所在的阁楼仅有王室成员进入,元棉只能自己复刻。
幻阵在考核结束后会消失,但她复刻下来的这些内容不会。
所以即便复刻这些东西对神识的消耗不小,元棉依旧做的细致认真。
第三日,未时。
日光正盛,风过叶舞。
烟青的消息通过传信玉符传了过来:“殿下,王上差人来传话,要见您。”
元棉手里的这卷孤本还剩一些复刻完。
她问:“天启国的队伍到了?”
烟青回话:“一刻钟前刚入城。”
烟青说:“王上差人送他们先去驿馆修整。”
“今晚酉时,会在樊庆殿设宴并接见他们。”
“知道了。”元棉应了一声,并未停下手里复刻的动作。
一个时辰之后,元棉结束复刻回了升平殿。
升平殿内,除了她熟悉的“异常”之外,还等着一名玄狐裘领,皂靴织金的中年男人。
天隆帝。
元棉看了一眼对方头顶的金色小字。
“你去哪里了?”
元棉进殿的时候,对方放下手里的茶杯,目光威严。
“父王怎么来了?”元棉并未见礼,只问了一句。
天隆帝问:“一个时辰之前,朕便传信让你来见朕,你去了哪里?”
“藏书阁。”元棉走过去坐下。
天隆帝看着她的动作,眉头皱起。
“莫谕,朕送你去大乾游历,你怎么养成了这幅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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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元棉没说话。
“你是时雨国的王女,你的母妃曾是整个时雨国最尊贵的女子,她的一言一行曾经都被时雨国女子争相敬颂。”
天隆帝眼带失望:“你如今这般,哪里有你母妃半点的风采。”
“你的神识既已恢复,这几日为何一直不曾去见朕?”
“今日朕宣召,你竟视若无物。”
“你这般,朕当真对你很失望。”
元棉不知道他口中莫谕的母妃是何种人,但元棉知道天隆帝是个什么东西。
前世,她初入幻阵便险些在天隆帝身上吃了大亏。
元棉指尖轻轻地点了一下桌子。
她许久未开口,天隆帝似意识到“莫谕”这次从大乾回来之后对他的孺慕少了很多。
天隆帝闭目片刻。
再睁眼,态度缓和了一些。
天隆帝问:“你是不是还在怪父王送你去大乾的事情?”
他说:“你还年轻,常年困在这榕莫城里会毁了你的一生,父王送你去大乾是为了你好,你当真想不明白这点?”
元棉身后的烟青小声嘀咕:“陛下怎么不为莫风殿下好。”
天隆帝回头。
烟青垂首。
天隆帝看向元棉:“既回了时雨,朕给你换些听话懂事的女侍。”
“不必。”元棉说:“烟青挺好。”
天隆帝皱了皱眉,思及今日来此的目的,没坚持。
他沉默片刻,说:“谕儿,这些年,父王帮你联系的那些大乾的青年俊彦……你若当真不喜欢,便罢了。”
天隆帝:“时雨国建国千年,千年里都在同天启你争我夺。”
“可自从父王即位之后,天启国天降神罚,如今这才几年,不用时雨动手,天启国已经在灭国的边缘了!”
天隆帝语重心长:“天命在朕。”
他重复:“谕儿,天命都在帮父王。”
“陈玄此次亲自来到榕莫城代表天启国俯首,更是印证了这点。”
天隆帝说:“你是父王的孩子,朕在此种关头唤你回来,便是希望你能为朕分忧。”
陈玄是天启国国君。
“分忧啊……”
前世,天隆帝为了让“莫谕”为他分忧,直接给初入幻阵的她下合欢香。
天隆帝:“父王不强求你嫁给大乾那些你不喜欢的人。”
“可陈玄不过七十岁,已经进入了神宫境。”
“这些年天启国内天灾不断,陈玄仅有的几个孩子已全部丧命。”
“只要你能再同他生下一子半女。”天隆帝说:“陈玄会敬你爱你,时雨国同样可以无损吞掉天启。”
“你能理解父王的心思吗?”
元棉点头:“能。”
“父王想同天启国联姻,不动兵戈顺势拿下天启。”
天隆帝看她:“所以谕儿的意思是……”
元棉:“联姻一事,我会帮父王的。”
天启帝大喜:“好!好!朕就知道,朕的谕儿会一如既往的懂事。”
“今晚酉时,樊庆殿,谕儿记得穿得漂亮些!”
天隆帝目的达成,很快离开。
“殿下!”烟青上前。
“去替我准备身漂亮些的衣裳。”元棉说。
“殿下!”烟青问:“您不会真的要……”
“快去。”元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烟青在元棉的注视中愤愤离开。
升平殿内只剩元棉一人,珠帘后姜问现身。
他默了默,问元棉:“九殿下打算顺势同天启国君联姻,完成此次考核?”
元棉将天隆帝喝剩的半杯茶水放到他面前:“是个不错的提议。”
姜问抬起茶杯:“九殿下用旁人喝剩的茶水待客?”
“上次倒的茶水瞧着你不喜欢,这次剩的……”元棉瞧了他一眼,微笑着道:“想着你或许会喜欢。”
姜问:“……”
姜问将手里的杯子向后丢掉,他说:“我去见过天启国这位国君。”
“一般。”姜问说。
“只是一次考核,九殿下不必要委屈自己同他联姻。”
“九殿下答应我一件事,接下来的考核里你什么都不用再做,我送殿下通过此次考核,如何?”
元棉好奇:“何事?”
姜问宽袖下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他说:“九殿下…亲我一下。”
7. 第 7 章
?
元棉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转头,看向姜问。
姜问神色不变,但身体略僵有些不自在:“如何?”
元棉蹙眉:“你去了花楼?”
姜问不解:“去花楼?”
看来没去。
元棉打量着姜问:“亲你…”
元棉想到了前几日她借时空回溯之便利亲姜问的那几次。
“为何?”元棉问。
问罢,她细细瞧着姜问面上的神情变化。
姜问被她瞧的愈发不自在。
几息之后,姜问起身:“算了,此事是我冒昧。”
他说:“九殿下只当我今日未曾来过。”
不能确认他是不是真的也有时空回溯的记忆。
姜问准备离开,元棉开口:“你过来。”
姜问犹豫片刻,靠近元棉。
元棉坐在椅子上并未起来:“低头。”
姜问捏着手指缓缓低头。
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进,姜问的瞳孔中元棉的身影在逐渐放大。
元棉靠近。
姜问觉得今日情形似与三日前有所不同。
三日前元棉突然靠近时,他只觉得震惊与茫然。
但现下,他竟有些紧张。
姜问在就这么放弃和再坚持一下之间犹豫了几息,选择了后者。
话已经说出了口,现在退与不退落在元棉眼中都无甚差别。
元棉没有错过姜问身体僵硬的细节。
她就这么靠得姜问极近,却又一直克制着未曾亲下去。
在姜问心跳开始攀升之时,元棉忽然开口:“三天前……”
姜问想到了三天前不停回退的时空错乱,攀升的心跳骤降。
元棉默了默。
不像是有回溯之前记忆的样子。
温热的呼吸偏离,元棉不再看姜问,她看向不远处的一只靛蓝花瓶,嘴巴从姜问的唇畔移至了姜问耳边。
“不亲。”
姜问听到元棉说。
姜问一愣,元棉已经推开了他。
“我记得你三天前说过的话。”
元棉复述:“姜问没有出卖.身体的打算。”
姜问:“……”
“你不出卖.身体,我也一样。”
“而且你的威胁……”元棉抬手虚虚在自己身前护了一下,道:“怕。”
忧心姜问不记得是什么威胁,元棉特意提了一句:“我不论此前九殿下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若再有下次,便是身死道消,我也会杀了九殿下。”
姜问:“……”
所以方才又要他靠近,又要他低头……
耍他。
姜问定定地望着元棉,元棉平静回视。
“九殿下记忆力不错。”
“尚可。”
半晌,姜问突然扯了扯嘴角:“九殿下,我不喜欢被人戏弄。”
元棉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又问:“所以?”
姜问眉眼突然放松了下来,他凑近元棉。
元棉晃神。
接着,她的嘴唇被轻轻碰了一下。
元棉一愣。
?
“所以,多谢九殿下成全。”
姜问说完,静静地开始等着看时空会不会再次出现异常。
元棉:“……”
姜问……自己凑近动嘴亲了她一下?
元棉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姜问。”
元棉说:“谁教你这么做的?”
你。
如今这次的时空里,她好像没亲。
姜问默了默。
他唤出向渊并递给元棉。
“砍吧。”
姜问:“一次,我不还手。”
元棉:“……”
打造向渊的材质是从蕴含星辰之力的石头中提取出来的特殊矿物,打造向渊的人是当代炼器大师赤霄。
向渊一入手,元棉便察觉到了其上隐隐传来的抗拒。
元棉没在意这种抗拒:“是把好剑。”
姜问没说话。
元棉轻轻地在向渊的剑身处弹了一下,无声,不过向渊的抗拒愈发明显。
元棉没理会抗拒的向渊,她抬头看向“坦然”的姜问,半晌,她问姜问:“看到那边的浴桶了吗?”
隔着屏风,姜问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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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姜问知道浴桶的位置。
他点头。
“去刷一百遍。”元棉说:“不许用灵力。”
姜问:?
姜问看向元棉手里的向渊:“我已经将向渊交予九殿下,九殿下大可直接对我动手。”
元棉:“两百遍。”
姜问:“……”
元棉将向渊随手还给姜问,她说:“我知晓你的意思,砍过了,便当做方才的事情未曾发生。”
元棉说:“但我不喜欢如此。”
“两百遍。”元棉:“若有敷衍,再加一百遍。”
姜问默了默,他说:“我要用灵力。”
元棉微笑:“不允许。”
姜问:“……”
姜问定定地看着元棉,元棉由着他看。
元棉问:“还有没有和旁人做过这种事情?”
姜问:?
元棉语气平和,但姜问直觉不太对。
他坦言:“不曾。”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似乎少了一些。
姜问皱了皱眉,寻不到这种感觉因何而来。
元棉问他:“你我到今天不过相识三日,你为何会突然这么做?”
姜问似乎抓到了什么。
但又没抓紧实。
短暂的沉默后,姜问出言提醒元棉:“九殿下同我见面第一天,便想睡.我。”
姜问顿了顿,又说:“我未曾提过要九殿下不用灵力刷两百遍浴桶。”
元棉:“……”
元棉:“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她说:“今天,我不曾想过睡.你。”
“但你……”元棉摇了摇头。
姜问:“……”
“再者,你唤我什么?”元棉又说。
“九殿下。”姜问答。
元棉笑:“是啊,九殿下。”
“九殿下是皇族,你不是。”元棉说:“所以,九殿下可以,你不可以。”
“去刷。”
“……”
姜问觉得,盛京这位九殿下不讲道理。
但更令人生气的是——
他真的没用灵力将那只破浴桶刷了两百遍……
8. 第 8 章
元棉再次回溯了时空。
在姜问刷完两百遍浴桶之后。
从调动紫气催转大阵时起,元棉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姜问身上。所以,元棉并没有错过时空回溯成功那一瞬间姜问眼底的异样。
·
“算了,此事是我冒昧。”
“九殿下只当我今日未曾来过。”
在察觉自己所处的位置突然变化并听到自己说出的话后,姜问眸底神色微变,几乎可以确定他身上这种时空的错乱与他和元棉的亲吻有关。
·
他有记忆。
元棉不清楚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但她可以确定姜问有回溯的记忆,这么看,他今日这莫名且突然的举动倒是能解释通。
想到三日前自己数次回溯时空做的事,元棉沉默了下来。
但再想到方才姜问做的事,元棉的腰身又挺了起来。
想到她方才的诸多歪理邪说,元棉沉默了下来。
但想到时空已经回溯,姜问哪怕有记忆也没有证据之后,元棉的腰板又硬了。
·
姜问在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抬脚准备离开,但才迈步,又顿住。
他转头看向仍旧坐在桌前的元棉。
“……”
按照方才的发展,她应该喊自己过去才对。
可她没喊。
对上姜问的目光,元棉语气无异,问他:“怎么了?”
姜问:“……”
姜问眯了眯眼睛,朝着元棉走了过去:“方才……”
元棉接话:“方才,你确实有些冒昧。”
?
姜问:“我冒昧?”
他们之间最先动嘴的人是小狗。
元棉:“不过无妨。”
元棉温声说:“你也说过,我想睡.你。”
“所以你方才的冒昧,我不会计较。”
姜问:“……?”
元棉的神情太过平静与正常,姜问不能确认她是不是当真也有时空错乱的记忆。
想了想,姜问如同此前的元棉那般捏住了她的下巴:“九殿下。”
姜问说:“谁教你这么做的?”
姜问:“避重就轻、倒打一耙。”
元棉“不解”:“你在说什么?”
姜问直视她的眼睛:“你我心知肚明的事情,九殿下仍要否认?”
元棉不闪不避:“抱歉,我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
姜问直觉元棉和他一样有时空错乱的记忆,但瞧着对方似乎不打算承认。
·
申时六刻,距离樊庆殿宴起还有两刻钟。
烟青带着准备好的三套宫装来了升平殿。
元棉从烟青带来的三套宫装里选了一件红色的换好后,带着她离开了升平殿。
“殿下……”
烟青跟在元棉身后,欲言又止:“要不,咱们还是回大乾吧。”
烟青:“等回了大乾,咱们便隐姓埋名再也不回来了!”
“在大乾的国土上,就算陛下想找您,也未必能找得到。”
元棉不常穿红色,但红色亦衬她。她五官本就生得精致,只略施粉黛,便一改此前的温婉,整个人瞧着明艳动人。
元棉没说话,烟青继续道:“天启国陈玄都七十多岁了,他死掉的那些孙辈都快和殿下您一样年纪了,您怎么能听陛下的同他联姻?”
“榕莫城内有秦将军,榕莫城外也有不少咱们的人,护送殿下您离开必然没问题!”
腰间挂着的玉牌突然自己晃了晃,元棉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突然从“50”降到了“10”。
瞧着,天启国的人似是入宫了。
“走吧。”元棉说:“今日过后再说。”
·
申时七刻,距离樊庆殿起宴仅剩一刻钟。
此时天尚未黑透,但樊庆殿内镶嵌着的通明宝珠已被唤醒,金莲宫灯的光芒穿过层层垂落的鲛绡纱幔照在大殿内的的白玉莲纹柱上,衬得整座大殿似能与皓月争辉。
大殿外玄甲禁军三步一岗,持戟肃立。
·
“陛下。”
“凛昭,你又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陈玄转头看向身后跟着的凛昭,不赞成的摇头。
“时雨尚未真的答应我们的请求,陛……主人何必现在就将姿态放的这般低?”
陈玄转身,眼神落寞地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一众老弱妇残。
“因为……我想为他们这些人寻一条生路。”
“上苍容不下天启,我若不做这降臣,怕是就连剩下这些人,也要……”
陈玄摇了摇头。
陈玄:“走吧,莫要让陛下等久了。”
“唉——”
一连数道叹息声后,天启国的一群人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朝樊庆殿的方向走。
·
樊庆殿内。
元棉同时雨国的一众君臣通过水镜将殿外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天隆帝坐在上首,不见半点此前在元棉面前时的威严,整个人面上带笑,瞧起来和善十足。
“诸位爱卿瞧着如何?”
水镜并未收起,距离天启国一行人入殿还有一些时间,殿内时雨国众臣畅所欲言。
“老臣观陈玄言行,不像作假。”
“这几年,天启与我们交手屡战屡败,派出的兵士一次不如一次,臣派人暗中潜入天启探查过,天启境内不止婴孩幼童难活,青壮更是在不断减少。”
这人看着水镜里的画面,说:“看陈玄此次带来的这些人,天启如今的实际情况想来或许要比我们了解的更艰难。”
元棉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脸没印象,名字亦没印象。
收回视线时,她面前桌上点心少了一块,这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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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
又一人开口:“陈玄此人心思不浅,廖将军怎知他带这些人来不是有意如此?”
廖将军反驳:“因为我的人去天启国亲眼看过!这几年,天启国家家户户外面都在挂白幡!今天送幼子,明日葬老母!秦大人但凡差人去探过天启国境内的情况,便不会有此一问。”
“便是消失的人再多,也不可能整个天启凑不出一队像样的人来。”秦大人朝着天隆帝拱手:“臣还是觉得,陈玄此举怪异。”
“天启已经数次派使臣来我们时雨了,秦大人次次都觉得怪异,却又次次都说不出何处怪异。”
另一人同样朝着上首的天隆帝拱了拱手:“天启同我们之间兵戈千年,谁都不曾压到谁。可自陛下登基之后,时雨国内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天启却天灾不断、十室九空。可见陛下乃天命所归,得天道之钟爱。”
元棉瞧着天隆帝嘴角牵了牵。
但下一秒,他就摆手:“天命之事不提,今日只论陈玄。”
“是。”众臣应声。
“十年前天启怪事初降时,臣便派人去探查过。”位置比元棉还要靠前的一人开口:“所有事情发生的离奇,确实像极了天罚。”
“上月我们的人去天启时,半月都未曾在天启境内见到过一个青壮。”
“所以老臣觉得,陈玄今日并非是在惺惺作态。”
天隆帝下首莫风跟着开口:“儿臣赞同辰老大人的说法。”
“天启祈求时雨的庇护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来,不论我们怎么刁难,天启都姿态极低。”
“儿臣觉得若是今日陈玄态度无异,天启寻求庇护一事可以应允。”
殿内议论声不绝。
但显然,在这场宴会之前,众臣已经大致达成了共识,除极少数的人之外,大多数的人都对天启一事持赞成态度。
莫风扫了一眼进殿之后一言未发的元棉,再次开口:“况且,王妹已经主动向父王提出了会嫁与陈玄。”
“陈玄如今子女尽丧,只要王妹再为他诞下一子半女,延续血脉和救他于水火的恩德一起,陈玄不论心底如何想,日后都对我时雨做不了什么。”
天隆帝瞧了一眼明显认真装扮过的元棉,眼底深处闪过满意。
“王女此举,大善!”
位置比元棉靠前的那名朝臣再次开口。
霎时间,樊庆殿内一片对元棉的颂扬之声。
元棉身后的烟青面无表情攥紧拳头,元棉并不搭话,只笑着朝众人举了举杯。
“天启国使臣到——”
一道传报声响起,殿内时雨君臣的交流声消失,所有人正襟危坐,一派上国风范。
“拜见陛下。”
陈玄进殿之后,便是一道叩首大礼。
在他对着上首的天隆帝叩首的同时,元棉腰间的青色玉牌再次晃了晃,玉牌上的数字从“10”降到了“1”。
9. 第 9 章
殿内时雨国众臣互相对视,就陈玄此举交换着眼神。
天隆帝望向离他最近的那名老臣,老臣瞧着陈玄带来的那群老弱妇残思索片刻,朝着天隆帝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元棉摇了摇头,将方才同殿内众臣举了举的那杯酒水横着洒在了殿内。
大部分的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少数注意到的也只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关注,眼下陈玄的事更吸引人。
天隆帝起身:“天启国君这是做什么?”
“朕知晓天启国君是想为治下百姓求个庇佑,可也不必如此。”
“虽说两国之间曾有兵戈,但如今已化干戈为玉帛。”
“你我曾同为国君,便是日后天启加入时雨,你我之间也可以不讲这些虚礼。”
今日夜宴上的事一定会传出去,天隆帝乐得给自己添份好名声。
他走下台阶,准备亲手扶起陈玄。
元棉在他即将触碰到陈玄时,起身按住烟青的肩膀带着她瞬间撤出了樊庆殿。
不论是聪明人还是蠢货,总有人在见到老弱妇残及敌人的示弱便放松警惕。
樊庆殿内,变故就发生在瞬间。
天隆帝的手刚刚虚扶在陈玄身侧,叩首的陈玄反手迅速攥着了他的胳膊。
先是一道法器击碎了他身上足以防备天察境修士攻击的防护装备,两道法器相撞,一股极强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陈玄不管不顾,神宫境后期修士的巅峰一击径直朝着天隆帝砸了过去。
天隆帝重伤。
陈玄再次挥出数道攻击,直取天隆帝性命。
距离太近,变故太快,饶是众人反应再快,也救不下天隆帝。
国君殒命,王宫丧钟立响。
“陛下?!!”
“陈玄!!!”
殿内惊呼声一道接着一道。
陈玄带来的一群老弱妇残在陈玄动手的同时,迅速落到樊庆殿内的四面八方,众人联手,整座樊庆殿立马便被结界封印了起来。
陈玄确认天隆帝殒命,抬手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扫视地看了一圈殿内众臣:“我天启送予诸位的第一份礼物,喜欢吗?”
“陈玄,你竟如此阴险狡诈?!”
“狼子野心,狼心狗肺!亏得时雨竟信了你!”
“该死!”
“老夫今日,便要代行天道之责!拿命来!”
朝臣有文有武,此刻一致朝着陈玄攻了过去。
“荫婆婆。”
陈玄站在原地,唤道。
樊庆殿中央拄着拐杖的一名老婆婆身上气势变幻,独属于天察境修士的势在樊庆殿内蔓延了开来。
“天察境?!!”
“陈玄!原来你此行竟打的这个主意!”
西极之地国与国之间的天道誓约不同于人与人之间的天道誓约。两个人立下的天道誓约只要人还活着便永久有效,但国与国之间的天道誓约每换一次国君便需要重新订立。
天察境修士出手的杀伤力太大,所以每任时雨国新帝及天启国新帝登基时,都会签订一份“双方天察境高手不得随意出手”的天道契约。
“你竟将天察境偷偷带入了樊庆殿!”
“哈哈哈哈!陈玄!你卑鄙!你无耻!你下.作!”
“可恨我们竟被你天启国百姓的惨状蒙蔽了双眼,轻信了你这等小人!”
樊庆殿内的骂声不绝,陈玄丝毫未曾放在心上:“诸位谬赞,不过是为了天启罢了。”
一群人朝着陈玄不断进攻,陈玄被荫婆婆稳稳护住。
九境之上,不同境界之间往往差别巨大,殿内没有旁的天察境,这一群朝臣艰难抵抗却依旧在一个个减少。
“陈玄本不想取诸位性命,可诸位皆是时雨多年老臣,实在难留,所以只能请诸位同时雨陛下一同赴死。”
“诸位放心,今日诸位陨落,明日我天启诸臣便会入主榕莫。”
“时雨的百姓,朕一定会善待!”
陈玄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神色平静地从旁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便算是…天启送诸位的第二份礼物,希望诸位喜欢。”
·
樊庆殿外。
烟青在看到殿内突生变故的时候就瞪大了眼睛:“殿下,陛、陛下他他他……”
元棉随口:“他走的很安详。”
?
烟青茫然地同时,一道身影凭空出现,落在元棉身侧:“九殿下不着急?”
从天隆帝身死起,两人腰间的玉牌便在不停地闪着红光,这是考核即将失败的提示。
“你你你!”烟青看清来人,迅速将元棉挡在身后:“你是那日宫门前的人!”
元棉拍了拍烟青的肩膀:“无妨,不必如此。”
烟青仍旧挡在元棉身前,元棉也没再多劝。
她看着在天隆帝身死的下一瞬猛然从时雨国王宫东南角楼里冲出来的徐凌侠。
“我曾因为一件事在一些人身上耗费了很多的心血。”
元棉徐声说:“但后来,我发现事情的处理方式可以更便捷。”
“所以,不急。”
徐凌侠露头之际,数道身影从时雨国王宫的各个方向飞起挡住了他。
“你们!”
元棉听到徐凌侠的怒喝声:“你们是天启的人?!”
可今日之前,时雨竟无一人察觉!
“你们天启好深的算计!”徐凌侠今日本是要到樊庆殿一起赴宴的,可就在宴会开始之前,突然有人送来了一件会耽搁一些时间的事情,事情很急但又不会耽搁太长时间,所以徐凌侠赴宴的时间便稍迟了一些。
哪曾想,就这么一点时间,他就听到王宫上方丧钟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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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问。”
元棉说:“我再送你一份礼物,如何?”
姜问顺着她的视线跟着看向徐凌侠。
徐凌侠已经同挡在身前的众人交起手来,和樊庆殿内时雨朝臣对上荫婆婆的情形一样,这些人并不是徐凌侠的对手,他们正在一个个不断倒下。
姜问:“他?”
元棉挑眉:“嗯。”
姜问:“无甚兴趣。”
元棉笑了一下,她介绍:“徐凌侠,七百多年前西极之地天察境剑修。”
徐凌侠的名字一出,姜问便知晓了元棉为何会特意提起他。
元棉:“徐凌侠剑道天赋极好,三十岁入灵海,五十岁入神宫,七十岁的年纪成功进入司命境。”
“一百零五岁那年,离开西极之地前往大乾游历。”
“一百三十二岁回到西极之地,在西极寸草不生的大漠里独坐了二十年,领悟了剑法万物生,一举迈入天察境。”
元棉说:“我想你应当知晓这套剑法。”
元棉问:“机会难得,你当真无甚兴趣?”
姜问视线落在徐凌侠的身上。
他是剑修。
万物生是七百多年前名噪一时的一套剑法。
姜问:“九殿下想用樊庆殿内的天察境逼他使出这套剑法?”
元棉摇头:“不。”
姜问收回视线,看向元棉。
元棉说:“我会助你逼他使出这套剑法,然后……”
元棉徐声,一字一顿:“胜过它。”
机缘难遇,遇到了,元棉不希望姜问错过。
比起看一遍,元棉更倾向于让姜问自己去体验。
月影烁烁,晚风微凉。
樊庆殿外寂静了许久。
“九殿下说过,这是一座很真实的幻阵。他进入天察多年,如今的我在他手下撑不过十招。”
“所以。”元棉说:“我会助你。”
元棉眼中只有认真,没有戏弄。
片刻之后,有人体内血液逐渐开始无声翻涌,姜问也不问元棉要如何助他,只开口说道:“如此,我便提前同九殿下道一声谢。”
“不必言谢。”元棉刻意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问:“毕竟初见时,你就知晓我想从你这里获得什么。”
姜问:“……”
姜问唤出向渊,周身剑意逐渐开始攀升,他没接元棉的话,而是说:“过往之事不提。”
“今日之后,我可以无条件帮九殿下做三件事。”
“不讲天道、不议人伦。”
姜问:“只要九殿下提了,便算。”
元棉笑着摇了摇头:“我一开始就说了,是送你的礼物。”
姜问:“那我的承诺便算作对九殿下的回礼。”
·
跟着从头听到尾的烟青:?
殿下她们在说什么!!!
10. 第 10 章
烟青不止没听明白,她还没看明白。
因为,在殿下和那名叫姜问的修士结束聊天之后,后者真的朝着徐凌侠的方向飞了过去。
“殿下,他…他……”烟青结结巴巴不知怎么开口:“徐前辈可是天察境的高手!”
元棉接话:“这人是不是挺傻,我说会帮他他就信了。”
不远处姜问的声音传来:“九殿下,我还尚未走远,听得见。”
元棉嗯了一声,问:“那你怎么看自己?”
姜问回头朝着元棉站着的凉亭瞥了一眼。
元棉回以一个疑问的视线。
“我怎么看自己不重要。”姜问说:“重要的是,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觉得元棉未在骗他。
说完,姜问转头继续朝着徐凌侠的方向飞了过去。
元棉瞧着他挺阔的背影,无声牵了牵唇角。
“殿下。”烟青等两人互动结束,这才小心翼翼地凑上来不解地问:“他怎么唤您九殿下?”
时雨国天隆帝仅有一子一女。
长子莫风,女儿莫谕。
“陛下他不是只有……”烟青没说完,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朝着不远处的樊庆殿望了过去。
樊庆殿内已经倒了大片。
瞧着殿中没剩几个的人,烟青收回视线快速朝着元棉说道:“殿下,樊庆殿陛下和好多大人都被天启的人杀了。”
烟青说:“咱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咱们快走!”
“至于樊庆殿内的陛下……”烟青咬牙:“陛下已经身陨,殿下您可不能为了他再回去犯险!”
烟青说罢,拉着元棉便要离开。
心是好的,但元棉暂且用不到。
元棉:“低头,看地上。”
烟青不解地低头:“地上怎么……”
元棉在她低头的瞬间甩出一个铃铛在她头顶轻轻晃了晃。
烟青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元棉随手扶了一把,让她没有直接倒地,而是坐在了凉亭内的石凳上。
远处宫殿的上空,姜问和徐凌侠正好刚开始交手。
姜问已经迈入了神宫境,修为不弱,但他对面的徐凌侠已经进入天察境多年,在天察境修士独有的势的影响下,姜问的每一次攻击都顶着巨大的压力。
如同姜问之前预估的那般,他只在徐凌侠的手下撑了十招。
第十招,徐凌侠的剑便直击他的命门。
这是修为以及对敌经验上的差距。
元棉在姜问被击到之前调转识海大阵中的紫气将时空回溯到了两人未曾开始交手之前。
·
!
徐凌侠的攻击直奔姜问命门,濒死的无力感还没从姜问的身上退去,他就察觉到了身周位置以及身体情况的变化。
这种感觉。
是和之前一样的时空回退。
姜问猛地转头看向远处元棉所在的六角凉亭。
她有的不是时空错乱的记忆,她有的是时空回溯的手段。
元棉一袭红装站在亭中,见他望过去也不意外,对上他的视线后,抬手平静地握拳为他加油。
姜问:?
之前他试探元棉是否有时空回退前的记忆时,元棉瞧着完全没有承认的意思。
但现在,能操纵时空溯回的手段这种更大的秘密,元棉就这么云淡风轻地暴露给他了。
姜问看不懂。
但姜问觉得,今日之后他可能真的需要出卖.身体才能回敬对方对他的信任。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
姜问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面前的徐凌侠身上。
现在最重要的是不错过眼前的机缘,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
元棉发现,姜问对战徐凌侠的时候开始大胆了起来,他不再执着于对战本身,他开始拆解学习起了徐凌侠的进攻并分析弥补自己应战时不足。
他果然会明白。
元棉眉眼舒展继续关注这场实力悬殊的对战。
·
一次。
两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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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察境修士的一对一单独“陪练”下,姜问成长的极快。他不记得眼前这是第几次时空回溯,但他在徐凌侠手下坚持的越来越久。
即便两人之间修为悬殊,即便徐凌侠剑气汹涌,姜问躲得愈来愈得心应手,时而,他更是能伤到徐凌侠。
“你很有天赋。”
徐凌侠的这句话姜问已经听了很多遍。
“若不是你选在今夜拦我,我必定会留下你的性命。”
每次徐凌侠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姜问就会迎来致命一击。
“万物,生!”
这是姜问第一次逼出徐凌侠的这道剑招。
徐凌侠挥出万物生的时候,姜问没在周围感受到任何的杀气,反而是一种如春风、似细雨的感觉,不待他细细琢磨这种感觉,他便再次回到了最初。
“……”
姜问继续开始努力。
远处的六角凉亭中,元棉撑着手坐在石桌前看着姜问一次又一次地飞速成长。
前世,元棉在迈入神宫境之后,修为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停滞,不知道是何种原因,她总觉得自己和自己打出去的每一道阵法之间都隔着一层壁垒。
所有见识过她阵法的人都说“很强”、“瞧不出不对”、“放他/她出去”,只有姜问,认认真真地在她每一道大阵中都体验了一遍并根据她自己都不知道何处生起的不对劲的感觉开始到处搜寻古籍。
最后,带着她一个一个去走过往历史中那些天察境阵修突破前去过的地方。
想到姜问当初在羲和绝地时日夜不歇挥剑半年为她击退沸海赤火助她破除壁障的举动,元棉又抬头看了一眼眼下正在和徐凌侠交手的姜问。
怎么自己突破神宫境时是姜问在不停挥剑,姜问突破神宫境时还是姜问在不停挥剑。
“……”
姜问真辛苦。
元棉很心疼姜问。
所以在姜问开始新一轮的战斗时,元棉从储物袋中取了一盘点心和一盘水果出来。
坐着也是坐着,吃点东西,她替姜问补一补。
11. 第 11 章
时间似乎过去了许久,又似乎只过去了一个晚上。
“这……”
“我一定还在做梦。”
烟青才从昏迷中醒过来,就看到天察境的徐凌侠殒落。
“哈哈。”
“哈哈。”
“天启的人杀了陛下还能接受,神宫境修士击杀天察境?”
“哈哈。”
烟青也不趴在石桌上睡了,她咕噜一个翻身直接倒在元棉脚边并闭上了眼睛。
“怎么睡不醒。”
元棉:“……”
元棉无声进行了此次幻阵最后一次回档。
“你们天启好深的算计!”
元棉将时间回溯到了昨晚她才带着烟青从樊庆殿出来的时候。挡在元棉面前的烟青全无之后的记忆,她仍在戒备的盯着姜问。
姜问身上由于同徐凌侠交手留下的伤痕悉数消失不见,但脑海中数次交手获得的经验以及蕴养滋生出的剑意却未曾消失。
“恩情,姜问记下了。”
姜问来不及多说,只郑重言罢,便立即闭目开始消化,他周身的剑势开始不断增强。
簌簌风声中,挡在元棉身前的烟青开始怀疑自己在做梦。
“神宫中。”
“神宫后。”
“神宫圆满。”
“……司命前。”
“还涨?”
烟青木着脸回头:“殿下,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
元棉从修为不断攀升的姜问身上移开目光:“嗯?”
烟青:“我可能疯了。”
元棉:“……”
烟青:“前不久,我看到陛下被天启的人杀了。”
元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樊庆殿。
因为时空再次回溯的缘故,现下樊庆殿内的杀戮仍未结束。
烟青:“刚才,我又看到一个人只是站着,就莫名奇妙开始疯狂突破。”
元棉:“我觉得你无事。”
烟青:“您也看到了?!”
元棉点头:“看到了。”
烟青:“……”
“那就是我们没事,世界疯了。”
“荫鸾。”樊庆殿的方向徐凌侠的怒喝声再次传来:“你怎敢如此?!”
元棉和烟青一起转眼看向樊庆殿的方向。
徐凌侠和天启荫婆婆已经交手在了一起。
徐凌侠:“你也入了天察,这般肆意屠杀我时雨国的朝臣,你就不怕天道降罚,修行之路就此断绝?”
荫婆婆手持拐杖,对上徐凌侠之后,气势只强不弱。
“天道降罚?”荫婆婆笑得嘲讽:“是它先无故对我天启百姓动手,才有的老身今日这场屠杀。”
“老身今年四百八十三岁,本就寿元将尽。若能在死前为我天启子民谋出一条康庄之路,也算值了。”
徐凌侠怒斥:“时雨已经决定要接纳你们天启人!”
荫婆婆嗤笑了一声。
不知何时起便已经悄声渗入时雨王宫的天启青壮齐声:“天启,绝不屈居人下!”
徐凌侠:“你们!”
徐凌侠和荫婆婆打得愈发激烈了起来。
“殿下。”烟青小声:“您说徐前辈能赢吗?”
元棉:“不知。”
烟青默了默,拉着元棉便要溜:“那咱们快走!”
“陛下死了,莫风殿下没了,这王宫中又不知暗藏了多少天启国的人。”烟青说:“趁着徐前辈和天启那人交手,我先送您出城。”
烟青:“等离开榕莫之后,您就去大乾。”
“若是今日之后时雨能胜,您想回来再回来。若是……”烟青顿了顿,神情坚定地说:“若是时雨没了,您就别回来了!”
烟青思索:“若天启的人赢了,他们必定要寻您这个王室剩余的血脉,出城之后我们分开,您去大乾,我去其他地方遛一遛他们!”
烟青不想管什么国仇家恨,她只希望“莫谕”活下去。
才说完,烟青再次昏了过去。
元棉用铃铛摇的。
看着烟青,元棉便仿若看到了前世的解神。
在她被迷雾生物包围时,解神也是这般让她走。
后来,她死了,解神也死了。
元棉将烟青重新扶着放回石凳上。
在闭目突破的姜问身周留了一道防护的法阵后,元棉抬脚回了遍地尸骸的樊庆殿。
一入殿,她便被天启众人围了起来。
陈玄扫了一眼元棉身上的时雨宫装,轻笑道:“还有自投罗网的漏网之鱼。”
“我来同你借一滴血。”元棉并未在意这些围上来的天启人,她看向陈玄说。
陈玄:“哦?”
元棉缓步朝着陈玄走过去,天启众人关注着陈玄的态度,只跟着移动,并未动手。
“你胆子很大。”看到逐渐靠近自己的元棉,陈玄眼底略带欣赏,说:“朕听闻莫天曾有意联姻,你废掉修为,朕便留下你,如何?”
莫天就是天隆帝。
陈玄:“时雨朝中诸臣如今皆已殒命,凭你一人,再如何也无济于事。”
“不如让天启和时雨之间的事情就此结束。”
陈玄提到联姻,元棉忽而想起此前她还答应了会帮天隆帝促成时雨天启联姻。
元棉问陈玄:“你愿意联姻?”
陈玄目光上下打量了即便元棉:“自然。”
元棉笑了笑:“你们都愿意便好。”
陈玄瞧着她面上的笑,心底莫名闪上一抹不算好的感觉,他迅速反应准备飞身离开原地。
没成功。
“你何时布下的困阵!”陈玄盯向元棉,惊。
他的身周有困阵,他竟从始至终未曾察觉到!
“重要吗?”元棉同陈玄之间的距离只剩两三步。
“杀了她!”陈玄沉下脸。
周围天启修士同时动手。
“嗖——”
姜问仍在闭目突破,但承袭他的意志,向渊剑从六角凉亭的方向飞出,一剑为元棉挡掉了大半攻击。
剩余一小半……
全力的攻击打在了元棉身上,所有的伤害落在了自己身上。
倒地一片。
“你?!”陈玄看着停在自己半步远的元棉:“你不是六境?”
元棉抬手从储物戒当中取了一根无比寻常的针出来。
陈玄调转全身力量想要挣脱身周无形的困阵。
挣脱不了。
陈玄看着靠近的针尖,沉默之后迅速开口:“荫婆婆救我!”
荫婆婆想救,但徐凌侠非要缠着她。
荫婆婆来不了,陈玄改口,他看向元棉:“放过朕!”
“纳贡,臣服,你想如何?你开口。”
“时雨朝臣朕杀了,朕可以让天启的人补上!让他们助你平稳掌控时雨!”
元棉瞧了他一眼,针尖停在陈玄眉心处。
陈玄打的主意元棉猜得到,但没关系,元棉只是有些好奇眼下天启对时雨的侵入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元棉退后了一步,她说:“他们人在何处。”
“榕莫。”陈玄说:“就在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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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
元棉点了点头:“唤人。”
陈玄:“你这般困着朕……”
元棉看他。
“……”
陈玄吩咐重伤倒地的凛昭:“凛昭,唤人。”
凛昭嘴角吐血,艰难地从身上摸出了一块玉牌,手指带血在玉牌上画了一个符号之后,玉牌开始有规律的闪烁。
不到一炷香,樊庆殿你便聚集了一大片从榕莫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人。
这群人看到缠斗中的荫婆婆和徐凌侠,也只是短暂关注后便跟着召唤进了樊庆殿。
一群人入殿之后,行事有条不紊且分工明确。
着玄袍的开始处理殿内时雨国众人的尸体以及帮着重伤的天启众人开始恢复,着绿袍的开始朝着陈玄的位置聚集。
“陛下,榕莫城防已掌控。”
“陛下,时雨众朝臣的府邸家眷已掌控。”
“陛下,王城守备已拿下。”
“陛下,……”
陈玄闭目听着他们一一汇报。
这群人未发现他眼下是被人困在这里的?
“陛下,臣在这七年里,已完全摸透时雨国情况,只等陛下您来,我们便可彻底掌控时雨。”
“陛下,时雨百姓的安抚工作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开始。”
“陛下,天启剩余百姓何时移入天启?老臣这边已做好接收计划。”
“陛下,……”
他们没发现。
不止没发现,他们还将一切都抖落了出来。
陈玄睁眼,元棉正好在看着他。
元棉:“难怪。”
陈玄问:“……难怪什么?”
难怪前世这场考核她会进行的那么艰难。
元棉上前取了陈玄一滴血。
“你做什么?!”
“陛下!”
天启众臣依旧没发现陈玄身周的困阵,但他们察觉到了情势不对。
有人想要上前,有人想要后退。
元棉皆未曾理会,血滴浮在元棉身前,元棉开始掐诀起阵。
金色的光芒开始从元棉脚下浮现,顷刻之间蔓延出樊庆殿,涌向四面八方。
凡金芒蔓延之处,头顶的星辰亦开始以独特的行事运转排布。
樊庆殿外,徐凌侠和荫婆婆同时脸色一变。
“这势?”两人一起看向樊庆殿的方向:“天察境?!”
元棉掐诀的手越来越快,她的眉心处,涌出玄妙金纹。
元棉在阵成的瞬间将面前陈玄的那滴血朝着阵法中心打了进去,下一瞬,所有在时雨国境内的天启人身周被一层金色薄雾包裹锁定,包括陈玄以及樊庆殿外的荫婆婆。
“你在做什么?!”
陈玄直觉不妙。
“剿。”
元棉薄唇轻启,那曾金色薄雾径直开始向着中心挤压汇聚。
从樊庆殿始,自无边无际的天尽头终,被金色薄雾包裹的人开始接二连三的消散。
不过十数息,时雨国境内的天启人便悉数消失。
【根据推衍,时雨国未来可存在时间超过百年。】
【恭喜你,完成考核。】
元棉面色平和的立在阵法中央。
果然,换种方法,事情解决起来异常简单。
前世,她“艰难地在樊庆宫宴上救下天隆帝”、“艰难地从天隆帝和莫风的手中夺权”、“艰难地在夺权之后应对时雨老臣与天启暗桩的刁难”。
这一世,她只需要确保这些人全部死掉,便轻松通过了考核。
真容易。
12. 第 12 章
幻阵外,伯阳书院,伯阳堂。
锦心、绣口同时在面前的两道伯阳盘前各点了一炷香:“先生,伯阳香已点好。”
不远处的躺椅上,诸葛先生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嗯。”
诸葛先生叮嘱二人:“这一炷伯阳香燃尽,落在幻阵中便是一百年。”
“你们守好伯阳盘,等伯阳盘动、伯阳香灭,记得唤我。”
“是。”锦心和绣口应下。
转头,同时愣住,锦心看看绣口,绣口看看锦心。
绣口:“你看到了吗?”
锦心:“看到了。”
左侧的伯阳香已经熄灭,对应的伯阳盘正在剧烈晃动。
“先、先生!”锦心绣口同时开口:“您之前说,伯阳香灭、伯阳盘动就代表着幻阵中的人已通过考核?”
诸葛先生探手挠了挠后背:“不错。”
伯阳先生说:“不必现在就开始盯着,通常来说,至少得等到伯阳香燃烧过半,才会……”
“先生,动了!”锦心绣口一起打断诸葛先生继续说下去。。
诸葛先生睁眼,问:“什么动了?”
“伯阳盘!”锦心绣口齐声:“伯阳盘动了,先生!伯阳香也灭了!!”
本打算小眯片刻的诸葛先生瞬间从躺椅上弹起来:“当真?!”
“伯阳香才点起,幻阵不是才开始?”
“确定不是你二人方才没将香点起来?!”
无需锦心绣口回答,伯阳堂内空间已经开始出现波动,下一瞬,三道人影被传出考核幻阵来到伯阳书院。
“这一辈……”
诸葛先生看着眼前的三人,喃喃道:“这么猛?”
“恭喜三位通过考核来到伯阳书院。”诸葛先生很快收拾好面上震惊,朝着元棉三人开口说道。
“伯阳书院,乃为万年前伯阳先生所建,在这里,有无数的机缘等着诸位,接下来的一月时间里,诸位可以随意……”
没人听。
姜问仍在闭目突破。
裴司颜提锤走到了元棉面前:“我什么都没做怎么突然完成考核了?是你们?你们做了什么?”
元棉正在查看她从幻阵中复刻出来的那些孤本的情况。
听到裴司颜的疑问,元棉才抬头,裴司颜已经和向渊打了起来。
?
姜问倏地睁开眼睛。
“司命后期。”诸葛先生看着姜问身上一闪而过的势,说道:“看来小友此次在幻阵中的收获不小。”
姜问抬脚走到元棉身边:“九殿下可有被打扰到?”
元棉不解:“嗯?”
姜问看了一眼抡锤奋战向渊的裴司颜:“她。”
元棉:“……”
元棉压摇头:“没有。”
诸葛先生沉默片刻,喊:“有没有人看到我——”
依旧没有人理会。
裴司颜忙着应对向渊:“不是,你这剑有病?我就问一下情况你像疯狗一样就咬上来?”
姜问和元棉继续在开小会。
姜问:“我从神宫境一举突破到了司命境后期。”
元棉:“很棒。”
姜问:“多亏了九殿下。”
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翻了个白眼,重新回到躺椅前睡了下来。
爱听不听,他不管了。
锦心上前:“先生,您怎么了?”
绣口:“他们通过考核的三个人都不理先生,先生气死了。”
诸葛先生:“……一边去。”
“哦。”锦心绣口听话地换了一处位置。
元棉确认过从幻阵中复刻出来的那些孤本皆未出错后,成了三人中第一个注意到诸葛先生的:“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闭着眼睛:“终于看到老夫了?晚了!”
元棉和他打了声招呼:“那我们随意安排了。”
诸葛先生哼了一声:“你们既然通过了第一道考核,接下来待在书院的这一个月里本就需随意安排。”
这是伯阳书院的传统。
这里的机缘很多,但能获得多少,全凭个人。
元棉点了点头,抬脚离开。
“向渊。”
姜问唤回向渊,跟在元棉的身后离开了伯阳堂。
裴司颜默了默,先落在了诸葛先生身边:“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眼皮掀开一点缝隙。
裴司颜:“不瞒您说,进入考核的幻阵之后,我落在了一出山坳里,在幻阵里的这几天,我不是在找路就是在找路。刚才好不容易才从山坳里出来,就收到了考核完成的通知!”
“哦。”诸葛先生掀开的眼睛又合上:“你命真好。”
裴司颜想了想,伸手将诸葛先生的眼皮扒拉开:“我也不是想和您炫耀,实在是这件事情太突然了,我得找个人说一说,您懂吗?”
诸葛先生打掉她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裴司颜追过去:“您说,我要不要去给他们两个磕一个?我总觉得就这么通过考核有点心难安。”
诸葛先生:“……”
离开伯阳堂之后,元棉寻了前世住过的四方堂入住。
“你跟着我做什么?”
瞧着姜问有继续跟上来的意思,元棉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
姜问默了默,说:“伯阳书院避世百年,这里或许百年都没什么人住过了,我跟着替九殿下打扫一番。”
元棉挑眉:“你想谢我?”
恰巧有风吹过,吹得元棉发梢晃了晃。
姜问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姜问沉默片刻,说:“九殿下对我的信任太重了些。”
元棉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好吗?”
姜问抬眼定定地看向元棉:“为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将可以回溯时空这么大的秘密就这般展露给他?
姜问:“我与九殿下不过相识数日。”
元棉目光扫过姜问发梢眉间。
她知道姜问说的是什么。
于姜问而言,他们不过相识数日。
可对于元棉而言,他们曾数次相托生死。
便是如今少年时的姜问,元棉也信他。
姜问仍在等着她的回答,元棉想了想,说道:“大概是机缘难得,遇到了,不想你错过。”
姜问想到了故人:“九殿下知道苍渊吗?”
元棉点头:“知道。”
“剑宗宗主,你的师父。”
姜问说:“初见时苍渊亦对我极好。”
姜问神情平静,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后来我发现他觊觎的是我这具身体,他便被我杀了。”
大概是相识的过程不同。
前世姜问努力想要掩盖这件事,今生姜问主动提了这件事。
元棉垂眸思索了几秒,片刻后,哦了一声。
有些干巴。
顿了顿,元棉又道:“在考核幻阵,我杀了很多人。”
“我知道。”姜问在突破,但对周围情况仍有感知。
元棉:“所以你比我差些。”
姜问:“……”
姜问:?
姜问:“九殿下应当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元棉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是觊觎你的身体,但这种觊觎和苍渊的觊觎不同。”
元棉:“伯阳书院一切都要自力更生,没什么事先去帮自己寻处院子住下来吧。”
元棉说完,转身准备回四方堂。
姜问再次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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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棉回头:“还有事?”
元棉似认真似玩笑:“还是说你觉得我对你的信任极重,决定依了我的意思,委.身与我,来报答这种信任?”
姜问:“……”
姜问思索着此次在幻阵中的收获,默了默:“若九殿下当真喜欢,不是不可。”
?
元棉上下打量了姜问几眼,沉默片刻,再看向姜问时,眼底略带哀痛:“姜问,你堕落了。”
姜问:“……”
元棉:“初见时,你不是这般的。”
远处的玄鹤展了展翅膀,轻唳两声。
四方堂内两人无人在乎。
元棉抬眼看向姜问:“这么些信任就值得你卖.身?”
姜问没说话。
元棉道:“再者,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为色所迷?”
“挟恩图报?”
“挟恩图报未必,但为色所迷……”姜问欲言又止。
元棉轻轻摇头:“你不懂识人。”
元棉说:“我并非为色所迷的人。”
姜问默了默,转身欲走。
元棉先他一步开口:“进来吧。”
姜问:“九殿下不是并非为色所迷的人?”
元棉点头又摇头:“但我有风度。”
元棉:“再者,我也要证明我对你的觊觎和苍渊对你的觊觎不同。”
姜问垂眸看向她。
元棉微笑着点了点头:“进吧。”
姜问抬脚迈入了四方堂。
“既然来了,先帮我将院子收拾一番。”元棉看了一眼四方堂内的陈设,使唤起姜问并不见外。
“这棵碧梧树种在这里不好,挪换到东南角。”
姜问沉默着开始挖树栽树。
“木包铁训练枪我用不到,将它……我看看,将它丢到隔壁的院子里去。”
姜问:“……”
姜问依言照做。
“那件香樟木摆件换个位置。”
“青砖雕花石桌也是。”
“……”
四方堂内,一人动口,一人动手,无比和谐。
“不错。”
按照自己的喜好换过一遍陈设之后,元棉满意地在屋内屋外转了一圈。
再回屋内时,姜问正在给她铺床。
四方堂内原本的床只是普通的木板床,被元棉换成了自己储物袋里带着的合梧木雕花大床。
姜问这一世应当还没做过铺床这种事,瞧着有些笨手笨脚的。
元棉就那么倚靠在门框处,静静地看着。
真好,他们都还活着。
“姜问。”
在姜问又撕裂了她一件青碧床单后,元棉突然开口。
姜问有些心虚地抬头。
元棉却突然贴近他,并轻吻了上去。
唇齿相依,不同于之前数次的一碰即离,元棉这次吻得小心翼翼又珍而重之。
姜问抬手擦掉了元棉眼角沁出来的一滴泪。
“哭什么?”元棉松开姜问时,姜问右手还圈在她的后腰:“等离开了伯阳书院,这样的床单我赔你百条。”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姜问左手轻轻拂过元棉眼尾的位置。
带着厚茧的指腹有些糙。
元棉听到他的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傻。”
姜问低头看她。
元棉笑道:“我是在开心你终于决定卖.身给我。”
元棉眼底噙着笑意,但姜问就是觉得她此刻在难受。
想了想,姜问右手揽着元棉靠近,左手托住元棉的下巴,低头,重重地咬了上去。
“九殿下不是。”
她方才一定想到了旁人。
“但姜问可以让九殿下是。”
13. 第 13 章
姜问的吻很凶,探入唇.舌后,又变得轻缓温柔,战栗感层层叠叠,呼吸声都开始变得粗重。
元棉被他揽着腰身攥.取呼吸,险些喘不过气。
伸手无力地推了一下,唇瓣被人轻咬了一下,旋即一双有力的手臂勾着她的腰愈发向前。
“唔。”
直到确认元棉身上再无方才那股难受的情绪,姜问稍稍退开了一些。
元棉眼角带着几分未褪的胭脂色,白嫩肌肤在室内微暗的光芒中有些晃眼,眸中几分恍然瞧过来时,姜问身形一滞。
姜问:“如何?”
元棉思索片刻,在姜问一动不动的注视中,徐缓摇头:“不如我。”
姜问:“……”
姜问笑了:“那姜问陪着九殿下再来一次。”
他托着元棉的后脑勺,再次覆了上来。
舔.舐,轻.咬。
“棉棉!棉棉!”
四方堂外面一道声音愈来愈近,又逐渐走远。
是温准。
他从幻阵出来了。
元棉微微晃神。
姜问瞧在眼底,稍稍拉开了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温准?”
元棉“嗯”了一声。
姜问一手扣住元棉的一只手腕放在腰后,一手轻抵在元棉后脑处,低着头同元棉额头相抵,气息灼热,嗓音暗哑:“九殿下方才想到的人是他?”
元棉轻抬眼帘斜睨了姜问一眼:“不是。”
“听闻九殿下在盛京唯一常往来的年轻人就是温准。”姜问好奇:“九殿下可会像对我这般对他?”
元棉手指划过姜问的腰间,重重地掐了一下,有些硬,她又换了一处,重重地掐在了姜问的耳垂上:“胡言乱语。”
“你和温准怎么一样。”
元棉说:“我与温准是少年时的情谊,和你……”
元棉摇了摇头。
姜问:“和我如何?”
元棉:“和你,是卖.身与被卖.身的关系。”
姜问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九殿下和温准之间如何。”姜问说:“但九殿下对我,极为不同。”
姜问说完,凑近她,气息交融,哑声问:“九殿下,要姜问继续吗?”
元棉空着的手拂过他的唇瓣,划过他的脸颊,随即,带着姜问再次靠近:“继续。”
轻飘飘两个字,带着莫名的魔力。
两人先后倒在床.上,元棉的手拂过姜问后腰,带起阵阵电流。
姜问压着她,气息粗.重。
喘.息了许久,直到元棉几近窒.息,姜问才徐徐将头转埋在了她脖颈间。
姜问的动作仍未停下,但却缓慢了下来,不疾不徐,甚是磨.人。
元棉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浅淡香味,姜问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蓬泠花的味道。
“姜问伺候的九殿下如何?”
时间好像走不到头。
滚.烫、灼.热、饱.满。
“累了。”元棉神识放空,无意识地喃喃。
姜问低声:“九殿下当真只如此觊觎姜问的身子。”
元棉神思有些迟滞。
她未作答,不疾不徐的小姜又再次动了起来:“那倒是极易让九殿下满意。”
水声再次迸.溅而起。
时间似乎过去了许久,守在四方堂外的向渊都累了,屋内散落进来的日光也早已换成了月光。
又似乎没过去多久,元棉只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元棉累极。
再次醒过来时,她将姜问靠过来的头推到了旁边。
姜问顺势扣住了元棉的手,软软的,没什么力道。
“不…”
“你……”
“停……”
“好。”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元棉身.上,姜问仿若得到了圣旨一般,继续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卖.身之举:“我不停。”
元棉闭着眼睛伸手推他,被他攥.住了手腕覆在头顶上方。
“姜问。”
“嗯。”
“是我觊觎你,不是你觊觎我。”
“我知道。”姜问说:“第一次,我总得让九殿下满意。”
“……”元棉轻啐了他一口:“我很满意,你停下。”
姜问在元棉脖颈处咬了一下:“九殿下是在为难我。”
“此时如何停下。”
姜问带着薄茧的大掌扣住她的手掌,元棉混.沌间才想起来前世她还未死时的姜问是什么模样。
他怎么总这般认真。
有粗糙的指腹划过脖.颈,元棉挣扎着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姜问,后者却像是等着她如此一般随即便缠.了上来。
“狗。”
“嗯,狗。”姜问咬了元棉一下:“被九殿下觊觎的狗。”
“会让九殿下满意的狗。”
晨光都开始悄悄露头,元棉疲累地轻哼了一声。
好累。
突然觉得和姜问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也挺好。
要不……
元棉抬眼,无声地看了姜问一眼。
要不反个悔算了。
有些念头,一旦生升起,就很难压下去。
须臾之后,时光凝滞,回转,最终定格在姜问说出“九殿下不是并非为色所迷的人”的那一刻。
姜问鼻尖萦绕的浅淡香味以及指尖温.滑的触.感都似乎还在,眼前场景却猝然转换。他愣住。
?
身体上的疲累消失,心理上的肿.胀与黏.糊灼.热感却仍旧未退。元棉抬手,在姜问回神之前将他推出院外,并重重地将四方堂的院门合上。
“对,我不是。”
?
姜问推开四方堂的院门跟进去:“九殿下?”
元棉回身,在姜问向前的路上划了一条线:“不许越过这条线。”
姜问止步线外,沉郁地望着元棉。
元棉在院内的石桌前坐了下来,虽然时空已经回溯,嘴巴以及身体上那种被啃.咬的感觉依旧如影随形:“姜问。”
姜问看她。
元棉说:“伯阳书院里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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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多,你去搜寻机遇,莫要错过。”
“不提机遇。”姜问说:“九殿下此举何意。”
元棉:“……”
元棉默了默:“我们就当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姜问未让九殿下满意?”姜问心情复杂:“还是说九殿下得到之后便想将我弃如敝履?”
元棉:“……”
元棉温声:“你只是为了回报我的信任才决定卖.身与我,不是吗?”
元棉:“切莫这般弃夫作态。”
姜问:“……”
“弃夫作态?”姜问抬手指了指自己。
元棉颔首。
姜问默然:“我可以接受卖.身给九殿下睡,但九殿下睡完就翻脸,着实、着实……”
姜问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元棉这种行径。
“……”
元棉抬头望向他,沉默片刻后,开口:“胡言乱语。”
元棉两手一摊,说:“你何时卖.身给我睡了?”
她抬手指了指天空:“你我不是才从幻阵中出来?”
姜问:“……”
姜问气笑了。
他越过了元棉随手划下的那条线,逼近元棉:“揣着明白装糊涂?”
元棉神色平静:“抱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姜问生气。
姜问握拳。
姜问定定地看向元棉。
“九殿下可知,你此种行径,乃是始乱终弃。”
姜问说:“当受千夫所指。”
“无凭无据。”元棉不管旁的,她现在就觉得接下来和姜问继续保持之前不远不近的距离挺好,元棉说:“信口雌黄。”
“……”姜问沉默。
姜问幽声:“若九殿下非要如此,日后若再说觊觎姜问的身体,可是不能了。”
他向外扯了扯自己的衣衫,露出大片胸.腹。
方才元棉瞧着对这里很喜欢,不自知便摸.了上来。
元棉丝毫不为色所迷:“好。”
“……”
“九殿下莫要后悔。”
“好。”
“……”
姜问抬脚要走,他很生气。
第一次见面就想睡他的人,他不信对方只睡他这么一次就满足。
风水轮流转,等转到他这里时,他一定要让元棉受到“得到过就不珍惜”的惩罚。
“姜问。”元棉唤他。
姜问脚步停下,但并不转身。
元棉:“不可以卖.身给旁人。”
姜问回头:“九殿下将姜问当成了什么人?”
“若不是九殿下,会有姜问今日之举?”
元棉坐在四方堂的石桌前,使力揉了揉自己的后腰。明明时空已经回溯,但仍然感觉这里好酸。
“哦。”
姜问:“……”
姜问抬脚就走。
元棉继续揉腰。
这一世她同姜问会相伴很长的时间,会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不能再走上前世的老路,禁.欲,从今天开始必须禁。
14. 第 14 章
伯阳书院中心处的伯阳塔内。
诸葛先生带着此次考核用到的两方伯阳盘上了第七层。
伯阳塔第七层空空荡荡,只有中心处落了一张展开的卷轴,卷轴上面什么内容都没有,诸葛先生带着伯阳盘进来时,一道虚影飘着盘腿坐在了卷轴上。
“老师。”诸葛先生将两方伯阳盘送到虚影面前。
虚影接过去之后并未查看,而是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问道:“可有什么不同?”
诸葛先生思索片刻:“其中一人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波动。”
“哦?”虚影好奇。
诸葛先生继续说:“但依我如今的能力,辨别不出那股波动是什么。”
虚影随意转着手中的伯阳盘,须臾之后,点头:“我知道了。”
诸葛先生问:“那这次的伯阳塔……”
虚影说:“开。”
诸葛先生应声之后很快离开。
·
四方堂处。
“棉棉!棉棉!”
时间回溯到了院子未被规整之前,姜问走后,元棉坐着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准备自己动手,四方堂外就传来了温准的声音。
“……”
怎么说呢,来得很巧。
元棉打开院门,将温准迎了进来。
“棉棉。”温准一看到元棉,便笑着道:“我听那个锤子说你们只在幻阵内待了三天就通过了考核?”
温准没提进入考核之前两人选择不同的事情,直接夸道:“棉棉当真厉害。”
元棉:“锤子?”
温准:“羲和绝地裴司颜。她不是手里总攥着锤,我忧心提起名字棉棉你对不上人。”
元棉:“……”
元棉默了默,转问:“你呢,考核中的情况如何?”
温准脸瞬间垮了起来。
“我当真不该选择同意。”
温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起了此次考核的事情:“天启的人一到榕莫城就杀了时雨国王。”
“怎么说呢,天启的人实在好战,着实不能同时雨的人和平相处。”温准摇了摇头说:“幻阵百年,百年的时间两国都在斗,即便有和平的时候,也皆为假象。”
温准:“若不是褚弭,此次考核我必定失败。”
元棉问温准:“褚弭做了什么?”
温准默了默。
没有再像来伯阳书院的路上那般疑心元棉对褚弭有男女之间的兴趣,他很认真地回答起了元棉的问题。
温准说:“我们进入幻阵时,天启的人在时雨境内已经渗透的很深,时雨国王被杀之后,他们几乎是同时便将时雨境内大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温准:“之后百年时间里,大部分的情况都是天启的人在到处剿杀时雨人。”
“时雨人一直处于劣势,中间一度有几次,被杀到考核玉牌闪红芒。”
“褚弭……”温准欲言又止,最后仍是实话实说:“幻阵第九十七年,褚弭帮时雨的人策划了一场很大规模的修士集体自.爆突袭.”
“天启消停了很长时间。”温准说:“我们带着剩余的时雨人撑到了第一百年,勉强通过了此次考核。”
元棉指尖轻叩石桌。
良久,她徐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元棉终于知晓前世在嘉德十八年褚弭为什么会突然一言不发带领全部妖族投降雾族了。
褚弭想用妖族的命去拖延雾族对这片大陆的侵占。
想到前世因为妖族举族投降带来的混乱后续,元棉阖眼运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棉棉。”温准关切:“你怎么了?”
“没事。”元棉摇了摇头。
温准问:“是褚弭此举有什么不妥吗?”
元棉:“不说他。”
温准嘴巴动了动,瞧着元棉眼底情绪不太对,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好好好,不说他。”
温准好奇:“天启对时雨的渗入那般深,棉棉你们是怎么在三日内完成考核的。”
元棉:“天启的人把时雨境内会对我们完成考核造成阻碍的全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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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又把天启的人全杀了。”
温准:“三天?”
“三天。”
“你们三天杀了天启几百万人?”
“嗯。”
温准:“……”
“这不对!”温准生气了。
他问:“怎么我们幻阵中天启的人那么难杀?!”
元棉:“……”
温准思索片刻,看向元棉认真地开口:“考核有黑幕。”
元棉:“……”
元棉默了默,说:“你方才来得很巧,接下来一月都会住在这里,我打算换一换院子里的陈设。”
温准:“棉棉,我是认真的,考核有黑幕,我们所在的幻阵里,天启的人真的很难杀。”
元棉:“我也是认真地,这院子里的陈设要换。”
温准:“……”
“那我帮你。”
元棉口述,温准行动,四方堂内再次动了起来。
不过这次,木包铁训练枪被元棉指挥着丢到隔壁院子里的下一秒,又被丢了回来。
刚好丢到了元棉脚边。
元棉默了默,再次将东西朝隔壁丢了过去。
下一瞬,姜问的身影出现在墙头。
姜问看了一眼院子里忙碌的温准,哼了一声,将东西丢了回来。
温准转身恰好看到姜问丢东西进来的这一幕,他怒了:“嘿,你这人,怎么这般没有素质?”
“没看到院子里有人住?”
姜问看向元棉:“九殿下,他说你没有素质。”
元棉将东西丢回去:“他说得对。”
温准:“……”
温准这才注意到姜问方才丢下来的东西有些眼熟,他默了默,改口:“不是,你这人怎么这般小气?”
“我们用不到的东西借你的院子放放怎么了?”
姜问扫了他一眼。
温准眼眸转了转,突然跟着上了墙头:“这样,不行你换个院子住?这间让给我?”
“一边去。”
15. 第 15 章
是夜,月朗星稀。
元棉打着哈欠离开了四方堂。
伯阳书院内除了偶尔扫过的风声和玄鹤展翅声外,一片寂静。
元棉一路畅行无阻朝着西北方向走。
她记得,前世伯阳城迷雾爆发的根源点就在伯阳书院西北角。
来都来了,没必要将麻烦留给日后。
夜色昏暗,元棉独行在青石小道上,前方一座不透光芒的三层小楼,小楼外表看起来很有些年头,入口处挂了一盏未亮的流穗悬灯。
越走近,越能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排斥与驱逐感。
元棉看了一眼小楼三层的方向,抬手准备推门,旁侧紫竹林里细细碎碎的嘀咕声传来。
“剪秋啊,本宫头好痛。”
“翠果,打烂他的嘴。”
“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是诸天万界最强系统,也许从一开始,便都特么是骗我的。”
“伯阳书院的风水养人,今晚我特么就玉减香消。”
“什么救世,什么杀人,臣妾做不到啊。”
嘀嘀咕咕的声音越来越近,顺着紫竹林中的青石小路,很快,元棉就看到了来人。
珠光宝气,法器满身。
云笈城苏蕴丹。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蕴丹瞳孔猛地瞪大,想要尖叫又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好。”
“我路过。”
“再见。”
苏蕴丹完全没有交流的意图,顺着转了个身便快速离开。
元棉:“……”
毕竟前世多年相交,元棉已经习惯了苏蕴丹的奇奇怪怪,目送着她三两息便消失不见的背影,也没做出什么拦人的举动。
苏蕴丹走后,元棉抬手推开了面前的门。
“吱呀——”
随着门开,那股排斥与驱逐赶愈发强烈。
元棉抬手,掐诀布了一道阵法将整座小楼阻隔了起来。
没看一楼供奉着的诸多牌位,也没看二楼挂着的先贤画像,元棉顺着楼梯一步步上了三楼,浓郁的威压落在她的身上,元棉恍若未觉。
三楼,空空荡荡,只正中心处摆放了一张寒玉棺材。
棺材中,一名瞧着也就二十来岁的青年穿着一身青衫长袍静静地躺在那里。
“退。”
元棉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处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下一瞬,寒玉棺中的少年睁开双眼,他的眸中苍白一片不见瞳孔。
“装腔作势。”
元棉感受着落在身上愈发厚重凛然的威压,轻笑了一声。
青衫少年转动头颅,看向元棉:“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现在退出去,我可以不与你计较。”
对方的声音里隐含不悦。
元棉缓步朝着寒玉棺的位置走了过去。
青衫少年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而后,一道浓郁的玄色雾气突然从寒玉棺底部升起,瞬间便包裹住了整座三层空间。
“你这具身体不错。”
青衫少年从寒玉棺中坐了起来:“但你来得不是时候。”
元棉能察觉到这些玄色雾气争先恐后地想要往她身体里面钻,她识海中前世记录并学习过的太乙阴阳诀在第一缕玄色雾气涌入她的身体后自动运转了起来。
“咦?”
青衫少年似有些意外她的身体能将玄色雾气挡住。
“你是何人?”他问道。
元棉看了看面前的这具身体,说:“不如你从这具身体中出来,我们面谈。”
青衫少年眉宇沉了下来:“你知道的不少?”
“出来谈吗?”元棉问。
青衫少年从寒玉棺中走了出来,落地之后抬手低头打量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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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我很喜欢‘我’。”
“一。”
“你既然知道我的存在,不如加入我们。”
“二。”
“我会帮你找到你喜欢的雾……”
话未说完,元棉脚下法阵的金芒闪过,她人已经瞬移到了青衫少年的身前。
隔绝。
封印。
剿杀。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据传是伯阳书院创始人伯阳先生的爱人,元棉本不想对这具身体动手的。
但其中寄居的雾族不怎么好说话,对方不离开,她也只能同先辈说声抱歉。
青衫少年的身体和青衫少年身体当中寄居的雾族随着阵法的压迫一起消散。
小楼三层,失去掌控的浓雾开始向外扩散,碰到元棉布在小楼外的阵法结界上后,又被悉数挡住。
元棉看着寒玉棺底部不断涌入过来的浓雾,面无表情地在寒玉棺旁边坐了下来。
大约半炷香之后,阵法结界内的玄武浓郁到了一个节点,浓雾中好几处都开始有不同寻常的波动。
元棉在自己的储物袋当中翻找了起来。
剑,这一世尚未来得及备。
刀,这一世尚未来得及备。
……
需要力量的武器,这一世均尚未来得及备。
元棉默了默,无声开始掐诀布阵。
很快,浓雾波动的位置开始出现长相怪异的生物,元棉在这些生物形成的瞬间剿杀它们的身体,而后上前将它们的头颅朝着寒玉棺底部踢过去,这些怪异生物的头颅落在寒玉棺底部后,直接消失不见。
一只。
两只。
……
一连踢了上百只怪异生物的头颅进寒玉棺底部后,浓雾中不再出现不同寻常的波动。
“胆小。”
不过才死了几百只就怕了。
16. 第 16 章
浓雾当中不再酝酿汇聚怪异生物,元棉视线从小楼三层的浓雾移到了寒玉棺底部。
前世她第一次察觉迷雾是像这样侵入这个世界时,她就想去通道的另一端看看,可惜直到死都未能成功。
想了想,元棉主动停止了体内太乙阴阳诀的运转。周围雾气争先恐后钻入她体内后,元棉将它们悉数逼到右手,然后抬起右手朝着寒玉棺底部探了过去。
她想试试被迷雾侵染的身体能不能穿过这个通道。
可惜,掌心触碰到的仍旧是寒玉棺。
“失败了。”
元棉有些遗憾的收回手。
再次运转太乙阴阳诀之后,之前侵入她体内的雾气并未被逼出去,但外面的雾气不再侵入她体内。
外面元棉布下的隔绝浓雾溢散的结界被触动,接着,诸葛先生着急忙慌的身影出现在小楼三层。
“元棉?”看到蹲在寒玉棺中的元棉,诸葛先生脸色一变:“你怎么在这里?”
“诸葛先生。”
元棉没有从寒玉棺中出来,诸葛先生意识到不对:“这棺材里原本的人呢?!”
元棉实话实说:“迷雾生灵占了他的身体,迷雾生灵消散了,他也消散了。”
诸葛先生一愣,连忙朝着东面拜了拜:“师父啊,这可不关我事啊!”
“都是雾族造的孽啊!”
“您老人家骂雾族就好,可千万不能骂我!”
元棉好奇:“他真的是伯阳先生的爱人?”
诸葛先生:“我师父不说。”
“不对!”诸葛先生快步上前:“这些迷雾诡谲,绝不能一直待在里面,你先从这里出去!”
元棉盘腿在寒玉棺中坐了下来:“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
诸葛先生上前准备强行送元棉离开:“寻常修士只要在迷雾中待一段时间,身体便会被迷雾侵入,那些迷雾无法驱逐不说,还会在不知不觉当中吞噬掉你的记忆,待你的记忆彻底被它们吞噬,你亦会被它们取而代之!”
“没关系。”元棉运转太乙阴阳诀,一层微弱光芒在她身周浮现。
“这什么法诀?”诸葛先生一愣之后快步上前:“它能挡住迷雾侵入修士体内?”
元棉:“只是短时间内阻挡。”
诸葛先生:“那也是好东西啊!当年要是老夫手里有这等好东西,老夫也不用死了!”
诸葛先生说完,认真打量起元棉。
元棉:“诸葛先生这般看我做什么?”
诸葛先生:“外面隔绝迷雾扩散的法阵是你布下的?”
“是我。”
“你这道隔绝迷雾的法阵,有些精妙。”
元棉随口:“诸葛先生想学,我可以教你。”
“……”诸葛先生默了默:“教就不必了。”
诸葛先生:“我本体已经殒落多年,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当年本体留下的一道神魂。”
“这道法阵精妙,但我作为印刻在伯阳石内的一道神识,只能在伯阳书院内活动,学来无用。”
元棉看了“不为所动”的诸葛先生一眼,并不多言。
诸葛先生问:“那迷雾中本该酝酿出的雾兽也是被你杀了?”
元棉点头。
诸葛先生来时身上着急忙慌的劲头已经少了许多,他在小楼三层转了一圈:“书院竟也不知在何时被这些迷雾侵入。”
“还好迷雾爆发之初便被你发现并圈在了这里。”
他问元棉:“我瞧着你对迷雾并不陌生,你见过?”
诸葛先生话不少,元棉坐在寒玉棺中朝着诸葛先生招了招手:“您能帮我个忙吗?”
诸葛先生问:“何事?”
元棉示意他看向寒玉棺底部,肉眼去看,看不出任何问题。
元棉说:“在您师娘的身体消散之后,迷雾便是从这里涌过来的。”
“我将那些雾兽的头颅丢到这里之后,它们均消失不见。”
诸葛先生也抬脚迈入了寒玉棺:“这里?”
诸葛先生说:“既然确定了书院迷雾根源点是这里,那便将这里毁掉。毁掉之后,迷雾便无法再从这里侵入,没有雾兽,这里溢出来的这些迷雾也能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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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先生看了一眼元棉:“你是要我帮你动手毁掉这里?”
元棉抬手制止了诸葛先生动手的意图:“不是。”
元棉说:“您不好奇,为什么迷雾可以通过这里侵入,而我们却无法直接感受到这里的异常吗?”
诸葛先生想了想,蹲了下来:“你有发现?”
元棉摇头:“暂时没有。”
诸葛先生:“那你是想……”
元棉看着诸葛先生,突然笑了一下:“在这里的您只是一道神魂?”
诸葛先生点头。
元棉:“这些迷雾对您这样的神魂是无法侵入的?”
诸葛先生再次点头。
“我还有一道法诀。”元棉说:“能让像您这样的神魂可以主动纳入这些迷雾。”
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想也没想呸了一口:“这种脏东西老夫纳它们做什么?”
他看向元棉:“你琢磨这种奇怪的法诀做什么?”
元棉:“我觉得,您和迷雾当中可以吞噬修士记忆、取修士而代之的是一种存在。”
诸葛先生皱了皱眉。
元棉继续说:“只不过您可以存在,依托的是大陆中无所不在的灵气。而迷雾中的生物可以存在,依托的是这些迷雾。”
诸葛先生:“这种角度老夫倒是不曾想过。”
“所以,若是您可以主动纳入这些迷雾,将您伪装成和它们一样的存在。”元棉抬手轻轻地敲了敲寒玉棺的底部:“您会不会察觉到不同呢?”
这是元棉前世死后跟在姜问身边的那十年里生出的念头,若不是当时她只能跟在姜问身周活动,她自己便会去试。
诸葛先生琢磨半晌,有些意动。
他看向元棉:“不如……试试?”
元棉点头:“我传您法诀。”
诸葛先生:“若是我纳入迷雾之后直接被迷雾生物取而代之……”
“您宽心。”元棉说:“您这般的实力我能杀,走不出这座小楼。”
“嗯。”
“嗯??”
17. 第 17 章
迷雾主动侵入人体的速度很快,但神魂主动纳入迷雾的速度却很慢。元棉将法诀教给诸葛先生后,过了许久诸葛先生也只纳入了一点点迷雾。
元棉说:“逼到手指,先试试。”
诸葛先生和元棉的想法一致。
他停下法诀运转,将纳入进来的迷雾全部逼到了右手食指处。
在元棉的注视中,诸葛先生缓缓地将纳入了迷雾的食指朝着寒玉棺底部探了过去。
!
“伸进去了!”诸葛先生连忙又用另一只手探过去试了试,没有意外,碰到的仍旧是寒玉棺。
诸葛先生看向元棉:“迷雾中可以吞噬记忆并将修士取而代之的生物竟然真的同大陆上的神魂存在相似!”
元棉问他:“迷雾纳入体内后,您可有觉察到体内有什么不同?”
诸葛先生闭目细细地探查了一遍自身:“并无。”
他抬起充斥了迷雾的右手食指:“这里除了多了一些迷雾外,也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元棉点头:“我知晓了。”
眼前的诸葛先生本就只是一道神识,若迷雾入侵之后会像吞噬修士记忆那般吞噬他的记忆,诸葛先生会有很明显的感受。
他没提,便说明迷雾并未主动吞噬他的记忆。
是吞噬不了,还是没有必要?
元棉的倾向是后者。
“走吧。”神识存在的诸葛先生纳入迷雾之后可以触碰到正常修士触碰不到的迷雾通道的猜测被证实,元棉从寒玉棺中起身。
诸葛先生则直接像方才的她那般直接在寒玉棺中坐了下来:“你先离开吧,老夫不走。”
诸葛先生说:“能过去一根手指,就能过去整个神魂,老夫留在这里继续吸纳迷雾,我倒是要去看看这些迷雾的后面到底有什么!”
元棉提醒他:“您的这一道神魂是刻在伯阳石内的,您离不开伯阳书院的范围。”
诸葛先生脸色一垮:“被迷雾中的大发现一刺激,忘记这事了!”
“要了命了!”
他看向元棉:“那你还让老夫陪你测试?这不是纯纯想让老夫心焦着急?”
元棉安慰了一句:“您只是现在离开不了伯阳书院的范围,不是永远。”
诸葛先生一愣:“你什么意思?”
而后,好奇且期待地看向元棉,问:“你还有能让像老夫这样的神魂离开伯阳石的覆盖范围仍旧不散的办法?”
“……”元棉摇头:“没有。”
诸葛先生很是失望,但也不算不能接受,他说:“老夫就说嘛,修士肉身殒落之后,神魂亦会受到天地规则的制约很快消散。老夫等人能保留下这一丝神魂,也是依托了伯阳石的力量,你一个才多大年纪的小娃娃,怎么可能会连让神魂不散的办法都有。”
元棉嗯了一声,同诸葛先生说:“我要出去了,您走吗?”
诸葛先生摆手:“不走!”
他说:“就算离不开伯阳书院的范围,老夫也得留在这里吸纳迷雾!老夫不好离开,我就不信雾中的生物不会再来!老夫就在这里守着,看看能不能再发现些什么!”
元棉:“那我先走了。”
元棉说完,又多说了一句:“外面的隔绝法阵能绝对阻隔掉迷雾的扩散,只要法阵结界不被雾兽破坏,不论这里迷雾多浓郁都无妨,所以您暂时莫要破坏寒玉棺。”
“知道了。”诸葛先生应了一声之后,再次开始运转法诀吸纳起周围的迷雾。
元棉出了隔绝结界后,余光瞥到了隐藏在紫竹林中小心地朝这边探查的苏蕴丹的身影,依旧没主动上前,元棉很快离开了此处。
伯阳书院有一块伯阳石,大陆所有到了天察境的修士都有机会在伯阳石上留下一道神识,这道神识不会受到修士本体死亡或飞升的影响,只要伯阳石还在,这些印刻在上面的神识便会在。伯阳书院成立至今已经万年,万年里约九成天察境修士的神识,这便是伯阳书院最大的机遇。
重来一次,元棉没有多大的目标,她只想解决掉前世覆盖吞噬了整个大陆的迷雾危机、让前世那些死掉的爱人朋友都活着。
想到那群除了姜问之外如今最高修为也不过灵海境的好友们,元棉决定每人先送一份成长大礼包。
变强。
跟她行动。
取得胜利。
一步步来吧。
“姜问?”很巧,元棉才这般想着,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姜问,瞧他前进的方向,似乎是要去迷雾浓郁的西北角。
“九殿下。”姜问记着元棉得到过就否认的账,神情凝肃:“夜如此深了,九殿下仍未休息?”
元棉嗯了一声,她说:“正巧遇到,不如你同我走一趟?”
姜问:“九殿下要去哪里?”
元棉:“去了你就知道了。”
元棉说罢,继续依着方才前行的方向向前。
姜问看了一眼书院西北角的迷雾,又看了一眼元棉,转身跟上了后者。
元棉得到过自己就否认是事实,她帮自己从神宫境一举迈入司命后期也是事实。
除非她再想睡自己,其他正事,姜问愿意帮忙。
很快,元棉带着姜问停在了伯阳书院北面的一处清潭前。
月光下,潭水清澈,一眼见底。
姜问的视线跟着元棉一起落在了清潭中央。
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姜问转头看向元棉。
元棉问他:“你说,我们怎么同歇在此处的前辈问好礼貌一些?”
姜问探出神识,依旧什么都未能发觉,但依他的直觉,元棉未在说笑,这里必定有他未曾察觉的存在。
姜问说:“九殿下想如何?”
元棉说:“看到潭中央的位置了吗?”
姜问:“嗯。”
元棉:“来一剑。”
元棉思索:“用你全部力量。”
姜问环顾了一圈周围:“全部力量?”
元棉点头。
“向渊。”姜问本就是跟着元棉才来的这里,元棉这么说了,他也懒得多想,唤出向渊之后,腾空而起立身清潭之上。
闭目,运气。
风声赫赫,剑意流转。清潭池水被带得飞溅了起来。谭边的元棉抬手在身前布了一道阻拦的阵法,没有让池水溅到身上。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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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问持剑,朝着空荡的清潭中央挥出了全力一剑。
“砰——”
金戈剑鸣声中,剑光和清潭底部生起的结界碰撞在了一起,结界晃动,一座简陋的冶炼台出现在两人眼前,冶炼台上睡着的中年人被结界的晃动震的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悬浮在清潭上空持剑而立的姜问,浓眉倒立怒吼出生:“有病啊!不知道老子在这里睡觉?!”
姜问:“……”
刚知道。
“咦?”
中年人咦了一声之后,凌空而起,绕着姜问转了好几圈:“你是活人?”
姜问同谭边站着的元棉遥遥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围着自己打量的中年人:“前辈怎么称呼?”
“澹台战。”
“一千二百年前的以力修行的澹台战?”
澹台战挺了挺腰杆:“是我。”
他看向姜问:“瞧着,你是受邀进入伯阳书院的后辈?”
姜问嗯了一声。
澹台战说:“那想来你打扰老夫睡觉就是想让老夫对你的修行指点一二。”
澹台战:“按说,你来了伯阳书院,又寻到了老夫,老夫是该指点你一番,但你方才的行为,着实粗鲁。这样吧,只要你完成老夫三个考验,老夫就为你指……”
话没说完,姜问越过他落在了清潭池畔的元棉身侧。
他问元棉:“澹台战以力修行,他的修行方式并不适合九殿下。”
“我知道。”元棉看向跟着落过来的澹台战:“我有一件事,想请澹台前辈帮忙。”
澹台战绕着元棉转了两圈:“倒是没注意,这里还有个小女娃娃。”
他看了一眼姜问,问元棉:“你和他是一起的?”
元棉点头。
澹台战:“那就还是一样的条件,你完成老夫三个考验,老夫帮你的忙。”
元棉思索片刻:“前辈的考验是?”
澹台战摩挲着下巴:“我想想……”
“第一个考验,老夫的兵器不知道被遗忘在了伯阳书院哪里,你去帮老夫找到。”
元棉默了默:“其余的考验?”
澹台战说:“第二个考验的话,伯阳书院里有一个老夫很讨厌的糟老头子,叫葛夕,你去找到葛夕,在葛夕面前说一句葛夕不如诸葛战。”
“至于第三个考验,老夫还没想好,你先完成前两个考验再说!”
诸葛战说完,看向元棉:“不难吧?”
不难,但找来找去的有些浪费时间。
元棉问:“前辈不可以直接帮忙?”
澹台战摇头:“老夫行事,有自己的规矩。”
元棉点了点头,表示明了。
她转头,看向姜问:“去,打他。”
这些依托伯阳石的力量存在于伯阳书院的神魂在伯阳书院内有记忆有实体,但能动用的力量却有限,眼前的澹台战不是已经迈入司命境的姜问的对手。
元棉叮嘱姜问:“他什么时候答应帮忙,什么时候停。”
姜问看了元棉一眼,提剑动手。
猝不及防就和姜问动起手来的澹台战:?
18. 第 18 章
“你们懂不懂尊敬前辈?!”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澹台战很生气:“你们如此行事,接下来莫想在老夫这里得到任何的指点!”
“老夫生气了!”
姜问不为所动,向渊剑以无比刁钻的角度攻击着澹台战。
“不是,你这小子练的什么剑?”
“长得人模人样的,这剑怎么这么刁钻!”
姜问使用的皆是当日在幻阵中和徐凌侠交手领悟到的剑招。
元棉作为旁观者瞧着,同样觉得他这剑使起来有些刁钻。
澹台战在伯阳书院内有实体,能用部分力量,自然也会疼。
向渊剑每戳在他身上一次,他便嗷地嚎叫一声。
“过分!”
“无耻!”
“不要脸!”
“以多欺少!”
“以少欺老!”
“以活欺死!”
澹台战嘴上输出不断:“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伯阳书院!老夫在这里生活了近千年!只要老夫现在喊一声,立马便能冲出来一群老夫的好朋友收拾你们!”
“你们完了!完了!!”
“你们惹到老夫啦!”
元棉说:“前辈喊吧。”
澹台战:“你们别后悔!”
姜问不停地拿剑戳他,澹台战嗷嗷到处蹿。
“铭益,助我!”
无人出现。
“嘉禾,助我!!”
无人出现。
“秦敬天,助我!!!”
依旧无人出现。
“你们这群胆小鬼,不就是一个后辈吗!快出来!我们四个打他一个没问题!!”
澹台战喊完,遥遥一道声音传来:“你——要——点——脸——”
话落,又一道声音:“他——不——要——脸——”
澹台战真的生气了!
“葛夕!你个老东西!你给我等着!!”
他愤怒地朝着姜问做了一个止战的动作。
澹台战问两人:“你们当真不能先完成老夫的三道考核?!”
姜问看向元棉。
元棉解释:“听闻前辈当年亦是参与过伯阳书院考核的。那前辈应当知晓,我们这一次仅可以在伯阳书院内待一个月。”
元棉说:“一个月的时间太短,若是接下来书院内的每位前辈都像您一样需要先完成考验才愿意帮忙,此行我与同伴能得到的收获会少很多。”
澹台战看出来了,这一男一女之间,拿主意的是这个小女娃娃。
他落在元棉不远处:“那怎么了?!”
“书院规矩如此!你们一个月能获得多少机缘是你们自己的事!”
元棉点头:“前辈说得有理。”
她转头看向姜问,说:“去把他的冶炼台也砸了。”
姜问看了一眼澹台战,提剑朝着清潭中央跃了过去。
“你敢!!!”
澹台战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尖锐声音。
“不许砸!不许砸!这可是本体留下的唯一物件了!!”
澹台战:“不就是三道破考核吗?!不要你们做了!不要你们做了行不行!”
“帮忙!老夫帮!”
他一边朝着潭中央冲,一边朝着元棉喊道:“你说,你说啊!!!”
“要老夫帮什么忙!你倒是说啊!!”
姜问停下动作。
元棉看向妥协的澹台战,说:“伯阳书院此次考核的修士中,有一名叫裴司颜的女修,我想让前辈帮忙淬炼一番她的肉身。”
“就这?”澹台战啧了一声:“老夫给你写个方子,你自己带回去让她琢磨就行了。”
元棉摇了摇头:“一个月时间,至少要让她的肉身达到寻常法器攻不破的程度。”
澹台战问:“她现在肉身淬炼到了何种程度?”
元棉回忆着此时裴司颜的情况,说:“刚开始淬炼。”
澹台战:“……”
澹台战脖子伸长递到姜问的剑旁边:“刚开始淬炼的□□,你让老夫一个月帮她强化到寻常法器攻不破?”
“来来来!”澹台战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们直接一剑砍死我算了!”
元棉说:“她不怕疼。”
“那也不行啊!”澹台战:“淬炼□□这事,岂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元棉:“伯阳书院内的所有药材,我们都可以为前辈寻来。”
澹台战眼眸转了转:“包括南面那处被人看着的药园里的?”
元棉点头:“包括。”
“可以!”澹台战闻言大喜。
他一口答应了元棉之前的所有要求:“没问题!叫什么?裴司颜是吧?老夫现在给你写单子,你去找老夫要的药材,药材拿来之后,老夫立马开始帮她配药浴淬炼!”
“不就是一个月的时间让她的肉身强化到寻常法器攻不破吗!”澹台战信心十足:“只要你的药材跟得上,只要她真的不怕疼,这事老夫给你办了!”
“多谢前辈。”元棉取了纸笔给澹台战。
澹台战刷刷刷便写了起来,边写边和元棉两人解释:“你们别看老夫写得这么多,这些可都是用得上的!”
“像这七百八十六株墨晨花,还有这两千二百一十三枝定乾草……”
澹台战说到一半,从伯阳书院最南面腾空飞来了一把药锄,不偏不倚,就朝着他脑袋处砸。
姜问替澹台战挡掉药锄。
“澹台战,你找死是不是?!淬炼个肉身要的什么定乾草?!”
“还两千二百一十三枝,老娘药园里有多少你要多少是吧?!”
澹台战给元棉指了指书院南面的方向:“她小气,还不懂。”
澹台战写好已经惦记了近千年的所有药材后,笑眯眯地递给元棉:“都是用得到的,可都得带回来啊!”
元棉看了一眼他写满了的整整七八页的纸:“嗯。”
澹台战面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那你们快去快回啊!老夫就在这里等你们哦~”
姜问看着元棉收起的纸张,问:“九殿下找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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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裴司颜?”
元棉点头:“嗯。”
姜问不解:“为何?”
“白日来看,九殿下当同裴司颜无甚交集才对。”
元棉朝着降温勾了勾手:“你过来。”
姜问靠近。
元棉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方才表现不错。”
?
“……”
姜问冷着脸拉开距离:“白日的事情,九殿下忘记了,姜问可还记得。”
他在忘记和记得几个字上落了重音。
元棉挑了挑眉。
“白日?白日什么事?”不远处的澹台战蹭的一下就蹿了过来。
他看向姜问:“我说你小子怎么方才人家指哪你打哪,感情你等着人家这会儿的表扬呢?啧!”
姜问:“……”
元棉:“……”
回档。
“为何?”澹台战回到了方才的位置,姜问听见自己问元棉。
元棉:“不为何。瞧着她合了眼缘,想帮便帮了。”
姜问:“……?”
姜问现在不想知道帮裴司颜的缘由,他看向元棉,问:“九殿下把我当成了玩.物?”
“玩.物?什么玩.物?”澹台战又蹿了过来。
元棉默了默,转头四周环顾了一圈,有些想让姜问去把潭中央的冶炼台砸了。
她目光不善地看向澹台战。
澹台战做了一个锁上嘴巴的动作,后退着回到方才的位置……并竖起耳朵。
元棉看向姜问:“胡言乱语。”
姜问:“那九殿下三番两次如此,当真不怕姜问生气?”
元棉沉默片刻,好奇:“生气的话…你也要像方才的澹台前辈那般,喊人来收拾我?”
姜问:“……”
竖着耳朵的澹台战:?
“哈——哈——哈——”遥遥地嘲笑声响起。
澹台战沉着脸:“葛夕!”
姜问收起向渊,抬脚便准备离开。
元棉在他迈步前扯住了他的衣衫。
姜问回头:“松手。”
元棉说:“接下来我尚有旁的计划,继续帮帮忙?”
姜问:“松手。”
元棉:“姜问……”
元棉已经换掉了幻阵中的那件红色宫装。眼下,她穿了一件浅蓝色襦裙,头上简简单单别了一支玉簪。姜问看过去的时候,她眨了眨眼睛。月光下,她瞧着真诚无比。
姜问:“白日……”
元棉:“是我不对。”
姜问:“方才……”
元棉:“是我不好。”
姜问:“下次……”
元棉上前在他侧脸亲了一下。
没有回档。
姜问眼眸轻垂。
……
罢了罢了,毕竟自己在幻阵中得了大便宜。
她只是回溯了一个时空而已,又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姜问沉默片刻,妥协:“走吧。”
他问:“还需要我帮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