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风轻尘》 第1739章 反转来得如此之快! 面对指责,白明微默然不语。 她并未与令宜公主争辩些什么,沉默且无奈的态度,昭示着她的“无辜”。 可她越是这样,令宜公主便越生气。 怒意裹挟理智,令宜公主彻底失控:“白明微,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贱人使的阴招!有娘生没娘养的不入流东西!” “陛下!”开口的,却是宋成章,“公主殿下过分了。” 在场的人,也纷纷露出不满的神色。 照理来说,她令宜公主千尊万贵,与臣子尊卑分明,她令宜公主的确该高人一等。 然而这样的场合,她疯了似的无故辱骂臣子,却是把皇家的尊严丢到泥里,狠狠践踏。 元贞帝颇为头疼,出言喝止:“令宜,住嘴!” 令宜公主正在气头上,她什么都顾不得了,非但没有听命,反而抓起桌面上的酒盏就往白明微身上狠狠地砸去。 “贱人!敢害本宫!本宫杀了你!” 杯子擦着白明微的耳朵,最后落在御花园深处。 白明微依然没有开口,就那么默默地站着。 她的镇定与冷静,愈发衬托得令宜公主胡搅蛮缠。 即便是元五,也露出一副尴尬的神情。 元贞帝最厌恶有人和他唱反调,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女也一样。 看到令宜公主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当即就动了怒意。 他猛拍桌子:“你放肆!” 突如其来的暴喝声,噤住了令宜公主的声息。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泪盈于睫,指着小蓟破口大骂:“父皇,分明是这贱婢害儿臣,您怎么还偏帮外人?” 不等元贞帝开口,小蓟便说话了:“启禀陛下,公主的面容之所以迅速恢复,那药引子就是娘娘腹中皇嗣!” 说到这里,小蓟情绪激动:“就是她,逼着娘娘堕胎!就是她,为了恢复容貌不惜戕害一条无辜的小生命!就是她,一切都是她做的!” 在众无人敢言语,只因小蓟的指证,已经不是他们随意能插手的事情。 因为元贞帝已经对令宜公主动了怒意,太子不敢说话。 还是皇后站出来维护女儿:“你说话要有证据,空口白牙污蔑公主,是灭族的大罪,你可想清楚了!” 小蓟抹去脸上的泪水,语气慢慢褪去激动,变得和缓:“皇后娘娘,奴婢所言句句都是真的,不敢胡言乱语。” “我们李美人身怀有孕,韦贵妃的确处处试探,在确认我们李美人有孕之后,她也曾如令宜公主所言,意图通过言语设局,激我们娘娘主动放弃这个孩子。” “她告诉我们娘娘,现在娘娘盛宠优渥,这个孩子的到来,只会把陛下往别人那里推,像我们娘娘这样没有背景身份的妃子,一旦失去圣宠便是死路一条。” “种种言语,种种方式,我们娘娘依然不为所动,因为娘娘她绝对信任陛下,坚信陛下对她的真心,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留下这个孩子,韦贵妃的计划自然是失败的。” 说到这里,小蓟充满愤恨的眼神,再度落在令宜公主身上: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韦贵妃的困境是度过了,令宜公主的刀便刺了过来。” “就在今日早晨,令宜公主亲自端来落胎药,逼着我们娘娘落胎。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龙种化作一团血肉掉落下来,然后捧着那团血肉离去。” “娘娘不是没有反抗,可她却说皇后是她生母,太子是她胞兄,她是整个东陵最尊贵的公主,娘娘算个什么东西,怎么和她斗?” “她还说她马上就要和亲北燕,她的未婚夫婿有着真龙之命,到时候她就是北燕皇后,东陵仰人鼻息,在北燕面前伏小做低,她想要娘娘的命,就是捏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她甚至还威胁娘娘守口如瓶,否则一旦毁了东陵和北燕的和亲,陛下又会因为两国关系烦恼。” “娘娘为了陛下,不得不受这份委屈,强忍着刚落胎的虚弱,也要来参加这次的宫宴,却不曾想,还是没有逃脱被杀人灭口的命运!” 在众神色各异,表情十分精彩。 小蓟的话犹如巨石,一块接一块地投入水里。 令宜公主怒目圆瞪:“胡说八道,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本宫没有做过!贱婢,你污蔑本宫!” 皇后眯起眼睛:“你这丫头,倒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只是……” “住口!都住口!”却是元贞帝打断了皇后的话。 白明微看着元贞帝暴跳如雷的样子,不由得在心底冷笑。 她当然知道皇帝在生什么气,也知道元贞帝心底都在想什么—— 只因元五有真龙之命一事是秘密,小蓟怎么会知道? 必然是元询把这件事告诉了令宜,而令宜这个蠢货在李美人面前大言不惭,把什么事都抖出来了! 再综合令宜最近的表现,不难让他相信,令宜因为自己将来可能成为北燕皇后,所以才这么骄横跋扈,与从前那乖巧懂事的模样截然不同! 更何况,小蓟口中的东陵仰人鼻息,在北燕面前伏小做低,更是触碰了元贞帝内心不为人道的懦弱。 所以元贞帝动怒! 而且怒不可遏! 果然,元贞帝彻底失去理智:“令宜,你来给朕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令宜公主百口莫辩:“父皇,我没有,我没有害李美人的胎!” 小蓟立即反驳:“没有?!今日早晨,公主没有去李美人的殿里吗?那落胎药难道不是你端给李美人的么?” 令宜公主没有理会小蓟,因为她知道,再不证明自己的清白,父皇一定会杀了她。 于是她跪在地上,膝行几步,拉着元贞帝的衣摆,泣不成声:“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没有害李美人,更没有害她腹中的皇嗣。” “是李美人告诉儿臣,她有偏方能治儿臣的脸,让儿臣准备了几味药给她,她保证几个时辰之内,能够治好儿臣的脸。” “所以儿臣信了,带着药就登门,事情也果然如她所说,儿臣的脸被治好了。” “儿臣也是病急乱投医,才会信了她,可儿臣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什么药引子,更没有谋害皇嗣啊,请父皇明察!” 第1740章 死士?谁的死士? 令宜公主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冤枉死了。 小蓟反唇相讥:“公主真是一张巧嘴,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我们家娘娘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女,御医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她怎能做到?!” “分明是公主你得知了某种邪术,非得用血亲的骨血做药引子,所以才逼着我们娘娘堕胎!” “事后你还顺理成章地嫁祸给韦贵妃,只因韦贵妃也起过那种歹毒的心思,所以经不住查!” “你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不仅治好了自己的脸,还除去了宠妃肚子里的龙种,甚至顺道拉下另一位有子嗣的宠妃。” 说到这里,小蓟发狠了似的怒骂: “李美人的孩子没了,韦贵妃也裹了一身泥!你的太子皇兄少了两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现在你满意了吧?!” “等你将来当了北燕皇后,而你的胞兄也能顺利承继大统,这天底下可再也没有比你更得意的人了!” “住口!”皇后一声怒喝,“简直胡说八道!” 小蓟不为所动,依旧恶狠狠地盯着令宜公主。 可比小蓟带着仇恨的眼神更狠厉的,是元贞帝的目光。 他看了看皇后,看了看太子,最后落在令宜公主身上。 太子也慌了,因为他多少了解一点父皇的脾性,这贱婢的话每一句都踩在父皇最忌讳的事情之上。 要是让这贱婢继续说下去,只怕父皇能当场给他废了。 然而不等他想出个应对的办法,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意料。 只见小蓟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中,忽然站了起来: “你已经害了娘娘的孩子!恢复了你的容貌!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为什么?!” 话音落下,她猛然冲上去,不等任何人有反应,她抓起令宜公主的手,大声说道: “在宴会开始之前,她逼着娘娘喝下一杯茶水,斟茶之前,她用随身携带的佩环在茶水里搅过!” “所以娘娘中的毒也是她下的!是她为了灭娘娘的口对娘娘下了毒!一切阴毒的事情都是她做的!” “今日我所说的每一个字,绝无半字虚言,不信的话尽可去查!查查她到底怎么害了皇嗣!查查她怎么给娘娘下的毒!” 说话间,小蓟拽下令宜公主腰间的环佩,狠狠地掷在地上。 环佩碎裂,些许粉末洒了出来。 那美丽的环佩,竟是中空的,里头藏了东西。 小蓟甩开令宜公主,走到那碎裂的环佩面前,伸出手指蘸了粉末,不由分地送入嘴里。 一时之间,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而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的众人,总算反应了过来。 皇后低喝:“来人!把这发疯的贱婢拖下去!” 可是,并没有动静。 直到元贞帝唤了一句:“来人!” 金吾卫一拥而来,很快就把小蓟团团围住。 这一次,小蓟的脸上没有任何慌乱和惶恐,更无反抗的意味。 有的只是释然与问心无愧。 “唔!” 忽然,小蓟口中流出黑血。 紧接着,她的眼睛、鼻子,甚至是耳孔,都有同样的黑血流出。 小蓟露出痛苦的表情,随即便轰然倒地,再也没了动静。 金吾卫伸出手指,轻轻探了探小蓟的脉搏,然后冲元贞帝摇头:“陛下,此宫婢已然毙命。” …… 清宁宫。 梅公公来到太后面前,恭敬禀报:“娘娘,这邱道长嘴硬得很,奴才什么都问不出。” 太后默了默,随即开口吩咐:“此人断不能留,去解决了吧,做得利索些,务必要确认他彻底毙命。” 梅公公有些迟疑:“太后,此人是陛下的人,如若我们处理了,只怕……” 太后刚要开口,却忽然咳了起来。 咳嗽声持续了许久,仿佛要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才罢休。 梅公公一边为她顺气儿,一边轻声劝说:“太后,不着急,您慢慢说。” 又过了好一会儿,太后总算止住咳嗽,但她已是脸红筋涨,上气接不着下气。 她艰难开口:“哀家没有多长时间了,最后这口气儿,必须要用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得尽哀家的能力为东陵扫清障碍。” “至于皇帝,他要怨就让他怨吧,左右我们之间的母子情分,早就在他荣登大宝那一日,就已经注定走向消亡。” “皇帝要是无心,哀家再努力维持这易碎的母子亲缘,又有什么用呢,去吧,听哀家的吩咐。” 韩公公走了进来,冲梅公公点点头。 梅公公立即退下,前去处理邱道长。 太后的声音苍老而虚弱:“如何?” 韩公公毕恭毕敬:“太后,您的话奴才已经传达了,想来柱国大将军已经领会了太后的意思,如今撷芳殿的局势正在被逆转。” “只是……” 太后抬首,面容憔悴但眼神却分外犀利:“只是什么?” 韩公公小声开口:“具体的事情奴才没有听完,但奴才猜想柱国大将军用的是祸水东引这一拆招方法,只是这祸水要引到令宜公主身上。” 太后缓缓阖上双眸:“皇后不是个蠢人呐,怎么皇后的子嗣,一个个都不省心?太子平庸且狭隘,令宜又何尝是个省油的灯。” “送她去和亲,且不说两国修好的任务她完不成,只怕她倒过头来就要为难母国。” “这门亲事哀家一直不同意,但架不住皇帝一意孤行,如今这样也好,栽在自己人手里,总比她日后成为刺向母国的刀刃强。” 如此,韩公公便不再多说。 那边的梅公公也在这时过来复命:“太后,都处理干净了,奴才用了化尸粉,连尸首都化得干干净净的。只是……” 太后眉头蹙起:“怎么你也有只是?只是什么?” 梅公公认真回答:“只是这邱道长奇怪得很,那视死如归的模样,倒像是死士。” 太后的眉头皱得更深:“死士?” 谁的死士? 哪里来的死士? 梅公公颔首:“太后,依奴才的经验来看,此人绝对是死士无疑。” 太后隼利的眼眸在幽光暗沉之中显得分外雪亮: “如果是死士的话,说明指使他的人知道今晚对于他来说十分危险,如此说来,这幕后主使怕是已经料到了哀家会出手。” 韩公公一惊:“太后,倘若此人这么厉害,那兴许诸国大将军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太后神色凝重:“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白明微,以免出现什么意外,从而导致自安走向必死的结局……” 第1741章 完了,一切都完了! 撷芳殿。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突然,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甚至是高坐着那几位,从小蓟发难到毙命,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仿佛失去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 可当一切都发生后,无论他们做什么,都已经迟了。 不管小蓟指证令宜公主的事情是真是假,小蓟的死亡,都为这件事情增加了许多可信度。 那些个不明就里的围观者,都已经信了小蓟的话。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小蓟的指证十分突兀,且小蓟的证词之中,有不合理的地方。 然而那又如何? 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想,而是元贞帝怎么想。 因为此事的决定权,本就在元贞帝。 但是白明微知道,不管皇帝此时的内心有多纠结,最后他一定做出一个他自认为体面的决定。 “父皇,儿臣没有,没有……儿臣不知道那环佩里有毒药,儿臣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请父皇明察……” 令宜公主拉着元贞帝的衣摆,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泪水从脂粉上划过,把厚厚的脂粉冲刷干净。 露出脂粉掩盖下,微微泛红的伤疤。 这一幕让元贞帝眉头高高蹙起,眼底闪现一丝厌恶。 而厌恶过后,则是巨浪滔天般的怒火。 他才不管这宫婢的话是否为真,他在意的事令宜这蠢货,竟然是导致他计划覆灭的罪魁祸首! 沈自安马上就要死了。 要不是因为令宜搞出这档子事情,让人抓住了把柄,沈自安就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是令宜! 都是令宜的错! 元贞帝暴跳如雷,一脚踹开令宜:“蠢货!” 这一脚,昭示着元贞帝的决定,也基本为此事盖棺定论。 令宜被狠狠地踹中胸口,当即就呕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如同丧家犬一般,捂着胸口根本动弹不得。 “父皇……” 太子想要替令宜公主说情,却在撞上元贞帝暴怒的眼神时退缩了。 皇后起身,跪到令宜公主身边,语气坚定:“陛下,李美人腹中皇嗣被害一事诸多疑点,还请陛下明察。” “依臣妾看,那贱婢不惜以命陷害令宜,必定是早已存了必死的决心,令宜即将和亲北燕,有人以命构陷,只怕目的在于破坏东陵与北燕修好。” “恕臣妾多言,李美人本是西楚献上的美女,西楚完全有理由破坏东陵和北燕的联姻。” “这贱婢又是李美人的人,不难让人联想到是某些人自己害了皇嗣,从而嫁祸到令宜的头上。” “事关大局,还请陛下息怒,待好好查清事情的缘由,如若令宜真的有错绝不姑息,但要是令宜无辜,决不能让歹人逍遥法外啊,陛下!” 一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元贞帝看着跪在地上面容憔悴的发妻,一时也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有的人已经开始好奇,小蓟生前为何特意把韦贵妃拉出来说。 就在刚刚,韦贵妃也相当疑惑。 可忽然,韦贵妃便醍醐灌顶。 她想通了。 于是她不等元贞帝对令宜公主戕害皇嗣一事的看法有所改观,便在火上浇一桶油: “陛下,臣妾承认曾有主动劝说李美人放弃皇嗣的举动,臣妾实在罪该万死。但是陛下,臣妾这样做也有臣妾的苦衷。” “臣妾并不知晓李美人腹中的孩子是祥瑞。李美人有孕,臣妾自是妒忌,所以起了歹心。” “只因臣妾太爱重陛下,当臣妾知晓李美人能够为陛下怀上龙种的那一刻,臣妾就控制不住的妒忌,妒忌得几乎要发狂。” “但臣妾发誓,这歹心也只是刹那。至于后来为何会有劝说李美人的举动,并非臣妾担心李美人的孩子会威胁到越王的地位。” “正如臣妾适才所言,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知道,如果臣妾有不臣之心,该忌惮的是越王的兄长,而非一个幼子。” 说到这里,韦贵妃眸底满怀爱意: “臣妾是考虑到李美人的身份特殊,唯恐李美人包藏祸心,到时候以孩子为刃做出伤害陛下的事情。” “所以臣妾便试探李美人,想看看她对陛下的心意。几番试探下来,臣妾发现李美人对陛下一心一意,那份感情连臣妾都甘拜下风。” “陛下,臣妾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做出任何伤害李美人之事。臣妾虽为后妃,却也是女人。” “臣妾爱重陛下,所以想为陛下扫清威胁;也正因为臣妾爱重陛下,所以对李美人的情意感动至深,感同身受。” “这份爱意过于沉重,沉重到令臣妾不惜一切代价,臣妾如今认识到试探李美人真心的行为举动多有不妥,臣妾知错,请陛下责罚!” 说完,韦贵妃深深拜了下去。 那番厚重的情谊,令围观者都不由动容。 整个过程,没有提及令宜公主半个字,因为没有关乎令宜公主,只有对陛下的拳拳心意,更显得她话语的真实性。 若是她急赤白脸,满怀委屈地质问令宜公主为何害她,倒真是有继续互泼脏水的嫌疑。 而这时,刘尧也起身跪到韦贵妃身边:“父皇,不论您怎样惩罚母妃,都请父皇恩准儿臣子代母过。” 他的动作,犹如画龙点睛。 韦贵妃把痴情怨女的角色展现得淋漓尽致,元贞帝再自私,那也是元贞帝宠了多年的人。 爱妃一心为他,甚至不择手段,元贞帝怎会半点都不感动? 元贞帝早已被这份痴情感动到沾沾自喜。 而刘尧的一个“子代母过”这份母子情深的真挚,彻底把韦贵妃的痴情形象描绘得活灵活现。 试问哪个男人能拒绝一个女人疯狂的爱意,能拒绝孩子的懂事孝顺? 原本因为皇后的话动摇的元贞帝,此刻对令宜公主的愤恨与怒火不减反增。 偏偏就在这时,令宜公主看着韦贵妃母子“虚情假意”的模样,登时怒不可遏: “虚伪!小人!父皇,您不要相信他们,他们根本就是虚伪小人,故意在您面前做出这幅样子,您千万别犯糊涂,信了韦贵妃这歹毒妇人的话!更不要被越王这副伪善的嘴脸蒙蔽了!” 白明微闻言,唇角高高挑起。 成了。 皇后缓缓闭上眼睛: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1742章 果然,这并不是结束 “蠢货!” 元贞帝撩起衣摆,飞踢一脚,直踹令宜公主的肩膀。 “唔!”令宜公主一声闷哼,当即被踹倒在地,无法动弹。 她口鼻都是血,张口时大口大口的血往外吐,整齐的贝齿沾着血丝。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没有,没有害李美人的胎,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儿臣是被冤枉的……” 然而元贞帝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他指着令宜公主破口大骂:“朕糊涂,就你聪明!天下没有比你更聪明的!” 说话间,他抬脚又要踹去,却被皇后阻止:“陛下,令宜已经受到教训了,请您饶了她。” 元贞帝的腿就那么抬着,没有踹下去。 不仅是因为皇后的劝说,也是因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多少要顾及些许颜面。 然而令宜公主却像是吃错了药,继续犯轴。 她震惊且委屈地看着皇后,言语间带着一丝愤怒:“母后!您怎么也认为是我做的?!我没有做!我根本就没有做!” 皇后叹息一声,便不再多言。 因为她知道,这个女儿没救了。 果然,令宜公主在嘶吼过后,便迎来元贞帝最后一脚。 那脚就踹在脖颈上,只听“咔嚓”一声,令宜公主便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就好像血污混着骨碎,就那么卡在她的喉咙里。 元贞帝望着唯一的嫡女,什么与北燕联姻的好处他都顾不得了,只想着没能弄死沈自安,都是这蠢货挡路。 他越想越恨,越想越发狠,恨不得当场宰了这蠢货! 但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于是他不再看令宜公主一眼,缓缓落座。 却忽然,暴喝一声:“王贵!去验证这宫婢的所言的金吾卫还没有回来么?!” 原本他也不打算当场处置,想着令宜毕竟还有几分用处,递给令宜一把梯子,顺道让令宜阶梯下坡,然后找个由头把这件事情了了。 但这令宜不争气,气头上的他,不准备为了令宜坏了自己明君圣主的名声,让人说他护短,不够公正严明。 当然,他想借李美人腹中的皇嗣害沈自安时,可没有这么多顾忌。 无非是知晓大势已去,自己找了个借口,好叫心底能够舒坦些。 王公公立即走上前来,恭敬回禀:“陛下,人刚去不久,想来需要些时间,请陛下耐心等等。” 元贞帝咳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他阴沉着脸,好似乌云密布,随时再掀雷霆风暴。 令宜公主已经废了,根本说不出话。 至于太子,就算全身健全,也不敢多言一字。 而韦贵妃和刘尧,则彻底被晾在一边,想来要等结果出来,才会对他们进行惩处。 现场的气氛已经压抑得不成样子,虽说看了好大一场热闹,然而君主之怒,还是叫在座诸位人人自危。 沈行知父子也不敢再为沈自安说半句话,以免弄巧成拙,反而触了霉头。 “咳!” 元贞帝又清了清嗓子,细微的动作在落针可闻的殿内,却如惊雷在静谧的夜炸响。 足以让不少人心底“咯噔”一下。 最后,元贞帝下了命令:“催!叫他们动作快点!” “是!陛下!”王公公连忙领命退下。 这时,沈氏不着痕迹地看了白明微一眼,想要从白明微这里得到答案。 她心思聪颖,自然早已知晓局势已经逆转。 然而涉事之人不仅有李美人,还有令宜公主和韦贵妃。 这几位随便一人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倘若明微为了救祖父而布了这么大一局,那明微也太大胆了。 不止大胆,还有着可怖的实力。 除非,这李美人是明微的人,否则要做成这一场局,那就需要只手遮天的势力。 就在这时,白明微的目光也落在沈氏身上,恰巧与沈氏四目相对。 面对沈氏的疑惑,她轻轻点点头。 沈氏心头一惊,随即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祖父。 灯影之下,祖父单薄的身子似佝偻了许多,而那披散的头发与凌乱的朝服,更添几分狼狈。 沈氏不由得心头一痛,紧接着那因为发现秘密而吃惊的情绪,也变为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恨。 忽然,手面一暖,却是白明微握住了她的手。 沈氏抬眸,见白明微送来关切的眼神,她露出清清浅浅的笑意。 白明微收回握着沈氏的手,静静地看向大殿之内。 不知生死的令宜公主,噤若寒蝉的太子,以及暗自较着劲的皇后和贵妃,都不是她关注的重点。 她的注意力,放在了元五之上。 此时的元五正襟危坐,倒是有几分看到未婚妻倒霉该有的反应。 只是这样的反应,没有半点落败该有的颓丧或愤怒。 这叫白明微心底,生出些许疑惑。 有宫人悄悄来到俞皎身边,在俞皎耳边耳语几句。 在人满为患的御花园中,这并不引人注目。 但这一次,俞皎却不敢走出席位,把刚得到的消息告诉白明微。 在白明微看过来时,她连忙用眼神交流。 虽没有只言片语,但白明微已经猜出了答案。 果然,这并不是结束。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金吾卫终于带来了消息。 “陛下,查到了。” 但接下来的话,金吾卫迟迟不敢说。 所有人都好奇金吾卫查到了什么,可无人提议金吾卫当众说出来。 元贞帝并未立即表态。 恰逢这时,院判匆匆来报:“陛下,李美人情况危急,请陛下准允微臣替李美人施针。” “危急?”元贞帝眉头蹙起,很显然这是他所没有料到的结果。 钩吻是他下的,他掌握着分量,绝对不足以致死。 所以他方才没有半分着急。 怎么人忽然就情况危急了呢? 想到哪千娇百媚的宠妃,元贞帝多少有些不舍。 他问:“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药浴能救么?!” 院判战战兢兢地回答:“陛下,李美人中的毒,并非只有钩吻一种,还……” “救!”元贞帝打断了院判的话,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地上碎裂的玉环,以及小蓟七窍流血的尸首。 他沉声强调:“务必要救活李美人,否则司药房全部陪葬!还不快去!” “是,陛下!”院判连忙退下。 元贞帝偏头看向令宜公主一眼,开口时声音极为冰冷:“查到了什么,还不快说!” 第1743章 绝不姑息! 元贞帝的怒喝,响彻大殿之上。 数名金吾卫立即跪下,为首的金吾卫战战兢兢地回禀:“陛下,臣初步证实,公主殿下的确与李美人的落胎脱不了干系。” “除此之外,臣等还查到公主殿下近期曾少量多次地从司药房获取砒石。目前仅能确认这些,具体的情况还需要仔细查探。” 元贞帝面色愈发沉得可怕,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腾!” 元五忽然站起身。 他欲言又止,但却什么都没说。 元贞帝问他:“元大人,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元五拱拱手:“陛下,在下无话可说,请恕在下告退。” 说完,不等元贞帝有所反应,他甩了甩袖子,就这样离开了撷芳殿。 白明微眉头挑了挑,露出些许意外之色。 但很快的,她又觉得元五的反应在情理之中。 毕竟元五可不怎么满意和令宜公主这门亲事,眼下有借口悔婚,可不得立即拿出态度出来么? 宋成章冷不丁地来了一句:“看来这元使者对公主无心呐~” 只有无心,才会对未婚妻的死不闻不问。 也只有无心,才会在未婚妻遭难时弃如敝履。 他这是在提醒皇帝,北燕使者不满意这桩婚事,眼下只怕要悔婚咯! 元贞帝双眼一眯,吩咐身侧的王公公:“你去送一送。” 王公公连忙小跑着跟上元五:“元大人,咱家送您。” 元五回头看了一眼元贞帝,没好气地开口:“不必了!” 说罢,拂袖大步离去,甩下王公公呆怔在原地,有些茫然且无措:“哎,这……” 经过这一小插曲,在场的人,谁都看得出元大人生气了。 而他这一行为,也彻底把令宜公主的生路堵死。 原本皇帝还顾念着令宜和亲的婚约,可现在令宜已经彻底遭未婚夫婿厌弃,那么令宜的价值在哪里? 没有用处的令宜,也得不到任何怜惜。 元贞帝冷哼一声,当即下令:“来人!把令宜打入天牢,待朕亲自查实真相,再做处置!” 金吾卫立即一拥而上,拽起无法动弹的令宜公主,粗暴地将她拖了下去。 可惜她早已丧失言语的能力,连辩驳都无法开口,只发出“呜呜”的声音,犹如凄风扫过大殿。 而尊贵无比的她,发髻散了,衣裳乱了。 狼狈得犹如一块破布,遭人厌弃。 皇后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如此对待,可她毫无办法。 她这个皇后,向来不得重视,她如何能撼动皇帝的心意? 只要她敢说情,必定受牵连。 至于太子,似乎吓到了。 令宜公主的下场,让他清楚地知道,嫡出算得了什么?! 只要父皇一声令下,他这太子可立也可废,可生也可死! 他从未这般无助过,下意识地向人群中看去,然而那个一直给他出主意的人却不在。 他只能沉默着,看着唯一的胞妹落到这般下场。 是无能为力,更是不敢。 在场的人,有的面无波澜,有的心有戚戚,还有的颇感震惊与错愕。 然而无论何种反应,都只是旁观者,无人上前帮一把手,哪怕只是一句说情的话。 待令宜公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花园拱门处,元贞帝咬牙切齿:“天子犯法与庶民同,但凡触犯律法之人,朕,绝不姑息!” 在众起身,皆拜了下去:“陛下英明!” 元贞帝挥挥手:“都起身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扫兴!还望在座诸位见谅。” 众人又连忙表示:“臣/臣妇……不敢。” 待众人都坐下后,韦贵妃却未起身。 她膝行几步,低声开口:“陛下,臣妾惭愧,请陛下责罚。” 刘尧认真地磕了一个头:“子代母过,儿臣没有尽到规劝母妃的责任,儿臣甘愿受罚,请父皇念在母妃对您一腔情谊的份上,饶恕她这一次。” 元贞帝的怒火已经在令宜公主那里灭得差不多了。 想起令宜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又看看眼前母慈子孝的一幕。 如此巨大的反差,纵使他内心忌惮着刘尧,此刻也不免动容。 但既然他说了,赏罚分明,那也得做做样子。 于是他淡声说出了对韦贵妃的惩罚:“贵妃,虽然你对朕一片心意,但也得用对方法。” “尽管此次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然而行为却是不对的,即日起你便在惊华殿闭门思过,修身养性一个月,朕这么罚你,你服气么?” 韦贵妃立即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她眼含泪水,泫然欲滴: “陛下仁慈,臣妾感激不尽。在臣妾闭门思过期间,必定虔心为那苦命的孩子祈祷,为陛下和东陵祝祷。” 说完,韦贵妃认真磕了三个头。 元贞帝满意地点点头,他就喜欢这听话的模样。 他的目光落在刘尧身上:“至于越王,此事本与你无关,既然你愿意代母受过,那么便罚你半年俸禄以示惩戒,望你日后尽子之责,好好规劝母亲,切不能让你母亲重蹈覆辙。” 刘尧认真拜下:“儿臣谨遵父皇教诲,谢父皇隆恩。” 元贞帝摆摆手:“行了,先起来再说,惩罚明日再开始。” 韦贵妃盈盈起身,款款落座,异常温婉柔顺。 刘尧也是恪守礼节,那儒雅谦和的模样,叫人不免对他再生出几分好感。 皇后垂着目光,只是那呼吸有些粗重,面容更是僵硬不已,可见她心底憋了多少不能发作的火气。 刘昱看向刘尧的眼神,戒备、忌惮,甚至带着杀意。 也就在这时,沈行知开口了:“陛下,沈尚书已然年迈,还请陛下开恩。” 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李美人中毒的只言片语,也没有去提醒元贞帝,令宜公主才是真正的凶手,而他父亲是清白的。 他什么都没说,把问题抛给元贞帝。 也正因为他这一句简单的提醒,元贞帝反而不好借题发挥。 倘若元贞帝此时执着于治沈自安的罪,那么适才标榜的公正严明,就会沦为笑话一桩。 即使心底千百般不愿意,元贞帝也只能暂且放过沈自安。 他说:“先送沈尚书回去休息吧,待事情查清楚,朕必定给沈尚书一个交代。” 沈行知立即借坡下驴:“多谢陛下体谅,臣这就送父亲归家。” 他与沈清辞认真地行了个礼,随即便准备退下。 “慢着!” 却是元贞帝把他们叫住。 微微抬首的瞬间,一双充溢着愤怒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 第174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行知心底“咯噔”一下,立即行礼:“陛下。” 皇帝要杀父亲,甚至不惜动用卑鄙手段,此事他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此时皇帝忽然将他叫住,怕是来者不善。 好在最终,元贞帝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回去好好照顾沈尚书。” 沈行知心底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便带着儿子退了出去。 沈氏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在这一刻有所松缓。 沈家家眷的席位上,还剩下沈行知的妻子,以及沈清辞的妻子。 两方离得不远,对视了一个眼神之后,若无其事地坐着。 也就在这时,漏刻显示已到三更天时辰。 元贞帝自是没了兴致,经过这么一个插曲,在众心有余悸,哪里还有庆祝的欢喜? 于是元贞帝点到为止:“夜深了,都散了吧。” 没有多余的话,他起身离开。 就在他走后不久,在众陆续离席,各自散去。 甚至未有任何窃窃私语的嘈杂之声,可见大家都被吓得不轻。 不管心底有什么疑惑,都纷纷按捺住,以免祸从口出,招致杀生祸端。 刘尧扶起韦贵妃:“母妃,儿子送您回去。” 韦贵妃看了一眼刘尧,唇角挑起的同时,眼眸流转,又把目光落在皇后身上:“臣妾告退。”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得意,几分挑衅,还有些许嘲讽。 皇后淡淡一瞥,并未给予回应。 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受到了莫大的满足,扭着腰肢趾高气昂地离开。 待人都走了不少,太子终于忍不住了。 他来到皇后身边,低声开口:“母后,这韦贵妃也太得意了!早晚有她倒霉的时候!” 皇后没有多言,只是那么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子似乎根本没有看到皇后情绪不佳,继续喋喋不休: “母后,令宜她只怕凶多吉少,这和亲一事怕是不能了,看来我们得想一法子,把损失降到最低!” 说话间,他眼眸流露出来的,是与元贞帝如出一辙的狭隘与狠意。 皇后眉头轻轻蹙起,眼角眉梢里的厌恶一闪而过。 是的,厌恶。 这一情绪被即将离去的白明微捕捉,不免让她觉得有些意外。 “怎么了?” 耳边是萧重渊的轻声细语。 白明微摇摇头:“没事,等会儿与你说。” 俞皎连忙凑了过来,把适才太后的话传与白明微知晓: “明微,太后说那位邱道长,不像是道家中人,倒像是死士。她让您务必要注意,以免还有后招。” “死士。”白明微咀嚼着这两个字,“不是北燕大巫师么?” 这倒是她所没有预料到的。 但冥冥之中,她觉得必定与大巫师有关。 萧重渊低语:“如果是死士的话,情况就变得有趣多了,只怕抹灭了这位邱道长,明日就会冒出来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邱道长。” 白瑜立即警觉:“如此说来,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啊!” 俞皎当机立断:“我难得入宫一趟,要不去看看姑姑再走?” 白明微拉住了她:“时间太晚了,初二命妇朝见,太后娘娘的母家人也会入宫。要想见太后,到时候你可以早点回定北侯府,之后随定北侯府的人一同入宫。” 俞皎想着也是,当即便应下:“嗯,初二再做打算。” 打定了主意,几人一同出宫。 宫道上挤满了人,前来接应的各家马车,都在排着队等候主子。 白明微拍了拍沈氏的手:“大嫂,风军师送你回去,你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到时候尽可问风军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萧重渊当即接话:“放心,我会把大嫂他们安全送回家。” 白明微点点头,而后看向白瑜:“七哥,路上小心些,怕是不太平静,不论谁约见都不见,直接回家。” 白瑜颔首:“好。” 大致交代了一下,白明微便穿过人群,从拥挤的人流中挤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之下。 不多时。 今朝醉的雅间里,迎来了一位秘密之客。 他被封掌柜亲自引了进去,拉开门后,白明微就在里边等着。 “越王殿下。” 白明微起身行礼。 刘尧反手将雅间的门关上。 他坐了下来,随手倒了杯茶水饮尽:“大将军,坐下说吧。” 可见在他从容镇定的外表下,还是有着不小的情绪起伏变动,需要这满满一杯茶,才能压制住那剧烈起伏的情绪。 白明微依言坐下:“想必殿下有很多疑惑吧?” 刘尧点头:“自是有很多疑惑,需要大将军解释解释。首先是这今朝醉,什么时候成为了大将军的地方?本王竟不知道。” 白明微也不隐瞒,但也没有全然透底,只是说:“今朝醉的东家与臣的母亲有旧,所以当时才能完成酒水交易。” 刘尧当即会意:“既然如此,那么这里便是个安全的地方。本王时间不多,待久了只怕会引起怀疑,大将军尽量长话短说,把今夜之事向本王解惑,顺道告知本王接下来还有什么事需要配合。” 白明微应下:“是。” 紧接着,她把今夜的计划透底:“今夜用的是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令宜公主的下场,都在计划之中。” 刘尧疑惑:“当时大将军只让本王负责母妃那边,确保母妃能够将父皇的计划查清楚,并且透露给李美人,从而促使李美人做出反抗。” “怎么最后还牵扯上令宜了,这叫本王有些猝不及防,今夜险些没能接住招,好在本王谨记大将军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按兵不动。” 白明微解释:“殿下的计划的确很成功,李美人从贵妃娘娘那里知晓了陛下的计划。” “知晓她有孕不过是药物作用,她这孩子根本留不住,也知晓了陛下想要用她的孩子嫁祸到沈大人身上。” “李美人一时之间心如死灰,从而决定主动落胎,好让陛下的计划落空。” “但殿下也看到了,陛下直接把毒抹在李美人的酒杯之上,所以光落胎并不能解决问题,所以臣便准备了一个后招,而这后招的人选就是令宜公主。” 刘尧叹了口气:“令宜这种情况,根本不适合联姻,当然就算她一切正常,只怕嫁去北燕之后,还会给母国招来祸患。” 说到这里,刘尧用极为淡然的语气,总结了他对令宜公主这一后招的看法:“她的下场本王并不惋惜。” 接着,刘尧又倒了杯茶水,不过却是推到了白明微面前。 他一字一句:“本王不解的是,大将军是怎么让令宜上钩的?” 第1745章 她回天乏术了 白明微一声呼哨,一只灰色的小团子窜了进来,跳到她的肩上。 她把小灰灰拽下来,放到了刘尧面前,问:“殿下还记得风军师那只小白貂吧?” 刘尧颔首:“自是记得,那小貂儿没少使坏心眼,好几次让本王吃瘪,不过这与令宜有何关系?” 白明微轻轻掰开小灰貂的嘴:“这小貂儿与寻常的貂儿不同,它们有着超乎想象的智慧,聪明机敏,一旦与人联结,便能心有灵犀,互相感应。” “所以它们是极好的伙伴,也是刺探和传递消息的好手,风军师靠着那一只小貂给他指路,才度过了失明后最难熬的那段时日。” “但是这小貂儿的能力不止如此,它们喜食毒物,所以口中藏有剧毒,见血封喉。” 说话间,白明微又把小灰貂抓起来,拂开那毛茸茸的尾巴,上头露出几个小孔。 她解释:“口中有毒,尾部却带灵药,它对外伤亦或是经久不愈的伤口,还有一些毒都有奇效。” “当人处于极度虚弱状态,或者濒死的时候,只要被这尾巴轻轻拂过,能起到提神续命的作用。” 刘尧会意:“所以李美人治疗令宜的脸一事,是真的?” 白明微颔首:“正是。当贵妃娘娘想方设法除去李美人腹中的胎时,我便诱导令宜公主发现贵妃娘娘的行动。” “在令宜公主彻底确认贵妃娘娘想对李美人的孩子动手后,李美人便寻了个恰当的时机,邀请令宜公主结盟。” 刘尧眉头轻轻一蹙:“如此说来,李美人果真是你的人。” 这事白明微未曾说过,刘尧也从未询问。 他向来很有分寸,既是信任大将军,那便鲜少干涉大将军的行事。 虽然他对蒹葭已起疑心,却没有向白明微正式求证过。 所以两人从未开诚布公。 白明微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道:“说是臣的人,却也不尽然,我和李美人之间的关系,用‘盟友’来形容更贴切。” 刘尧没有究根问到底,只是道:“令宜当真是疯了,竟然会毫不犹豫地跳进李美人的陷阱了。” 白明微淡声道:“绝大多数的女子,都格外在意容貌,尤其是令宜公主这等尊贵的金枝玉叶,怎么能忍受毁容之苦?” “李美人说能够治疗她的面容,哪怕她持怀疑态度,她也要试一试,更何况小貂儿最近在李美人身边,李美人的确能帮公主恢复容貌。” 刘尧略微思忖,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所以李美人落胎的药,的确是令宜送到她面前的?还有那玉环里的毒,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明微给予肯定的答复:“正是,只不过令宜公主以为那些药都是治疗她的脸所需要的药,而那一只玉环,也是为了帮助她稳定情况的东西。” 刘尧摸了摸下巴:“可留有痕迹?” 白明微摇摇头:“做得很干净,不管谁去查,都是同样的结果,那就是令宜公主为了恢复容貌,不惜用李美人腹中的孩子做药引子。” “因为这个局从一开始,就做出令宜公主处心积虑戕害皇嗣的表象,人证物证俱全,她辩无可辩。” “除了我们几个做局的人,不会有人知晓其中的内情,所以这一次令宜公主回天乏术,没救了。” 刘尧闻言,点了点头。 既然大将军说天衣无缝,那此事便无需担心露出马脚。 大将军的能力,他绝对信得过。 然而到了最后,他不免叹息:“倘若只是李美人的胎没了,父皇定然不会重惩令宜,当年父皇那么宠母妃,但是母妃接连掉了几个孩子,也不见父皇为她主持公道。” “这次父皇之所以如此动怒,怕是因为他认为令宜破坏了他除去沈尚书的计划。” “从母妃到李美人,又从李美人到令宜,最后是父皇,这一环扣一环,容不得半点疏忽,可见这一次大将军的布局很缜密,这才有了沈尚书逃过一劫的结果。” 白明微道:“其中也少不了殿下的帮助,若不是贵妃娘娘送上助攻,李美人根本就没办法设局让令宜公主上钩。” 刘尧深吸一口气:“奇怪,本王应当高兴。这种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把任何人都视作棋子随意操控的感觉,应当很棒才对,但不知为什么,本王只觉得心有戚戚,竟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觉。” 白明微垂下眼睫:“想要操控别人,就得掌握人性,帝王之术在于用人,权衡制约、知人善用,哪样都需要事先了解人性。” “可人都有兽性,人都有丑陋的一面,今夜我们之所以反将一军,也是利用了人性的黑暗面。” 说着,白明微掀起眼眸,无比认真地注视着刘尧:“殿下若是享受这种感觉,反而不是臣所认识的那个殿下了。” 刘尧与白明微四目相对,忽而释然一笑。 那神色间,竟是惺惺相惜的感恩与理解。 最后,他问:“那位宫婢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明微目光沉静:“她是死士。” 刘尧闻言,并没有多说。 在这人不是人,命不是命的时年,每个人都有自身的职责与命运。 而死士的命运,就是当主子需要时,献出自己的性命。 他没有为小蓟感慨,因为那就是小蓟的命运。 沉默中,白明微再度开口:“太后已经动手处置了妖言惑众的邱道长,然而最后时刻,太后却让人送信与臣,说邱道长极有可能是死士。” 刘尧立即警惕起来:“如果邱道长是死士,那说明父皇建仙宫必然是有人居心叵测做的局,看来沈尚书的危机并未完全解除。” 白明微点头:“殿下您且看着,邱道长明日必会完好无缺地出现于人前。” 刘尧不解:“怎么说?邱道长不是已经被皇祖母处置了么?” 白明微解释:“倘若臣是这个做局者,而且动用了死士,必定是早已料到有人会除去这忽然冒出来的道长。” 刘尧立即接话:“所以你必然会准备两个甚至多个。” 白明微颔首:“若是太后看到邱道长‘死而复生’,只怕会对她的凤体不利,还请殿下您多留意。至于沈大人那里,臣会尽力。” 刘尧道:“嗯,宫里的事情本王会留心,既然李美人是大将军的盟友,本王也会尽可能帮助到她。只不过她现在的情况……” 白明微道:“风军师的小白貂在李美人身边,她最终会没事的,只是这一次遭了这么大的罪,怕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刘尧道:“本王知道了。” 两人又对接下来的计划进行简单的协谈,之后刘尧便先一步离开。 待刘尧走后,白明微拎了两壶酒,也回到了白府。 众人都聚在厅里守岁,门口的寒风中,却站着那个永远都会等待她归来的男人。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可要喝一杯?” 萧重渊含笑:“为着什么?” 白明微唇边泛起笑意,眉眼儿弯起:“为着我们定下三生之盟,为着今夜是除夕,为着你一直在我身边。” 第1746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萧重渊走过来,掀起披风将冒着寒气的她罩住。 随即振臂一揽,便将她搂入怀中。 温暖的气息带着萧重渊特有的味道,霎时无孔不入地将她包裹。 她有心拒绝,毕竟门仆都在看着,尽管两人已经定亲,却应该谨守礼节。 但那暖意实在醉人,比手中提着的酒还要香醇。 她忍不住沉溺其中,也就任由萧重渊去了。 “真暖和,不过你却有的受了,我身上都是寒意,还带着些许夜露。” 萧重渊含笑:“怎的我现在变得这么娇弱?一点点寒气,也要你担惊受怕?” 白明微拢了拢一同使用的披风:“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的旧疾尚未稳定,我想着寒气扑了身子,你怕是要受罪了。” 她的话难得挟了些许柔情,不再是如往常那般冷静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听在耳里,就好似春雨润入了心田,那般窝心。 萧重渊紧了紧搂着她臂膀的手:“有你担心着我,牵挂着我,真好。不过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永远是那个你可以依靠的人。” 白明微拎起酒壶的手提起,把酒壶凑到萧重渊面前:“你闻闻,有什么不一样?” 萧重渊略微思索:“这不是琥珀光和绿蚁酿么?换了新配方?” 白明微摇摇头:“非也,因为酒里掺了蜜,更香醇了。” 萧重渊疑惑:“蜜?哪来的蜜?” 白明微失笑:“大傻子,你的甜言蜜语呀!” 萧重渊微怔,这才反应过来:“你……” 她哪有那么多好听的话说,所以一时之间未能及时反应。 倒是错失了一次令人欢喜的互动。 白明微脑袋轻轻一偏,往萧重渊的颈窝靠。 她说:“以往我待你不够好,日后我会尽我所能去弥补。” 萧重渊唇畔再也压不住:“我不要日后,我要现在。” 白明微无奈:“难道现在不算么?” 萧重渊露出璀璨的笑意:“算,我很欢喜。” 两人有说有笑,一同走入府邸。 但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巷子尽头那站着的人。 是元五! 他面色阴沉地站着,看着两人相携远离。 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 一旁站着的亲信低声开口:“主子,白府有影卫护着,此处不宜久留。” 元五狠狠地捶了一下墙,随即拂袖而去。 他是为什么而恼? 是白明微软硬不吃,不肯与他共谋天下统一的大计? 还是那仿佛粘在一起的两道人影,实在刺眼灼人。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只知一股无名火堵在胸口,出不得也进不得。 最后都化作侵蚀理智与情绪的毒,叫他几乎发狂。 “令宜公主落到这步田地,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白府的前厅热闹非凡,大家围坐在一起守岁,七嘴八舌地询问俞皎宫里边的盛景。 白明微与萧重渊并未进去,两人互相依偎着坐在栏杆上,稍稍举头看远处隐隐亮起的万家灯火。 因为有屋里的起头,外头的白明微轻声细语地谈论着宫中发生的事情。 提起令宜公主,她还是有些唏嘘。 萧重渊问:“你觉得除了元五,还另有其人?” 白明微点点头:“皇后的态度很不对劲,你察觉了么?” 萧重渊反问:“你觉得皇后有哪里不对劲?” 白明微慢慢道来:“说她像皇后,可她也没有母仪天下的那份心气;说她是普通的母亲,但她好像对一双儿女毫不在意。” “我们设局针对令宜公主,我不觉得皇后没有半点察觉,但她似乎听之任之,放任令宜公主自寻死路。” 萧重渊道:“我倒是听说一些传闻,关于皇后年轻时的。” 白明微很是好奇:“什么样的传闻?” 萧重渊道:“皇后曾许过人家,只是未婚夫忽然暴毙,过了不久,刘泓便闹着要娶她,最后她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子妃。” “可刘昱才出生不久,刘泓机缘巧合之下又遇到了韦贵妃,很快就把韦贵妃娶进门做侧妃,专宠多年。” “或许她嫁给皇帝,本非她所愿,所以对刘泓的后嗣,自然也说不上上心。” “不过时过境迁,以前的真相谁都不清楚,现在也很难去考究皇后心底究竟怎么想。” 白明微道:“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也不知道这背后藏着怎样的缘由。” “不过沈大人的危机暂且解除,我心里也松快多了,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挂心着沈大人,难免觉得压力。” 萧重渊把脑袋靠过去,抵着她的脑袋,问:“布下这一个局之时,你有没有担心过蒹葭那里不可控?” 白明微摇头:“倒是未曾。因为我对蒹葭的遭遇感同身受,父兄亲族之仇,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元贞帝表现得那么宠爱蒹葭,且蒹葭还有了孩子,我相信蒹葭心底不是没有动过放弃复仇的念头。” “倘若元贞帝真心实意也就罢了,然而假的就是假的,装得再像也只不过是黄粱一梦,早晚有梦醒的时候。” “所以只要蒹葭清楚她根本没办法从元贞帝那里得到真心时,她就会幡然醒悟,而且复仇的念头会更深。” “被元贞帝这么一搞,这下秦丰业不死,秦家不倒,血海深仇未报,蒹葭绝对不会再动摇了。” 萧重渊表示赞同:“我和你想的一样,蒹葭的作用只会越来越大。” 白明微道:“我瞧着今日元五的反应,倒不像是输了的人会有的反应,他的大招,只怕还在后头。” “不过我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头绪,所以只能干坐在这里,小酌几杯,兴许会发现突破口呢!” 萧重渊沉吟片刻:“就像你说的,想要救沈大人,还得从他的心开始救。” “沈大人作为老臣,且一向兢兢业业,他们这样的股肱重臣,难免对君主抱有过高希望。” “今夜被元贞帝如此对待,只怕沈大人要寒心死,他会自个儿跟自个儿过不去。” 白明微颔首:“可不得难过么?勤勤恳恳半生,却遇昏君背刺,任是哪位忠臣良将都受不住。” 萧重渊道:“所以我们之前的猜测方向没有错,元五的计划,左右不过攻心为上。” 白明微道:“现在也不好去打扰,且不知沈大人那边的情况如何,我已经派暗卫去守着了,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们也能及时知晓。” 萧重渊含笑:“嗯,在那之前,我们先与家人一同守岁,共享天伦之乐。” 白明微瞥了他一眼:“家人?你倒是适应得快。” 萧重渊哈哈大笑,待那笑意散去,他的语气变得尤为认真:“是的,家人。明微,你给了我一切,包括家人。” 第1747章 守岁 白明微仔细地品味着这句话,她心底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这世上有很多词语与两姓之好有关。 比如说“姻亲”、“外亲”、“妻亲”、“婆家”、“娘家”…… 但却鲜少有人用“家人”来形容因婚约而产生的亲属。 重渊这么说,既是对她的善待,也是对自己这些年来举目无亲的一种表述。 因为足够尊重与在意,所以才会把她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 也因为天下之大却难找到与萧氏一族有关的亲人,所以才会毫不犹豫把一个外姓之家说成“家人”。 想到此处,白明微伸手轻轻把他的手握住:“重渊,从此以后,你也有家人了。” 萧重渊认真的面庞,又洋溢着笑意。 白明微起身,牵起他的手:“走吧,我们进去和大家一起围炉守岁。” 萧重渊点点头:“好。” 白明微掀开厚厚的挡风帘,刚踏进去,便觉得一股暖意来袭。 屋里的炉子,散发着温暖灼人的热气。 白琇莹还缠着绷带,精神头却很好。 她看了一眼白明微与萧重渊牵着的手,忍不住打趣:“我说长姐怎么姗姗来迟,原来是和未来姐夫在外边说悄悄话。” 白明微瞪了她一眼,随即开始向几位长辈请安:“祖父,姨祖母,二婶、三婶、四婶,小姑姑,明微祝几位长辈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接着,她又看了一眼同辈:“也祝几位嫂嫂,两位兄长,几位妹妹,还有策荣弟弟新年胜旧年。” 再接着,她看向几位小辈:“祝愿我们的小玉衡身体健康,我们的小传义越长越高,我们的小晏安万事顺遂。” 最后,他看向公孙先生:“也祝先生百事皆如意,嘉庆与时新。” 萧重渊没有多言,只是向长辈们见了礼,又向平辈行了平辈礼。 白惟墉很是愉快,他捋了捋胡子,精神抖擞:“明微,快领着风军师坐下,位子一直给你们留着呢。” 虽是一家亲人,却也男女分席。 老爷子与白明微的两位兄长带着几个男孩儿,并公孙先生坐在靠主座的炉子旁,其他人则分散各处。 白明微带着萧重渊各自找了位子,大家把刚从木灰中掏出来的薯蓣递给两人。 沈氏解释:“这是前几日在外边的菜市买的,本来要给大家熬汤喝,但一下子买了不少,正好可以在守岁的时候用来解馋。” 她说话时眉开眼笑,好似宫中夜宴什么都没发生。 是她极会克制情绪,也是萧重渊向她解释真相时避重就轻,安抚了她心惊胆战的不安。 老爷子亲自剥了一个薯蓣递给萧重渊:“贤孙婿,你也尝尝。” 萧重渊双手接过:“多谢祖父。” 白惟墉被这一声祖父唤得一怔,随即又捋须笑了起来。 小晏安撇撇嘴:“曾祖父,晏安的呢?曾祖父还没有给晏安呢!” 说话间,他委屈地摸着头上的两个小小揪揪。 红扑扑的脸蛋,还有那一身鲜亮的红裳,看起来可爱又讨喜。 白惟墉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曾祖父等会儿给你们剥,不止晏安有,小传义也有,玉衡和策荣都有。” 小晏安眉飞色舞:“曾祖父最好了!就像晏安梦里的仙翁一样好!” 二婶疑惑,语气不免有些急了:“什么梦?什么仙翁?晏安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小晏安不明所以,张嘴就要哭:“祖母,晏安说错话了?” 小传义见状,连忙把手里的玩具递过去:“晏安,哥哥的玩具给你。” 小晏安当即笑了出来,就这么忘了祖母的严厉:“多谢传义哥哥。” 传义这才向大家解释:“晏安有时会过来和我们睡,睡觉的时候时常呓语,嘴里说着什么白胡子老爷爷。” “事后我问他梦到了什么,他说梦到了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人,于是我就告诉他,那是天上的仙翁,是来保护他的。” 二婶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什么启示梦,吓了我一跳。” 众人笑了笑,这事也就过去了。 公孙先生看了一眼小传义,随即又收回目光,吃着他手中的薯蓣。 这时,白惟墉招了招手,青柏立即端来一个大盘子,上头摆满一摞摞红包。 白惟墉笑着说:“来,发厌胜钱了!” 孩子们都欣喜不已。 白晨霜看了一眼托盘,不由得吃惊:“这么多,父亲这是要给所有人都发么?” 白惟墉含笑着点点头:“每个人都有。” 说完,他吩咐青柏:“去给没人都发下去。” 青柏立即带着一名小厮按吩咐办事。 当一个个红纸包被发下去,众人都忍不住打开。 林氏受宠若惊:“老爷,怎么妾身也有?” 白惟墉笑容满面:“这厌胜钱去殃除凶,自然是你也有一份。” 林氏眼泛泪光:“多谢老爷。” 白惟墉见她这容易满足的模样,忍不住又叹息一声:“你呀!怎的这么客气,生分了。” 林氏连忙解释:“妾身不敢僭越本分。” 白惟墉闻言,也不再多说。 这时,白明微打开手中的红纸,只见这钱币状的辟邪品背面铸了“天下太平”的字样,背面却是斗剑纹。 因为厌胜钱是随机发的,她收到这样的,不免觉得巧合。 白琇莹笑出声:“我这厌胜钱正面竟然是‘千秋万岁’!” 五嫂崔氏问她:“那背面呢?” 白琇莹连忙看了一眼背面,笑嘻嘻地道:“背面是龙凤图。” 二婶看了白琇莹一眼,话语却有些口不择言:“千秋万岁?龙凤图?我们六姑娘不会要当皇后吧?”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 第1748章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二婶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但一时之间也拉不下脸。 白惟墉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已然冷了下来。 在众不想扫兴,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白明微身为一家之主,她的话分量极重,要是她在除夕守岁中开口批评了二婶,只怕二婶整个年都过不好。 她也没有马上说话。 满屋子的人就这样沉默着,屋内落针可闻,炭火燃烧时的哔啵声仿佛震耳欲聋。 就在这时,小晏安出言打破了寂静。 他说:“祖母说的不对!” 白惟墉笑吟吟地问:“有何不对呀?” 小晏安拧眉苦思,随即挠挠头,好半响才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前几日传义哥哥给我读《山海经》,里面就提到龙和凤。” “传义哥哥说,龙凤是瑞兽,代表着吉祥,我想六姑姑的厌胜钱是平安和祝福的意思,才不是什么皇后。所以祖母说得不对!” 二婶对小晏安的疼爱超乎想象。 听到小晏安当众反驳她,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立即顺着小晏安的话说下去: “晏安说的对,是祖母错了,龙凤图是吉祥如意的意思。” 如此,这件事情也算揭过。 谁大过年的非要计较,互相给对方找不痛快? 四婶本就能忍,自然也不会和二婶对着来。 白琇莹倒是毫不在意,只要这些话传不出去,那就不会影响到任何事情。 白明微见事情能够收场,她也就没有说什么。 白惟墉一脸欣慰地看向小传义:“你什么时候教弟弟读《山海经》的?曾祖父怎么不知道呀?” 小传义如此回应:“回曾祖父的话,自北疆归来后,我与玉衡哥哥,还有策荣叔叔每日都把心思放在读书和练武之上。” “偶尔也需要放松,便寻些杂书来看。晏安弟弟用不了多久就到开蒙的年纪,总要在他小的时候培养他读书的兴趣,以后才能与我们一同进步。” “所以我和玉衡哥哥有空的时候,就会叫上策荣叔叔,一同去找晏安弟弟玩,我们便会轮着给晏安弟弟讲故事,前几日才看了《山海经》。” 白惟墉闻言,很是高兴:“看到你们叔侄如此和睦,曾祖父也倍感欣慰。希望你们记住这一同长大的情谊,日后发生什么事,都要互相扶持,彼此帮衬。” 小传义和玉衡连忙起身行礼:“我们晓得了,必定谨记曾祖父/您的教诲。” 策荣慢了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外祖父,我记住了。” 小晏安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曾祖父,扶持是什么?帮衬又是什么?能吃吗?” 白惟墉爱怜地拍拍他的小脸蛋:“晏安,扶持和帮衬的意思,就是你要好好爱护策荣叔叔,还有玉衡哥哥和传义哥哥。”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保护他们,但是如果他们做错事,你也要指出来。” 小晏安把厌胜钱举得高高的:“晏安明白了,以后一定会好好爱护大家,就像爱护小福星一样。” 小福星是小晏安养的狗,他很是喜欢,时常挂在嘴边。 童言无忌,稚声稚语。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二姑娘白静姝也觉得母亲刚才有些过了,于是便开口缓和关系。 她把压胜钱递向白明微:“长姐,你看,我的是双鱼纹。” 三姑娘白清如也来了兴致:“我的是龟蛇纹,上头写着万事顺遂的字样。” 四姑娘白文茵撇撇嘴:“我的怎么是斗剑纹?上头还写着武运昌隆,这不是该属于长姐么?” 五姑娘白幽若掩唇笑了:“我的是星斗纹,上头写着喜乐一生的字样。” 几位嫂嫂纷纷表示: “巧了,我的也是斗剑纹。” “我的是龟蛇!” “我的是星斗!” “我的是龙凤!” “我的也是。” “我的也是!” “……” 气氛一下子就活络起来。 白琇莹偏头问白明微:“长姐,你的呢?” 白明微含笑:“我的是斗剑纹。” 白琇莹又问:“未来大姐夫的呢?” 萧重渊摸了摸上头的纹路:“我的是星斗纹。” 白璟和白瑜不约而同地展示他们的压胜钱,异口同声:“我的是龟蛇。” 仅仅只是这纹样和祝福语,便让屋内充满欢声笑语。 林氏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压胜钱,她心满意足:“老爷,妾身的是龟蛇纹呢!” 小晏安疑惑:“姨曾祖母,龟蛇是不是玄武呀?” 林氏一怔,这可问着她了。 她连字都不识得,怎么知道什么玄武? 她下意识地看向白惟墉,显得十分难为情。 大字不识,不通琴棋书画,一直是她的心病,也是她自卑的地方。 她生怕遭来白惟墉的厌弃,十分小心翼翼。 白惟墉伸手将她的手握住,含着笑意回答:“晏安说对了,那就是玄武。” 小晏安摸摸下巴:“怎么只有玄武呀?不是还应该有朱雀、青龙和白虎么?” 二婶戳了一下小晏安的脑袋:“在我们这儿呢!你这好奇宝宝。” 小晏安眼睛一亮:“小老虎可爱,我想要小老虎。” 白惟墉连忙哄他。 崔氏抚着自己的肚子:“这孩子的厌胜钱倒是别致,竟是白泽呢!” 白明微含笑:“那么他就是有白泽庇佑,将来必定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崔氏笑得分外满足:“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 沈氏的目光落在小传义身上,接着又看向玉衡。 她的眼底满是慈爱:“于我而言,只要他们能够平安健康,也足够了。” 玉衡和小传义同吃同住,养在她膝下,时长日久,自然是生出了感情的。 三嫂高氏柔声开口:“玉衡与传义养在大嫂膝下,亲如手足,只可惜玉衡拜了公孙先生为义父,否则倒是可以认大嫂为义母。” 公孙先生耳朵动了动:“哎,这就不够意思了,我无儿无女的,你们怎么能和我一个老光棍抢义子呢?” 沈氏含笑:“先生,我们不抢,您别紧张。” 公孙先生捋了捋胡须:“我可紧张着呢!玉衡已经给我磕头敬酒了,你们可别打鬼主意!” 白惟墉无奈摇头:“你说你,这么认真做什么,倒是把她们吓着了。” 公孙先生理直气壮:“白老,此言差矣,我还要靠玉衡给我养老送终呢!” 白惟墉揶揄他:“你就是一个老光棍的德行。” 公孙先生大方承认:“对,我就是老光棍!” 在众忍不住笑了。 白惟墉看向白明微:“明微,记得给朝云写封信,给他拜年,他也算你们的半个兄长。” 江朝云,便是江辞。 白明微应下:“是,祖父。” 公孙先生看了快吃完的薯蓣:“只是薯蓣也腻味,要是有栗子就好了。” 沈氏的近身青荇刚好端来一大盆栗子:“先生,可巧了,大少夫人早就吩咐准备栗子。” 小晏安拍拍手:“好耶!栗子栗子!我爱吃栗子!” 在众听闻有栗子,也很是高兴。 迫不及待地从青荇端着的盆里抓了一大把放入火盆里,用火钳不停地扒拉。 大家都忙着烤栗子,气氛更是热络。 “哎,离炭火远点,糊了!” “哎!不能这么烤,我来!” “你个笨蛋,手可真笨!” “要这样烤才对!” “……” 白明微听着满屋子的欢声笑语,不由得思念起故去的父叔兄长。 最后,她在心底叹息一声。 然而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就应该好好活着。 但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1749章 内讧? 太师府。 秦丰业看着眼前的来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殿下,您怎么这个时候来找老臣?甚至还这般打扮?” 震惊过后,既是愤怒。 只因此处正是秦丰业的寝室。 刘昱看了一眼秦丰业,只见秦丰业身着寝衣,额上搭着一条帕子。 很显然状态并不好。 但刘昱才管不了那么多,张口便是埋怨:“外祖父还睡得着呢!您知道令宜出事了么?!令宜完了,你知道么!” “公主殿下完了,那也是她自找的!”秦丰业也来气了,“若非公主殿下自作聪明,她能着了别人的道?” “她一个姑娘家,而且还是待嫁之身,不在寝宫里看书弹琴,非要掺和韦贵妃和李美人之间的事情做什么?!” “她落到这个下场,是她自己活该!上跳下窜,不知所谓!我可警告你,她已经没救了,离她远着点,免得引火上身。” 太子被秦丰业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怔忪过后,则是愤怒: “看来外祖父早就知道了,既然外祖父那么聪明,怎么没有事先做个防范?现在令宜出了这样的事,外祖父是没有看到,刘尧和韦贵妃有多神气!” 秦丰业深吸几口气,这才忍住了怒火。 他淡淡地瞥了刘昱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殿下,您说我们走到这一步,是因为什么?” 刘昱没好气地回应:“本宫要是知道原因,还着急什么?” 秦丰业冷笑一声:“那是因为我们技不如人!而殿下你更是愚不可及!” 刘昱怒火中烧:“你!外祖父,注意你的态度!本宫可是储君!” 秦丰业丝毫不惧:“储君?殿下您现在除了这么一个位置,您还剩下什么?有朝一日储君之位守不住,您怕是连老臣都不如!” “放肆!”刘昱怒不可遏,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只能看着秦丰业干瞪眼。 秦丰业看到太子这愚不可及的模样,简直恨铁不成钢。 然而现在他还要依靠太子,所以只能咽下这股子愤怒,耐着性子和这蠢货好好说话。 于是他的声音软了下来:“殿下,您还没有明白么?公主殿下遭难,不仅仅与韦贵妃和越王有关,而是与整个局势有关呐。” “陛下、韦贵妃和越王、白明微、沈自安,甚至是元询,都是这整个局里面的参与人员!” “殿下,您的目光不能局限于越王,而应该放眼整个局面,只有这样,您才能看清楚个中缘由。” 刘昱一撩衣摆坐下,面色阴沉地看着秦丰业:“哦?不知外祖父有何高见?” 这老货眼中的精明和算计,他看得明明白白。 适才那气话,才是这老东西的真实想法! 要不是自己还有用,这老东西的态度只怕不会缓和。 他不是傻子,容不得这样愚弄。 当然了,这老东西想利用他,他何尝不能反将一军,反正都是利用,棋子哪里还分高低贵贱? 所以他倒是想要听听,这位绝顶聪明的老东西,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 第1750章 不如尽快起事! 太子心底那点小九九,秦丰业又何尝不知? 但老奸巨猾的他,比太子要沉稳老练。 尽管他已经烦透了太子,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和太子说话。 他这般解释:“殿下,您还看不出来么?陛下不满沈自安已久,想要借此机会除去沈自安。” “当然了,陛下的计划不可能半点风声都不漏,所以有人早早的就开始了反击计划。” “只怕韦贵妃想要害李美人的胎都是他们做出来的假象,目的就是引令宜上钩,让令宜成为破沈自安困境的钥匙。” “当然了,此事非李美人配合不可成,所以李美人必定是他们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令宜会成为沈自安挡箭牌。” 刘昱笑了,笑得分外嘲讽:“没想到父皇也会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秦丰业意味深长:“殿下,此事已成为定局,公主殿下的结局已经盖棺定论,您就不要掺和了。” 刘昱眉头紧拧:“九弟和韦贵妃那贱妇得意洋洋的模样,你是没见着!难道就由着他们拉下令宜,最后再弄死本宫么?” 秦丰业的语气透着些许不耐:“殿下,拉下令宜公主的,难道只有他们么?陛下才是决定令宜公主下场的人。” “他们的手段高明就高明在这里,如果他们直接害令宜公主,那么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他们没有直接针对令宜公主,而是借陛下这把刀,去斩杀令宜公主。” “陛下动怒的点,在于他认为公主破坏了他除去沈自安的计划,殿下明白么?” 刘昱咬牙切齿:“可事实不是他们勾结李美人,合力陷害令宜么?” 秦丰业掷地有声:“那都不重要!事实什么都不重要!不管李美人的胎究竟是怎么没了的,是不是公主的手笔,那都完全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公主一脚踏入陷阱,就意味着陛下的计划功败垂成!所以陛下才会雷霆震怒!” 刘昱一拍椅子扶手:“好啊!这个九弟!不仅有如此谋划,甚至李美人都被他收归麾下,看来他是非要和本宫争到底了。” 秦丰业的耐心几乎耗尽:“殿下,有没有可能,李美人并非是越王收归麾下的,而是她本身就是越王的人?” 刘昱有些蹙眉:“李美人不是西楚摄政王萧重渊送来的么?” 秦丰业冷笑:“但是萧重渊对白明微青睐有加,白明微让他帮个小忙,他未必不愿意。” “白明微准备扶持越王,白明微安插的钉子和越王安插的,有什么区别?” 刘昱双目中冷光乍现:“如此说来,当真不能小觑了九弟这个绣花枕头啊……” “绣花枕头?”秦丰业冷笑连连,“太子殿下,您什么时候才能正视您的对手?” “倘若九殿下是绣花枕头,白明微就不会扶持他!而他也当不上这越王!成为众皇子第一个封王的人!” 刘昱有些不满秦丰业的态度。 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这老货什么时候才明白,君臣有别? 但他按捺住没有发作,因为还不到时机。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外祖父越是把白明微描述得越难对付,他想要征服白明微的心就越强。 白明微能把九弟扶持到这个位置,倘若白明微支持自己,那登基指日可待了! “外祖父认为,九弟会取本宫而代之?外祖父是不是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秦丰业闻言,深吸一口气,然后把额上的帕子取下来盖在脸上,久久过后,才终于恢复了冷静与克制: “殿下,倘若我们不尽早想办法,越王取代您也是迟早的事,今日公主的下场就是我等的下场,或许更糟糕!” 刘昱抖了抖袖子:“外祖父有何高见?” 很显然,两人的谈话已经不在同一个重点之上。 秦丰业反问:“殿下怎么想?” 刘尧目光如炬:“皇位是本宫的,谁都抢不走!谁敢挡本宫的路,本宫就灭了谁!” 秦丰业欣慰地点点头:“好志气!不过还需要动动脑子。” 刘昱有些不爱听,但他又很好奇外祖父自身难保,还能怎么力挽狂澜,扭转乾坤。 于是他问:“莫非外祖父有主意?” 秦丰业把额上的帕子扔进盆里,溅起的水花湿了刘昱的衣摆。 刘昱正要发作,他却道:“殿下,您想当皇帝,何必等到陛下走的那一日?现在越王的羽翼逐渐丰满,咱们得加快速度,抢在越王成器之前成事,否则必定会有更多的变数!” 刘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想让本宫谋逆!提前坐上皇位?!” 秦丰业做了个手势:“殿下,稍安勿躁。” 刘昱瞪大眼睛:“你让本宫怎么冷静?!” 秦丰业的声音仿佛从寒夜里传来:“殿下,如今正是好时机。” 刘昱见秦丰业说得认真,于是他复又坐下,态度倒是比刚才还要端正许多。 他问:“时机从何而来?” 秦丰业慢条斯理地开口:“陛下要修什么仙宫,那就让陛下达成所愿。东陵没银子了,陛下想要修仙宫,那就只能加重赋税。” “百姓本就怨声载道,加重赋税必定引起民众不满,到时候殿下只需给他们一条活路,承诺百姓登基后必定减免赋税。” “那么殿下就是救世主,而不是篡位的逆贼!到时候天理正义都占在殿下这边!殿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刘昱冷笑一声:“哼,你就不怕父皇再逼着你出银子,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一回生二回熟。” 秦丰业捋了捋胡须:“老臣怕什么?现在老臣已经离开朝堂,难不成陛下还会逼着一个退隐的老头出银子不成?” “所以说祸兮福之所倚,这一次被逼离开朝堂,不仅能够让陛下更思念老臣的好,而且还能让老臣远离刀光剑影,再大的火也烧不到老臣头上。” 刘昱目光一闪:“外祖父说得轻巧,起事需要人力和财力,本宫手头没有人,怕是成不了事。” 秦丰业缓缓坐直身子,他盯着刘昱,神秘一笑:“从殿下出生那一刻开始,老臣就已经在为殿下做谋划。” “这些年装进口袋的财富,比之国库还要强上几十倍,这个年头有银子就等于有人,殿下还怕不成事么?” 刘昱饶有兴致:“不愧是外祖父,从来都懂得未雨绸缪。看来这天宫得建,沈自安也得死,只有这样,才没有人拦着父皇使银子!” 秦丰业含笑:“是这个道理。不过最近殿下似乎和老臣不够亲近,老臣信不过殿下,自然也无法倾尽全力支持殿下。” 刘昱笑了:“外祖父明人不说暗话,您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亦或者想让本宫做什么事?先把您的条件说出来,如何?” 第1751章 这算是谈不拢?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秦丰业索性也不装了。 交易就是交易,拿亲情做幌子,反倒是跌份。 于是他靠坐在被堆上,上下审视了刘昱一眼,随即一字一句地开口: “太子妃必须是秦家的人,将来你登基,皇后也必须是秦家的人。” 刘昱看着自己的外祖父,忽然就笑了:“这才对嘛!外祖父想要什么,不妨直说,打着对本宫好的旗号为自己谋利,那就不厚道了。” 秦丰业无视刘昱话中的讽刺。 只是问:“殿下,您应还是不应?” 刘昱反问他:“本宫若是娶了秦家的女子为太子妃,外祖父可能保证,本宫必定成功荣登大宝?” 秦丰业没有给予肯定的答案:“殿下若是应,那么老臣自当倾尽全力扶持殿下登基。” 刘昱也没有直接说应还是不应:“外祖父总得让本宫知晓,太子妃的人选是……” 秦丰业似笑非笑:“秦家女哪个不是出类拔萃,一等一的闺秀,您身上流的,也有秦家的血!您的生母就是出自秦家,难不成秦家的女子配不上您?” 刘昱并未给他面子,直接反唇相讥:“当初白惟墉还是丞相时,太子妃的最佳人选是白府的嫡长孙女,白明微。” “本宫不知秦家哪位待字闺中的女子,能与白明微,东陵的第一女将军媲美,还请外祖父解惑呐……” 秦丰业霎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如此说来,便是谈不拢了?” 刘昱起身,负手而立:“外祖父,看来您还是没有摆正您的位置。” 说到这里,刘昱居高临下:“因为有父皇,所以秦家出来的母后才能当皇后;因为有父皇,所以你才能位列三公权倾朝野;而因为有本宫,秦家的荣耀才能延续下去。” “你在父皇面前伏小做低摇尾乞怜,怎么到本宫这里就开始摆谱了?究竟是外祖父你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掌控本宫?还是外祖父你始终把本宫当成一个小孩子?” “当然,这些本宫都不在乎!”刘昱冷冷地笑了,“你!因为你是母后的母族,所以你只能选择本宫。” “但是本宫可以娶任何势力的女子做太子妃,可以赢得任何势力的支持,本宫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懂了么?” 说完,刘昱便要离开。 秦丰业凝着他:“不知所谓!” 刘昱眯起眼睛:“外祖父,你放肆了。” 秦丰业揉了揉眉心,疲惫开口:“太子殿下,如若您认为凭自己也能笑到最后,那您请便。” 刘昱面上愠怒:“怎么?外祖父信不过本宫?” 秦丰业摇摇头:“老臣信得过信不过不要紧,要紧的是殿下您有那个能力么?” “越王有白明微,殿下您有谁?平西将军?定北侯?还是镇南侯?您有兵权么?有武将的支持么?有富可敌国的财力么?” “不,您什么都没有,您只有刘氏子孙这么一个身份,而你的储位,都是因为你最看不上的秦家才得到的!” “您只是一个不知所谓的毛孩子,本来公主殿下就已经出事,这个时候但凡有点脑子,都会按兵不动。” “偏偏太子殿下乔装打扮,深夜造访,生怕别人不知殿下出了事就来找老臣密谋!您说如果陛下知道了,会怎么想?” 太子恼羞成怒:“秦太师是怕本宫连累你?” 秦丰业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陛下建仙宫一事倘若能成,那就是殿下成事的好机会。” “殿下想不想抓住这个机会,抓不抓得住,全看殿下自己的选择。夜深了,殿下请回吧!” 说完,秦丰业不再多言一个字,立即摆出送客的姿态。 刘昱深深地看了秦丰业一眼,拂袖离去。 两人的这一次见面,也就不欢而散。 不多时,一辆马车从巷子里驶出来,驱车的人问:“殿下,如何?” 刘昱轻嗤一声:“老家伙还是贼心不死,还想拿捏本宫。不过他提的条件倒是有几分诱人,只是不知苟延残喘的他,还有什么办法助本宫成事。” 驱车的人又问:“殿下打算怎么办?” 刘昱摸摸下巴:“白明微似乎和九弟不太和气,要是白明微能助本宫,还有外祖父什么事?毕竟外祖父可没有兵权。” 驱车的人拧眉:“殿下,属下对白明微会归顺殿下一事持怀疑态度。白明微与越王这般亲近,怕是不会易主。” 刘昱不以为然,他身子后靠,两手张开搭在身侧,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白明微扶持九弟,不过是为了重振白府,要是本宫能给她的比九弟还多,她还会对九弟那么忠心么?” 驱车的人不语,默默把车赶回太子府。 …… 与此同时。 刘尧正坐在摇椅上闭眼小憩,他的身边放了一盆燃烧得正旺的炭火。 亲信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声回禀:“殿下,宫里传来消息,李美人已经醒了,陛下正陪在她身边。” “嗯。”刘尧轻轻应了一声,“皇祖母那边如何?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的身子要紧么?” 亲信毕恭毕敬地回应:“太后那边一切安好,还请殿下放心。” 刘尧轻轻吐了一个字:“好。” 亲信又道:“适才太子密会秦太师,这事可要传出去?” 刘尧摇头:“不必,宫宴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父皇必定疑心所有人,此时我等应当按兵不动,小心应对,以免触父皇的霉头。” 亲信觉得有些可惜:“要是把太子密会秦太师的事情透露给陛下,陛下必定雷霆震怒……” 刘尧的语气不容置疑:“本王说了,按兵不动。就算我们不说,父皇也会有办法知晓,现在的局势有利于我们,且不要弄巧成拙了。” 亲信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应声:“是,殿下。” 说完,亲信正要退下去。 “等等。” 刘尧叫住了他。 亲信连忙行礼:“殿下,属下在。” 刘尧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挥挥手:“退下吧,本王想静一静。” “是,殿下。” 亲信退下后,刘尧看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食盒,最后也只做一声叹息。 “李大娘做的年糕真好吃,只可惜我连给你尝的机会都没有。” 是的,眼下风声紧着呢! 他又何必节外生枝,给小豹子增添任何麻烦? 若是那样的话,只怕小豹子会心生不喜。 那浑身带刺的小姑娘若是不开心了,他又哪来的欢愉呢? “阿嚏!” 白府,白琇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俞皎打趣:“六姑娘,准是有人想你了。” 白琇莹冷哼一声:“想我?想害我还差不多!” 俞皎笑吟吟地看向白明微:“明微你来瞧瞧你这六妹,总把人心往坏处想。” 白明微含笑应声:“六妹不经逗,七嫂你可别逗她了。” 俞皎笑个不停:“六妹逗起来好玩。” 白明微点点头:“话虽如此,但是等会儿吃亏了,我可不帮你呀!” 俞皎朝白瑜努努嘴:“你呢?你帮我不?” 白瑜笑她:“要是你不占理,我就保持中立。” 俞皎白了他一眼:“你们可看看这人,好一个和稀泥的高手。” 众人掩唇笑了。 却见沈氏神思不宁。 白明微敏锐地察觉到,柔声问她:“大嫂,怎么了?” 第1752章 我决定好了,要做一件大事 沈氏摇摇头,她说:“我没事,可能是有些累了。” 白明微点点头,随即问:“柏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青柏看了一眼漏刻,随即恭敬回禀:“大姑娘,这会儿已经寅时了。” 白明微看了一圈,只见大家都有了倦意,尤其是白惟墉,他显得非常疲倦。 于是白明微主动提议:“今夜大家都累了,不如到此为止,明晚还有团圆饭,总得留些精力放在明天。” 白惟墉打了个哈欠:“明微说的正是,我们有什么话,明天再继续说,我这把老骨头,当真有些扛不动了。” 林氏连忙起身:“既然老爷累了,妾身便服侍老爷休息。” 白惟墉含笑:“你呀,别总是想着我,也要想想你自个儿。” 林氏笑容满面:“服侍老爷,是妾身的福气。” 一辈子都这样,改不掉的。 索性白惟墉也就由着她了。 就这样,青柏与林氏带着老爷子去休息。 老爷子不在,众人也就相继散去。 沈氏带着小传义和玉衡离开,策荣艳羡地看着他们。 白晨霜见了,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小策荣笑吟吟地追上去:“大表嫂,我可以和传义一起吗?” 沈氏向他伸手:“来吧,我带你们三个去休息。” 白明微来到白晨霜身边:“小姑姑,策荣倒是和传义很亲。” 白晨霜无奈摇头:“本身策荣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和玩伴,现在有传义和玉衡带着,他倒是开心得紧,给他留的房间几乎没住过。” 白明微含笑:“三人感情好,一起长大也是好事一桩。” 白晨霜点头:“的确,但是我有些寂寞呢,策荣现在完全都不跟我亲了。” 白明微道:“策荣心底最喜爱的,还是小姑姑,只是小伙伴一起长大,自有他们的情谊,小姑姑平日若是无聊,就去帮帮大嫂。” 白晨霜应下:“嗯,婉吟操持着这么一大家子不容易,刚刚我看她状态不太好,明微你就放心吧,日后我多去走动,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白明微颔首:“那就多谢小姑了。” 白晨霜没有多说,笑了笑便跟着退下。 众人都散去,唯有公孙先生还不紧不慢。 很显然,公孙先生有话要说。 白明微问他:“先生,怎么了?” 公孙先生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大将军,借一步说话。” 白明微跟了上去,两人走在白府的花园里。 幽静的小路与熹微的灯影,愈发显得万籁寂静。 白明微问他:“先生可是想问宫宴一事?” 公孙先生点头:“是,也不全是。” 白明微表情郑重:“先生但说无妨。” 公孙先生负手,不紧不慢地跟在白明微身边,两人往花园的更深处走。 他开口,一语惊人:“大将军,你准备什么时候起事?” 白明微顿住脚步:“先生何出此言?” 公孙先生转身看向她,远处微光照亮下的眼眸尽是雪亮的光芒:“虽然老夫不怎么参与你们之间的事情,一心只管教导几个孩子。” “但是老夫也关心这天下局势,比起你们当局者迷,老夫这旁观者看得更清楚。” “老夫刚刚听风军师说了几句,其中提及元贞帝要修什么仙宫,为此竟然想出用皇嗣嫁祸沈尚书这种下三滥的伎俩,这刘氏江山,已经无药可救了。” 说到这里,公孙先生叹了口气: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元贞帝想除去沈尚书,无论你们作何努力,沈尚书必定在劫难逃。” “一旦沈尚书离世,户部彻底掌控在元贞帝的爪牙当中,那么修建仙宫一事,自然无法避免。” “届时便是劳民伤财,民不聊生,任是谁也无法把这破破烂烂的江山社稷缝补,唯有推翻一切,重新开始,才是上计。” “你支持越王,老夫没有什么意见,但大将军当真认为,越王能够力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么?” “就算越王最后能胜,朝廷乌烟瘴气无人可用,又怎能百废俱兴,繁荣昌盛?” “更别说北燕虎视眈眈!南齐和西楚的态度也不好判断。谁能保证这两国在北燕蚕食东陵时不出来趁火打劫?” 白明微闻言,没有立即说话。 公孙先生鲜少与她说这么多,她自是要仔细斟酌,认真回复。 最后,她说:“先生,就算起事,成算不大,甚至不足一成;哪怕险中求胜,可是谁来做这个东陵之主呢?” 公孙先生斩钉截铁:“传义就很好!他拥有为王者的气度与智慧,只要认真教导,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白明微听闻公孙先生竟有如此谋划,她也毫不掩饰内心顾虑:“先生,现在还不是好时机,原因有三。” “其一,传义还很小,主少国疑,他无法堪当大任;其二,越王到目前为止一直做得很好,倘若他能够登基,有他这样一位君主,就算做不到雄图霸业,至少也能做个守成之君,他在位期间可让天下万民休养生息。” “其三,不瞒先生说,祖父肯松口让一直中立的白府扶持皇子,已经是祖父最大的让步,我想他一定不愿意看到子孙后代成为‘乱臣贼子’。” 公孙先生叹了口气:“你有你的顾虑,老夫有老夫的看法,老夫也只是随便说说,具体怎么抉择,全在大将军自己。” “不过老夫已经可以预见,将来究竟是如何惨烈的情景。只因越王根基尚浅,就算有你支持,他怕是也不够稳妥。” “元贞帝再昏庸无能,他也是君。他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有着覆灭天下的权力。” “一旦沈尚书倒下,接着或许就是越王,然后是你,是整个真正为东林着想的势力。” “当然你现在顾虑重重,无法下定决心,那么就走一步看一步吧,用不了多久,局势就会明了。” 白明微颔首:“多谢先生剖白,您的心意我明白了。” “回吧,睡觉去,时辰不早了。”公孙先生摆摆手,随即便走远了。 白明微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得叹息一声。 她的顾虑何止这三个,最大的顾虑是自己这活不过十七岁的命格谶言。 如若只是元询一人提及,她自是不在乎。 可师父的态度,她却不得不在意。 只因师父一卦算尽天下,她的命运走向,又如何能逃得过师父的法眼? 余下几个月时间,她就算破釜沉舟去起事,也不得不考虑到一旦自己身死,那么这个大摊子怎么办? 白府的所有人,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 “公孙先生和你说什么了?” 萧重渊的声音响在身侧。 白明微回首,一双眼眸盛满星河。 她轻声细语:“重渊,我决定好了,要做一件大事!” 萧重渊问:“什么大事?” 第1753章 先送他们离开 白明微走到廊下,在栏杆落座。 她说:“我一直想把家里人都送往北疆,但这个计划没那么快实施,我想着等开春天气暖和了再做,以免大家受不了冻。” “但是现在,我却觉得刻不容缓了,太后身子不好,一旦太后乘鸾西去,朝中风云必然巨变。” “到时候再走恐怕来不及,所以必须得把这个计划提前,少数多批次,一起往北疆送去。” 萧重渊走到她身边坐下:“邱道人的出现,意味着局势更加紧张,你的想法没错,的确该把他们分批送走了。” 白明微举头望向天空。 河汉清浅,星罗棋布。 她说:“越王殿下的成长,我都看在眼里,正因为看在眼里,所以难免给予他极大的信任。” “对局势的判断,自然也受这份信任的影响,倒是有些不够理智。还是刚刚公孙先生提醒我,我才一下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越王殿下再有希望,他毕竟还是根基尚浅,即便是有我支持,若是真乱起来,我们未必有赢面。” “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吧!按照习俗,明日大年初一出行游玩,上香祈福,就趁明日离去。” 萧重渊问:“你准备先送走谁?” 白明微阖上双眼,露出一抹为难的神色: “祖父曾说过,孩子、种子就等于希望,我准备让小姑和三嫂带几个孩子先走。五嫂也要生了,五哥和五嫂也得离开。” “第二批的时候,几位婶婶再带着几位妹妹和几位嫂嫂走。大嫂必然是不会走的,如果局势真的艰难,她一定会留下断后。” “七哥不能走,七嫂定然要陪他;祖父是断然不会离开的,他明白元贞帝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只要他还在白府,其他人的行程就会安全。祖父不走,姨奶奶也不会离开。” 萧重渊道:“既是临时起意,那必然要瞒着家里人,以免大家恐慌,到时候反而引起各方警觉。” “我去与公孙先生说明情况,几个孩子北上,少不了他的周全和帮忙,你先去找大嫂和五哥。” “好。”打定主意,白明微便与萧重渊分头行事。 白明微先敲响的,是五哥白璟的门。 五哥果然没睡,还在捋着他手头的账目。 见到白明微深夜造访,他很是惊讶:“明微,你怎么来了?” 尽管惊讶,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吵到了好不容易睡着的妻子。 白明微也没有过多的铺垫,把撤离的决定大致与白璟说了一遍,而后解释原因: “五哥,五嫂生产在即,而今朝醉的产业你皆了若指掌,只要你们离开玉京地界,自有许多地方庇佑五嫂产子。” “三嫂是女子,又在学习医术,她方便照料五嫂,至于公孙先生,也是有几分岐黄本事在身,更是足智多谋,有他跟在身边,我也能放心。” 白璟向来对白明微的决定绝不质疑。 他说:“明微,你的安排,我都会听从,只是这一路上山水迢迢,你七嫂生产前的几日和生产后的一个月,行程必定是要被耽搁的。” 白明微道:“并不是真的逃亡,不必争赶着每一刻,你们一路走走停停,待到入夏,必然赶到北疆,如此也不用承受那冰冻之苦。” 白璟颔首:“我明白了,倘若我们留在京城,你反而会有诸多顾虑和掣肘。” “现在局势还没紧张到那种地步,我们自是不需要日夜兼程赶往北疆,这路途上的时间和速度,我和公孙先生会根据实际情况安排。” 白明微看向白璟,目光坚定:“五哥,任重而道远,几个孩子还有五嫂,就交给你了。” 第1754章 我还不明白你么? 白璟目光坚定,万般郑重地回应白明微。 “明微,你且放心,我必然会照顾好大家。” 白明微点点头,随即便离开了白璟的院子。 “夫君,怎么了?” 里屋传来崔氏的声音。 白璟立即走进去,坐到床边握住崔氏的手,柔声安慰:“素素,没事,刚刚明微来找了我一趟,是不是吵到你休息了?” 崔氏有些疑惑:“这么晚了,大姑娘怎么会来找你?” 白璟解释:“没什么事,你先睡着,明天还要出行上香呢?我听说明日利西北方,估计大家都会去承天观方向插香。” 崔氏也没有究根问到底,艰难地翻了个身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在崔氏睡着后,白璟迅速整理重要的东西,然后又开始帮妻子打包路程所需。 …… 另一边,白明微来找沈氏时,沈氏并未睡下。 看到白明微到来,她也没有任何讶异的神色。 只是倒了杯大枣茶,推向白明微即将落座的位子。 她说:“夜深露重,这天气还没回暖,你也不多穿些衣裳,仔细被凉风扑了身子。” 白明微端起枣茶喝了一口,随即看向沈氏:“大嫂,你这是故意等着我?” 沈氏摇摇头:“刚把几个孩子哄睡,我还没来得及洗漱,说是故意等你,倒也算不上。不过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来找我,我倒是不觉得奇怪。” 白明微深吸一口气,随即神色变得分外认真:“大嫂,在你面前我也不兜兜转转了。” 沈氏问她:“可是因为局势的变化,所以明微你有了些新的决策?” 白明微颔首:“嗯,大嫂,我准备送传义他们去北疆。” 接着,她把计划向沈氏说明,并且解释了关于人员安排的原因。 沈氏没有产生任何质疑,她垂下眼睫:“明微,大局势上你比我明白,这些事你决定了,我不会有任何意见。不过有一点,那就是我一定留下来陪你到最后。” 白明微看向沈氏,听着那云淡风轻的语气透着凛然的坚决,她不免有些五味杂陈:“大嫂……” 沈氏含笑:“我知道你担心我,也为着我好,但是我是这个家的掌家之人,我若是不在家,怎么都说不过去。” “再者我留下来陪你,不止是因为我不想你独自一人孤军奋战,我也是有私心的。” “我并非那般大义无私,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我也有几分原因,是为着我那孩子,只有我尽力稳住局面,远行的传义他们才能更安全。所以你不必为此产生什么愧疚为难。” 白明微轻轻点头:“大嫂,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这些事情你不必解释,我也是能够明白你的。” “你怎么想我还能不清楚?从你成为我大嫂的那一刻起,你哪件事不是为了这个家?何必为了让我好受,把自己说成这样?” 沈氏含笑,眼底却有些氤氲:“与其说为了这个家,倒不如说为了阿珺,为了传义。” “守住阿珺所珍爱的亲人,守住我们的骨血,就是守住我那份少年夫妻情谊,守住我这一生唯一一次的动心。” 白明微没有言语,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失去挚爱的人。 换做她自己,若是失去重渊,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减轻这份铺天盖地的悲伤。 也就在这时,沈氏又开口了:“明微,别的我没有问题,但是关于晏安,我却有几分顾虑。” 第1755章 新年 白明微向不是独断专行之人,更何况提意见的人还是她最敬重的大嫂。 大嫂的意见,她自是要听的,而且还会认真采纳。 她问:“大嫂,你的顾虑是否是祖父和二婶?” 沈氏露出浅浅的笑意:“嗯,明微懂我。我的顾虑的确是祖父和二婶。” “小晏安讨喜,就像是祖父的开心果,祖父一日都离不得他;而二婶自从得了小晏安这个孙子,她把小晏安当命根子看待。” “我寻思着,倘若让小晏安离开二婶,只怕二婶不愿意,所以你看看是先斩后奏,还是让二婶跟着去比较妥当?” 白明微叹了口气:“二婶跟着去怕是不妥,二婶去了,那么二妹和五妹怕是也得跟着,这一个拖一个的,不仅张扬引人注目,更是不利于五嫂生产。” 沈氏告诉白明微:“你的考量是对的,不过二婶这人你也知道,大事上通透,小事上胡搅蛮缠,你要是先斩后奏的话,你得好好安抚她,免得她把此事声张出去,到时候给你增添麻烦。” 白明微颔首:“大嫂,我晓得了,必定会小心处理此事。” 沈氏点头:“既然你心有成算,那我就放心了。你且安心地做你的事情,大嫂多的帮不了你,但一定会坚定地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 白明微感激地看了沈氏一眼:“大嫂,今夜辛苦你了,帮传义和玉衡大概收拾一下,小姑那边,我会去知会她。” 沈氏含笑:“没多少可收拾的,无非是几件换洗衣裳,还有些书本笔墨。” “自从去年家里出事后,我再也没有把几个孩子当公子哥养,你也不必担心他们受不了奔波之苦。” 白明微没有多言,起身离开沈氏的院子。 出门刚好遇到白晨霜,两人差点撞上。 “小姑,你怎么在这?” 白晨霜拍拍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原来是明微,我以为是谁,吓我一跳。” “噢,说来有些惭愧,策荣有时候会尿床,我估摸着阿珺媳妇没有睡,所以送两身衣裳过来,以防万一。” 白明微把白晨霜拉到一旁:“小姑,我有话对你说。” 接着,白明微把计划大概与白晨霜说了一遍。 白晨霜默默地听完,对未来的安排和变动并未惊慌失措。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已经没有太多消息能够令她感到震惊了。 她问白明微:“是轻车简行,还是需要准备周全?” 白明微告诉她:“小姑,轻车简行,而且越简单越好。” 白晨霜闻言,郑重点头:“我知道了,我先去收拾,带些紧要的东西。” 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开。 “小姑。” 白明微叫住了她。 “哎!” 白晨霜回头:“明微,还有什么事么?” 白明微默了默,随即开口:“明日请早安时,记得和姨奶奶好好告别。” 白晨霜垂下眼睫,随即开口:“好。” 两人分开不久,萧重渊便回到了白明微身边。 他说:“公孙先生那里我安排好了,有公孙先生的智慧,以及今朝醉的势力,一定能够平安抵达北疆。” 白明微颔首:“我信得过先生。” 萧重渊问她:“既是如此,你怎么愁眉不展?” 白明微失笑:“你怎么知道我愁眉不展?” 萧重渊轻声细语:“我当然知道你愁眉不展。这决定如此突然,你必定想着大家都没有好好告别,就要天各一方,心里难免会觉得难受。” 白明微道:“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有这个想法,而且也做了相关的准备,只是除夕宫宴一事,加快了这个决定的实施。” “刚刚大嫂有件事说得对,祖父和二婶都离不开小晏安。刚刚我也见了小姑姑,看到她我就想到姨奶奶这些年辛劳付出。” “她为这个家操持了一辈子,晚年好不容易有女儿承欢膝下,这才过不了多久,就得被迫分开。” 萧重渊道:“比起相聚,我想他们更愿意看到各自安好。” 白明微笑了笑:“我明白。” 顿了顿,她问:“重渊,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好像不够冷静,也不够果决。” 萧重渊回应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白明微又抬眸看了一眼星空,只是很快的,寒星落入她的眼里,一片雪亮的清冷。 适才那几分柔情与纠结,好似已经离她远去。 这一刻,她又是那个冷静从容的白明微。 她说:“去一趟我的书房,我们把计划完善一下。” “好。”萧重渊应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 …… 等两人从书房出来,天光已然渐亮。 府中的下人往来穿梭,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沈氏已经在祠堂打点,府里的主子陆续来到祠堂祭拜。 待拜过列祖列宗,众人则回到自己的房里简单用些早膳,然后开始梳洗换衣,准备欢欢喜喜地迎接新年。 远处已经有人开始在庭前燃烧竹子,爆竹声隐隐约约传来。 白府的小厮也准备了许多竹子,堆在花厅的前边燃烧驱邪。 白明微和萧重渊最先来到花厅,下人连忙行礼:“大姑娘,风军师。” 白明微笑着点头。 “长姐!” 白琇莹的声音脆生生地响在门外。 紧接着,便是一身海棠红的裙摆轻摆款动,如云般飘了进来。 白明微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六妹,怎么这么早?” 白琇莹扬起小脸:“我又不用上妆,自然快一些,哪像姐姐们,要在脸上敷三层粉,要不然等会儿都不好意思出门呢!” 说到这里,白琇莹打量了两人一眼,不由得蹙起眉头:“你们俩怎么都不换身新衣裳?” 白明微看了看身上的衣裳:“我这有什么问题么?昨儿宫宴回来刚换的。” 她又看了看萧重渊:“他的也没有问题啊!” 白琇莹叹了口气,拉起白明微的手:“长姐,这过新年自然要穿新衣,去旧迎新嘛!” “你看你衣裳未换,额下泛青,必定是忙了一夜未睡,看到你这样,我心疼你嘛!” 白明微拍了拍她的肩膀:“心疼我的话,就好好养伤,你瞧瞧你这手上的绷带,缠得乱七八糟的,这样什么时候伤势才能痊愈?” 白琇莹吐了吐舌头,没有言语。 府中的众人也开始陆续聚在花厅,准备一同“出行”。 几个孩子尚不知要离开,身上仅有一身新衣,最心爱的东西也没有带在身边。 他们在花厅前围着爆竹嬉笑,稚嫩的欢声笑语不停传来。 白明微和萧重渊并肩而立,默默地听着孩童嬉笑。 其余人则互相打量,夸赞着对方的新衣与头面。 也就在这时,成碧匆匆走来:“小姐,老太爷要见您,让您快去常青阁见他。” 第1756章 他不是欢声笑语的局外人 “我先去见祖父。” 白明微看了身边的萧重渊一眼,随即便离开了。 萧重渊默默地站在廊下,听着几个孩子围着爆竹嬉笑。 花厅里的几位姑娘,透过纱窗看着外边的清俊雅然的身影,就如同水墨落于纸上,美好得犹如一幅画卷。 二姑娘白静姝小声地和白琇莹咬耳朵:“六妹,你对咱们这未来的姐夫了解多少?” 白琇莹一脸地自豪:“未来的姐夫是我的武学启蒙师父,我当然对他有所了解。” 三姑娘白清如听了几句,好奇地问:“咱们这未来姐夫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倒是觉得民间养不出这样的人物。” 白琇莹撇撇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好奇一名男子,真不害臊!” 四姑娘白文茵笑着解释:“如果风军师只是长姐麾下的一员门客,那我们当然不会去好奇。” “然而长姐忽然宣布定亲,对象却是这谜一样的军师,我们也是关心长姐嘛……以后要成为一家人,当然多少要有些了解。” 五姑娘白幽若连忙附和:“几位姐姐说得对,我想不止我们姐妹好奇,便是整个家里的人,都想知道未来姐夫的底细。” “六妹六妹,前年你随军北上,一直与长姐还有这位风军师朝夕相处,快与我们说说,这位风军师究竟是何许人物呀?” 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琇莹,白琇莹无法拒绝,只好向大家解释: “其实我不愿意这样在背后说自己的师父,也不愿意过多谈论咱们未来的姐夫。” “但我知道倘若我不透个底,怕是你们会多想,到时候生出不好的怀疑和揣测反而不好。所以我就告诉你们我们所知道的。” 白静姝含笑:“六妹,我们虽然好奇心重了些,但不至于随意揣测未来姐夫,这个你且放心。当然了,我们确实很想知道,你快些说吧。” 白琇莹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长姐早年在承天观修行时,曾经对姐夫有救命之恩。” “姐夫当年也是富贵人家出生,但是家里遭了难,被仇家赶尽杀绝,幸而长姐施救,才保全性命。” “后来姐夫办完了自己的事情,就前来寻找当年的救命恩人,这才有了姐夫出手相助,与我白府共患难的经历。” 三姑娘白文茵一脸感动:“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原来并不只是存在于折子里。” 五姑娘白幽若很是赞同:“由救命之恩,到两情相悦,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四姑娘白文茵拧眉:“怎么你们只关心他们之间的故事,为何不关心一下,未来姐夫的身世背景?” 白静姝轻轻启齿:“连六妹都不知情,这说明其中必定有不能向人言说的隐情,你呀,就不要究根问到底了。” 白琇莹点点头:“二姐说得对,四姐,只要我们都清楚,未来姐夫真心对待长姐,这就足够了。” 四姑娘白文茵说不过大家,只好妥协:“好吧好吧,我不问就是了。” 沈氏恰好走进来,见几位姑娘咬耳朵,她有些好奇:“你们在说什么呢?” 白琇莹笑吟吟地开口:“大嫂,长姐不是已经定亲了么?几位姐姐等不及嫁出去了,也想许人家。” 她话音刚落,几位姑娘就急了: “好你个小妮子,竟然开我们的玩笑,就不怕我们恼了你!” “六妹,你也太会胡说八道了,怎么能当着大嫂的面说这些?” “大嫂,你别听她瞎说,我们只是在谈论长姐和未来姐夫之间的故事罢了。” “就是就是,六妹惯会胡说,大嫂别听她的。” 沈氏明白,这是姑娘家的玩笑,于是便顺着白琇莹的话说:“好,大嫂必定为你们留意好人家。” 几位姑娘红了脸,恼怒地瞪着白琇莹。 白琇莹咯咯笑了起来,眉眼儿弯弯的,煞是好看。 沈氏看了一眼,问:“明微呢?” 白琇莹回她:“大嫂,长姐去见祖父了。” 沈氏没有多说,走向几位弟妹,轻轻落座。 大家对她很是敬重,纷纷搭话: “大嫂,今儿是初一,虽然我们在孝期,今儿也不拘穿什么,怎么你还是穿得这么素淡?” “是啊大嫂,你这浅蓝色也太素了,我们今儿都换上了喜气的颜色,一来辞旧迎新,二来也叫天上的夫君看看,我们已经开始新生活了,好叫他们放心。” 沈氏摸了摸鬓边的白玉兰花簪,含笑开口:“我喜欢素色,在闺阁里就喜欢,倒不是因着什么缘由。” 众人的视线落在沈氏的发髻上,复又收回。 她们都知道大嫂在守着什么。 既然是伤心事,也就不多提了。 于是很快就岔开话题: “大嫂,你看看我身上的裙子好看么?桃色是我闺中最喜欢的颜色,今儿我要欢欢喜喜地穿上。” 沈氏笑着回应:“好看。” 接下来不管几位嫂子说什么,沈氏都轻声细语地回答,气氛相当融洽。 廊下的萧重渊把大家的谈话都听在耳里。 他静静地站着,面对着远处的方向,似有心事萦绕心间。 新春,新衣。 故人,故事。 他曾经也听着母后和姐姐们笑着谈论衣裳和妆容,也听着姐姐们互相夸赞对方的首饰。 爆竹声也曾在西楚的御花园中响过。 现在想想,已经多年过去了。 再回首,已是物是人非。 “大姑父,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小传义见萧重渊就那么站着,停下了玩耍,来到萧重渊的身边站着,呼吸还带着玩耍过后的急促,小脸也红扑扑的,一阵阵热气从他嘴里冒出来。 萧重渊露出浅浅的笑意:“我想家了。” 小传义笑吟吟地开口:“这里就是大姑父的家,莫非大姑父思乡了?” 萧重渊笑着点头:“是,思乡。” 小传义脆生生地安抚他:“大姑父,等将来大姑姑得空了,就让她陪你回故乡,可好?” 萧重渊柔声应他:“好。” 小传义笑容更浓:“大姑父笑了。大姑父开心就好,要不然大姑姑也会跟着不开心的。” 萧重渊拍拍他的脑袋:“去玩吧!” “哎!”小传义应了一声,跑向玩伴。 萧重渊复又恢复了方才的清冷,只是这一次,就算他没有参与任何谈话,他也并不像欢声笑语的局外人。 …… 与此同时。 白明微跪在白惟墉面前:“祖父,孙女来了,请祖父示下。” 白惟墉一脸严肃:“明微,我且问你,如今局势如何?” 第1757章 这温情,叫她动容 白明微轻轻抬眸,撞入一双深邃且睿智的眼眸当中。 她知道祖父此刻的认真与严肃,自是不能有半分隐瞒,更何况用轻描淡写的语言去美化局势。 于是她准备从几个方面阐述了当前的状况。 为了尽可能地避免祖父过度担忧,她先捡着有利的方面说: “太子日渐失去信任,且其支持者秦丰业暂且也处于劣势;反之,越王殿下有孙女和韦家的支持,加上江北赈灾的功劳,使得他在朝野和民间呼声愈涨,不少观望的阵营已经陆续投诚,目前有着与太子争锋的优势。” 白惟墉闻言默了片刻,问:“好消息说完了,那么坏消息呢?” 白明微缓缓开口:“坏消息就是,圣上年富力强,如今却信任来历不明的妖道,要修建什么仙宫,妄图得到什么仙人的庇佑,打着福泽百姓的旗号,意图追求长生不老、千秋万代。” “就连当初为了能顺利种下种子而制造的祥瑞,也变成了他满足私欲的条件。他甚至为了达成目的,以皇嗣为刃,想要诛杀三朝元老。” “有这样的一个疯子,掌天下之大权,迟早会生出更大的乱子。如今北燕的势力也掺杂了进来,偏偏国主立不起来,局势瞬息万变,好坏已无法预料了。” 白惟墉看着眼前的孙女,想要透过眼前迷蒙的云翳,看到过去年轻的自己。 可他看了许久,却没有在寄予厚望的孙女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他忽然就释怀了:“明微,只要初心不改,你想做什么,祖父都不会过问,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吧!” 白明微得到这样的支持,她心底感念之余,却还是没有勇气说出,一旦扶持越王计划失败,她准备对这腐朽混乱的政权拔刀相向这样的话。 毕竟祖父历经三帝,前两位帝王于祖父不仅有知遇之恩,还有着惺惺相惜的挚友之义。 祖父倘若知晓她心底的真实想法,怕是不太好受。 于是她没有多说,只是认真应下:“祖父,孙女晓得怎么做了。” 白惟墉欣慰地点点头:“好在白府有你,否则怕是难以立起来了。明微,祖父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便是应了你父亲娶你母亲的请求,最后才有了你这个希望。” 提到母亲,白明微有很多疑问:“祖父,我和七哥从来不知母亲的来历,父亲没有告诉过我们,您也未曾说过只言片语。” 白惟墉安抚她:“明微,时机未到,等时机成熟了,祖父自会告诉你。” 白明微知晓问不出什么,也就歇了究根问到底的心思。 她点点头:“是,祖父。” 白惟墉问她:“昨夜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可是有新的安排?否则你也不会让几个孩子,早早就来给我请早安。” 白明微垂下眼睫:“祖父,孙女准备把他们先一步送往北疆。” 白惟墉似乎并不意外,很多事情当局者迷,但他退出了这个局,自然也旁观者清 他接受得很快,也觉得这个安排合理。 于是他问:“目前知晓这个计划的人,都有哪些?” 白明微一一回答:“目前知晓这个计划的,有公孙先生、大嫂、五哥、小姑,还有轻尘。” “五郎?”白惟墉表现得有些讶异,“五郎是个好孩子,但心智还不够成熟,此事可行?” 白明微解释:“祖父,几个孩子是我们的未来,也是希望,只有保住他们,才能留住希望。五哥有五哥的长处,此事非五哥不可。” “再者,五哥去了,五嫂才有依靠,她腹中还有着另一个未出生的希望,得先保住她。” 白惟墉闻言,最终也没说什么:“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便去做吧。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明微你做得对。” 白明微没有说什么。 白惟墉挥挥手:“想必大家还等着正月初一的出行呢,你别在这里耽搁了,做的时候秘密些,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万事小心。” “祖父……”白明微唤了一声,欲言又止。 白惟墉含笑:“傻孩子,你担心些什么?这一年多以来,祖父已经弥补了数十年缺失的陪伴,只要他们都好好的,就算祖父见不着面,又有什么问题呢?” 白明微柔声开口:“总归担心祖父寂寞,毕竟祖父那么喜欢晏安。” 白惟墉含笑:“祖父喜欢这家里的每一个人,也很喜欢明微。” “祖父……”白明微扬眸,心底泛起些许潮湿的情绪。 再坚强的人,也会被情亲人之间的浓厚的温情所感动。 她已经没有父亲,没了母亲。 祖父的疼爱,怎能叫她不动容呢? 白惟墉笑了笑:“去吧,去安排吧!” 白明微应下:“是,祖父!” 第1758章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是战后的第二个春节,也是玉京城难得的盛况。 白府的马车刚出了巷子,便被堵在大街上动弹不得。 望着久久不曾移动的队伍,马车上的众人却不曾觉得烦闷,因为他们早已准备好了消遣的玩意儿。 有各式吃食,以及供人娱乐的折子。 几辆马车里的气氛都十分融洽。 这边白明微和萧重渊与沈氏和白璟夫妇,以及白瑜夫妇共乘一辆,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忽然。 “砰!” 一声投掷东西的响动传来,紧接着是白琇莹满含怒意的骂声。 “哪个贼眉鼠眼的脏东西,竟然敢编排本姑娘!唔……” 不等她火力全开,她的嘴像是被人捂住,接下来的话自然也就说不出口。 俞皎很是好奇:“怎么了这是?六姑娘火气不小。” 白瑜看了俞皎一眼,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事估计得怪你。” 俞皎更是惊奇不已:“怪我?这与我何干?” 沈氏也觉得疑惑:“这与七弟妹有什么关系呢?” 白瑜叹了口气:“皎皎,你是不是把悄悄收藏的折子给了几个妹妹,让她们在路上消遣来着?” 俞皎点头:“对啊,最近坊间的动作很快,出了不少折子,我看了几本觉得挺有趣的,但还没有把所有的都看完。” “我想着今儿出城路上必然拥堵,少不了要在马车上等待许久时间,所以便给了几位姑娘一些做消遣。” 白瑜很是无奈:“上头写了什么你都没看,就给出去了?” 俞皎理所当然地觉得:“无非就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和虚构的豪门秘辛,这看不得么?” 沈氏失笑:“七弟妹,你也怪能胡闹的,当然看不得了。这些折子之所以没有在市面上光明正大的流通,就是因为被人当作邪门歪道,正经的人家是绝对不会沾边的,更何况是大家闺秀。” 俞皎无奈:“这世人当真有意思,花街柳巷白日宣淫成了常事,看些才子佳人之间的感情轶事反而是邪门歪道。” 白瑜瞪了俞皎一眼:“看吧,你闯祸了。带坏了妹妹们,被几位婶婶怪罪的话,我可不帮你。” 俞皎撇撇嘴:“我也是好心,再说了,偷偷的看不流传出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白明微忽然注意到崔氏拿出一本手札看了起来,不由得好奇:“五嫂,莫非这是七嫂给你的?” 崔氏点点头,然后把手札打开,呈现在众人面前:“也怪不得六姑娘生气,你们看看上头都写了什么玩意儿。” 俞皎一边看,一边读出声:“亲王情迷豆蔻少女遇阻难重重,将门牡丹与翰林芙蓉谁胜一筹?江山爱情难以抉择,何不享齐人之福……” 俞皎念到这里,竟也觉得像是被剪了舌头,根本念不下去。 这上头写的是谁的爱恨纠葛显而易见。 亲王不就是越王么? 将门牡丹,自是那陆昀华。 翰林芙蓉,当然是白琇莹。 俞皎悔不当初:“阿瑜,你怎么不阻止我?” 白瑜也很无辜:“我是刚刚看到五嫂带了,才知道必然是你做出的事情,如何来得及阻止?” “再者听到六妹这般生气,实在不难猜出那些人究竟都写了些什么东西,等今日结束后,你好好哄哄六妹吧!” 俞皎垂下头不说话。 白明微笑着开口:“这种事见仁见智,你要是不对号入座,那就图个乐子,没什么的,左右上头也没有直呼其名,写明了究竟是谁,不在意便是。” 崔氏清了清嗓子:“大姑娘,你要不要看看后半部分?” 白明微问:“莫非还有其他的内容?” 俞皎再度把脸凑过去,忽然却蒙住了嘴巴,没有读出来。 白瑜当即恼了:“胡说八道,把这折子烧了吧!” 白璟也从崔氏手中夺过折子:“素素,别看,污眼睛。” 白明微还以为是什么淫词艳曲,竟叫两位兄长大惊失色。 所以也就没有去关注接下来的内容,免得大家尴尬。 可她却看到俞皎一个劲地盯着自己,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上头的内容必定与自己有关。 于是她朝白璟伸手:“五哥,我看看。” 白璟也不好拒绝她,把手札递过去的同时,轻声安慰:“明微,你别往心里去。” 白明微更疑惑了,打开手札,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天煞孤星命犯桃花,两段姻缘一死一黄,料是仳鸡司晨惹来报应,征衣应褪换红妆,各司其位是阴阳。” 白明微阖上折子,后边的内容不用看,也知道是在影射她。 她安慰两位动了怒意的兄长:“五哥,七哥,上头也没指明是我,你们何必在意那么多呢?再者这人也算笔下留情,没有说我克父克母克兄长。” 白璟和白瑜没有说话。 俞皎讪讪地笑了笑:“是啊明微,何必在意呢。” 他们的态度让白明微觉得很奇怪,复又翻到后面去看。 结果不出所料,她猛然把手札扔在地上。 手札大开,刚好是令她恼怒的内容。 几人看到,面色都很不好看。 俞皎肠子都悔青了:“我为什么花银子买这玩意儿……” 一直默不作声的萧重渊不知什么内容,让向来冷静的明微都动了怒意。 他轻声询问:“怎么了?” 上头的内容白明微都觉得难以启齿。 俞皎知道风军师看不见,索性捡着大致的内容说:“上头说风军师你是明微养的面首。” 萧重渊笑了笑:“由着他们写吧,左右不过是些打发时间图个乐子的东西。” 俞皎淡淡吐出两个字:“之一。” 后面的话,俞皎不敢说。 因为上头写着,北疆将士都可成为明微的裙下之臣,榻上之宠。 萧重渊身子动了动,薄削的唇抿得紧紧的。 很显然也是动了怒。 他把手札捡起来,轻唤一声:“小白。” 小白貂不知从何处窜进来。 他把手札捆成一圈,绑在小白貂的背上,淡声吩咐:“越王的马车就在不远处,送给越王欣赏欣赏。越王这巡城御史,也该理一理坊间的风气了。” 小白貂背着手札从窗户窜了出去。 萧重渊出言安抚:“明微,别在意,这胡说八道的人,今后怕是再也拿不了笔了。” 白明微吐了口浊气:“我没事,别担心,比起这些,我更在意这队伍还要堵多久。实在拥堵的话,出城后我们不若步行吧。” 萧重渊听出了白明微的言下之意,出言赞同:“嗯,出城便步行,五公子以为如何?” 白璟回应:“一切都听明微的安排。” 沈氏是知情人。 而不知情的白瑜和俞皎听出了其中像是另有深意。 比起选择沉默的白瑜,俞皎则有话就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们?” 第1759章 针尖对麦芒,一日不消停 俞皎的问题十分直接且尖锐。 沈氏保持沉默,白璟也一言不发。 崔氏看了看沈氏,又看了看白璟,最后垂下眼睫不置一词。 不等白明微回答,白璟便将俞皎的手握住:“皎皎,别多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俞皎虽然有些不高兴,觉得大家瞒着她就是不把她当自己人。 但她向来晓得轻重,当真没有再问一句。 沈氏掀开车帘,看着水泄不通的街道,开始另一个话题:“这么多人,要是发生些什么事,只怕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白瑜应她:“大嫂放心吧,拱卫京畿的羽林军非常尽责,早就为了应付任何突发情况作出防范策略,要是真引发什么动乱,也能很快就平息下来。” 如此,话题算是揭过。 也就在这时,白府的马车距离城门口已经不远了,在前方几辆马车离城后,他们也被放行。 马车碾过护城河的木桥,前方便是很大的空地。 空地的那头,连接着宽阔的官道。 原本拥挤不堪的出城队伍,在踏出城门后便得到了放松。 白明微几人下了马车后,几位婶婶、诸位嫂嫂和几个姑娘们也陆续下了马车。 最后下来的是几个孩子。 白明微把伞递给白璟:“五哥,别让五嫂晒着。” 白璟接过伞为崔氏打着,含笑说道:“还是明微心细。” 崔氏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重渊撩起披风替白明微挡住太阳:“你也别晒着了。” 白明微无奈:“你就别献殷勤了,好好用披风把自己的身子裹着,仔细凉风扑了身子。” 俞皎乐呵呵地看着:“风军师向来都是个会疼人的。” 白瑜不乐意了:“怎么?我就不体贴?” 俞皎上下打量白瑜一眼:“用嘴巴体贴么?” 白瑜拢了拢俞皎的披风:“行动也是体贴的。” 几人都笑了,气氛相当和谐。 而一旁却恰恰相反。 二婶看了一眼毒辣的太阳,抱起小晏安不满地抱怨:“马车上坐着好好的,下来晒什么太阳。” “要是风和日丽还好,偏偏太阳毒辣但风却刺骨,步行也是遭罪,我们大人受得了,孩子却受不了,更何况崔氏那肚子笨得走路都困难。” 三婶撇撇嘴,阴阳怪气:“我说二婶,正月初一出行,也得走着才算得上虔诚,您就少说两句了。” “再说了,五郎媳妇自有四弟妹心疼,你瞎掺和个什么劲儿,自己懒得动弹就直说,还拿五郎媳妇做借口。” 二婶不悦:“你怎么总是跟我抬杠?是不是太闲了!”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小晏安开口劝说:“两位祖母,大家都看过来呢!” 两人立马噤住了声息。 这出行可是个大习俗,每年初一前承天观都会传出推演结果,说明今年利行何方。 得了消息后,大家就会出门离家,往承天观提到的方位出行一段距离,然后燃香祈福,把香插入土里,并燃烧纸钱,以此祈祷新的一年顺顺利利。 所以每年的“出行”都是民间的一大盛况。 只是有的走得远,有的不愿意走远,出了城便燃香烧纸,然后找个地方席地而坐,聊天玩乐,享受一年里难得的清闲时光。 所以很多不愿意走远的人都聚在城门外的空地上,互相寒暄问候。 白府向来引人注目,几位孀妇和几名未曾定下婚约的姑娘更是大家口中的谈资。 这才刚停车步行,便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就在两位婶婶拌嘴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看。 这下两人根本就吵不成了。 二婶心思惯活络的,连忙吩咐自己的姑娘:“静姝,幽若,去问问你们的长姐,准备再走一段距离才上香祈福,还是就近上香?” 二姑娘白静姝笑着应下:“母亲,我这就去问。” 五姑娘白幽若却不动,就那么站着。 二婶不悦地皱眉:“你个懒货,半点都吩咐不动你。” 五姑娘白幽若不解:“母亲,二姐一个人去就行了,干嘛还让我去?” 三婶掩唇笑了:“我说五姑娘,你是真傻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姑娘备受瞩目,你母亲让你和二姑娘去大姑娘身边,分明是想让你们沾大姑娘的光,好叫人注意到你们,知道了么?” 二婶被戳破心思,老脸一红,当即恼羞成怒:“老三家的,你就是心脏,看什么都脏。” 三婶笑意更深:“哟,好多人盯着二姑娘看呢!” 二婶连忙放眼望去,那动作更进一步昭示了她的想法。 三婶笑个不停。 二婶生气,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三婶。 五姑娘白幽若干看着,也不好插手。 还是四婶一如既往地劝和:“我们姑娘出类拔萃,不管在哪里都备受瞩目,但这集会上不少心怀不轨的人,还是叫姑娘们保持低调的好,别叫人说三道四才是。” 于是,两人的矛头又直指四婶:“你这什么话?咱们家的哪个姑娘抛头露面了?你看大家不都是戴着面纱的么?” 白琇莹一贯有什么说什么,当即就给母亲帮腔: “两位伯母,我娘说的也没错,我们捂得再严实,也架不住登徒浪子啊!到时候说成什么样,还不是凭那些腌臜东西一张嘴,所以咱们还是不要引人注目了。” 说起来大过年的斗嘴也真不是个事,更何况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有晚辈看着,两人最后也只能悻悻住嘴。 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几个孩子能出门,很是开心,但也不敢乱跑。 小策荣藏不住事,连忙跑去问白明微:“大表姐,我们要往哪儿去呀?可以出发了么?” 白明微笑着点点头:“我们往承天观的方向走,但是坐马车的话,前边肯定会堵着,又会耽搁不少时间,所以只能步行过去。” “你五表嫂可以坐滑竿,不过其他人需要走着去,等滑竿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 “待我们找个地方上香后,再坐下稍作休息,吃些点心,马车也就能来接我们了。” 小策荣举起双手:“好耶!我喜欢走路!” 说完他就兴高采烈地跑向小传义他们。 也就在这时,成碧来到白明微身边,轻声低语:“小姐,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行动。” 白明微尚未回应,只觉得一道目光盯着她。 她放眼看去,毫不意外是元五。 她挑起唇角,目光与元五交汇,嘴上却淡声吩咐:“嗯,吩咐下去,一切按计划行事。” 第1760章 别忘了什么? 第1760章 别忘了什么?“柱国大将军。” 元五施施然走过来,向白明微拱手行礼。 白明微噙着淡淡的笑意:“元大人有礼了。” 元五看了一眼白明微的身边,沈氏却带着俞皎和白静姝等人走开,没有半点要打招呼的意思。 元五挑唇:“看来柱国大将军的亲眷,像是对本官有什么误会。” 白明微笑意依旧:“元大人本就与白府,还有诸多东陵人有着血海深仇,这怎么会有什么误会呢?” 元五哈哈大笑:“也是,毕竟白府的诸多男子,都折在本官的计划当中。” 白明微不遑多让:“那可不是,正如元大人的几位兄长,不是被本将军斩首,就是被本将军分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语中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意味。 可偏偏两人都带着笑意,像是在谈笑风生的老友。 也就在这时,白琇莹走了过来,她面色不善地看了元五一眼:“长姐,这人长得贼眉鼠眼的,不要与他多费唇舌。” “我?贼眉鼠眼?”元五指着自己的鼻子,颇为震惊,“这姑娘的嘴好生厉害,我就算不是面如冠玉,也不至于贼眉鼠眼。” 白琇莹冷哼一声:“丑人多作怪,往往丑人都没有自知之明,去去去,一边去,免得让我长姐沾了晦气。” 白明微面色未变,淡声开口:“六妹,这是北燕使者元大人,不可无礼。” 白琇莹立即开口:“噢?原来这就是那位差点成了未来姐夫的元大人,看来老天也知道您和我长姐不合适,所以断了你们的缘分。” “我长姐现在已经另许他人了,未来姐夫千好万好,和我长姐珠联璧合,元大人有着这层身份在,还是与我长姐保持距离才是。” “免得传出流言,到时候三人成虎、积毁销骨,有碍各自的名声,还望元大人自重。” 说完,白琇莹拉着白明微离开了。 “长姐,我们走,大家都在看着呢!免得有人听了流言,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再来打残我们姐妹。” 元五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似乎对白琇莹的话,丝毫都不在意。 他抖了抖袖子,看向萧重渊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带着杀意、寒冷,以及几分憎恶。 “恭喜风军师攀上柱国大将军。” 萧重渊微微一笑:“元大人,错了,这叫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元大人的祝贺,我心领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 徒留元五站在原地,那不知名的情绪又在他的眼中剧烈燃烧。 也就在这时,有人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元五身边:“你在这里做什么?” 元五拱手:“太子殿下。我在这里,自是入乡随俗,一同感受过年的乐趣。” 刘昱冷笑一声:“本宫劝你不管有什么肮脏的心思,都别轻举妄动,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时机,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连累别人。” 元五反唇相讥:“殿下这话我很熟,莫不是殿下由己及人,以己度人,在劝告我不要走殿下的老路?若是那样的话,多谢殿下劝告。” “你!”刘昱怒不可遏,“你当真有恃无恐,别忘了……” 元五镇定自若:“别忘了什么?太子殿下,别忘了什么?” 第1761章 换一把刀,才有用 刘昱像是被剪了舌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元五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嘲讽的意味分外明显。 “依我看,是殿下不要忘了才是。殿下要是忘了,那可不好办,只能我大声把殿下忘了的事情说出来,闹得人尽皆知才成。比如说阴山那一战,又比如说……” “够了!”刘昱连忙打断元五,“你别得意忘形!本宫要是出事,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元五根本就不理会他,冲着白明微的方向稍稍拔高声音:“柱国大将军。” 刘昱霎时就怂了,他撂下一句“算你狠”便拂袖离去。 元五目光在白府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忽然将手抱了起来,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亲信用戎语小声询问:“主子,怎么了?” 元五并未收回目光:“你看看这白府的人,看出了什么?” 亲信仔细看了一眼,随即摇摇头:“属下眼拙,请主子明示。” 元五冷笑:“他们这是要跑路了。” 亲信不解:“跑路?属下观察了他们的马车数量,各人的穿着,以及他们所携带的东西,完全符合临时出行,主子您是如何发看出来的?” 元五眯起眼睛:“你看沈自安的孙女——沈婉吟,还有白府五郎白璟,以及那位年岁稍大,应该是白惟墉的小女儿,观察他们的表情,看看有什么不妥?” 亲信霎时会意:“原来如此,主子慧眼如炬。那么接下来主子准备怎么做?是否……” 说到这里,亲信做出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元五挑唇:“这要离开的几位,可是白府的命根子,倘若我们主动招惹,只怕白明微会直接杀了我们,这有什么劲儿。” 亲信笑了:“主子想借刀杀人?那属下这就去通知秦丰业。” 元五立即否决:“不妥,秦丰业和太子最近不成气候,白明微必定对他们有所防范,让这两个废物去办事,只会浪费精力。” 亲信小声请示:“请主子示下。” 元五越过许许多多的人和车,最终锁定了一辆较为繁华的马车:“要是本官没有记错,那是韦家的马车吧?” 亲信眼睛一亮:“主子,属下明白了。” 元五抱着手笑,没有再说话。 韦家,向来想独占鳌头,既希望朝中势力支持越王,却又不想任何势力盖过他们的风头。 要是他们知晓白府有撤离的打算,必然不会放过这个重创白府的机会。 到时候白府只能仰他鼻息,再也没有人抢他的勤王头功。 再者,白府要撤离,岂不是说明白府没有和越王共进退的决心,如此危险更应该斩草除根了。 另一边。 滑竿已经准备好,正要扛着崔氏出发。 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跟着,包括各自的贴身小厮侍卫,加起来数十人,浩浩荡荡地往承天观方向走。 白明微走在靠前的位置。 萧重渊则跟在队伍的最后头,加上会武功的护卫,队伍倒是安全。 沈氏跟在白明微身边,走了一段距离,她才低声开口:“明微,我总觉得不安。首先是太子竟然也在出行之列,其次便是元询这个人很不详。” 白明微安慰她:“大嫂,太子出行祈福是往年旧例,只是今年他没有先行一步,如此融入民间,估计是为了赚些口碑,大嫂不必忧虑。” “至于北燕元五,的确让我很在意,不过他行事向来张弛有度,知晓一旦过度了,我就会要他的命,所以他也不会出手。” 沈氏眉头舒展许多:“就是不知,他会不会借刀杀人。” 白明微继续安抚:“不管他会不会,我们都得做好应对准备,周全的计划一定能避免意外的发生。” 如此,沈氏便不再多言。 她用帕子擦了擦汗,扯开话题:“今年的天气倒是比往年暖得快,这几日都出太阳,今儿这么走着,倒是有些热了。” 白明微颔首:“想必是去年江北大灾对天气有所影响。” 沈氏含笑:“回暖得快些也好,如此那些忍饥挨饿的百姓,就不用继续受冻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小白貂忽然窜出来,跳到白明微肩头。 因为近两日小灰貂被白明微派去保护蒹葭了,不怎么在身边,现在一些传讯的任务,都由小白貂独自完成。 它一跳上白明微的肩膀,就用小爪爪扯住白明微的耳朵,示意白明微看向身后。 白明微捏住它的后脖颈肉,它瞬间就老实了。 “七嫂,麻烦你来陪大嫂一起走。” 白明微唤了一句,随即便向萧重渊的方向走。 几个孩子玩得正起劲,咯咯的笑声响彻山野的道路。 不等白明微和萧重渊碰头,一道响亮的声音便响起:“大将军!” 白明微循声望去,却是神采奕奕的俞剑凌。 前些日子刚升了官,又有着那样的家世,自是春风得意。 “世子。” 白明微含笑应他。 因为白府的队伍全是女眷,他也不好靠近。 于是便问:“大将军,我家小妹呢?” “世子等等,七嫂马上就来。” 白明微知晓俞剑凌有话要说,于是便带着小白回到了适才的位置:“七嫂,俞世子找你。” 俞皎向来和兄长感情要好,乐呵呵地便去见俞剑凌了。 二婶看到白明微,忍不住叫苦连天:“大姑娘,坐马车多好,就这么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上香祈福的地儿。我们大人受得了,小孩子受不了。” 小晏安拉了拉奶奶的袖子,笑呵呵地插嘴:“祖母,祖母,晏安不累。” 二婶面色一僵,随即讪讪地开口:“大姑娘,实在是婶子老胳膊老腿,走不动了。” 白明微噙着浅浅的笑意,语气柔和:“二婶,我们才走这一会儿,马车已经被我们甩在后面很远了,说明步行比马车快。” 二婶叹了口气:“刚开始走自然快,等会儿走不动了,可不就慢了?” 白明微含笑:“二婶,您有所不知,我师父悄悄给我透了个风水极佳的宝地,要是我们够虔诚,走到那个宝地上香,今年必定能够身体康健,万事顺意。” 二婶一听,两眼放光:“早说嘛!婶子我现在干劲满满,半点不累了!” 白明微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二婶果然有了力气,走路步履生风。 而另一边,俞剑凌悄悄告诉俞皎:“皎皎,你凑近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事关白府安危。” 第1762章 太子被掳了? 俞皎神色未变,慢慢地靠近兄长。 俞剑凌伸手替俞皎整理披风,面上一脸关切,言语却与表象完全不同。 他说:“刚刚我看到元询的亲信遣人去接触韦家的人,韦家的人一直都对大将军更得越王殿下重用而怀恨在心,只怕今日会出事,你去告诉大将军,让她小心些。” 俞皎点点头:“多谢兄长。” 俞剑凌放开披风的璎珞,转身便离开了。 俞皎目送俞剑凌远去,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到队伍。 她没有急着和白明微说话,而是在走了一段距离后,这才把俞剑凌的话转告给白明微。 “嗯,我知道了。” 白明微应了一声,随即来到队伍的末尾找萧重渊。 “怎么了?” 萧重渊轻声应答:“相信七嫂已经告诉你了。” 白明微轻哼一声:“意料之内。” 萧重渊表示赞同:“倒是一招妙棋,计划不成功也不必折损盟友,倘若计划成功,还能顺道离间韦家与白府,重创越王的支持势力。” 白明微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快到午时了吧?” 萧重渊点头:“嗯,快到午时了。” 白明微深深地看了萧重渊一眼:“万事小心。” 萧重渊郑重应她:“你也是。” 两人刚结束对话,前边便传来一阵惊叫声。 紧接着,人群便是一阵骚乱。 不知谁喊了一声:“啊……是流匪!流匪来了!” 后边的人不明所以,却在听到喊声过后,霎时陷入恐慌。 一时之间,刚才还在谈笑风声的女眷,纷纷吓得惊慌失措。 “啊……” “夫人!这边!” “姑娘!奴婢护着您!” “主子……” “保护主子!” 仆从、丫鬟,扶着主子四散奔逃。 护卫慌忙组织队伍将主子护住。 每人都各司其职,但偏偏不能互相配合。 别说井然有序了,简直人仰马翻。 白府这边稍好些,毕竟白明微的嫂子们都上过战场,流匪弄出来的动静,还不足以吓坏她们。 姑娘们有些害怕,但一想到长姐就在身边,大家都稳住了心神。 二婶把小晏安抱住,白瑜夫妇也是眼疾手快,把几个孩子聚在一起,护在身后。 白琇莹把袖子一扎,从护卫那要了匕首,单手握住兵器,如凶悍的小兽,蓄势待发。 二婶骂骂咧咧:“造孽呀!这大过年的,而且还在天子脚下,哪里来的流匪?” 三婶跺了跺脚:“晦气,实在是晦气!” 四婶安慰她们:“二嫂,三嫂,先别急,往年也有流匪,只是不成气候。去年江北遭灾,肯定有许多活不下去的人落草为寇,他们愤世嫉俗,尤其最恨官宦贵胄,趁今日来对大家作乱也很正常。明微在这里呢,不会有事的。” 沈氏也开口安慰:“都别慌乱,这一条路是王公贵族与官宦之家出行上香的特定道路,寻常百姓都不往这边走,这就意味着大家都有护卫,区区流匪不成气候,都安心。” 二婶急了:“怎么能安心呢?流匪是不成气候,可你瞧,你瞧那些人,流匪还没闹到面前,就已经完了。” 她说的倒是没错,只是一句“流匪来了”,便把这些王公贵族吓出了原形。 什么规矩与体统都不要了,甚至装都不装。 纷纷暴露出丑陋的面孔。 为了逃命,她们互相推攘,踩踏,甚至把仆从推出去,为他们抵挡尚未到来的危险。 场面乱得不成样子,到处都充斥着尖叫声。 反观白府这边,大家被护卫护着,互相挨到一起,比起溃乱的各家官宦贵族,倒是显得分外平和。 这样的混乱维持片刻,便有一人纵马闯过混乱的人群,来到白明微这边:“柱国大将军,不好了,太子殿下被绑走了!” 俞皎当即低呼:“不好!殿下若是被绑,拱卫京畿的御林军必定出动,军队一旦开拔,可就管不上路上有什么人,必定横冲直撞,以最快的速度赶赴救援,我们必须先离开主道,还要通知这路上的人,以免到时候造成伤亡。” 御林军拱卫京畿,城内外都布置人马。 为了应付今日出现的意外,他们必定整装待发。 所以队伍很快就会行动起来。 白明微看向白瑜:“七哥,这里的事情交给你和风军师。” 接着,她问前来报信的人:“那些人朝哪个方向去了?” 那人指着西边:“沿着官道跑的,现在不知如何了。” 白明微当即吩咐:“立即通知御林军,在御林军出动前,通知定北侯府、平西大将军府、镇南侯府的人,请诸位世子立即率领人马前去支援本将军!” 说完,白明微足尖一点,几个闪回便消失在视野里。 那人尚未冷静下来,白瑜当即呵斥:“还不快去!” 报信的护卫立即动身。 俞皎开口指挥:“迅速撤离主道,往路边走,否则御林军过道,必然会造成伤害。” 各人也很快就反应过来,在护卫和仆从的簇拥下,往路边的林子里撤退。 很快的,他们便远离了道路。 俞皎看向白瑜:“阿瑜,这里没事,你快去通知各家撤离,再晚就来不及了。” 萧重渊从容表示:“这里有我,必定会护大家周全。” 白瑜当机立断,带了两名护卫,便前去通知各家避开。 沈氏、白璟和白晨霜,都是知情之人。 他们知道明微不会直接将大家送走,而是会做出一些安排,掩人耳目。 但是……太子被劫,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他们意料,严重性已不是他们能接受的。 明微为什么要动太子呢? 她到底想做什么? 几人都有些不安,然而在看到风军师那般从容镇定时,他们却又觉得,明微必定有周全的安排。 他们能做的就是相信明微,并且听从安排。 混乱的人群,随着白瑜的介入,场面开始逐步得到控制。 各家护卫与仆从,也陆续把主子撤离主道。 而适才被白明微点名的那几名世子,也迅速带了人马前去支援。 可还不等道路清空,远远便听到兵甲碰撞的声响,排山倒海般传来。 俞皎眉头紧皱:“这起码有一万人,事情大了去了。” 沈氏垂下眼睫——明微,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把动静闹得这么大? 与此同时。 元五站在山丘顶上,看着下方的骚乱,满意地点点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明微一定想不到,韦家胆子大到连太子都敢掳。” 亲信震惊不已:“主子,您的意思是说,这太子不是白明微掳的,而是韦家的手笔?” 元五不置可否,只是幽幽的笑了起来:“这场热闹,一定比除夕宫宴的还要盛大,也不枉我准备多时。” 亲信忽然想起,主子最近派人与韦家接触…… 第1763章 这厮拿着鸡毛当令箭! 另一边。 “你们干什么?” 白琇莹火冒三丈,剑拔弩张地环伺周围。 只因就在这时,有一队人马忽然将他们团团围住。 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韦家的长孙,也就是韦贵妃的嫡长侄儿。 他们来势汹汹,却像是对待十恶不赦的犯人。 众人都震惊之际,白琇莹却已经暴怒,誓要冲上去与这伙人一决高下。 那韦家的长孙,也称韦灏。 他皮笑肉不笑:“现下这么混乱,我瞧着柱国大将军离开了,生怕你们遇到危险,所以带人来保护你们。” 白琇莹冷笑:“真是笑话!你瞧瞧我们大将军府的护卫是缺胳膊少腿,还是不如你的属下,我等需要你保护?!” 韦灏依旧是那副表情,他的声音冷得仿佛能冻结成冰:“这位姑娘,你莫要着急,在大将军回来之前,你们需要保护。” “有我等在这里,流匪伤不了你们分毫,但前提是你们得好好配合,否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我无法向大将军交代。” 白琇莹还想据理力争,却被俞皎拦住。 沈氏越众而出,缓缓开口: “恕妾身眼拙,不知阁下是我们大将军麾下之才?亦或是在京兆府、巡城御史司、御林军其中一处任职?否则妾身实在不知韦大人前来保护我等的合理理由。” 韦灏拱了拱手:“大少夫人,您贵人多忘事,我乃韦家长房长孙韦灏,我曾经和已故白珺大人有几分交情,我还尝过大少夫人亲手沏的茶。” 沈氏面不改色:“原来是韦大人,失敬。” 韦灏唇角勾起:“在下看在已故白珺大人的面子上,这才率护卫前来保护大将军府众人,希望在下的一片好心不被误会,也希望你们能配合在下,不要做多余的举动,节外生枝。” 白琇莹正要开口,俞皎却抢在前头:“韦大人,刚开始您说是为了向大将军交代,现在又说是看在亡故长兄的面子上……” “非是我们误会您的一片好心,而是韦大人言辞矛盾,前言不搭后语,叫我们实在不敢轻易托付信任。” “我们所带的护卫充足,亦有风军师坐镇,大将军府的众人都安全得很。请韦大人带着你的人离开,以免吓到这众多女眷。” 韦灏盯着俞皎看了片刻,却对俞皎的话丝毫不予理会。 他冷冷一笑:“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说透了就没意思了。太子殿下被掳,大将军前去搭救,万一大将军无法履行臣子之责,祸及将军府众人,难道还要圣上浪费兵力捉拿你等问罪么?!” 说到这里,韦灏两手向上一拱:“韦某人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自然要未雨绸缪,先将你等限制在此,到时候是抓是放,全看大将军争不争气!” “姓韦的!”白琇莹甩开俞皎的手,“你欺人太甚!莫说我长姐不会失败,就算最后出了什么差池,也轮不到你在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 韦灏拔高声音:“难道你认为本官为君分忧是错的?!本官对陛下一片赤诚,忠心耿耿!” “你竟敢在这里质疑本官的忠诚,屡次冒犯本官,你信不信本官现在就教你怎么做人!” 白琇莹怒不可遏,当即反唇相讥:“韦大人好大的口气!论对陛下的忠心,我白府满门忠烈,英魂位列,不输韦大人分毫!” “论官职高低,风军师的官职还要高韦大人几级!论尊卑等级,这里十几个有名有姓的诰命夫人!” “韦大人打着忠君的旗号,就敢对我将军府的人这般无礼,同为陛下的臣下与子民,我们白府众人是不是也可以怀疑韦大人以权谋私,居心叵测?!” 她的话连珠似的,根本没人可以插半句嘴。 说话间,白琇莹扬眸凝着韦灏,那目光刀子一般凌厉: “让我来问你!你限制我们众人的自由,是不是想要以我们为人质达到要挟长姐的目的?然后逼着长姐对太子殿下做些什……” “满口胡言!你个不知好歹的女子!半点教养都没有!”韦灏满脸愠怒,抽出腰间的剑,“本官这就教你怎么做人!” 白琇莹拔出匕首:“想打架?是不是谁赢了道理就在谁的手上?本姑娘奉陪!” 话音落下,韦灏的剑已刺了过来,直逼白琇莹的胸口。 “六姑娘!” “六妹!” “……” “叮!” 下一刹那,萧重渊已闪现于白琇莹面前,手指轻轻一弹,韦灏的剑震颤不已,发出清越的鸣动。 与此同时,剑尖被弹偏。 韦灏收不住力,向一边倒去。 萧重渊握住他执剑的手腕,顺势帮他稳住身形。 “唰!” 双方的护卫都抽出了剑,仿佛下一刹那就要与对方打得不死不休! 萧重渊放开韦灏,轻声开口: “韦大人,你可知这一剑倘若刺下去,断送的是谁的前途?” 韦灏满脸通红,显然是因为自己的奋力一击被轻而易举挡下而恼怒。 可难为情之下,带着几分恐惧与忌惮。 但他强装镇定,依旧大言不惭:“我知你风军师能说会道,靠一张嘴爬上大将军的床,但本官不会相信你的危言耸听!劝你收起这份心!” 白琇莹闻言,当即骂了起来:“就你这种人,还想教我做人?寡廉鲜耻,污言秽语,我瞧你就算父母健全,也没人教你礼义廉耻!” 其他人也很生气。 毕竟韦灏的言词,侮辱了白明微,也侮辱了“风军师”。 然而萧重渊却半点都不生气,他抬手制止想要继续帮他说话的众人,慢条斯理地问出几个问题: “韦大人,你这样做韦老大人知道么?是韦贵妃授意的么?还是越王指使的?” “倘若都不是,韦大人便是自作主张。且先不说韦大人能否承担后果,就说这背后挑唆的人,看到韦大人你这么听话,怕是得意得很。” 韦灏像是被戳中什么心思,他恼羞成怒:“哼!本官为何要听你一个瞎子的话?你……” “放肆!”开口的却不是在众的任何人。 韦灏面色一变,扭头看清来人的刹那,“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第1764章 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来呢? 来人身着官袍,骑着高头大马。 身后跟着数十人,皆神色凝重,严阵以待。 是刘尧! 韦灏一看到他,便跪了下去,先前的嚣张气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紧张。 很显然,就算刘尧还是花花公子时,也没少欺压这韦灏,否则他不会惧怕刘尧怕到骨子里。 众人见刘尧到来,纷纷行礼:“拜见越王殿下。” “都别多礼。”刘尧点点头,目光始终落在韦灏身上,看到他这副模样,眉头微微蹙起:“韦大人,你在做什么呢?” 韦灏下意识语塞,可很快的,他竟鼓起勇气,豁出去一般开口:“殿下,臣有事向您禀报,请允许臣上前与您详说。” 刘尧没有言语,其身旁的亲信立即行动,把韦灏带到近前。 韦灏一靠近刘尧,便凑了过去,在刘尧的身边轻声低语:“殿下,臣接到消息,白明微正准备把家人撤离京城。” “臣一听到消息,就立马赶来阻止,臣也是一心为殿下着想,不能让他们的计划得逞,所以态度才格外强硬些!” 刘尧闻言,以一种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韦灏。 他没有对此表达任何看法,只是下达了一条命令:“带着你的人离开。” 韦灏惊疑不定地看着刘尧,可回应他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很早就知道曾经他跟着混的人已经不一样了,可这一刹那,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不同。 无需任何言语,无需怒意加持。 只是那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竟叫他忍不住胆寒,生不出任何违抗和置喙的勇气。 韦灏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后,刘尧翻身下马,走到众人面前:“大家受惊了。” 沈氏盈盈福身:“多谢越王主持公道。” 刘尧淡声开口:“刚刚闹了流匪,现在一时半会儿也平静不下来,先在这里候着,别轻易去主道上,待骚乱平息下来,再行离开。” 说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白琇莹身上。 恰巧白琇莹也往这边看,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他心头一紧,莫名有些紧张。 可对面的那双眸子,如此坦然纯粹。 那砰砰直跳的心,仿佛霎时停止了跳动,滑入深渊般冰凉。 可这样的情绪,也仅仅只是刹那。 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向沈氏点点头,翻身上马后,率众离去。 白琇莹收回目光,长睫颤了颤。 像是灵蝶歇落于花朵之上,稍稍受了点惊吓,便随风飞走。 只留那花儿轻轻摇了摇,便再也没有蝴蝶来过的痕迹。 待刘尧也离开之后,沈氏来到萧重渊身边,轻声询问:“风军师,这韦大人为何……” 萧重渊低声细语:“听到风声了。” 沈氏微惊:“这么说,计划……” 萧重渊神色未变:“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请大嫂安心。” 沈氏也没有再多言,走到传义几人身边,把传义和玉衡揽入怀中:“一切都没事了。” 两个孩子本就敏感,但知晓她必定有无法说出口的苦衷,也没有出言询问。 也就在这时,崔氏捂着肚子,靠在了滑竿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白璟大惊失色:“素素,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 高氏也围了过来:“五弟妹,没事吧?” 几个婶子紧跟着围上来,第一时间便去看滑竿下边,见没有被打湿,纷纷松了口气。 “没有发动,想来是刚刚动了胎气。” 崔氏白着脸回应一脸关切的大家,勉力笑了笑:“我没事,就是刚刚忽然感到一阵疼痛,现在好多了。” 高氏一边为她擦汗,一边开口:“别逞强了,你看你这疼的满身是汗。” 二婶当即开口:“五郎媳妇也接近临盆了,这会儿虽然虚惊一场,但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立即发动?” “眼下城门必定是关闭了的,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城里,这可如何是好,得先想个办法才行!” 三婶也帮腔:“是啊,一直这么待着也不是办法,得找个隐蔽安全的地方,要是五郎媳妇突然临盆,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四婶看了一眼山头的方向:“这可难办了,承天观远在山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现在兵荒马乱的,也没办法赶去承天观。” 几位嫂嫂也有些着急,更多的是担心崔氏: “是啊,这可怎么办呢?” 就在大家都急得团团转时,萧重渊终于开口了。 “往前走几里地,有一间破屋,曾经是一名酒僧的居所,那名酒僧已经离世,现在屋子是空着的。” 白璟当即应声:“不若就去那吧,好在玉京周边的树林也不茂密,在林间行走没有问题,我们把素素送到那里歇脚,要是发动的话,也能应付过来。” 俞皎当即提出质疑:“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太惹眼了,要是流匪藏于林间,必然把队伍当成目标。” 沈氏开口提议:“不若先把五弟妹和几个孩子送过去避难,人数少一点,目标也小些,比较安全。我们就留在这里等待明微归来。” 二婶第一个不同意:“光送五郎媳妇和孩子哪里行?几个姑娘都很小,也得跟着去。” 沈氏耐心劝说:“二婶,姑娘们不会武功,而且今日的穿着也比较显眼,在万物萧杀的林间行动,必定容易成为目标。” “要是只送五弟妹和几个孩子去,再由风军师护卫,不管是五弟妹还是孩子们的安全,都能得到保障。” 二婶也不是完全不通情达理,看了一眼怀里的小晏安,她终是点点头:“也好,只要保护好几个孩子的安全,做什么我都同意。” 白璟略带歉意:“我不能离开素素身边,自然要去的。” 沈氏看向白晨霜:“小姑一直练习功夫,有些拳脚在身,最重要的是生育过孩子,要是五弟妹发动,她能帮忙接生,小姑也跟着去。” 白晨霜点点头:“我会照顾好五郎媳妇,大家请放心。” 既是沈氏的决定,以及合理的安排,大家也就没有什么意见。 沈氏收紧搂住两个孩子的手,很快便又放开。 她柔声开口,带着不易察觉的不舍:“一路平安。” 小传义和玉衡对视一眼,纷纷拱手:“母亲/姨母请放心。” 萧重渊接过小晏安抱在怀里,并点了两个身手矫捷的护卫给崔氏抬滑竿,便准备动身。 却忽然,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响起。 “琇莹,你们在这里呀!兄长知晓大将军必然不能在身边守护你们,让我过来看看。” 是陆昀华。 沈氏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怎的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来呢? 第1765章 果然不出所料 与此同时。 另一边。 白明微一路向西而行,却忽然顿住身形。 在她落地的刹那,小白貂跃上她的肩头,揪着她的衣领,不停地摇头:吱吱! “你知道往哪边去了么?” 是的,通过观察,白明微已经可以肯定,掳走太子的人,绝非往西边方向走。 因为只要有人经过,必然会留下痕迹。 而对于小白貂而言,则更简单。 它可以通过细微的气味,察觉任何人的方位。 白明微话音落下,小白貂忽然举起小爪爪,用力地扇了她的脸一巴掌,随即后脚一踹,闪电般窜了出去。 临走前那眼神,简直就是在说:有种来抓貂呀! 它还是那么不待见白明微,尽管它想勾搭人家的“闺女”灰貂儿,过上快活貂生,但它从未有过讨好丈母娘的自觉。 白明微擦了擦面上脏污,随即便以最快的速度向小貂儿追去。 经过一番较量,小貂儿败下阵来,捏着小爪爪气急败坏:两脚兽,欺负貂,简直就是欺负貂! 在把白明微赢得较量归结于白明微身大体长后,它鼓鼓的小肚子才平缓下来。 “往哪儿走?要是你专心带路,别搞那么多小九九,我答应你,当你在你主子身边时,我一个时辰不和他说话。” 小貂儿耳朵登时立起来,眼睛一亮:当真? 白明微佯装发怒,威胁它:“快点带路,要是迟了发生意外,我就把你的毛全拔秃了!” 小白貂毛发霎时炸起,不要命地向前奔逃。 白明微追了上去,却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因为往前走的方向,便是承天观。 “哼!原来如此!” 白明微霎时就明白了事情的关窍—— 把太子掳到承天观,亦或是承天观附近,只要太子出事,那么便可以拿她和承天观的渊源做文章,从而把太子出事的罪名推到她的头上。 至于最终目的是她,还是她与九殿下,那就要看做出这件事的人是谁。 想起近来不太安分的韦家,白明微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看来,是韦家要嫁祸她这个竞争者了。 与自己之前的预想差不多。 如此也好,正好趁此机会挫挫他们的锐气。 “嘘!” 白明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白貂立即窜到她肩上,与她一同藏身于林间。 前边有动静。 想来是掳走刘昱的人暂且在此停留。 她在承天观长大,曾经也是漫山遍野的跑,承天观山下的地界,没有她不熟悉的地方。 前边有个山洞,穿过山洞后可走捷径抵达承天观附近的地道,以此进入承天观中。 至于这些人如何发现这条秘径,还有待确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伙人的目的地就是承天观。 正此时,前边发出声音:“头儿,这山洞如此隐蔽,太子会被人发现么?” 有人回应:“蠢货!别人无法主动发现,难道我们不能故意留点痕迹!” 那声音流里流气,像是土匪一般。 但白明微知道,这是装出来的,因为真正的土匪,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分明就是故意做出流匪的假象。 “唔……”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刘昱醒了。 他想要挣脱束缚,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劲。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于是开始虚张声势:“尔等何人?为何要绑架本宫?” 一道粗鲁的声音回应他:“哟,凤子龙孙果然不一样,这么快就醒了!那就最后看一眼太阳吧,毕竟你要死了,哈哈哈……” 刘昱有些慌张,但还是强装镇定:“哼!好大的口气!知道本宫是谁么?本宫是储君,要是本宫有个好歹,那是灭九族的大罪!” “灭九族?”那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要是能找到老子的九族,那就去灭吧!” “少废话!老子原本也跟你无冤无仇,奈何有人说你没有当皇帝的命,为了不让你成为绊脚石,所以重金买你的命!” “这里荒山野岭,就算你被野狼拆骨入腹再拉出来,也没有人能够知道你的下落!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不要惹老子,否则老子马上就弄死你!也不必等到东家指定的地点!” 说完,那人照着刘昱的脸踹了一脚。 刘昱被踹得口脸歪斜,满嘴是血。 刘昱满心绝望,恐惧再也抑制不住,于眼中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几声钟声清晰传来。 钟? 莫非这里离承天观很近? 于想到这里,他眼中霎时燃起了希望。 他忽然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救命!快来救救本宫!” “砰!” 一阵巨响打断了他的呼救声,竟又是那人照着他的脸揣。 直到踹得他发不出声音,这才停止动作。 那人冷笑一声:“知道是谁要你的命么?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大喊大叫,怪不得人家说你没有当皇帝的命,原来是你太蠢了!” 刘昱又痛又怒,但他对眼前的现状无能为力。 恐惧与恨意从眼中迸出来,汗与血顺颊而下。 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时之间怒意竟大过恐惧:“难道是……” 绑他的人冷哼一声,拖住绑着他的绳子就要往山洞里拽。 “谁?!” 几人纷纷抽刀,严阵以待。 竟是发现了白明微就在附近。 白明微眉头微微一蹙,看着小白貂一脸猥琐的样子,她叹了口气。 原来是小白貂放了个屁。 对于高手而言,这轻微的响动声足以让他们发觉。 白明微把小白貂抛出去:“你自己闯的祸你自己解决!” 小白貂猝不及防,爪子在空中张得大大的,舌头都掉了出来,口水横飞,好不凄惨。 第1766章 真的是嫌弃得不行了! 在砸于地上的前一瞬间,小白貂扭转肥嘟嘟的身躯,登时就稳稳落地。 就在众人怔神之际,小白貂忽然炸起了毛,龇牙咧嘴的同时, 几个松果从它身后的方向迅速砸了过来。 贼人反应及时,正准备格挡。 “叮!” “铿!” “铛!” “……” 几声清脆的响声,贼人手上的武器霎时被折断。 有人及时旋身,避开松果的攻击,那松果就擦着身子,砸在后面的树上。 树木晃了几下,险些断裂倾倒。 而避让不及时的,直接被松果砸了出去,肋骨断裂,口吐鲜血。 仅仅几个松果,已经葬送了半数人。 为首的人握着武器,不解地看着她:“你……为什么?” 白明微没有说话,不紧不慢地取下头上的玉簪。 她正要掷出,为首的人惊慌失措:“我等只是为了混口饭吃,雇佣我们的是你的人,你何苦杀人灭口?早知道就不接这破活了!” 白明微没有任何迟疑,掷出手中的玉簪。 一共三根玉簪,霎时取了三人性命,无一幸免。 刘昱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脸上已是鼻青脸肿。 白明微没有说话,踏着血迹走向刘昱,于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单膝跪下。 刘昱盯着她,见她额上渗出薄汗,呼吸有些急促,甚至面颊也露出运动后才有的薄红。 看着很像着急赶来的样子。 刘昱心底刚升起的怀疑,不由得淡了些许。 他凝着白明微,轻轻点了点头。 白明微起身,来到刘昱身边,伸出手…… “唔!” 刘昱下意识地后退,身子重重一颤,发出惊恐的声音。 白明微心底涌起一丝嫌弃,堂堂储君这种心性,实在滑稽。 但她不动声色,默默地替刘昱解了绳子,并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轻轻盖在刘昱身上,裹住刘昱瑟瑟发抖的身子。 待刘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她这才缓缓开口: “殿下,臣知晓您心有疑虑。疑惑之一,臣很可能伙同承天观的人绑殿下的票,以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疑惑之二,臣可能伙同承天观的人,绑走殿下,然后伪装成一场救驾行动,获取殿下的信任,从而接近殿下。” 刘昱没有说话,很显然白明微说中了他的心思。 白明微见刘昱沉默不语,继续说道:“殿下怎么想,臣不能左右;背后是何人,臣也无从得知;但此事与臣没有任何关系。” “只因若是臣为了达成某种目的掳走殿下,那么臣不会掳到承天观附近引火烧身。” “倘若臣想要救驾之功,臣必定做得足够惊险,足够刺激,必定让殿下对臣感激涕零,托付信任。” “总而言之,不管臣想要对殿下做什么,亦或是达成什么目的,绝对不会做得这般漏洞百出。” 刘昱闻言,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但随着时间流逝,他的状态显然好了许多。 白明微也不再多说,免得适得其反。 让刘昱自己去考虑吧! 这心有余悸的模样,能听得进去才奇怪,至于最后刘昱会怎么想,想让刘昱怎么想,她自会“调节”。 她抬眼看了看天色,给了刘昱两个选择: “殿下,您出事必定引起很大的骚动,所以须得尽快回去,否则御林军一旦有大动作,只怕事态会一发不可收拾。” “臣有两个建议,可供殿下参考。首先就是从这里去承天观,先处理殿下的伤势,让承天观去报信,以安臣民之心。” “其次就是现在就回去,与殿下的下属汇合,然后回到太子府,再行处理伤势。” 刘昱一听,眼神变得十分古怪。 他对白明微的疑虑和忌惮并未消除,加上这看似自由选择却别无选择的提议,很难不让他加深对白明微的怀疑。 可白明微表现得十分从容,仿佛不管刘昱想做什么,她都不在乎,并且会听从命令。 一点都看不出来害人该有的心虚和紧张,亦或是奸计得逞的小人得志。 刘昱更疑惑了,他惊疑不定。 先是怀疑白明微居心叵测,最后甚至怀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终于,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承、承天……” 笑话,他被掳走已是笑话一桩,滑天下之大稽。 不仅让他的尊严受损,甚至还会影响各势力对他的看法,说不定还会令本来支持他的人失望,从而弃他而去。 丢脸已经丢到家了,难不成还要去满京城的人面前丢人现眼么?毕竟那城外可聚集着许多人。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很疼啊!他必须要尽快得到救治。 所以就算承天观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 要是他有个万一,承天观吃不了兜着走! 白明微拱手:“是!” …… 另一边,陆昀华笑吟吟地拉起白琇莹的手,显得十分亲密。 她还不忘替陆云枫说好话:“琇莹,事情发生之后,兄长可担心了,马上就遣我来看看情况,要不是我找你花了点时间,我早就来到你身边了。” 白琇莹笑了笑:“多谢你,也多谢少将军。” 陆昀华眉飞色舞:“谢我做什么?你是我朋友,我关心你是应该的。” 言下之意就是,好好谢她兄长就行。 白琇莹假装听不懂,笑吟吟地回应:“你真好。” 这时,沈氏开口了:“事不宜迟,快些动身吧!” 滑竿抬起崔氏;萧重渊也抱着小晏安;白晨霜牵着策荣的手;白璟则看顾传义;玉衡跟在萧重渊身边;一行人就这样出发了。 沈氏目送几人离开,眼底情绪越来越浓,可眨眨眼,又被她很好地克制住,仿佛什么事也未曾发生。 陆昀华很是奇怪:“琇莹,这是?” 白琇莹耐心回答:“五嫂怕是要生产,风军师说前边有间木屋,所以带着五嫂去那里暂避。” “要是出大乱子,几个孩子也容易成为脆弱的目标,所以孩子们还是跟在风军师身边比较妥当。” 陆昀华将信将疑,只因过去避风头的人选很蹊跷。 不像是避风头,反而像是出逃…… 然而疑惑归疑惑,她的好处就是与自己无关的事,从不参与,也不理会,以免节外生枝。 就在这时,前边又是一阵骚乱。 众人疑惑地看过去。 怎么了?这是? 白琇莹眉头拧起,那方向不是越王离开的方向么…… 第1767章 可不能出事啊! 陆昀华看出白琇莹的异样,不由得疑惑:“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白琇莹迟疑片刻,随即开口:“昀华,不若你去通知御林军一声,就说越王殿下往那个方向去了,也不知道那边有多少人,怕是有人受伤就不好了。” 陆昀华的反应出奇平静:“越王自有下属,不至于令自己陷入危险之地,就算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也自由人去报信,何必我们多此一举呢?” 白琇莹默然,她原是想着陆昀华正在和越王议亲,所以越王的事情由陆昀华出面最合适不过。 可现在陆昀华这态度,她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陆昀华也不愿意和她兜兜绕绕,用仅能让两人听见的声音小声开口: “琇莹,且不说我和他没有任何确定的关系,即便是有,很多事我也是要避嫌的。” “你看今日闹的这叫一个什么事,又是流匪,又是掳劫的。往轻了说是时局不太平,往重了说就涉及到国家大事。” “我只是一名女子,不论是未出阁还是已经出阁,也是要注意分寸,谁叫我们女子活着就有那么多规矩呢?” 白琇莹依旧疑惑。 疑惑陆昀华怎会有这样的反应。 陆昀华笑了笑,不再多说。 白琇莹听着前边传来的动静,心底有些不安,但到底昀华说得对,哪能轮得到她来管。 就在这时,二婶摸了摸眼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眼皮跳得不行,大过年的,可别出什么幺蛾子才是。” 三婶白了她一眼:“哪就那么多事情呢?二嫂你把心放宽吧!在这里念念叨叨的,免得吓着姑娘们。” 二婶少不了要和她拌嘴,大家都司空见惯了。 沈氏沉默得出奇,俞皎找她说话:“大嫂,会没事的,你别这么担心。” 沈氏点点头,倒也不曾多说。 大家就候在路边的林子里,等待骚乱平息。 这时吵架输了的三婶提议:“人人都说年初一利一整年,左右也走不远了,索性我们就在这里插香祈福吧,也算去去晦气!” 二婶难得赞同他:“三嫂说的是,方位是对的,香纸也都有,让下仆先清一清这些枯枝乱叶,免得引起山火。” 侍女和老婆子马上动手清理,很快就清出一片空地。 大家纷纷拿出香和纸,面朝西北下跪,口中念念有词,无非就是祈佑平安,万事顺遂。 沈氏也给陆昀华递了一份,陆昀华相当感激,跪在白琇莹的身边,与大家一同祈福。 然而这边的香纸还没点燃,前方骚乱处却升起一阵滚滚浓烟。 白琇莹指着浓烟升起的地方,示意大家:“你们快看,那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子?” 陆昀华看了白琇莹一眼,露出些许耐人寻味的表情。 沈氏顺着白琇莹指示的方向看去,霎时面色大变,连忙吩咐:“都熄了火折子,一点火星子都不能看见!” 大家都有些不解,五姑娘问:“大嫂,为什么呀?” 沈氏道:“起山火了,不知是怎么起的,大概和我们差不多,就地烧香祈福,一不小心引发火情。” 二婶原本还很淡定,忽然就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你说什么?起山火?那我的小晏安岂非危险?那可是我二房的独独一根苗子,可不能出事啊!” 第1768章 自保才是最重要的 二婶的惊慌失措的样子,很快就引起大家的担忧。 山火势不可挡,如果没有在开阔安全的地方,就算火烧不到身上,也会因为浓烟呛晕而受到伤害。 她们尚且还有撤离的机会,但是进入山里更深处的人,如何来得及? 一旦山火起猛了,可不就在劫难逃了么? 不怪二婶这么害怕,当初玉京城的那场大火,所有人都历历在目。 一场火毁了整座城,比十万大军更具有力量。 恐慌开始蔓延,大家渐渐乱了方寸。 “今儿怎么这么寸?真是什么事都被我们遇到了。” “不知五嫂他们是否来得及撤离?” “就风军师和五哥,还有两名护卫,要是真遇到什么事,未必能……” “怎么办呀?我们要不要马上去接应他们?兴许还来得及。” “对,接应他们!” “……” 沈氏没有急着安抚大家的情绪,也没有做出任何决定,而是先走到陆昀华身边:“陆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昀华点点头,走到一旁后,她轻声开口:“大少夫人请说。” 沈氏的表情分外凝重:“陆姑娘,现在情况这么乱,城门是不可能开的。” “我们府里的这些人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可面对山火还是乱了方寸,我想其他各家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众人恐慌如此,一旦山火蔓延,想必会愈发惊慌失措,到时候别说冷静下来思考对策,只怕在逃离山火前,会有很多人死于混乱。” “我七弟已经去帮助大家维持秩序了,明微则去帮助太子,眼下也没有能够在大家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沈氏说到这里,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因为陆昀华已经知晓她的言外之意。 于是陆昀华开门见山,她道:“大少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沈氏也不兜圈子:“陆姑娘,我想如果令兄出面的话,不论是御林军方面,还是其他人,都会给令兄几分面子。” 说到这里,沈氏便没有再说下去。 她只是说了她的想法,而不是认为陆云枫就该出面去帮大家。 至于陆昀华怎么认为,如何决定,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 陆昀华闻言,默了片刻,随即开口:“我回去和兄长说,毕竟母亲和祖母都在,兄长未必走得开……” 沈氏点点头:“嗯。” 自然不能道谢,也不能说什么有劳了之类的话。 因为无论陆云枫是否决定要救的人,都与沈氏没有太大关系,沈氏没必要帮他们道谢。 否则立场不好看。 陆昀华也没有多说,她告诉白琇莹:“我先走了,保重。” 说完,她福了福身,随即便离开了。 待轮昀华走后,在众的不安情绪,也到达了顶峰。 沈氏这才开口安抚大家:“他们没事,别着急。” 二婶不依不饶:“老大家的,你什么意思?”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是啊,怎么回事?” “不是起山火了么?他们还能没事?” “这……” 沈氏抬手,众人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沈氏缓缓开口:“具体的详情我现在不能和你们说,但是我可以保证,小姑姑会没事,五弟五弟妹会没事,几个孩子也会没事。” “还请大家安心,为今之计,还是先顾好我们才是最重要的,万一山火蔓延到这边,我们该如何自救,这些都要做好准备。” 第1769章 都觉得丢人! 沈氏从来不会说谎话,这点大家都一清二楚。 但众人又不知道白明微的安排,此时危机在即,事关家人的安危,他们也不能因为听了沈氏的话,就彻底放下心来。 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这可应该如何是好? 尤其是二婶,她的情绪十分激动:“卫珺媳妇,都是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就和婶婶通个气儿,也好让婶婶放下心来。” “婶婶就小晏安这么一个依靠了,他可一定不能出什么事,你行行好,就当是安我的心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你告诉婶婶好不好?” 沈氏的态度尤为坚决:“二婶,此事回家再说。” 她的话不容置疑。 她向来都和颜悦色的,很少有这种态度强硬的时候。 众人听她这语气,便知道这背后有大文章。 于是大家也没有多问。 以免让沈氏为难。 可二婶才不管这些,谁敢动小晏安,就是要她的命! 眼看沈氏一个字都不愿意透露,她直接就耍起了无赖。 可谓是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哎哟!这算什么事啊!大过年的也不安生!这也就罢了!连把我的命根子怎么了都不愿意说!” “阿璋,初映,你们在天上看到了么?娘亲我孤苦伶仃,可怜兮兮,你们要是看见了,就心疼心疼娘亲!” “跟你们的大嫂说说,让她把娘亲我当一家人看,不要这么戒备忌惮,否则这实在太伤心了!呜呜……” 一边说着,她一边嚎叫。 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流匪把她怎么了。 真的是半点规矩和体统都不要。 大家见了这一幕,也很是无奈。 可二婶毕竟是长辈,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至于三婶和四婶,一个墙头草,一个和事佬,这个时候也不要奢求他们发挥什么作用。 二姑娘和五姑娘直接不敢看,躲在嫂嫂和姐妹的身后。 沈氏冷了脸:“二婶,你这样子是想把附近的人都招来看热闹么?你让别人怎么想二妹和五妹?” 她鲜少有这严厉的一面,虽然声音不大,但却直接让二婶噤住了声息。 二婶这么闹,委实不像话,颜面和体统都不要了! 自己丢人也就罢了,最主要的是会连累姑娘们。 虽然二婶已经有了忌惮,但她不甘心就这么被沈氏一个小辈训话。 她还是逞能几句:“嫌我丢人了?那你呢?你自己做晚辈的,我一个长辈问你话你都不回答,你就不觉得丢人?” 三婶实在觉得难堪,但也不好直接跟二婶嚷嚷。 她只能劝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一方:“阿珺媳妇,你就告诉你二婶吧,省得她不依不饶。” 沈氏一字一句:“我说了,此事回家再说,是我哪句话表达得不够清楚么?还是说,二婶三婶非要拿长辈的身份来压我?我这个白府的主母,不若你们来做?” 三婶讪讪闭了嘴:“我也是不想让她闹大,让大家跟着丢人。” 沈氏没有再多言。 本来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可偏偏三婶不知哪根筋搭错,直接就点了白琇莹的名: “六姑娘,你一直在那拧着眉,想什么呢?莫非也认为你大嫂行事有什么不妥?” 第1770章 还有什么受不住的呢? 三婶就要反唇相讥,却被沈氏一声喝住。 “够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吵个没完没了。是不是最近的日子太安逸,让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失了分寸!” “大姑娘在前边千难万难,也没有对这个家说一句抱怨,你们竟还要起内讧,这是存心给大姑娘添堵。” “那陆姑娘都知道,这场大火起的不简单,眼看这局势要变天了,谁知道这场火会不会烧到我们身上,你们就不能省心点?” 向来沉静的沈氏,疾言厉色。 她这一顿说教,众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惭愧地低下了头。 俞皎最为支持白明微,当然也更透彻,更能体会白明微和沈氏的不容易。 她当即就站出来力挺沈氏:“大嫂说得对,谁都不知道这场火会不会烧到我们身上,还是得未雨绸缪的好。” “最主要的是,我们得做好准备,万一大姑娘有需要,我们能够给予帮助,而不是添乱。” 白琇莹也开口了:“三伯母,对不住,刚才我还以为你刻意针对我,或者是离间我和大嫂之间的感情,所以说话呛了些,请你见谅。” 三婶听出白琇莹话里有话,她自知理亏,所以便没有还嘴。 待大家都冷静下来后,接着沈氏给大家分配了任务。 众人没有不配合的。 …… 宫里。 蒹葭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神色憔悴,但掩不住美丽。 宛如冬日的腊梅,堆满了寒冷的冰雪,却是一幅难得的人间至美之画。 元贞帝站在床边,看着眼前美丽无双但却沉睡不醒的妃子,他眼底清冷一片,没有任何情绪。 美人,他何其多? 韦贵妃最美的年华,他都拥有了。 眼前的李蒹葭,不过又是他权力宝座的锦上添花。 这世间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够得到他一二分的真心? 这时,王公公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陛下,邱道长来了。” 是的,邱道长。 但邱道长不是已经被太后处置了么? 结果和白明微料想的一样,邱道长怎么可能会“死”。 不管处置了多少个,也是一样的。 元贞帝点了点头:“把他叫进来。” 王公公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美人,那意思在明显不过。 可当他小心翼翼抬头确认元贞帝的表情时,他已明白了一切。 原来陛下对李美人起了疑心,这是要试一试李美人会不会通风报信,尽管御医表示李美人还在昏迷之中。 于是,王公公退了出去。 不多时他便领着邱道长进来。 邱道长行了个道礼:“贫道拜见陛下。” 眼前这邱道长,与太后处置的那一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元贞帝和颜悦色:“道长快快勿需多礼,请坐。” 邱道长目光不着痕迹地一扫,看到了内的蒹葭。 他不动声色坐到元贞帝的下首,两人就这么在外殿,旁若无人地谈话。 邱道长心平气和地禀报:“陛下,天火已经发生,在皇城外连绵不绝。这场大火,是道家的三眛真火点起的,任何妖魔鬼怪都无处遁形。” 原来城外的山火,竟和这邱道长有关。 而他却像是来跟元贞帝汇报结果。 也就是说,山火和元贞帝更有关系。 元贞帝闻言,满意地笑了:“不愧是仙长,帮朕降妖除魔的山火都能点。只是朕的太子和越王都在城外,不知这火会不会烧到他们的身上呐!” 邱道长含笑:“陛下,三眛真火只烧妖魔鬼怪。” 言下之意就是烧了谁,谁就是妖魔鬼怪。 元贞帝更加满意了:“还是道长有妙计。” 邱道长一捋山羊胡:“贫道是山人,自然有妙计。” 两人哈哈大笑,好一副臭味相投的景象。 尤其是元贞帝,何其云淡风轻,仿佛对两个儿子没有任何怜悯。 事情的起因也很简单。 这邱道长说他的子嗣有不臣之心,他也就信了。 而近期太子和越王斗得热火朝天,自然就是他怀疑的对象。 于是他求助了邱道长。 邱道长善解人意,很快就安排了“三眛真火”,用他的话说,被烧死的就是那个乱臣贼子! 元贞帝心情大好:“道长难得有空,不若与朕手谈几局,等待这降妖除魔的结果,如何?” 邱道长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一起离开了宫殿,寻了处宫里的高地,一边下棋一边看向城外飘起的滚滚浓烟。 这场大火,会烧毁多少良木,他们不在乎。 又会毁去多少人的生命,他们更不在乎。 对元贞帝而言,只要是能实现目的,那些死人应该自豪,感恩戴德,毕竟贱命一条也能为帝业添砖加瓦,可是荣耀门楣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要离开蒹葭那里,自然是要看看这位李美人是否会去通风报信。 …… 清宁宫。 太后的状态已经很差了。 她面色如土,靠在被堆上歇着,时不时发出几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两位公公伺候在身边,看到太后这副模样,不由得偷偷抹眼泪。 太后笑着安慰:“你们两人不用为哀家难过,生死有命,要是哀家走了,也是哀家的命数。” “再者,哀家能够下去见先帝和润儿,那可是哀家求之不得的事情,有了先帝可依靠,看着这人间的满目疮痍,哀家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除了伤心难过,什么都做不了。” 韩公公哽咽了:“太后可别这么说,您长命百岁。” 太后笑了笑,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她说:“你们俩也很难过吧?当初你们跟着先帝和哀家,一起走南闯北,一起为这江山社稷呕心沥血。” “好不容易有所改善,却是泓儿做了皇帝,糟蹋这大好的山河,糟践先帝为他留下的治世之臣……” 说着,太后又猛烈地咳了起来。 韩公公有条不紊地伺候着,梅公公则端来茶水给太后润喉。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太后喝了一口茶水。 她的语气苍凉哀婉:“说吧,什么事情,你们不用刻意隐瞒,哀家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受不住的呢?” 第1771章 这就有意思了 两位公公对视一眼。 最后,梅公公低声开口:“太后,陛下和邱道长正在手谈。” 太后眸色微惊,那浑浊的眼眸,很快就露出一丝了然和清明。 她说:“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了。” 韩公公赞同地点点头:“如果不是有备而来,这邱道长也就不会‘死而复生’,太后,这妖道来历不明,只怕会对陛下和东陵不利啊……” 梅公公小声建议:“不若我们立即去拆穿这邱道长的真面目?好叫陛下及时醒悟?” 太后当即否定了这个提议。 她说:“没用的,哀家太了解皇帝了。与其说是这妖道魅惑圣心,不如说是皇帝需要这样的人,来帮助他说一些他不能说的话,做一些他不能做的事情。” “妖道既是皇帝,皇帝既是妖道,你们明白了么?所以即便是除去邱道长,再也没有一模一样的人出现,但还是会有王道长李道长,皇帝才是根源。” 两位公公垂下头。 太后的声音冷静如水:“如果只是这邱道长的出现,不至于让你们两人如此在意,说吧,还有什么事瞒着哀家?” 韩公公终是下定决心,向太后禀报了整件事的始末: “太后,城外起火了,而太子和越王都在城外。不止他们,还有那些出行上香的王公贵族,以及普通民众。” 他没有提及太子被绑架一事,因为在他看来,太子被绑架根本就是小事一桩,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城外起火这件事,才是大事。 太后沉默了许久,这才问:“是意外还是人为?” 韩公公恭敬回禀:“看起来像是意外,但却是人为,具体的奴才也没有得到消息,但可以肯定,此事与邱道长有关。” 太后忽然笑了,笑得万分苍凉:“虎毒不食子!这狠毒的东西,究竟是怎么从哀家肚子里出来的?!” 适才太后也说了,邱道长就是皇帝的嘴和手,那么邱道长做的事情,自然也有皇帝的一份。 皇帝要杀亲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太后觉得伤心的? 梅公公见太后这般,立即出言安慰:“太后,您也别太伤心了,此事肯定有人谋划,陛下也是着了那些人的道。” 太后冷笑一声:“他若不想,别人能逼他一国之君去做这些事?那些人不过是猜中了他的想法,推波助澜罢了!” 韩公公小心翼翼地请示:“太后,这可如何是好?” 太后沉吟片刻,随即便有了决定: “我东陵的皇子,哀家的子孙,可以死在夺嫡的路上,但是决不能死在外人的手里,而亲父还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 “此事哀家不能坐视不理,韩忠,你立即传信宋成章,让他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太子和越王。” “是。”韩公公立即应声,可他又告诉太后另一个消息,“太后,其中还有一些小插曲,太子被人绑了,奴才初步判断,与韦家有关系。” “然而柱国大将军已经前去救太子,料想太子那边平安无事,反观越王这里,奴才总觉得这场大火是冲着越王去的,是否烧到太子,也只是个顺便和捎带。” “越王?”太后眉头轻拧,“这事有意思,怎么会冲着尧儿去呢?” 韩公公粗略解释:“太后,越王有白明微的支持,而且呼声愈涨,加上越王在江北一事展露的胸襟,恕奴才直言,他更适合坐上这九五之位。” “若是任由越王丰满羽翼,将来必定有所作为,如此一来,自然有人按捺不住了。” 太后一听,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挥了挥手:“先去通知宋成章,至于其他事情,哀家需要时间来斟酌斟酌,且先看这事的结果吧。” 第1772章 你不仁,就别怪本宫不义! 浓烟滚滚,大火肆虐。 承天观下的树林,很快就被无情的火舌吞没了一大片。 浓烟被风吹到山上,呛得人双眼都睁不开。 刘昱坐立难安,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白明微见他这副模样,终于开口:“殿下,别等了,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刘昱本来因为绑匪的话,对白明微有所疑虑。 可承天观里,他不仅能自由活动,大家也对他恭敬有加,甚至白明微还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多少放下了些许戒心。 可外人到底不如自己的心腹,这个时候值得信任的人不在身边,手脚也无处施展。 而他这焦急等待心腹前来汇合的浅显心思,也被白明微看得一清二楚。 听了白明微这话,刘昱索性坐了下来,有些不悦地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明微抬眸看向远处:“殿下,山下起火了,场面肯定一片混乱,有御林军在控制局面,就算是殿下的人,一时半会儿怕是也没办法赶来。” 刘昱眉头拧紧:“好端端的,怎么就起火了?” 白明微淡淡地道出一个消息:“越王就在山下。” 刘昱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九弟在山下做什么,他又不需要代天祈福!这个时候出现,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白明微提醒他:“殿下,越王司掌巡城御史司。早前殿下被绑,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出城了解情况。” 刘昱的脑子转得飞快:“又是本宫被绑,又是九弟出城,又是起火的。该不会是九弟雇人绑了本宫,然后再准备放火烧死本宫吧?” 白明微闻言,目光落在刘昱身上。 眸底深处,有着一些不可思议与嘲讽。 这人的脑子,是一直这么奇特的么? 但她表面不动声色,平静地开口:“殿下,臣以为有人冲着越王去了。” 刘昱势必要究根问到底:“你这什么意思?说话就只说一半。” 白明微对此没有解释,只是道:“臣的立场,不便多说。” 既然白明微不说,刘昱就只能自己寻思。 他揣着满肚子火气,自个儿把所知晓的信息串起来。 过了片刻,他便得出结论:“原来是他!” 白明微又看了刘昱一眼,但并没有多问。 刘昱口中的“他”是谁? 自然是他的好外祖父——秦丰业。 他原本就已经对秦丰业产生了隔阂。 疑心一旦升起,就很难再消除。 所以他轻而易举就想到了秦丰业的头上去。 因为在他看来,会绑了他但并不要他的性命,并且想要把这件事栽在白明微和承天观的头上,再对九弟下手的人,除了外祖父还能有谁? 试想一下,倘若栽赃成功,而九弟那里再出什么事,如此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九弟以及九弟的势力连根拔起了么! 他很生气! 既恼外祖父让他置身于危险当中,又气外祖父没有把这件事情坦诚相告,让他蒙在鼓里! 气愤的最后,以刘昱咬牙切齿收尾:“你不仁!就别怪本宫不义!是你先对本宫下的手!” 第1773章 不急着收网 白明微见状,便知刘昱已经把账算到秦丰业头上。 她没有幸灾乐祸,只是问:“殿下猜出来是韦家指使贼子绑了殿下了?” “什么?韦家?”刘昱显得很震惊。 白明微故作一脸疑惑:“难道殿下所猜测的人,并韦家人么?” 刘昱没有说话,他问白明微:“你为何会认为是韦家的人?” 白明微又故作一脸落寞:“韦家是越王的母族,倘若越王将来可成大器,该是头功。” “然而臣的存在,使得他们认为这头功早晚会被臣抢走,于是便着人绑了殿下,然后嫁祸给承天观,最后再推到臣头上。” 刘昱挑唇:“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又有点说不通,你不是说有人冲着九弟去了?怎么又是韦家,又是这又是那的!” 白明微淡声开口:“殿下,兴许这本身就是好多件事情巧合地同时发生呢?” 刘昱默不作声。 比起是否相信白明微,他更在意的是,白明微和“韦家”的内讧—— 白明微笃定是韦家想要嫁祸她,是不是就意味着,白明微对九弟的支持,已经产生裂痕了呢? 这么说来,柱国大将军的势力,也并非被九弟紧紧握住。 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握? 思及此处,刘昱深深地看了白明微一眼,随即假惺惺地开口安慰:“原来是韦家做出来的事情,大将军受委屈了。” 白明微抬眸,霎时就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殿下……” 她欲言又止,似有千言万语,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昱见状,相当满意白明微这样的反应。 他胜券在握,再度抛出橄榄枝: “既然九弟那里不好过,不若来本宫麾下。再怎么说,本宫都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跟着本宫怎么会不比九弟好?” “本宫知道,你想要勤王之功振兴白府,可如今你已是天下兵马大将军,还要什么勤王之功?” “跟着本宫这个正统,不用冒险,还不会受排挤,到时候你依然屹立朝堂,谁敢轻视你白府半分?” 白明微闻言,没有给予肯定的答案,只是起身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多谢太子殿下。” 什么? 就这? 刘昱直接就不会了。 这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 行还是不行? 现在就可以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让那十数万大军为己所用。 还是继续客客套套互相提防? 面对他的疑惑,白明微却若无其事。 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刘昱适才的交心剖白,又像是听不懂一样。 刘昱忍不住想开口,直接得到一个切确的答案。 可他却被白明微打断:“殿下,现在我们无凭无据,不管下什么结论都为时尚早,即便是再气愤,感受到无比的冒犯,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也无计可施。” “殿下对臣推心置腹,那么臣也该懂得投桃报李,臣这里有几句话要说,还请殿下能够听臣一言,仔细斟酌。” 刘昱饶有兴致:“你要说什么?” 白明微抬眸,一脸诚挚:“臣适才说了,下面这场火像是冲着越王殿下去的。” “然而这场火殃及的人,又何止越王殿下一人?还有出门祈福的各家氏族勋贵。” “所以这场火是危机,也是机遇。如若越王过不去,那么就是他命该如此;但要是越王不仅度过了危机,还顺手拯救了他人,那么殿下认为,越王会不会就此得到更多的支持呢?” 刘昱原本满心欢喜,得意于九弟终于要被干掉了! 有人替天行道,要除去九弟这个眼中钉。 可听完白明微的话,他的心像是被冷水浇过,凉了个透彻。 他下意识地问白明微:“那本宫该如何是好?” 白明微见刘昱已经被牵着鼻子走,可她却不着急收网,只是道:“臣无法给殿下任何建议,至于要如何应对,还请殿下自行斟酌。” 说完,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刘昱,等待刘昱究竟会如何抉择。 第1774章 你们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么? 元贞帝这么多个儿子当中,就数太子和他最像。 他那好名声的特性,也被太子完全继承下来。 只听白明微这一番话,刘昱当即便做出决定:“既是臣民有难,本宫如何能坐视不理?柱国大将军,稍作准备,随本宫一同下山救人!” 白明微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地行了个礼:“是。” …… 与此同时。 萧重渊带着白璟夫妇还有几个孩子,已经抄小路越过山岭,来到了前往青州的官道之上。 白璟急忙叫停:“风军师,不若歇会儿吧,素素情况不太好。” 萧重渊做了个手势,队伍立即停下。 此时除了当时抬滑竿的护卫,还有十数名精干的暗卫跟在明处。 甚至这暗卫当中,还有女性。 却是萧重渊特意为崔氏准备的稳婆,以防万一。 到了此时此刻,崔氏也大概明白了情况,她连忙道:“夫君,风军师,我没事,继续赶路吧!” 萧重渊竖起耳朵听了片刻,随即道:“就在这歇会儿吧,不碍事。” 小传义和玉衡一言不发。 小策荣已经满是疑惑。 而小晏安却是眼眶红红,泪水不停地打转。 他小心翼翼地捏起白晨霜的袖子问:“小姑奶奶,我们要去哪里?曾祖父和祖母他们不跟着来么?” 白晨霜轻声安抚:“晏安乖,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曾祖父和祖母他们已经先一步走了,到时候晏安就能见到他们。” “你看看,你的策荣叔叔,还有玉衡哥哥,传义哥哥都在,都和你一起呢,晏安别怕啊。” 小晏安这才把泪水憋回去:“晏安不怕,晏安和传义哥哥在一起,晏安不怕。” 崔氏握住白璟的手,问:“我们这是要去北疆么?” 白璟点点头:“局势不太好,明微让我们先撤离。素素,明知你这个情况,却还要把你带走,辛苦你了。” 崔氏摇摇头:“我没事,夫君切勿为我担忧。只是带着我一道走的话,会不会拖慢你们的速度,不若让我留下……” 白璟连忙打断她:“都安排好了,不碍事的。” 这时,小传义开口了,小脸上尽是忧色:“大姑父,城外那边像是起火了,娘亲他们……” 萧重渊道:“等解决了眼前的麻烦,我就回去和你母亲他们汇合。” “眼前的麻烦?”众人不解,萧重渊手里的竹竿,却已是抬了起来。 “出来吧!” 不多时,道路的前方缓缓走出一人。 那人轻裘绶带,尊贵斐然。 他负手看向眼前的妇孺弱小,不由得挑起唇角:“你们知道眼前的瞎子是谁么?就敢跟着他这样乱跑。” 是元五,他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竟然只身出现。 若非有恃无恐,便是他早已掌握了萧重渊的情况。 白晨霜率先出言:“这是我们大姑娘的未来夫婿,就不用阁下操心了!” 元五把玩着垂在胸际的头发,笑得意味深长:“柱国大将军的未来夫婿,却是西楚摄政王萧重渊,这事怎么看都实在是,令人深思。” 西楚摄政王萧重渊?! 白晨霜和白璟的面上闪过一丝震惊。 可他们并未因此有任何表态,接下来更是没有和元五说一句话。 只因一旦他们开口,便要对元五的话做出反应。 少不了要表现出划清干系,以免到时候被扣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元五看到他们的反应,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当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萧重渊,看到了吧?你为他们掏心掏肺,到头来他们还是忌惮你的身份给他们带来麻烦!” “我只是这么随便一说,所有人立即就信了我的话,都没有人对我的话表现出任何怀疑的意思,更没有人反驳。” “说到底,不论你为他们做多少事,甚至丢下西楚的权柄,他们都当你是外人,若非你和白明微有一腿,他们只怕要立刻对你拔刀相向了!” 萧重渊不为所动。 白璟和白晨霜却低下了头。 是的,他们竟然对这人的话深信不疑,没有产生任何疑虑。 考虑的只有白府是否会因为这件事而受牵连,根本就把风军师的人品以及为白府做的事抛之脑后,他们简直羞愧难当! 也就在这时,崔氏拉住白璟的手,低声开口: “夫君,别被这人蛊惑了,这人应当是北燕的那名使者吧?和大姑娘曾经有婚约的那位!” 白璟微微点头:“是他。” 崔氏挑唇:“那就对了!既然是和大姑娘有过婚约,现在又针对风军师,意图挑拨我们与风军师对立,说白了,都是嫉妒惹的,他一定在嫉妒我们风军师!” 崔氏的话令众人茅塞顿开。 白璟立即向萧重渊道歉:“风军师,是我们不好,对不住了!” 萧重渊不以为意:“不碍事。” 这边问题是解决了,可元五那边,很显然却因为崔氏的话恼羞成怒。 他眯着眼瞪向崔氏,那眼神仿佛要将崔氏生吞活剥。 眼看一计不成,他又生一计。 但见他取出一朵珠花,有意无意地问:“萧重渊,你那表妹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叫忍冬吧……” 萧重渊眉头微微蹙了蹙。 却被始终盯着他的元五捕捉到。 元五轻笑出声:“想你萧家九族被夷灭,你萧重渊举目无亲,便是拥立皇帝,也只能从仇人的子嗣里挑选。” “如今放眼望去,整个世间你就只有这么一个表妹,要是她出了事,你就当真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萧重渊仍旧一言不发,并没有半点中计的样子。 元五冷笑不已,继续说着: “你这表妹是谁的后代来着?好像是护国大将军独女的女儿吧?那护国大将军为你萧家守国门守家门,最后战死在你父亲的身边,你该不会连个后嗣都不给人家留吧?” 在众的人都沉默不语,此时但凡谁对此事产生好奇,并追问一个字,那都是中了元五的计。 元五随即把珠花往萧重渊脚下一丢,神色也随之变得有几分狰狞扭曲: “打道回府,我便饶了这忍冬一条性命,否则我杀了她!让你至此孤家寡人,举目无亲!” 第1775章 这是外人所动摇不了的联结 萧重渊不为所动,但微微蹙起的眉头,却昭示着他此刻内心的矛盾与纠结。 就在这时,小传义上前轻轻拉了拉萧重渊的袖子。 萧重渊当即蹲下。 小传义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大姑父,那珠花的用料,是五天前才出现的新料子。” “娘亲给府里采买的时候,我在旁边刚好听娘亲说起,因为料子很特别,我记得很清楚。” 萧重渊当即就明白了。 安排护送忍冬的,都是他得力的下属,不至于轻而易举就被击破。 倘若珠花是新的,那只能说明这珠花不属于忍冬,而是元五让人给仿出来混淆视听的东西。 或许元五知晓忍冬的消息,但忍冬却不在元五手里。 既然如此,还废什么话呢? 不等元五反应,萧重渊手中的竹竿已掷了出去。 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破空声尖锐鸣动。 元五立即运功抵挡,然而不过片刻,他便被推着不停向后掠去。 直到他撞上树干,那力道才卸去些许。 就在元五准备卸去竹竿的力道时,萧重渊已经欺身而上。 但见萧重渊手掌运力,抵着竹竿的末端。 那竹竿便如利刃,一点点逼近元五的胸膛。 元五勉力阻挡,口中却不断溢出鲜血。 他咧嘴笑了,白牙已被浸红,可他的神色却没有任何慌张。 只听他一字一句:“你当真听那小儿的话,认为这珠花是拿来糊弄你的?万一要是真的,那小儿岂非成为害死忍冬的凶手?到时候你怎么面对这小儿?怎么面对你萧家的护国大将军之魂?!” 萧重渊手中的力道一顿。 仅仅只是刹那,快到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便是这一刹那的功夫,却叫元五找到了机会。 他旋身避开,随即点足掠起,几个闪回消失在视线当中,余下他的声音在林间幽幽响起。 “萧重渊,我知道你的软肋是什么,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完,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一定很有趣。” 萧重渊收起竹竿,手却缓缓握紧。 小传义走过来,又拉了拉他的袖子:“大姑父,你还好吗?” 萧重渊轻轻咳了几声,随即摇摇头:“无碍,我们继续走吧。” 适才突然运功,他到底有几分勉强,以至于内力紊乱,差点收不住。 关于元五爆出他的身份,他到不甚在意。 然而小传义轻声细语的呼唤,还是叫他心窝一暖。 那是信任,也是依赖,是外人所无法动摇的联结。 一行人继续赶路,一路上众人都出奇沉默。 白晨霜倒是无所谓,她的行事风格和林氏如出一辙,不争不抢也不出头,从来都谨小慎微。 有白璟在,她不认为此时需要她开口。 至于白璟,脸上根本藏不住情绪,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即便萧重渊看不到,也能感受得到他的情绪波动。 “五公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最后,还是萧重渊主动开口。 白璟闻言,心神一定,随即告诉萧重渊:“不管你是何人,来自何方,于我而言,你都是明微最亲近的人,是我们家的人。” 萧重渊没有任何表态,只是继续待着队伍往前走。 崔氏悄悄握住白璟的手,算是安慰,也算是一种认同。 队伍继续按计划前进。 至于元五这个插曲,萧重渊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他知道元五的出现,是临时起意,也是为了添堵。 暂且还产生不了什么大影响。 只要把队伍送到青州,与今朝醉势力汇合,那么他们就安全了。 …… 与此同时。 刘尧正在山脚下,指挥属下疏散民众。 有了江北赈灾的经验,这小小的场面根本算不得什么。 原本混乱不堪的民众,在他的指挥下逐渐变得井井有条。 眼看场面就要彻底控制下来,御林军这才姗姗前来驰援。 见到刘尧不去寻找太子,反而在这里疏散民众,御林军统领当即就上前交涉: “越王殿下,臣听闻太子殿下被掳,您不去拯救太子殿下,反而在这里耽搁,这是什么意思?!” 眼看浓烟越来越近,刘尧没有选择和御林军统领理论,而是继续吩咐下属疏散就近的民众。 可正是他这样的“无视”,使得御林军统领感受到莫大的侮辱。 只因御林军直隶于皇帝,除了皇帝的命令,谁都可以不给面子。 即便是储君在他面前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越王怎能这般无视他? 于是他恼羞成怒,直接放话: “越王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您不优先去救太子殿下,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并不想救太子殿下,亦或者说太子殿下出事,越王您就是始作俑者!” 第1776章 真相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怎么都是杀身的大罪。 刘尧终于有了反应,他问:“不知高统领是自己主观臆测,还是有了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本王犯下图谋不轨、戕害兄长的大罪?” 御林军首领神色一僵。 刘尧继续发问:“不知高统领是代表父皇向我做出这番询问,还是高统领自作主张,给本王冠上这杀身大罪?” 御林军统领眼看不好直接回应,便开始走胡搅蛮缠那一套。 他继续拿住刘尧没有优先去救太子这件事说事:“越王殿下,或许臣的用词不太恰当,但臣也是担心太子殿下的缘故。” “请您不要顾左而言他,并为臣解惑,您为何放着太子殿下身陷危险而不顾?!如此本末倒置,究竟是什么居心?” 在他说话期间,刘尧继续指挥疏散。 直到越来越多的人撤离,刘尧才开口应他: “高统领,本王所辖只有一个小小的巡城御史司,你直属于父皇,自然本王也就没有什么立场问你,为何姗姗来迟。” “更没有什么资格让你给出一个解释,为何有空在本王这里耽搁,也没空去执行你的职责。” “你是什么居心,究竟有什么理由,相信到时候你自会给父皇一个合理的交代。” “既然救皇兄是首要任务,还请高统领不要耽搁,速速去吧,以免到时候皇兄出了什么差池,高统领你担待不起!” 刘尧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高统领非但没有忌惮,反而变本加厉。 但见他躬身作揖:“还请越王殿下出手相助,随臣前去救太子殿下!” 刘尧见他这态度,并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 上万御林军就这么杵着,似乎只要他不动弹,御林军就不会有任何行动。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不仅阻碍民众疏散,也耽搁救援的时间。 两相权衡之下,刘尧选择了妥协:“高统领,本王这就随你一同去救皇兄,即便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刘尧顾全大局,已经做出让步和妥协。 然而御林军统领并未就此善罢甘休。 他看了一眼刘尧带来的下属,不容置喙地开口:“越王,臣势单力薄,还需借助巡城御史司的力量。” 被御林军统领点到名的人,正在忙着疏散民众。 此时走开,刚得到控制的场面必定再度陷入混乱,后果不堪设想。 刘尧知晓其中的厉害,正要开口据理力争,却在最后的关头止住。 只因他明白的道理,对方不会不懂。 如此不可理喻,必定是蓄意而为。 高统领是父皇的人,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以及被掳去火势那头的太子皇兄…… 种种迹象来看,都说明了一个他不敢想象,也不敢去想的可能——父皇怕是想要他的命! 既是如此,他再如何抵抗也是徒劳。 于是他点了点头:“高统领,本王这就安排。” 最后,刘尧唤走所有正在维持秩序的下属,随着浩浩荡荡的御林军,往浓烟蔓延的方向前进。 民众失了指挥,很快又陷入恐慌。 混乱再次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有的往路边跑,有的争先恐后涌向前方,还有的被挤得七零八落,和亲人下仆分散。 不一会儿,大道附近再次充斥着哭声、尖叫声与呼唤声。 好在恐慌在扩大蔓延之前,白瑜和陆云枫领着一队人马前来。 陆云枫身后,是御林军队伍。 两人率众互相配合,很快又把混乱的场面控制住。 白瑜满头大汗,策马来到陆云枫身边:“好在越王给我们捎信儿,让我们往这边赶,否则任由恐慌这么蔓延下去,必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原来刘尧在随御林军统领离开之前,命人悄悄去求援。 报信的人去找了白瑜和刚请来御林军小队的陆云枫,这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看着混乱的场面再度恢复秩序,那些被踩踏的人也得到帮助,陆云枫欣慰地点点头。 可很快的,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白瑜问他:“少将军,怎么了?” 陆云枫什么都没说,只是皱着眉头与白瑜对视了一眼。 白瑜拧眉,随即很快又豁然开朗。 御林军出动了那么多人去救太子,为何非要拽上正在疏散民众的越王? 依今上好面子的习惯,高统领作为直隶于今上的人,不至于连这点圣意都会揣测不到。 在这紧急的关头,什么都不顾就把人叫走,只怕是另有目的。 也就在这时,正在被疏散的民众七嘴八舌骂了起来。 “御林军什么玩意儿,越王刚刚分明在帮助我们,他们怎么能把人叫走,一个都不给留?难道看不出我们也需要帮助么!” “嘘!你可少说点,现在我们得救了,那些话就别说了,小心祸从口出!” “命都快交代在这里,还不允许过两句嘴瘾?这御林军的统领,分明就是故意置我们于死地!” “你没听到么?人家逼着越王以救太子为先,我们的命哪有太子重要?” “太子他自己不去救!怎么就拉上越王?太子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 “说来说去,都怪这太子……” “嘘!你不要命了!” “……” 最后的舆论,自然就从骂御林军统领,变成了对太子的抱怨。 反观真正指挥御林军的那人,并没落任何埋怨。 也就是说,这其中不仅越王前路不明,甚至是不知所踪的太子,也是背锅的那个。 怎么看都不像是太子和越王之间的争斗。 更像是有人在刻意操纵着,而太子和越王的命运,以及这无数条无辜的人命,都只是他随意操控的冰冷棋子。 白瑜和陆云枫都不是蠢人,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两人惊出一身冷汗。 陆云枫主动开口:“白大人,陆家的立场不便参与其中,您若是有想要完成的事情,那便去做吧,大家交给我,请放心,我会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白瑜正要离开,前去报信。 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说:“请让我和少将军一起,为大家略尽绵薄之力。” 陆云枫深深地看了白瑜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 白瑜事到临头,临危不乱,他唯一的考量,就是相信明微。 他相信明微早有预料,并且未雨绸缪。 所以他一定不能乱,以不变应万变,才能避免弄巧成拙。 然而尽管他内心坚信,但他还是有些忐忑:明微,越王身陷险境,你可一定要应对及时啊! 第1777章 本宫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与此同时。 刘昱跟在白明微身后,却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他停下脚步,不悦地开口:“大将军,那头起了山火,虽说我们是为了去救人,但我们也该往安全的地方走,毕竟本宫是储君,不可有半点闪失,你怎么能带着本宫往火坑里跳呢?” 白明微不紧不慢地开口:“殿下,我们去与越王汇合。” 刘昱不悦更甚:“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宫要和九弟共赴黄泉么?明知前路危险,大将军还领着本宫往那头凑,大将军这是安的什么心?!” 白明微气定神闲:“既然太子殿下不愿意去,我们也可就此掉头,往京城的方向走。” 说完,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刘昱见状,疑心大作,反而不准备前往较为安全的地方。 他抱着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白明微:“解释,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凭什么笃定九弟就在起火的方向?为何你要带着本宫去与九弟汇合?” 白明微徐徐开口:“回殿下,既然这场火是冲着越王去的,那么越王必然会被各种理由往起火的地方引,否则这场火如何烧到他的身上?” “至于为何要与九殿下汇合,自然是为了救殿下,不想殿下承担莫须有的罪命。” 刘昱难以置信:“姑且认为你对九弟所在位置的推断有道理,然而这关本宫什么事?什么叫做救本宫?” 白明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让刘昱自己思考:“试问殿下,越王这个巡城御史的职责是什么?越王在江北树立的形象又是什么?” 刘昱冷笑连连:“巡城御史还能是做什么的,当然是看大街,维持维持秩序;至于九弟在江北树立的形象,哼,装模作样谁不会?” 白明微又问:“殿下以为,越王出城所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刘昱有些恼了:“那还用问么?自然是继续装模作样,在臣民面前露脸。” 白明微含笑:“殿下很了解越王,没错,依越王的作风,必然是以维持秩序、疏散臣民为先。” “救殿下这种事,自然有御林军全力以赴;能让越王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只有救殿下您这一个理由。” “殿下您想想,倘若您是这些民众,看到越王丢下他们是为了救太子,您会怎么想?” “您会怪越王弃大家而去,还是会认为‘如果没有太子误事就好了’呢?” 刘昱陷入了沉默。 他会怎么想,不用细思也能知晓。 自然会觉得太子碍事,偏偏这个时候被掳,要不是太子被劫了,御林军和越王就能专心顾全他们。 白明微目光轻轻扫过刘昱的面庞,就已明白刘昱心底所想。 她继续缓缓开口:“殿下,如果越王无事还好,倘若越王出事,殿下您会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境况呢?” “臣民会把越王出事的责任归咎于您,上头为了息事宁人,自然要让殿下您来背锅。” “到时候莫说无法享受除去一大劲敌的喜悦,怕是太子殿下您的根基也会被动摇。” “陛下那么多儿子,每个都已长成,储位您能做,所有皇子都能做,又不是非您不可!” 说到这里,白明微语速加快: “现在让臣来问殿下一句话,是去和越王汇合,一起协力解决面前的危机,还是直接往安全的地方去?一切单凭殿下您吩咐!” 话说到这个份上,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讲。 如果刘昱还听不明白,那他这些年当真白活了。 “白明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妄议……”刘昱恼羞成怒,以愤怒做遮羞布,掩饰他不敢接受真相的懦弱。 可面对白明微坦然自若的目光,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幼稚而可笑。 于是他止住声音,换了一副面庞:“大将军言之有理,本宫可不能稀里糊涂地做了背锅侠。” “尽管本宫与九弟立场不同,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为了大局合作一次也未尝不可。” “但是本宫有言在先,大将军需得保全本宫,可不能叫本宫缺胳膊少腿,亦或是命都丢了。” 白明微挑唇:“殿下,如若您在臣手上出了事,那么臣一家老小的命,怕是要给您陪葬,所以臣绝不敢掉以轻心,让殿下有任何闪失!” 刘昱目光一闪,收回看向白明微的目光:“走吧,前方是否安全,还得大将军你先蹚过才知道,还请大将军带路。” 白明微不再言语,当先向浓烟升起的地方走去。 第1778章 不代表你有选择 “越王,您……” 御林军统领大惊失色,没了刚才的倨傲。 只因他的剑不知何时抵在刘尧的胸膛。 只要越王近一寸,那么这把佩剑必定沾着一条他无法承受的人命。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剑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他抽出来,抵向越王的胸膛呢? 究竟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而这一切,都被他的下属看见。 众将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上前阻止,亦或是帮忙。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刘尧面上丝毫无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王统领不敢动手杀本王?” 御林军统领连忙想要收回剑,可是他的穴道,在他收剑的前一刹那,竟被点了!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尧。 刘尧轻哼一声。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刚才你没有抓住机会,现在一切都晚了。王统领,既然没有胆量亲自动手杀本王,何必揽下置本王于死地的活?” “你看看,现在所有的将士都盯着你,看到你意图加害本王这一幕,倘若稍后本王有什么差池,那就都是王统领你的错了。” 御林军统领惊疑不定:“你……你是怎么?“ 刘尧轻笑:“本王若无依傍,怎会轻易就随你走这一趟?你未免太小看本王了。” “既然你已经失了先机,上头交给你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不如你我合作,如何?” 御林军统领眯起眼睛:“怎样合作?” 刘尧神色未变:“与本王一同灭了这山火,以免殃及城郊百姓。” 王统领并没有立即答应,只是看着他,似有许多不解。 刘尧继续道:“既然除不掉本王,但却灭了山火,算是将功折罪,你也不至于不好交代。” “至于太子皇兄,柱国大将军已经去救了。依柱国大将军的本事,救个人轻而易举。” “退一万步讲,就算柱国大将军没把人救回来,你说上头是会怪你没有做好本职,还是会降罪于柱国大将军?你又有什么损失呢?” 说到这里,刘尧的手,轻轻夹住抵在胸膛的剑。 触到寒光凛凛的兵器那一刹那,刘尧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眼神倏然锐利,比剑还冰冷几分: “本王好好与你说话,不代表你有的选择。” 话音落下,御林军统领的穴道便被解开。 刹那的挣扎,是继续完成上头任务与妥协于越王两者之间的矛盾。 他有一瞬间的杀心,想要就这样刺下去。 可最后关头,他及时止住。 因为他知道,他会死得比手中的剑还快。 最后,他收了剑,权衡之后选择接受提议。 但他也不是个傻的,推卸责任是每一名臣子的本领。 顺势收剑的同时,他大声开口:“既然柱国大将军已经去救太子殿下,并且越王能担保太子殿下平安无事,那么臣与殿下一起,优先扑灭山火,以免殃及无辜性命。” 言下之意,他是想去救太子的。 但越王给了他保证,那么就算太子没救回来,也和他无关! 刘尧自是知晓这人心底的盘算,不由得暗自嗤笑一声。 是对他为人的讽刺,也是对他结局的唏嘘。 第1779章 答案即将揭晓 刘尧带着巡城御史司的人,与御林军一起准备扑灭山火。 冬日过后,干燥的灌木与草丛,还有堆于林间的落叶,让火势疯涨肆虐。 随着他们靠近,那扑面而来的滔天热浪,已经将他们烘得大汗淋漓。 更不用说呛得人喘不过气的浓烟。 面对这能毁灭一切的大火,刘尧并没有退缩。 他看向御林军统领,脸上尽是决然“王统领,火势太大,眼下想要扑灭却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阻断大火的蔓延。” “事不宜迟,请王统领传令下去,命将士们拉开距离,除去靠河的方向,十步一人将大火合围起来。” “之后立即动手清理地上的枯叶与干草,砍去林间干枯的灌木。今日风势较小,只要我们动作够快,一定能阻止大火烧波及玉京和其他城镇。” 话音落下,刘尧身先士卒,毫不犹豫地开始动手制作隔离带,阻断火势的蔓延。 看着眼前巨兽一般的大火,御林军统领吓出一身冷汗。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发生了刚才那样的事情,倘若不能把火扑灭,只怕他没办法和上头交代。 于是他立即吩咐下去,率将士们同巡城御史司的人马,尽最大的可能性阻止火势蔓延。 …… 与此同时。 白瑜和陆云枫,已经带着人把民众撤离至安全的地方。 白瑜回到队伍的时候,早已满头大汗,而他身边却还跟着同样累得气喘吁吁的陆云枫。 俞皎把帕子和水递过去:“阿瑜,辛苦了。” 白瑜灌下一大口水,然后接过妻子的帕子,动手清理额上的汗渍。 陆云枫先是给几位长辈见过礼,待礼数周全后,他笑着看向白琇莹,那眼中的爱慕毫不掩饰,但却不让人觉得冒犯。 白琇莹似反应相当迟钝,完全没有明白陆云枫投来的目光,她报以轻轻一笑,那笑容当中,带着干净纯澈的意味。 陆云枫当然也明白这样的神情,那是不掺杂一丝情愫的友好与礼貌。 可他并没有因此气馁,反而对白琇莹的爱慕又添几分,只因这样干净而不做作的样子,更显得弥足珍贵。 沈氏当然清楚陆云枫对白琇莹的意思,她不想让彼此陷入尴尬的境地,于是便主动上前搭话:“多谢少将军送七弟回来。” 说话间,她对近身侍女招了招手,从近身侍女那里取了水与普通干净的帕子,亲自递给陆云枫:“少将军,请。” 陆云枫拱手作揖:“多谢少夫人。” 待他净过面后,目光又粘到白琇莹的身上。 这让俞皎有些不高兴,偷偷瞪了白瑜一眼,责怪他怎么就把陆云枫引了过来?这要是传出去,怕是对六姑娘的名声有碍。 白瑜低声和俞皎咬耳朵:“是六妹叫人传信,让我把陆少将军带来的。” 俞皎分外疑惑:“六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这时,白琇莹越众而出,迎着陆云枫温柔的目光,泰然自若地走到白瑜面前。 白瑜给了俞皎一个眼神,示意她的疑惑即将解开。 六妹想要做什么,马上就知晓了。 第1780章 六姑娘,等消息便是 众人的目光,也随着白琇莹而动。 然而白琇莹还没有开口,却被二婶拦住。 她冲白琇莹摇摇头:“六姑娘,你别节外生枝。” 说完,她示意白琇莹看一看身边的人。 众人虽说没有乱了阵脚,但绝对不好受。 这大概是有生以来最狼狈的年节。 此时若是六姑娘想做什么,岂非让大家的情况百上加斤? 所以二婶当先一个不乐意。 岂料白琇莹也是个有主意的,她笑了笑,便对白瑜说: “七哥,若是我没有记错,许多人家的庄子都在城外,倘若火势无法控制,怕是要毁了。” 白瑜目光微闪,随即点点头:“嗯,除了我们家的外,我所知晓的还有许多人家的庄子,就在大火蔓延的方向。” 白琇莹继续道:“若是不控制火势,那这个问题便难以解决,但是火浪滔天,即便是刚刚出动的御林军全都去灭火,怕是也不够。” “小妹多嘴一句,你看看这城外挤着这么多的人,就这么干等着开城门也不是个事儿,要是大家能去帮忙扑火,兴许能控制火势。” 白瑜看了陆云枫一眼,随即就向白琇莹浇了一盆冷水:“六妹,你想得太简单了。” “扑火这么危险的事情,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将士,也是危险重重。现在这城外挤着的,基本都是各家主子,以及护卫和使役仆众。” “各家主子对大火避之如虎,怎么会同意去灭火呢?护卫也要保护他们,更是不能去的,那就只有让下仆去了。” “且不说跟着来的都是近身伺候的,有着情分在,大家也舍不得让他们去。就算舍得,要是真出事了,这责任谁来担着?” 白琇莹闻言,并没有任何失望之色。 很显然,白琇莹也知晓这些道理。 但她为什么要在白瑜面前先这么一说呢?自然是为了做铺垫。 她没有露出失落的样子,让对她有意思的陆云枫心疼,主动帮她想办法。 她在听完白瑜的话后,没有任何停顿的间隙,直接就开口把话题引到陆云枫身上: “少将军,如你所见所闻,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的。然而火势若是不去控制,损失的怕是不止各家的财产。” 后面的话,白琇莹没有说。 倘若说了,那让陆云枫怎么做呢?有点像是逼着陆云枫去做点什么似的。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陆云枫替她把话说了: “倘若烧了庄子,不过损失的是各家的些许资财,对大家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就好比鸟儿身上掉了根毛。” “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轻则倾家荡产,重则丢了性命,就算这场大火没有要了他们的命,只怕也会断了他们的活路。” 白琇莹点点头:“有的人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才在郊外赁了块地讨生活,又或者做些营生。” “一场大火,可以让他们变得一无所有,全家断了生计和活路。我不敢自诩忧国忧民,但是我知道普通人的疾苦,他们的人生只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经不起任何风浪。” “边防战士舍命保家卫国,我们享受着他们用命堆起来的安宁祥和,要是不为他们护着的人做些什么,总觉得有些愧对于他们。” 白琇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谁也不好再开口阻止。 一则他们的确也见不得这些疾苦,二则不能悖了他们一直秉承的信念和宗旨。 陆云枫默默听着,最后深深地看了白琇莹一眼。 他道:“我此刻站在这里,必定是六姑娘知晓我有办法。原本我想着,倘若是六姑娘所托,我必倾力相助。” “可听完六姑娘过这番话,我方觉得自己的浅薄。我也该尽一份力才是,不为别的,只为我肩头也有保家卫国的一份责任。” 白琇莹抬眸,与陆云枫四目相对:“少将军,此责重大难当,你……” 陆云枫含笑:“这有什么想好没想好的,理应是义不容辞的责任,我知道该怎么做,还请六姑娘放心。” 白琇莹盈盈福身:“少将军深明大义。” 陆云枫看她的眼神,除了爱慕,还有几分欣赏:“六姑娘,等消息便是。” 第1781章 朕亲自解决她! 元贞帝捻着棋子,却无心观棋。 他叫人把窗户打开,迎着料峭的寒风,看向郊外滚滚升起的浓烟。 “邱道长”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 “这场火还是小了,合该烧得旺旺的,形成无法阻挡的燎原之势,燃尽这世间所有碍眼的东西。”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元贞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吟吟地落下一子:“道心向善呀,仙长。” “邱道长”含笑不语,只是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棋局之上。 这番话,也许不是“邱道长”的本心,却是元贞帝的心中所想。 是啊。 要是大火能毁去一切就好了。 他执掌天下,可是却不爱这天下。 他拥有万千子民,芸芸众生,还有着如画帝业。 可他却对这些没有任何情感。 所以就算毁灭了他也在所不惜。 只是这份情感,他需要压抑。 一直以来,太多人束缚他。 朝臣、百姓,母后、当然还有白惟墉,始终用条条框框束缚他。 让他不敢暴露本性,不敢有任何逾矩的行为,甚至还要刻意去树立一个与他本性相违的形象。 他早就受够了! 如今有人替他把埋藏心底深处的话说出来,这样的“同类”,怎么能不让他宠信? 当然他也宠信过秦丰业,可他知道这邱道长和秦丰业到底不同。 秦丰业不敢说的,“邱道长”敢。 秦丰业不敢做的,“邱道长”也敢。 秦丰业阿谀奉承,是另有居心。 可这“邱道长”,实实在在与他是同类人。 他越看邱道长,越觉得满意。 连带表情,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正在这时,王公公快步走进来,行了个礼后,在他耳边轻声开口:“陛下,李美人那边有动静了。” 元贞帝露出一副意料之内的神色:“果然是养不熟的,朕给她无上宠爱,她却践踏朕的心意。” “邱道长”笑着开口:“陛下,自古红颜祸水,情关难过。” 他也没有把话说完,就这么说了一句。 元贞帝却已经会意:“女子长着她那样的一张脸,还能费尽心思的讨好朕,朕如何不心动?” “邱道长”笑容更深了:“要是这美人,没有那几分小心思,那就更好了。” 元贞帝哈哈大笑:“仙长所言极是,美人就像那花园里的花,乖乖的让人欣赏就好了,有了心思,那就是妖物!理应被铲除!” 说话间,元贞帝的面上已起了杀意。 “邱道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落下决定胜负的一子后,他坐直身体:“陛下心思不在棋局之上,贫道赢了。” 元贞帝不怒反喜:“仙长棋艺果然高超。” “邱道长”一捋山羊胡:“非是贫道棋艺高超,而是陛下心不在焉,既然陛下挂念着其他事情,不若先去处理,贫道随时恭候陛下。” 元贞帝抖了抖袖子,哼了一声:“也罢,待朕把这些妖孽清理了,再来与仙长手谈几局。” 说完,他起身离开。 出了承明殿,他问王公公:“李美人都做了些什么?” 王公公低声开口:“她的近身侍婢果真悄悄往外递消息,被奴才逮了个正着。” 元贞帝冷笑连连:“如此,这李美人便留不得了,好歹恩爱一场,让朕亲自解决她。” 第1782章 他不是舍不得! 元贞帝大步流星地回到寝宫,拨开帐幔,只见李美人还躺在床上,双眼合着。 他眯起眼睛,阴鸷地看着李美人。 下一瞬间,他转身来到柱子旁,抽出挂在上头的剑,执剑回到床边,剑尖抵在李美人的脖颈。 他略带惋惜地开口:“爱妃,都是你的错。” 说吧,他的剑逼近些许,鲜血很快就溢了出来。 可李美人依旧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甚至眉头都不皱一下。 忽然,他收回了剑,递向王公公:“朕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你来。” 王公公“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陛下,奴才不敢。” 元贞帝似笑非笑:“不敢?朕看你却是胆大包天!” 王公公跪伏在地上:“不知奴才犯了何罪,请陛下明示。” 元贞帝没有解释,只是把剑扔到地上:“动手,否则朕就对你动手。” 王公公颤巍巍地捡起来剑,握紧,可他却迟迟没有行动。 因为他拿不准,陛下究竟是否真的要杀李美人。 可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元贞帝愠怒低喝:“动手!” 王公公身子重重一颤,只能依言拿起了剑。 他的手剧烈颤抖着,他的神色也带着恐惧。 可当他的眼神由恐惧变为坚决时,元贞帝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王公公惊疑不定,握着剑进退两难:“陛……陛下……” 元贞帝没有说话,他转身坐到椅子上,两手一搭,就这么看着王公公。 直到王公公跪了下去,匍匐着,他这才开口:“李美人的侍女审了吗?” 王公公连忙回应:“陛下,还没审。” 元贞帝淡淡回应了一句:“哦,那审审吧,把人押来。” 王公公连忙到门口,唤了一名小内侍去办。 可等来的,却是那侍女自戕的消息。 他吓得一个激灵,又“扑通”跪下:“奴才没有看好那侍女,请陛下治罪!” 元贞帝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道:“既然人没了,死无对证,这可怎么办才好?” 王公公伺候了元贞帝一辈子,当然清楚元贞帝的些许脾性。 他连忙道:“奴才愚钝,不敢有任何想法,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元贞帝唇角挑起:“哦,那这样的话,想个周全的法子,把李美人解决了吧。” 王公公垂下脑袋,低低应了一声:“是,陛下。” 元贞帝甩了甩袖子,再看李美人的眼神,已经没了任何情绪。 他不是舍不得,有什么人能比得上自个儿的心情重要。 不管这李美人在沈自安逃了一劫之中贡献了多少心力,他也不在乎。 沈自安没死成,他心里的这口恶气总要出。 总要见血,那么李美人死不足惜! 只是盛宠优渥的一个妃子就这么死了,难免引来闲言碎语。 所以不是不能死,而是得死得有技巧。 但是他也不想费这个心思,这才找了个借口对王公公一介奴才发难。 可就在他即将起身,毫不留情离去时,目光却瞥了一眼王公公手中的剑。 他眼睛忽然眯了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783章 暂时只能按兵不动了! 但见那染血的剑刃,泛着幽幽的异色。 王公公大惊失色,连忙呼唤:“护驾!” 金吾卫立即涌进来,把元贞帝团团围住。 一名金吾卫问道:“王总管,怎么回事?” 王公公“砰”地把剑扔在地上,指着剑说:“剑上有毒!” 金吾卫立即警惕起来,只因那颜色,分明是剧毒所致,现下不知是剑上有毒,还是血里有毒。 所有人都警觉起来。 王公公冷静了些许,他大声喝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元贞帝就那么坐着,脸色阴沉。 不多时,御医背着药箱跌跌撞撞来了。 王公公连忙把剑递过去。 御医一看这阵势,立即就开始行动。 可他检查完剑后,却皱起眉头。 王公公问他:“究竟怎么回事,快说!” 御医磕磕绊绊:“回陛下,这毒不像是抹在剑上的。” 元贞帝默不作声。 御医继续开口:“却像是后来沾上去的。” 王公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躺在帐幔后的李美人。 御医立即心领神会,当即就请示:“陛下,具体怎么回事,臣需要验证后才知晓。” 元贞帝还是不说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王公公犯起了嘀咕,实则是在引导御医继续:“倘若是剧毒,那人应该早就毒发了。” 御医也是个明白人,当即接话:“这个需要微臣验证后才能知晓。” 最后,两人小心翼翼地等着元贞帝示下。 终于,元贞帝挥挥手。 御医躬着身走到床边,道了一声“娘娘,得罪了”,便开始去检查。 过了一会儿,他跪回元贞帝面前,脸色青白交错:“陛下……” 王公公低喝:“陛下面前,休得支支吾吾。” 御医这才把查验结果告知:“禀圣上,这毒抹在娘娘的身上,分别在面部、颈部和双手都有。” “许是……许是刚刚娘娘流了血,血染了剑锋,所以才让剑锋变了颜色。” “大胆!” 元贞帝闻言,再也压不住怒火,终于暴怒出声。 王公公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他连忙跪下,待到元贞帝的怒火平息不少,他这才开口:“娘娘情况如何?” 御医立即领会,语无伦次地开口:“娘娘还在昏迷当中,刚才的毒进入身体些许,所幸娘娘未曾动弹,否则必定早已……早已毒发身亡。” 元贞帝面红筋涨,深吸了几口气,才将那滔天的怒意克制住。 他沉声下令:“救活她,否则你死!” 他能杀任何人,但不代表别人能替他动手! 御医不敢怠慢,连忙去办。 可这样的决定,却轮到王公公疑惑了,不明白陛下怎会如此决定。 也就在这时,元贞帝冷不丁开口:“这毒,要是朕碰了,会如何?” 御医身躯一震,身影抖得不成样子:“若是……若是入口,便会立即毒发,即便是救回来,也……也会留下很多后遗症,比如说肢体僵硬、不能言语,失明或者失聪,严重点则会全身瘫痪。” 元贞帝忽然笑了:“给朕查清楚!究竟是谁想害朕!” 他不敢想,如果他不是来杀李美人的,而是来爱怜李美人的,后果究竟会多可怕! 但凡碰一下,吻一下,只怕他这个九五之尊都要交代在这里! 王公公眼珠转得飞快,他忙道:“李美人的侍女畏罪自戕,只怕是……” 元贞帝似笑非笑地问他:“哦?你认为是李美人指使,她想用这种手段害朕?” 王公公连忙请罪:“奴才不敢!” 元贞帝没有言语,给金吾卫使了个眼色。 金吾卫立即去办。 王公公惊疑不定,因为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秦丰业那边的手笔,事先也没透露什么消息给他,这让他很难办啊!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决定按兵不动。 若是证据指向李美人,那么这除去李美人的功劳,他可就当仁不让了! …… 与此同时。 刘尧这一边也陷入了危险当中。 第1784章 怎么办?他能做些什么? 大火肆虐,灼烧着一切生机。 热浪滔天,汹涌扑面。 尽管灭火的所有人已经用湿布巾裹面,但还是被浓烟呛得难以呼吸。 而那热浪灼着盔甲,更是烫得人肌肤都要溃烂了。 已经有人开始坚持不住,不断想要往后退,退到安全的距离。 这种情绪正在传播,越来越多的人无法坚守自己的岗位,导致好不容易压制住的火势,又有快速燎原之势。 有人开始叫苦连天:“统领,这火根本就挡不住!何必苦苦坚持!这样下去必定有伤亡!” “是啊统领,弟兄们都坚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弟兄们的命就要交代在这里。” “统领,撤吧!我等只是负责拱卫京畿,何苦为一场大火做牺牲!” “……” 无数的声音传到御林军统领的耳里。 他也开始动摇。 本来他出动,也并非为了灭火而来。 御林军里但凡有位有阶的将士,都是名门之后,亦或者有他不能得罪的关系。 倘若人在这里折了,他也负责不起。 于是他顶着热浪,来到亲自动手做隔离带的刘尧身边,说出了他的决定: “越王殿下,这火势控制不了,弟兄们顶不住了,臣已决定撤退,请殿下随臣一同离开。” 刘尧抬眸,目光凌厉:“王统领,尔等身负拱卫京畿的职责,就这么离去,将玉京城的安危置于何地?” 王统领理直气壮:“越王殿下言重了,玉京城自有护城河,这场大火蔓延不到城里。” 刘尧掷地有声:“那城外的百姓呢?玉京城郊住了数十万百姓,若是火势控制不住,他们轻则断了生计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 王统领一脸不以为然:“越王殿下,他们的命运不在臣的职责范围内!还请越王殿下不要把他们强加于臣身上。” 说完,他就要离去。 “站住!” 刘尧低喝一声,明显蕴了怒意。 王统领顿住脚步,向刘尧鞠了个躬:“就算殿下因此生气,要拿臣之前用剑抵着殿下这事做文章,臣也认了!” “毕竟臣要对这些弟兄们负责,为此就算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殿下若不随臣离去,那就请殿下好自为之!” 说完,王统领毫不犹豫离开。 左膀右臂高喝一声“撤退”,方才还叫苦连天的御林军,顿时来了精神,立即列队,准备撤离。 刘尧看了御林军一眼,随即继续埋头做事。 他仿佛不曾受到影响,只有对灭火的执着。 可螳臂如何当车? 没了御林军,他们独木难支。 火势很快无情地向他们碾来,刘尧险些就被倾倒的大树砸到。 好在左右手眼疾手快,拖着他迅速闪开。 心腹劝说:“殿下,御林军已经开始撤了,我们挡不住的,还请殿下撤离。” 刘尧没有说话,只是额上的青筋依然涨了起来。 他推开心腹,拿着剑不断地砍着那些灌木,试图用这种方式阻断火势。 可他的力量,于火海之中赫然渺小犹如沧海一粟,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 他不甘地低吼,发泄! 可御林军根本不在他手中,他指挥不动。 面对这随时可能毁去百姓家园的大火,他根本就无能为力。 他痛恨自己的渺小,可他能怎么办呢? 心腹搂住他的腰,把他往后拖:“殿下,保全自身要紧,先撤离再寻方法,您绝对不能在这里出事。” 刘尧心有不甘,可他也知道这是事实。 他思前想后,也准备撤退。 但最后一刻,他反悔了。 他握着剑,无比坚定:“能挡多少挡多少,能挡多久挡多久。要是本王也走了,那这些可怜的百姓,就当真没有活路了!” 说罢,他高声下令:“继续阻止火势,尽你们所能!” 话音落下,他不再犹豫,继续拼尽全力,去和根本不可能扑灭的大火对抗。 在这样的巨兽面前,他丝毫不惧,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职责与百姓的安危。 御林军有部分尚未撤离的人,看到他的坚持,一时之间也犹豫了。 “我们走了,这大火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关我们什么事?火又烧不到我们身上,你别多事!” “可是……郊外的百姓……” “那是他们的命,谁也奈何不得,走了走了,你可别瞎操心,要是上峰怪罪,你吃罪不起。” 可话虽如此,却还是有人没有离开。 只因越王一介亲王之尊,尚且还在为不可能之事奋战,他们怎能先一步离开? “哎!你干嘛!还走不走?!” 有同伴呼唤没有撤离的将士,可他们只是稍微犹豫,便将同伴的呼唤抛之脑后,继续站在岗位上,与火对抗。 就在这时,有几个人来到刘尧身边,擦了一把早就花了的脸:“殿下,我们陪您一起!” 刘尧没有说话,依旧自顾自地忙活。 那几人也不觉得尴尬,说出了他们这样做的原因。 “我的奶娘就是城郊来的,奶娘对我百般呵护,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家破人亡。” “我家老管家也是城郊人士,老管家的家人也住在城郊,他为我们家奉献了一辈子,我也不能让他寒心!” “……” 众人七嘴八舌,算是解释了他们留下来的原因。 可他们未能归队,便是违抗军令。 王统领不想得罪这些有背景的人,便着人来唤,可他们置若罔闻,继续埋头扑火。 王统领怒不可遏,发狠话要以军法处置。 这时,一名校尉满不在乎地说:“处置就处置吧!大不了这个军营老子不入了!一群酒囊饭袋,贪生怕死,白瞎了这一身戎装!” 此言一出,决定留下的人纷纷附和。 王统领颜面大失,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这些人的老子,他一个都得罪不起,只能带着听令行事的人先一步撤离。 虽然有人愿意留下,但刘尧却满脸忧色。 他望着不断燃烧的火,听着大火燎原的哔啵声震耳欲聋,他的心却凉得透彻。 就凭这点人力,怎么可能与之抗衡? 难道就任由西北风,把火吹向无辜的民众么? 怎么办? 还有什么办法? 他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正当他思索之时—— “殿下小心!” 一声仓惶的呼唤响在身侧。 第1785章 这蠢货是半点都看不出来事情的真相! 断裂的枝丫,缠着火焰当头坠落。 刘尧听到呼唤,抬眸便只见一片火色。 滚烫的热浪已经灼烧他的面庞,他根本来不及避开。 千钧一发之际,阿六现身将他转移。 燃烧着的树枝轰然坠地,火星四溅。 而这一幕,也落到身旁之人的眼里,大家心知肚明,之前王统领的异样究竟因何而起。 阿六略带愧疚的声音响在刘尧的身侧,却不见他的身形:“属下不该现身,坏了越王的事情。” 刘尧淡声开口:“无碍,你救了本王,本王该感激你。” 阿六继续道:“适才的事情,并非意外,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那人已经逃离,可要属下去追?” 刘尧给予否定的答案:“本王到底没事,无需在此事上费神,救火要紧!” “是。”阿六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在众还惊魂未定,刘尧却已经继续投身于灭火。 在众看到他这般努力,自然也没空追究刚才的事情,纷纷继续手头的事。 楼层高的火浪,盖天灭地压来。 所有人都知晓,这样的火势根本控制不住。 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放弃,都在尽他们所能,扩出一片净土,阻止火势的蔓延。 就在大家开始坚持不住,一个个因为高温和浓烟接连倒下时,忽然有乌泱泱一群人地朝这边赶来。 刘尧的心腹大喜:“殿下,得救了,陆少将军带人来支援了!” 刘尧满头大汗,汗水顺着烟灰迷离双眼。 视线模糊的他,只见一群人拿着家伙快速赶来,当先一人便是陆云枫。 他当即强撑着精神下令:“五步一人,在距离大火五丈之外的地方扩出隔离带,阻断大火蔓延!” 命令传达下去,所有人抖擞着精神,在留下的御林军的指挥下,各司其职,互相配合。 不曾想,上万御林军没有完成的事情,竟被陆云枫带来的数千人完成了。 直到隔离带扩出来,大火仅在圈子里燃烧,燃尽所有而火势越来越弱,刘尧才有空看向来人。 无人不是花了一张脸,狼狈到极致。 甚至衣裳也破烂了,汗水顺着烟灰顺着脸颊而下,模糊了一张张如释重负的笑脸。 他端详着这些穿着不一,形色各异的人,然后深深地向大家鞠了个躬:“刘尧谢过各位!” 众人吓了一跳,陆云枫眼疾手快,连忙单膝跪下,双手架着刘尧的手臂:“殿下,您折煞大家了。” 刘尧还想说什么,却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 “殿下!” 陆云枫叫了一声,连忙去查看刘尧的情况。 刘尧的两名心腹立即围过来,其中一人去检查刘尧的情况,另一人则拱手把陆云枫推开:“少将军,得罪了。” 陆云枫看向倒地不起的刘尧,神色担忧:“越王殿下没事吧?” 心腹粗略地检查了一下刘尧的情况,随即开口:“殿下无碍,只是刚才被烟呛着,又因为劳累过度,身子一下子受不住,这才晕倒。” 陆云枫当机立断:“眼下火势也控制住了,还请立即带领越王前去诊治,以免情况更加严重。” 心腹向陆云枫拱手,随即交代了巡城御史司的人几句,便带着昏迷的刘尧撤离了。 陆云枫看着被人抬着离去的刘尧,若有所思。 越王的情况,他看在眼里。 照理来说贵为皇子之尊,不必亲自动手灭火,更不必身陷如此危险的境地,但偏偏这越王却坚守到最后一刻。 若非越王亲自留下,也不会有御林军的人继续坚持,更不会等到他们赶来。 那身上的每一滴汗,以及每一处烫伤,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越王,当真不一样了。 刘尧前脚刚走,白明微带着刘昱来到了现场。 眼看火势得到控制,且还有巡城御史司的人在场,白明微问:“越王呢?” 陆云枫立即上前作答:“越王适才突然昏倒,被护卫带去寻医诊治,还请大将军放心!” 白明微打量了一眼周围的人,目光沉静:“少将军,这些人是?” 陆云枫轻描淡写:“刚开始越王和御林军前来救火,中途王统领带人撤离,越王却坚持留下,其中有部分御林军也随之留下。” “至于这些人,有的是各家匀出来的护卫,有的则是附近的百姓,这还得多亏六姑娘的提议,否则末将也不曾想过组织大家前来救火。” 白明微闻言,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她知道,接下来已经不需要她再做什么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至于刘昱,他非常不满陆云枫的眼里只有白明微,当即就开口找存在感: “御林军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拱卫京畿的么?怎么临阵脱逃了?!” 他说得义愤填膺,好像对御林军撤离这件事非常生气。 陆云枫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垂下了头。 在场的人当然也不敢说什么,谁也没那个胆量冒犯储君。 刘昱见大家都沉默了,只当大家也同样不满御林军的行事。 只有白明微唇角轻轻挑起,带着几分嘲讽看向刘昱。 果然不一会儿,人群中响起了嘀咕: “御林军不是为了救人,这才要走么?” “怎么搞得好像不知情似的!” “就是,要不是越王殿下态度强硬,御林军最开始的时候,也不会来救火。” “可不是?明明人没有什么事,还占用了这么多人手,现在反而来说好听的,马后炮。” “……” 当然,这些议论声刘昱听不见。 他此刻很恼怒,却是为着大家的态度。 自他来到这里开始,所有人都未曾向他行礼,竟敢无视他,简直就是放肆! 白明微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刘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却不好发作。 眼看火势不会继续蔓延,而天色已经渐晚,也该回玉京城了,她这才上前出言提议: “殿下,大家灭火都累了,不若让大家散了吧,如此受伤的也能回去处理伤口,百姓也可归家,各家护卫也能回到主子身边。” 刘昱强忍着怒意,咬着牙开口:“散了吧!” 没有人理他。 陆云枫躬身向大家道谢:“此番火势能控制住,全仰仗诸位的功劳,请容许我在此向大家说一声多谢,诸位辛苦了。” 有人却笑着应他的话:“少将军客气了!多谢少将军前来阻织我等,否则这要命的大火,必然带来灭顶之灾。” 陆云枫再此鞠躬:“多谢。” 有人拱手回礼,随即纷纷散去。 刘昱握紧拳头,不悦到极致! 白明微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开口劝说:“殿下,您也该回城了,大家看到您平安无事,也能放下心。” 刘昱冷着脸:“回去!” 他在心里,却把刘尧恨之入骨! 要不是九弟抢了他的风头,他也不至于被无视! 看来九弟是半点都不装了,恨不得立即将他取而代之! 好你个刘尧,你得人心是吧!小心适得其反! 本宫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不是所有的好处都落到你的头上! 思及此处,他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往回城的方向走。 却从未想过,为何白明微要在事情结束之后,才带他出现在众人面前。 陆云枫看出些许苗头,却没有多说。 白明微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少将军,心里有事?” 陆云枫连忙回答:“没有,不敢。” 白明微不再多说,跟在刘昱的身后。 大火算是解决了,危险也告一段落,接下来也该解决别的问题。 比如说,居心叵测的韦家,以及想要对自己儿子动手的皇帝! 第1786章 令宜不能留了 与此同时。 宫里。 金吾卫没用多少时间,便查清了李美人身上带毒的始末。 只是这结果,金吾卫不论如何,都不敢禀报。 王公公看了一眼几人的神情,一颗心当即就悬了起来。 他眼珠一转,便轻声提议:“陛下,想来是这真相太过于丑陋,所以他们难以启齿。” “奴才以为,不论这真相如何,陛下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如何处置,全在于陛下的一念之间。” 言下之意就是,真相是什么重要么? 只要陛下金口玉言,陛下的话就是真相。 可是这一次,王公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只因除夕夜计划被搅,元贞帝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而他现在相当在意,究竟又是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于是他冷声开口:“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公公闻言,连忙垂下脑袋,退到一旁,敛息屏气。 虽然他惋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但他知晓进退,预感到事情不妙,便立即停止。 金吾卫的声音,也在此刻战战兢兢地响起:“陛下,属下等查到李美人身上的毒,与令宜公主有关。” 此言一出,四下静默。 屋内落针可闻。 王公公看了一眼局势,见缝插针:“这说不通啊!既是与公主有关,那李美人的婢女为何出宫?为何又畏罪自杀?其中可是有什么不易察觉的疏漏?” 金吾卫十分笃定:“人证物证倶在,并未有任何疏漏。至于李美人的婢女偷偷出宫,则是公主殿下用来混淆视听的障眼法。” 元贞帝默不作声,他面色阴沉。 王公公多少能揣测出他的一点心思,于是开口把金吾卫屏退:“你们先下去,今日之事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 但是大家都知晓。 一家老小的脑袋,就悬在今日这事上。 但凡有半点风声走漏出去,必定是杀身灭族的大罪。 他们晓得轻重。 金吾卫走后,元贞帝冲王公公招了招手:“到朕跟前。” 王公公胆战心惊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开口:“陛下,请您吩咐。” 元贞帝淡声开口,犹如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令宜不能留了,你亲自去办,务必办得干净利落,给她留点体面。” 王公公大惊失色:“陛下!令宜公主可是唯一的嫡公主。” “唯一的嫡公主?”元贞帝冷哼一声,“这些年她仗着这个身份,干了多少蠢事?需要朕一件件给你数清楚么?” “朕宠爱李美人,阖宫都看在眼里,她当然也知道!所以她在李美人身上涂了毒药!欲置朕于死地!” “如此她的胞兄就可顺理成章登基,那除夕夜她干下那些蠢事也就不了了之!” “打得真是叫一个好算盘!为此不惜孤注一掷,竟敢弑君弑父!朕不杀她,难道等着她来杀朕么?” 元贞帝越说越激动:“朕让你去办,你就去办,要是再多嘴一句,你走在她前头!” 龙颜震怒,王公公不敢言语。 他跪伏在地上,连声应下:“是!” 王公公走后,元贞帝起身,来到李美人的床前。 御医一直在勤勤恳恳地替李美人解毒,恨不得把自己埋入尘埃,才能不被人发现。 “如何?”元贞帝忽然出声,吓得他肝胆俱裂。 御医语无伦次:“回、回陛下,情况危急,时刻有性命之忧!” 元贞帝冷哼:“救不活她,你就去死吧。” 说完,元贞帝便离开了。 只留下御医浑身发软,一时恐惧得不知所措。 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拼尽全力去救下这李美人。 至于元贞帝,则兴致缺缺地前往承明殿。 他为什么会留蒹葭一命,这自然和他的性情有关。 倘若令宜公主不多此一举,破釜沉舟在蒹葭身上抹了毒,那么蒹葭必死无疑。 可令宜公主如此行事,可不就触了霉头?左右他想杀人,杀谁不是杀呢?总得把这口恶气出了! 当然,他杀亲女,留下本该被杀的李美人,也是那扭曲的心理在作祟。 他就是要彰显皇权的至高无上,生杀予夺,全在他一句话之间。 哪怕是公主,是宠妃,荣辱生死都是他说了算! 所以令宜死,蒹葭生。 而令宜公主为何会蠢到想通过这种方式打翻身仗,自然是在白明微的计划当中。 因为除夕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令宜公主自身难保,莫说联姻,只怕是公主的尊荣也会随时被褫夺。 这时候只需要有人在她耳边吹几阵风,她当然失去了思考能力,只盼着父皇赶紧死,好让她的胞兄继位,她才能翻身。 就连她用的毒,都来自于白明微的计划。 可笑的是她以为是救赎,没想到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要是她安分守己,兴许还能保住性命。 只能说白明微算无遗漏,在最开始准备让她当替死鬼时,就已经为她安排好这个结局。 如此一来,蒹葭的命算是保住了。 正当御医埋头苦干,挖空心思地帮蒹葭解毒时,忽然一阵白影从眼前倏然窜过去。 他以为眼花,也没有在意。 可下一刹那,他竟然发现李美人的脉象平稳了许多,甚至还有好转的趋势。 他难以置信,但又不知缘由,最后只当是巧合,高兴得语无伦次:“天助我也!这会儿娘娘的命保住了,我的小命也不愁了。” 他越想越高兴,连忙继续为蒹葭解毒治伤。 另一边,元贞帝气急败坏地来到承明殿。 “邱道长”还候在里头。 见到元贞帝的模样,他不急不躁地来了一句:“陛下,莫非事情不顺心?” 元贞帝冷笑:“何止不顺心,简直就是郁闷到极致!” “邱道长”含笑:“那就再手谈两句,解解闷。” 元贞帝坐到棋盘前,捻起一枚棋子,却不急着落下。 忽然,他猛地打翻期盼,怒不可遏:“混账!一个二个都是混账!” “邱道长”目光一闪:“看来,陛下这一去,没能度过红颜劫。” 元贞帝胸膛起伏,怒意汹涌: “承天观前段时日送来一卦,说朕犯小人,果真如此,不过如今小人即将除去,朕的心也可以稍稍放下些许。” “仙长你也给朕卜一卜,当然最好给朕一个好卦,否则朕怕是会认为是仙长能力不济,给不了朕顺心如意的消息。” “邱道长”不紧不慢地开口:“贫道这里还真有一个好卦,陛下马上就知晓了。” 第1787章 令宜之死 王公公仅用一条白绫,便结束了令宜公主的性命。 东陵唯一的嫡公主。 刚出生便有了封号,从此人人只知令宜公主,不知其名。 所有的荣华富贵,自出生那一刻起,便都注定好了。 她从来都高高在上,享尽尊荣。 可她的落幕,就像盛极必衰的牡丹,从光彩夺目,到渐渐枯萎,最后零落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化作尘埃。 死前她或许不解,或许不甘,但唯独没有悔恨。 未曾后悔她理应安心享受尊荣,不应多生事端。 她只是不甘,恨之入骨的人都没死,她怎么就先走一步?为何父皇这么狠心?她可是唯一的嫡公主啊…… 王公公看着双目浮凸,瞪得大大的令宜公主,陡然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悲凉。 他命人草草收拾残局,对外宣称令宜公主暴毙,便回去元贞帝身边报备。 元贞帝捻着棋子,双目中透着淡淡的悲伤: “令宜刚出生的时候,朕经常把她抱在怀里;等她学会说话,第一句喊的便是‘爹’;刚会走路那会儿,总会迈着小短腿奔向朕,然后伸出手要抱抱。” “那会儿她才那么一点儿,小豆丁似的,最喜欢骑在朕的脖子上吹风,她说这样看得更远……” 说到这里,元贞帝叹了口气: “要是她从未长大,那该多好,只可惜人一旦有了想法,就开始生出贪婪的欲望!永远都不知餍足!” “但凡她可以安分守己,就算最后不会嫁到北燕和亲,朕也会为她寻一位才德兼备的驸马。” “她怎么就那么蠢?把自己的福气和幸运都折腾没了!她不该起歪心思!落到这个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一番话,元贞帝说得情绪激动。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别人相信,令宜公主罪有应得。 “邱道长”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棋子,末了他随口附和一句:“一切都是最正确的安排。” 元贞帝微微起伏的心绪,霎时被抚平。 他冷笑一声:“当然,朕永远是正确的。” 就这样,令宜公主的死,还没有激起半点水花,便已经过去了。 元贞帝看了一眼王公公,唇角挑起:“去吧,把此此事告诉皇后,好歹母女一场,也让皇后送一送令宜。” “至于丧仪,一切从简即可,眼下国库空虚,没必要劳民伤财。让皇后自己操办吧!” 王公公把头低低垂了下去:“陛下,毕竟是太子的胞妹,也是皇后的嫡女,是否应该顾及一下皇后和太子的颜面?” 元贞帝笑了,示意“邱道长”看他:“你瞧瞧,朕真的老了,没想到竟然有人敢教朕做事。” 王公公跪伏下去:“奴才该死。” 元贞帝也没有计较,只是道:“去办吧!” 王公公退了出去。 元贞帝透过窗户,看向京郊。 他眉头轻轻蹙起:“火好像灭了,仙长这三眛真火是假的吧?” “邱道长”掐指一算,略微沉吟:“看来,有变数。陛下且稍安勿躁,自会有陛下想要听到的好消息传来。” 第1788章 最近的谨慎些 另一边。 白明微把刘昱护送到御林军那里之后,便回去与家人团聚。 她把刘昱送过去的时候,少不了被御林军统领阴阳怪气。 总之,明里暗里都透着怀疑太子被绑架一事与白明微有关,否则上万御林军都没办法救下太子,怎么白明微独自一人就把人给救下了? 白明微对此不解释,也不理会,把人交给御林军后,便离开了。 此时城门已经大开,城外的人正在陆续进城。 沈氏带着大家,特地避开拥挤的人流,候在路旁。 一来担心进城的人太多,万一因拥挤而被踩踏,那就不好了。 二来,也是为了等白明微。 看到白明微出现的那一刻,在众都松了一口气。 白琇莹连忙迎上去,无比担忧地问:“长姐,你没事吧?” 白明微笑了笑,随即看向大家:“我没事,一切都很好。我不在的时候,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么?” 说到这里,大家就来气。 二婶当先开口:“还能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无非就是韦家的人差点把我们给拘了。” 三婶也跟着附和:“就是,这韦家的人也太无理取闹了,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白明微闻言,面无波澜,但是心底已经泛起冷意。 她淡声开口:“我会处理。” 待大家把牢骚都发完,沈氏这才关切地看向她。 白明微看懂了沈氏眼里的情绪,冲她微微点头。 沈氏悬着的心,也落下了不少。 这时,二婶问:“这会儿流匪应当已经不敢出现了吧?什么时候去接晏安他们回来?那孩子还这么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怕是受了惊吓。” 白明微道:“风军师把他们先安置在承天观了,有师父她老人家看着,一定会没事的。” “今日我们先回府,刚刚那么乱,京城怕是要出大事,等风波过去了,再把他们接回家。” 二婶不知内情,有些不赞同:“孩子们放承天观怕是不方便, 带回家里照顾,我比较放心。” 沈氏开口了:“二婶,明微的意思是,怕是太子被劫一事会波及到咱们家,到时候人人自危,还是把孩子放在承天观比较妥当。” 二婶闻言,也不好说什么。 她直犯嘀咕:“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白明微没有解释,沈氏却把话说得更明白:“关系可大了,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哪里能独善其身?” 俞皎开口说道:“二婶,咱们听安排就是,不用什么事都非得现在弄得一清二楚。” 二婶只好作罢,不再言语。 恰此时,白瑜回来了。 他面色有些疲惫:“今日的骚乱,死伤不少,最近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众人闻言,皆有些担忧。 白明微问:“怎么回事?” 白瑜很是无奈:“大家逃跑的时候太过于慌乱,有许多人被踩踏、挤压,死的死伤的伤。” “当然这些都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太子殿下被劫一事,以及那场大火的起因。”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少不了有人要担责,且不知道责任最终会落到谁的头上,咱们最近得谨慎些才行。” 第1789章 嗯 另一边。 白明微把刘昱护送到御林军那里之后,便回去与家人团聚。 她把刘昱送过去的时候,少不了被御林军统领阴阳怪气。 总之,明里暗里都透着怀疑太子被绑架一事与白明微有关,否则上万御林军都没办法救下太子,怎么白明微独自一人就把人给救下了? 白明微对此不解释,也不理会,把人交给御林军后,便离开了。 此时城门已经大开,城外的人正在陆续进城。 沈氏带着大家,特地避开拥挤的人流,候在路旁。 一来担心进城的人太多,万一因拥挤而被踩踏,那就不好了。 二来,也是为了等白明微。 看到白明微出现的那一刻,在众都松了一口气。 白琇莹连忙迎上去,无比担忧地问:“长姐,你没事吧?” 白明微笑了笑,随即看向大家:“我没事,一切都很好。我不在的时候,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么?” 说到这里,大家就来气。 二婶当先开口:“还能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无非就是韦家的人差点把我们给拘了。” 三婶也跟着附和:“就是,这韦家的人也太无理取闹了,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白明微闻言,面无波澜,但是心底已经泛起冷意。 她淡声开口:“我会处理。” 待大家把牢骚都发完,沈氏这才关切地看向她。 白明微看懂了沈氏眼里的情绪,冲她微微点头。 沈氏悬着的心,也落下了不少。 这时,二婶问:“这会儿流匪应当已经不敢出现了吧?什么时候去接晏安他们回来?那孩子还这么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怕是受了惊吓。” 白明微道:“风军师把他们先安置在承天观了,有师父她老人家看着,一定会没事的。” “今日我们先回府,刚刚那么乱,京城怕是要出大事,等风波过去了,再把他们接回家。” 二婶不知内情,有些不赞同:“孩子们放承天观怕是不方便, 带回家里照顾,我比较放心。” 沈氏开口了:“二婶,明微的意思是,怕是太子被劫一事会波及到咱们家,到时候人人自危,还是把孩子放在承天观比较妥当。” 二婶闻言,也不好说什么。 她直犯嘀咕:“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白明微没有解释,沈氏却把话说得更明白:“关系可大了,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哪里能独善其身?” 俞皎开口说道:“二婶,咱们听安排就是,不用什么事都非得现在弄得一清二楚。” 二婶只好作罢,不再言语。 恰此时,白瑜回来了。 他面色有些疲惫:“今日的骚乱,死伤不少,最近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众人闻言,皆有些担忧。 白明微问:“怎么回事?” 白瑜很是无奈:“大家逃跑的时候太过于慌乱,有许多人被踩踏、挤压,死的死伤的伤。” “当然这些都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太子殿下被劫一事,以及那场大火的起因。”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少不了有人要担责,且不知道责任最终会落到谁的头上,咱们最近得谨慎些才行。” 第1790章 找个替死鬼 “找个替死鬼。” 这就是白明微的意见。 刘尧的心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面对这样的说辞,他第一反应并非怀疑此事是否可行,而是人选是谁。 他相信大将军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这个替死鬼绝不是“无辜”之人。 于是他问:“谁?” 白明微轻笑:“自然是,秦丰业。如今他偃旗息鼓,伺机重振雄风。我们要做的,就应该是‘趁他病,要他命’!让他没有翻身之日。” “而如今陛下宠信那位邱道长,新鲜劲还没有过,陛下暂时不会想念秦丰业的‘好’,正好也给足我们动手的时间。” 刘尧思忖片刻,随即道:“大将军是否准备借太子皇兄的手?” 白明微含笑:“正是,铺垫已经做好了,只差一个时机,他就会爆发。而令宜公主的死,就是那个时机。” “令宜……”刘尧叹了口气,不免有些唏嘘,“宫中的孩子鲜少有健康长大的,母妃也是接连失去了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最后只有本王活了下来。” “虽然令宜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唯一的嫡公主,以及皇后的回护。但成长过程未必一帆风顺,好不容易长这么大,何必自作孽呢?” 白明微垂下眼睫,没有对令宜公主的落幕发表任何看法。 贵为一国公主,她德不配位。 而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的下场也是成王败寇的必然结果。 她继续刚才的话题: “令宜公主的死,对我们来说是机会,但也是危险。依太子的性子,未必会为了令宜公主失去理智,而秦丰业更不会去疼惜一颗没用的棋子。” “但臣有些担忧,那便是皇后,臣始终无法明白,皇后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以及她究竟是个什么阵营。” “从她一直以来做的事情来看,不见得她会心疼儿女,也不见得她会为娘家的荣辱付出一切,否则她也不会甘心被禁足而不做任何反抗。” 刘尧颔首:“她这个人,一直都很奇怪,本王虽然接触不多,但也一直觉得她怪怪的。” “她好像对所有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可说她完全不关心吧,她有时候也能明确自己身为皇后的责任以及自己的阵营。总之就是事事透着诡异。” 顿了顿,刘尧继续道: “记得有一次,母妃打听过皇后的秘辛,但是被太后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母妃盛宠优渥,都被太后如此批评,自然旁人也不敢再去窥探。这件事本王记忆犹新,估摸着皇后身上的确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白明微略微思忖:“如果能知道这其中的秘密就好了,臣唯恐她成为所有计划之中的变数。” 刘尧赞同地点点头:“本王也有如此隐忧,那么依大将军的意思,是否需要待弄清楚皇后的情况,再出手?” 白明微摇摇头:“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我们的计划进度不能延后,但与此同时,皇后那边却不能不提防。” 刘尧对此表示赞同:“本王没有意见,那我们就来商量一下具体章程。” 第1791章 内讧 令宜公主的死,到底没有击起任何水花。 她的收场,就像雪落在静谧的夜那般无声。 没有人会去哀悼一名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的公主,昔日的金枝玉叶,如今也只是黄土坡上的一抔尘埃、一缕草芥。 白明微在刘尧的书房留至天微微亮,商定了所有的细节后,这才悄然离开。 过年期间休沐三日,年初二并不用去上朝,但还是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向她打探消息。 只因她救了太子的事情早已传到所有人的耳里。 如今人心惶惶,除夕夜发生的事情、太子被掳、以及令宜公主的死,还有元贞帝对“邱道长”的突然宠幸,这些都成为压在朝臣身上的巨石。 臣民难安。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有心人的推动,御林军统领功不可没,他气白明微抢了原本属于他的功劳,又记恨刘尧逼着他去灭火。 最后他不仅上峰、百姓两头不落好,还失去了部下的信任。 当然他也不敢去动刘尧,只能把怒火倾泄在支持刘尧的白明微身上。 在她的推动下,白明微被架上了尤为醒目的位置。 树大招风,这才没过多久,就有人怀疑白明微自己绑了太子,只为了这救命之功。 白明微没有理会外头的传言,依旧在家里如同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的生活。 而与此同时,秦丰业那边却没有闲着。 因为令宜公主的死,他找到了刘昱,想要让刘昱趁机运作,安排他们派系的另一位公主与北燕和亲,以此坐稳元询的支持。 结果刘昱正在气头上,收到秦丰业的消息,简直怒不可遏: “混账!这是什么意思?!都什么时候了,还想指着本宫的鼻子,命令本宫做事!” 心腹连忙 劝解:“殿下,太师必定不是那个意思,他也是从大局出发,此时的确应当立即找人代替令宜公主,否则要是让人占了先机,那就便宜别人了。” 这番话深明大义,但刘昱根本听不进去。 他本就因为昨日天降横祸被掳走,还被打一顿,心里憋着气。 又因父皇母后根本没有送来一句关怀的话,满心失落。 最后还听闻外间把白明微的“英勇”事迹传得神乎其神,更叫他显得像个无能的懦夫。 满腔怒火和憋屈正愁没处发泄,结果秦丰业还跳出来指手画脚,自然让刘昱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 他一句句骂着秦丰业。 “老东西!把本宫当什么?谁才是你主子!” “你个欺主的狗!” “老货!” 各种难听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他半点都不像储君,倒像是个泼妇。 心腹有心想劝,却也不敢多说。 只因房间已经被砸了个稀巴烂。 秦丰业不放心,还是打着探望的名义,亲自到了刘昱的府上。 结果刚进来,便看到满地狼藉。 他眉头一拧,挥手屏退左右,出言便是冷声责备: “瞧瞧你的样子!像什么样?传出去让臣民怎么看你?让陛下怎么看你?你是嫌这储君之位坐得太稳了是么?!” 他以为这样的威压,能像从前一样吓住太子。 太子还会对他言听计从。 岂料,正是这样的态度,给本就有火的刘昱狠狠浇了一桶油。 刘昱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抬起头的刹那,双目猩红: “怎么,外祖父让一个下人来本宫面前传达命令还不够?本宫何德何能,劳动您大驾?” 第1792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秦丰业也没有多说,只是把架子上的铜盆端过来,放到刘昱面前。 “屋里没有镜子,难道你没有别的办法看自己了?” “殿下,瞧瞧您这副模样,哪有皇储的样子?您和撒泼打滚的妇人有什么区别?” 刘昱嘶吼:“你以为本宫愿意?本宫被绑了!被打了!被人踩到头上来了!” 秦丰业冷哼一声:“臣早就告诫过殿下,除夕夜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现在能做的就是低调,不要节外生枝,初一祈福不是必定要做的旧例可以不遵,您偏偏要去,最后遭了贼子,不也是您自找的?” 一番话,把刘昱的心彻底浇得凉透,他吸了吸鼻子,憋住那满肚子的委屈,取而代之的,是怒到极致的冷静。 他问:“既然外祖父如此英明,那外祖父来告诉本宫,本宫遭这次罪,该怎么如数奉还?” 秦丰业有些意外:“殿下这是知道是谁下的手了?” 刘昱冷笑一声:“外祖父,是谁下的手难猜么?本宫现在只想知道,该怎么十倍百倍地奉还!” 秦丰业看了一眼刘昱的神情,勃然大怒:“殿下以为,是臣绑的您!” 刘昱没有说话,这让秦丰业在恨铁不成钢的同时,也怒不可遏: “殿下,您怎么能这么糊涂!臣为何会绑您?有什么必要去绑您?愚蠢!简直愚蠢!这个时候不想着一致对外,竟然把矛头指向自己人,在这里玩内讧!简直愚不可及!” 刘昱冷笑不已:“外祖父先别恼羞成怒,难道这种事情,外祖父做不出来么?一直以来,外祖父都把本宫当作手中的棋子,让本宫对你言听计从。” “现在本宫长大了,您觉得本宫翅膀硬了不好管束,所以经常做一些事情警告本宫,难道不是么?” “外祖父,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您不过是父皇养的一条狗,怎么到了本宫这里,您就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说到这里,刘昱指着秦丰业的胸口,说话的同时,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居高临下: “一日为狗,终身为狗!你也是本宫的狗!记住你的身份!” 说完,不等脸色发青的秦丰业说话,便把他赶了出去:“来人!送客!” 秦丰业就那么看着刘昱,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失望: “殿下莫不是被人蛊惑了?白明微的支持者是越王,若是白明微向殿下示好,必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还请殿下冷静!” 刘昱冷笑不已:“难道在外祖父的眼里,本宫就那么蠢?忠奸不辩,好坏不分?” 秦丰业失望地摇摇头:“殿下,臣为了给您铺路,付出了多少艰辛,殿下您一无所知!如今殿下亲手葬送自己的大好前程,委实令臣痛心、失望!” 刘昱面目狰狞:“莫非外祖父觉得,本宫非你不可?!你都已经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你凭什么觉得,你还是曾经那个呼风唤雨、权倾朝野的秦太师?!你凭什么觉得,你还能对本宫有所助力?” “外祖父,你老了,老了就应该颐养天年,不要操不该操的心,也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摆正位子才能寿终正寝,明白么?” 说到这里,刘昱袖子一甩:“回吧!” 秦丰业深深地看了刘昱一眼,最后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刘昱冷哼:“老东西!” 轿子里,秦丰业不停地捏着太阳穴,一口一口地叹着气。 跟在轿子旁的心腹一脸关切:“太师,可是不顺利?” 秦丰业低沉而阴鸷的声音在轿子里响起:“看来,有的人翅膀真的硬了,不让他吃点大苦头,他就永远不会学乖。” 心腹小心翼翼询问:“太师的意思是……” 秦丰业冷哼一声:“他不是心猿意马,天真地以为白明微会成为他的支持者么?那就让他看清现实。” “只有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否则,他永远都不知道,谁才是真正为他着想的那个人。” 话音落下,秦丰业的双目,满是冰冷。 …… 秦丰业前脚刚走,白明微后脚便提着礼物来到太子府。 她把探望的礼品交给门仆,便准备离开。 谁知刚送走秦丰业的管事却迎上来:“大将军,怎么来了又走?不进去坐坐么?” 白明微含笑:“我不想打扰殿下休息,这就准备离开。” 管事的也是个人精,找着好听的话,替主子留下白明微: “大将军前来探望,必定是忧心太子殿下的身体情况,您不亲自去看看,怎好放心呢?” 白明微想了想,随即道:“那就有劳您向殿下传个话,就说我来探望他。” 管事的连忙使唤门仆去传话,自己则先把白明微引至前厅,用好茶招待着。 不多时,刘昱那边便有了回应,差使心腹前来回话:“大将军,太子殿下有请。” 白明微跟着刘昱的心腹,一路来到刘昱的书房。 里边一片狼藉,刘昱也不背着白明微。 白明微面不改色,踏着满地狼藉行礼问好:“拜见太子殿下!” 刘昱随意摆了摆手:“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不必如此客气。” 白明微脸上流露出些许关切:“殿下情绪似乎不太好。” 刘昱冷笑:“当然好不到哪里去!全京城的人,现在都在看本王的笑话,无人关心本王是死是活!” 白明微嘴上说着好听的话,面色却已经沉静:“殿下多虑了,大家只会关心殿下的安危,谁会笑话殿下呢?” 刘昱微微垂着头,双目的红血丝在阴影里显得十分狰狞可怖:“你来做什么?是不是也来看看本宫这副模样究竟有多可笑?” 白明微没有接茬,淡声说起了其他事:“臣早间去过越王府,与越王谈及殿下被掳一事。” 刘昱依旧冷笑:“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吧?九弟成了英雄,而本王只是个笑话!假以时日,只怕本宫都要给九弟腾位置了!” 白明微依旧答非所问,声音淡然:“说起掳走殿下的人,越王嗤之以鼻,只说这个人真是个蠢货,用的伎俩也太低级了!” “要是他动手,不仅不留痕迹,还会斩草除根!不过臣实在想不通,究竟是谁不仅有胆量对殿下出手,还想嫁祸到臣的头上。” “又是谁设下这么低级的陷阱,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委实令人费解呢!” “不过好奇归好奇,此事目前已交给御林军和刑部协同处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了。” 刘昱阴沉着脸:“还能是谁!没有对本宫下死手,只是想打压一下本宫,让本宫抬不起头,他再做那救世主,救本宫于危难之际,本宫就会依赖他,感激他,许他急需的好处,让他东山再起……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响!” 他都快把答案说出来了,白明微却果断结束话题: “殿下,臣见您贵体违和,精神有些不济,实在不方便多打扰,还请您好好休息,臣这就告辞了。” 刘昱倏然抬眸,目光死死地攥着白明微:“你什么意思?!” 第1793章 计划会顺利的 “你什么意思?” 刘昱又说一遍,语气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白明微神色从容淡然,仿佛刘昱的怒火,于她而言无关紧要。 但面对刘昱的咄咄逼人,白明微还是给出了回应:“殿下,依您目前的情况,适合将养身体,不宜诸事操劳。” 言下之意就是,被愤怒裹挟理智的他,不适合商议事情。 先把脑子里那些没用的东西抛开,再来好好谈正事。 岂料他还当白明微是在关心他的身体,一时间五味杂陈:“没想到,第一个关心本宫的,竟然是你。” 白明微听了这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觉得好笑,还是觉得可怜。 她神色未变:“殿下好好休息,臣先退下了。” 刘昱摆摆手:“嗯。” 白明微走后,刘昱久久不曾回神。 他不解:“为什么本宫父母至亲都吝惜给予本宫的关心,会从白明微这里得到。” 心腹欲言又止:“殿下,属下以为,您误会柱国大将军的意思了。” “误会?”刘昱眯起双眼,“那你有什么高见?” 心腹连忙跪下,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属下以为,柱国大将军只是觉得殿下您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谈正事,所以寻了个理由离开。” “殿下,太师说话虽然不中听,但他毕竟是皇后娘娘的母族至亲,他不支持您还能去支持谁呢?” “属下斗胆,还请殿下莫要与太师大人生了嫌隙,毕竟只有太师大人与您利益一致。那柱国大将军,她始终是越王的人。” 这番话,心腹也是冒死说出来。 道理很浅显易懂,无非就是要让殿下认清,谁才是自己人。 可刘昱根本听不进去,只因他受够了秦丰业,那种被掌控的感觉,就像砂砾沉积,越堆越高,直到再也承受不住,轰然崩塌。 他心中对秦丰业的感情,已经如溃了的堤防,再也不复当初。 所以对于心腹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则这样回答: “九弟有白明微,所以他现在是越王。倘若本宫有了白明微,那么本宫就会是下一个九五之尊,明白么?” 这样的话语,说明她对白明微的势力志在必得。 这究竟是急于摆脱秦丰业的控制,而做出的负气之举? 还是他内心贪婪,一直对白明微的兵权垂涎已久,更是觉得如今的秦丰业已无法帮衬他,急于踢出去。 这估计连他自己都理不清楚。 总而言之,他的野心和欲望,促使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而被野心吞噬的人,早晚也将会一无所有。 …… 白明微回到白府,萧重渊还没有回来。 她照例走进书房,如同往常一样批军报,处理公务。 成碧端来茶水,刚放下白瑜却来了。 “明微。” 白明微起身:“七哥。” 白瑜坐到她身边,一如既往那般随意亲昵:“怎么不休息一下?这些军报慢点处理也不迟。” 白明微含笑:“习惯了,处理好了再歇着,省得到时候公文延期,卫大哥和江大哥他们担心。” 白瑜顺手端起成碧刚送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放下茶盏,他道:“我刚刚从祖父那里回来,他老人家目前精神尚可,大嫂也在跟前早晚不落地走动着,我瞧着即便是晏安不在身边,他也能习惯。” 其实事到如今,他对送走传义他们的整个计划,都是推测出来的,并未从任何人的口中得到确切消息。 但依他对妹妹的了解,自然明白了个大概。 他没有责怪白明微,为何不把送走小传义几人的消息提前告知,亦没有对这个决定有任何的意见。 他特意来这一趟,一来是安妹妹的心,让妹妹不必为家中众人担忧;二来,也是关心眼下的局势。 既然他没问,白明微也就没有多说,只是道:“七哥,传义他们会好好的,五嫂和她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白瑜笑着点点头:“你办事,我从来没有不放心,更何况,这次是风军师亲自出马。” 白明微叹了口气:“只是苦了大嫂,我看她一直要兼顾这个家的大大小小事情,忙得脚不沾地,现在又要承受思子之痛,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 白瑜安慰她:“没事的,为人父母的,只要孩子平安健康,就足够了。再者大嫂忙点也好,忙着就没空去想大哥了。” “大嫂和大哥……”白明微语气惋惜,但最终没有多说,“家中后宅的事情,我顾不上,七哥行事向来周全,烦请七哥多费心一二。” 白瑜郑重颔首:“放心便是。” 到了此刻,白明微依旧对她接下来的计划绝口不提。 这并不是把白瑜排除在外,而是如果对方不是计划的参与者,她并不习惯,把未完成的事情宣之于口。 白瑜也不多事,更不会去好奇,他从来都把自己摆在协助者的位置。 如果妹妹有需要,他会毫不犹豫出手。 但若是妹妹未曾提及,他也不多事。 于是两人的谈话便结束了,白瑜又喝了口茶,准备起身告辞。 临走前他叮嘱白明微:“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白明微点点头:“七哥,你也是。” 白瑜离开后,成碧前来收茶盏,顺口问道:“小姐,你现在怎么好多事都不跟七公子说了?” 白明微笑了笑:“七哥自有他的事情要处理,自家中发生变故后,我们一直都分工合作,各司其职,我也该多为他着想,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凡事都依赖他。” 成碧撇撇嘴:“奴婢倒是觉得,如果小姐依赖七公子,七公子会很开心。” 白明微颔首:“下次,等最近这些事情过了,下次一定会好好依赖七哥。” 成碧一脸关切地问:“小姐,事情还顺利么?” 白明微垂下眼睫,语气淡然:“如果不出意外,一切都会按照我们的计划发展。不管是传义他们的安危,还是对秦丰业斩草除根,都会很顺利。” 成碧还是有些担忧:“小姐,自打太子出生后,秦丰业便开始为他谋划,这其中不仅有利益纠葛,还有一份亲情在,太子真的会和秦丰业狗咬狗吗?” 白明微的语气笃定中带着些许嘲讽:“正因为谋划太久,所以不甘心棋子失控;正因为被控制太久,所以想要摆脱控制。” “你且瞧着吧,他们的关系已经破裂,覆水难收。这一次究竟会闹到什么程度,且看秦丰业为了再度掌控太子,会做出多过分的事情。” 成碧含笑:“奴婢静候,如果能一击打死秦丰业这老狗,也算告慰这沉眠于阴山的无数将士们的英魂。” 白明微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对秦丰业,不仅有私怨,更多的是阵营和立场的对立。 就算沉眠阴山的,没有她的至亲,她和秦丰业也注定你死我活! 这时,她忽然问起:“昨天救火一事,六妹是不是参与其中了?” 成碧点点头:“嗯,是六姑娘向陆少将军提议,组织大家去帮助越王灭火。” 白明微的眼里,闪过一丝深思。 成碧这一次却难得机敏:“小姐,您莫不是担心六姑娘对越王,其实……” 第1794章 请您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白明微没有回应,她实在不想怀疑六妹的一片正义之心。 但北燕的同生共死,难道六妹心底真的没有半分情谊么? 怕只怕六妹被韦贵妃伤了心,又因顾及家里的立场和名誉,才刻意与越王划清界限。 思及此处,白明微吩咐成碧:“最近帮我多关注一下六妹。” 并非是担心六妹惹乱子,而是不愿六妹为了这个家压抑自己,牺牲太多。 成碧应下:“是,小姐。” 此事算是揭过。 白明微刚要拿起桌上的军报继续处理,二婶却步履匆匆地走进来。 成碧连忙去拦:“二夫人,您怎么来了?小姐正在处理公务,您且稍等片……” 后面的话,成碧没有说出来。 只因二婶面色憔悴,双目通红,看起来情况很不好。 恰此时,白明微的声音在里屋响起:“二婶,进来坐。” 二婶绕过博古架,来到白明微的面前,就那么看着白明微,一言不发。 白明微挥挥手:“成碧,你先出去,任何人来找我,都让他们先等着。” 成碧退了出去。 二婶这才开口:“大姑娘,我的晏安在哪里?他究竟在哪里?” “在去北疆的路上。”白明微不假思索地回答,平淡的语气里挟着无比诚挚的感情,“我送他们去北疆了。” 二婶闻言,通红的眼睛睁得很大:“什么?” 震惊过后,是不满:“明微,你是家主,你的决定我不敢置喙!但于情我是你的长辈,你是不是该对我这长辈有最起码的尊重?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事先和我商量?!” 白明微静静地看向她:“二婶,事先商量了又如何?” 二婶情绪激动:“至少我能和他好好告别!我以为他就是去暂时避难,他走的时候都没好好抱抱他!” 白明微又问:“二婶觉得,我不事先与您商量,是因为不尊重您吗?” 其实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二婶的确没什么可顾忌的。 索性可以借这次机会,把所有的不满都说出来。 可满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兜兜转转,却都被她咽了下去。 只因她实在没办法说出任何质疑的责备的话。 她实在找不到,任何可以指证大姑娘假公济私的理由。 她也实在无法认为,大姑娘送走晏安,有着什么私心。 可是她终究心有不岔,毕竟她事先并未得知任何消息。 白明微起身,把成碧刚端上来她并未喝过的茶捧起,恭恭敬敬地递到二婶面前:“二婶,您听我与您解释。” 二婶红着眼眶:“没有人与我吐露任何消息,我是回来之后,左思右想才得出的结论——晏安被你藏起来了。我倒要听你怎么解释!” 白明微继续把茶水捧得高高的,态度也十分恭敬:“二婶,喝口茶水,让我来好好与你说。” 二婶没有端着架子,她借坡下驴,接过茶水喝了一大口,随即把茶盏砸在桌面,余怒未消:“你说!我听着!” 白明微慢声细语:“整个府里,谁不夸小晏安可爱,谁不疼爱他呢,可是这其中,最疼爱小晏安的,当属您这个亲祖母。” “送走晏安他们一事,乃是秘密。我没有事先告诉您,就是怕您在分别时藏不住离别愁绪,让人给看出端倪,于晏安他们的安全不利。” “再者,要是被上头知道了,一句话把人召回来,拘在跟前当质子,到时候要真有个万一,那是真的走不了了。” 二婶的面色有所转好。 白明微缓缓落座,声音依旧透着抚慰人心的力量:“祖父一直说,孩子、种子,代表的就是希望。” “我们白府眼下看起来是风光了,可其实走在刀尖上,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送走晏安他们,也是留一条后路,到时候就算我们遭遇不测,至少留有后代,留有希望。” “二婶,咱们家里遭遇过那么大的变故,大家都承受过滔天的悲伤,我相信您一定能够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二婶默了许久,这才摇摇头:“我不是信不过你,也不是不理解你,我只是……只是关心则乱,也气你事先不与我通气。” “大姑娘,婶子态度不好,婶子给你赔罪,但你也要理解婶子,你二哥二嫂都没了,晏安是婶子的命根子,命根子你知道么?” 说话间,她已是泪流满面。 她不是不好哄,其实她要的也只是一个态度,一个发泄口。 只要心底这股气发出来了,那么她也能顾全大局,不会胡搅蛮缠,刻意为难。 毕竟送走的只有孩子,还有这么多人留下,她不能说白明微偏心,更不能说白明微行事不妥。 白明微起身,郑重行礼:“二婶,我向您保证,他会好好的。” 二婶抹了抹眼角,哽着声问:“局势真的严重到这个地步了么?” 白明微点点头:“京城,要变态了。” 二婶满心忧虑:“那么姑娘们呢?婶子我活了半辈子,倒是无所谓,可姑娘们都还那么小,把她们留下来,是不是太残忍了?” 第1795章 回过神来,他已是孤家寡人 这个问题让白明微有片刻的静默。 可她很快就做出了回应,淡淡的语气,述说着仿佛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那每一个字的背后,都是她深思熟虑背后的复杂情绪。 “二婶,若真有那个时候,便是灭顶之灾。覆巢之下无完卵,能保住几个孩子,已经很难得了。” “但是我向您保证,我会尽全力,尽我所能,去护住这个家的每一个人。” 二婶得了这句话,也就没有什么好纠缠的。 她忽然握住白明微的手,激动得唇角都在颤抖:“大姑娘,起初我也是不太满意晏安那个孩子,毕竟他不是你二哥亲生的。” “但是那孩子讨喜呀,婶子我养着养着,就养出了感情,那就是婶子我的命根子。” “婶子拜托你,一定要让他平平安安的,婶子替你故去的二哥二嫂,拜托你了。” 白明微回握二婶的手,郑重地点点头:“好。” 二婶抽回手,抹了抹眼角便离开了。 走出书房内屋,她忽然顿住脚步,回过头问:“明微,你今年十六,对么?” 白明微沉静的声音从里边传来:“是,二婶。” 二婶情绪复杂,似愧疚、似无奈,又带着些许心疼。 “婶子走了。” 二婶哽咽着说了这么一句,便捂着脸离开。 成碧福身:“送二夫人。” 可抬起头的时候,便看到二婶伤心难过的模样。 成碧不明所以,走进来问白明微:“小姐,二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哭着跑出去了?” 白明微淡声道:“没事。” 其实二婶有这样的反应,也不难猜其中原因。 无非是因为二婶忽然惊觉,白明微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已。 正因为白明微有能力,稳稳地撑住这个家,所以总会让人下意识地去忽视她的年龄。 适才二婶在白明微面前振振有词,说出“几个姑娘还这么小,太可怜了”这些话。 等二婶惊觉,原来白明微也才十六岁,比几个姑娘大不了多少。 一时之间,二婶愧疚难当,更是心疼这个一直被整个家依靠的大姑娘。 所以二婶再也无法控制情绪,这才哭着离开了。 在二婶离开后,白明微继续处理军报。 在公文后,她附上两封书信,是给卫骁和江辞的,里头写着新年的祝福语, …… 与此同时。 秦丰业对刘昱的制裁行动,也正在紧锣密鼓地展开。 随着他一声令下,刘昱便慢慢地体验到秦丰业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殿下,这些原本支持您的大臣,至今都未送来一句问候。还有那些原本向您示好的,现如今都沉寂了。” “殿下,臣民对您被掳一事议论纷纷,舆论对您来说有些不利,但是没有任何人去控制引导,任舆论再这么发酵下去,只怕会酿成更不利于您的后果。” “殿下,您派去走动的人,都被回绝了,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对方只说这事不清楚、不知道、做不了!” “殿下,这些门客纷纷告假,说是回乡探亲。” “殿下,咱们最赚钱的产业出了问题,一直与我们合作的商家都接连毁约,说再也不和我们合作。” “殿下……” 一个个坏消息砸过来,涉及到方方面面。 正在养伤的刘昱,险些承受不住。 他略带崩溃地问:“还有么?还有什么坏消息是没有告诉本宫的?” 心腹站战战兢兢地开口:“殿下,一夕之间,咱们似乎孤掌难鸣,各方面都备受掣肘。” “就好比一个厨子,倘若没有食材与炊具,就算他空有一身厨艺,也无济于事。” 说到这里,心腹做了总结:“咱们怕是,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滚!”刘昱忽然拿起身边的东西猛地砸在地上,咆哮着驱走心腹,以及近身伺候的人。 等身边终于被清空,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满地狼藉与空荡荡的房间,却只觉得涌动的暗流,从四面八方盖天灭地袭来,似乎要把他茧住了。 他只觉得无法呼吸,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前路也是一片迷茫。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还算活着。 暗处有一道黑影,悄悄隐没。 而白明微那边,也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主子,与您预料的差不多,秦丰业开始对太子刘昱出手了,现在刘昱正逐步变成孤家寡人。” 白明微唇角挑起一抹淡笑:“意料中的事情,太子只怕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权力,是秦丰业一点点筑起来的。否则就他那点本事,坐稳储君之位都够呛。” 报信的暗卫有些担忧:“主子,这样一来,太子岂非能意识到秦丰业的重要性,从而又回到秦丰业身边,像从前那样依赖秦丰业。如此一来,我们的离间计只怕会受到影响。” 第1796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会。” 白明微说得斩钉截铁。 “因为太子和元贞帝是同一路人,太子早就受不了秦丰业了,秦丰业这样做,非但不会让太子回心转意,只会加剧与太子的矛盾。” “狗急还会跳墙,太子毕竟是储君,有着他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只要加一把火,他就会忍无可忍,最后与秦丰业鱼死网破!” 暗卫轻声询问:“主子,该怎么做?” 白明微淡声开口:“先等等,等秦丰业把太子逼入绝境,我们再雪中送炭,到时候太子就会孤注一掷。” 暗卫拱手,随即退了出去。 白明微阖上公文,离开了书房,来到沈氏的屋里。 沈氏刚从沈家回来,丫鬟端来水给她净手。 看到白明微过来,她没有停下动作,只是随口说了一声:“茶几上晾着你喜欢的茶。” 白明微坐下喝茶,静静地等着沈氏洗净双手与面颊。 待沈氏坐到她身边,她才开口:“沈大人还好么?” 沈氏叹了口气:“没什么精神,像是病了。但大夫又检查不出什么,想来是心病。” 白明微垂下眼睫:“沈大人怕是伤心了,所以才会这样。大嫂,最近家里的事情,你先交给下头的人去做,多回娘家走走。” “沈大人向来疼你,多看看你,兴许也能得到些许安慰。另外,也让清辞大哥带着孩子陪你大嫂归宁一趟。” 沈氏神色凝重:“明微,情势真的严重到这种地步了么?” 白明微点点头:“太子那里要出事了,一旦事情失控,宫变都是有可能的。更何况还有一个憋着满肚子坏水的皇帝,到时候不知会牵连多少人。” “咱们白府,还有现在的沈府,都在刀尖上站着,一旦变故陡生,必然首当其冲。所以也该留条后路了,就算没有后路,也该留个后人。” 沈氏合眼,郑重点头:“我会去和兄长说,好在大哥他平日并不引人注目,若是他陪外地的嫂子归宁,想来也不会受到阻拦。” 白明微颔首:“事不宜迟,得尽快去办才是。” 沈氏一一应下,随即问:“传义那边,可有消息?” 白明微安抚沈氏:“风军师办事,大嫂放心,几个孩子一定能够安全地被护送至北疆。只要到了卫大哥和江大哥身边,孩子们就安全了。” 沈氏再次点点头:“有你这句话,我放心了。今儿祖父还问到传义,我没有说实话,只说传义在承天观小住一段时日。” “祖父像是猜到了背后的缘由,只是他什么都没说,后来又把父亲留下说了好一会儿话。” 白明微道:“除夕夜过后,又发生了太子被掳一事,现在京中人人自危,估计沈老大人那边也开始准备应对。” 沈氏问白明微:“最近的许多事,都是北燕人搞出来的,就不能直接杀了北燕使者,一了百了么?” 白明微有些疑惑地看着沈氏,因为她很奇怪沈氏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但她还是耐心做出解释:“北燕人只是一个引子,根源还是在于东陵朝政。若不是朝政腐朽,上位者无能,北燕也找不到机会下手,百般滋扰。” “若不从根源解决,只杀了这次来的使者,也无济于事。不仅给北燕挑起争斗的理由,甚至会让事情失控。”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样的策略已经行不通了,治疗根本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比起杀之而后快,解决根本问题才是燃眉之急。” “再者,自从‘邱道长’冒出来之后,我可以肯定元询有一个大计划,而这个计划,就算他们死了也不会停止。且让他们多活几日吧。” “道理我都懂。”沈氏苦笑,“近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也是有些急了,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朝政的事我不太懂,但是我知道若是不改天换日,东陵的现状就不会改变。” “明微,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后方有我,我必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只是想要成事,必定伴随着巨大的风险,还请你保重自身,切勿逞能。” 白明微点点头,看着沈氏的双目,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797章 希望我能做些什么 “明微,我没有都知道,但是我知道了个大概。” 白瑜照实回答。 白明微默然,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一直以来,她所表现出的距离感,以及疏远,从来不是她想要大权在握,一直提防着两位兄长,甚至连家里的其他人也没靠太近。 哪怕是闺中唯一的密友俞皎,她都刻意疏远。 沈氏看出端倪,却没有猜出真正的原因。 七哥却一语中的,猜中了她从未宣之于口的苦衷。 她实在不想牵连任何人,让大家步二嫂的后尘。 白瑜见她沉默,继续开口: “明微,我去过承天观,真人她什么都没说,但是玉清小师父言语中吐露了些许内情。我连猜带蒙,知道了大概的情况。” “明微,你有什么苦衷,尽可与七哥说。七哥不是万能,做不到事事为你周全,但至少可以像小时候那样,尽我所能去照顾你。” 白瑜言辞恳切,神色真挚: “你的路七哥不能替你走,但是陪你一起,给予你支持,七哥还是能做到的,你无需那么辛苦,什么事都自己扛。” “你还有七哥,我们是血脉至亲,同气连枝,这点永远都不会变的,即便是……即便是舍命相护,有何不可?” “七哥……”白明微哽着声唤了一句,可这样的心绪也仅仅只是刹那,她便又恢复如常,“我没事,真的。” 困在身上的命格谶言,换做以往她不会相信。 然而出生时母亲的离世,北疆归途中二嫂的舍生,以及江北期间重渊的九死一生,还有师父一直以来的殚精竭虑。 一桩桩,一件件。 无不在提醒着她,这个世上真的有天命一说,真的有亲近的人会被她拖下旋涡。 二嫂的事情,她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倘若她的活着需要用至亲之人的命来换,那么她宁可在生命走到尽头时,无怨无悔地死去。 七哥的一番肺腑之言,让她坚强的内心有一瞬间的软弱。 可仅仅也只是一瞬间,她便收起了那在心底滋生的负面情绪。 白瑜见妹妹什么都不愿意说,并不觉得失落,因为妹妹向来如此——什么都想自己扛,不愿意向别人求助,倔强到有些不近人情,却也令人心疼。 正因为了解妹妹的行事风格,他并不强求,只是很认真地告诉白明微: “母亲之所以先生下我,一定是为了让我好好照顾比自己年幼的兄弟姐妹。” “如果明微你出了什么事,那肯定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我会自责,会难过,会生不如死。” “如果能帮到你,为你分担,那么就算豁出性命,也是值得的。明微,父亲母亲没了,大哥也没了,七哥不想你也出什么意外。” 白明微垂下眼睫,片刻后才扬眸,含笑看着白瑜:“一切都会好好的,七哥,我相信爹娘和大哥会保佑我们。” 白瑜叹了口气,拍拍白明微的脑袋。 如同小时候那般可靠,温柔。 他说:“七哥永远不会怪你。” 两人这一番话,问题好似完全没有解决,但是心结却打开了。 白明微多多少少会因为自己的疏远而愧疚,然而七哥那份无条件的包容和支持,却叫她更坚定了前行的道路。 或许不被理解,或许有的秘密只能注定自己一个人扛,但只要有来自至亲至爱的支持,那么路途就不会坎坷得让人走不下去。 白瑜回到了屋里,俞皎没有睡着,留着一盏灯火等着他。 “明微,还好么?” 白瑜脱下外披,钻进被子,将俞皎搂在怀里。 他把脑袋埋入俞皎的颈窝,深吸几口气,这才缓过情绪。 他说:“明微这人,你又不是不了解,别看她表面随和,实则倔得很。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现在她认定了自己独自一人抗下所有,便是为了我们大家好,那么她的想法就不会那么轻易改变。”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瞒着什么,东极真人对她的事情也讳莫如深,玉清小师父虽透露只言片语,却也不肯说太多。” “皎皎,我觉得很无力,明知明微有事,却无法帮助她,这让我感到很沮丧。” 俞皎张开手臂,调整了个姿势,把白瑜的脑袋轻轻搂住,让白瑜在她怀里靠着,如同哄孩童一般,轻声细语。 “或许,只要我们都好好的,就是对明微最大的回馈。” 白瑜的脑袋动了动:“不管是什么劫难,我想都不会太远,否则明微也不会把几个孩子送走。” “我只盼着,若是真到那个时候,我能做些什么,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明微,一个人抗下所有。” 俞皎望着晃动的灯影,眼底也弥漫出一丝不安: “阿瑜,太后姑姑很不好,一旦太后姑姑没了,就再也没有人能掣肘皇帝,到时候必定天崩地裂。” “我也担忧,一直如履薄冰的白府,以及仰仗太后姑姑才能延续荣耀的俞家,究竟会是何种走向和结局。” “但我始终相信,至暗之时终会过去,被黑暗桎梏的人,终将迎来曙光。所以你也别太强求自己,尽人事听天命。” “哪怕到头来输得一败涂地,但我们为之努力,挣扎求生的过往,都是我们一路走来的痕迹,总比庸庸碌碌的活着、无声无息地离开强。” 白瑜挪了挪身子,把俞皎揽入怀里:“皎皎,这辈子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俞皎笑吟吟地问他:“还记得那年你翻我家墙头,却掉入了池子里吗?” 白瑜颔首:“怎么会忘呢?那些出糗的过往,以及跌倒的一次次,都砌成了我走向你的台阶。” 俞皎伸出手,与他十指紧握:“人的一辈子太短了,与你一起度过更是过不够。” “如果这辈子我们能够生儿育女,平安到老,那么下辈子你还要在来翻我的墙头,再掉一次荷花池,等着被我捞上来。” “倘若我们逃不过时代的洪流,早早就成为灾年的尘埃,那么下辈子你早一点来遇到我,陪我一起长大,把这辈子的遗憾都补给我。” 白瑜含笑:“三生鸳盟,矢志不渝。” 俞皎依偎在他怀里:“三生不够,我要生生世世。” 白瑜低笑:“贪心,但我都答应你。” 俞皎带着笑,言语间已透着困意:“睡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白瑜拍拍她的背:“嗯。做个好梦,我的皎皎。” 第1798章 老东西,你都行将就木了! 朝堂的局势越来越混乱。 这还没过十五,太子刘昱已经彻底陷入僵局。 期间秦丰业没有给他任何助力,刘尧却发了疯似的追着他打。 没有秦丰业的支持,他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面对接踵而来的招式,他只会无能狂怒。 而秦丰业眼瞅着给太子的教训够了,为了不让太子被越王完全击垮,到时候没有翻身之日,他决定把台阶给太子递过去。 这日他上门看望太子。 而此时的太子形容憔悴,披头散发,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他一时之间有些唏嘘。 这时他亲自培养的储君,他想要这个人哪怕登上大宝,也离不开他,这样他才能成为名副其实的掌权者。 可也正因为如此,就意味着太子根本是个废物,只要离开了拐杖,连路都不会走。 他既满意自己的成果,又有几分嫌弃,认为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上太子呢? 怎么配! 要不是身上躺着刘氏一族的血,他刘昱怎么配?! 看到他进来,太子并没有给他好脸色:“秦太师来看本宫笑话呢?” 秦丰业挑起一抹笑意,不紧不慢地走向他,捡起随意扔在一旁的大氅,走到刘昱面前,随意递过去:“殿下可冷静了?” 刘昱冷哼一声:“冷静什么?外祖父这话叫人难以捉摸,莫名其妙!” 秦丰业见他并不接大氅,于是把大氅往他身上披上去,慈蔼地为他系璎珞:“殿下,不论您有什么气,什么不满,现下也应该消气了。” “老臣是您的外祖,更是您忠实的臣子,于情于理我们都是最亲密的人,只要我们彼此信任,互相依靠,那就会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刘昱冷笑更甚:“彼此信任,互相依靠?秦太师这话不知从何说起。” 语罢,他张开双臂,目不转睛地盯着秦丰业,似在向秦丰业展示自己的困境,也像是在向秦丰业发出诘问——现在这情况怎么说? 秦丰业笑意未变:“殿下,老臣与您讲一个故事,那就是皇后娘娘过往的旧事。” 刘昱身子向后一倚,好整以暇。 “外祖父,你说说,究竟是什么样的旧事?” 秦丰业负手而立,身子稍侧,目光落在悬在刘昱头顶的牌匾上。 他说:“皇后娘娘年轻的时候,也不太懂事,没有经历过外间的风雨,根本就不明白我这当父亲的,其实都是为了她好。” “既然她想法天真,自以为是,那我只好忍痛剥去秦家给予她的一切,不再为她遮风挡雨,让她好好感受一下,没有庇护是什么滋味。” “最后,她明白了我这个父亲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明白了,有时候约束不是囚笼,而是想得到荣华富贵与锦衣玉食应该付出的一点点小代价。” “所以她成为了母仪天下的女子,成为了天下女人最极致的目标。人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有所失去,有失才有得。” 刘昱冷笑连连:“这么说来,外祖父把曾经用在母后身上的手段,如法炮制,用在了本宫身上。” 秦丰业忽然衣袖一甩,转身一瞬不瞬地盯着刘昱,目光凌厉,掷地有声:“皇后娘娘明白臣的苦心,最终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那么殿下呢?臣的苦心,您可明白?不知殿下现如今要继续执迷不悟,还是已经幡然醒悟了?” “明白又如何?不明白又如何?”刘昱反问这么一句,“执迷不悟又如何,幡然醒悟又如何?” 秦丰业的态度,颇有些居高临下:“天上不会掉下馅饼,殿下您既想得到,又不愿意有任何妥协,怎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殿下若是能痛改前非,继续与臣相亲相爱,那么臣自然拼尽全力支持殿下。” “但殿下要是觉得臣老了,不中用了,那么臣就只能安心养老,从此再不过问一句。” 刘昱笑了,笑得前俯后仰。 可笑着笑着,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眸里也透着些许不屑与嘲讽: “外祖父,安心养老?您甘心么?那秦家的荣耀怎么延续?您呼风唤雨的权力要怎么回来?” “别把自己说成圣人,你不就是想要一个言听计从的提线木偶么?说那么好听做什么?” 这样的话,使得秦丰业怒意横生。 他死死地盯着刘昱,片刻后才开口,夹着怒意的声音有些发涩: “既然太子殿下还没有冷静下来,那老臣就再给殿下您一些时间好好冷静,到时候您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忠言逆耳利于行,而老臣绝对不会害您。” 说完,秦丰业拂袖离去。 刘昱望着他的背影,一声轻哼:“行将就木的老东西,还幻想自己宝刀未老,也不看看自己半截身子入土了,竟敢妄想控制本宫!” 说话间,刘昱的手在案桌上轻轻一拨。 他身后的书架缓缓移开,书架后别有洞天,而里头站着一个人。 刘昱问:“本宫的话是不是有道理?大将军。” 第1799章 心之所向? 白明微从密室里走出来。 她来到刘昱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 面对眼前的情况,她没有对秦丰业落井下石,而是关切地问: “殿下,您的状态不大好,可需要先休息?其他的事情,等您将养好了,我们再谈。” 刘昱看着她,面色有些复杂。 尽管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不能相信任何人。 但就是这简短的几句话,叫他觉得万般窝心,被深埋雪地的心,总算久违地感受到了温暖。 默了许久,刘昱自嘲地笑了笑:“本宫总算知道,九弟为何那般信任你,白明微,你很会揣摩人心,知道什么样的话最能打动本宫。” 此言非虚。 心性越是打磨不够坚韧的人,就越是容易受喜怒哀乐的影响。 刘昱高高在上,是因为他出身如此,并不等于他拥有足够强大的内心。 而高贵的身份,也不代表他能获得足够的心灵慰藉。 围在他身边的人,究竟是给予还是索取,根本就无需去猜。 如今是他的困顿之时,那些关怀的话语看似无用,可对于他而言,不异于久旱逢甘霖。 尽管他的话阴阳怪气,但足以说明,正是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为他雪中送了一盆热辣辣的炭火。 白明微闻言,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她淡声开口:“多谢殿下夸赞。” 刘昱收回看向白明微的目光,问:“你怎么选择这个时候来?是不是知晓了秦丰业要来探望本宫的消息,所以才特意抢先他一步?” “白明微,你好好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又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 白明微表现得十分坦诚:“臣的确知晓秦太师出门,所以特意选择这个时候前来见殿下。” “因为臣知道,最近秦太师的心,并不在殿下这里,殿下见到秦太师,想必会生气。” “所以臣来了,只盼着能尽己所能,帮助殿下解决问题,好叫殿下能够舒心。” 刘昱唇角挑起,意味深长地看着白明微:“身为女子,尤其是美丽的女子,的确有着抚慰男人的能力。” 他的话点到为止,可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这是在嘲笑白明微,难道要用身体来抚慰他么? 白明微闻言,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任何情绪。 她磊落而立,面上带着淡淡地笑意:“殿下海纳百川,胸襟与目光又岂会拘泥于这小小的肉体之欢?” “比起臣身为女子的身份,不论是臣如今的地位还是手中的权柄,都比以色事人的作用大。” “相信殿下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此说话,无非是考验臣。当然了,臣毕竟在越王阵营,殿下您有所疑虑,也是正常的。” “但臣想说的是,臣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臣的心之所向。” 刘昱身子向后倚靠,定定地看着她:“心之所向?如今九弟正得意,大将军的心,怎么就向着本宫呢?” 称呼变了,语气也变了。 白明微自然知晓,铺垫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该进入正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