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现愿望的加茂小姐》
1. 第 1 章
鲜红的太阳被远处暗色的群山吞噬了一半,周遭的树木像是被余晖点燃,连成一片火海。黑色的枝干扭曲缠绕,像是从洞开的地狱之门里出逃的恶鬼。
逢魔之时总是容易看到怪象。
无人驾驶的牛车在空荡的街道上疾驰,最终在血色的大门前停下。
拄着木拐杖的老人从牛车上下来。紧接着那辆牛车就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逝。
老人向前踏出一步,木屐敲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空气有一瞬的扭曲。
大门打开。
脸部完全被符咒面具遮挡的侍者无言地躬身迎接。
老人随着它越过庭院,游廊,再转弯。
两个相貌到衣着都一模一样的侍女带着温顺的,刻意练习的,如同人偶一样完美的表情拉开纸门。
“好久不见,乐岩寺校长。”穿着狩衣,如同古代公卿的中年男子淡笑到同来人打招呼,“未能亲自迎接真是抱歉,请原谅我的怠慢。”
然而他并没有任何动作,仍端坐在蒲团上。
失礼的家伙。
乐岩寺嘉伸在心中想到,但他无意在这种小事上白费口舌。直接在对方面前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五条家的六眼在今年会加入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是吗?真是肆意妄为的小家伙呢。但这对高专来说是件好事吧。毕竟,那可是时隔400年又一次出现的眼睛。恐怕是咒术高专成立以来,吸纳的最为优秀的人才。”男人笑眯眯地说道,执起壶,为老人斟上一盏茶。
这或许对高专整体而言是一件好事。但咒术界的高专并非只有一处,学校与学校之间也存在着竞争。
身为京都府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校长,乐岩寺嘉伸很难对五条家的六眼加入东京高专而无动于衷。后者无疑会因为那个孩子的加入而实力大增,并威胁到他们京都高专的领先地位。
“加茂真宪。”乐岩寺嘉伸直呼男子的名字,“我需要一个赤血操术的拥有者。”
五条家的六眼觉醒了无下限的术式,能够在血脉、名声、能力等诸多方面和他抗衡的只有禅院家的十影法和加茂家的赤血操术。
遗憾的是,这一代的禅院家并没有十影法的诞生。
加茂真宪拿起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随后才说道:“乐岩寺校长,我家的下一代和我…们不一样,他们目前似乎没有展露出对高专的兴趣。”
乐岩寺嘉伸看着加茂真宪,他现在还能回想起这家伙二十多年前的模样,当初的直率的年轻人现在已经变得狡猾。
茂密修长的白眉遮住了乐岩寺嘉伸的表情,他拿出带来的礼物。
黑色的布匹打开后是一个赤红的盒子,被黄色的符文包裹着。
乐岩寺嘉伸解开封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整副完整的手骨。
血脉之间的联系让加茂真宪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他用指腹轻柔又仔细地抚摸着干涸的枯骨:“真是……保存不当。”
他至今还能想起这只手牵着自己时的温暖与细腻。
乐岩寺嘉伸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继续加码:“除了这个,我还可以给你提供两件特级咒具。”
五条家从东京高专的忌库里拿走了三件特级咒具。
他们京都高专也出得起,只可惜那个肆意妄为的小子更喜欢东京的新鲜感。
“老师,您太客气了。”加茂真宪弯起眼睛,他朝空气中叮嘱,“将少主带过来。”
一道影子从他身后的屏风中滑出,沿着墙壁穿梭。
不一会儿。
一个年迈的老妪带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稚童抵达。
“父亲大人。”稚童认真地行礼,虽然年纪尚小,但已经透露出一种成熟稳重。
乐岩寺嘉伸没有说话,他的指节在桌面上轻叩。
赤色的盒子自动合上,黄色的封印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主动围绕上去。黑色的布匹四角扬起绑成一个漂亮的结。
“这是我的次子,加茂宪纪。”加茂真宪语带骄傲地向他以前的老师介绍,“他已经觉醒了赤血操术。”
加茂真宪起身,半蹲在加茂宪纪面前,牵起他的手臂。
指尖从手腕上轻轻划过。
血液涌出,连成一条线。
“宪纪,给乐岩寺老师展示一下吧。”加茂真宪循循善诱。
“是。”稚童声音平稳,像是感觉不到手腕处的痛处。
腕间滴落的血液停止下降,向上漂浮,凝成一根长箭。
一道符纸从加茂真宪的袖子里飞向门外,化作仙鹤腾空而起。
“将它射下来。”
赤红的长箭划破空气,倏地穿过那只仙鹤。后者在发出最后的哀鸣后又一次化作符纸。符纸正中间的位置残存一个孔洞。
“干得漂亮,宪纪。”加茂真宪摸了摸幼子的头,摆摆手,示意老妪带他下去。
室内又只剩下加茂真宪和乐岩寺嘉伸。
“宪纪他在三天前才觉醒赤血操术。”加茂真宪状似无奈地摇头,“这孩子的天赋远在我之上,真令人惭愧。”
乐岩寺嘉伸捧起茶盏,碧绿色的茶汤中映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老人脸,他浅尝一口后,淡淡道:“他的资质确实不错。”
如果加茂真宪所言属实,那个孩子在不到三天能将术式掌握到这种程度,足以说明他悟性的高超。而且他咒力的强度和精确度都不错。
放在没有五条悟的年代,往前数二三十年,也能称为一声天才。
“可惜,他的年纪太小了。”乐岩寺嘉伸放下茶盏,“我现在就需要一个在血脉和咒术上可以和五条悟相提并论的人。”
这个时代毫无疑问是属于五条的时代,他所选择的东京高专注定会压过他们京都高专。
“我只是希望不要输得太难看。”乐岩寺嘉伸望着他的学生,想起了对方的姐姐。
加茂真理。
他以前总觉得他们姐弟有九分相似,现在看来,自己当初还是太年轻看走了眼,又或者,加茂家主和加茂真宪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乐岩寺嘉伸注视着自己手背上因为年岁渐长而浮现出的褐色斑点,低声道:“我没记错的话,真理的女儿,和五条家的六眼是同一年出生的吧。”
他还记得自己参加过那孩子的满月礼和周岁礼,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学生骄傲地向他介绍她这一生最完美的杰作,最珍视的瑰宝。
然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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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在她女儿觉醒赤血操术的那天离开。
“她正好可以入学京都高专,我可以亲自带这一届。而你也可以拿走这个以及两件特级咒具。”
这对加茂家主而言无疑是一桩非常合算的生意。
加茂真宪看向那个黑色的包袱,颇为惋惜:“我已经决定让她加入东京高专。”
“老师你也是知道的,那个孩子的咒力低到几乎让人看不出来她是一名咒术师。”加茂真宪发出一声叹息:“她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只有继承了赤血操术这一点。”
在过去的十几年,他需要这个孩子来象征加茂家的传承没有断绝。然而现在有了同样觉醒赤血操术且比她天资更高的加茂宪纪,她便失去了意义,沦为一颗废棋。
“即使她加入京都高专,也不过是令高专和加茂家沦为咒术界的笑柄罢了。作为对手,她完全无法和五条家的六眼相提并论。”
但,作为同伴却又不同。
那个孩子原本的人生只剩下和其他人结合为加茂家诞下具有赤血操术的后代这一条路而已。谁知道五条家出了一个相当叛逆的家伙,会选择加入高专。
同样是结合,六眼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对五条家来讲,觉醒了赤血操术证明血脉高贵却又没有相应实力的少女最适合当作为神子诞下后代的工具。
两家正因后代的归属问题而僵持着,谁都不愿意继承自己家族术式的血脉遗留在外。
有关家族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对高专的老师仔细讲解。
加茂真宪向乐岩寺嘉伸保证:“宪纪会在十五岁的时候加入京都高专。毕竟那时候,学生中可不会有六眼的存在。”
九年后,五条家的六眼不会是学生。
而即使他现在出现意外,五条家又诞生一个六眼,也无法在九年后加入高专。
加茂真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细品着苦后的回甘。
仔细想来加茂宪纪这孩子不仅在天资上胜过自己,连运势都比自己好上不少。
乐岩寺嘉伸对此也没有意见,五条家的六眼选择东京高专后,京都高专的衰败是肉眼可见的结果。
他起身,拿走了那个黑色的包袱:“等宪纪入学的时候,你来忌库挑两件特级咒具吧。”
“多谢老师。”加茂真宪抬高手中的茶盏送客,仍未起身。
脸部完全被符咒面具遮挡的侍者无言地引着乐岩寺嘉伸离开。
乐岩寺嘉伸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行走,倒下的符纸躺在前方的空地上。
他记得以前那里是一处池塘。
初为人母的加茂真理抱着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指着池塘边饮水的丹顶鹤对他说道:“我的孩子叫作鹤。”
“加茂鹤。”
乐岩寺嘉伸终于想起了那个孩子的名字。木屐敲在年代久远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赤红的大门在他身后关闭,牛车将他驮到山下。
乐岩寺嘉伸登上接应他的专车,朝辅助监督吩咐道:“帮我约一下夜蛾正道。”
如果他的消息无误,这家伙应该是这届东京高专一年级的老师。
自己作为那孩子为数不多的长辈之一,应该和对方打个招呼。
2. 第 2 章
“松花婆婆,乐岩寺老师是什么人呢?”加茂宪纪在离开父亲的院落后才萌发出属于小孩子的好奇心。
“乐岩寺是京都府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校长,他在二三十年前是真理大人和真宪大人的老师。”被称作松花婆婆的老妪拿出绷带轻柔又仔细地缠上加茂宪纪还在出血的手腕。
“咒术,专门,学校?”
虽然加茂宪纪没有上过学,这两天才开始接触家族里系统的教导。
但他隐约地从母亲,或是其他人口中知晓学校的概念。
可咒术要怎么专门教呢?
六岁的孩童还没学会很好地掩饰自己的表情,加茂宪纪一脸困惑。
松花婆婆露出慈爱的笑容,苍老的手用绷带打出一个灵巧的结:“刚才的事情就像是入学测试,宪纪在九年后说不定会就读高专呢。”
“诶。我吗?”六岁的孩子还没有想过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他很快就因为这个可能性而高兴起来,“那时候,我是不是就能再次见到母亲了呢。”
自从他觉醒了赤血操术,被父亲接来教导,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听说她已经离开加茂家了。
“还有九年。”他已经开始在心里计算着和母亲重逢的日期。
数完第九年,就轮到第十年。
“松花婆婆。”加茂宪纪想到比他年长十岁的姐姐,“乐岩寺老师是来邀请姐姐加入高专的吗?”
“是的。不过,鹤姬大人恐怕最终会加入东京的那所高专。”
“东京?!”
对于一个从出生起就没有出过加茂家主宅的孩子来说,京都已经是非常遥远,更何况是东京了。
“松花婆婆,我想一个人逛逛。”
加茂宪纪迫切地想要离开,还不忘请求监护人的许可。
“那么,宪纪大人注意安全。”
她的话音刚落,那个孩子就不顾身份地奔跑起来。
松花婆婆则迈着蹒跚的步伐跟在他身后。
很快,加茂宪纪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但她仍保持着先前的速度,不紧不慢,丝毫不担心会跟丢对方。
毕竟,此时此刻,他要去的地方只有那一处——鹤姬大人的别院。
也是加茂宪纪在觉醒赤血操术之前和他母亲一起所居住的那间院落的隔壁。
都位于主宅最偏僻的角落。
松花婆婆又一次在心底痛斥这个家族的腐朽与封建。
即使是前任家主的女儿,现任家主的侄女,甚至继承了家族术式,但由于咒力太过微弱而被流放,只能居住在家族一隅。在需要装点门面的时候被拿出来摆放。
即使是现任家主的孩子,但因为非正室所出,也只能随着他的母亲小心翼翼居住在家族一角,苦熬岁月。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
这句流传已久的话,不仅适用于禅院家,同样适用于加茂家,不过是后者更擅长操弄名声罢了。
转眼间,明月高悬在天上。
皎洁的月华伴着雪花翩翩起舞,歇在干枯的树枝,贴在池塘的冰面。
庭院内银装素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
加茂宪纪由于跑步的速度过快而滑倒在地面上。
“好疼。”
这几天的委屈借着这一跤一股脑地涌来。
母亲的突然离开带来的难过;父亲突如其来的温柔带来的忐忑;另一位母亲看向他的温柔眼神引发的不安。
这一切都令他感到害怕。但他仍能够接受,因为他仍然有地方可以回。
可是,今天过后,这个地方还会存在吗?
复杂的情绪化作泪水滚在地面上溅起尘土。加茂宪纪已经无法思考,只能遵循本能放声大哭。
号啕的哭声即使是室内也能听见,有人循声踩雪而来。
纤细的手抹去了加茂宪纪的眼泪。纸人挽着他的手臂,将他搀扶起来,还不忘替他拍去附着在衣服上的灰尘。
“怎……”
“么……”
“了……”
“宪纪?”
细微又沙哑的呢喃吹散在晚风中。
加茂宪纪握住那只在自己脸上停留的手,呜呜咽咽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他手腕上的纱布被连串的眼泪打湿,浸濡出一片红色。
不知名的语调在他耳边响起。
承载着白雪的树枝上飘出一位穿着黑色和服的女子,下一秒她就抵达两人身边。她的手悬停在加茂宪纪的手腕上方,泛起浅绿色的荧光。
加茂宪纪渐渐镇定下来,他能感到自己手腕上的创口正在愈合。
“谢谢樱姐姐。”
被称为樱的式神朝他摆摆手,然后嗖的一下消失。
雪簇簇地落。
加茂宪纪迟来地感受到一阵寒意,他握着加茂鹤的手指,就像是握着一节冰凌。一节随时会溜走的冰凌。
“姐姐要离开这个家吗?”
加茂鹤点点头。
加茂宪纪想起母亲离开时留给他的泪水,向将要离开的人问道:“姐姐想要离开家吗?”
他没来得及问他的母亲这个问题。
“当然。”
细弱又沙哑的声音透露出无法抑制的兴奋与向往。黑色的长发追逐着寒风起舞,诉说着它对自由的渴望。
“咔。”
松枝掉落在地上。
加茂真宪将剪刀放在侍者端着的盘中,欣赏这棵完全依照自己喜好,由自己亲自修剪而成的松树。
肆意玩弄其他的生命令他生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愉悦与豪情。
“家主大人,东京高专的东西已经加急送来了,入学日定在明日。五条家的六眼今天已经出发了。”仆从高举着印有高专字样的盒子恭敬地说。
“是吗?看样子我们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啊。”他拿起毛巾将手擦拭干净,“去叫那孩子过来吧。”
墙上的影子闻声而动。
“慢着。”加茂真宪改变了主意,“既然她以后要和人打交道,还是派一个人去喊吧。”
他扫视着跟在他身后的仆从们,随手指了一个看得顺眼的女性。
“就你了。”
“是。”
周遭的人在加茂真宪离开后,朝她递去同情的眼神。
那是一个被诅咒的地方。
“香织……”和她交好的人关切地喊着她的名字,犹豫半天也没能说出和她一起去。
黑影递给她一张符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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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人同时催促道:“这是开启封印结界的钥匙,用咒力引燃。快去快回不要让家主大人久等。”
“是。”
加茂香织向那座偏僻的院落走去,明明正值春天,现在又刚过正午,按理说该是一天内阳气最盛的时候。
没问题的。
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然而刚踏进那片院落,她的四肢像是骤然被冻结,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不符合常理的画面在她眼前展开。
前一刻还是白日,转眼就到了黑夜。明明刚才还察觉到春风拂面,现在则是冬风刺骨。
更令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除了那片冻结的池塘与凋谢的樱花树。
这里的布局和家主所居住的院落一模一样。
刚才见到的那棵松树在她面前以更加茂盛的姿态迎接她。
按照地图。
这个庭院本不该有这么大的面积。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令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加茂香织的大脑高声尖叫着让她逃跑,然而身体却无法做出半点反应。
可如果没有完成家主交待的任务,迎接她的也只有死亡。
后者带来的恐惧超越了前者。
加茂香织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家主的居室。不对。往鹤姬大人居住的居室走去。
她越靠近,铁锈味就愈发浓烈。
终于,她看到了铁锈味的源头——案前的少女正以自己的血液为墨,绘制着符文。而在少女的旁边,她看到早已逝去的加茂真理大人。察觉到她的视线,加茂真理转过头,举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加茂香织看着对方赤红色的眼睛,像是掉进一片血海,在被血海淹没时,她想起来。
真宪大人现在占据的庭院,曾是真理大人的居所。
这个布局,这个夜晚,这个房间。
她似乎又回到了真理大人离开的那个夜晚。
唰唰。
符纸无风自动,在室内纷飞。
加茂香织从自己的妄想中挣脱,眼前并排停滞在空中的符纸上横列着一句话。
“你是来找我的吗?”加茂香织不自觉地读出来,她的头脑忽然变得清明,想起自己的任务。
“鹤姬大人,家主请您过去。”
加茂鹤站起身。
加茂香织仰头望去。
前任家主正和纸人一起为自己的女儿披上一层层衣褂。而加茂鹤也配合着它们的动作,张开手臂一动不动。
简直就像是一个任人打扮的人偶。
加茂香织因为自己冒昧的想法而低下头。
“走吧。”
她似乎听到了这句话,可那个声音又极轻,像是她因为紧张而产生的幻觉。
直到绣着鹤纹的裙摆从她眼前划过,她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带路。
黑夜与路滑都不能成为她返程的障碍。加茂香织回程时脚步轻快。门就在眼前,她大步一踏,从冬天步入春天。
逃离了那个被诅咒的地方。
加茂鹤跟在她的身后,同样与春风撞了一个满怀,粉色的花瓣落在她的长发上。
她捻起花瓣。
原来已经到了樱花盛开的季节。
3. 第 3 章
纸门在她眼前被关上,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内。如同人偶一般的侍者面带微笑守着紧闭的门。
任务完成了。
加茂香织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机会能够放松,她带着莫名生出的劫后余生的喜悦回到自己的居所。
“回来了!”
“真难为你能从那里出来呢。”
“上一个误闯进去的人好像疯掉了。”
“是呢,听说还是守备队的大人。”
她的好友兼同事们待在她的房间讨论着。
她们这些人都没有去过那处院落。先不说一年到头几乎没有需要那位大人出场的场合。即使有需要对方出面的场合,负责传唤的也是家主的式神,用不到她们这群侍者。
“那里真的有诅咒吗?是什么类型的?”
“我听说那个院落的门上有禁制,你看出来那上面是用了什么结界术吗?”
“什么禁制?结界?”加茂香织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她自动忽略了第一个问题。
“单向筛选的禁止那位大人离开的结界,听说是家主大人布下的。”乐忠于听各种秘闻的好友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有吗?
加茂香织想要表示反驳,但她在准备开口的瞬间想起她在离开那道门时确实感受到了咒力的波动。并且她在前往时也拿到了一张符纸。
-这是开启封印结界的钥匙,用咒力引燃。
那张符纸,那把钥匙到现在还在她的身上,她并没有使用。
那么,那位大人又是如何从家主设下的封印里出来的呢?
在自己的记忆里,她刚回头,就看到对方跟着自己的脚步出来。
用鲜血勾画的符咒和各种不符合实际的怪状在她眼前闪回。春日里的暖阳透过窗照在她的身上,加茂香织却感到一股凉意沿着她的脊髓向上窜到脑海里,唤醒沉睡的恐惧。
另一处室内。
一道绘有花鸟的大型屏风将两人分割开。
加茂真宪注视着屏风上映出的隐约轮廓,像是见到了一个旧日的亡灵。
他注视着那道和自己记忆中相似却又消瘦许多的身影,感觉自己的时光也倒退到很久之前。
在自己入学咒术高专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景。
他和已经担任家主的姐姐同样隔着屏风相对。
加茂真宪落入旧时的回忆,满室寂静,只有嵌着红宝石的仙鹤香炉吐出袅袅轻烟。
辛辣浓烈的味道像是火焰在室内走窜。
记忆里松雪交融的气息被这火焰燃烧殆尽。
加茂真宪回过神,如今,她已经成了零落各地的枯骨,而他却是加茂家的家主。
加茂真宪翘起嘴角,他轻咳两声压制住喜悦,摆出长辈和一家之主的姿态提点道:“五条家的六眼也将加入高专,同为三大家族,你应该和他打好关系。”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却扮演起好舅舅的角色,一副为了她好的语气:“不出意外的话,他在日后会成为你的丈夫,讨得他的欢心对你是有好处的。”
对于注定要相夫教子的女人来讲,有什么比丈夫的喜爱更重要的吗?
屏风上的人影一动不动。
加茂真宪却自觉这是乖顺的表现,也知晓她太久没有和人进行交流几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便懒得等她的回复,自行交代起下一项。
“这是一封契书,签上你的名字后便会生效。”
地板上生出一只手,放下托盘后又遁回地下。
屏风上的身影终于有所动作,她俯下身签下自己的名字。
加茂真宪能察觉到一道束缚印刻在自己和她的身上。
地板上的手再次出现,从加茂鹤面前取走那纸契约,送到加茂真宪面前。
加茂真宪拾起那张她放弃继承加茂家主这个位子的说明。脸上的笑意加深。
这是一道保险,一道维护他的次子加茂宪纪或是其他未降生的孩子利益的保险。
他捏着那份契约,脑海中却想到最稳妥的做法其实是杀掉这个孩子。
有继承了自己的血脉,新觉醒赤血操术的加茂宪纪在,他已经不需要她来证明什么。
只是,对五条家六眼血脉的贪欲胜过了他的杀心。
他收起那道保险。
这样一来,即使这个孩子和五条家的六眼结合,诞下具有加茂家血脉的孩子,五条家也无法拿它当作借口插手加茂家的事务。
加茂真宪轻敲了两下地板。
印有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字眼的箱子缓缓从地面上升起。
“这是高专给你的物资。”加茂真宪在介绍的时候不免觉得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在他上高专的那个年代,能从高专拿到的只有自费的校服而已。而现在却大不相同。
不过,他没有和他姐姐那样旺盛的好奇心,也无意在这种琐事上多费口舌,又挥了挥手。
一个式神自天花板下落,恭敬地在那个箱子上放上薄薄的一封信。
“这里面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一张三级咒术师的资格认定证书。这是他动用特权从高专那里搞来的。
咒术师和咒灵等级的划分是由咒术高专进行裁定,而他们这些游离于高专外的咒术师有自己接取任务的渠道,并不依托于高专,因此往往不需要参与这些评定。
咒术师和咒灵的等级由弱到强依次是四级,三级,二级,一级,特级。而1级以下的咒术师实力必然高出同等级咒灵一层。
三级的咒术师已经可以处理一些基础的任务,这些任务基本上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即使她的咒力十分弱小,但她的术式以及她的父母给她留下的式神足以令她应付这些。而这些任务带来的收入也足够她生活。
而且,东京高专这一届学生的质量相当不错,除了五条家的六眼外,还有一个一级咒术师。此外,竟然还有一个掌握反转术式的咒术师。
有他们做同伴,他更不需要担心这孩子的安全问题。加茂真宪愈发觉得自己替她做出的选择是多么完美,这番考虑又是多么周全。
他自顾自地将自己抬高,再看向对面时,回忆却猝不及防地涌来。
-真宪,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他的姐姐绕过这道象征着地位差距的屏风,亲自将一张弓交给他。那张弓上还残存着她的咒力,她在上面刻下了许多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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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茂真宪有一瞬间的恍惚,过去的他在这瞬间占据了主导,他甚至想开口让这个孩子去家族的忌库里肆意地挑选想要的东西。但成年人的理智与他个人的吝啬最终更胜一筹。
“你收拾一下东西,尽快地前往东京吧。”
屏风上的身影在行礼后远去。
加茂真宪背后黑色的影子在接收到主人的命令紧接着离开,它的速度远比加茂鹤的脚步要快,在她抵达自己的庭院前,率先解开了门上的禁制又离开。
加茂鹤踩着日光回到自己的庭院。月光依旧温柔地照亮这座庭院。
加茂鹤看向那棵枝干上盛满雪花的树,她的头发和衣着上还残存着刚在外行走时沾上的樱花花瓣。
现在已经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了。
加茂鹤神情微动。
飘荡的雪花不再下落,积雪消融,寒冰化开。池塘里的锦鲤翻腾着跳跃,然而这些在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加茂鹤朝着屋子走去。
在她身后,那些雪景一寸一寸消融,露出翠绿的野草和黄土,在黄与绿之间,还掺杂不少粉色。遮蔽了庭院的樱花树正茂盛地开着。
室内的面积一点点缩小,看起来就像是要塌陷一般。
加茂鹤注视着那道她臆想出的幻影。
“再见。”她轻声说道。
这一次的告别,没有眼泪。
那道幻影展露出骄傲的笑容,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
加茂鹤没来得及感受这个拥抱的温度,那道幻影就消散在日光中。
她抬起手,接住空中落下的一臂长的木盒。换上淡粉色新衣的樱带着花瓣入内,想要帮她打点行李。
“只要……这个……就好。”加茂鹤紧抱着那个木盒。
除此之外,她并没有什么想要带走的东西。
她在六岁之前拥有的东西在搬离母亲居住的庭院时已经被尽数丢掉。加茂家只提供了最基础的衣食。至于她父亲每月按时寄来的书籍和符纸,则是因为数量太多无法带走,加茂鹤将它们尽数交付给樱。
“咻——”
一支箭正中靶心。
加茂宪纪收起弓,准备再去拿箭时看见了一道换了新衣的熟悉身影。
加茂宪纪放下弓箭,迈动腿,快步向她们跑去。将仆人的呼喊抛在身后。
他最终在加茂鹤踏出大门后,抓住了她新衣的一角。
两人之间隔着高高的门槛。
加茂宪纪一只手拽着加茂鹤的衣角,另一只手扶着门,站在门内向她问道:“姐姐还会回来吗?”
他已经从他人的言语中明白了,自己的母亲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
加茂鹤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决:“不会。”
她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
远方有群鸟振翅高飞。
加茂宪纪松开她的衣角,捏紧了门,抑制住自己的不舍:“那么,路上小心。”
他会耐心地等待,等待十年之后和她,和自己母亲的重逢。
在那道人影登上牛车后。
加茂宪纪转身回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弓,继续练习射箭。
4. 第 4 章
距离加茂家派人取走她送来的东西已经过了五小时。
太阳也从正上方偏移到西方,半隐入群山之中。
赤目晴子点燃香烟,呵出白色的烟圈,看着它向上飘散,最终消失在暮色里。
她感到心中的烦躁随着等待时间的延长暗自滋生。就如同周遭传来的,属于咒灵的越发明显的视线。
连带着空气都变得腐烂,即使在一旁有着众多的绿树,也无法净化掉这股恶臭。
她果然还是讨厌这个地方。
赤目晴子取下黑框眼镜,准备在接到新人前给自己来点热身运动。
但那些令她厌恶的视线以及咒灵的气息却忽然间消失。
他人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赤目晴子向道路的另一边望去。
一个捧着红黑相间的礼物盒的男人朝她走来。在他的身后,一个戴着面具的式神将剑收入伞中,像影子一般无声地跟随。
“赤目小姐,好久不见。”来人率先朝她打招呼。
“……加茂先生,好久不见。”赤目晴子不知道现在该如何称呼对方,仍采用了自己所熟悉的原来的称呼。
入赘到加茂家的人舍弃了原有的姓氏。几年未见,她也不确定对方现在是否又改变了姓氏。
加茂先生看起来也不在意这些,他露出有求于人时不好意思又带着点期盼的神情,将手中包装精美的礼物盒递给对方:“可以麻烦您将它转交给我的女儿吗?”
“您不亲自交给她吗?”赤目晴子重新戴上眼镜一边审视这个男人一边问道。
加茂家的主宅就在道路的尽头,以咒术师的身体素质,只要稍微费点功夫,不到五分钟就能抵达。拼尽全力的话,恐怕一分钟就能杀到门口。
她想不通这个男人特意带着礼物过来,又在门口将礼物托付给他人的缘由。
男人听见这话眼带着伤感和怀念,最终只是苦笑着摇摇头:“见到她总会让我想起我的妻子。这总会让我回忆起伤心的事。”
他后半句说得极轻,但那种悲伤的情绪几乎扑面而来。
赤目晴子看向这个失意的鳏夫,心中不禁也染上伤感。
据说,加茂先生在真理前辈去世的前一天还在为自己的妻女准备礼物,然而,等他回到加茂家的时候,连妻子的尸首都没能见到。
“我会帮您转交的。”她答应下来。
“那就多谢了。”
男人将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托付给赤目晴子后伴着暮色原路返回。虽然式神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但印在地面上的只有一个孤单的影子。
赤目晴子发出一声无言的叹息,独自燃烧的香烟积攒了一截烟灰,随着这声叹息飘零到地上。
赤目晴子仍站在原地等待,只是现在,她的手边多了一份礼物。
终于,在另一端传来了铃铛的声音。
赤目晴子看着从牛车上捧着盒子下来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紧,视野忽然变得朦胧起来,眼镜上面起了一层雾。
她并没有想到伤心的事情,只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真理前辈还在上高专的时候,朝她伸出的,带她逃离地狱的那只手。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一刻逃出生天的喜悦和安全感。然而此时此刻心中的酸楚却压过了一切,因为她已经永远失去了向真理前辈报答这份恩情的机会。
“你…见过…了…我的…父亲。”加茂鹤看向那个红黑色的盒子。
她感受到了上面残存的属于父亲的咒力残秽。并且在离这个位置更远一些的森林深处,咒力的残秽更加明显。
“是的。”赤目晴子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哽咽:“这是他托我转交给您的礼物。”
赤目晴子靠着记忆和模糊的轮廓,将那份礼物交到加茂鹤的手中。
之后才抽出空档,取下眼镜,擦掉眼泪,恢复之前的干练。
没有雾气的遮挡,她看清了眼前的人。
瘦小。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少女的样貌像极了她的母亲,然而却是一个缩小版。
在赤目晴子的印象中真理前辈高出她许多,然而眼前的少女身量却远比她矮小,裸露在外的皮肤展现出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和真理前辈款式一样的高专校服并没有让她穿出她母亲的凌厉与干练,空荡荡的袖口和裤腿反而凸显了她的瘦弱。
赤目晴子对于加茂家的不满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她忍下心中的怒火,向这个可怜的孩子介绍起自己:“加茂小姐,您好。我是高专的辅助监督,赤目晴子,负责护送您前往东京。”
她一边介绍,一边替对方打开车门。
加茂鹤从父亲的礼物上移开注意力,她乖巧地抱着两个盒子坐上副驾驶,等到对方在驾驶位上落座后,才看向她,出声道:“我…见过…你。”
赤目晴子替她系上安全带的动作一顿,随即弯起眉眼,将安全带插入卡扣。
“是的,我们在您五岁多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在那时得到真理前辈和前辈的丈夫以及乐岩寺校长的推荐,进行了一级咒术师的资格认定。在通过后迫不及待想和前辈分享这份喜悦。同时也暗藏了想要替前辈完成遗憾的心思。
前辈曾经想要成为咒术高专的老师,并且经常将取代乐岩寺校长这句话挂在嘴边。但繁琐的家族事务占据了她绝大多数的时间使她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担任高专的老师。
而自己和前辈不同,自己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她会担任高专的老师,将前辈的理念和事迹一届届地传递下去。
不过,当时她的申请还没有被乐岩寺校长通过,她并没有向前辈说明这件事。
然而紧接着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前辈却突然离世。
而她那时正在外地做成为高专教师前的最后任务。等她回来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只能被迫接受真理前辈的死讯。
一切都没有意义,自己畅想的未来碎了一地。
她在那之后联系过也询问过很多人,想要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没有人会告诉一个普通的一级咒术师。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
最终,还是乐岩寺校长不愿意看她继续沉沦,在她撤回申请后,建议她当一名辅助监督。
“真理她还有一个孩子,我会想办法让她来高专就读的。”
于是她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而现在她的等待已经开花结果。
赤目晴子透过玻璃看向那双赤红的眼睛,她又得到了报恩的机会。
她踩下油门,带着加茂鹤离开这个“牢笼”。
副驾驶上的少女并不知道自己的随口一言让旁人思绪万千。
她的注意力在说完那句话就转移到父亲给她准备的礼物上。
盒子并不算大,里面的东西种类却很多。
一张卡。
一串钥匙。
一本儿童百科全书。
一张纸记录着汉字和数字的纸。
一个鼓鼓的比巴掌略大一点的包。
加茂鹤选择了打开那本厚书,在车上看起了插画。
一时间,车内除却呼吸,只有她翻动书页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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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赤目晴子无意间看到了那本书下压着的东西,不得不感慨加茂先生准备的充分。
等她们驱车从京都赶到东京,天上已经挂上了弯月。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赤目晴子问道。
加茂鹤摇摇头,她拿出那张纸,指着上面的地址:“拜…托…带我…去…这里。”
她已经将那本百科全书消化完毕,能够辨别出这是一处地址,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一处在哪里,又该怎么去,只好求助他人。
“好。”
车辆最终停在千代田区的一栋别墅前。刻有加茂两字的表札闪着金光。
加茂鹤模仿赤目晴子的动作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一指长的纸人从她的袖口飞出,变大,接过她抱着的两个箱子。
她叮铃作响的钥匙串,走到门前。
赤目晴子靠在车门上,注视少女笨拙地试着钥匙,又一次点起烟。
前方的建筑里没有活人的气息,只有运转良好的结界,周全的程度和天元大人构建的高专的结界相比也不逊色。
加茂鹤的父亲为她准备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家,却不愿意与她一同生活。
没有家人的居所是否能够称之为家呢?赤目晴子望着漆黑的屋子出神。
加茂鹤在黑暗中循着母亲的气息游移。月光照在银色的把手上。
她打开那扇门。
房间内的架子上撑着一套右边缺少了一节袖子的衣裙,断口处一片褐色。在它下方的托盘上,摆着一节褐色的袖子。
褐色的污渍上还残存着淡薄的咒力。
加茂鹤撞倒了衣架,躺在地上搂紧这套衣服,呢喃道:“母亲。”
时隔多年,她再一次躺在了母亲的怀抱中,终于能够安心睡下。
纸人打开她带来的行李,将那个木盒轻柔地放在断开的袖口上。
赤目晴子在车外守了一宿。
加茂鹤伴着晨雾朝她走来。
赤目晴子不知道她在这一晚经历了什么,但现在的少女比昨天看起来要“正常”。
穿着高专制服,背着单肩包,拿着地图的少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出门游玩的普通的高中生。
“要去吃早饭吗?”赤目晴子看着加茂鹤伶仃的手腕问道。
后者摇摇头,展开手中的地图,指着某个标记的地点问道;“可以…送…我…去…这里…吗?”
“当然。”赤目晴子自动在脑海里规划路线,这个地方和他们入学测试的目的地在一条直线上。她拿出手机,打开向这一届四个学生群发出的短信。
“你要去这里吗?”她指着短信上的地址向加茂鹤问。
加茂鹤点点头。
“我可以直接送你过去。”赤目晴子说道。
加茂鹤摇摇头,她指着那个标记旁彩色的线段:“我…想…坐…这个。”
赤目晴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一张地铁路线图。
“好。”
赤目晴子最终决定听从加茂鹤的安排,当一个尽职尽责的司机。
东京的地铁站内,摩肩接踵的人潮肆意散发着负面的情绪,这些情绪汇拢,凝结成新生的咒灵。咒灵带来的沉重和烦躁更加滋长了人类的负面情绪。
地铁站就像是一个密闭的不停生产咒灵的工厂。
加茂鹤对周遭咒灵的呻吟置若罔闻,一心扑在新拿出的地图上。
浑浊又复杂的环境中忽然传来熟悉的咒力波动。
她抬头看向咒力的来源,在地底见到了广袤无垠的湛蓝色天空。
“加茂鹤。”对方率先念出她的名字。
5. 第 5 章
名字是最短的咒。
伴随着那声轻唤,潜藏在姓名中的微弱咒力将两人连接起来。
加茂鹤注视着那双宛如夏日晴空一样澄澈又无尽的湛蓝眼眸,不假思索地喊出对方的名字。
“五条悟。”
轻声的呢喃被微风捎带,淹没在周围嘈杂的环境中,没能抵达远方。
然而他是咒术师。
耳朵捕捉到了熟悉音节,眼睛看清了她的口型变化。并且他还感知到自身在她喊出自己的名字那一瞬的咒力的波动,以及在咒力作用下乱了一拍的心跳。
就像自己记得她一样,她也记得自己。
五条悟原本糟糕的心情忽然变得愉悦起来,拥挤的人群和吵个不停地咒灵以及他们传递出的负面情绪也不是那么令人厌烦。
他逆着人流走向加茂鹤,在心中忖度第二次见面时的开场白。
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是在自己六岁生日过后的第二天。
加茂家的家主在昨日毫无征兆地突然离世,他家中的长辈披着星光在凌晨驱车前往。第二天加茂家就仓促地举办了葬礼,一个规格和仪式都相当简陋潦草的葬礼。
他作为五条家继承人和拥有六眼的神子被长辈们带着出席。
他在那里见到了一面镜子。
和他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女孩以死者女儿和加茂家新一代赤血操术拥有者的身份守在那件被符文缠绕的空棺材旁,无声地哭泣,透明的眼泪在红瞳的映衬下如同血水一般。
她大抵是室内唯一一个真心难过的人。然而这份安静的难过被那群大人几次三番地打断。
伤心不已的孩子还要在大人的起哄和催促下抽出时间展示自己的才能。
事先收集的血液装在碗中。
在众人的注视下。
平静的表面开始泛起涟漪,液体开始一滴滴向上升起,如同逆流的眼泪。
观赏的人们全然不在乎她的悲伤,带着赞叹的神情夸赞加茂家后继有人,进而吹捧加茂家的新任家主。
她的情绪,她的行动,以及她本人,只不过是工具而已。
五条悟注视着那些“泪珠”升腾,停滞,落下。
耳边是那些大人们客套的说辞,那群并不是来真心悼念死者的人也总是会带着贪婪又畏惧的语气夸赞他的眼睛,借此来奉承五条家。家中的长辈们在他人的宅邸听到这种话又会谦虚地将话题引回主人家。
带着虚伪面具的人们凑在一起,几句话就烘托出其乐融融的氛围。
他看着她就像是在照一面镜子。
尽管被冠以神子的名号,尽管受到的待遇不同。但他和她对于那些无聊的大人们而言终究是一样的。他们只不过是有价值的,值得炫耀的,可以用来攀比的东西。
没人会在这种场合关注他们本身,在意他们的想法。
当最后一位宾客献上白色的菊花后,以加茂家新任家主为首的大人们三三两两离席,更换场地宴请作乐。
五条悟跟着长辈们起身,但他却选择了和长辈们相反的方向。
他走到她的面前,寒风吹打在他的背上。
不停掉着眼泪的女孩仰起头看着他,红色的眼瞳波光流转。
血腥味萦绕在他的鼻尖,他却将鲜血这一意象从脑海中剔除,注视着那抹红色,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大福里的草莓。
“你的眼睛真漂亮,像天空一样。”
沉默了一上午女孩忽然开口,抢走了他的台词。
他第一次听到这样干净直白的夸赞。
他人总是畏惧和贪图这双眼睛,因此对它的夸赞也掺杂上了其他的东西。
五条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重复她的话:“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流动起来就像是裹上糖浆的草莓。想象里的甜压过了现实中嗅到的血腥味。总是引起难过和疼痛的要素被常常代表着美好和喜悦的甜覆盖。
“谢谢。”她带着泪花笑起来。
五条悟感觉自己像是一口吞下了整个草莓大福,他清了清嗓子:“我叫五条悟,你的名字是?”
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浮现在他的心中。那群无聊的大人们啰嗦的对话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加茂鹤。”她向他道出自己的名字。
五条悟感觉迎面吹来了一阵风,真奇怪,明明寒风正夹着雪朝室内涌来,他的后背一片冰凉。
他不禁动用起自己的眼睛,看到了黑与白混合在一起不停转动的漩涡。红色的锁链缠绕在她的右手上。
“你——”他的疑惑没来得及问出口。
“悟,该走了。”
五条家的人回来找他们掉队的神子。
五条悟吞下自己的疑问,他那时想着,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再问吧。
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对方。
直到现在。
五条悟走到加茂鹤的面前。一般来讲,他这时候应该说好久不见。
他略去没有必要的寒暄,开口问道:“你的术式是什么?”
蓝色的眼睛里波光流动犹如波光粼粼的湖面。
他看到了比之前更大的漩涡,以及那道缠绕在她手臂上的诅咒。
那是一道和她相同又不同的咒力,令他的眼睛无法勘破她的术式。
她轻吐出一个音节,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移开了那道注视着他的目光:“赤血…操术。”
和刚才一样的声音似乎因为心虚而显得更轻。
他们只不过是才见过两次面的……人,她对自己有所保留也是正常的,尤其三大家族中每一个家族都有着没有公开的情报,况且,这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完全没有回答的必要。
但他仍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快。
“骗子。”五条悟忍不住低声控诉。
移走的视线带着心虚、慌乱、不可置信以及茫然又一次注视着他,她认真地替自己辩解:“我…没有…撒谎。”
她只是遵循和母亲的约定,隐瞒了一部分,但她确实继承了赤血操术。
没有撒谎的人不能算作骗子。
五条悟的心情在欺负他人后变好了一点,他翘着唇重复:“骗子!”
部分回答和没有回答都不能得分。
加茂鹤皱起眉。
五条悟能看到那条锁链在她的手臂上滑动。
她现在还不能公开自己的术式。
五条悟收敛起笑,不再逗她,认真地问:“等你可以公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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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术式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吗?”
他特意加重了第一时间。
而对方即使面对他明晃晃的提醒也没有注意到他设下的陷阱。
加茂鹤眨眼思考了一下,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她点点头答应。
目的轻易地达成,五条悟却忍不住在心里无声吐槽。
笨蛋。
“你打算去哪里?”五条悟问道。
加茂鹤向他展示手中原来的那份地图,不用言语,五条悟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你打算先坐到这一站,然后步行去这里?”他的手指在纸面上滑动。
加茂鹤点点头。
“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是这样打算的。”五条悟开始在身上摸来摸去。
乘坐地铁的话,第一件事当然是去买地铁票,但他没有在身上找到任何金额的钱。
他没有在身上带钱的习惯,毕竟,在他之前的人生中,他不需要亲自付款。
今天本来也不用,然而在他抵达这座地铁站之前遭遇了诅咒师,跟着他的人正带着那个家伙回去复命。
侥幸心理完全没用,五条悟不得不接受自己现在沦落到身无分文的境地。
就像是一记晴天的霹雳将他电成干枯的焦炭,五条悟不再说话,也不再有任何动作。
他遇上了离家后的第一个难题!
赤目晴子欣赏了一下少年的窘态,才走到他们面前,递出两张票:“你们用这个吧,我刚好可以去开车。”
五条家的六眼虽然年轻,但论起实力,恐怕比自己还要强,有他在加茂鹤的身边,自己或许可以不用担心她的安危,还可以抽出空档去接另外两个学生。
难题迎刃而解。
赤目晴子在临走前打开自己的钱包,给第一次出远门的加茂鹤塞了一把零钱。
有的时候,这些零钱比一万日元的纸钞作用还大。比如在买地铁票这件事情上。
“零花钱,你可以拿去买你想买的东西。”赤目晴子原封不动地将真理前辈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转达给她的女儿。
“拜拜,我走了,你们注意安全。”她挥挥手离开,不给加茂鹤反应的时间。
加茂鹤捧着一把零钱,赤目晴子的动作太快,她只来得及注视着对方被来来往往的人群遮住的背影道谢。然后,将这些刚认识的纸币和硬币装进包里的另一个夹层。
五条悟的手里只拿着一张地铁票。
加茂鹤眨眨眼,从昨天父亲交给她的钱包中抽出一叠面额为一万的纸币,模仿刚才赤目晴子的话:“零…花…钱。”
五条悟看着那沓被白条环绕的纸币,神色复杂,这家伙果然是笨蛋吧,常识比自己还少!
虽然一百万日元并不算多,但谁会一下子拿出一百万日元给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当零花钱啊!
但一想到她给的人是自己,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但他不打算接受这笔钱。
拿着钱的纤细手腕悬在空中。
不少行人的眼光瞟向这里,有人甚至在暗暗向这里靠近。
五条悟将那沓钱塞回她的钱包,又将钱包丢进背包,拉上拉链,瞪退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牵着加茂鹤的衣袖入站,搭乘地铁。
6. 第 6 章
早晨的地铁上充斥着上班族和学生党。穿着高专制服的两人混在其中在衣着上并不显眼。不过两人出色的外貌还是吸引了不少友好或带着欣赏的视线。
就像是灰色的日常中忽然出现了一抹缤纷的色彩。让人感觉上班和上学路上漫长的通勤都不是一件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不少人无暇关心周遭环境的人还是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而一部分人已经被偶然窥得的他人的美貌所治愈,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
因此,当加茂鹤观察她们时,她们也不吝回以自己的微笑和善意。
初次乘坐地铁的少女在座位上随着列车的晃动小幅度地摇摆,明亮的眼睛扫视车上的乘客,嘴角微微上扬,染上浅浅的笑容。
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的交通工具。
速度很快,人也很多。
一切都令她感到新鲜和着迷。
五条悟支着脑袋看着神采飞扬的少女,他在小时候第一次出门时也有过这种状态——看什么都新鲜不已。
高专的咒术师好像在学习之外还要执行任务。
这个信息在五条悟的脑海中闪过,他紧接着向加茂鹤发起邀约。
“下次去外地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去坐新干线吧。一种和这个差不多,在地面上行驶的列车。”
车窗外面不会是千篇一律的黑色隧道,而是时刻在变化的景色。
好奇的光芒在红色的眼瞳中闪烁,加茂鹤点点头和他约定。
“你知道吗?”五条悟压低声音,开始故弄玄虚,装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
加茂鹤不自觉向他靠近。
“除了这个,人类的世界里还有能在天空上行驶的飞机和在海面上行驶的轮船!”
当然,无论是飞天还是渡海,凭借咒力都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
但普通人并没有这份特殊的能力,他们却能凭借想象力和创造力造出这些东西。
堪称是伟业。
红色眼瞳中的好奇越发旺盛,让五条悟产生出自己被火灼伤的错觉。
“下次,一起,去。”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连说话的速度都快上不少。
“好啊。”五条悟答应下来。
两人在聊天中度过短暂的地铁之旅。
列车到站。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扯了扯领带,注视着那两个下车的声音,拿起电话,拨通,向另一头的人说道:“目标下车了。”
高专入学任务的地点是一栋废弃的,亟待拆除的大楼。停止使用的大楼和周边老旧的环境都弥漫着腐朽和即将坍塌的气息,像是已经被时代抛弃一般。
五条悟和加茂鹤在地图上没有标注的小巷中穿行。
原本供人行走的街道已经被植被占据,生命力旺盛的植物从角落里爬上已经剥落掉外皮,露出水泥的墙面。积水沿着生锈的管道滴落,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
咕噜咕噜。
二重奏在他们前后方响起,两个椭圆的物体在地上滚动,冒出大量白色的烟雾。
五条悟将加茂鹤护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他已然看到潜藏在烟雾里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
作忍者打扮的家伙握着短刀从小巷的前后方同时杀来。
五条悟运转无下限的术式,原本气势汹涌的两人被莫名的力量牵引,动作变得凌乱。与此同时黄色的符纸从五条悟的身后飞出,缠上偷袭者手中的武器,将它们一点点扭曲。
“砰。”
狠狠撞在一起的两人化作烟雾消散。
是分身。
五条悟凝视,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道波光。
最多四个分身的替身术,并且本体可以传送到任何一个位置。限制条件为必须在本体的视野内才能投放分身。
对方的术式被他的眼睛解析,位置也在他的视野中暴露。
接下来就是解决掉这个家伙。
偷袭者似乎察觉到了来自五条悟危险的气息,他在发起第二波进攻时转移了目标。
四道身影中,有三道从上方以及左右两个方向朝加茂鹤袭来。
剩下一道则从正面牵制着五条悟。
五条悟没有管即将要抵达的刀锋,他侧身,有些紧张地对加茂鹤说道:“你恐高吗?如果恐高的话可以考虑闭上眼睛。”
理论上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但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带着别人发动这个术式。
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绕过加茂鹤的腰,将她揽在怀中,发动术式。
空间被收敛压缩,他们在一瞬抵达了楼顶。
下方的四个分身在引力扭曲的作用下撞在一起,化作烟雾消散。
这里是对方视野的盲区,他如果想要抵达这里至少要经过一次本体和分身的互换。
而自己到他所在的位置,只需要一瞬的工夫。
“在这里等我一下。”五条悟松开加茂鹤,准备独自去解决掉那个麻烦的插曲。
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遇到这些奇怪的家伙。虽然他们实力不强,处理起来不算麻烦,但几次三番被打扰,实在是令人火大。
五条悟抬手,准备再次发动术式,一口气解决掉对方,却察觉空气中的铁锈味比之前更加浓烈,他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源头,停下动作。
“什么时候受伤的?”五条悟盯着加茂鹤被划破的掌心,皱着眉问。
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吗?
他开始回忆自己刚才在哪里出了纰漏。
“刚才。我,自己,弄得。”加茂鹤回答。鲜血从伤口中涌出,她操控着血液在地面上画下扭曲的字符。
赤红的文字在咒力的加持下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沿着前后、左右、上下生长,最终形成一个将他们以及偷袭者所在的位置完全笼罩起来的方形结界。
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紧接着,结界就变得透明起来。
一道只允许进入而不允许离开的结界,即使是咒力也没法向外溢出。
眼睛将答案告诉他,五条悟盯着那只还在向外渗血的伤口。
伤口的主人还在同他解释:“这样,他,就,跑,不掉,了。”
“嗯嗯。”五条悟敷衍地应和,转头问起:“伤口,疼吗?”
加茂鹤抬起手,认真地思索了一下:“一点。”
自己已经习惯了。
从掌心流出的血已然染红了整只手,看起来凄惨不已。
“你会止血的术式吗?”五条悟问,“就算是咒术师,失血太多也是会死掉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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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威胁令加茂鹤开始重视起这个问题,她开始在头脑里翻找,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学会任何与治疗相关的术式。
在过去,樱会替她治疗。
而现在,她并不在自己身边。
加茂鹤老实地摇摇头:“不会。”
“笨蛋。”五条悟又忍不住说道。
他不会反转术式,略懂一些的止血方法又需要纱布之类的东西辅助。
“等我。”他留下两个字,然后瞬移,离开了加茂鹤的视线。
他会尽快抓住那个家伙,然后带她去找药店处理伤口。
一个穿着另一款咒术高专制服的学生伸出手,触碰自己身后红色的结界。掌心像是被一个无法撼动的事物阻隔,没法穿透那层红色的薄膜。
他眼睛一亮:“真厉害呢。”
紧接着又召唤出咒灵,那层结界在这之后忽然变成了透明的模样,像是没有存在过。
然而即使在视觉上欺骗过眼睛,咒力的波动还是让人察觉到它的存在。
他操控着咒灵撞了上去,即使是非生命体也无法突破这个结界。
“帐吗?”他喃喃自语,可帐是黑色的,并不是这种模样。
“有意思。”他眼神一亮,又召唤出一只咒灵,同时操控着两只咒灵,一只向上飞去,一只遁入地面。
无论是看起来空无一物的天空,还是深不见底的地下,它们都遇上了相同的障碍。
这是一个全封闭的结界,连咒力都没法逃逸。
“有趣。”他收回咒灵,迈着轻巧的步伐沿着既定的道路前行。
“让开,小鬼。”
迎面向他跑来的蒙着面的男人语气中满是焦急和迫切,一副逃亡的模样,就这样还不忘威胁他。
“好吧。”穿着高专制服的少年侧身,给这个人留下可以让他通过的空间。却在对方越过自己的后,召唤出体积庞大的咒灵,填满他前进的道路。
一心逃亡的男人撞上咒灵的高墙。
“哎呀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少年眯着眼睛关切地问。
“你这家伙!”偷袭者暴怒,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但他的这股怒气又被随着渐近的脚步声带来的惶恐替代。
他要快点逃跑。
“需要帮忙吗?”拦住人的少年笑眯眯扭头看向跟在成年人后面的高中生,“五条悟。”
白发,蓝瞳,高专制服。
无疑是咒术界内传言颇多的五条家的六眼。
“不、需、要。”五条悟婉拒了他的援助,礼尚往来地喊出他的名字:“夏油杰。”
夏油杰再次往后退,张开手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收回了挡在男人前方的咒灵。
他注视着前方那道透明的结界,这个结界上的咒力和五条悟身上溢出的咒力不同,它并非五条悟布下的。
同样,也不是面前这个正在逃跑的家伙布下的。
夏油杰的好奇心更加旺盛,但他目前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而五条悟却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看向那道追逐着蒙面人的身影,摸着下巴暗自沉思。
如果不考虑术式和咒力的话,自己的体术要比五条悟强吧?
真想和他约一架。
7. 第 7 章
挡在前面的咒灵骤然消失,毫无遮挡的视野再次变得宽广,清晰。
有机会!
男人调动咒力,试图向街道对面的拐角处放置分身。
只要能在那里设置分身,只要他能传送过去,再紧接着放下另一个分身,传送。只需几步,他就能离开五条家六眼的视线,从而遁走。
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
男人原本因恐惧而搅在一起的表情变得舒展,绝处逢生的喜悦令他扯起嘴角止不住狂笑。然而在下一刻,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再也维持不住笑意,情绪的落差令他忍不住咆哮:“开什么玩笑!”
他的术式忽然像是失灵了一般。他不能在理想的位置布下分身,可行的施术距离只有不到两米。
脑海中想不到任何别的办法,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不掉了。
身后传来奇异的引力牵扯着他向后。
“砰。”
咒力的冲击使他撞碎了一旁的墙壁。
嵌在墙壁里的男人咳出血,忍不住咒骂道:“可恶的六眼!”
明明对方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凭什么实力会这样高?!
男人在心中咒骂将天赋分给对方而没有分给自己的老天。咒骂六眼所出生的五条家,连带着扫射其他两家。咒骂没能在自己之前就把六眼杀掉的废物诅咒师。
最终,他咒骂着贪图金钱,接下这份悬赏的自己。
懊悔充斥着他的心。
在临死前,他才发现生命的重量远胜过金钱和其他的东西。
他现在只想活着。
五条家的六眼扯着他的领子将他从墙上拽下来。
“挺能跑的嘛,现在——”
五条悟随手捡了一个垃圾袋准备套到这家伙的头上。只要阻断这家伙的视线,他就没法逃跑。
然后自己就可以尽快带着那个笨蛋去找医院,诊所,或是药店包扎伤口。
实战经验不到位的少年被摆了一道。
他面前炸开一道耀眼的白光,再睁眼时,嵌在墙壁里的人已经消失。
五条悟转过头,那家伙正沿着来时的道路狂奔,他选择折返,从另一个方向逃生。
“真麻烦。”五条悟丢掉那个垃圾袋,他抬头向上方看去。
那个笨蛋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等着自己。
五条悟收回目光,活动四肢,下次抓到那个讨厌的家伙直接打晕吧。
他没有心情和工夫陪对方开启第三轮猫抓老鼠的游戏。
空间随着咒力而扭曲。
夏油杰走到五条悟刚才停留的位置,模仿对方的动作抬头往上看。
没有六眼的他只能看到老旧的墙面。
不过,他能感知到上面有一股熟悉的咒力。它和刚才遇到的结界上传来的咒力一模一样。
施展结界的人就在上方。
看五条悟刚才的反应,那个人十有八九会是他的同学,这下有正当的理由可以请教了呢。
夏油杰轻哼着歌,踢走刚才炸开的东西残存的外壳。
求生的本能令男人又一次死里逃生,他这次的行为比上一次更加急迫。
顾不上咒力的消耗,一路上不停地释放分身,有的用来逃命,有的用来干扰那个六眼。
他终于逃离了那个街区,空荡荡的街道上停着孤零零的一辆车。
他一个传送闪到车辆近前。
里面有人。
他忍不住向后撤步,但他紧接着就看清,坐在驾驶位上的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副驾驶上则是穿着高专制服的女学生。
是高专的辅助监督和学生。
男人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学生身上,她并没有多少咒力。
而高专的辅助监督更是不入流的咒术师,往往连三级的水平都没有。
刚才惨败于五条悟的男人顿时从比自己弱小的女人身上找到了底气,他拉开车门,将短刀架在那个监督的脖子上要挟:“把车交出来!”
驾驶位上的人没有说话,只是取下眼镜,侧过头,静静看了他一眼。
黑色的眼瞳在一瞬间变作璀璨的紫色。
男人依旧维持着气势汹汹要挟的模样,只是他再也没法开口说出任何话。
因为他连带着他手中的武器都已经化作石头。
赤目晴子将碍事的东西踹倒,踩着高跟鞋检阅自己的爱车。
车门已经完全变形。
这个月高专发的工资完全不够维修费用。
赤目晴子花了很大的力气抑制住想要抽烟的冲动,旁边还有高中生在场,她不能带坏他们。
最终,她只发出一声长叹,看来只能动用自己的存款了。
赤目晴子戴上眼镜,暗自下定决心。下次出任务时,自己绝对要开高专的车。
但她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决心,她想要给加茂鹤更好的出行体验。
自己再多接点任务,赚点外快吧。
追上来的五条悟踢了踢躺在地上的石像,石像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滚动,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
无论是从外观还是质地,看起来都像是石头。但状态却和他作为咒术师时一样。
“死了吗?”五条悟忍不住问。
“还活着哦。”带着泪痣的短发少女转动手指说道。
不仅活着,各项生理指标还很正常。
五条悟看着凝聚在她指尖的咒力。
“那个——”
“鹤呢?”赤目晴子看向独自出现的五条悟,打断了他的话。
“我去接她。”五条悟回答。
“我想应该不用了。”
在刚才准备出手却没有自己用武之地只能被迫看了一场好戏的夏油杰从角落里出来,指了指天上。
长发的少女正乘着拼接在一起符纸的下落,像是驾驶着童话故事里的飞毯。
短发的少女注意到她往外渗血的伤口,在她降落后,发动反转术式。
加茂鹤的伤口得到愈合,连疤痕都没有留下,她的眼睛又一次亮起来:“谢…谢。”
“不客气。”短发的少女摆摆手,“我只能愈合你的伤口。没有办法解决你声带的问题。”
毕竟受伤和功能退化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反转术式只能对前者有用。
“声带问题?”
“严重吗?”
五条悟和赤目晴子两人紧张地盯着短发的少女,而有着声带问题的本人还在一味地收起符纸。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多练习说话就好了。”短发的少女说道。
五条悟和赤目晴子顿时放下心来。
“谢谢你,硝子。”赤目晴子向短发的少女道谢。
至于前者,则是在听完结论后,站到加茂鹤的身旁,问来问去。
“这是什么?”
“为什么不等我?”
“你刚才怎么下来的?”
……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让她多练习说话。
然而当这些问题一股脑涌来。加茂鹤就开始纠结她该先回答哪一个,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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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该整理合并答案,一口气回答全部。
于是,她只能暂时回以沉默。
“噗。”家入硝子忍不住笑出来,明明是十几岁的高中生,聊天的内容和方式却跟五六岁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她忽然觉得自己在高专的生活会相当有趣。
赤目晴子进行控场:“尽管不是初次见面,但请允许我再一次介绍自己。我是咒术高专的辅助监督赤目晴子,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三年会和大家一起共事,请多指教。”
“诶,是监督,不是老师吗?”夏油杰有些好奇,她的术式和实力远远超过了监督的水准。
“嗯,你们的老师是夜蛾前辈。”赤目晴子解答他的疑问,并抛出自己的问题:“有谁想要第一个进行自我介绍吗?”
短发女生举起手,大大方方地率先介绍自己:“我叫家入硝子,没有生得术式,能够使用反转术式进行治疗。”
不过,反转术式也是有限制的。
“除了不能让死者复生以及让生者保持长生不老外,其他的全都可以治愈。如果受伤了可以来找我,就算只有一口气,我也能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家入硝子补充道:“当然,我个人还是希望你们最好不要受伤。”
比起用力量拯救他人,她更希望自己的力量没有用武之地。
“我叫夏油杰,出身岩手县,术式是咒灵操术。”扎着丸子头的男生介绍着自己,作为演示,他召唤出一条雪白的龙。巨龙盘旋在他的身后,带动的风吹拂着他的刘海。
“兴趣是练习格斗技。”他说着和他气质不符的话。
接下来是五条悟,他的介绍和前面的两个人相比十分简短。
“我叫五条悟,术式是无下限。”
在这之后,空气安静下来。
另一个人更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该轮到她发言。
算了,她毕竟声带有问题。
五条悟很快说服自己,自觉替她发言:“她叫加茂鹤,术式是——”
他到现在也没有看明白这家伙的术式是什么,最终采用了她不久前告诉自己的答案。
“赤血操术。”
被人介绍的家伙在他说完后点头附和。
“是个笨蛋。”他加入自己的偏向。
“诶,说不定是个天才呢,这是她布下的结界吧。”夏油杰和他唱起反调。
说到结界。
加茂鹤伸出手,无形的结界在她的面前破碎,施术用的血液和残秽全都烧却,没留下一丝痕迹。
“真厉害,这是怎么做到的?”家入硝子问道。
加茂鹤用断断续续的语言加上动作试图教会她原理。
另外两个男生则是一边偷听,一边和对方呛声。
赤目晴子看向这群年轻的孩子,他们身上存在自己现在已经没有的锐气与活泼。她似乎隐约明白,为什么真理前辈在过去总是将她们称之为希望。
光是看着他们胡闹,她就觉得,咒术界并不是完全烂透了。
赤目晴子放任他们交流,自己则拨打窗口的电话,向对方做最后的确认。
通话结束后,她不得不打断年轻人的交流。
“这个家伙我就先带走了。任务地点就在前面的那栋大楼,祝你们武运昌隆。”
四人并排向任务地点走去。
赤目晴子屈起手指。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黑色的污泥自天空向下流淌,将他们所处的那栋建筑包裹起来。
8. 第 8 章
明亮的白天被幽暗的黑色取代,潜藏在暗处的咒力显现出它们的身影,口中还在重复人类的怨念。
夏油杰和五条悟三两下处理掉这些低级的咒灵。
没有了这些咒灵的干扰,矗立在他们面前的大楼散发出来的气息更为明确浓烈,诉说着它的不祥。
五条悟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夏油杰的笑容带上了一丝凝重:“这不是一级吧?”
“毫无疑问,是特级,还是一个领悟了生得领域的咒灵。”五条悟深受打击地说道。
他还没有领悟生得领域呢。
自己居然在这种地方输给了咒灵。
真是可恶。
赤目晴子在帐完全落下的瞬间就察觉到里面的咒力浓度远超普通的一级任务。
她急切地向前,然后被帐排斥在外。
她在设下帐时并没有考虑到自己会有需要进入的时候。
“可恶。”她捶打着结界的表面。
宣泄过情绪后,头脑就变得冷静。
她可以收回这个帐,等自己进去后再重新布下一个。
正当她准备施展术式,窗口的人拿着电话从她身旁现形。
赤目晴子接过电话,里面传来粗哑低沉的人声:“赤目晴子,这是一道来自高层的命令——不允许对帐进行任何的改动。”
怒气蹭的一下窜到了头顶,赤目晴子不由冷笑出声。
“我们并没有做好周围人群的疏散工作,一旦你撤回帐,不知底细的特级咒灵极大可能会造成巨量的人员伤亡。而他们泄露的负面情绪会滋生更多的诅咒。这个现象处理不好的话,还有可能会造成咒术界被迫公之于众的局面。届时,普通人的恐慌无疑会诞生更多更恶的诅咒。到那时,你的生命安全也会受到波及。”
赤目晴子捏碎了手机的外壳,全都是废话。她进行一个深呼吸,克制住自己的怒意后发问:“为什么会出现特级咒灵,在不到五分钟前,这里的评定都是普通的一级。”
“很遗憾。”为了掩饰它那掺杂着恶意的笑声,人声几乎要扭曲起来,“是意外。”
绝非意外。
赤目晴子微微松手,手机外壳的残骸掉落到地上:“九十九由基在哪里?”
她是唯一的特级咒术师。
“她是一个相当自由的女人,现在说不定在日本或者国外的某地闲逛呢,我也不清楚她的去向。”电话那边的人带着笑说道。
赤目晴子的心沉了下来,她深呼一口气:“五条家,知道这件事情吗?”
“……”电话那边的笑容戛然而止,只剩下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被串联起来。咒术界的高层并不是铁板一块,有人不愿意看着五条家凭借着六眼独大,联系高专的上层,获得了任务的地址,于是五条悟就在那里遭到了埋伏。现在又被设计面对特级的咒灵。
笑容回到了赤目晴子的脸上,她的语气相当温柔,然而内容却和语调截然相反:“你最好祈祷他们能够活下来,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就算我死了,五条家和加茂家也会知道这件事情的内幕,你说,他们会不会放过你呢?”
她说完,捏碎了手机,不愿意再听那个垃圾说的任何话。
“抱歉,破坏了你的东西。”赤目晴子看向一脸苦涩的工作人员,从钱包里拿出一沓现金,“这是我的补偿。”
窗口的工作人员摆摆手:“这是上面发下来的工作用的手机,到时候再申请一个就可以。”
因此,她也不需要赔偿什么。
比起手机,自己更在意自身的安全:“如果他们失败的话,我们会死吗?”
“当然。”赤目晴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过,我更愿意相信他们能够安全地出来。”她补充道。
窗口的工作人员听到这话在心中暗下决心,如果这次能活下来的话,自己绝对要辞职。
黑色的帐内。
五条悟已经用眼睛完全解析了矗立在他们面前的领域。
“里面是独立的楼层。我们进去之后会被分开。”他向队友们说道。
“最佳的办法是只有我和夏油杰两个人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
“但是,你们极有可能不会同意这个方案。其次,就算同意也有可能在等待的途中被咒灵吸引,掉入陷阱进入这个领域。最后,我和夏油杰也有可能在里面遇到什么危险的状况,需要你们的援助。”
“综上所述,我的建议是你们进去之后尽量待在原地,优先确保自己的安全。”
五条悟看向家入硝子和加茂鹤。
“咒灵会受到干扰吗?”夏油杰向五条悟问道。
“不会。同为诅咒,咒灵不会受到排斥,可以在这个结界内畅通无阻。”五条悟解答。
夏油杰在得到答案后,召唤出两个人形的咒灵,它们分别跟在家入硝子和加茂鹤的身后,手搭在她们的肩上。
这是他所驱使的咒灵中外表相对来说最接近人类,外貌最好看的两只。
但他还是打着补丁:“虽然会感到有些沉重,但是不用害怕,它不会伤害你们。这两只咒灵只会跟着你们,这样我可以凭借它们身上的咒力找到你们。同时有意外的话,他们还可以帮忙处理一些一级和一级以下的咒灵。”
即使是五条悟也不得不称赞他的周全,不过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保护这两个人的东西,他只能作出承诺:“我会第一时间去和你们汇合。”
家入硝子向两人道谢,她随即看向夏油杰,指着五条悟空荡荡的身后,轻飘飘地开玩笑缓解气氛:“你是不是有点区别对待。”
“诶。”夏油杰没有料到家入硝子会是这个反应,不过他从善如流地召唤出一个带着翅膀的小咒灵,落在五条悟的肩上,促狭道:“五条同学需要我的帮助吗?”
“哈?当然是不、需、要!”五条悟严词拒绝,但他并没有开启无下限地术式将那只停在他肩上的弱小咒灵弹出去。
“走了。”他率先进入那栋危险的大楼,身躯已经有一半进入领域,他还是不放心,回头再次叮嘱:“比起祓除咒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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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的安全更加重要,别做傻事。”
他率先进去。
夏油杰作出请的手势,注视着另外两个同期:“女士优先。”
他同样不放心这两位,并不是出于歧视,只是无论是从体格还是术式,她们都不像是擅长战斗的类型。
最佳的选择就是由他来殿后。
家入硝子对他的安排没有异议,不过,她向加茂鹤伸出手:“要试着一起进去吗?”
她有些好奇,如果两人牵着手一起进去,是否会掉落在同一个地方,避免分开的结局。
加茂鹤点头,轻轻将手搭在家入硝子的手上。
又冰又凉。
这是家入硝子的第一反应,她不由将那只手握住,牵着她一同进入。
夏油杰看着两个女生一起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们直到被门完全吞没前,牵着的手都没有松开。
所以一起进入是可行的。
“五条那个家伙进去得太早了。”夏油杰感慨。
咒力互相作用并不是简单的排列组合。
如果是四个人一起进去的话,他们即使没能分在同一楼层,分在相邻楼层的概率或许会比单独进入要高上一些。
下次有机会还是一起行动吧。
这个念头存在夏油杰的脑海里。
他调动术式,召唤咒灵清理掉只剩下他一人后又冒出头来的诅咒。随后,进入这栋大楼。
家入硝子和加茂鹤即使牵着手一同进入,但她们仍掉落到不同的楼层。
“咔咔。”夏油杰派给她的咒灵挥动剪刀。
在家入硝子甫一掉落就前来偷袭的咒灵迎来了四分五裂的结局。
家入硝子拿出手术刀,这是她用来自保的咒具,借由附着在它上面的咒力,她也能祓除低级的咒灵。
在夏油杰派给她的咒灵的辅助下,家入硝子清理掉了这一整层的咒灵。
紧锁的铁质大门凭空出现在墙壁上,在大门上方,安全通道的指示牌还散发着幽幽绿光,引诱她前往。
家入硝子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心脏突突地狂跳。
她十分好奇门后会是什么,也很想要尽早和同伴们汇合。
但是,她没有战斗的才能,也无法看透门后究竟是什么。
它可能会联通另一个有着同伴的房间,也有可能门后就是那个特级咒灵,连接着自己的末路。
跳动的心脏恢复平静,家入硝子松开把手,避开铁门,坐在地上,从口袋里拿出糖果,撕开包装将它丢进嘴里。
她很弱小。
没有任何抗风险的能力。
于是,她只能在这里等待,等待他人来拯救自己,带自己离开。
“这个糖怎么又苦又酸。”家入硝子拧着眉凝视着糖纸的包装。
她要记住这款糖,以后在货架上避开它。
另一边。
加茂鹤从夏油杰派来的咒灵手中救下一只体型臃肿的咒灵。
她撕开咒灵的身体,从里面刨出一个面色苍白,呼吸微弱的小孩。
9. 第 9 章
小孩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奇异的纹路。
咒灵被祓除后,掉出它在之前一并吞下的书包。
加茂鹤从书包里散落出来的学生证中知晓了这个小孩的姓名。
伏黑惠。
他在学生证上的照片虽然没有露出笑容,但比现在的模样看起来要活泼不少。
咒灵几乎要将他的生命力吸食殆尽。再拖下去的话,他可能就会死。
加茂鹤讨厌生命在自己面前消亡。但她只能判断这个孩子的状态,而无法对他进行治疗。
但是,家入硝子可以。
加茂鹤找到了接下来行动的方向,她蹲下身,划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做墨,手指做笔,在符纸上刻画。
黑色的长发逶迤在地,缠上伏黑惠的手指。
陷入昏迷的小孩握住长发,发出微弱的呢喃。
“津…美…纪。”
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要断气一般。
加茂鹤加快书写的速度。她拾起咒符,远离那个孩子,同时施术,用其他的符纸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保护网,将那个孩子包裹起来。
她将咒符放在这一层场地的中心,向它施加自己的咒力。
“咚。”
“咚。”
“咚。”
整栋建筑如同活过来一般,发出强力的心跳。
正在操纵术式和特级咒灵缠斗的夏油杰察觉到墙壁和地面传来的咒力的冲击,心脏猛然收紧——危险。
但,这股咒力并非来自和他正在对战的咒灵。
而是来自熟悉的人。
夏油杰中断正在运转的术式,身后由咒灵凝聚的漩涡消散。
对付面前的家伙,还用不上这一招。
“动静蛮大的嘛。”五条悟凝视着咒力的来源。再次确认加茂鹤和家入硝子依旧处在安全状态。
在见识到加茂鹤的咒力输出后,五条悟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他停下前进的步伐,调转方向,越过断裂的楼层,瞬移至夏油杰的旁边。
“需要帮忙吗?”五条悟操纵着无下限术式,在半空中为自己造出一把椅子,他跷腿坐在上面,向夏油杰问道。
“不需要。”夏油杰回敬。
既然五条悟独自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另外的两个人十分安全。
夏油杰放下担忧,游刃有余地降服咒灵,还能分神和五条悟聊天。
“刚才是怎么回事?”
“她想要了解这个领域的结构吧。就像蝙蝠用声波扫描一样。”
加茂鹤依靠咒力的波动强硬地解析了整个领域的结构。
原本由上至下的三十层被一层层切割,拼成左右相接的圆环。
五条悟已经和夏油杰会合,进入到特级咒灵所在的楼层,家入硝子在她的左手边。
位置调查清楚,接下来就是通行的办法。
场地中心的咒符得到了二次利用。它被加茂鹤的咒力操控,贴在左边的墙面上。
血液作为引线,点燃了压缩在咒符中的咒力。
“轰。”
水泥与钢筋以及咒灵的咒力混合浇灌的墙面被轰出一个大洞。
家入硝子透过破开的缺口,看见了加茂鹤的身影,她露出进入这个结界后的第一抹笑容,站起身,快步向对方走去。
加茂鹤尝试模仿记忆里母亲抱着自己的动作去搬动这个孩子。
但以失败告终。
“又见面了。”家入硝子站在她旁边,弯腰说道,顺手治好了加茂鹤手指上的伤口。
“他,病了。”加茂鹤指着小孩说道。
家入硝子审视着小孩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显现的奇异纹路。
“在这个结界里待太久了,他被诅咒了。”家入硝子诊断,同时习惯性地安慰:“没关系,我能治好他。”
她调动自己的咒力。
小孩身上奇异的纹路淡化,他那痛苦的表情也变得平静安详,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
只是紧闭的双眼仍然没有睁开的迹象。
“没有,醒。”加茂鹤感到奇怪,他应该完全好了才对。
“放心,只是睡着了。反转术式只能作用于躯体,没法医治心灵受到的创伤。他睡一觉就好了。”家入硝子说道,同时换了一种口味的糖,剥开递给加茂鹤,“吃点零食打发时间吧。”
那两个家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们。
陷入无聊的家入硝子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她开始替这个小孩收拾书包。
学生证,零钱包,文具袋和便利店里出售的饭团与面包。
家入硝子看着食物上的保质期,就算他买的是临期食物,离现在也有三天。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在咒灵的领域里,至少待了三天。
家入硝子将这些食物放回去拉上书包的拉链:“这个小孩,说不定是个天赋极佳的咒术师呢。”
不过,据她所知,咒术界里并没有一个叫伏黑的家族,而且看他身上穿着,极大可能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
咒力会吸引诅咒。
他对于咒灵来讲,就像是一道可口的甜点。如果没有自保能力或者受到保护,他能否顺利长大还是一个未知数。
家入硝子脱下制服外套,搭在这个孩子身上充当被子防风御寒。
等出去了向监督汇报一下吧。
和刚才独自一人时的安静相比,两人时的沉默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家入硝子试图减轻自己的孤独,她向加茂鹤抛出话题:“你平时会做些什么?”
加茂鹤眨眨眼,咽下糖块,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拿出一本古旧的,看起来随时要散架的书。
这是她今天早上从那栋房子找到了,父亲留下的,她没有见过的书。
“学习。”她的回答里带着喜悦。
阅读,理解,实践,创新。这些事情可以统称为学习。
这是她在过去的岁月中唯一的活动,也是通往自由的必经之路。
家入硝子看向那本古文写就的,轻薄的,蕴藏着咒力的书。不由回想起自己房间书架上摆得满满当当的现代医学类专著。
自己在小时候险些被学习的重担压垮。但这家伙看起来却对这件事感到十分愉悦。
她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家入硝子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座漂泊在无垠海面上的孤岛。
然而有飞鸟停驻在她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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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加茂鹤忽然凑近,打断她的伤感:“能,不能,教我,止血,的,办法。”
家入硝子第一次从加茂鹤口中听到这样长的对话,她注视着对方已经愈合的手,问道:“你要不要学习反转术式?”
反转术式和刻在灵魂和血脉里的生得术式不同。它是可以学习和领悟的。
而且,对于经常将自己弄伤,出血的加茂鹤来讲,最佳的止血方法,就是让伤口愈合。
“嗯。”加茂鹤点头。
“那你看好了。”家入硝子调动她的咒力,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只会学习而不会教授,只能干巴巴地讲道:“先这样。”
“再这样。”她转动手指,指尖的咒力散发出的能量状态和刚才的截然相反。
“反转?”加茂鹤一下提炼出核心。
“是的,要点就是反转。”家入硝子因为自己不会讲述的尴尬顿时烟消云散,只要学生听懂了就好!
加茂鹤听从她的话,模仿她刚才的动作,先是调动咒力,再是转变咒力的属性。
和咒力相反的正向的能量汇聚在她的指尖。
“成功了!”家入硝子眼神发亮,由衷地为她高兴。
加茂鹤撤回手中的咒力,她打算换种方式。
蹭。
正向的咒力直接凝聚在她的指尖。
家入硝子看得十分清楚,她直接输出了正向的能量,就如同这能量本来就存在她的体内。
或者,对她而言正负的转换就如同呼吸一样简单。
“你是一个天才。”家入硝子感慨,同时又不由问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加茂鹤眨眨眼睛,她不清楚该如何描述,最终翻开那本书,指着那本古书上阴阳互根的字眼当作解释。
既然体内存在着负向的咒力,当然也就存在着正向的咒力。
这不是一种普遍现象吗?
“这本书……可以借我看一下吗?”家入硝子向加茂鹤发出借阅申请。
“当然。”加茂鹤将书递给家入硝子,同时表达自己的困惑,“我,没法,像你,那样,救助,他人。”
她在领悟这个术式的同时,察觉到它对自己的限制。
她没法像家入硝子一般救助他人。
家入硝子闻言,用手术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她太久没有受伤,几乎都忘了疼痛的滋味。
“嘶。”她一边抽气,一边鼓励加茂鹤:“试试?”
加茂鹤先是按照从家入硝子那里学来的方式。
伤口没有任何变化。
再按照她自己领悟的方式。
伤口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两种方法都不起作用。
最终家入硝子自己治疗好自己的手臂,加茂鹤的目光带着沮丧和困惑,像是优等生第一次取得了不及格的分数。
家入硝子出言安慰:“这种情况确实会发生,不少人领悟反转术式只能治疗自己。所以,能够治疗他人的我才会变得重要。”
“最重要的是,你掌握这个方法,就可以治愈自己。”
这样一来,她就不会轻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牺牲。
家入硝子露出轻盈的笑容。
10. 第 10 章
阅读用咒力写就的文字来自学陌生的理论体系耗费了家入硝子大量精力。
即使间歇补充了糖分,但过量工作的大脑还是宣告它的疲惫。
家入硝子有些犯困,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随后看向能够正常打开,但没有网络的手机。
9:24
监督放下帐的时间是九点整。
也就是说,他们在这个领域里只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如果再减去在进入这栋大楼前商讨的时间,或许连二十分钟都没有。
然而她却觉得自己仿佛在这里蹉跎了半个世纪之久。
家入硝子仰头看向混杂着猩红的黑色天花板,上面的那抹红色就像是流动的血液,令她联想到不好的事情——比如倒在血泊中的五条悟和夏油杰。
他们两人的身影渐渐和自己在过去没能救下的身影重叠,融合。
家入硝子发现自己没法接受这样如同噩梦一般的想象。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她收回目光,轻声感叹。
漫长的等待反复提醒她的无能。
“想,离开?”闭目养神的加茂鹤睁开她的眼睛。
鲜艳的红色更接近血的颜色,但不知为何,被这双眼睛注视,家入硝子却只感到安心。
“有一点。”她回答。
比起咒灵的领域,她当然更喜欢外面正常的世界。
不过。
“如果结束意味着的话,就说明着五条和夏油祓除了咒灵,他们两个是安全的。”
这才是她希望结束的根本原因。
“咒术界也好,普通的世界也罢。每一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因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
家入硝子用那本书盖住自己的脸,隐藏住自己脆弱的表情。
她从小就听说过五条家六眼的名号,也在近几年听说过夏油杰的名号。他们无疑是非常出色的,有实力的咒术师。
和弱小的她不一样。
但,她已经见到过许多一级咒术师不算完整的尸体。
一级和特级就像是有着天堑一般。
她不确定那两个自信的家伙能否凭借着天赋和实力越过这道天堑。
正安静地待在一旁,守护她和加茂鹤的咒灵无疑能够证明夏油杰此刻的安全。至于五条悟,有那双眼睛在,想必也能避开危险。
然而家入硝子还是会忍不住担忧死亡或是受伤找上她初次见面的同期。
而自己明明掌握了能够治愈他人的反转术式,却因为龟缩在这里,无法救下他们的性命。
“我,讨厌死亡。”
家入硝子第一次向他人袒露心声。
尽管初次见面,没有积累多少的感情,但在入学第一天就收到同期的死讯绝对会给她的一生都蒙上阴影。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那两个家伙都失败的话,她们两个恐怕也会葬身在咒灵的手中。
她刚才一连串的想象和思绪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家入硝子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揭过刚才的话题,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你要吃吗?”
加茂鹤看着她掌心里五彩缤纷的糖果,挑走了一颗蓝色的。
家入硝子从剩下的糖果中为自己选了一个,她抬头发现加茂鹤仍在注视着自己。
“怎么了?”
加茂鹤盯着家入硝子身上波动的咒力,她不太能够理解家入硝子刚才所说的内容,但她能够看清对方在说出那些话时咒力的波动和泄露的情绪。
加茂鹤收起那块糖,站起身。
“我们,去找,他们。”
然后,四个人一起结束这项任务。
她走向显露出铁门的墙壁。
刚领悟反转术式的家伙更加不在意自己的出血量。
加茂鹤在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用咒力调动身上的血液往伤口处汇聚,操控着涌出的血液在门上涂抹。
那道门犹如具有生命一般,将她的血悉数吞噬。
咒力以血液为媒介浸透了整个领域。
平静的室内狂风骤起。
家入硝子用双臂护住那个仍在熟睡的孩子,眼含着担忧,紧盯着加茂鹤。
黑发红瞳的少女正肆意地抽取自己的血液“喂养”那扇门。不顾性命的做法令她透露出一种异于常人的疯狂。
“咔嚓。”
家入硝子听见一道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地面和墙壁传来一阵猛烈的摇晃。这栋大楼似乎在旋转重组。
“危险。”家入硝子大声朝远处的加茂鹤喊道。
然而选择护住小孩的手没法再抓住另外一道身影。
她们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
家入硝子的视野尽头是加茂鹤飞扬的长发,和从她衣袖中飘出的,朝着自己飞来的咒符。
最终黄色的咒符遮住了她的双眼。
地动山摇。
建筑忽然开始从内部坍塌。
家入硝子凭借着记忆抱住那个孩子,咒符缠绕在他们两人身上。
他们在下落。
一阵风吹过,接着是身下传来的柔软的触觉。
他们停止了降落。
“没事吧。”夏油杰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家入硝子睁开眼,撤掉咒符,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体形庞大的咒灵身上,夏油杰还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
“没事。”她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目光紧密地搜寻另外两道身影。
掉下来的加茂鹤还没有来得及像之前一样用符纸拼起一块能够承载她的物体,就被五条悟接住。
他抱着她立在刚用无下限术式建立的平台上。
“很危险啊。”苍蓝的眼眸带着怒意,像是积攒雷雨的天空,“你怎么又受伤了?”
加茂鹤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想要去触摸那片遥远的天空。
五条悟任由那只手向自己的眼睛靠近,在察觉它停下来后,还疑惑地看向自己怀里的人。
摘下的话,它就没有了意义。
加茂鹤的手指拂过五条悟纤长的睫毛,停在他的面前。
“看。”
加茂鹤试图平息他眼中的怒火。她运转刚学会的反转术式。
受伤的手臂正在飞速愈合,没有留下任何伤口。
“真——厉——害——”五条悟拖长语调咬牙切齿地夸赞。
他真想找个镜子让这家伙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在红色的瞳孔映衬下,她的唇色几乎惨白到可以和雪花媲美。
加茂鹤注视着五条悟的眼睛,他眼中积蓄的雷雨减弱,可仍没有放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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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味。
她剥开家入硝子给她的糖果,送进五条悟的口中。
“笨蛋——”
五条悟准备的长篇大论被一颗糖阻断,他咬住那颗糖,将加茂鹤轻柔地放在自己刚造的椅子上。
“坐在这里看吧,快结束了。”他移开视线,含糊地说道。
虽然面向正在被夏油杰暴揍的咒灵,但他的视野和注意力却一直在旁边的这个家伙身上。
有什么东西是补血的呢?
五条悟开始在自己所学习的知识中翻找。
加茂鹤和家入硝子的到来为夏油杰带回了两个最强的战力。
很快,他便制服了这只特级咒灵。
转化。
倒下的咒灵很快变成一个圆润的小球,乖巧地停在他的掌心。
吸收。
夏油杰吞下那个圆球。
召唤。
他启动术式,刚才的咒灵以同样的姿态降临,但没有了压迫感和威胁。
“结束了。”五条悟对加茂鹤说道,他看向站在大楼中间的家伙,“剩下的杂鱼你还要吗?”
“稍微给我留几个好货色吧。”夏油杰回应。
两人像是开启了竞速比赛。
五条悟站在加茂鹤身边利用无下限的术式将弱小的咒灵汇聚到一起消灭,夏油杰则用咒灵操术将咒灵转化成彩色的小球。
两人比拼着数量与速度。
作乱的咒灵们很快被悉数祓除。
帐开始消散。
夏油杰将一堆小球塞进召唤出的另外一只咒灵口中。
五条悟看了一眼这栋几乎已经被他们,不对,被夏油杰一个人打穿的高楼,好心提醒道:“这栋楼要塌了,快点逃吧。”
说罢,他就利用自己的术式带着加茂鹤瞬移。
“哈?”夏油杰立刻跳上虹龙,带着家入硝子和那个小孩远离,并在中途捎上赤目晴子以及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家伙。
他并不认识对方,但在这个时候,能救的自然都要救下。
赤目晴子看着帐消失后,完好无损出现在她面前的四个家伙松了一口气,将提起的心脏放回原处。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
先是被莫名其妙带上咒灵,紧接着就是目标建筑的坍塌。
她已经对接下来的任务报告字数和需要善后的工作量有了充分的认知。
“这是一个意外。”夏油杰操轻咳了两声进行苍白无力地解释。
他操控着虹龙降落在五条悟和加茂鹤身处的楼顶。
赤目晴子注视着完好无损解决了特级事件的四个家伙。
看见他们活着出来的喜悦压过了对陡然增加工作量的厌恶。
她出言安慰道:“没事,反正那栋楼本来就是要拆的,说不定委托者还会因为你们替他省下爆破的费用而付给你们额外的奖金呢。”
即使委托者不给他们发,她也会向高专争取,毕竟这可是特级事件。
赤目晴子笑道:“后续工作也会圆满解决的。”
高层中干出这件蠢事的那群人也需要完美地处理掉这件事情的尾巴,才能避免来自五条家和五条悟的事后追责。
不过,她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这个小孩是怎么回事?”
11. 第 11 章
“从,咒灵,肚子里,捡的。”加茂鹤回答。
“诶。”家入硝子有些讶然,她并不知道这个细节。
在她治疗这个小孩时,他已经被加茂鹤救出来了。
于是她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家入硝子看向辅助监督,补充道:“他在领域里至少待了三天。没有被咒灵消化,只是受到了严重的诅咒。”
五条悟来了兴趣,他分出一部分目光注视仍在昏睡的小孩。
赤目晴子思考片刻:“即使是大多数成年的咒术师,恐怕也没法在这种情况下保住性命。”
家入硝子紧接着说道:“他有很大可能会是一个极具天赋的咒术师。我希望高专能将他保护起来。”
为他人考量的少女像是会发光一般。
赤目晴子于心不忍地说道:“这很难。”
她不愿打击这些少年,然而事实就是这般:“近几年各地诅咒频发,高专人手短缺的问题也越来越严重。没法派人去保护他。”
即使人手充足,那群短视的家伙也不会将资源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她已经见证过太多幼小的,还没来得及绽放出才能得咒术师因为种种情况而死亡。
这就像是一个恶性的循环。
赤目晴子不愿刚入学的少年们见识到高专的阴暗,将这些话埋在心底,接着说道:“并且他的年龄太小,也无法进入高专,受到高专结界的保护。不过——”
峰回路转
赤目晴子拿出一张名片:“我知道一家收容能看见诅咒的孩子们的慈善机构。”
创办者是真理前辈,被她救下的自己是第一个进入那里的人。
“现在那里的负责人中有三名一级的咒术师,足够确保那里的安全。”
“那个。”五条悟插入对话,“要不把他送到禅院家吧。”
“禅院?”赤目晴子下意识地否定:“那个地方可不是一个好去处。”
尽管他们会接纳其他的咒术师作为储备。但是,在那个家族里咒术师与咒术师之间的歧视也非常严重。
“这个小不点以后会觉醒十种影法术。”五条悟说出自己推荐禅院家的原因:“光这一点,那群老家伙绝对会保护好他。”
“十影法?”赤目晴子重复:“禅院家的祖传术式?”
“嗯嗯,顺带一提,禅院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继承这个术式的人哦。这个小孩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够直接成为禅院家的继承人呢。”
“这样说来,对他而言禅院家反而是最好的选择。”赤目晴子说道。
如果五条悟的判断没错,这个孩子继承了可以和六眼媲美的十影法,禅院家,不,禅院家的家主,禅院直毘人绝对会悉心培养他。
“硝子觉得呢?”赤目晴子问。
夏油杰看着热火朝天讨论的家伙们,感觉非常奇怪。
明明他也是咒术师,却无法彻底理解他们的想法。
“我觉得,这个孩子本身的意愿和想法才是最重要的吧?”夏油杰提出自己的疑惑,并表达自己的观点:“他的监护人也应该有知情的权利。”
慈善机构也好,所谓的禅院家也好。
那个孩子的人生应该由他自己和他的家人共同商讨。他们这些陌生人并没有权利涉足,甚至替他决定。
空气忽然变得安静,四双眼睛都望向夏油杰。
后者微妙地产生了自己似乎说错话的想法,但多年的教育和家庭的熏陶令他坚定自己的心。
“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将他安全送回家吧。”夏油杰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沉默的氛围。
五条悟看向夏油杰,这个家伙的理念和思考方式与自己以及自己在过去所接触到的人似乎有本质上的不同。
不过他并不反感。
五条悟开始顺着对方的话,开始思考如何将这个小孩送回家:“不如把他摇醒然后问他家住在哪里?”
他一边说道,一边对那个小孩伸出魔爪。
作乱的手被家入硝子挡了下来。
此前一直在充当背景板的窗口的工作人员在这时举起手机:“他身上穿着的是埼玉县一家幼稚园的校服。”
至于更多的消息,比如那家幼稚园的入学名单什么的,则没有查到。
不过,他们多少找到了一个方向。
夏油杰在手机上查询这家幼稚园的地址和前往的方式。
他原本想建议家入硝子将这个孩子交给警方。让警方帮忙找到这个孩子的家人,将他送回去。
然而这个孩子并不是本地人,他们花点时间直接将这个孩子送回家的效率说不定要更高一些。
加茂鹤在背包里翻找地图,打开,搜寻。那个地方并不在东京内部,而是和它挨在一起。
是外地。
她看向五条悟,红色的双眸里闪烁着雀跃和好奇,语速也快上不少:“新干线。”
五条悟想起自己和她在地铁上的约定,他向摆弄着手机的夏油杰问道:“我们可以坐新干线过去吗?”
“可以。刚好那个地方离大宫站也不算远。”夏油杰回答,他看向家入硝子:“你的想法呢?”
是将他交给慈善机构,或者交给禅院家,还是,将他送回家呢。
“从这里前往东京站还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吧。”家入硝子在脑海中规划路线:“我们尽快动身吧。”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向站在一旁的辅助监督申请:“入学报到的时间似乎没有明确通知,我们应该来得及在今天下午赶回来,那时候再前往高专可以吗?”
赤目晴子点点头:“你们放心去吧,我会负责和夜蛾前辈说明这次的情况的。”
她一边说,一边从钱包里点出四份数额相等,厚度可观的纸钞,递给这四个学生:“差旅费。”
新干线可是比JR要贵上不少。
而且,这次自己可没办法替他们买票,跟在他们身后付账。
她需要抓紧时间进行善后工作,并且去为这群从特级任务里活下来的孩子们争取他们应得的奖励。
列车行驶在轨道上。
伏黑惠在陌生的地方睁开眼,他第一时间蜷缩起身子保护自己,目光带着戒备和凶狠望向坐在他对面的两个陌生人。
奇怪的白毛和丸子头。
“醒了呢。”丸子头说道。
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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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摘下眼镜,模仿他的表情恶狠狠地望向他。然而这幅装出来的凶恶只维持了一秒就破功。
咕噜。
他的肚子发出一阵令他感到难堪的声音。伏黑惠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
“噗。”对面的白毛发出不加掩饰的嘲笑。
“饿了吗?”右边传来温柔的女声。
伏黑惠这才发现他左右两边也被陌生人包围。
说话的人递给他一颗糖。
“列车快到站了,再忍耐一下吧。我们一会儿就去找地方吃午饭。”
温柔的声音令伏黑惠减轻戒备,他接过那颗糖,攥紧,问道:“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无论是他身边,还是他对面的人都保持了沉默,连带着空气都安静下来。
就在伏黑惠要怀疑他们是骗子的时候。
坐在他对面的丸子头开口:“我们只是路过的……高中生。”
夏油杰隐去了和咒术相关的东西,尽管他对面的小孩可能在日后成为一名出色的咒术师,但这个孩子现在只是一名普通人,他不该被贸然地拖近咒术界。
“扑哧。”
五条悟听到夏油杰这样蹩脚的话,丝毫不给面子地发出笑声。
夏油杰不为所动,继续阐述并询问:“我们偶然经过一栋废弃的大楼,在里面发现了你的身影。通过你身上穿着的制服,定位到你的学校。现在,你和我们正在乘坐新干线前往琦玉。你能想起自己的家庭住址或者家长的联系方式吗?”
伏黑惠注视着坐在他对面的人,对方身上透露出一种违和感,他们绝对向自己隐瞒了什么,但他说的话又透露着真诚,并且和事实相符。
自己确实在路过的时候被怪物拖进了那栋大楼,伏黑惠回想起晕倒前所见到的血盆大口。
那绝对不是自己的幻觉。
而普通的高中生不可能从怪物手里将他救出来。
他和对方的实力太过悬殊,并且对方也不可能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伏黑惠彻底放下戒备,或者说他懒得再抵抗,报出牢记在心的家庭住址,并向这些救出他的高中生们道谢。
列车到站。
巧合的是,伏黑惠报出的地址和车站同属一个区,并不算遥远。
家入硝子关心伏黑惠的健康问题,建议他先就近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能量再回家,这花不上多长时间。
然而后者婉拒了她的建议。
伏黑惠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自己不在的这几天,独自一人在家的津美纪是否安全。
于是,拥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被派去跑腿购买吃食饮品。
剩下的四人则刚好拦下一辆出租,搭车前往伏黑惠所报出的地址。
当出租车驶入居民区街道的时候,和一辆警车擦肩而过。
原本紧盯着车辆前方的伏黑惠一下转移了目光,他注视着那辆警车,直到远远地离开后才收回视线。
坐在前排的夏油杰通过后视镜观察到这一幕。
用好奇心根本不足以解释这个孩子的行为。
看来有所隐藏的不只是自己,他身上也存在着秘密。
12. 第 12 章
出租车抵达目的地,夏油杰正在付钱,而伏黑惠却是一副等不及的模样,推开车门,着急地跑向楼道。
家入硝子和加茂鹤跟在他的身后。
伏黑惠最终在一个旁边堆放着不少果篮和花篮的门前停下。
他皱起眉,像是看见垃圾一样厌恶地瞪了一眼那些东西,随后才急切地翻动书包,寻找钥匙。
时刻关注着伏黑惠的家入硝子没有错过他的表情变化,她看向那堆东西,它们本身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问题。
引起他反感的原因可能是位置不合时宜或者是送来它们的人?
家入硝子暗自记下留在果篮和花篮中的卡片上的名字。
迟来一步的夏油杰也注意到这个角落的异常,这些东西常常是人们探望病患时会携带的慰问品。更多地出现在医院而不是居民楼的楼道中。
“咔嗒。”
伏黑惠还没有找到钥匙,门就由内打开。
个头比他稍高的女孩带着眼泪搂住伏黑惠。
“惠!”她忍不住抽泣,声音却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欢迎回家。”
“我回来了,津美纪。”
害怕的情绪可以在亲近的人面前安心地展露。
忍了一路的伏黑惠终于找到了情绪宣泄的出口,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
就算再怎么早熟,他也不过只是一个还在幼稚园就读的幼童。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不约而同地想到。
前者贴心地替他们递上纸,后者则透过那扇打开的门,审视房子的内部。
玄关处摆放着三双款式不一的拖鞋,稍大的两双鞋子上落着浅浅的一层浮灰。
电视柜上摆放着一些照片,绝大多数是这两个孩子的单人照和双人照,偶尔会有另一名女性的身影。
这应该是一个三口或者四口之家。
不过,夏油杰看向天花板角落里交错的蜘蛛网,以及电视机顶端积攒的灰尘。
他感到有些奇怪。
在这个家中,地面和桌面打理得相当干净,然而稍微高一些的地方都落着一层灰。就像是因为身高受限而没法处理。
一个不太好的猜测在他心中诞生。
宣泄完情绪,伏黑津美纪注意到这些站在伏黑惠身后的人:“惠,他们是?”
“他们是救我的人。”
伏黑津美纪眼神一暗,果然,惠还是遇到危险了。紧接着,她的眼睛又亮起来,向家入硝子他们深深鞠躬:“谢谢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来家里喝杯茶吗?”
家入硝子看向伏黑惠。
后者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她又看向自己身边的两个同期,加茂鹤正在望着屋内某处出神。
夏油杰接收到家入硝子的视线,直接开口道:“那就打扰了。”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多事的人,可他实在不放心这两个小孩。
伏黑津美纪像是蜜蜂一样忙碌起来,先是清理桌面,收起烟盒之类的杂物,接着替客人们倒茶,又拿出糕点和零食招待。
“请用。”
她做完这一切,就拉着伏黑惠到一边,询问他究竟遭遇到了什么。
夏油杰捏起一块糕点,柔软的食物在放置不知多少天后已经变得坚硬。
他放下,开始翻动那些零食,挨个确认生产日期和保质期。
有接近一半的零食已经过了保质期。
夏油杰轻点着桌面思索。
年龄不大的小孩心思却比一些大人更加敏感,伏黑津美纪注意到夏油杰的动作,她同样看清了零食包装袋上的数字。
“抱歉,我忘记这些已经放很久了。”伏黑津美纪收起盛着零食的盘子:“惠,你来替我招待一下客人。”
她将这些零食收起来,接着趁那些人没有注意,自以为隐蔽地走向电视柜,从一个曲奇盒子中拿出一些钱,偷偷换鞋,出门,准备去为惠的救命恩人们采购新的零食。
夏油杰走向阳台,穿过晾晒的毛衣,注视着那个小女孩安全地走出街道。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内,他才转身再次进入室内。
向听从姐姐的命令,被迫坐在一边招呼他们的伏黑惠问道:“你们的父母去哪里了?”
家入硝子看向夏油杰,尽管才认识不久,但她觉得这不像是他会问的问题。
“出去上班了。”伏黑惠躲开夏油杰的视线,盯着电视里的动画说道。
连家入硝子都听得出这是一句谎言。
加茂鹤的目光从快要燃烧殆尽的三炷香上转移,看向伏黑惠。
“从六个月前出去到现在?”夏油杰继续问道。
伏黑惠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夏油杰从他的表情里已经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怎么看出来的?”错失了否定机会的伏黑惠承认了他的猜测。
“你们家里没有成年人生活的痕迹。门口摆放的拖鞋看起来很久没有用过,家里的天花板和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已经很久没有打扫。”夏油杰顺便指了指伏黑津美纪刚收起来的,位于茶几底下的烟盒,它正敞开着,里面只剩下几根香烟。
“我猜测你们父母中应该有人喜好抽烟,但是空气中已经没有香烟的味道。说明抽烟的这个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还有就是阳台的衣服,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上面还挂着冬装。”
伏黑惠,家入硝子的目光同时往阳台上看过去。
晾衣架上悬挂着不少大人的衣服,绝大多数都是秋冬的衣着。并且有两件因为过度的暴晒有些位置已经褪色发白。
“所以我推测他们或许已经离开有六个月了。”夏油杰说出他的结论。
“你们是警校生吗?”伏黑惠皱着眉说道。
爱滥发善心又观察力敏锐。
“差不多吧。”夏油杰说道,他再次重复之前的问题:“你们的父母去哪里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的父亲了,也不关心他去了哪里。不过津美纪的妈妈在大约半年前,忽然离开,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伏黑惠如实说道。
加茂鹤看向她面前女性的照片与供台:“她,死了。”
“叮咚——叮咚——叮——”
她的话被骤然响起的门铃声盖过。
伏黑惠没有听到她的这句话,他的注意力全然被门铃吸引。
然而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却将加茂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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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听得一清二楚。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这件事保持沉默。
“需要我帮你开门吗?”夏油杰站起身,向只比他膝盖高上一点的小孩问道。
伏黑惠摇摇头,他独自走向玄关,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他这次去东京修学旅行时带队的老师。
“惠!你安全回来了?怎么回来的?”中年男人的眼中迸发出惊喜的神色,他没有给伏黑惠留下回答的时间,就紧接着说道:“无论如何,能够见到你平安,真是太好了。”
“对了对了,我要先给警局打一个电话,取消报警,然后是给……”
他一连报出许多家庭。
而这些名字与门外果篮和花篮里的名片恰好一一对应。
“他们已经知道错了,一会儿会来给你道歉的。”
“我不需要。老师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顺便把这些垃圾也带走。”
伏黑惠最后看了那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一眼,就关上了门。
他刚绕过鞋柜,就接收到两道相当强烈的目光。
“你是受到欺负才——”落到咒灵的肚子里的吗?
家入硝子想问,但她还是隐瞒了后半句话。
“算不上。”伏黑惠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既然被这几个人救了出来,他也不介意将之前的事情向他们和盘托出。
“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他和津美纪的父母已经很久没有参加家长会和亲子活动这类需要他们出席的事情,再加上老师一直联系不上他们。于是无父无母的话就这样传了出来。
同学也渐渐开始孤立和欺负他。当然他也有反击回去。
这次的修学旅行也一样,和他一组的几个家伙在结伴旅行的时候故意将他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丢下他跑掉。他记得路,只是运气不好,在那里遇到了怪物,被整个吞下,再次醒来就已经被他们救下,身处回琦玉的列车上。
仔细想想,他并没有受到什么苦,不过他也不打算原谅那群家伙。
唯一令他担忧的就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津美纪有没有受到危险,她会不会觉得自己也像他们的父母一样抛弃了她。
夏油杰在听完后看向家入硝子,这样的环境显然已经不适合他们两个小孩生活。
后者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这是赤目监督提起过的那家慈善机构。”
夏油杰拿着那张名片,走向阳台,拨通上面的联系电话。
他要先咨询一下那边的条件。
五条悟在传送途中遇到了一起抢劫事件,罪犯和受害者都是小孩,他花了一点时间多管闲事。
“喂,小不点们,你们的家长没有教过你们不能随便欺负别人吗?”
他很快吓跑了那群孩子。
被抢劫的小女孩捡起散落的现金,拎起装得满满的袋子后朝他道谢,目光在他的衣服上停留许久,然后开口:“请问,你和夏油先生以及家入小姐是一起的吗?”
“诶?”五条悟眯起眼睛,可惜他的眼睛只能捕捉咒力的波动,并不能看见他们那群家伙留在别人身上的气息:“你是?”
“我是惠的姐姐,十分感谢你们救下他。”伏黑津美纪如此说道。
13. 第 13 章
“姐弟?”五条悟绕着伏黑津美纪看了一圈,除了肤色和发色外,她和伏黑惠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完全看不出来呢。”他感慨。
可惜眼前的女孩身上没有一丝咒力,不然他还可以用眼睛作弊,通过咒力看到更本质的东西,而不是光凭外貌。
伏黑津美纪对他的敏锐感到惊讶:“我们是重组家庭。”
她和惠没有血缘关系,因此他们在外貌上没有相似之处。
“不过,即使没有血缘关系,惠也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伏黑津美纪说起这句话时脸上不禁露出明亮的笑容。
五条悟被她散发的喜悦感染,他忽然觉得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现在正在做的麻烦事并不是没有意义。
夏油杰独自在阳台上翻动手中的名片。
主体为白色的名片一面正中印着一个鲜红的苹果。一条细长的金色小蛇盘旋缠绕在苹果上,吐着和苹果一样鲜红的蛇信。另一面只印着一串黑色的数字。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信息。
他只能选择拨通名片上的号码。
“你好,这里是伊甸园。”
电话另一头传来一道成熟又冷漠的女声,就像是一条蛇带着冰冷潮湿的气息从他的耳畔滑过。
话语里的冷漠令夏油杰顿时清醒,他这才发现自己除了赤目老师给的这张名片和她简短的介绍外,对那里一无所知。
他立刻改变了想法,谈话方针由寻求这家机构对伏黑惠进行援助转变为对这家机构的深入了解。
夏油杰隐去会暴露出伏黑惠身份的真实信息,将他的情况套上一层伪装的壳后开始向对方咨询。
电话那头的人虽然语气冷漠,但是却有着远超常人的耐心和出色的逻辑。
两人的交流毫不费力,夏油杰很快便打听清楚那边的条件。
他挂断电话,正准备回到室内时,注意到街道尽头显现的两道身影。
五条悟和伏黑津美纪正有说有笑地朝这边走来。
夏油杰按动高专下发的手机,向那个家伙发送邮件。
-走慢点。
不过,就算五条悟走得再慢,这样短的路程他也拖不到几分钟。
自己要尽快将刚才打听到的消息在伏黑津美纪回来以前告诉伏黑惠,同时还要让伏黑惠明白他自己现在的处境。
夏油杰一边走着,一边召唤出咒灵。
伏黑惠顿时睁大眼睛,他注视着夏油杰身后被撕开的空间,样貌丑陋畸形的怪物从那个空间里流出来,然后塞住了半间屋子。
“不要害怕,它不会伤害你。”夏油杰安抚道。
“这个叫作咒灵,也是诅咒。你能看见他们说明你拥有咒力,拥有咒力的人被称作咒术师。”
当然也存在着拥有咒力而无法看见诅咒和能够看见诅咒却没有咒力的情况。
但夏油杰不打算和伏黑惠展开说明,他必须抓紧时间:“你身上有很强的咒力,而这股咒力会吸引诅咒。”
“所以我才会被咒灵袭击。”伏黑惠清楚了他为什么会遭遇这场意外。
“是的。但是诅咒,不止会袭击有咒力的人。”
伏黑惠的身体紧绷起来,他神情严肃地看向夏油杰:“意思是津美纪也会因为我而遇到危险?”
他很快抓住重点。
当然,面前的这个人也有可能是在骗他,他和津美纪一起生活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这种东西。
但他绝对不会拿津美纪的安全去赌。况且,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们花这么久的功夫去骗的。
伏黑惠看着家入硝子在玻璃茶几上映出的影子。
他们无疑是好人。
“你有什么办法解决吗?”伏黑惠问。
夏油杰不得不感慨这个孩子的聪慧与稳重,他蹲下身,令自己的身高与他持平,接着伸出两根手指:“目前有两种方案。”
“第一种就是去收容机构。我们的辅助监督,你可以理解为老师。她推荐了一个收容咒术师的机构。”
“只收留咒术师?”伏黑惠忍不住打断他的对话。
从他们的态度中,他隐约感到了自己和津美纪的不同。
津美纪是非术师。
“不止,那边也收容非术师,也就是普通人。只是平日里上的课程有所差别。咒术师学习的课程中多了一项祓除诅咒。其他的普通学校没有什么差别。”
夏油杰回想对方的描述,与其说是一个机构,不如说是一个能够自给自足的小型城镇。
不过这只是那边的自说自话,真实性还有待验证。
“如果你选择这条路,我可以陪你去实地考察。”夏油杰做出承诺。
伏黑惠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第二个选择是禅院家,是咒术界里的名门。”夏油杰停顿了一下,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来类比,让面前的小孩能够理解。
有钱人?
伏黑惠不禁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夏油杰。
“你有他们的血脉。”夏油杰说道,他不怀疑六眼的判断:“甚至在日后会觉醒他们家族中最为强大的术式。并且禅院家目前还没有拥有这个术式的继承人。你有极大的可能性会被悉心培养。”
夏油杰说到最后一句,目光不自觉偏向觉醒了赤血操术的加茂鹤。
她出身于和禅院相提并论的加茂家。同样继承了加茂家引以为傲的术式,强大的能力似乎也得到了悉心地教导。
但和纸片一样单薄的身形却看不出来被优待的痕迹。
她和五条悟就像是硬币的两面,夏油杰不确定伏黑惠抛出这枚硬币后,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伏黑惠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迟疑,笃定地断言:“这是一个很糟糕的选择。”
“不。”夏油杰下意识地否定了他的话:“这是一个能够最大程度发挥你才能的选择。”
但也就仅此而已。
他不能保证,这对伏黑惠的人生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自己人生的道路都没有完全确定下来的少年按压着自己的额头:“关于禅院家的情况,你可以等五条悟,也就是那个白色头发的家伙回来后,再问一下他。”
如果这两个方案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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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惠都不愿意接受的话,他还有点积蓄,可以邀请这两个孩子去东京和他一起生活。
不过,这还涉及一些文书手续的问题。而且东京的诅咒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从强度上来说,都比这个地方要高上不少。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发胀,在他苦恼的时候,门外传来五条悟的声音。
“大叔——”五条悟拖长了语调,“可以让一下吗?”
陌生的中年人堵住了伏黑家的门。
伏黑津美纪一路上都带着的笑容在看到这个人时陡然消失。
原本还想要和伏黑津美纪打招呼的中年男子被五条悟的气势慑住,他不自觉地听从对方的话,让开了位置。
五条悟站在他们两人中间,隔断了男人接触到伏黑津美纪的可能。
门从内打开。
伏黑惠听到津美纪熟悉的上楼声就立刻赶来开门。
站在门口的中年男人抓住机会朝伏黑惠喊道:“惠!你明天会来上学吗?”
“老师想让我去上学吗?”伏黑惠没有选择回答而是反问。
“当然!”中年男人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明天来上学吧,惠。至于这几天为什么没有来的理由老师都替你想好了,就说去东京的亲戚家玩了几天。等着一阵子过去就没有人会提起你的失踪了。”
这样一来,自己的工作和风评都能保住,甚至还能昧下那几家给这孩子的赔偿金。
腐烂的恶意不加掩饰地从中年男人身上冒出来。
“喂喂——”即使五条悟没有就读过学校,也知道这个老师的状态和话语相当不对劲。
真是太让人失望了,这个时候他还想着将事情的过错全都推到惠的头上。
“老师,请你带着这些东西离开,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否则我就要报警了。”伏黑津美纪望着身高比她高上许多的大人毫不畏惧地说道:“惠也不会再去你们那所学校了,我会找人办理转校手续。”
“我这是为了惠好。”中年男人还在说谎。
简直是在抹黑教师这个职业。
“我奉劝你就此打住,你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吧。”夏油杰眯起眼睛威胁:“毕竟,我们都知道这个孩子失踪的真正原因,如果你要再继续纠缠下去的话,我不介意麻烦东京的警局深入调查。”
男人悻悻离开。
伏黑津美纪刚才的气势陡然消失,又变回小学生,双眼放光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警校生吗?”
该说不愧是姐弟吗?
思路都一模一样。
“不是。”夏油杰又一次否定:“你们考虑搬家吗?”
现在不仅是咒灵能够威胁他们的安全,这些不甘心的大人也会对他们的安全造成威胁。
“很遗憾,她是不会考虑的。”五条悟替她回答。
“是的。我不会考虑搬家的。”伏黑津美纪第二次说出这句话。
在刚才回家的路上,这个叫五条悟的大哥哥已经问过她要不要搬去京都。
夏油杰生出前功尽弃的挫败感,但他还是坚持:“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14. 第 14 章
尽管从初次见面到现在只不过经历了一个小时,但夏油杰可以断言,伏黑津美纪是一个极为聪明且成熟的孩子,并且了解她和伏黑惠处境的凶险。
她也应该清楚,对她和伏黑惠来说,最佳的选择是规避风险,就像她刚才决定替伏黑惠转学那样。
在法律的约束下,解决这场危机的最佳方案是直接离开这个地方,换个环境生活。
他很好奇,为什么她会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伏黑津美纪看着玄关处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鞋子,它们营造出一种家庭完整的氛围:“如果我们搬走了,惠的父亲……和我的母亲可能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夏油杰很少听到有人这样分开介绍自己的父母,他和家入硝子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这两个孩子家庭的复杂性。
夏油杰开口,他想说,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回家,真心想要找到他们一起生活,那么一定能够找到回家的路。
毕竟,成年人的办法总是要多上一些。
但他没法将这番话说出来。
站在一起的两个小孩像是紧靠着互相取暖的幼兽,即使夏油杰他们知道换个安全的环境才是这两个孩子最佳的选择,也无法强硬地让他们离开温暖的巢穴,离开他们安全感和幸福的来源。
家庭,家人,是最不能轻易割舍的存在。
伏黑津美纪说出的话触碰到夏油杰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他想起和父母以及手足一同吃饭的美好时光,最终放弃了劝说。
他接过五条悟手中的袋子,大致扫了一眼后看向伏黑津美纪:“可以借用一下厨房吗?”
“当然。”
橱柜里备受冷落的碗碟再次得到了重用。
热气腾腾的食物规整得铺满了冰冷的餐桌。
伏黑津美纪摆好碗筷,带着灿烂的笑容向客厅里的三位客人喊道:“大家,吃饭了!”
“来了。”家入硝子的目光从放有伏黑津美纪母亲照片的相框中移开,走向餐厅。
鲜血在地板上留下一抹红色,加茂鹤画下最后一笔。
复杂的图案颜色变淡,仿佛隐入地下,随着它的消失,柔和的咒力以这个地方为源头开始向四周扩散,直至笼罩整套房子。
五条悟看向白色的地面,它的底部像是嵌入了一条红色的,泛着波光的长河。
善意的人能够顺利通过,怀有恶意的人则会被拖进河底,陷入恐怖之中。
他向蹲在地上的人伸出手:“一起去吃饭吧。”
加茂鹤抬起的手中,伤痕正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愈合。
能够容纳六人的餐桌第一次坐满了人。
只是二次加热和简单烹饪的速食,却得到所有人溢于言表的喜爱。
夏油杰忍不住想这些家伙以前到底过得是什么艰苦的日子,他轻咳两下:“下次我会记得带新鲜食材过来,到时候给你们做更好吃的。”
“下次?”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同时望向他。
“不欢迎吗?”夏油杰的语气带上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有那种事!”
“非常欢迎!”
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从椅子上滑下,撑着桌子说道。
他们只是没想到,这样美好的事情还有机会再体验一次。
没有参与准备食物的家入硝子自觉揽过善后的任务,加茂鹤在她旁边模仿学习,五条悟也加入其中。
不过他在险些摔碎一个盘子后,被家入硝子推出厨房,只好请求善良的伏黑津美纪教他垃圾分类的知识。
伏黑惠注视着津美纪开朗的笑容。
在他的父亲和她的母亲离开他们以后,她第一次露出轻松而纯粹的笑容。
“谢谢。”他低声向旁边的人说道。
夏油杰顺着伏黑惠的目光看过去,教学的声音,收拾垃圾的声音,洗碗的声音混在一起,非常的吵闹,也非常的鲜活。
他收起笔,将加工后的名片递给伏黑惠:“不客气。你们要是遇到麻烦,可以拨打我的电话。”
原本空白的另一面多了一个人的名字和一串数字。
伏黑惠默读着那串数字,想要把它记在脑海里。
夏油杰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就算没记住也没关系,我过几天会再过来的。”
他目前还不知道高专课程和任务的安排,不能定下一个固定的日期。
伏黑惠抿嘴,将那张名片放到茶几上。
“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夏油杰问。
“记不清了。”伏黑惠回忆,他关于父母的印象几乎要完全消失了。
“应该和我一样是黑色的头发。”他补充道。
黑色头发作为特征可不好找人。而且自己这个问题也不是想要问他的父亲外貌上的特征。
“你喜欢他吗?”夏油杰更换刚才的问题。
“谈不上喜欢和讨厌。”伏黑惠皱眉,认真回答。
他对他父亲的印象只有不负责任而已。
夏油杰研究伏黑惠的表情,没有厌恶和仇恨,他的父亲应该不算一个坏人,当然也算不上一个称职的父亲。
“我可以帮你找他。”夏油杰看向正在教五条悟的那个小女孩,她还对家庭完整抱有期待。
找到他。
伏黑惠想到自己脑海中没有样貌也没有名字的那个男人,如果他能回来的话——
“不用了,他只会变成我和津美纪的拖累。”伏黑惠冷静地说道。
“等我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等他再长大一点,他和津美纪就不会再受人欺负。
但是,诅咒。
伏黑惠看向夏油杰:“你可以教我打败咒灵的方法吗?”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夏油杰在伏黑惠渴求的眼中又找到了一条能够帮助他们的道路:“当然。只是我可能需要花点时间准备一下。不过有一条倒是可以现在就告诉你。”
“是什么?”
“不要对上咒灵的视线。”
夏油杰向伏黑惠传授咒术界最基本的知识。
听觉在咒力的加持下得到极大的提升,即使伴着哗哗作响的水流也能听清外面的谈话。
家入硝子看着手中的泡沫陷入沉思,自己又能为他们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呢?
替他们准备一个药箱?备上一些常用药物和工具?
家入硝子在脑海中仔细构思下次来拜访时携带的礼物。
空气中属于食物的香气散尽,这个家又恢复到夏油杰他们来之前的模样。
伏黑津美纪和伏黑惠站在阳台上,一人招手说着再见,一人目送他们远去,直至那四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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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津美纪看向手中的名片,背面不止有夏油杰一个人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像是接力一般,四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整齐地排成一列。
尽管她不会将改变命运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人身上,但她看着这些名字,想到刚才的种种,内心便源源不断地涌出勇气和安定。就像是生出了可以自由翱翔在世间的翅膀一般。
“我想成为像他们一样,能够帮助他人的人。”伏黑津美纪对着太阳许愿。
伏黑惠看着津美纪的侧影,以及因名片的反光而映在地上的短短的一道彩虹。
“我会帮助津美纪的。”
他想要守护她的这份愿望。
离开的四人坐上了回程的列车。
“想要帮助别人也是一件难事呢。”夏油杰支着脑袋感慨。
他没能从根本上改变那对姐弟的处境。
家入硝子正在和她上小学时的老师通话,请教转学的事宜,听到这话只淡淡看了他一眼。
加茂鹤则是痴迷地望着窗外急速变换的风景。
能够做出回应的人只剩下五条悟。
“我们不是做得蛮好的嘛。”他开口。
夏油杰教给了伏黑惠不少避开诅咒的方法。家入硝子正在帮伏黑津美纪落实她想要给惠转学的念头。
五条悟看向欣赏风景的加茂鹤,后者在玻璃上看到他的倒影,转过头望着他。
这个家伙还替他们设下了阻拦恶意的结界。
基本上已经确保了那对姐弟的安全。
诶,这样一来岂不是自己什么都没做?不不不,他好歹还进行了垃圾分类并且帮忙处理掉了垃圾。
五条悟决定换个话题:“我原来一直以为只有拥有血缘关系的才能被称作亲人。”
而伏黑津美纪和伏黑惠这对没有血缘关系却感情甚笃的姐弟给他上了一课。
加茂鹤的视线停在五条悟身上。
不可置信顿时冲散了遗憾。
夏油杰瞪大眼睛看向五条悟,没常识也要有个限度吧?
“一般来说,父母之间都没有血缘关系吧,他们对于彼此当然算是亲人。”
怎么可能只有拥有血缘关系才能被称作亲人。
五条悟露出困惑的表情:“可我的父母就是拥有血缘关系啊?”
夏油杰拍着自己的额头,他忘了,这个家伙出生在一个古老的家族,目前看来还保留着近亲结婚的传统。
“该说是咒力的因素还是你命大呢,”家入硝子也被这该淘汰的传统震撼,挂断电话后,真诚建议道:“有空去做个检查吧。”
五条悟抽抽嘴角:“也没有近到这种程度。”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不约而同地松口气。
“我只是在想,家人到底是什么呢?”五条悟发出感慨。
“笼统来说就跟你认知得差不多吧。”家入硝子回答。
家人通常指有血亲关系的人,再加上配偶之类的。
夏油杰则想到即使工作繁忙也会尽量抽出空来一起吃饭的亲人,不自觉带上笑意:“家人就是再忙也会赶回来一起吃饭的人。”
这个回答颇具新意。
五条悟眼神一亮:“那我们刚才也算是一起吃过饭,我们算家人吗?”
“不算。”夏油杰的否定干脆利落。
家入硝子不由笑出声。
15. 第 15 章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坐落在东京远郊的筵山山麓。竖满鸟居的参道是通向它的唯一之路。
夜蛾正道在傍晚时分等到了他的新学生。
火红的落日悬在四人身后,随着他们脚步的临近,夜蛾正道恍惚看见那轮太阳正准备再次冉冉升起。
一个六眼,一个咒灵操使,一个反转术式的掌握者,以及,一个赤血操术的掌握者。
-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他上学时的老师总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但现在,他可以断言,这一届,将是他教学生涯中最好的一届学生。
“我是你们的老师夜蛾正道,欢迎你们加入高专。”夜蛾正道看着他面前极为年轻的面孔。
仿佛看到史诗的开篇。
“这是你们这次任务的补偿金。”夜蛾正道将四张支票递给他们。
“一亿?”
夏油杰看着一连串的零,不由感慨高专的大手笔,单薄的纸有些烫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对高层而言并不算多,安心收下吧。”夜蛾正道从高层那边收到这些东西时也颇受震撼。
无论是他们处理事情的速度,还是补偿的金额都和那群老家伙吝啬又贪婪的本性不符。
夜蛾正道在向赤目晴子了解完详情后,只觉得这点金额太少了。
这笔钱可不仅是任务等级评定错误的补偿金。
他们还想用这些钱来掩盖和诅咒师合谋的丑闻,在五条家和加茂家的怒火燃烧之前将它平息。
甚至还想用它来打动这些对内情一无所知的学生们,博得他们的好感,尤其是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好感。
“这是你们新的等级评定证明。”夜蛾正道将两张证明分别递给夏油杰和五条悟。
咒术师等级那一栏的字眼由原先的一级更变为特级。
夜蛾正道说不出恭喜的话,目前咒术界的特级只有九十九由基一人,过于自由的她没办法成为参照物。
他不知道这两个晋升为特级咒术师的少年会在日后迎来什么样的人生。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日后的战斗绝对会充满艰险。
“正式的课程将在明天开始。”夜蛾正道接着说,他原本还精心准备了一个试炼环节来打磨一下这四个天才的锐气和自傲。但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他完全低估了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实力。
一级咒术师之间本就存在能力的差距。而一级咒术师与特级咒术师之间的差距更是宛如天堑。
他的试练已经没有了意义,同样的,教学内容也需要更改。
“今天辛苦了,好好休息吧。”夜蛾正道转身,带着他们前往宿舍:“宿舍在这一块,你们可以随意挑选房间。先前寄来的私人物品暂存在宿管处。”
晋升为特级的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一眼。
这不对劲。
前者在夜蛾正道说完后接上:“老师,我们晋级的依据是什么呢?”
后者则向加茂鹤问道:“你的等级评定是几级?”
夜蛾正道看向晋升为特级的新学生解释道:“这次是根据辅助监督和窗口出具的任务报告。你们下一次出任务后,就该自己单独写任务报告了。不过,辅助监督和窗口同样会提交任务报告。所以,书写任务报告必须诚实,不能在它上面造假。”
当学生提交的任务报告和辅助监督或者窗口的工作人员提交的任务报告有显著差异时,高层往往会直接相信后者,毕竟那是他们亲手扶持起来的,可控的,没有威胁的组织。
“老师,我能借阅一下那份报告吗?”夏油杰向夜蛾正道提出请求。
他想知道那份报告里究竟写了些什么,为何只有他和五条悟受到晋升。
加茂鹤从背包中翻找出加茂真宪送给她的礼物,向五条悟展示。
黑色的油墨在白纸上清楚地印着三级咒术师的字样。
五条悟险些捏碎了这张纸,无名的怒火在他的胸腔中毫无缘由的燃烧,他发出嘲弄的嗤笑,对做出这份评定的,没有辨别能力的家伙们。
无论是从术式的强度还是咒力的强度,三级咒术师的评定远远配不上加茂鹤。
而且她在结界术上的造诣更是远超旁人。
他在刚才以为,她会和自己,以及夏油杰一样成为特级咒术师。
苍蓝的天空化作怒涛汹涌的大海。
“怎么了?”加茂鹤望向五条悟变得幽深的双眸。
“你——”五条悟望着那双倒映着自己的红色眼睛。
他弄清了自己怒火的起源,他为这个被他人低估的家伙感到不平。
但,她也不需要得到那些庸人的认可。
无论是他,还是夏油杰,以及家入硝子,都不会认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三级咒术师。
可是,他还是替这家伙感到微妙的不甘心。
她明明有着最低也能成为一级的实力,凭什么只能得到三级的评定呢?
他讨厌别人低估她的能力。
五条悟抿着嘴,过了一会儿才说出:“没什么。”
牙齿在闭合的口腔内反复研磨怒意。
他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这份评定是他人看走眼的结果,还是恶意的阴谋。
他需要花点时间调查。
在加茂鹤怀疑的目光中,五条悟的怒火渐渐熄灭,浪潮褪去,他的眼眸又如晴空一样明亮,他扬起灿烂的笑容,有意控制住自己咒力的波动:“真的没什么。”
才怪。
夜蛾正道看向微笑着的夏油杰,他简直是老师们最喜欢的一类学生,乖巧又好学。
“当然可以。”夜蛾正道毫不犹豫地答应他的请求:“只是任务报告在赤目晴子那里。她明天才能回到高专。”
“诶?赤目前辈不在高专吗?”夏油杰顺势套话。
“嗯,她前不久启程前往京都了。”夜蛾正道回答。
赤目晴子在将设伏偷袭五条悟的诅咒师交给五条家的人后,驱车越过城镇,田野,进入群山深处。
高耸的群山环绕着平缓的土地,就像是母亲怀抱着她的孩子。
她径直开往幼儿的心脏处。
三层高的宽广建筑只有一处亮着灯。赤目晴子带着三份伴手礼走进这栋建筑。
灯光追随着她的脚步移动,为她点亮前方的路。
她叩响唯一亮着灯的房间。
“请进。”
中气不足的声音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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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传来。
赤目晴子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苦涩的咖啡味,整间屋子像是浸泡在咖啡液中。
她看向那张堆满了文件的办公桌,拇指大小的傀儡正举着快要见底的咖啡壶向陶瓷杯中倾倒。
生活区的桌子上整齐摆放着三件一动未动的餐盘,里面的食物早已失去了温度。
“你已经进化掉进食了吗?如月。”赤目晴子拆开一份伴手礼,将带来的甜食摆放在精致却总受冷落的碟子上。
“咒术师少吃几顿饭又不会出事。”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头也不抬地说道。
赤目晴子将这碟甜食见缝插针地放在桌面上,然后替她归拢文件。
绝大多数是关于下个季度的预算,赤目如月已经签好了字。
然而在这些文件中,还掺入了一张格格不入的草稿纸。
上面记载了一个小孩的信息,尽管上面的信息和赤目晴子了解的信息有些出入,但她还是认出这个是今天上午加茂鹤他们救下的那个孩子。
自己低估了他们,或者说这个孩子父母的行动力呢。
赤目晴子在心中感慨,她原以为至少要等几天,他们才能作出判断。
她一边想着一边翻阅这张草稿纸前后的文件,眉宇间染上一抹困惑和不解。
她没有看到关于这个孩子的档案。
“你没有接受?”赤目晴子问。
赤目如月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目光,看向那张草稿纸:“是他们没有提出申请。你的学生们只是来了解情况。”
和她交流的人确实是个聪明的家伙,不过,在细节上还是太过疏忽。
“诶?”赤目晴子的脑袋瞬间被疑问充满。
他们询问完后没有选择这里?难道他们选择了禅院家?
以及
“我的学生?你怎么猜出来的。”赤目晴子问。
她还没有将上午发生的事情告诉赤目如月她们。她原本计划的是晚上回来时和她们当面说。
赤目如月接过傀儡托起的咖啡,一口灌下后才有精神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
“他用的是高专提供给学生的手机号码。京都高专今年没有新生入学,唯一的学生只剩下三年级的庵歌姬,她的号码以及之前高专学生的号码都保存在资料库中。唯一没有记录的只剩下东京高专今年新入学的三个人。”
其中不包括加茂鹤。
对于真理前辈的孩子她们自然是非常关注。
“京都高专今年没有新生?乐岩寺校长不是联系了很多人吗?”赤目晴子感到不可思议。
京都高专今年居然没有新生入学。
赤目如月冷笑:“没有禅院和加茂家当作前锋和旗帜,那群咒术家族才不愿自己的孩子成为五条悟的对手和垫脚石。”
而那群眼高于顶的老家伙也不会将资源和目光放在寂寂无闻的普通咒术师上。更遑论没有接触过咒术界却被咒力和咒术诅咒的普通人。
怒火和厌恶到极致反而催生出喜悦。
赤目如月扬起嘴角:“你说,这样的高专还能再坚持多久呢?”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取代那无用的制度。
赤目晴子窥见她眼中的疯狂,宛如一簇焰火。
16. 第 16 章
只要天元不死,咒术高专就不会倒下。
可一旦天元死亡,比高专更早倒下的是各地并没有守护到什么的结界。
到那时,咒术师也好,非术师也罢。整个国家都会迎来动荡。
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继续等待。
可她到底想要等待什么?又要等待到什么时候呢?
脑海中一片茫然,连个虚假的图景都想象不出来。
赤目晴子骤然发觉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失去了前进的方向,变得迟钝而麻木。
她需要抽出一点时间思考,但不是现在。
“你有一点说错了哦。”赤目晴子将话题转移。
“哪里?”
“我只是一个辅助监督,并不是他们的老师。夜蛾前辈才是真正教授他们的老师。”
“夜蛾前辈啊。”赤目如月轻点着桌面,她上一次和对方打交道还是在八年前,自己进行一级咒术师等级评定的时候。
她由乐岩寺校长和晴子推荐成为一级咒术师,执行任务时自然不能和他们一起,多人任务遇到的净是东京高专的人。
“是个相当正派的人呢,就和他的名字一样。”赤目如月评价:“不过,这种事情无所谓吧!就算是辅助监督,也该算作老师!我们那时候可以乖巧得不得了。”
赤目如月绝不承认她有任何错误。
电脑网页上收件箱不停闪烁,提醒她有一份新的邮件抵达。
赤目如月点开这封来自冥冥的邮件,下载附件,解压,打开文件。
这可是个不得了的发现。
“你知道那个孩子的父母是谁吗?”赤目如月问。
赤目晴子摇摇头:“不清楚,不过他们至少有一方是禅院家的后代。”
“诶?怎么看出来的?”这下轮到赤目如月感到好奇。
没有见过他的父母却判断出他的身世,还和禅院相关。
“祖传术式?”
她一下就猜中要点。
赤目晴子点点头:“五条悟,也就是五条家的六眼,判断那个孩子会觉醒十种影法术。”
“十种影法术?”赤目如月有些不可思议:“这个术式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四百多年前吧?和五条家上一个六眼同归于尽的禅院家主术式似乎就是这个。”
“嗯。”赤目晴子轻轻点头。
“我以前,总以为这些秘闻只是真理前辈为我们现场杜撰的睡前故事。”赤目叶月闭上眼,仅靠咖啡无法完全抑制的困意朝她袭来。
时至今日,她依旧能回想起自己幼时第一次听真理前辈讲述这个故事时构想的画面。
观看的贵族,御前比武的两位家主,碎裂的地砖,被召唤出来的雪白式神,四角构建结界的咒术师。
最后,那两位家主同归于尽,召唤出来的式神也回归到影子中。
他们的血染红了场地。
可惜,现在一看到,一想到与血相关的东西,自己的大脑总是会擅自播放真理前辈躺在血泊中的样子。
赤目如月睁开眼,看向对面墙壁上色彩鲜明的照片,覆盖掉脑海中的意象。
她已经不是过去对故事里的咒术界充满向往的小孩了。
她现在对咒术界只剩下厌恶和不满。
而现在正好有一个笑话。
“你知道吗?禅院家梦寐以求的十影法,是被他们认定为废物的家伙的孩子,甚至还是一个外姓。”
赤目晴子绕过桌子,来到赤目如月的身边。
电脑屏幕上是几份档案,其中一份贴着一个男人的照片。
“伏黑甚尔。”赤目晴子念着男人照片旁的名字。
比起这个陌生的名字,她更熟悉这个男人的样貌以及他另外的一个名字。
禅院甚尔。
脱离了家族的天与咒缚,以及备受普通人和诅咒师偏爱、雇佣的“术师杀手”。
“真没想到,禅院家的男人有一天也会选择入赘改姓,看来歹竹里面偶尔也是会冒出来一颗稍微没那么坏的笋。”赤目如月带着讥讽的笑意滑动鼠标。
赤目晴子随着文件的更替快速过完了伏黑甚尔近几年的生活。
和普通人结婚,生子。
妻子离世后,带着儿子入赘。
接着抛妻弃子,整日流连于赌博场所。
她明白了那个孩子血脉中属于禅院的那一部分的来源,也弄清楚了为什么他明明有一个如此强大的父亲还是会遭到咒灵的袭击被困多日。
“伏黑甚尔还活着吗?”赤目晴子问。
“应该还活着吧,三个月前他还接了一单悬赏。”赤目如月一边说着,一边给提供消息的冥冥汇去额外的佣金。
赤目晴子陷在旁边的座椅中,发出一声叹息:“麻烦起来了。”
“嗯?”
“我之前还想要邀请那个孩子加入我们。”赤目晴子取下她的眼镜,捏着它转动,咒力汇聚在她的眼周,她的虹膜向紫色转变。
如果对手是禅院直毘人,或是禅院家其他的人,她还有至少五成的把握。
“可惜我,不,就算我们几个加在一起也打不过那个天与咒缚。”
没有咒力这个先天性的束缚使得禅院甚尔,现在该称他为伏黑甚尔的家伙具有对咒力和咒术极高的抗性和耐性。
简直是她术式的克星。
而在体术方面,虽然她没有懈怠练习,但在身体强度上,她和那家伙之间有着极大的差距。
“以生命作为赌注的话还是能有一战之力的吧。”赤目如月敲击着键盘无情地说道:“而且现在都是新世纪了。为什么一定要想着抢夺呢?”
“你简直像是被叶月那个金钱的信徒附身了。”赤目晴子戴回眼镜吐槽。
“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东西确实好用。”赤目如月点开一段视频。
禅院直毘人和伏黑甚尔站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口谈话。
正巧被摄像头捕捉到。
模糊的画面没有声音,只能通过口型来判断他们说了些什么。
而通过口型的猜测又有相当大的不确定性。
好在,她们还有别的消息途径。
“根据冥冥的消息,伏黑甚尔和禅院直毘人达成了一桩交易。他似乎打算以十亿的价格将他的孩子卖给禅院家。”
赤目晴子眉头紧锁:“这家伙太过分了,生命的价值可不能用金钱衡量。”
“但在那群老家伙眼里,咒术师和咒术说到底也只是一件商品或者素材。”赤目如月关掉电脑。
黑色的屏幕映出她模糊的脸。
“我打算花二十亿,换他同意伏黑惠加入我们。”
“你——”
“好东西总要允许有竞争者竞价吧。”赤目如月打断赤目晴子的话。
“那个孩子不是商品。”赤目晴子有些心累地强调。
“我知道。而且那个孩子本人,以及伏黑甚尔不一定会接受我的提案。”赤目如月眼中染上疯狂。
接受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不接受也没关系。
“我只是单纯地想花钱给禅院家添堵罢了。”赤目如月道出她的本心。
“如果伏黑甚尔拒绝,这笔钱将会一半送给他,一半送给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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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禅院直毘人提高他的价格,我将一直以他双倍的价格去游说伏黑甚尔。只要禅院家得不到他们梦寐以求的十影法,就是我的胜利。”
“你……”赤目晴子欲言又止,她并不惧怕禅院家的报复,也对赤目如月的财力有信心。可她还是感到一些不安和困惑。
“安心吧,禅院家也不是所有人都期待十影法的回归。禅院直毘人即使是族长,也无法撬动过多的现金流,只为迎回一个和他们不熟,甚至父亲和他们有仇的潜在继承人。至于特级咒具,有凉月在,几乎可以说是免费,只不过需要花点时间罢了。”赤目如月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她从来不会去做没有准备,没有胜率的事情。
“不要让那个孩子成为牺牲品。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赤目晴子无奈道出最后的叹息与劝诫。
想要争取一个活着的人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但杀死一个人无论是对她们,还是对禅院家来说都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当然。”赤目如月承诺,她这时才想起还有一个丢下工作,私自跑去见那个孩子的人。
她拨通赤目叶月的电话,却只能得到对方正在通话中的回复。
“先吃点东西吧。”赤目晴子递给她一个叉子。
事已至此,先补充能量吧。
冥冥点燃香烟,站在玻璃窗前看着地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
它们就像忧忧最近喜欢玩的积木和蚂蚁一样渺小。
“事情就是这样,那个孩子的父亲是禅院甚尔,你和那个孩子接触的时候小心一点。”她向她的搭档传递着刚才调查出的信息。
“我知道了,谢了冥冥。”赤目叶月取出手提箱,锁好车:“下次你生日的时候我会送上一份大礼。”
“我希望不要低于你现在手中提着的分量。”冥冥轻吐着烟雾。
赤目叶月看到停驻在电线杆上的乌鸦,用脑袋夹着手机,腾出手朝它打招呼:“当然。”
“那么,我先挂了。”得到想要的回答后,冥冥果断挂掉了电话。
在她挂断电话后,电线杆上的乌鸦转动身子,为自己找到一个最佳观影位置。
赤目叶月见状发出一声轻笑,提着箱子上楼,敲响了伏黑惠的家。
“惠,小心一点。”伏黑津美纪扶着椅子。
伏黑惠抢先一步站在椅子上,透过猫眼观察门外。
一个他不认识的女性,但她提着的箱子上面映着他刚才还在看的图案。
一条盘旋在苹果上的蛇。
“惠?”伏黑津美纪轻唤弟弟的名字,这个角度她看不清楚他是否在害怕,或者被吓到。
“没事。”伏黑惠安抚道:“看起来不像坏人。”
他顺手打开了门锁。
真奇怪,他刚才还想着不要开门来着。
赤目叶月扬起笑容向他们介绍自己:“你们好,我叫赤目叶月,今天起就是你们的邻居了,请多指教。”
“赤目,叶月?”伏黑津美纪念着陌生的姓名,她不禁想起今天上午见到的面孔:“红色的眼睛?”
“真聪明。”赤目叶月笑着夸赞:“红色的赤,以及眼睛的目。”
她接着问道:“你知道叶月是什么意思吗?”
“八月?”
“八月。”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回答。
“你们太厉害了!”赤目叶月将手中的箱子递给他们:“这个是奖励。现在该准备洗漱睡觉了。”
伏黑津美纪接过箱子,两人懵懵懂懂地和她互道晚安,然后锁好门,按照她说的话洗漱,睡觉。
17. 第 17 章
时间倒回下午。
夜蛾正道领着新生在校园里穿行,前往他们未来三年的居所。
偌大的校园内只有虫鸣鸟叫伴着树叶簌簌。
和她之前就读的普通的学校相比,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一路走来,他们连道人影都没有看见。
“夜蛾老师,这所学校该不会就只有我们几个学生吧?”家入硝子开着玩笑。
就算咒术高专再怎么人手短缺,也不可能没有学生吧。
夜蛾正道脚步一顿。
东京高专还是有其他的学生的,只是,他们在不久前的任务中牺牲了。
夜蛾正道回想起那些稚嫩的面孔,良久没有说话。
家入硝子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这个问题答案。
五条悟用他的眼睛扫视面前这栋仿古的建筑,它在外观上看起来和他在五条家居住的地方没有什么差别。
空荡荡的建筑内亮着一抹萤火,他在那抹火花的附近感知到自己的咒力,想来那里就是存放着他们私人物品的宿管处。
然而除此之外,整栋宿舍空无一人,他在这栋建筑中察觉不到一丝其他人的咒力,以及咒力产生的残秽。
夜蛾正道在宿舍门口停下脚步,给出迟来的回复:“这所学校只有你们四位学生。你们可以任意挑选宿舍。”
新生对他的话回以沉默。
夜蛾正道注视着这栋半新不旧的建筑吗,思绪飘散。
他什么时候能看到这栋空宿舍住满了新生代的咒术师呢?
同伴和学生们临死前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回。
近几年诅咒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就算这间宿舍住满了学生,他们之中又有多少能够顺利地活下来呢?
太阳遁入夜空,晚风带来凉意。
与其见证学生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学生加入。
这样或许会更好一些?
短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不常见的名字。
日下部笃也。
京都的一级咒术师,他和对方并没有什么交集,只能算作互相知道名字的同事。对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
主动给自己打电话恐怕是遇上了什么独自无法解决的麻烦事。
“今天没有其他的事情,接下来你们就自由活动吧。”夜蛾正道没有忘记自己老师的身份,叮嘱跟在他身后的四名学生:“明天早上的课程从八点钟开始。”
“我先失陪了。”
他向学生们告别,离开一段距离后,拨通那则没有接听的电话。
-夜蛾先生,我能委托您一件事情吗?
电话另一头传来疲惫的男声。
“我想请您帮我制作一具咒骸。”日下部笃也捏着手机,蹲在妹妹的轮椅旁,握着她冰凉的手,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用我外甥的……遗体。”
耳边响起一道长鸣,夜蛾正道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神志:“你说……什么?”
日下部笃也注视着承受着丧子之痛,几乎要随着她的孩子离去的妹妹,强忍着悲伤重复刚才的话:“我希望您能用我外甥的遗体制造一具有独立意识的咒骸。”
这对自己来说不是一件难事,但这不是一件能够被世人,尤其是高层接受的事情。而且几乎不会有人知道他能够做出这样的咒骸。
夜蛾正道聆听着话筒那边男人的哽咽,收起顾虑和疑问,心软答应下来:“我知道了。你现在在哪里?”
日下部笃也抓住了最后的那一根救命稻草:“我来找您吧。”
筵山山麓某处。
立下束缚后,夜蛾正道从日下部笃也怀中接过被白布包裹着的孩子。
他被照顾得很仔细,如果不是身体太过僵硬,看起来就和睡着了一样。
女人忍不住伸出手去抢回她的孩子,发出哀泣:“小武!”
日下部笃也拦住他的妹妹,哄道:“再等一等,再等一段时间就能见到,就能再次见到小武了。”
夜蛾正道将白布盖上孩子的脸:“那么他就由我带走了。”
“嗯。”日下部笃也替他的妹妹回答。
“不过在走之前,我还是想问清楚,为什么你会来拜托我?”夜蛾正道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同为京都高专出身的咒术师,委托赤目如月岂不是更方便?”
他久违得想起这个和他拥有一样术式的后辈。在钻研傀儡操术的道路上,她或许也看到了自己现在正在研究的方向。
日下部笃也在隐瞒和坦白间选择了后者,他长叹一声:“我第一时间确实找到了她。”
无论是从距离还是交情来讲,赤目如月都是他的第一选择。
“但是她拒绝了我的请求。”日下部笃也修饰了一下措辞。
何止是拒绝,她简直将自己痛骂了一顿。
-你把亲人的骸骨和灵魂当作什么?可以随便用来加工改造的耗材吗?
他现在还能想起那家伙在自己耳边的咆哮。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打扰小武的安眠。但是,这样的话,自己又会再次失去一位亲人。
就在他以为走投无路,痛恨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那家伙又为他指出一条明路。
-去找夜蛾前辈吧。我只会制造工具,而他想要创造灵魂。他比我更适合你的委托。
日下部笃也简明扼要地阐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夜蛾正道感觉双手变得沉重起来,自动化是人工咒骸的最优解。可他现在依旧没能创造出灵魂,他只是在利用和亵渎灵魂罢了。
“夜蛾先生,我很感激您能接受我的请求。”日下部笃也诚恳地说道。
“安心吧。我没有打算改变主意。”夜蛾正道宽慰道。
如果想要创造拥有灵魂的咒骸,必须先了解灵魂。
负罪感只是过程中微不足道的额外产物罢了。
况且,对咒术师来讲,灵魂也好,躯体也罢,不都是可以利用的素材吗?
“下个星期,我应该就能完成。到时候会联系你的。”夜蛾正道说道。
哀泣的女子止住了哭声,泪眼婆娑地看向他,声音嘶哑:“谢谢您。”
日下部笃也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
他脚下的沙土被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液体浸湿。
夜蛾正道转身,将女人的哭泣和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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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呜咽抛掷身后。
和这边沉重悲伤的气氛不同。
没有了老师的约束,四名新生迈着轻快的步伐绕着走廊慢步,挑选房间。
五条悟在走在最前方,这并不是因为他具有腿长的优势,而是因为他像一个找到新玩具的小孩,迷上了将纸门拉开的行为。
“唰——”
“唰——”
“唰——”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就一路小跑着将左手边一排房间的门悉数打开。
“幼稚。”夏油杰一边吐槽,一边顺手推开因为打开的力气太大而又合上纸门。
这样方便家入硝子和加茂鹤观察。他为自己的举动迅速找好借口。
绝对不是因为这件事有趣。
“两个笨蛋。”家入硝子评价。
她看向光洁的地板,思索要不要抽空去买一个走廊上禁止奔跑的告示摆在这里。
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便不见了踪影,她们头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最终只有家入硝子和加茂鹤两个人在认真挑选房间,她们挨个进去仔细观察。
房间的布局和装饰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的差异只存在于窗外的风景。
“我想要,这间。”加茂鹤站在窗前,月光洒在水面泛起鱼鳞般的银色波纹。
这个窗口的风景和她过去居住的宅院中通过那扇门看到的风景大同小异。
她喜欢这份熟悉感。
家入硝子也很快决定下来:“我可以当你的邻居吗?”
这些房间对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异,她对居住的地方也没有特殊的要求,住在哪里都一样。不过,和加茂鹤紧挨着能够方便她们交流。
“当然。”
在楼上闹腾半天的两个人比赛推开了全部的纸门后才发觉另外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调转方向下楼寻找。
加茂鹤正操控着两个纸人在家入硝子的指导下同时整理两个房间的床铺和被褥。
“你们已经定下了吗?”夏油杰站在走廊上问。
加茂鹤轻点头。
家入硝子抽出空介绍,她指着左边的房间:“她住这间。”
然后往右移动手指:“我住这间。”
二楼的风景也不错,不过住在她们楼上要是走来走去的话可能会打扰到她们。住在一楼或许会更好,而且离得近能够相互照应。但是男女有别,不能够离得太近,隔一个空房间应当就够了。
夏油杰开始在剩下的房间里挑选。
五条悟没有想那么多,他看了一眼还在思考的夏油杰,直截了当地占据了加茂鹤左手边的房间,抢占了她剩下的邻居的位置,他想和她的距离近一点。
“我住这里,请多指教~”他倚在门框上朝加茂鹤伸出手。
后者不明所以,却还是乖巧地伸出手和他相握,重复他的话:“请多,指教。”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尤其是那个白毛脸上灿烂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心头忽然蹿出一把火。
“那我就住他旁边了。”夏油杰也很快定下自己的房间,他会看好这个轻浮的家伙。
18. 第 18 章
加茂鹤坐在地上,拿着笔在铺开的地图上面圈出高专的位置,又越过诸多文字和图样,找到昨天收到的那张纸上提到的区域。
尽管这是一张十分精致的地图,她还是不能在这上面直接锁定父亲为她准备的那栋屋子。
她只能圈定那片区域,规划出大致的路线。
走廊上是三个人的脚步声,间杂着拖动重物的声响,以及争吵的喧闹。
而加茂鹤却不觉得烦躁,只觉得热闹,心中不禁泛起淡淡的喜悦。
起因或许是五条悟在看到夏油杰用咒灵卷着纸箱时多嘴,也有可能是故意,问了一句:“你提不动吗?”
“哈?”
于是两人莫名攀比起力气。
舍弃了省时省力的无下限术式以及咒灵操术,采用最原始的方式,仅凭双手搬动高专准备的物资和行李,抬着重物在走廊上赛跑。
这是极危险的行为,稍有不慎就会受伤甚至骨折。
家入硝子皱起眉。
但他们两个是咒术师,而且目前看来是那种即使是疯狂作死也能够活下来的类型。
她松开眉,不再替这两个幼稚鬼担心。
即使发生意外,她也可以使用反转术式治疗他们。
走廊上除了脚步声外,还传来轱辘轱辘的声音,那声音离加茂鹤越来越近,最终停在她房间的门口。
“叩叩。”家入硝子敲了两下敞开的纸门。
加茂鹤被响动吸引,抬起头。
家入硝子提醒道:“宿舍管理处那边有一个写有你名字的箱子。”
她也是在五条悟和夏油杰搬走东西后才发现那个不大的箱子。
加茂鹤眨眨眼,红色的双眸中盛着困惑。她没有往这个地方寄存任何东西。
唯一有可能给自己寄东西的只有父亲,可她在昨天已经收到了来自父亲的礼物。那栋房子提供了她所需的一切。
还有谁会送东西给自己呢?
家入硝子看出加茂鹤的困惑,也看到她面前铺开的,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的地图。
“需要我帮你带过来吗?”家入硝子问。
加茂鹤摇摇头,叠起地图,她打算自己去拿,不过比起那件不知道是谁寄给她的东西,她更好奇眼前家入硝子牵着的,带有轮子的长方体:“这个,是什么?”
家入硝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边的东西,介绍道:“这个是行李箱,用它装东西比较省力。”
她拉长拉杆,转动手腕,整个箱子随着她的动作轻盈地旋转。
加茂鹤注视着箱子底部转动的轮子,若有所思。
家入硝子演示完毕后才发觉自己的幼稚,她轻咳一声:“你喜欢吗?等放学——”
高专有放学这个说法吗?家入硝子稍微思考了一下,语气迟疑。
“等有空,我们一起去购物吧”她笑着对加茂鹤说道。
加茂鹤的眼神亮起来,高兴地应下:“好。”
家入硝子将行李箱放回房间后,带着加茂鹤有说有笑地去取剩下的行李和她的箱子。
五条悟和夏油杰搬运行李的比赛因为没有胜利的标准和裁判,以及说服对方的口才只好以平局结束。
但他们的好胜心却越燃越烈。
“要去比试一番吗?”夏油杰率先发出格斗邀请。
陷在箱子里的五条悟顿时来了兴趣,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纸屑:“求之不得。”
两人向宿舍外的空地走去,准备寻找一个可以大展拳脚的地方。
五条悟在路过加茂鹤的房间时不禁向里看了一眼,屋内亮着灯,人却不在。她去哪里了?
“怎么了?”夏油杰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没什么。”五条悟收回目光,他在宿舍管理处“看”到了加茂鹤与家入硝子的咒力波动。
她们东西还没有搬完吗?刚才忘记问她们是否需要帮助了。
五条悟走神地想,脚步却朝着那个方向加速。
他在半路上遇到了牵着行李箱的加茂鹤与抱着纸箱的家入硝子。
“你们需要帮助吗?”五条悟问道。
夏油杰见状嘴角抽动,这家伙如果是真的想帮忙的话刚才明明可以一次性把东西全带过来,现在再问简直是多此一举。
“不需要。”家入硝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拒绝。
加茂鹤也轻点头附和,她还想多体验一下这个叫作行李箱的东西。
“好吧。”五条悟有些挫败。
夏油杰忍住笑意,向家入硝子和加茂鹤发出邀请:“我们两个打算找个地方比试一下,可以请你们做裁判吗?”
家入硝子看了一眼墙壁上悬挂的时钟。现在称不上晚,但也不算早。
比起看男人打架,她现在更想要收拾好行李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下次吧。”家入硝子婉拒。
五条悟看向加茂鹤。
后者避开他的视线,轻轻摇摇头,她现在更想知道那个箱子里有什么。
四个人两两分开。
夏油杰看向没有斗志的五条悟,他的情绪似乎很容易被另一个牵动:“你如果不想比试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就回去。”
在室内也可以活动筋骨,早点休息也有利于应对明天的课程。
他目前还不知道高专的课程安排是什么,任务安排又是什么。多储存一点精力总是没错的。
“来都来了。”五条悟活动手腕,他刚只是在想,那个箱子里装着的是什么。
他的眼睛没法看穿封印用的咒符,然而即使隔着咒符,他也能感受到里面传来的咒力。
特级咒具?还是别的?
加茂鹤打开纸箱,里面有一个黑色的包裹,除此之外还有包装仔细的文件。
加茂鹤翻开那些纸张,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她母亲以及父亲的名字。这些都是他们过去在高专时期的任务报告。
加茂鹤仔细地阅读这些文字,像是陪同父母一起度过了他们在高专时的时光。
在最后的几份文件中,还夹杂着一张她母亲和父亲的合照。
她身上穿着的高专校服像是从照片上拓下来的一般。
拥有和母亲一样的衣服令加茂鹤不禁扬起唇角,她带着笑意拆开那件黑色的包裹。
布匹里面是一个红色的盒子,只是外面缠绕着黄色的咒符,并被施加了小型的封印结界。
她曾在母亲的手札中见过这个封印结界。
也许,这是母亲送给她的礼物。加茂鹤这般想到。
她轻车熟路地拆解封印,黄色的咒符从箱子上脱落。
她打开盒子。
“咔嗒。”
失去力道支撑的盒盖迅速落下。
松开的双手在空中止不住地颤抖着,加茂鹤眨眨眼,有液体从她的眼眶中滑落,而刚才她窥见的存放在盒子中的事物仍定格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副手骨。
她母亲左手的手骨。
加茂鹤想要站起来,然而不知为何,身体却像是出了故障一般不听使唤,她的躯体似乎被冻在原地,动弹不得。
纸人从她的袖中飘出,变大,拾起她之前放在枕边的木盒,将木盒放在她的面前。
黑色的木盒比红色的盒子要长出半臂的距离。
加茂鹤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木盒,感知着里面传来的熟悉的气息。
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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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木盒上方苍白的手指恢复了平日里的稳定,不再颤抖。
加茂鹤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截栩栩如生的手臂,手腕以下的部分悉数被咒符包裹着。
加茂鹤将自己的手放在母亲的手中,那半截手臂像是活了过来,紧握着她的手。
和她记忆中一样的温暖柔软。
加茂鹤用另一只手打开赤红的盒子,用柔软的指腹一点点摩挲着那堆白骨。
冰冷而又粗糙。
加茂鹤不由自主地感到难过。
明明她又一次得到了母亲的部分遗骨,应当感到高兴才对,然而她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从内到外都被划开许多伤口,正不停地流着血。
良久,
她松开握着母亲的手,盖上这两个盒子,抱着它们,和衣躺在床上。
“人为什么要有两只手呢?”她在小时候问过这样的问题。
母亲将她搂在怀中:“为了能够拥抱。”
而自己现在又一次得到了母亲的双手,能够再一次被她拥入怀中。
加茂鹤闭上眼,感受遗骸上传来的属于母亲的咒力。
熟悉的咒力不只存在于她的怀中,还存在于远处的地下。
加茂鹤睁开眼,将这两个盒子放好。在设下保护它们的结界后,推开纸门,向外走去,寻找另一道咒力的源头。
家入硝子正准备更衣入睡,就听到隔壁传来声响,脚步声由近到远。
洗漱的方向应该在另外一侧,这个方向是通往外面的方向。
她起身,准备去提醒加茂鹤走错了位置,然而她却看到对方直接离开的身影。
她并不是要去洗漱。
这么晚她要去哪里?
家入硝子停在原地,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们只是第一天见面的关系,没有到可以分享秘密的程度。
她不应该跟上去窥视他人的隐私。
然而担忧和不安占据了上风,她最终还是往前踏出了脚步。
五条悟和夏油杰从校舍门口一路打到森林也没有分出胜负。
挥拳,格挡,横扫,反击。
招式相接时发出巨响。
“你这家伙招数不赖嘛。”五条悟挡住夏油杰的进攻,同时不忘挥拳说道。
这家伙明明是召唤系的,体术上比起家中守备队里的那些老家伙也差不了多少。
“五条你算是同龄人中第一个能和我打得有来有回的。”夏油杰一边架住五条悟的胳膊,一边侧身用手肘进攻。
单纯比拼格斗技巧的话,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能够值得他认真对待的同龄人了。
即使是和父亲,以及父亲的同僚们对打,他也能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赢得次数要更多一些。
“不要叫我五条,姓这个的太多了,听起来像是在喊那些打折销售的烂橘子们,你可以叫我悟。”五条悟向后撤步,拉开和夏油杰的距离,在他因惯性前倾的时候再次发动进攻。
夏油杰抬臂挡住五条悟的进攻:“那你也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称呼姓名确实比称呼姓氏要更有指代性。
两人继续缠斗,然而夏油杰的攻势在某一刻停了下来。
“加茂来了。”他看着远处加茂鹤的身影说道。
五条悟的进攻同样戛然而止,他转身向后看去。
夏油杰看着他毫不设防的背影,皱起眉。
如果自己是他的敌人,五条,不,悟他可能就直接死在这里。
“你这家伙——”也太大意了吧。
夏油杰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半,五条悟已经瞬移到加茂鹤的面前。
“鹤。”五条悟喊着她的名字:“你在哭吗?”
19. 第 19 章
五条悟盯着加茂鹤微红的眼眶,有透明的液体不断从其中滑落。
她总在无声地哭泣。
五条悟不由想起他们在小时候见的那一面。
他抬起手。滚烫的泪滴落在他手指关节处,而落在她脸上的指腹却像是从冰凉的玉石上滑过。
五条悟为她拂去脸上的泪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准备去哪里?”
关切的话语温柔得像是情人的呢喃。
快赶到五条悟身边的夏油杰和终于追上加茂鹤的家入硝子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与那两人隔着一小段距离旁观。
五条悟的问询打断了加茂鹤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她缓慢地眨眼,泪水挂在她的睫毛上,不再往下滴落。
“我要去…找东西。”加茂鹤回答五条悟的问题。尽管止住了眼泪,她的声音还是带着哽咽和颤抖。
刚感到自己有所成长的五条悟又意识到他的不足。
他只能替她擦掉眼泪,无法抚平她颤抖的声音。落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只抓住一缕从指间穿行而过的晚风。
五条悟不自觉向前迈步,倾着身子,直至额头快和加茂鹤的额头相贴。
“你需要找什么?”五条悟不假思索地作出决定:“我陪你一起。”
加茂鹤扯动嘴角,眼中浮现些许笑意,然而这份不知从何生出的喜悦很快被困惑代替。
“我不知道。”加茂鹤看着脚下的土地。
多重的结界使得她看不清那份咒力来源的具体形状,她无法判断那是什么。
不过。
“快到了。”她补充。
她已经快要走到第一扇门。
五条悟顺着加茂鹤的视线“看”过去,高专的地下有着巨大的空间和结界,他的视力没法透过那道结界。
在加茂鹤与五条悟都沉默的当下,夏油杰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切入时机:“需要帮忙吗?”
正好他刚热完身。
“不要拖后腿哦,杰。”五条悟挑衅道,他们的比试现在还没有分出胜负呢。
“悟,这话我就原封不动地送给你了。”夏油杰也不甘示弱。
加茂鹤的目光从这两个人身上扫过,看向在她身后的家入硝子。
“硝子。”加茂鹤学着五条悟和夏油杰轻声唤着另一位同期的名字:“硝子,要一起,去吗?”
家入硝子看着月光下的三名同期,忍不住眯着眼。
真奇怪,大晚上的怎么会有太阳呢。
她想要往后撤步。
尽管同样是咒术师,但只会反转术式的自己和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最好的方式就是和他们保持距离。
但是,为什么打算后撤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呢?
“好啊。”
她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无人关注的夜幕上有流星划过。
在月亮和群星的注视下,五条悟和夏油杰以及家入硝子三人跟在加茂鹤的身后向树林深处走去。
一栋看起来荒废很久的神社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有结界吗?”夏油杰不禁向身后看去。他感知不到任何异常的信息,可若非如此又怎么解释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栋建筑呢?
五条悟看向另外一个方向,他在不远处看到了夜蛾老师的咒力,似乎是在制作咒骸。
教学工具吗?
当老师看来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呢。
五条悟将成为教师这个选项从自己的未来排除。
“我听过一则关于高专的传闻。”家入硝子在这栋废弃寺庙的前方来回踱步:“寺社佛阁的虚像中有一扇通往忌库,以及薨星宫的门。*”
“薨星宫是那位大人的居所吧。”夏油杰看着面前的建筑,这样关键的地方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守。
不过,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话,刚才的异样便有了合理的解释。毕竟,高专本就被笼罩在那位大人的结界内。
“那位大人?”五条悟疑惑道:“天元?”
“喂喂,我说,悟,对方可是支撑起咒术界主要结界的咒术师。他建立的结界不知道抵御了多少咒灵,守护了多少咒术师和普通人。况且对方还比我们年长,就算作为晚辈也应该尊重一下吧。”夏油杰忍不住皱眉。
“哈?”五条悟垮着脸。
“守护?”正在探寻地底的加茂鹤抬起头,有些困惑。
“因为天元大人的结界抵挡了咒灵,所以咒术师和普通人就不会被咒灵袭击。”夏油杰阐释:“就像高专的结界能够隔绝诅咒,使我们免于被咒灵攻击一样。”
“可结界,和结界,之间,还有咒灵。”加茂鹤更加困惑:“惠,就被袭击。”
东京自然也是在天元设下的结界内,可即使是东京都内,也存在着不少的诅咒。他们今天祓除的诅咒就是最鲜活的例子,而且在那里诅咒中甚至有特级的存在。
夏油杰一时哑口无言。
“所以那家伙根本没有守护什么。”五条悟的语气更加不尊重。
夏油杰使用武力“说服”。
两人延续刚才中断的比试。
家入硝子默默打开了手机,开始录像。虽然信号变差了,但好在手机还有电,能够正常使用。
没有得到解答的加茂鹤收起问题,回到自己原来的道路上。
她推开那扇尘封已久的门,进入其中。
“喂——”家入硝子不得不提醒那两个正打得起劲的家伙:“鹤已经进去了哦。”
她说罢,也不管那两人有没有听到,同样步入那扇门。
五条悟和夏油杰第二次停下比试。
前者朝后者比画一个鬼脸,然后用无下限的术式作弊,瞬移到门内。
“我们走吧。”他进去后,看到加茂鹤与家入硝子迫不及待地说。
说罢,才看到门内的景象,面前像是有无数扇门等待着他们打开。
高强度的信息流使他的眼睛都有些刺痛,泛出生理性的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不过他还是睁着眼,解析那些信息,试图替加茂鹤从这些门中找出她想要前往的路。
加茂鹤看着五条悟的眼睛变得湿润,踮起脚尖,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我知道路。”她说道。
五条悟闭上眼,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划过对方的掌心。而感到一阵痒意的却是自己。
他握住加茂鹤的手:“那就拜托你带着我了。”
夏油杰进入这扇门后,就看到五条悟闭着眼像是站着睡着了一般。
当然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牵着加茂鹤的手。
夏油杰看向神色怪异的家入硝子:“他怎么了?”
在装可怜。家入硝子用唇语传递自己的无语。
“眼睛,会痛。”加茂鹤用空闲的手指着五条悟的眼睛说道。
……
就算因为疼痛而闭上了眼,但五条家的六眼,似乎不用眼睛也能够看清道路吧?
不至于要人牵着走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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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顿时理解了家入硝子的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我来推着他走吧,这样方便一些。”夏油杰掰着五条悟的肩,将他从加茂鹤身边推开。
家入硝子给夏油杰竖了一个大拇指,她占据五条悟刚才的位置,挽着加茂鹤的手臂:“人到齐了,我们走吧。”
加茂鹤毫不迟疑地往前走,推开面前的门。
场景陡然一变。
他们四人站在一条看不见左右的走廊上,面前是四扇门。
前三扇依次写着禅院,加茂,五条的字样。
五条悟不知何时甩开了夏油杰,睁着眼,注视着这个地方:“这就是忌库吧,存放高危险咒物的地方。”
他看向属于五条家的那扇门,或许那些老家伙是以为没人能够找到这个地方,门上的结界十分简单,只是依据血缘简单判定通过与否。
他可以简单地通过这扇属于五条家的门,但相应地,他没法进入那扇属于加茂家的门。
那滴眼泪似乎还残存在他的手指上,五条悟动了动手指,他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泪了。
“我想和你一起去。”五条悟看向加茂鹤。
后者轻轻点头,将手覆在门上,调动咒力解除结界。
“我们不是本来就打算一起去吗?”夏油杰无奈扶额,他感觉自己快要变成吐槽役了。
五条悟抛来一个嫌弃的眼神。
“哈?”夏油杰挑眉。
两人目光之间充斥着火药味,第三次比试一触即发。
家入硝子脚步轻移,远离这两个幼稚鬼。
“咔嗒。”
门自内而开,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敞开的门悬挂着黑色的光幕,挡住他们向屋内探查的视线,而不祥的气息却丝毫没有受到阻碍,肆意地从里面宣泄而出。
“你们确定要进去吗?”五条悟认真地看向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里面的东西都被施加了封印,不会有危险。但对你们而言——”
对这两个家伙善良的家伙来说。
“精神上说不定会受到很大冲击哦。”五条悟第一次产生想要劝退他人的想法。
夏油杰直接无视他的提醒,重复:“我们在最开始的时候不是就说好要一起去。”
他在“一起”上加重语气。
家入硝子侧身看向五条悟和加茂鹤,尽管他们现在没有站在一起,她仍感觉到有一条无形的线将他们两个与自己和夏油杰分开。
她该停在原地还是跨过那条线呢?
家入硝子揉捏着口袋里的糖纸:“不是没有危险吗?一起去吧。”
五条悟看向这两个没有知难而退的家伙,他们和自己以前接触到的同龄人都不一样。
当然,鹤也是特殊的。
“那就一起进去吧。”五条悟搭上夏油杰的肩。
夏油杰耸肩却没能甩掉那条胳膊。加茂鹤牵起家入硝子的手。五条悟则握住加茂鹤另一只手的手腕。
他们肩并肩,手拉手地前进。
甫一进门。
家入硝子本能地捂住口鼻,运转起反转术式。
这个房间内咒物弥散的咒力以及它们本身带来的压迫使空气都染上死亡的气息,令她感到无比的恶心与厌恶,几乎要作呕。
夏油杰也僵在原地。
比起储物的仓库,这里更像是凶案现场兼展示标本的冷库。
血液随处可见,畸形的胚胎被封印在盛着液体的管中。
20. 第 20 章
夏油杰很难从一进门就看见的物品上移开视线。
他的术式可以将这些管内不足拳头大小的畸形物体选为目标。
这就说明它们的性质是咒灵。
他并不能直接将它们转化吸收,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东西恐怕都是二级以上的咒灵。
但他本能地察觉到违和。
不能转化的原因或许并不是因为这些东西的等级过高。
极有可能是因为它们并不完全是咒灵。
“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夏油杰拧着眉。
跟在加茂鹤身后的五条悟头也不回地答道:“咒胎。”
“咒胎?”夏油杰在脑海中搜索这一词条:“没有完全孵化或未成熟的咒灵?”
和幼虫相似,从咒胎中突破后就会变为成体,实力得到极大提升。
不过在过去他所祓除的咒灵中没有出现这类。
“bingo,一般来说是这样。”五条悟在脑海中数着夏油杰前方置物架上放着的咒胎。
一,二,三……七,八,九。
“但摆在你面前的极有可能是人类和咒灵的混血。也就是加茂宪伦留下的咒胎九相图。”五条悟补充。
加茂鹤循声回过头,停下脚步,看向五条悟:“宪纪?”
后者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还有一位和那个恶名昭著的咒术师同名的弟弟。
五条悟伸出手在空中书写:“不是宪纪,是宪伦。一个活在明治时代,大约一百五十多年前的咒术师。”
读音虽然相同但在字形上还是有所差距。
五条悟在比画的过程中后知后觉地想起,尽管那位咒术师被称作三大家族的污点,但他也曾是加茂家的家主,继任者身上依旧流着他的血脉。
也就是说——
“某种程度上,那九个咒胎也能算作你的血亲呢。”五条悟对加茂鹤说道。
加茂鹤看向那九个咒胎,她确实能感知到它们与自己血脉上存在的微弱联系。
她轻轻点头,认可五条悟的话语。不过,它们并不是她要找的宝物。
加茂鹤将九相图抛在身后,继续前进。五条悟跟随她的脚步而动。
原本人与咒灵结合的产物就足够令人震惊,再加上它们莫名成为自己同期的血亲。夏油杰少见地感到信息过载或者说他的大脑再抗拒理解。
“什么意思?”他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叫加茂宪伦的人令一名女性与咒灵结合,并在其中混入自己的血液,使其怀孕。”
五条悟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很擅长讲故事的人。
“那位女性经历九度妊娠,九度堕胎。胎儿就是我们目前所见的九相图。”
他简明扼要地介绍:“以上是广为流传的版本。而加茂宪伦恰好是鹤的祖辈,所以,她和这些咒胎有着微弱的血脉联系。”
“真相是什么呢?”夏油杰继续问道。
广为流传的版本并不一定代表真相。
“很遗憾,知道真相的恐怕只有化作黄土的加茂宪伦和没有留下名字的那位女性。”五条悟摆摆手:“关于这件事一切的记录都被破坏。只剩下这九位咒胎存在的事实。”
当事实摆在眼前,真相是什么或许已经不再重要了。
夏油杰看着眼前陈列的畸形咒胎:“那个——”
他不确定能否将其称为人。
“简直是个疯子。”
是疯子的又何止加茂宪伦一个人呢?
五条悟注视着正解开封印的加茂鹤,在她打开盒子后,他“看”清了那盒子里装着的东西。
一柄长剑。
特级咒具,材料是脊骨和肋骨,上面附着着熟悉的咒力——他儿时从加茂家上一任家主的身上感知过这份咒力。
五条悟想起加茂鹤过去守着的那口空棺材。
恐怕在那时,她母亲的遗骸便已经被他人利用做成咒具。
为了防止咒术师死后化作咒灵,这是常见的处理方法。
越是强大的咒术师,越是优秀的素材。
但是。
五条悟看着垂眸注视着那柄剑的加茂鹤,脑海中闪过初次见面时,她端坐在那里无声哭泣的画面。
这对幼小的她以及现在的她来说都太过残忍。
而他不仅安慰不了当时的加茂鹤,也安慰不了现在的加茂鹤。
五条悟感到些许挫败,悄声问:“你要把它带走吗?”
他拙劣地找寻一个话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加茂鹤抚摸着那柄通体雪白的剑,手指被剑刃划破,流出的血融进剑内。它只吸食了一点便停下,收敛起自己的锋芒,疗愈她被划破的伤口。
红光从剑柄闪至剑尖,像是在同她久违地打招呼。
即使没有灵魂,即使改变了形态,她似乎依旧能认出她的女儿。
加茂鹤的手轻颤抖着从这柄剑上移开,她这次忍住了哭泣。
母亲的遗骨与母亲的遗骨所制成的剑带来的感受并不一样。
“我不打算,取走她。”她同样悄声回应。
她来到这里只是单纯地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加茂鹤抬起手,木盒自动关闭,封印再一次被施加在它上面。
等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缓过神时,他们又一次回到了两边都是黑暗的走廊上。通往加茂家忌库的那扇门已然关闭。
“你们两个还好吧?”五条悟站在两人中间,扶着他们的肩膀。
夏油杰消化掉加茂宪伦做出的恶行,在人类社会受到的教育令他在伦理道德的层面对加茂宪伦的行为感到抵制和厌恶。
但,
就伤害的层面来讲,多的是比他危害更大的诅咒师。
夏油杰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脸,甩甩头,丢掉刚才的想法。
不能比较恶与恶的大小。
“怎么了?”五条悟险些被夏油杰突然的动作吓到。
“没什么,刚才被自己蠢到了。”夏油杰回答。
那家伙毫无疑问,是极恶,又极危险的咒术师。
“那些咒胎,蜕变之后会很强吧,不提前处理掉吗?”夏油杰向五条悟问。
“特级咒物没法摧毁,只能施加封印。”五条悟耸肩,像是看出夏油杰的担忧,他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心吧,上面的封印可是很牢的!而且你和我可是特级咒术师。就算它们蜕变为特级咒灵也能轻松解决。”
五条悟的自信驱散了夏油杰心中隐隐的忧虑,但后者并不打算承认这一点:“你也太自大了。”
“哈?”深感自己的好心被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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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五条悟挽起袖子:“要继续打一架吗?”
家入硝子屏蔽掉男生们制造出的噪声,看向加茂鹤空着的手:“你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吗?”
刚才光是抵抗死亡的气息以及克制逃跑的求生本能就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她没能分出精神关注加茂鹤寻找东西的情况。
对方和五条悟所在的一边对她而言并不是可以轻易跨过去的地方。
她刚才的挑战以失败告终。
“找到了。”加茂鹤回复,她在解除掉五条家那扇门上的结界后,自然地牵起家入硝子的手:“一起去。”
家入硝子眨眨眼:“去哪里?”
他们不是刚出来吗?
她没能等到加茂鹤的回答,就感觉有一阵风拽住她的领子,拖着她前进,再一眨眼,满目都是卷轴和兵器。
虽然依旧感知到危险,但和刚才生理和本能上的抗拒并不属于一个量级。
“这里是忌库中属于五条家的部分,有需要的话可以任意挑选哦~”五条悟张开手臂,示意他的同期们随意挑选。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他们第一次经历继承者领着外人进入自家宝库并告诉他们可以随意挑选的情况。
“我不需要。”家入硝子果断拒绝。
“同上。”夏油杰附和,并且建议:“你还是先和你的长辈们打声招呼吧。”
“那群老家伙几十年恐怕也不会来上一次,就算丢了点东西他们也不知道。而且我好歹也算下任家主,这点支配权还是有的。”他一边说,一边带着加茂鹤肆意乱翻。
看着两人变得轻松的状态,他们已经反应过来刚才在另一间屋子遇到的状况纯属异常。
自己的第一个目的已经完成。
至于第二个目的。
他也是在刚才看到那柄剑后灵光乍现想到可以送一把咒具给伏黑惠。
这样一来,即使他没有领悟术式,不会控制咒力,只要随便挥舞咒具,就能够消灭咒灵。
不过,适合小孩玩的咒具也不太好找。
五条悟辛苦半天,终于找到一把较短的胁差,正好适配伏黑惠现在的身高,而且等他长大以后依然可以用。
五条悟献宝一样将它展示给加茂鹤:“我打算把它送给惠,你觉得怎么样?”
加茂鹤想象伏黑惠运用这把胁差的场景,弯起眉眼:“很合适。”
五条悟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情莫名飞扬起来:“那就这样定了。”
家入硝子打了一个哈欠。
夏油杰等他们两个谈论完切入对话:“选好了就回去吧。明天早上还有课呢。”
五条悟一手握着刀,一手牵着加茂鹤的衣袖向家入硝子和夏油杰问道:“你们真的不考虑挑一把趁手的武器吗?”
“不需要。”两人异口同声。
一回生,二回熟。
加茂鹤复原结界的速度越来越快。
五条悟看向另外两个房间,那里的布局和五条家的大差不差。
“你们想去逛逛这两个吗?”他指着禅院家和高专的门说道。
刚好可以加强他们对忌库的认知,冲淡对于加茂家那间屋子的印象。
“不想!”
五条悟又一次得到双人份的拒绝。
21. 第 21 章
巨大的伤口横穿加茂鹤的身体,血液自伤口中喷涌而出,洒在自己的脸上。视野变得一片猩红。五条悟与夏油杰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服,从他们身上流出的液体快要汇聚成湖泊将他们淹没。
她想要施加反转术式,治疗他们。可咒灵正在撕扯啃食她的手臂。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黑袍包裹的死神挥舞着它的镰刀,收割她的同期,以及她自己的生命。
她堕入黑暗中,被死亡的气息包裹。
家入硝子骤然睁开眼,呼吸急促。明亮的光线刺激得她流下眼泪。枕边的手机一边振动,一边响着恼人的铃声。
家入硝子伸出完好无损地手臂将手机上的闹钟关掉。
她继续躺在床上,放慢呼吸,平复心情。
那只不过是一个噩梦。
她起身,疲惫地换上衣服,拿起洗漱用品,出门前往盥洗室。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颇为憔悴。
“昨晚没有休息好吗?”同样前来洗漱的夏油杰一边挤着牙膏一边向家入硝子问道。
家入硝子点点头。
她看向镜子中夏油杰眼下的乌黑:“看来你也没有休息好。”
说不定,这家伙一夜没睡。
“有些不太适应新环境。”夏油杰注视着牙刷上洁白的膏体。
陌生的不仅是高专的宿舍,还有他自以为了解的咒术界。
他从小就能看到奇怪的东西,在自己察觉到他和普通人的异常前,父亲的同事便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他的家人们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对待他的态度并没有发生变化,爱也没有减弱。
在这种稳定的环境中,他按部就班地上学,培养兴趣爱好。
硬要说他的生活有什么改变。估计只有他会在平时抽出一点时间向父亲的同事学习如何控制咒力,以及偶尔在假期的时候随着对方一起进行祓除咒灵的修炼。
在修炼途中他见过不少咒术师,也跟诅咒师正面交锋过。可以说是半只脚踏进咒术界,对它有不少了解。
直到昨天以前,他都以为咒术界和普通人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毕竟祓除咒灵和逮捕犯人没有什么区别。
但他从昨天的九相图窥视到了咒术界疯狂的一角。
这些疯狂的思绪在他躺在床上时还盘旋在他的脑海中,令他翻来覆去,思考了一整晚。
最终什么结论也没有得出来,只是徒劳地浪费了休息时间。
咬着大福的五条悟迈着轻松的步子经过盥洗室,在看到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的身影后,他又倒退几步,抬起拎着袋子的手朝他们打招呼:“早上好~”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闻声看过去,这家伙脸上尽是睡眠充足的笑容,看不到一丝疲惫。
“早。”
五条悟收到两条疲惫的问候,他晃了晃手中塞得鼓鼓当当的两个袋子:“我买了早点,一会儿一起到餐厅吃吧。”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神色复杂,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混蛋忽然变得靠谱起来的不安。
但两人还是礼貌地道谢,并贴心地指出混有红色果酱的奶油粘在这家伙的嘴角。
五条悟一口吞下手中剩下的半个大福,站到加茂鹤的门前时,他已经恢复了仪表的整洁。
五条悟看向坐在窗边翻阅书籍的少女,有些晃神,她像是会随时从窗口飞走,消失不见。
“鹤。”五条悟喊着她的名字,似乎这样就能留下她:“我买完东西回来了,一起去吃饭吧。”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抵达餐厅时,就看到五条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加茂鹤进食,随着她的动作唇角不断上扬。
“悟,你在笑什么?”夏油杰皱着眉拉开五条悟身边的椅子,这家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变态。
家入硝子也在加茂鹤身边入座,拿出随身携带的餐具,摆出进攻的姿态。大有只要五条悟表现不对,就将刀叉扎在他身上的意味。
“咒力波动。”五条悟望着加茂鹤进食时她身上的漩涡逸散出的咒力说道。
咒力是一种能量。
进食是能量转移和传递的过程。
如果将他的咒力设为100,那么加茂鹤平时表现出来的咒力几乎只有0.1或者更低。
这并不意味着她的咒力薄弱。
她本身的术式大概是与转换相关或者具有转换的作用,使得她的咒力在不断地产生、消失始终保持在一种动态平衡之中,而处在平衡状态下的她表现出的咒力水平只有他的千分之一。
但进食这一行为打破了她的平衡,当食物消化转变为其他物质,补充咒力时。她的咒力水平不免有所波动。由0.1瞬间变为0.10001又瞬间恢复到0.1。
五条悟正在捕捉这万分之一的瞬间。
夏油杰收起之前对五条悟的评价,学着他的动作捕捉加茂鹤身上的咒力波动,但他只察觉到稳定,没有看出任何变化。
“看不出来。”
夏油杰观察了片刻直接宣布放弃,他的注意力从五条悟和加茂鹤身上转移后才发现桌上的异常:“你买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寿司,饭团,味噌汤,玉子烧,三明治以及一看就是抢劫了自动贩卖机的各式面包和泡面。很好地兼顾了个人的口味,如果忽略它们都是复数的情况。除此之外还有大福,羊羹,铜锣烧之类的甜品。
琳琅满目地堆满了整个餐桌。
难为他能一个人提回来。
“就算是咒术师,也只有一个胃。”家入硝子转动餐刀。
“吃不完可以放冰箱嘛。”五条悟毫不在意地指着和餐厅连通的厨房里的冰箱。
他们所在的宿舍内厨房的设置可是很完善的。
夏油杰起身去检查冰箱情况。
通电正常。无论是冷藏室还是冷冻室都没有存放任何物品,没有异味,制冷正常。
他环视宿舍内的厨房,除了冰箱外,还有多功能的灶台以及和他家中同款的洗碗机,还有微波炉和咖啡机之类的小家电。
差的只有锅碗碟筷。
一个不好的猜测在夏油杰脑海中浮现:“高专该不会没有食堂吧。”
昨天夜蛾老师的介绍中确实没有提到食堂相关的存在,而且这所学校的在校生人数也很少,没有必要专门设立食堂。
不过,高专并不只是学校,除了他们四个外,还有教师以及其他的工作人员。他们难道不需要吃饭吗?
夏油杰感觉自己更疲惫了。
加茂鹤听到他的猜测后轻轻点头。
五条悟拍起手:“恭喜你猜对了!”
他们两人早上一起逛遍了校区,除了随处可见的自动贩卖机外,没有发现其他提供食物的地方。
很显然,他们的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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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只有自己做饭,购买自动贩卖机的速食以及外出就餐。
然而咒术高专坐落在远郊。
无论是采购还是外出就餐都不是很方便。
好在他的术式能够传送,可饶是如此,他也是瞬移多次才找到商铺,买到食物。
“辛苦了。”家入硝子看着面前品类多样的早餐。
虽然五条悟没有说他经历了什么,但她也清楚在高专想要吃上这样的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谢谢。”
她与夏油杰真挚的道谢声叠在一起。
蓝色的眼眸里流露出诧异的神情,接着被笑意掩盖:“不用客气。”
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缩短了一点。
奇怪又陌生的感觉自心中诞生。他并不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食物,一开始只是想着满足自己的需求,顺便再投喂一下加茂鹤。半途中才想起来这两个人,于是又多买了一点东西。
这不过是顺手的事情,却得到他们的感谢,和他们建立起链接。
该说是受宠若惊吗?
五条悟看向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还是因为这两个人道德感过高呢?
感觉他们很容易被骗。
五条悟移开视线,将纸巾递给吃完东西的加茂鹤,提醒另外两个还在犹豫选什么的家伙:“快要上课了哦。”
氛围陡然一变,没有人想要在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速食面包,准备一会儿在路上将它解决,好节约进食时间。
当务之急是将这些食物分类收入冰箱避免变质。
“你这家伙东西买得太多了!”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会少买一点的。”
四个人很快将餐厅收拾干净,冰箱的冷藏室也被塞得满满当当。
夏油杰看着这些摆放整齐的食物,不禁发出一声轻笑。
“你在笑什么?”五条悟从冰箱里偷偷抽出一盒大福。
“没什么。”夏油杰在他将东西拿出来后关上冰箱的门。
他只是在刚才感到了一丝“家”的气息。
家入硝子站在门口朝他们招手:“快一点,只剩十分钟了。”
加茂鹤站在她的身边,手中提着要出门丢掉的垃圾。
即使是咒术界,即使是咒术师,也有着普通人一样的日常。
“来了。”夏油杰忽然轻松了不少,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她们走去。
慢了一拍的五条悟选择跑动起来,两下超过了夏油杰的身位。
莫名其妙地,两人开始比赛跑步,三两下抵达门口,换上鞋后继续。
“幼稚。”家入硝子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和加茂鹤慢悠悠地走向垃圾桶,丢掉包装袋和垃圾。
遥遥领先的夏油杰和五条悟跑到一半后停下,转过身,向落在后面的家入硝子和加茂鹤挥动手臂:“快一点——要迟到了——”
风送来他们的声音。
明明清楚就算走过去也不会迟到的家入硝子最终还是加入了这场幼稚的行为。
四人一起向教室跑去。朝阳悬在他们身后碧蓝的天空上。
夜蛾正道望着迎面跑来的四位学生,不禁从他们身上感到青春的气息以及生命的活力。
然而当他们抵达他的面前,第一句话就打散了他的感慨。
“老师,你看起来好像熊猫。”
22. 第 22 章
“扑哧。”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看着夜蛾老师眼下如同熊猫一般的乌黑忍了半天还是不给面子地笑出来。
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的五条悟看着他骤然变换也察觉一丝不对,他干巴巴地补充:“怪可爱的。”
夏油杰捂着嘴巴拍着五条悟的肩膀,他想说这句话只会起到反效果,可一旦开口,先泄露的恐怕是他的笑声。
家入硝子蹲下身子,避开夜蛾正道和五条悟的视线捂着脸笑偷笑。
这家伙绝对是个笨蛋。
加茂鹤盯着夜蛾正道仔细观察,熊猫的话皮肤应该要更白一些。
夜蛾正道眨了眨酸痛的眼睛,没有计较这个问题,不过有一点需要说明:“我还是蛮喜欢熊猫的。”
这下连五条悟也忍不住笑出来。
他这次的老师看来也是一个大好人。
“话不多说,该准备上课了。”夜蛾正道轻咳两下,推开教室的门。
大体上和他们之前学校的教室并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能容纳几十人的教室现在只有四张桌子一字排开摆在中心。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第一次感到教室是如此的空旷。
四个人默契地按照宿舍房间的排列入座。
夜蛾正道向他们发放装帧简陋的册子。
“咒术条例?”夏油杰念着白色封面上为数不多的字样。
夜蛾正道点头,他翻开简陋的册子,从第一条开始一字一句地念着。
这是一个组成奇特的班级,两名由一级晋升为特级的咒术师,一名三级咒术师,一名没有评级的咒术师。
三名出身咒术世家的学生,一名出身非术师家庭的学生。
作为他们老师的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一级咒术师。
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个人的水平或许已经超过了自己,高层在这方面的评定一贯慎重。他们已经过了需要别人传授经验,指引入门的阶段,自己也不适合扮演这个角色。
出身咒术世家的加茂鹤与家入硝子同样不需要自己教授基础。前者家学渊源,后者同样如此,并且作为能够治疗他人的反转术式使用者,她并不需要参与过多的祓除任务,比起对抗诅咒的前线,后勤更需要她的加入。
思来想去,自己唯一能够同时教授四个人的只剩下高层制定的,咒术师需要遵循的规定。
他必须提醒这些年轻人,在他们的脑海中清晰地刻画一道不能逾越的红线。
不仅是为了规范他们的行为,更是为了让他们避免被高层利用规则的漏洞设计陷害。
夜蛾正道照本宣科地念着条例,加入自己的经验举出详例,声调平平没有一丝起伏。
五条悟和家入硝子不约而同地摊开书册,将它竖在自己的面前。
前者用术式控制书本立在自己面前,解放的双手则用来拆开带来的甜点,他拿走一半,剩下的一半还不忘和加茂鹤分享。
两张桌子之间的距离甚至没有一臂长,他趁着夜蛾正道低头的功夫,将剩下的半盒大福放到加茂鹤的桌子上,同时用口型示意她尽快吃掉。
原本认真听讲的学生就这样被带歪,加茂鹤直接拿起大福。
她并不知道课堂纪律这种东西,自然也不会为了维持表面的纪律遮掩。
五条悟仓促地接管她的书籍替她掩饰,同时眼带笑意地看着她吃着那块草莓大福。
他很久以前就觉得她的眼睛像是里面的草莓。
现在也没有改变想法。
她就像是在啃食自己的同类,不,这个比喻好像用得不太对。总之,她就和大福一样,非常可爱。
五条悟目光变得柔软,至于夜蛾老师在台上讲的那些东西完全没有进入他的脑袋。
家入硝子则用一只手维持书本的直立,另一只手垫在桌上充当枕头。脑袋贴在手臂上休憩。
夜蛾老师的念白简直像是一首催眠曲。
唯一认真听讲的只有夏油杰,只是他也不能算得上全神贯注。
五条悟和家入硝子以及加茂鹤的小动作即使是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更何况站在讲台上的老师。
他神色复杂着提笔在单薄的册子上划出要点,同时猜测夜蛾老师的怒火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爆发。
“咔嗒,咔嗒。”
夜蛾正道拿在手中摆弄的粉笔被两下折成三截。
他一下子丢出。
三截粉笔在空中被一张符咒打得偏离轨道,接着被另一股咒力绞成齑粉洒向窗外。
下马威大失败。
尽管内心波澜起伏,夜蛾正道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直接开口:“课堂上不许开小差,念在你们是初犯,这次就放过你们,不要再有第二次。”
他说罢,没有给五条悟他们留下反应和回击的气口,继续念着咒术界的规定。
夏油杰一边划着重点,一边走神——夜蛾老师完全没有树立威信呢。
墙上的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夜蛾正道阐释完最后一条规定,合上册子:“下课,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
夏油杰和五条悟同时高举起手,后者一边举手一边直接问出自己的疑惑:“老师,为什么墙上挂着的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这句话放在教书育人的地方总觉得有种违和感。
夜蛾正道转身看向墙上的标语,似乎从他读书的时候起,它就一直是这样。而他却一直没有在意过。
或许只是当时将它放在这里的人是一名佛教徒。
或许它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装饰。
但,这都不适合作为老师为学生解惑的答案:“希望你们最终都能找到自我,实现自我价值。”
夜蛾正道掺入了自己的私心。
这句话是这样解读的吗?五条悟感到疑惑,随后就将它抛诸脑后。
他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对答案当然也是随心一听。
当竞争对手收回手臂后,场上仍有疑问的只有夏油杰:“夜蛾老师,我们的课程有哪些,又是如何安排的呢?”
夜蛾正道难得哑口无言,他沉默片刻组织语言:“没有具体的课程,也没有具体的安排。”
不知是否出于心虚,他轻咳了两下找补到:“我们主要以实战为导向,理论课程几乎没有,不过校内有藏书室你们可以自行学习。”
夏油杰的心微微下沉,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体术训练会有具体的安排吗?”
夜蛾正道避开他的视线:“没有,同样是自主训练,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进行指导。”
他暗下决心,下次上课时一定要记得戴上一个眼镜防止眼神出卖情绪。
不祥的预感应验,高专比他想的要更加不靠谱,不过夏油杰神色未变,接着追问:“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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蛾老师,下次您给我们上这样的课程会是什么时候呢?”
“如果你们有需求的话,可以一周一次?”夜蛾正道思索了一番后说道,“不过我不能确保每周都是同一时间。”
他解释道:“我接到去外地出差的任务可能就要缺席。”
这又涉及另外一个问题。
“夜蛾老师,任务又是怎么安排的呢?依据是什么呢?”夏油杰再次追问。
“任务由窗口观测,收集,整理异常,随后上报给高层,再由高层直接下发。人选的安排优先会考虑等级相匹配且经验较多的咒术师。”夜蛾正道解答。
他本想劝他们安心,危险的任务轮不到他们上场。
但,这两个孩子已经被高层评为特级咒术师。是除却九十九由基外,唯二的特级。几乎可以说是站在高专咒术师的顶点。
一旦出现超规格的任务,不,一旦出现等级稍高的任务。他们就会被派往最前线。
毕竟,学生总是无所事事,正好被用来当作工具,还能美其名曰磨炼。
夜蛾正道已经可以预见他们在未来会面对怎样的血雨腥风。
恶意慑住他的心脏,他这时才反应过来高层将他们晋升为特级这一行为并不完全是补偿,而是一个陷阱。
他开口,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弱小了。
夏油杰没有注意到夜蛾正道的异常,他正在整理自己得到的信息:“也就是说,我们几乎每天的时间都能够自由安排?”
他向老师确定。
夜蛾正道点头:“是。”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夏油杰向夜蛾正道鞠了一躬。
虽说没有课程表和具体的安排这一点令之前活在既定轨道的他有些许的不安和不适,但从另一个角度讲,他可以自由地选择一切。
光想到这一点就令他感到激动和雀跃。
“那,即使我们现在离开高专前往市里也可以?”听完他们对话的五条悟举起手问道。
他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比如去买漫画,游戏卡带,CD……以及将那把咒具送给伏黑惠。
“当然。”夜蛾正道点头:“不过记得联系晴子,她可以开车带你们离开。”
顺便陪同他们一起。
“不要随便在外面使用术式。”夜蛾正道强调。
“嗨嗨。”五条悟漫不经心地答应。
教师与辅助监督的办公室。
赤目晴子正在整理昨天的任务报告,这是夏油杰昨天问她借阅的东西。刚好一会儿带他们离开学校的时候顺便给他。
夜蛾正道抱着一个编织了一半的玩偶进来。
他看着赤目晴子不禁想起另外一个和他拥有一样术式的后辈。
“晴子,你知道如月为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吗?”
在他和对方最后一次交流的时候,一致认为让傀儡拥有灵魂才是他们这个术式的极致。
但对方显然放弃了这个想法。
“抱歉,我不太清楚。”赤目晴子满脸歉疚,她在接到真理前辈的死讯后,浑浑噩噩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以至于错过了如月她们的变化。
“没事,我也只是随便一问,不要放在心上。”夜蛾正道宽慰道。
“那群孩子还在等你,快些去吧。”他试图转移赤目晴子的注意力。
23.第 23 章
赤目晴子开着新车在宿舍门口接到这四位新生。
她将装有任务报告的文件袋递给后座的夏油杰,顺便为他们安排接下来的行程:“先去吃午饭,接着去银行兑换支票,下午去商场采购,最后在解决晚饭后回学校怎么样?”
后排的三人没有异议,坐在副驾驶的加茂鹤提出额外申请:“我想,回学校前,先回家,取书。”
咒术高专和她想象里的学校不同,并不是专门教授知识的地方。她在听完夏油杰和夜蛾老师的对话后明白,在这里,他们拥有相当充裕的时间可以自我支配。
和她之前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她现在的房间内并没有足够多的书籍。不过,她的父亲在那栋房子里放着许多有趣的书。
赤目晴子答应下来,她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向这四人问道:“你们想去新宿还是银座?”
这两个地方都离加茂鹤的家较近,也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银座。”五条悟率先投票。
“新宿。”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紧随其后。
对这两地都没有概念和偏好的加茂鹤选择弃票。
场上迎来2:1的局面。
赤目晴子踩下油门:“那就先去新宿逛一圈,晚上再去银座吧。”
车辆平缓行驶。
赤目晴子询问他们想要吃些什么,这一次回答她的只有家入硝子。
夏油杰和五条悟正在潜心研究刚收到的任务报告。
比起午饭吃些什么,他们两个更好奇,为什么加茂鹤没能跟他们一起得到晋升。
三页的任务报告,属于她和家入硝子的除了在负责人一栏的姓名外,只有备注中的一行话。
家入硝子与加茂鹤在咒灵结界中救出一名男孩。
两人又重头看了一遍,出现在任务概要里的只有他们两人的名字。
这一部分的内容看起来像是依据现场的状况和咒力留下的残秽推断得到的结论。
如果这一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按照加茂鹤那破坏咒灵领域的咒力输出,整栋楼都该布满她的咒力残秽。即使大楼坍塌,那些瓦砾中也该存有她的咒力残秽。
而残秽追踪更是咒术师的必修课,辅助监督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可在这份报告里,完全没有提及。
这非常奇怪,简直就像是刻意抹消一般。
五条悟的手搭上前方的椅背,他向前倾着身子想要向赤目晴子问个清楚。
夏油杰将他扯了回来,另一只手在手机上快速打到。
-不要打草惊蛇。
他们目前还不清楚这件事是一个乌龙,还是监督自作主张,或是她背后有其他人受益。
如果是后者,贸然地询问只会暴露自己,让幕后黑手反应过来处理证据和线索。
被他拉回来的五条悟同样想到了这一点,发出一声冷哼后乖乖窝在座位上,盯着认真聆听他人讲话的加茂鹤。
家入硝子没有错过旁边发生的异动,她挑眉,从夏油杰手中取走那份报告,专注地看了起来。
而夏油杰也自然接过她刚才担任的角色,和辅助监督闲聊:“赤目老师,你们在帐外是如何写出这些内容的呢?”
如果没有特殊的术式,帐外的人根本无法看清帐内的情况。
“主要是依据咒力残秽与现场的状况推测。”赤目晴子为这群新生解释。
“这样啊。”
这点和他之前推理的一样。
“这种方式主要依靠监督和窗口人员的侧写能力,偶尔也会出现和事实不符的情况。不过,我们也会依据学生们提交的任务报告进行修改。但这次比较匆忙,没有让你们提交报告。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夏油杰获得想要的情报后,又继续将话题引到今日的安排上。
家入硝子看完报告,目光在五条悟和加茂鹤身上逡巡。
前者在入学任务前遭到伏击,后者在任务结束后被设计。很难不怀疑他们被针对,这背后有阴谋。
不然要如何解释他们莫名获得的那张支票呢?只是单纯的补偿金吗?
家入硝子陷入思考。
能够获利的是谁呢?禅院家?诅咒师?还是说,是五条悟与加茂鹤他们各自家族内部的斗争?
直到进入监督口中和高专有合作的银行办理业务,她依旧没能想出答案。但她依然有一件能做的事情。
她在轮到自己时将那张支票递给刚处理外业务的加茂鹤。比起什么都没有做的自己,对方似乎更值得这份补偿。
“我想把它送给你。”
加茂鹤疑惑地望向家入硝子,她轻轻摇摇头,起身座位让给家入硝子。
“它属于你。”
而且,加茂鹤看着手里的纸质凭证,那张纸只不过令父亲给她的那张银行卡内原有的其中一位数字由0变成1罢了。
被拒绝的家入硝子也不气馁,虽然没能将钱直接给她,但她可以将它们花在她的身上。
然而,她即使在付款这件事情上也慢了一拍。
午饭由赤目晴子请客买单。
“哪有跟大人一起出来让小孩子付款的道理。”她如此说道。
饭后,赤目晴子带着他们前往最繁华的街道。
夏油杰向家入硝子眨眨眼,后者了然,挽着加茂鹤的手臂:“我们先去看行李箱吧。”
赤目晴子迈开脚步,想要跟上。
“老师。”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呼唤令她停下前进的脚步。
“怎么了?”她转身看着站在原地的两人。
“可以带我们再去一趟昨天的任务地点吗?”夏油杰向赤目晴子发出申请。
人来人往的地方并不适合谈论和咒术相关的事情。
赤目晴子的目光绕过拿着文件夹的夏油杰以及神色严肃的五条悟,再结合他们刚才在车上异常的表现隐约有猜测。
她转动钥匙,点点头:“走吧,上车。”
繁华的商业街令加茂鹤目不暇接,她第一次置身于这样的热闹之中。但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去,目光越过人群也没有见到五条悟他们的身影。
心中忽然空了一拍,充斥着不安。
加茂鹤神情凝重,望向家入硝子:“他们,不见了。”
别担心,他们可是很强的。
这本是一句可以轻易说出口的事实,却在此时变得软弱无力。
家入硝子看着加茂鹤眼中的不安,在现实的世界中,她们似乎调换了昨日的角色。
“你想和他们一起?”家入硝子问。
“嗯。”加茂鹤用力地点头。
“我知道了。”家入硝子扬了扬手中的手机:“你有带这个吗?”
加茂鹤点头。
“我来教你打电话吧,当你找不到人的时候,可以向他打电话联系。”
操控车辆重返任务地点的赤目晴子通过后视镜观察两位神色严肃的学生,她率先开口:“是报告有什么问题吗?”
夏油杰还在思考该从何处开始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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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则直接忽视她的问题,反问道:“老师你是哪一边的人呢?”
“哪一边?”赤目晴子顺着他的话:“有具体的选项吗?”
“效力高专的高层,还是御三家。”
五条悟举出详例,提到高层是联想到任务地址泄露,以及这份与事实严重不符的任务报告。
至于御三家。养在宅邸深处的名门大小姐人际关系简单到可怕,而且一年几乎也露不了一次面。知道她的存在,会针对她的人,思来想去只可能来自她家族内部,以及同为三大家族的禅院家和五条家。
家传术式的继承人却不是自己的血脉只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
这点他从小就明白。
赤目晴子猛地踩下刹车急停,没来得及稳住身形的五条悟撞上了前座的椅背。
“你给出的这两个选项太侮辱人了。”赤目晴子神情冷漠,眼中是无法掩饰地厌恶。
五条悟却捂着额头轻笑出声:“看来都不是。”
夏油杰想到她曾经交给他们的那张名片若有所思。第三方的话,可能是那个名叫伊甸园的组织?
“说吧,你们到底要问什么。”
在排除了辅助监督是内鬼的可能性后,五条悟就直接开口从他的视角讲述他们昨天在帐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并着重强调:“那个咒灵的领域类似固有结界,鹤摧毁了它的领域。但报告里面没有提到这一点,也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她输出的信息。”
在意识到这两个家伙是为加茂鹤鸣不平和担忧后,赤目晴子的神色缓和不少:“这是因为现场没有她的咒力残秽。”
“这不可能。”五条悟率先否定。
“一会儿你亲自用你的这双眼睛看就知道了。”赤目晴子重新启动车子,带着他们前往昨日的任务地点。
“而且,你说她能摧毁咒灵的领域这点才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吧。”赤目晴子打开车窗,向后座的两个人说道:“抱歉,我抽根烟。”
白色的烟雾在她眼前摇晃,她在这层烟雾中恍然看到真理前辈和她丈夫年轻时的模样。
一眨眼,烟雾就消散,车前的玻璃上映出她自己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鹤的父母,尤其是母亲,在结界术上的造诣非常高。”赤目晴子继续她刚才的话,“她或许通过她母亲遗留的手札,或是其他的东西,得到她母亲的真传。”
“但是,”她话锋一转:“复杂的结界,无论是施加还是破解都需要庞大的咒力支撑,更何况是特级咒灵的领域。显然,凭借她的咒力,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客观来讲,她的咒力水平在三级咒术师中也算是中等偏下。
夏油杰在这时也察觉到了异样,最开始的那道咒力余波他到现在仍印象深刻。
“她能调动的咒力,远比她表露出来的要多。”夏油杰断言。
赤目晴子回想起伊甸园那道由真理前辈顷刻间构筑起的结界,她当然也希望前辈的女儿和她一样出色。
“或许吧。”赤目晴子任由烟雾在她的肺部循环:“不过,平庸一些,她说不定能更容易获得幸福。”
太出色的人总是容易遭天妒。
某种悲伤的情绪随着赤目晴子的话灌进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心中。
短促而又急切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五条悟看着来电显示上面的名字瞪大眼睛,慌忙地按动接听。
“你在哪里?我想,找到你。”
加茂鹤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