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好了,夫人她A飒京城了》 第1616章 严大人本以为广南郡主到底年轻,身边带着的也是一个小姑娘,并无谋士在身侧,向她入手应该会很顺利,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 打造战船的折子递上去好久了,至今未有批复,他们实在是着急啊。 朝廷这些年在军队很舍得花银子,开始觉得这事不难办,可没想到卡了这么久。 一座郡主府邸,说建造就建造了,怎么几艘战船,这般的犹豫不决? 严大人心里其实有怨气的,只是他性子务实,改变不了的事情不要强行改变,得罪人也讨不到好处。 不如试试从这入手,看能不能有利于他们。 如今碰了软钉子,也没气馁,他知晓不能得罪广南郡主,她可以不帮忙,但是如果得罪了她,她去信摄政王说几句坏话,那战船就没希望了。 热情招待了她们之后,便由着她们自己到处去看看,只是也暗中派人跟着,免得出什么事情。 只是没想到,他派去跟着的人,三两下就被谢铮给甩掉了,最后谢铮是住在哪里,又在何处租了房子他都不知道。 严大人有些紧张,人都进了广州府,若是在广州府出点什么事,摄政王怪罪下来,他可受不住。 他心里不免埋怨,她身边没带护卫,只带了个丫头,对广州府也不熟悉,语言不通,初来乍到的,要是犯了什么人,触了什么风俗规矩,人家又不知道她的身份,岂不遭殃? 真真任性。 他找到韩尧,将此事告知了他,让他带兵巡视的时候,留意留意。 韩尧今年二十,长得眉目清朗,典型的武将身材,宽肩窄腰,眸光冷锐。 听了严大人说广南郡主来到又失踪的事,他笑着道:“严大人何必担心?郡主身边只带一人便来到广州府,要么是摄政王暗中派人保护,要么是她有自保的本事,摄政王之女,怎是泛泛之辈?” 严大人听他这样讲,也觉得有道理,“只是将我们要战船的事情说与她听了,她没接茬,估计是不想帮忙。” 韩尧笑起来,两个酒窝甚是明显,把眸底的锋芒掩去了,“我们随便提一句,她什么情况不了解就要帮忙啊?严大人,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也把郡主想得太幼稚。” “是么?我想着她年纪小小的好拿捏。”严大人讪笑,“倒是我愚蠢了。” 韩尧道:“您不了解摄政王,他身边没有好拿捏的人,若好拿捏,朝局便不稳啊,战船的事情急不来,朝廷若不批下来,我们可以用民船来改造,暂时用着。” 严大人瞧了他一眼,觉得韩尧确实足够沉稳。 若不批下来,用民船改造也不是不行,只是如今出江的货物多,货船不够用,若要改造,就只能用破船改造了。 幸好,韩尧是个有魄力的。 “那我们再等等,若还没批复,便按你说的去办吧。”严大人说。 “行,这事就先这么办吧,至于郡主那边也不必操心,她想来也有去处。”韩尧说。 韩尧说完,便告辞去了。 如今年后,货物出得频繁,贼匪或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原先严打,他们沉寂了一段日子,可抢来的物资变卖成金银财帛,他们大手大脚地花费,禁不住花。 所以,一定还会继续动歪心思。 第1617章 年后货物便要从珠江出去,码头也逐渐繁荣起来。 南海县盛产丝织品,这些都是名贵的料子,以往装船的时候,会提前跟官府报备,官府会派人在附近看着点,免得遭遇了贼人。 只是,因着这一两年盗匪很少出没,有些商家的管事就图个省事,因为要等官府安排人来,起码得一两天准备,他们就得延后装船。 他们觉着没什么危险,就直接下令货物装船。 结果,船刚出湾就遇到了破破烂烂的船有五六艘,船上窜出一群人,迅速地往商船上抛了带钩的绳索,贼人沿着绳索便飞快上了船。 与此同时,一条渔船迅速靠近商船,船上除了船老大,便只有两人,这两人就是谢铮和双月。 她们二人都穿着破烂的衣裳,做粗使小厮的打扮,在码头已经待了三四天。 她们从严大人嘴里得知有贼匪作乱的情况之后,便混迹码头查实。 方才商船在装货的时候,她就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望风,没有官兵在场,谢铮便觉得他们会动手,因此才会租了渔船跟上看看。 谢铮看着海贼上了船,当即带着双月施展轻功飞上去。 本以为船上的人没有防备,殊不知已经在打起来了。 而且,海贼虽多,有两人却十分英勇,看得出武功高强,三两下便把几名贼匪打翻在地。 谢铮和双月也忙出手帮忙。 海贼武功不高,但腌臜招数很多,撒石灰,放暗箭等等,但这些对着一般的船员有用,对他们没有用处,一个闪身就全部避开了。 谢铮发现那黑衣年轻儿郎的身法也特别好,出招迅猛,应是打小就习武的。 她收拾了两人,再看向另外一人,顿时惊愕,是方伯伯? 他什么时候来的?他竟然也在船上? 船员也来帮忙,没几下,制服的制服,逃的逃。 黑衣儿郎带着人将海贼捆了,抬眸朝谢铮看过去。 谢铮已经飞快去了方十一郎的身边,高兴道:“伯伯,您怎么也在?” 方十一郎笑着道:“你爹让我来的,你怎在这里啊?方才见你飞上来,轻功不错啊。” “爹让您来的?”谢铮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对于方伯伯夸赞她,她大方领了,“我轻功不错,武功更不错呢。” 方十一郎笑出声来,“有乃母之风,了不得。” 那年轻儿郎正是韩尧,他一边处理贼人,一边听着他们说话,这简单的对话,便知晓他们的身份了。 他也不装糊涂,大方过来拱手见礼,“末将韩尧参见郡主,参见方将军。” 谢铮看着眼前和星眸朗目的少年,不好奇为何他能知晓他们的身份,只是打量他道:“原来那就是韩将军,久仰大名啊。” 韩尧说:“郡主过誉。” “怎么就久仰大名了?”方十一郎打量了韩尧两眼,含笑问道。 谢铮说:“这几日在广州府打听了不少事情,问起韩将军,百姓交口称赞。” 她露出调皮的笑,对方十一郎说:“方伯伯应也打听过。” 方十一郎颔首,对韩尧说:“你先处理好这些人,回头在府衙里说话。” “是,末将遵命。”韩尧不卑不亢,应道。 第1618章 货船靠岸,方十一郎带着谢铮和双月下船。 谢铮路上问道:“方伯伯,此番只您一人前来吗?大哥哥和二哥哥可有来啊?” 方十一郎笑道:“他们没来了,但你颜老师来了,我们抵达已有半月,住在庆福客栈,这一次是奉你爹爹的命令前来,一则是探查广州府匪贼和海盗情况,一方面也看看你是否已抵达广州府,再一个,也想带你颜老师出来走走,难得过年书院里放假,她再告一两个月假不成问题。” 谢铮惊喜地道:“颜老师来了?那太好了,快些领我去见她。” 谢铮的启蒙老师便是颜如玉,她在书院读过书的,天资倒是聪慧,但实在坐不住,在读书期间也送过去梅山,只是被人退货了几次,最后还是在书院念到了七岁才再度上梅山的。 不管是读书人还是练武之人,都要尊师重道,及笄时颜老师也给她送了及笄礼,只是那会儿人多,没顾得上说几句话。 如今能在广州府见到,实在太好了。 福庆客栈坐落在较为偏僻的地方,不算什么高档次的客栈,入住的也是过往客商,基本都是常住,图福庆客栈价格低廉。 任是广州府的官员如何猜想,也不会知道方将军来了广州府,且还是住在福庆客栈这样的地方。 颜如玉在客栈的小院子里手执一卷书在看着,天气适宜,和风已经带来了春日的气息,暖阳洒落,只觉得通身舒畅。 小院子里却摘种了一株高大的木棉树,如今正好是初初开花的季节,火红色的花还不算多,只是枝头上染了几抹灼人眼球的红。 她听客栈的小二说,若是等过半月,这满地都会落遍木棉,当地人喜欢拿木棉煲汤,是最好的祛湿良汤。 颜如玉想若能逗留到那时候,定然要捡几朵来煮汤的。 以花入汤,很实用,又不失诗意。 手中的书,愣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自打她启蒙,书便几乎是她的全部,她可以遨游在书本里,从书里寻找人生的道理,做人的准则。 但是,真真应了一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这些年夫君在京城卫所驻守,偶尔也会带她出去游玩,只是去不了太远,这一次从京城跋涉到广南东路,让她眼界大开。 自然,她也看过各地的州志,只是书中记录,到底不如亲眼瞧着鲜活的。 “颜老师!”欢快的声音,打破了颜如玉的冥想,她抬起头来,只见一道身影飞快进院门。 一进院门,她脚步慢下,移步前来,沉稳大方,像是教养有素的贵女。 许是方才沉浸在冥想里,有些恍惚,看到眼前的人,便想起在公主府见到摄政王妃送沈青禾先生冷梅图时的模样。 起初以为是一场偶遇,殊不知,便是因她,自己的人生也迎来了改变。 她起身笑迎,“是郡主来了。” 谢铮福身,“学生见过颜老师,颜老师安好。” 颜如玉托住她的手,打量着她,“怎是这副打扮?去了哪里?” 方十一郎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一同抓贼去了。” 说完,他也大步进来了,看向妻子的眸光,极尽温柔。 颜如玉知晓他去做什么的,见他全须全尾地回来,微微松了口气,“快先进去喝口茶,吃些点心,这广州府的点心,好吃得紧。” 方十一郎过来,接了她手中的书,习惯性地牵着她的手,“好,一会儿我还有事去衙门一趟,先陪你吃点。” 第1619章 分明是三个人一起吃点心,可谢铮觉得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在吃。 一只叉烧包里头,肥肉居多,颜如玉不爱吃肥肉,方十一郎便细心地一点点把肥肉挑出,然后再递给她。 只是她胃口小,若一整只叉烧包吃了,别的吃不下多少,因此只等她咬了一口,便又夹走,给她夹了只虾饺。 还有用荷叶包着的糯米鸡,也只分给她一小口,道:“你胃不好,不能吃太多糯米,回头那芋泥糕,也吃一点点就好。” 谢铮停下筷子,支着下巴看他们。 她爹娘也恩爱,只是娘亲对于吃食并无特别的挑剔,且她若是一家三口吃饭的话,吃得很快,但凡她爱吃的,她往往先下手为强,轮不到爹爹给她夹菜。 不过,若是宫宴或者是别的宴席上,娘亲就会换一副模样,那叫一个端庄大方,吃一口,咀嚼七八下才会咽下,真真是细嚼慢咽。 爹爹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有机会给娘亲布菜。 方十一郎抬眸看到谢铮一直看着他们夫妇吃饭,自己却不吃,问道:“怎不吃?不合胃口?” 谢铮嘴巴一嘟,娇嗔道:“没人给我夹菜。” 颜如玉笑着给她夹了一块笋子,“好,给你夹,快吃。” 谢铮却不吃,好奇地问:“颜老师,当初您是怎么嫁给方伯伯的啊?” 八卦的谢铮,早便听过他们的事情,只是知晓不多。 眼前两人,颜老师纵已是当娘亲的人了,却依旧貌美年轻,方伯伯是玉树临风没错,只是年纪瞧上去要大颜老师不少的。 颜如玉望了方十一郎一眼,这眼神里充满了缱绻,再柔声对谢铮说:“想听故事便快吃,吃完了再慢慢说与你听。” 谢铮吃饭的速度,与宋昭灵是一脉相承的,自然,也是与万宗门一脉相承。 听得颜如玉这样说,立刻埋头苦吃,等着听故事。 方十一郎看着她们笑了笑,吃完便去了衙门,跟严大人和韩尧了解情况。 当年的故事啊,如今想起,他也觉得自己是捡了宝贝的,就让如玉跟郡主说说那甜蜜的往事。 “当年他们班师回朝,”在木棉树下,颜如玉神情悠远,眼底透着说不出温柔和甜蜜,“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骑在马背上,马瘦,他也瘦,憔悴,疲惫,只是一双眸子炯炯有神,我不知为何,就看这一眼,心里砰砰直跳,脸颊发红,郡主,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谢铮道:“相信。” 颜如玉说:“其实我跟他算不得一见钟情,一见钟情说的大概是从不曾知晓这人,只第一面,便喜欢了,可我原先是知道他的,听过他的事迹,敬佩他,为他的牺牲感到惋惜,当然,不止是他,还有很多很多为守护疆土而牺牲的将士,我都十分敬佩。” 但对方十一郎,她是不一样的,或许一开始,像祖父说的那样,确实是带了几分同情心。 毕竟,将士们立功回朝与家人娘子相聚,是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刻了。 方十一郎没有,王清如早在他“死讯”传回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归宁了,没为他守过,甚至他回来的时候,王清如已经另嫁。 她觉得,方十一郎应该会为此颓废,伤心,甚至怨恨王清如。 可竟没有,他坦然接受了这一切,不生怨恨。 王清如回头去找他,他既不口出恶言,也没有纠缠拉扯,只用行动告诉王清如,要各自珍重。 第1620章 原是无意中知晓这些的,加上当初的一见动心,越发让她觉得方十一郎品行高贵。 她已到待嫁年纪,心中怎会不憧憬过以后要嫁的夫婿是什么样的? 只是,憧憬的人是虚幻的,真有这么一个人鲜活地出现在她梦里的时候,她知晓,是这个人了,她想要嫁的便是他。 祖父一开始反对,除了年岁相差,还觉得方十一郎已经成过亲,她嫁过去虽也是正房,却非原配妻子。 她是太傅孙女,名动天下,京城世家求娶的不知凡几,为何要嫁给方十一郎?他便是立功归来,前程也未定。 但她执意如此,祖父只得妥协,这也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任性。 祖父请人保媒,却不料方十一郎竟不同意。 家族里的人都震惊了,一个是觉得方十一郎不识好歹,一个觉得她上赶着还被拒绝,丢人。 她的奶娘更是气不过,对她说:“姑娘这样的家世人品,任凭是谁,都只有欢喜答应的,这方家实在是不识抬举,不知好歹。” 她反问,“是啊,任凭是谁,都只有欢喜答应的,那奶娘觉得那些欢喜答应的人,是瞧上我什么了?家世?容貌?才学?还是瞧上了我祖父?” 奶娘觉得世族联姻都是这样的,不管是家世,容貌,才学,都在考量的范围之内。 可那些看上的只是她太傅嫡孙女的身份啊。 祖父虽已致仕,但文官若得他一句称赞,升迁那是迟早的事情。 与太傅府联姻,有这样多的好处,但凡心里头有点谋算野心的,都会上赶着答应。 可方十一郎不要,他觉得自己委屈了她,更觉得她是一时头昏发热,想要嫁给他的。 等真的如愿以偿,她便会后悔,可那时候后悔就晚了。 其实,方十一郎后来同她说过,那时候并不相信,她是真心纯粹地喜欢他,想嫁给他。 自然,他也不心悦她,因为他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是到了提亲拒绝之后,他偶尔会想到她,听别人说起她时,也会装作不在意地听一听。 可他对这个少女了解得越多,越觉得她不会真的喜欢自己。 她容貌出众,才学过人,心地善良,善解人意,是他配不起的人。 谢铮支着下巴听她说,在这里插了句,“方伯伯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那后来怎么出了事,他就同意了呢?” 颜如玉笑容更温柔了些,眉眼尽是缱绻,陷入了回忆中。 女学里发生的事情,对任何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都是晴天霹雳,如同塌天一般的沉重。 可她万万没想到因祸得福,他登门求娶了。 她至今都忘不了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心情,狂喜过后,觉得他是出于同情,她便也拒绝了。 是他真心的剖白,让他们真正走到了一起,他们要成亲了。 那段日子像做梦似的,奶娘说她嘴角的笑意就没压下去过,她是那样的欢喜啊。 她怎能不欢喜,她要嫁给喜欢的人做妻子了,她欢喜啊。 拜天地那日,她依旧是处于一种梦幻般的感觉里,他挑开她的盖头,在灯下四目相对,他柔声说:“饿了吗?我叫人备了面条,你先吃点,我出去应酬宾客。” 到那个时候,她的眸光撞入他眼底,交汇的一瞬,心脏砰砰跳,才有了真实感。 他喝了半醉回来,同她喝了交杯酒,然后牵着她的手坐下说话。 他没提过往,只说往后夫妻相处,务必要互相信任,互相扶持,互相体谅,互相理解。 第1621章 他没有许下什么诺言,要如何待她好,只说往后夫妻一体,同心合力把日子过好。 洞房花烛夜,她有点紧张,在帐幔落下的时候,不知怎地有些颤抖起来。 出嫁之前,奶娘便同她说过新婚夜该如何同夫君欢好,她虽羞涩,也一句句听完,自问也算是了解透彻。 但,真到了这一刻,她不知道要如何做,整个人紧张得有些颤抖。 好在他很温柔。 奶娘告诉她,洞房花烛夜对女子而言,未必是什么好体验,但只要忍过前几日,一切便好。 可她觉得奶娘的话不全对,身体的亲密,灵魂的碰撞,她觉得这种感觉十分美好。 自然,这些她是隐下没跟谢铮说的。 婚后的日子,超出她预料的甜蜜。 本以为他是个严肃的人,一板一眼,会有些无趣,可他十分细心,会留意到她的情绪,会照顾她的感受,休沐也会带她去附近游玩。 作为京城驻军的将领,他不得擅自离开京城,他们能去的地方也只能在京都附近。 因此这些年下来,他们把京城好玩不好玩的地方都走了个遍。 婆母和嫂嫂对她也很好,十分包容,知道她要回书院教书,府里头的事情能不麻烦她的,便尽量不麻烦她。 而且,知晓她教书费脑辛苦,婆母还会每天叫人熬好了汤等她回来喝。 成亲不过半年,人人都夸她气色红润。 祖父母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相信她是真的过得好。 还记得婚后第二年的冬日,她受寒病了,偏生那会儿他在军中忙着分派冬衣的事,不得空归家。 她这病来得奇怪,到夜里就发热,整个人似是被火烧似的,滚烫得很,婆母十分担心,见吃了那么多天的药也不好,便亲自去请了丹神医请来。 吃了几日药,风寒是好了,却是浑身不得劲,病恹恹的,书院依旧只能告着假。 后来又请了丹神医来,丹神医这一次诊脉却皱起了眉头,对婆母和她说:“原先怕是日子不够,加上病着便没摸出喜脉来,如今才摸出来,夫人这是有孕了。” 大家闻言皆是一喜,但看到丹神医皱着眉头,又想起她风寒的时候吃了太多的药,怕是有伤胎儿。 大家忙问原先吃的药对这胎是否会有影响,丹神医先问了她月信是什么时候来的,问完之后算算日子,道:“如今才诊出来也不奇怪,还小着呢,满打满算才一个多月,这样小,原先吃的药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是无法保证的,毕竟连续吃了有十天左右的药,发烧那会儿,吃的降火祛毒的药,对体质有一定影响,能不能保住,两说,保住之后,这孩子会否有别的问题,也不一定说得准,哪怕是有万一的可能,我也得给你们打个准备。” 老夫人忙问道:“丹神医您可曾遇到过这样的例子?” “遇到过不少,大多数都是没问题的,但也有几个生出来之后先天不足,这是母体虚寒虚弱的缘故。” 大家闻言,心里皆是一沉。 哪怕是有几个,也是叫人害怕的啊。 丹神医见他们都不说话,道:“方夫人大病刚愈,身体极差,若是这胎打掉不要,恐怕以后也难怀上,毕竟落胎药猛烈得很,若要的话,也得好好调养,四个月之后若都没见红,这胎便稳了。” 总的说来,这胎要与不要都难。 第1622章 这是他们婚姻中遇到的第一道坎。 甜蜜的日子,被浇进了苦涩的药汁。 这样的事情,总要他回来做决定的。 他得了信急匆匆地回来,进门也没先去给母亲请安,便直奔回屋。 他带着浑身的寒气回来,肩膀头上都落了雪,在外头抖了一会儿,再叫人拿了火盆烤暖了手,才敢去抱她。 他声音哽咽,“病了怎么没告诉我?以后不可这样,若有什么不适需得立刻告诉我。” 他一回来,她便仿佛有了主心骨,整个人都镇定了许多。 只是瞧着她消瘦的模样,他难过得落泪,“叫你受罪了,是我的不是,我没好好照顾你。” 把头伏在他胸口上,听着强有力的心跳,连日来的不安难过,都被驱散了不少,她说:“是我拖累你,你这样忙,还叫你回来一趟。” “军中再忙,也有人能顶替我,可你身边无人可代替我。”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事情我知晓了,等我再与神医谈谈,我们再做决定,好吗?” 她说:“都听你的。” 他们拥抱了一会儿,才不舍地分开。 瞧着她消瘦的面容,方十一郎眼底尽是心疼,他没立刻去找丹神医,而是陪伴了她好一会儿,才出门前往药王堂。 丹神医将那日的话说了一遍,总结的便是,如今病了一场最是虚弱时落胎,恐伤身子,兴许以后就怀不上了。 要这孩子,也得将养,未必保得住,保不住的话,等月份大了再掉,也伤身子。 至于这孩子会否先天不足,丹神医说有可能,但可能性较低。 丹神医没帮他做决定,让方十一郎自己拿主意。 方十一郎稍稍想了一下,道:“如今落胎,便不能怀上也没事,只问神医一句,服用落胎药,她能平安吗?” 丹神医说:“落胎药霸道,她又这般体虚,肯定是有危险的,一碗落胎药能打了自然是好些,但有不少是用了落胎药,也落不干净,得再下猛药,如今这身子怕是承受不住。” 方十一郎承受不了这危险,又问:“若是月份大些还是保不住,对她身体伤害比之如今落胎呢?” 丹神医道:“若是三个月前的话,对比如今总归是好点儿,毕竟养了些时日,三个月之后,胎儿成形了,伤害也是大的。” 丹神医见他神情沉重,一时难下决定,便道:“是怎么个决定,你先回去商量,若决定保着这孩子,老朽会尽力。” 方十一郎告辞回去之后,便请了太傅府中人来,两家人一同做决定。 两家人坐在一起,也为难,只叹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现在便担心,若是保胎到了六七个月,这孩子还是保不住的话,那就更不妙了。”太傅很是担忧。 太傅的担忧,也是大家的担忧。 “这一胎就是方大哥哥吗?”谢铮忍不住在这个时候问道。 颜如玉没给她答案,只缓缓说:“其实一开始诊出我有孕,我还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慢慢接受了这消息,想着肚子里孕育着一条生命,我便想如何也要尽力保住,不管最后保住保不住,起码我努力过才能无愧于他。” 大家举棋不定,她下了决定,不轻易放弃,先养身子保胎。 方十一郎当即跟朝廷告假,在府中陪护。 保胎,是艰难的,她身子太虚弱,刚决定要保胎便开始见红,且是吃什么吐什么,连养气血的药都吐得干干净净,一日里能勉强喝下几口粥,便算厉害了。 太折磨,折磨得让人心疼,老夫人都寻丹神医去问,若是不保胎,胎儿会否自然流掉?实在是见不得她这样吃苦。 丹神医说这个不能保证的,只能是见红便保胎,能喝下一口药便喝一口。 第1623章 “那段日子,若无他在身边,我决计是熬不下去的。”颜如玉叹息着说,“铮儿,你若成亲,要找一个很爱你的人,他爱你,才会护着你闯过人生的风霜雪雨。” 谢铮道:“我相信爱情,爹娘便相爱。” 她的家里充满了爱,她相信爱情,相信亲情,相信友情。 她的人生也是充满美好的。 颜如玉温柔笑着,“是的,你爹娘很相爱。” 谢铮着急听故事,问道:“那孩子保住了吗?那段日子您是怎么熬过来的?” 日日的扎针,吃药,喝营养汤,吐得天昏地暗,天旋地转。 她起不了床,哪怕只是起床解手,都没有力气。 孩子在汲取她的养分,而她自己却吃不下。 到后来实在吐得难受,干脆也就不喝安胎药,老夫人的意思是,等这孩子自然流掉,若流不干净,再吃落胎药的话,相对分量就要轻一些了,她的身体也好承受些。 这点也是经过丹神医的斟酌同意了的。 于是,那保胎药就不喝,每日只喝点营养汤,养胃小米粥,喝了依旧会吐,吐了她便继续喝。 本以为不喝安胎药,这胎儿就会流掉,因为停药的第二天便又继续出了点血,结果就这么熬着,到了停药的第五天,不出红了。 孩子这样的顽强,还没成型呢,便强烈地表达着要来到这个世界的渴望。 胎儿的顽强坚毅,夫婿婆母的支持爱护,给了她力量。 她吐得少了,渐渐能喝下半碗小米粥,加半碗的肉汤。 到三个月的时候,她孕期反应依旧是重的,但很多时候都是干呕,却能吃得下去。 这让大家看到了希望。 就这么熬着,熬着,熬到了五个月,她彻底不吐了,胃口也好了起来。 丹神医诊断过,胎像也稳固了。 大家虽说松了口气,但依旧悬着一颗心,毕竟妇人产子也是过鬼门关,只有顺利产下孩子了,大家才可以真正放心。 果然,还是出事了,孕八个月的时候,她在散步的时候摔了一跤,腹痛难当,立刻去请了丹神医。 稳婆是早早就请了,在府里头住下照顾着她的。 日日散步也是稳婆的意思,多走走,容易开产道。 原先每一日都是方十一郎陪着散步,偏生那日老夫人有点头晕,请了大夫,方十一郎便过去老夫人那边照看下。 她在散步的时候见方十一郎这么久没回,担心婆母身体有什么问题,便想着去看看。 稳婆和丫鬟都是在后头跟着的,但没有搀扶,毕竟一直都好好的,用不着搀扶。 可她原先都在自己院子里头,每一寸地方都是熟透了的,久不出去,加上肚子大,瞧不见路,脚下有石子没发现,踉跄一下便摔倒了。 这变故吓得大家都失了魂,抬着送回屋中,稳婆检查一下发现破水了,也就是说不足月便要生产。 丹神医也被请了过来,八个月生产,属于早产,且本来胎位不正,稳婆原先也已经在给她调整胎位,想着还有两个月,总是能调过来的。 没想,这会儿出了事。 稳婆是有经验的,当即给她用手拨正胎位,这自然是极痛的,方十一郎一直守在产床边,谁劝都不出去,他就是要在这里守着娘子。 一个铮铮铁骨的男儿,竟在娘子调胎位的时候,心疼地哭了出来。 胎位调整好之后,她已经疼得没有力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依旧腹痛,但破水不意味着立刻便能生产,需要下催产药开产道,这自然就是丹神医的活儿了。 不能拖延,必须要尽早进入产程,不然孩子容易窒息没了。 第1624章 产程不算顺利,这孩子折磨了他娘亲足足五个时辰,才终于坠地。 出来之后也没哭,稳婆照着他脚板底打了几下,这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他这一哭,大家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头。 方十一郎因担心过度,情绪紧绷,等到松懈的时候,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谢铮听到这里,顿时噢了一声,“这件事情我听过,于伯伯跟我说过的,说方伯伯曾晕倒在产房里头,被人笑话了好久呢。” 颜如玉笑道:“是的,确实因这事被笑话了,这孩子便是你方大哥哥。” 她继续说着孩子出生之后的事情,到底是早产儿,体质较差,婴孩时动不动就病,吃药的次数,就仅次于吃奶的次数了。 好在,三岁的时候也都稳下来了,开始习武强身健体。 第二个孩子来得和谢铮一样,是个缘分,因为生了长子之后,方十一郎向丹神医要了避子药,自己吃下了,说是能管五年的,若是想彻底绝嗣,等到五年之后再服用一颗,便再难生出子嗣。 断没想到的是,五年没到又怀上了。 得知她又怀上的消息,十一郎吓得几乎晕厥过去,好在这一次她的身体养好了,且和第一胎的反应截然不同,没有孕吐,能吃能喝能走,管家的事情和教学的事情半点都没落下。 大家都说,这一胎怕是个闺女了,闺女才会乖巧,不折腾娘亲。 方十一郎也从最初的紧张变得期待,既然怀上了,那他当然也盼着是个姑娘,小棉袄多贴心啊。 可惜,贴心的小棉袄没来,来的依旧是个带把儿的。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稳婆出来报信,说是哥儿,大家自然也是高兴的,姑娘也好,小子也好,总归是自己的孩子嘛。 孩子很健康,抱在手里沉甸甸的,跟他哥哥天差地别,他哥哥出生的时候,像只猫儿。 谢铮听完,笑了起来,“这倒是奇怪了,方大哥哥体弱,本该是个读书人,二哥哥壮健,练武才对,怎地还反过来了呢?” “你方大哥哥身子弱,所以三岁便开始练武强身健体,自那之后便无一日停过练习,你二哥哥则跟着我去书院,耳濡目染,自然就喜欢读书了。”颜如玉说。 如今,他们夫妻有两个孩子,一文一武,很是孝顺懂事,长子已从军,次子已是秀才,等着一步步考上去。 她们两人说完的时候,方十一郎其实已经在外头听了好一会儿。 他去了衙门一趟,将事情交代好,便回来恰好听到她们在说往事。 他看到娘子脸上的幸福,自然,他知道自己脸上有同样的幸福。 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他有过一位前头娘子,两人并未能走到最后。 两人在一起,是需要彼此心意相通,情投意合,互相信任,才可长久。 所以,日子不是说和任何人过都是一样,不同的人,一定是有分别的。 而幸福可以抵消人生路上遇到的一些不快,多年前他曾收到王青如的来信,她真心实意地道歉。 他其实早就释怀了。 王清如的背叛和离开,确实使他难过了一段日子。 但上天补偿了他,加倍加倍地补偿,他被一整个投进蜜罐里头,终日心里都是甜滋滋的,而他一定会同娘子白头偕老,恩爱一生的。 第1625章 我叫谢澜。 我的人生,在和离之前都是一个笑话。 自小,父王和母妃都教导我,做人要低调,不可出风头,闲事莫要理会,要爱惜自己的名声,不要给自己招麻烦。 人人都说父王母妃豁达谦逊,人品贵重。 我以为这是真心话。 毕竟,父王是堂堂淮王殿下,母妃是萧家女儿,身份如此尊贵,却从不与人为难,不与人红脸,便有些小亏,也是笑着便吃了。 但慢慢长大,我能明辨是非之后,就发现他们所谓的恭维,其实是暗讽,笑话。 在他们眼里,我父王母妃是怂包。 可怕的是,我从小接受这样的教育,怂而不自知,错把自己的软弱当做了柔善。 这种错误,直到我嫁给了梁绍,也依旧没有很清楚地意识到。 我甚至觉得父王母妃也只是良善,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维护自己的名声,不想与人交恶。 只是,我这位堂堂永安郡主,竟然被夫家欺负,可见我们一家的软弱早就别人拿捏了。 梁绍,倜傥俊美的探花郎,我对他可谓是一见钟情。 他打马游街的时候,我投掷了香囊,本是从众,却没想到能入了他的眼。 两家亲事定下的时候,我很是欢喜,终日沉浸在待嫁的喜悦里,加上父王母妃不让我知晓外头太多的事情,我竟不知道表姐在经历什么。 我是后来才知道,表姐派人给我添妆,母妃觉得她晦气,不愿意要她的礼。 我很生气,表姐自小待我极好,我在她有难的时候,未能施以援手,连她好意送来的添妆都被拒绝了出去,这明摆着便是嫌弃她。 我质问母妃,母妃落泪说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晦气的人送来的东西,自然也是晦气的,要是连累了我的婚事该怎么办?这可是女人一辈子的幸福。 我问她表姐和离,怎么就是晦气了? 她竟说,表姐一家死绝,自己又和离,怎不是晦气?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死绝的一家人,是母妃的亲姐姐啊,是她亲姐姐的一家人啊。 她竟然说晦气? 我气得直落泪,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便是这样的,一生气就只知道哭,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以前表姐从梅山回来看望我,便说过我这性子要吃亏的,她教导我做人不必自视过高,但也不可妄自菲薄,我分明是郡主之尊,却为何总是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表姐让我要自信,大方,沉稳。 我很想做到,可我做不到。 我在夫家的遭遇,母妃是知晓的,可母妃总让我大度,忍让,说天下男子都是一个德性,我若是不能容人,便是善妒,小气,狭隘,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 甚至是我腹中孩子没了,连命都差点没保住,表姐守着我,将我救回来,要带我离开承恩伯府,她和父王还来劝阻。 我永远都记得,他们说如果我和离,是决计不让我归家去的。 我对他们寒了心,他们带给我的伤害,不亚于梁绍。 我瞎了眼,错爱梁绍,错嫁梁绍,可他们是我的生身父母啊,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表姐帮我求了和离的旨意,梁绍的名字也从登科榜上划去,他最后更被判了流放。 可纵然连皇上与百官都看不下去梁绍的所作所为,父王和母妃依旧觉得没什么,他们表现得前所未有的硬气,这份硬气用来对付我,便是真的不准许我归家去。 无人知晓这种身陷深渊的绝望,到底有多可怕。 都说做子女的不能憎恨自己的父母,可我真的恨啊,好恨,最恨的时候,我在心底暗暗发誓,不管将来他们如何,我都不会再认他们了。 第1626章 他们真出事了。 我做梦都没想过,我那懦弱胆小的父王,竟然会参与谋逆。 父兄掉了脑袋,母妃被囚禁,这场风波没有连累我,他们早早与我脱离关系,满京城都是知晓的。 以前我发誓,他们便真有什么事,我也不会理会的。 但是,骨血亲情是斩不断的,便是我情感上无法原谅他们,心里还是会痛,还是会寝食难安。 我求到表姐,让我适时送些衣物吃食进去。 母妃见了我,痛哭流涕地求我救她离开。 我还是改不了容易掉泪的习惯,只是心比以前狠了,我说:“当初我陷在梁家的泥潭里求你们救我,你们告诉我泥潭里也能喘口气,叫我乖乖待着,如今这句话也还给您,您虽被关着,但能喘口气活着就行。” 我说完便转身走,任她哭天抢地地说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回头。 新帝登基的时候,大赦天下。 被流放十年的梁绍得以提前半年回京了。 作为永安郡主,和离之后也不少人替我说亲,但我已没有成亲的念头,在工坊和女学两边奔走,日子充实而自由。 纵然我拒绝多次,可总有人替我婚事忧心,其中以丞相夫人最为热心。 前年的新科状元云影扬,年三十二,他家中父母双亡,原是为了守孝,才一再耽误了婚事与科考。 家中如今已无兄弟姐妹,全家只剩他一个,如今在翰林供职,是个仁孝沉稳的人。 丞相夫人赏识他,好几番来为他说亲,我都拒绝了不知道多少次,她还是不放弃。 我无奈地说:“他乃是状元郎,便是为他寻个二八年华的女子也是能够的,何苦来娶我这和离妇?而且您有心保媒,人家状元爷未必瞧得上,说不准心里是想找年轻姑娘的,是被您一直推荐,这才不得不应承。” 我实在不愿意一再提及自己是和离妇,但丞相夫人的热心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招架了。 而且,我说的也是实话,云状元我是见过的,虽已三十有二,却潇洒俊逸,容貌清隽。 再者也是天子门生,要找什么样的贵女不行?怕是不知道怎么拒绝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听我这样说,忙保证道:“他见过郡主之后,便一见倾心,没打算找别人,只一味求老身来保媒,要不你们再见见面?” 我哪里肯?忙寻了借口送她出去。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直到那日我从工坊回府,竟看到有一人等在了门角处。 我一时没认出他来,又瘦又黑,穿着锦衣却无一点气派,像黑瘦的猴子穿着华丽的衣裳,滑稽不已。 他出声唤我澜儿,声音粗噶陌生,我细细瞧了一下,才将他认出来。 竟然是梁绍。 没待我叫人把他打发了去,他竟一个箭步上前来抓住我的手,眼底充满了热烈,“我知道你忘不了我,一直等着我,以往种种,都是我的错,这些年我也反省了,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我定不再负你。” 听了这话,我吃惊得很,竟忘记甩开他的手,只想确保自己不是幻听,他怎么有脸说这话的? “放肆!”没等我反应过来,便有人怒喝,随即一道身影上前来,打掉他的手,眉目含威,“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轻薄郡主?” 第1627章 我抬眸瞧,来人竟是云影扬。 他迅速拦在了我与梁绍中间,我是背对着我,我没看见他的表情,只听得他声音严厉,“退后。” 梁绍明显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了两步,打量着云翰林,“你是谁?我找我的夫人,与你何干?” 我听到夫人这两个字,顿时觉得恶心反胃,往事翻涌上来只觉得恼怒不已,冷道:“我没有夫婿,不是谁的夫人,请你莫要乱叫,坏了我的名声。” 梁绍急忙道:“澜儿,我知晓自己错了,你如何罚我骂我都行,但我们……” “你们不是夫妻。”云翰林知晓了我的态度,便打断了他的话,往远处招招手,“来人,把承恩伯府的公子送回府去。” 当即有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地挟着梁绍。 梁绍急得冲云翰林大喊,“你是何人?我来找自己的娘子,与你何干?” “我是何人同你没有关系,带走!”云翰林一声令下,那两人便把梁绍拖走,为防他大喊,便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汗巾,出了巷子就塞到了马车上去。 云翰林转身,退后两步对我作揖行礼,“郡主,失礼了,也冒犯了。” 我福身回了一礼,再问道:“云翰林是刚好路过?” “是,刚好路过。”他神情认真不似作假。 我心情多少受到梁绍影响,也不欲深究,只道句谢谢。 他说:“郡主出入还是带几个丫鬟婆子吧,就怕有些人贼心不死。” 这些年,我时常留宿在工坊,偶尔跟着她们一同做绣品,有时候回府便乘坐马车,没带着丫鬟婆子,但车夫是有的,只是方才车夫停在了外头,我差他去买些东西,横竖已到了府门,也没什么要紧的。 只是没想到今日梁绍等在此处。 “多谢云翰林提醒。”我说了句,便转身进府了。 身后没听到脚步离去的声响,我回头见他还站在原地瞧着我,许是没想到我忽然回头,脸颊一红,眸光立刻移开,作了个揖便转身匆匆走了。 我心下觉得奇怪,他脸红什么啊? 梁绍来找我的事情,表姐知道之后,便亲自去了承恩伯府去找他。 我听宝珠说,那日梁绍跪在表姐的面前,声泪俱下说自己错了,如今才知道我的好,想回头再与我做夫妻,求表姐成全他,他还当着表姐的面发了毒誓,说若是再敢辜负我,叫他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还说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他已经为他的错付出了代价,流放多年,吃尽苦头,如今悔过应该被接纳的。 表姐没跟他讲什么大道理,只对着承恩伯府与他的面前说了句,“你知错是你的事,但你再敢到她面前去蹦跶,我打断你的腿。” 梁绍还要据理力争,说表姐不能代替我来做决定,说我这些年不成婚,便是等着他,他更是颇有得色地说:“当年澜儿对我是一见钟情,爱我极深,我如今回头她是求之不得的,不过是要些体面,我也愿意认错给她面子,让她消气,我们夫妻的事情,与你摄政王妃一个外人没有关系……” 宝珠说,他这句话没有机会讲完,表姐一鞭子朝他甩了过去,疼得他哭爹喊娘地在地上打滚。 承恩伯府的人纷纷求情,说定会严加看管,不许他再出去乱来,表姐这才呸了他一声,“看来这流放你是没吃上半点苦头啊,一鞭子就能让你疼得死去活来的,正好了,你尽管去找,我来管管你。” 表姐说完还挥了一下鞭子,梁绍吓得直直昏死了过去。 我听了只觉得好笑,又觉得可叹,这些年流放,想来他是真没吃太大的苦头,承恩伯府总归是不舍他遭罪,私下里送银子叫人关照着也不是不可能。 第1628章 梁绍是不敢来了,倒是云翰林总是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好几次带人来到工坊设立的店,这店是专门卖绣娘们做的绣品,这几年下来积累了很多世家官眷们,我偶尔会过来应酬应酬。 其实绣品是不愁卖的,毕竟满京城鲜有人比得上莫娘子的绣工,只是要做些贵客生意,价格才卖得高一些。 如今朝廷准许立女户,她们都盼着赚够了银子,能置办自己的一所小宅子,好好度日。 我是郡主身份,又是摄政王妃的表妹,那些命妇官眷自然愿意与我熟络。 云翰林一开始是带着小厮从店外经过,眸子不经意地朝里头瞧一眼便走了。 如此次数多了之后,他便干脆进来买东西。 店里除了衣裳袍子之外,还会做些小绣品,例如扇子,手帕,小屏风等,可多半是女人家的东西。 他不做衣裳,一味地买折扇。 其实折扇样式少,多是团扇,团扇用好的料子做的,绣上各种花鸟鱼兽的图案,且能做双面绣,绣出来的图案栩栩如生。 折扇少的缘故,是用锦缎去做折扇比较费劲,锦缎轻柔,不似用纸糊的好折叠。 但也会偶尔做一些,只图打开的时候瞧个精致。 他却十分喜欢,每一次来都买一把回去。 有一日我去了,但没在店门,在内堂里头算账。 便听得他来问卖货的伙计,“今日可有郡主做的绣品?” 伙计告诉他:“有一把团扇,只是做得一般,便宜卖的。” 他言语惊喜,“真的?快取给我看。” 顿了一会儿,听得他夸赞,“怎是做得一般?做得太精致了,没想到郡主绣工这样的好,比旁的都要好多了,不能便宜卖,还该卖贵一些,这团扇我买了,你回头别告诉郡主是我买的,只说有客人十分喜欢。” 我汗颜,我绣工不差的,但跟绣娘们相比,那是差得远。 如此尴尬时候,我是不敢出去的,却只听得他问,“郡主今日没来吧?” 伙计傻乎乎地道:“来了,在内堂呢。” 所谓内堂,只是隔了一扇木屏风。 听得钱袋子掉落地上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沉默,再之后是银子放在桌子的声音和脚步匆匆跑出去的大动静。 伙计大概是愣了一下,才道:“跑什么啊?又没人追着跟他抢。” 我自己也在里头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想起丞相夫人锲而不舍的保媒,不知道为何,素来平静的心,竟泛起了一丝丝涟漪。 我原以为只是丞相夫人的一头热,人家肯定是想娶个年轻的姑娘,为他生儿育女,延绵子嗣,或是红袖添香,夫唱妇随。 如今瞧着,他似乎对我是真有意思的? 我自然不会说别人对我有意思,我便会动心。 这些年不是没有想要对我献殷勤的,只是,被拒绝之后,多半是再纠缠一二次便算了。 可他似乎是特例。 脑子里不自觉浮起那张脸,许是近来见他的次数多,他的脸在我脑海里特别的清晰。 他相貌俊美倜傥,浑身透着书卷气,又不失沉稳,更位至翰林,前程无限。 只是,这样的人他要娶亲的话,为何不挑更好的? 表姐叫我不要妄自菲薄,但很现实的问题便是,我是和离妇,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我郡主身份以及是摄政王妃的表妹。 怨不得我会多想的,因为朝中不少人若根基浅薄,确实需要依附大势力。 他会否是这样的人,我不好下妄断,可也不能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