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发现自己是渣攻》
1. 第 1 章
期末考试周,方可拟挑灯夜战到凌晨三点才睡。
爬上|床的时候,脑子已经被刑法学搅成了一团浆糊。
“滴……滴……滴……”
几个小时后,铃声响起。闹钟声音微弱,滴答声断断续续。
好疼。
仿佛置身于一个空无一物的空间里,方可拟只觉得四周漆黑一片。他挣扎着,努力试图睁开眼睛,却被沉沉的黑暗压着。
无法,他只能忍受着剧烈的头痛,用眼睛之外的感官去感受周围的事物。
闹钟声还在响着,一声一声,逐渐和方可拟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周围很静,依稀有“咔嚓咔嚓”的声音,是老鼠吗?
零零零一、零零零二、零零零三……
第三分二十秒,方可拟敏锐地听到一声门锁扭动的声音。
下一瞬,混乱而芜杂的声音击打着他的耳膜。
方可拟终于从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返回人间。
是不是该去考试了?
室友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到耳边:“小声一点,让他多睡一会儿。”
方可拟:“……”
好你个郝摇旌!马上就要考刑法学了竟然不叫醒我!
方可拟一时激愤,豁然睁开眼睛。
“郝摇旌你这个……”话还未说完,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飘入鼻腔,方可拟先是感觉到胃部一阵痉挛。
“垃圾桶垃圾桶!”离得最近的人鬼叫。
一堆不认识的人手忙脚乱地递过来一个垃圾桶,方可拟还没来得及发作郝摇旌,就伏在床边吐了个天昏地暗。
他头朝下,脑袋充血,被反胃的感觉刺激出的生理性眼泪模糊了眼睛。
但方可拟还是看出,这不是他的宿舍。
打扫得光可照人的地板,明显属于医院的纯白色床单。方可拟挣扎着爬起来:“刑法学考完了?”
看他那架势,现在就可以拔掉监护器跑着去考试。
被问到的郝摇旌一愣:“说什么呢?刑法学已经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方可拟:“?”
他挣扎着躺回床上。一群人团团围住他的病床,就是没人给他递杯水喝。
医生推门而入:“感觉怎么样?”
“头晕,想吐。”方可拟老实回答。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轻微脑震荡。”医生动作麻利,很快就结束了检查。
方可拟惊讶:“熬夜还能熬出脑震荡?”
“什么熬夜?你这是追犯人的时候被砸了!”郝摇旌挤开医生,“你不会失忆了吧?”
医生拉开郝摇旌:“你叫什么名字?”
“方可拟。”
医生:“今年几岁了?”
“二十一。”
医生看了一眼方可拟的脸,确实脸嫩。又看了看病历卡,二十八岁。
“他是谁你记得吗?”医生指着郝摇旌。
“我大学室友。”
“这些呢?”医生又指郝摇旌身后一堆石化了的老老少少。
“额……学院领导?”
方可拟看着郝摇旌的脸色,开始有些不确定了。就算他每年都拿国家奖学金、助学金和励志奖学金,进个医院也没必要重视成这个程度吧?
“先安排做个MRI,你们联系他家属了吗?”
郝摇旌连忙点头:“联系了!”
“目前看来问题不大,可能是轻微脑震荡造成的短暂失忆,留院观察两天再说。”
“方队!都是我对不起你,要不是我不小心暴露了行踪……”一个人一嗓子嚎开,剩下的人也七嘴八舌张开口。
刺耳的声音撞击着鼓膜,方可拟又想吐了。
“停!”方可拟一边吐一边指着郝摇旌:“你来说。”
郝摇旌清清嗓子:“一、据我回忆你的刑法学满绩通过,二、你已经参加工作,我们都是你的同事,三……”
郝摇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方可拟:“老方,你现在,是直男吗?”
方可拟:“啊?”
“就是……你去年结婚了,据你自己说对方是个漂亮还有钱大手一挥把你这贫困山区出来的男大学生包养的大好人,然后……我们刚才给你手机里的老婆打电话的时候,发现你老婆确实有钱,但是……”
“能不能直说!”方可拟的额角突突跳。
“他是个男的。”
郝摇旌语速很快含含糊糊说话还找不到重点,但方可拟还是听明白了。他现在有一个貌美多金爱扶贫的老婆。
还是个男的。
“男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男的?这个我该怎么跟你解释什么叫男的呢?男的就是……”郝摇旌绞尽脑汁,“男的就是,他不是女的。”
郝摇旌看向方可拟,仿佛他现在是个上厕所都会走错边的智障儿童:“你懂吧?”
方可拟摇摇头:“不是很懂。”
郝摇旌沉痛地握住方可拟的手:“你可不要自暴自弃!你要这么想,咱吃软饭也吃得比别人硬气,别人都是图钱,你还可以嘴硬是图人家的脸!”
充当背景板的一帮人已经有几个憋不住笑了。
“滚!”
“方队,你就认了吧,你瞅瞅这单人病房的服务,连床单都比别人的质量好。”
“我还没见过一室一厅的病房呢,客厅比我们家都大。”
“是啊是啊,外边那苹果我刚才啃了一个,比我们家买的好吃多了。”
原来是你小子!
方可拟闭上眼,用被子蒙上脸:“都滚蛋!”
“我也滚?”一声陌生的清润男声问,语调很亲昵。
凭你是谁,一视同仁。方可拟拽着被子不动,准备下逐客令。
一只手握着被沿,缓缓掀开。
男人眉目舒朗,不浓不淡的眉蹙起,给这张足以入画的脸添上一些微不足道的瑕疵。他的头发明显是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抓过造型,现下额前的几绺却垂下来,昭示他一路赶来的匆匆。
方可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就是觉得这人喘不匀气,眼尾泛红的样子莫名熟悉。
心脏开始扑通扑通乱跳,旁边心脏监视仪的声音都乱了套。
这人谁啊?长这么漂亮。
好像是我老婆。
那人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看方可拟胳膊腿都还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转头跟郝摇旌他们寒暄:“你们好,我是宋悯。”
“麻烦你们了,等他出院了我俩请各位吃饭。”
郝摇旌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两方握手建交,方可拟躺在床上,慢半拍地开口:“不是说你……”
方可拟受了伤,还要去做检查,宋悯显然没什么多余的精力招待他的同事们。郝摇旌很快就带着下属闪人了。
一堆人推推搡搡地往门口走,方可拟听见他们声音大得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密谈。
“说起来方队是川渝人吧?”
“诶,你是不是也想说……”
“变脸!”
“耙耳朵!”
方可拟闭着眼装听不见。
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方可拟睁眼,看到宋悯送客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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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离得好近,神色很严肃地看着他。
方可拟脸上有几道划伤,嘴唇都干得起了皮。
宋悯看了半天,直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方可拟先漱了漱口,然后仰着脖子把大半杯水一饮而尽,显然渴得不轻。
我老婆好体贴。
“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疼不疼?”宋悯指指方可拟的脑袋。方可拟检查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发到了他的手机上,说是轻微脑震荡。
可他看方可拟怎么跟傻了似的。
要是搁以前,早就抱着他杀猪似的嚎叫上了——怕被宋悯教训,只好用苦肉计。
“医生怎么说的?要住几天院?有忌口吗?要不让阿姨做个猪头肉给你补补?我一会儿给你买个轮椅吧?”他连珠炮似的问了半天,又说,“我还是去问医生。”
宋悯已经走到门口,听见方可拟蚊子哼哼似的声音:“医生说可能是轻微脑震荡引起的短暂失忆,一会儿要做个检查。”
宋悯点头,这事他来的路上就知道了,就是个轻微……
等会儿。
宋悯猛地回过头:“失忆?!”
宋悯怀疑方可拟在驴他。这人的前科罄竹难书,经常拖着他搞什么宋悯看不明白的情趣。
宋悯:“生病这么大的事也拿来开玩笑?再这样打你昂。”
可是方可拟的表情那么真,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丝丝缕缕的不祥升腾起来,缠得宋悯的心脏生疼:“不是说就是轻微脑震荡吗?怎么……”
“方可拟……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从他进病房开始,方可拟就显得很不对劲。他的同事们表情也怪怪的。
宋悯只当他们是对“方可拟的对象是个男的”这件事感到奇怪。
方可拟选了一个很讨巧的答案:“宋悯。”
“方可拟。”宋悯几步走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可拟。
方可拟垂着眼不敢跟他对视:“嗯?”
虽然脑子空空的,但直觉告诉方可拟,当宋悯露出这种面无表情又山雨欲来的感觉的时候,最好不要惹他。
“我是谁?”
“我的结婚对象。”方可拟连躺姿都端正了,两手在腹部交叠。
宋悯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是什么时候?”
“……”
“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
“家里开门密码是多少?”
“……”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
“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
很好,方可拟把他忘得彻头彻尾,一点儿也不剩。
宋悯眼前发黑,方可拟茫然地看着他,像是个英俊的智障。
宋悯的眼眶红了一圈:“那刚才那些人,你认识吗?”
方可拟终于听到了一个他可以回答的问题,他诚惶诚恐地奉上自己的答案,希望多写一点能博得阅卷老师的同情心。
“我认识郝摇旌!他是我大学室友,射击成绩很好,法条背得巨烂,还……”
很显然失败了。
宋悯好像更生气了:“你连他都记得不记得我?!”
方可拟:“……”
宋悯气呼呼地去找医生了。方可拟老老实实等他回来。
怎么办?他盯着天花板想:老婆生气也很好看。
郝摇旌说的真对啊。他吃软饭也吃的比别人硬气。
他老婆长得好漂亮。
2. 第 2 章
十分钟后,宋悯回到病房。
他搬了个椅子过来,反坐上去,两手搭在椅背上,撑着下巴盯着方可拟。
方可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过了一会儿,宋悯又咔嚓咔嚓削了一个苹果,一块一块塞进方可拟嘴里。
他冷着脸的样子,特别像拿着毒苹果的王后——比白雪公主漂亮得多的那种。
方可拟赶紧把苹果咽下去,道歉:“对不起。”
宋悯不说话。
方可拟:“医生不是说只是短暂失忆吗?我很快就会想起来的。”
宋悯不说话。
方可拟,方可拟也不说话了。在他记忆里他还是个母胎solo了二十年的单身狗,完全不会哄人这一套。
宋悯却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床边,然后掀开被子隔着病号服拥住他。
方可拟长这么大,除了训练抱摔的时候,还没搂过什么人。
他愣了半天,等到宋悯不耐烦地拉着方可拟的手放到自己腰上,才反应过来收紧手臂。
宋悯看着就不够丰腴,抱到怀里更显清瘦。方可拟像抱了一把骨头在怀里。
这得好好补补啊。
怀里的宋悯吸了吸鼻子:“方可拟,你可是好不容易才追到我的……所以你要快点想起来。”
要是想不起来怎么办?
方可拟这么想着,问出声。
“那你就等着离婚协议书吧!”宋悯恶狠狠的,却抱得更紧了。
·
从医院第一层开始一直到副院长问诊,连泌尿科都逛了一圈。终于确定方可拟没有除了失忆之外的毛病,宋悯才推着人回病房。
一套检查做下来,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单人病房的服务质量的确不错,浴室比警校宿舍里的大多了。
方可拟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不住地咽口水。
看宋悯这意思,今天晚上应该就住在这儿了。
宋悯睡觉用什么姿势?是特别乖的平卧,还是四仰八叉的那种?
他现在应该往边儿上挪一挪给宋悯留位置吗?
方可拟四处张望:这房间里好像少一只枕头。
“咔哒”,门开的声音。
方可拟连忙闭眼,假装自己心无杂念正在努力入睡。
“方先生,这是宋先生今晚要用的床品。”
方可拟睁眼:原来是护士。
“哦哦,你先放下吧,”方可拟点点头,又道,“谢谢!”
“不客气,这是我们的工作。”护士三下五除二,把旁边的沙发变成了一张小床。
方可拟偷偷比量了一下,有点小。估计晚上翻身都困难。
宋悯会睡吗?不会吧?
宋悯看起来像豌豆王子。
·
很显然,宋悯会。
“睡觉。”宋悯关掉灯。
方可拟:“……”
方可拟开始反省自己。
都是他的问题。他怎么可以接受得这么自然。
突然穿越到七年后一点也不惊讶?因为医生说他这是短暂失忆。
突然就弯了还有个男老婆?男老婆实在漂亮。
而且男老婆是唯一一个想起来给他倒水的人。
他和郝摇旌大一开始就当室友,如果现在的一切不是他在做梦的话,他们至少也认识了十年了。他怎么就没想起来给自己倒杯水呢?
我老婆好体贴。
方可拟翻了个身,唉,他就是这么不值钱,一杯水就被收买了。
一杯水怎么就能把他收买了呢?!方可拟恨铁不成钢地想,又不是依云矿泉水!
“睡不着?”宋悯问。
屋内的光源只剩下宋悯手里的平板屏幕,微弱的灯光勾勒出他清俊的轮廓。灯下看美人,他漂亮得惊人。
方可拟:“嗯。”
白天已经睡了太久了。
宋悯关掉平板随手扔在一边,室内立刻黑下来。
方可拟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宋悯可能也躺下了。
“那聊聊天吧,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
方可拟点点头,接着意识到宋悯看不见,又出声:“好。”
“聊什么?”他问。
宋悯静了一瞬,才说:“今天白天,我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的。”
他语气里带着懊恼,方可拟几乎可以想见宋悯的表情,好看的眉微蹙,嘴唇肯定也抿着。
很奇怪,在他的记忆里,宋悯这个人出现的时间还不满二十四小时,可留下的烙印却这样深刻。
是因为那种什么虚无缥缈的他还理解不了的爱吗?
他的记忆被清空,可是爱还停留在骨骼里。造出的血在他的周身流淌,支配着他对宋悯作出各种自己无法控制的反应。
“怎么不说话?”宋悯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方可拟回答,“你生气了吗?”
年轻时候的方可拟可真容易生气。
宋悯声音闷闷的:“对不起嘛。”
方可拟:“嗯?”
他回过神来,笑:“我没生气。”
“真的?”
“真的,我保证。”
宋悯忽然翻身下床。方可拟一个不防,又被他凑到眼前。
一张很有视觉冲击力的俊脸霸道地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宋悯皱着眉,在黑暗中使劲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方可拟的神情。
方可拟失笑:“我真没生气。”
“好吧。”宋悯又跑回去,没有鞋底和地板摩擦的声音。
方可拟无奈地叮嘱:“不要光着脚下地。”
“哦。”
宋悯悄悄扬起嘴角。
不想在有没有生气的事情上纠缠,方可拟重新起了一个话题:“我们结婚了?领结婚证的那种?”
宋悯“嗯”了一声:“半年前放开政策我们就结了。”
“那结婚戒指呢?”方可拟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指根。
“你的吗?在家里放着呢。”
宋悯抱臂,警察上班时间不允许佩戴任何首饰,想起以前每天方可拟下班回家都要臭屁地戴上戒指就想笑。
“我这枚是你买的,要看看吗?”
“要。”
宋悯打开了床头的一盏小灯,把戒指递过来。
一枚玫瑰金色素圈,做成链节相接的形状。好看,但……
“看起来不够贵啊。”方可拟道。
宋悯瞪他:“胡说!”
“这可是卡地亚!卡地亚知不知道!”宋悯劈手夺回来,不给方可拟看了。
这可是他男朋友实习的时候省吃俭用好久才买的奢牌戒指!
方可拟他懂什么?
“这可要五位数呢,而且是几年前的五位数!”宋悯珍而重之地把戒指戴回去,然后上下打量方可拟,“你现在也买不起吧?”
方可拟每天出门身上不超过五十块钱,买套都得打报告申请。
现在更是身无分文的方可拟悻悻地看着天花板,连个钻都没有,宋悯身上的一件衣服也比这戒指贵吧?
再说了,他出的钱,还不兴他说了?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又问。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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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悯连小夜灯都关了。
方可拟闭嘴,过了一会儿又问,“你刚才说,我好不容易追到你的?”
“咳。”宋悯非常矜持地清了清嗓,留给方可拟诸多想象空间。
“怎么追的?”
“就……你猜?”
追人,方可拟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很快列举了一大堆追人套路:“送花,送礼物,送早餐,强行制造偶遇,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宋悯笑起来,好像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
他自顾自乐了半天,笑得方可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说:“也算吧,算是英雄救美。”
方可拟:“?”
什么叫“也算吧”?
他再问,宋悯就不说话了。
方可拟跟天花板面对面,思考到底什么样的“英雄救美”能让宋悯笑成这样。
他本就受了伤,精神不济,很快睡了过去。
梦中有宋悯,在大森林里,一个长得十分抽象的狗熊追着他跑。偏宋悯看起来不慌不忙的,时不时停下来回头看看这狗熊到哪儿了。
方可拟插不上手,急得要死。
眼见那熊要追上宋悯了,熊掌都伸了出来。
宋悯不闪不避,就看着熊的爪子从高空落下。然后熊掌一摊,每一根手指上都挂着东西。
包子鲜花饮料礼物和一只闪着光的巨大钻戒。
方可拟在梦中拼命喊不要接受,你看它那熊样,矿泉水都只能买某夫山泉,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大的钻戒,一定是骗人的!
梦里的宋悯非常不识货,抱着钻戒高高兴兴地跟着熊跑了。
梦外的宋悯站在床边,擦了擦方可拟额头上的虚汗:“这是做什么梦呢?”
他盯着方可拟看了良久,才轻轻落下一吻,揶揄地说:“好好睡吧,美人~”
·
第二天一早,方可拟趁宋悯不注意,问护士:“这病房里的矿泉水是依云吗?”
护士连忙摆手:“怎么可能!”
护士:“我们用的是挪威的VOSS玻璃瓶,可不是依云这种烂大街了的牌子。”
方可拟:“……”
方可拟努力撑住自己的表情:“挺好挺好。”
他终于对自己吃了很硬的软饭这件事有了实感。
“刚才有人进来?”宋悯换了西装出来,一边走一边打领带。
“护士进来收拾东西。”方可拟解释。
“你现在去上班?”
“对。”宋悯的秘书已经在门外等。
“我走啦,中午跟客户有个饭局,晚上回来陪你,”宋悯路过方可拟,似乎想弯下腰干点什么,顿了一下,拍了拍方可拟的肩。
“不用,这里床太小了,你还是回家睡吧。”方可拟指指宋悯的眼下,那里有一块很淡的青色。
宋悯吐槽:“我这是被你吓得,跟床有什么关系。”
“再说这床是标准单人床好不好?我没你想的这么娇气……”他跟方可拟面对面,两个人挨得有点近。
宋悯就这样说了两三句话,突然道:“方可拟,你知道我们是结了婚的关系吧?”
方可拟愣愣点头:“除非你跟郝摇旌他们合起伙来骗我。”
宋悯若有所思,忽然把脸凑过来,在方可拟唇上轻啄了一下:“晚上把结婚证带过来给你看,走了。”
如果没有早安吻的话他今天一天都会很不对劲的。
方可拟:“……”
方可拟被雷劈了似的,一动也不动。关门的声音响起,他才“哦”了一声:“路上小心。”
3. 第 3 章
在医院住院观察了两三天,方可拟获准出院。
为了方可拟能有个良好的修养环境,宋悯决定先搬到在郊区的别墅住几天。
别墅的装修算不上很奢华的那种,既不是怀旧复古的老钱风,也不是纸醉金迷的暴发户。
仅仅是别墅的占地面积,就让没见过世面的方可拟下巴掉到地上了。
“刚才路过的那一大片绿地是什么?”方可拟问。
“球场。”
“球场?踢个足球要这么大空地,踢完不把人累死了。”而且也没看到球门啊。
“想什么呢?高尔夫球场。”宋悯拉着方可拟的手按了一遍入户密码。
对方完全没在记,只在脑子里循环播放:高尔夫球场尔夫球场夫球场球场……
“你要是想打的话,咱家球杆在二楼健身房里放着呢。”
方可拟连忙摆手:“不不不。”
他一国家公务员,在家玩玩手柄操作的高尔夫模拟游戏就得了。
太奢靡了。
宋悯也不管他,脑震荡刚见好没两天,方可拟也最好别想搞什么运动。
他只求对方乖乖在家浇花除草修养性情,别又偷偷跑出去查什么案子。
不过,这个七年前的方可拟看起来还没有这么大的事业心。
宋悯跟在方可拟身后,看对方宽肩蜂腰窄臀,短袖露出的两臂劲瘦有力,能毫不费力地把他抱起来。
四舍五入,这人现在还是个男大呢……
宋悯苦中作乐地想:再度体验更年轻版本的方可拟,也算是因祸得福?
·
方可拟本人完全消受不起宋悯的这种苦中作乐。
“你能不能稍微站远一点?”方可拟死命抵住门板,乞求,“要不你到客厅看会儿电视?”
“那也太远了,你要是洗着洗着晕倒了怎么办?”宋悯不赞同地反驳。
“那你去床上,”方可拟崩溃地说,“你趁机扩展一下你的商业版图行不行?”
他嘴巴嘚啵嘚啵地劝:“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你这里浪费一点那里浪费一点,事业还怎么进步?公司还怎么扩大?员工工资怎么涨?”
宋悯笑起来:“等我扩大了公司规模,那你还不得把皮都洗掉了?”
“你到底害羞什么?你身上哪儿我没看过?”宋悯一只手伸进门缝里,方可拟怕夹到他的手,不敢用力了。
“再说,这不是还有一块毛玻璃嘛。”
方可拟顺着宋悯指的方向看了看,一块半米宽的玻璃,管个毛用啊!
“我不洗了!”方可拟羞愤欲绝。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宋悯举手投降,他可不想抱着臭烘烘的方可拟睡觉。
看着宋悯潇洒离去的背影,方可拟的眼都瞪圆了。
宋悯刚刚是在说“逗”他没错吧?
·
方可拟出来的时候,宋悯已经在外面的浴室洗漱完了。
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双腿|交叠,姿势很闲适。
没想到这么忙的上市公司总裁日常生活中这么返璞归真,连他六十多岁退休返聘的刑事侦查学老师都不看报纸了。
看到方可拟出来,宋悯的视线才报纸上移开,淡然地瞥他一眼:“洗完了?快上|床睡觉。”
从方可拟醒过来开始,宋悯就似乎对监督他早睡早起的事有着莫大的热忱。
可是……
方可拟开口:“我要不……”
他指了指门外,这个别墅里好像有很多空房间。
宋悯抬眼:“嗯?”
是那种“我今天上班养家已经很累了你不要给我没事找事让我从床上爬起来给你另找一间房”的眼神。
偏偏宋悯本人还很无辜似的,对自己给方可拟造成的压迫感全无察觉:“怎么了?”
“没事。”方可拟放下手,心情很沉重但脚下很轻快地上|床了。
就……
假矜持。
宋悯从报纸上方偷偷观察方可拟,暗暗在心里评价。
方可拟乖乖扯开被子躺进去,甚至对两个人盖一张被的事情没有任何意见。明显刚才就是在装样子嘛。
宋悯放下手里的报纸,也躺进被子里。
这里离公司远,他有一段时间不来了。听见方可拟开门的声音,他随手扒拉出来的报纸,上面的时间已经是半年前休婚假的时候。
幸好这家伙没看出来。
“你明天……上班吗?”
方可拟在医院躺得不知道今夕何夕,他只是依稀记得宋悯已经连续上了三四天班了。
“不去,明天星期六,在家陪你。”
方可拟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声:“哦。”
被子底下的手指却兴奋地敲了两下。
“‘哦’是什么意思?”宋悯问,“不想看见我?”
没来由一口大锅从天而降,方可拟被砸得晕乎乎的。感受到身边被子的抖动,他才无奈地开口:“你又在逗我?”
宋悯的声音放开,整个卧室里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声。
他好像是被戳中了笑穴,好不容易停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开。
方可拟忍无可忍,一跃而起,一只手去捂宋悯的嘴巴:“不许笑了。”
宋悯笑得两眼泛泪光,动作倒是半点不慢,滚到床边躲开方可拟:“连笑都不许笑,你也太霸道了。”
到底是谁比较霸道?从进了家门开始,方可拟就觉得自己一直在被宋悯家庭霸凌。
“诶,你知道吗?你刚才誓死要守卫自己贞操的样子……”
宋悯战术性停顿了一下,方可拟知道下一句绝对没好话。
所以他决定先发制人。宋悯就看到一只大狗炮弹似的向自己冲过来,他下意识往后退,却忘了自己本来就在床的边缘。
“啊!”
一只手把他拦腰扯回去,方可拟故作邪恶地笑了两声:“现在落到我手里了吧。”
刚进家门时在脑子里短暂停留的想象在恰好的情境里闯入脑海,宋悯的脸立时笼上一层粉红。
“怎么了?”
他脸红得太突然,把方可拟吓了一大跳。
“哪里疼?”方可拟紧张地摸了摸宋悯的腰,“这里?还是这里?”
是刚才抻着了?
“哎!”宋悯抓住他的手,“痒!”
“不疼?”方可拟停住动作。
“不疼。”宋悯摇头,想让他放开。
“不疼……”方可拟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那……”
他动作很快,宋悯还没反应过来,两只手的手腕就被他捉着按在头顶,下一秒腰上的痒痒肉就犹如无人之地遭到入侵。
“哈哈哈哈哈……方可拟!我再也不逗你了行不行?”宋悯弓起腰,试图躲避方可拟的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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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
方可拟并没有见好就收。
“真的!我发誓!你怎么这么幼稚!”宋悯用脚去蹬他的腰。
夏天的衣服轻薄,两个人玩闹的时候卷了上去。宋悯的脚底贴着方可拟的腰腹,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停留在有些私密的位置,方可拟一时愣住了。
然后宋悯就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成了一个熟透的虾子。
方可拟慌慌张张地松开手,躲进被子里,任宋悯怎么叫都不出来了。
救命!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的身体一碰到宋悯就这么容易激动啊……
宋悯:“……”
宋悯:“喂?”
宋悯掰着方可拟的肩膀去看他的表情,后者索性把脸埋进枕头里。宋悯怕他自己把自己憋死,只好躺回去。
对象因为害羞被枕头闷死,他丢不起这个人。
“喂,方可拟。”宋悯戳戳方可拟的后腰。
方可拟反应很大地弹了一下,飞快挪到了离宋悯最远的位置。
宋悯:“……”
宋悯:“你怎么这么害羞?”
宋悯:“那要是你一辈子也恢复不了记忆怎么办?”
宋悯:“难道我要守活寡?”
方可拟现在这碰一下都能像窜天猴一样把自己弹飞的样子还要维持多久?方可拟难道以为他宋悯就这么看中内在美爱上的是他舍己为人的奉献精神和勇敢坚韧的人格魅力吗?还是说他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他的高绩点和扎实的专业技能?
不!他爱的是他的腹肌他的腰力和他的大*!
要是方可拟一直不恢复记忆,难道要宋悯埋到土里进了棺材,还要用腐朽的声音喊出:“我要做|爱”?
宋悯打了一个激灵。
不可能不可能,虽然失忆了,但方可拟还是方可拟,他过不了几天一定会恢复本性的。
一定。一定。
宋悯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安抚一下跳动都变弱了的心脏。
方可拟动了动,闷声闷气的:“你怎么总想这种事?”
宋悯很不害臊:“我为什么不能想?我们是合法夫妻!”
方可拟这是什么意思?嫌他太开放了?
宋悯忿忿地拉起被子,睡觉!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宋悯的呼吸变得匀长。
方可拟悄悄地掀起被子下床。
“咔哒”一声,浴室的门关上,紧接着传来水声。
宋悯睁开眼,全然没有睡着的样子,他翻身坐起来,眯着眼看浴室的磨砂玻璃门。
假矜持。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宋悯睁开眼看了好几次手机,有两次差点没忍住想看看方可拟是不是在浴室里睡着了。
方可拟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里出来。
宋悯侧躺着,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他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准备上|床。
“我给你买的新手机放在床头柜里。”宋悯突然出声。
方可拟吓了一跳,脚下一滑,一下子跪倒在床上。
宋悯听着身后的动静,悄悄掀起唇角。
“咳咳,我刚才,上个厕所。”方可拟欲盖弥彰地解释。
“嗯哼,”宋悯决定给他留点面子,“不然还能干什么?lu……”
“好了睡觉吧!”方可拟紧张兮兮地打断他。
宋悯补上自己的后半句:“营吗?”
4. 第 4 章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严实,早上八点,一线阳光就爬上了床。
方可拟的眼睛动了两下,睁开朦胧的双眼。
昏暗的室内,阳光辟出的一线明亮正好照在他的眼睛上。方可拟抬手,想挡一下光。
没抬动。
他的臂弯里躺着一个人。
方可拟闭着眼不动,其实已经死去活来好几次了。
他虽然是这么畅想了一下,但没想到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么有冲击力。
宋悯真的是人吗?人家早上起来的水肿出油眼屎他怎么都没有?他怎么还是这么好看?
方可拟偷偷睁开眼,又认真看了一下。
宋悯漂亮得惊人的脸就靠在他的臂弯里,大概两个人睡觉都不怎么老实,宋悯睡衣的扣子蹭开了两颗。
方可拟不经意瞥了一眼,只注意到顺着脖颈而下的一片细腻的洁白,还隐约看到一团粉色。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春光乍泄。
“嗯……”
宋悯动了动,睫毛下投出的两片蝴蝶般的剪影颤动两下。方可拟下意识抬手为他挡住阳光。
方可拟又死了。
他这只手刚才搭在宋悯的腰下,就托着对方丰盈的两丘。
方可拟僵直了两秒,才渐渐找回神智。他一手托住宋悯的脑袋,试图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
“方可拟,大早上别逼我扇你。”
宋悯皱着眉,调整姿势把脸埋在方可拟怀里以躲避刺眼的阳光。他语调含混地威胁,搭在对方身上的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方可拟咽了口口水,看来宋悯的起床气很大。他还是少招惹为妙。
又过了一个半小时,楼下传来阿姨打扫卫生的声音。宋悯的眼睫颤了颤,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睡又睡不着,起又不能起。方可拟一直在试图催眠自己是一个设计出来就是为了被人抱着的抱抱熊。
宋悯睁开眼的那一刻,抱抱熊慌忙闭上了眼假装还在睡。
他的眼睛看不见,可宋悯人就在自己怀里。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能被黑暗中放大的感官捕捉到。
宋悯醒了之后有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动作,可能是在醒神。他上班上了一个星期了,也许现在还不想起。
方可拟猜测。
然后宋悯动弹了一下,退出方可拟的怀抱。
方可拟身前一空,空调的冷风钻进被子里,凉飕飕的。
要起床了吗?
这一个半小时只能放空什么也不能干的折磨终于要结束了,方可拟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为了打发这一个半小时都想了些什么。
不能想宋悯,一想宋悯就会特别激动。他在脑子里打了一套拳,还试图回忆治安管理处罚法相关条款。
睫毛被拨弄着,宋悯微凉的指尖时不时碰到方可拟的眼皮。
“方可拟?方可拟?”宋悯捏着方可拟的脸颊肉,用气音叫他。
没事,方可拟,你只是个抱抱熊而已。你就是玩具你明白吗?
但是……玩具的话,是哪种玩具呢……是那种会嗡嗡响的还是那种会跳啊跳的。
打住!
方可拟猛地睁开眼,吓了宋悯一跳:“你干嘛?!”
宋悯非常理直气壮,全然不想是自己把人弄醒的。
“尿急。”方可拟面色非常严肃地憋出来一个词,然后火速弹跳起来冲进洗手间。
只要他跑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他。
“把脑子磕坏了?”宋悯嘀咕,“不能吧?刚做完检查。”
一连上了五天班,晚上又躺在医院狭窄的沙发床上,他这几天精神都不怎么好。好不容易周末,醒来也不想起。
宋悯半坐起来,摸过手机开始刷社媒。
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方可拟终于从厕所里出来。
“中午要吃什么?”宋悯神色如常。
方可拟异常心虚,屁股挨着床沿坐下:“都可以,你想吃什么?”
“让阿姨给你炖骨头汤吧,”宋悯想了想,“再来一个糖醋小排?”
“好。”
“你昨天说手机在哪儿来着?”方可拟问。
“你那边抽屉里,我忘记是哪个抽屉了,你自己找找。”
方可拟弯腰拉开抽屉。
“哐当”一声响,宋悯手一抖,消息编辑了一半就发了出去。
“怎么了?”
“没事。”方可拟站起来,同手同脚地走出去,手机也没拿。
宋悯好奇,卷着被子滚到另一边。拉开中间的抽屉一看,草莓味超薄螺旋波点……
“呵。”
他都没注意方可拟买了这些“好”东西,买东西的人先要把自己臊死了。
·
和宋悯面对面坐着,方可拟嘴里咬着糖醋小排,坐立难安。
宋悯全当看不见:“医生说带你去比较熟悉的地方,有利于找回记忆,你怎么看?”
方可拟埋头扒拉饭:“嗯嗯,都行,随你。”
“你们单位给你放了病假,还是先不去了吧?去了又得给你拽走干活。”
“好。”方可拟不抬头。
宋悯抬眸看他一眼:“警校应该不让随便进?你要不要去我们学校看看,你也经常去。”
方可拟点头:“可以。”
像个磕头虫。除了点头什么也不会。
宋悯在桌子底下踢了方可拟一脚,对方终于有了反应,从碗里抬起头来看他。
宋悯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两个酒窝在腮边绽开:“不好意思,不小心踢到你了,疼不疼?”
“不疼。”方可拟摇头。
又变成了摇头虫。
阿姨做的糖醋小排入口即化,用筷子一剔骨头就从肉上脱离。宋悯仗着方可拟不抬头,旁若无人地搞小动作。
他把排骨中间的骨头取出,一粒一粒地往里塞藤椒鸡里的藤椒。
“快吃,”他夹到方可拟碗里,“补补身子。”
方可拟不疑有他,夹起来放进嘴里。下一秒,酸爽的藤椒味直冲天灵盖。
“咳咳咳咳咳……”
宋悯把手边的水杯递给他:“怎么了?吃到藤椒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阿姨悠悠走远。
把嘴里的藤椒连带排骨全数吐进垃圾桶,方可拟接过被子猛灌了一整杯水,才找回了舌头的知觉。
“怎么样?还麻吗?”宋悯皱着眉关心他。
“没事了。”方可拟放下水杯狂摆手。
他提起筷子,才发现自己这边多了一个长得一样的玻璃杯。
他刚才用的是宋悯的杯子……
这是不是叫间接接吻?
宋悯眼睁睁地看着被藤椒搞得满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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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方可拟突然变成了红种人,从耳朵根红到脖子,还大有一路往下蔓延的趋势。
“你对藤椒不过敏啊,”他一着急,动作不过脑,手臂直接越过餐桌扯开了方可拟的领口,“我看看有没有起红疹。”
方可拟慌忙后撤,身下的椅子与木地板摩擦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他两只手护在胸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黄花大闺男。而宋悯是仗着权势调戏人的纨绔。
纨绔本人好笑地收回手,问:“痒不痒?”
“不痒不痒,不是过敏。”
经过一段小插曲,方可拟的魂儿总算回到了身体了。宋悯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不像傻子的正常老公,也老实下来。
·
“18届,”方可拟看着眼前的荣誉栏,“你比我小两岁啊,我是16届的。”
宋悯耸耸肩,早知道不带方可拟到这儿来了。他还没占到方可拟叫“哥哥”的便宜呢。
大意了。
“能贴在校友栏里,看来宋学弟很优秀啊。”方可拟果然很臭屁地在炫耀他大的那两岁。
“嗯哼,”宋悯骄矜地抬着下巴,“也不看看我捐了多少钱。”
话音落,他又怕方可拟觉得他就剩钱了,说:“我们学院楼光荣榜也贴着呢。”
“和这张一样?”
“不是,那是上学的时候拍的。”
“去看看去看看,”方可拟拽着宋悯,走了两步又回头讪讪地问,“往哪边走啊?”
“傻子。”
也不知道怎么考上警校的。
宋悯心里这么吐槽着,悄悄攥住方可拟的手。
宋悯读书的时候,金融就是最有钱的学院,占着学校里最大的教学楼和最佳的地理位置。
背靠着人造的小山,正门对着一片校园里最大的人工湖。
金融学院已经退休的老院长还跟人工湖里的原住民大白鹅英勇搏斗过。宋悯不巧,正是围观群众之一。
“理解,”方可拟表示对老院长的敬重和佩服,“大鹅叨人可疼了。”
“真的假的?”宋悯没跟鹅打过交道,每次遇到排着队走来走去的大白鹅都会避开——他有点害怕这种带喙的东西。
“真的,农村还有养鹅来看家护院的呢。”方可拟抻着脖子往湖中心看,没看到鹅的影子。
“现在还有鹅吗?”
“有,前两年校庆还添了一对黑天鹅呢。”校园的生态不错,湖面上有不少吸引来的不知名水鸟,时不时从芦苇丛里蹿出来。
“以前我上学的时候,它们总是跟在一个校工后边,可能去别处玩了吧。”宋悯解释道。
方可拟听见黑天鹅,兴致更好了:“我还没见过黑天鹅呢。”
“要看你自己看,我才不看呢。”宋悯往左一步,作出要跟方可拟保持距离的样子。
“为什么?”方可拟凑近看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害怕呀?”
“胡说!”宋悯梗着脖子,“看就看,我看过的鹅比你吃过的鹅都多!”
方可拟噗嗤一声笑出来:“那肯定,炖大鹅是东北菜,我是南方人。”
也许是方可拟想见到黑天鹅的心过于恳切了,两个人顺着湖边走了不到一百步,就听到大鹅的声音传过来。
“它们在诶!”方可拟惊喜地说。
宋悯抿抿嘴,悄悄往方可拟身后藏。
5. 第 5 章
三只大鹅排成一列,橙色的脚蹼啪嗒啪嗒地拍着地面,一扭一扭地朝着这边走过来,看起来是个纪律严明的小队。
方可拟本来只是随便看看,但也许是出于队长之间的惺惺相惜,领头的那只大白鹅也朝着方可拟看过来。
鹅队长一摇一摆地走过来,探着长长的脖子。
“你有没有觉得它越走越快了?”宋悯踮着脚,越过方可拟的肩膀看鹅队长。
“嘶……”脚蹼敲打地面的节奏越来越快,方可拟皱着眉,“好像是啊。”
“你觉得它想干什么?”宋悯咽了口口水。
“这个……”
鹅队长展开硕大无朋的翅膀,拍打着朝这边冲过来:“嘎嘎嘎嘎——”
“啊!”宋悯转头就跑,老公也不要了。
幸好方可拟跑得比较快,轻轻松松超到了宋悯前面一步,回过头来看他:“你知道吗?当被熊追的时候,跑得慢也没事,因为只要比别人跑得快就行了。”
宋悯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腿上,只恨不能给他两巴掌。
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脚下一趔趄,鞋子忽然掉了。
宋悯从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早知道跟方可拟一样穿运动鞋了,皮鞋就是不适合用来跑步啊啊啊!
这条他出钱翻修的鹅卵石小路终于报复到了出资人身上。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鹅队长身后的两个侍卫也扑腾着翅膀赶了上来,准备立功。
“方可拟!!!”
方可拟一弯腰,抄起人就跑。宋悯只觉得身体一轻,下一秒手臂已经先脑子一步反应过来搂住了方可拟的脖颈。
美人在怀,方可拟愈是脚下生风。
国内顶级学府的校园里,两个长相俊美的人类被英勇非凡的大鹅们追着狼狈地奔跑。
幸好学院楼这边一向来的人不多。
“快点快点快点!”宋悯回头看到大鹅近在咫尺,急得猛拍方可拟肩膀。
“救命啊!!!”方可拟慌不择路。
宋悯猛勒住他的脖子:“不许往大路跑!”
他还要脸呢。
方可拟听话地改道,嘴里还大声喊:“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管我受不受罪!”宋悯在喊“快跑”的间隙里回嘴。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宋悯好歹在这里呆了四年,对地形很熟悉。方可拟在他的指挥下,终于找到机会,在一片竹林里摆脱了鹅小队的纠缠。
“呼!”
方可拟把宋悯放到路边的一个石凳上,手臂撑着膝盖大喘气。
宋悯用手给他扇风。
“在这儿等我一会儿。”他气还没喘匀,就直起身来,向来时的方向走。
“哎!去哪儿?”
“马上回来!”方可拟的声音从葱郁的竹叶缝隙里传出来。
过了大概有三分钟左右,宋悯听到熟悉的独属于方可拟的脚步声。
“你干什么去了?”
方可拟背着手从小路上走过来,站到宋悯面前,忽然蹲下|身。
竹林里很凉快,时不时有微风穿过,宋悯刚刚跑出来的燥热早已消退了。而方可拟的鼻尖上渗出一层薄汗。
他握住宋悯的脚腕,替对方穿上鞋。
“你就去捡这个?”方可拟收回手,宋悯的脚却没有放下,一下一下地蹭对方的小腿内侧。
方可拟的脸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刚运动还是怎么。
“咳,不然怎么办?总不能把你背回车上吧。”方可拟目移,看看竹梢一掠而起的飞鸟,看看藏在杂乱树底一瞬不瞬看着他们的大黄猫,就是不看宋悯。
“你想得美。”宋悯放下脚,他可丢不起这人。
“我怎么想得美了?”方可拟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他这次可什么都没想啊!他之前想的可比这美多了!
方可拟想站起来,被宋悯按着肩膀蹲回去。
不知道宋悯用的是什么牌子的纸巾,他捏着纸巾压在自己脸上时,方可拟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像一种名贵木料,清甜中还带着花香和茶香。
他吸了吸鼻子,想辨别到底是哪里来的味道。宋悯擦掉方可拟鼻尖额头的汗,把纸巾攥进掌心收回手,方可拟下意识追着他的手腕闻了闻。
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蠢事,方可拟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幸好宋悯没注意。
“走吧,从这边也能到我们学院。”
宋悯站起来,带起一阵风。清冽又温暖的木质气息钻进方可拟的鼻腔,证明他刚才闻到的味道不是错觉。
“哦,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各怀心事,都不说话。
方可拟想自己刚才也太像个狗了,下次绝对不能做这么没脑子的事。
宋悯抿着唇,方可拟失忆后怎么这么纯情,好想亲一亲。
可是不行,方可拟看起来亲亲脸都会红温到爆表然后立刻逃走的样子。
偏偏他还没方可拟跑得快,追不上。
是不是得找一个方可拟没办法跑的地方啊?
宋悯越想越偏,学院楼却已经到了。
荣誉榜上张贴着考进世界名校或者已经成为各行业牛人的校友肖像。宋悯本以为能向方可拟全方位展现一下自己的优秀,结果顺着找过去,却发现自己一连串头衔之下印着一行小字:宋悯先生及其丈夫累计捐赠一千万元,助力我院教育事业。
宋悯:“……”
看上去更像是花钱买来的荣誉榜了。
方可拟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弯弯绕,只是盯着“及其丈夫”四个字愣神。
宋悯整天开空头支票,说要给他看结婚证,到现在也没找出来。直到现在,方可拟看到这四个字,才有了几分他真的结婚了的实感。
“想什么?”宋悯有些紧张。
方可拟不会真的觉得他就是一个空有其表的暴发户吧?
“好看。”方可拟回过神,指着墙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宋悯穿着正装,但显然不如现在沉稳,还带着几分学生时的青涩。杏眼耷拉着,圆润的线条硬是变出了几分锐利,微抿着唇,不咸不淡地目视镜头。
方可拟都能想象出宋悯当时拍照片时的样子,臭着一张脸,虚张声势地撑出生人勿近的气势。
根本没有那天帮他招待同事的圆滑。一定是拍了照就走人,连招呼都不打。就像私底下的宋悯,总是恶趣味地爱逗方可拟,然后用他漂亮的皮囊迷惑人,让方可拟连嗔怪都不舍得。
可惜他长得太显眼,一张素到不行根本不被当事人在意的证件照都脱俗出尘。
宋悯移开视线,早知道当时拍照的时候好好拍了。那天他甚至都还没睡醒。
“也就一般吧。”他说。
“不是一般,就是好看。”方可拟很认真地盯着照片。
那当然,宋悯抬着下巴,不然怎么把方可拟这个警校校草搞到手,难道纯靠他挥金如土的砸钱能力和资助男大学生的一片善心?
方可拟这货一定是一见钟情!宋悯坚信。失忆了都看他看得挪不开眼。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生的?”方可拟忽然发问。
这话题转得也太快,宋悯:“怎么忽然这么问?”
“就……随便问问。”方可拟含含糊糊地说。
他只是忽然想到,按照时间推算,宋悯就是自己的初恋也说不定。他不是那种会随意谈恋爱又随便分手的人,从二十一岁到买订婚戒指那年,根本不够他跟别的什么人开始又结束一段恋情。
那宋悯呢?
宋悯长得这么招人喜欢,想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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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说不定幼儿园的时候就收情书收到手软呢。
宋悯第一次喜欢的是什么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是比他好还是比他差?现在又是什么样呢?
“你发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方可拟又问,“以前同性婚姻不合法的时候,不会觉得自己很奇怪吗?”
“干嘛?”宋悯瞪圆了眼,“你现在觉得自己很奇怪咯?同性婚姻不合法时候的方可拟先生?”
他说到最后,一字一顿,仿佛方可拟一点头承认,就马上上来咬方可拟一口。
“当然不是,”方可拟失笑,一睡醒发现有个漂亮多金的老婆,简直是天上掉了个金饼,虽然有些不适应,倒也不感到奇怪,“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还能怎么发现,发现自己喜欢上男生的时候确定的呗。”宋悯不知想起了什么,闪烁其词。
“他什么样?”方可拟用后脑勺对着宋悯。
“瘦瘦的,”宋悯看方可拟认真的样子,信口开河地形容,“戴眼镜,很斯文。”
完全就是方可拟的反面。
方可拟壮得能打死一头牛,他的视力也很好,毕竟学生时期没受过多少电子产品的污染,他也一点都不斯文。
“是你的大学同学?”方可拟问。
宋悯随便点头:“对对对。”
“他姓什么?”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宋悯信口胡诌:
“忘了,好像是姓杨吧?”
“哦,姓阳啊,还挺小众。”
宋悯看不见的地方,方可拟死死地盯着荣誉榜左下角的一张照片,恨不得把人家的照片扣下来扔进垃圾桶。
可惜不行。他进来的时候观察过了,这里的摄像头多得吓人,他肯定不能全身而退,说不定还要害宋悯一起丢人。
方可拟磨了磨牙,道:“校园恋爱啊,那还挺好。”
“也算吧。”宋悯说,不在同一个校园的恋爱也叫校园恋爱嘛。
他和方可拟的学校也没隔多远,打车一次只需要五十块钱。
“走吧。”方可拟不待宋悯回答,转身朝外走去。
宋悯追上:“怎么了?你吃醋?”
方可拟沉着脸,嘴上却说:“没有。”
不就是初恋的初恋不是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都二十八岁的人了,我怎么可能在乎这些。
方可拟突然顿住,不,他才二十一,他完全可以计较。
宋悯追得紧,没刹住步子,一下撞到他背上:“哎!”
方可拟赶紧扶住他:“他好还是我好?他高还是我高?他帅一点还是我帅一点?你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
宋悯:“……”
还说不是吃醋。
“你说话啊。”方可拟看宋悯沉默,更慌了。
他刚才都看了,那人是已经移民到美国了。说不定宋悯跟他结婚只是没办法接受异国恋才退而求其次呢?
宋悯揉了揉撞到的额头:“我瞎编的,你怎么什么都信?”
方可拟:“真的?”
宋悯无奈:“真的真的真的,我第一个喜欢的男生就是你!”
方可拟放下握着宋悯肩膀的手,继续往前走,肯定是骗他的,连人家的姓都说出来了,怎么可能是假的。
宋悯见他丧丧的,戳戳他的肩:“退一万步说,我就是喜欢过别人又怎么了?你都失忆了,你能保证在我之前你没喜欢过别的男生?”
方可拟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宋悯:“我确定,我只喜欢过你一个。”
方可拟补充:“不论男生女生,肯定只喜欢过你一个。”
夕阳正好,微风穿堂而过,宋悯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这男大老公确实有点顶啊。
6. 第 6 章
宋悯四处看了一下,没人。
又看看方可拟,个高腿长,力气奇大无比,用武力肯定不行。
“你跟我过来。”宋悯拽着方可拟七绕八绕,找到了他上学时候的院主席团办公室。
这地儿平时没什么人来,里边只堆着一些活动才用得上的道具,进去都没处下脚。
“进来。”宋悯把方可拟拽进来关上门。
“怎么了?”方可拟奇怪,宋悯神神秘秘的,一路上一直在左看右看,好像要干什么亏心事一样。
直到进了这个仓库一样的地方,方可拟终于确定了:“我可不会帮着你偷东西,不然警服都得……”
他准备痛陈利弊,对宋悯进行一番社会主义光芒万丈好的思想教育。
宋悯没心情听他说话。
他按着方可拟的肩膀一用力,把人按到门板上,然后踮脚吻了上去。
方可拟毫无防备,愣怔着承受宋悯的亲吻。湿润又柔软的两瓣唇贴着他的嘴巴,宋悯滚烫的鼻息那么近。他一直在寻找的香味充斥着鼻腔,方可拟听到沉闷的雷声,一下一下,重而沉,清晰地在他的胸腔里响起。
是他的心跳。
僵持了一会儿,宋悯明显不再满足于嘴唇简单的相贴,他试探着用舌尖侵入方可拟的双唇之间。方可拟甚至没有防线可言,就任由他勾着自己的舌头舔舐吸吮。
宋悯的唇角扬了扬,收紧搭在方可拟脖颈的手臂,逼迫对方低下头来。
踮脚好累。
屋内充斥着暧昧潮湿的水渍声,方可拟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想去搂宋悯的腰。
宋悯忽然撤开,眼睛上蒙着一层因为缺氧产生的泪,他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盯着方可拟看:“我想亲你。”
先斩后奏,擅自做主。
方可拟看着他,却觉得心里的一块忽然柔软到塌陷。
“我也是。”狼狈喑哑的声音。
宋悯:“?”
下一秒,攻守易型,宋悯双手被扼住压在头顶的门板上。方可拟的呼吸急促:“我也想亲你,可以吗?”
他比宋悯有礼貌的多。
“不行。”宋悯摇头。他抬眼看看自己的手,意思是这样很难受。
可惜方可拟的礼貌也有限。
方可拟低着头,一只腿插入宋悯两腿中间,用身体把宋悯压在自己和门板之间。
滚烫的呼吸压下来,灼热的火舌蔓延到宋悯的嘴巴里,烫得他舌根发紧,津液顺着嘴角流下来,两腮的肌肉发酸:“呜——”
方可拟什么都不记得,他仅凭着人类□□的本能和肌肉记忆,在宋悯口中翻搅着,想尝尽对方嘴里甜滋滋的味道。
略略分开用作呼吸的当口,宋悯终于找到抗议的机会,他瞪着眼,却因为脸上的粉色像是在娇嗔:“你是变态吗!把我的手放下来。”
方可拟点点头,他不想让宋悯生气,松了手。
宋悯甚至没来得及喘口气,方可拟就握着他的腰往上一提。
宋悯今天穿的是修身西裤,良好的比例被西裤一衬,显得更加挺拔。但这种没什么余量的衣服,在这种姿势,就更明显地勾勒出身体的曲线。夏天的衣料又轻薄,方可拟掌心的温度像是烙在宋悯的皮肤上。
被抬到跟方可拟一样的高度,宋悯感觉到方可拟的手下移,托着他的屁股。
方可拟又一次压上来。
今天中午的饭里是被人下了春药吗?!
“方可拟!”分开时,两人的唇边拉着可疑的银丝。
“嗯……”方可拟喉结滚动了一下,咽口水的声音那么明显。宋悯一想到他咽下去的是什么东西就羞愤欲死。他只是想纯情地亲一亲,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奇怪又涩气的姿势。
方可拟看了宋悯两秒,等对方发令。但宋悯就是瞪着他,也不说话了。他乱了的衣领和唇边的水渍就是最好的控诉。
方可拟反应了一会儿,忽然眨了眨眼,脸上倏地出现像是被雷劈了似的表情。半晌,他把脑袋埋进宋悯的肩窝。
宋悯都气笑了,这么害臊倒是把他放下来啊!
方可拟力气很大,每次抱他都很稳,宋悯一点也不担心。他还扯着方可拟的耳朵,用气音说:“没想到吧?你竟然是这么沉不住气的涩情狂!”
方可拟歪了歪脑袋,装作自己听不见。
宋悯不放过他:“今天早上你看到的东西也是你自己买的,我可没你这么急色。”
胡说。那刚才拉着人来这里亲的人是谁?还神神秘秘的,害他还以为在搞什么秘密作战。
方可拟在心里说。但他不好意思抬起头,就只好任由宋悯给他贴上“涩情狂”的标签。
宋悯的手指尖缠着方可拟颈后的头发,来来回回绕啊绕,等了几分钟,拍拍方可拟的脑袋,问:“好了吧?”
方可拟默默点点头,把他放下来。
衣服都皱了,宋悯把蹭开的扣子系上,整理了一下上衣,问:“还看得出来吗?”
方可拟摇摇头,没敢说,宋悯的嘴巴红红的,还很润,一看就是刚亲过嘴。
·
回去的路上,方可拟也不说话,就窝在副驾驶上。
宋悯看了好几眼,要不是绝对确信自己没有失忆,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糟蹋了一个黄花大闺男。
但发现自己是个“涩情狂”这件事显然对男大版方可拟打击很大,宋悯也就放任他忧郁一会儿。
中控台上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宋悯正在超车:“接一下。”
“哦。”方可拟接起来,委屈巴巴的。
“宋总。”
这声音方可拟听到过,是宋悯的秘书。
“有什么事吗?”周末还给老板打电话,宋悯的秘书好敬业。
“是方先生?”对面的人对方可拟也很熟悉,“宋总这边有个快递,寄件人地址是公安市局。”
“市局?”方可拟抬眼看宋悯。
“是你的旧手机吧,”宋悯说,“他们联系不上你,给你的紧急联系人打了电话,说在事故现场捡到了你的手机,要给你寄过来。”
“哦哦。”方可拟点点头。
秘书问:“需要现在给您拿过去吗?”
方可拟连忙拒绝:“不用了吧,大周末的……”
说到一半,他才想起来应该征求宋悯的意见:“你觉得呢?”
宋悯:“让他放到我办公室。”
方可拟转述了宋悯的意思,挂掉电话,又靠着车玻璃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去了。
“怂包。”宋悯启唇,无声吐槽。
“嗯?你说什么?”方可拟听力很好。
宋悯:“我没说什么啊,你听错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宋悯想起此行的目的,问:“怎么样?有想起来什么吗?”
方可拟摇头,全无印象:“以前我们都在你学校干什么?”
“也不干什么,就是压操场,把我们每个食堂都吃一遍然后点评吐槽,偶尔周末补课的时候在教室后边手拉手,还有……”
方可拟不住点头,看来他上大学的时候还是很本分的。这才是他的本性!一定是!
“……找隐秘的角落亲嘴。”
“咳咳咳咳咳……”方可拟爆发出一阵咳嗽。
车子驶进地库,宋悯偷偷笑,问:“怎么了?你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大吗?为了跟你谈恋爱,那些小角落我掌握得门儿清。”
下了车,他跟在方可拟身后,阴暗发言:“下次亲嘴还找我啊。”
方可拟趔趄了一下,飞速跑上楼不见了。
楼下宋悯的笑声非常猖狂,方可拟重重地关上门把自己埋进沙发里,装作自己已经聋了。
宋悯又接了一个工作电话,落后两分钟进门。
推开门的时候,住家阿姨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指指沙发。
宋悯走过去看,方可拟已经睡着了。
是猪吗?
宋悯拉上客厅的窗帘,给他盖上毯子,捏了捏方可拟的脸:“猪也不会亲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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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睡觉!”
梦中的方可拟皱着眉,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
“呼哧呼哧……”
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声。
方可拟在不知名的巷子里狂奔,前面的黑衣男子看不见脸。灰白色的老旧墙壁飞速向后飞去,又转过一道弯,那人冲进一所开放式公园。
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被他追逐的那人站住不动了。
看不清脸的男人回过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小子,老师没教过你出门在外少管闲事吗?”
方可拟撑着路边的一竿青竹,抬手捋了捋眼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这是一个闷热的夏天,这个场景他见过。方可拟感觉到。
他预感自己将要在这里见到什么人,很重要的人。但他一时想不起来。
于是他只好专心对付眼前的人:“我老师教我的是,打击犯罪分子,是警察的天职。”
对面的人明显被方可拟的话震了一下,紧接着笑开:“那今天,正好给你一个因公殉职的机会。”
方可拟也笑起来,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瘪三,还因公殉职,以为自己是拳王泰森吗?
他这么想着,还说出口。
受到挑衅的人自然震怒,狰狞地笑:“那这样呢?”
话音未落,周围的竹丛里冒出了两个手持铁棍刀具的男子,其中一个人还是粉毛。
方可拟心头一跳,紧张是有,同时还有一种别样的兴奋。不是什么临阵的肾上腺素飙升,而是他冥冥感知到,那个很重要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一脚飞踢,粉毛手腕剧痛,发出一声惨叫,下意识松了手,铁棍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身后拳风袭来,方可拟侧身闪避,同时曲起膝盖,狠狠命中对方腹部。
那人痛得弯下腰,方可拟顺势抓住他的手臂,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整个人重重摔到鹅卵石地面上,那人挣扎着试图爬起来,最终还是徒劳地躺在了地上。
黑衣男子见两个同伴都受挫,一狠心冲了上来。他的招式明显比其余两个人狡猾狠辣,刀刀直冲要害。男子力气不行,阴招倒不少,哪怕招招不中,也要在方可拟身上剜出一块肉来。
方可拟俯身拾起地上的铁棍,这时身上已经多了好几道伤口。终于借着棍子跟黑衣男子拉开了一些距离,方可拟的棍子如同一条灵活的蛇,在对方的杀招之间精准地找出缺陷,挑走了折叠刀。
刀子落入草丛,方可拟迅速回棍,又重击而出。男子晃了晃脑袋,方可拟趁机将其双手反剪至身后。
又冲着对方的后脑勺补了一拳,方可拟正要站起来,一道破风的声音在耳后响起。紧接着,后背一凉。
方可拟回过头,粉毛高举着一把匕|首。
方可拟下意识抬起手臂,闭紧了眼。
意料中的剧痛并没有袭来,方可拟睁开眼,看到一个容貌出众的男生举着铁棍,那粉毛晃了两下,倒在地上。
方可拟眨了眨眼,视线里的景色开始模糊,变成令人眩晕的苍青和粉,只有那青年的脸还格外清晰。
好凉快。
刚才还这么热,怎么忽然变凉快了?
方可拟抬手摸摸后背,触到一手湿滑温热。
他来不及看看手上是什么,只看到男生惊恐睁大的眼睛。
“方可拟,方可拟……”
“再睡就错过晚饭了,快起床。”
“怎么出这么多汗?”
冰凉的触感贴上自己的额头,方可拟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
梦中的男生穿着一套家居服,皱着眉蹲在他面前。从方可拟的位置,正好望进对方的领口,他不好意思地歪了歪头,只觉得白得晃眼。
“醒了还不起?嗯?”
宋悯担心地用自己的额头贴上方可拟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宋悯漂亮的眼睛近在咫尺,方可拟无厘头地想,原来住院那天说“英雄救美”,宋悯是因为这个才笑的。
7. 第 7 章
方可拟推了推宋悯,后者撤开:“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们现在去医院?”
“没有。”方可拟摇摇头。
宋悯盯着方可拟的脸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看他确实没什么异样才放开:“怎么看起来这么呆啊?”
方可拟坐起来,捏捏鼻梁。
睡得有点久了,脑子里还突然多了一些记忆,他有点头疼。
“真没事?”宋悯担忧地看着他,“头疼?是不是脑震荡后遗症?”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找车钥匙:“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有。”方可拟说。
宋悯回头,方可拟喊有事可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作为家里唯一一个政治面貌为群众的人,他平时可是受到肩挑保护人民重任的人民警察的全面保护,这人一般的头疼脑热是绝不会说出口的。
“有。”方可拟站起来。
宋悯赶紧过来扶他:“哪难受?”
“你后来把我送哪个医院去了?”
“什……”宋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紧接着睁大眼睛,“你想起来了?!”
方可拟食指和大拇指中间留出微不可察的空隙:“一点点。”
“真棒!”
宋悯捧着方可拟的脑袋,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奖励你买……”宋悯卡了壳,清了清嗓子,“还是等你全想起来再说吧。”
他退开,装作无事发生:“那快吃饭吧,早就做好了,再不吃该凉了。”
方可拟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跟在宋悯身后:“所以你到底把我送到哪个医院去了?”
“那附近最近的就一个私立医院……”宋悯罕见地心虚起来。
方可拟明白了,他根本不是什么吃软饭,他是做长工卖身给宋老爷了。
·
白天睡太多了,晚上方可拟睡不着。
宋悯拽过他的手臂,强行把自己窝在他怀里,玩着手机跟方可拟扯闲篇。
方可拟现在已经脱敏,脸红着红着也就不红了。七年前的手机还是按键机,方可拟不怎么会玩现在的触屏手机,所以他的新手机到现在还撂在柜子里没动过。
看着宋悯熟练地刷手机,他就在身后偷偷偷师。
“睡不着就不睡呗,干嘛硬躺着。”宋悯说。
要不是他发现旁边的人全身肌肉僵硬,还不知道方可拟一直躺在床上干瞪眼。
“我怕打扰你。”方可拟挠挠头。
“所以连翻个身都不翻?”宋悯两个大拇指在屏幕上来回移动,操控着贪吃蛇吃掉食物。
“神经病。”宋悯吐槽他。
贪吃蛇越来越长,游戏难度也越来越大,宋悯的蛇咬到了自己的尾巴,死掉了。
宋悯不满地“啧”了一声。
“后来发生了什么?”方可拟问。
“没有后来,gameover了。”
“是医院的后来。”
“你猜?”宋悯期期艾艾地组织了半天语言,说。
方可拟看他那样子就猜出来了。不知疾苦的大少爷把人送到私立医院,还提前帮人垫付了医药费。结果被救的人是个穷小子,根本还不起。
方可拟沉默的时间,宋悯终于忍不住了:“我又没让你还钱……是你自己非要还的……”
他的贪吃蛇又死了。
“你轴得要死,那几个人就是人贩子,埋在小路上抓过路的女孩子,一共才一万块,我都说我就当为国家做贡献了,你非追着我还……然后就……”宋悯声音越来越小。
“不赖你。”方可拟说。
他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性格。出身寒微,所以在钱的问题上格外敏感。不愿意欠别人一分钱,别人说不用还了他也不会当做是好意。
施舍,赠送,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一种善意的嘲弄。
也许七年后的方可拟已经能够熟稔地处理这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但七年前的方可拟,还是一个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对外人眼神格外敏感的穷小子。
方可拟对后面的情节并不感到意外,他好奇的是,他是怎么和宋悯在一块儿的。
宋悯说自己是好不容易追上他的。
方可拟对此持保留态度。他真的有那么厚的脸皮竟然敢去追求一看就是矜贵小少爷的债主?
但宋悯是这么说的,方可拟只能顺着这个思路去想象。他想了一万种牵强苍白的剧情,最终还是决定问宋悯。
宋悯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我不清楚,都七年前了我怎么可能还记得,好了我要睡觉了,你要是还不困就去隔壁看电影打游戏。”
他侧过身子,扯着被子盖过头,不给方可拟留一丝窥探的机会。
方可拟只好关掉床头灯,老老实实地躺回去。
新手机里没有插电话卡,他也没有郝摇旌的联系方式,看来只能等后天拿到手机再问了。
·
睡前多思,方可拟做了一个特别混乱的梦。
梦里他在奶茶店里摇着奶茶,忽然接到一个订单,蜘蛛侠似的滋出蛛丝在摩天大楼间穿梭,就为了送一杯手打柠檬。
“方可拟,方可拟!快点起床!我妈说一会儿要来!”宋悯一边套衣服一边推他。
“什么?什么时候到?”方可拟捕捉到关键词,哐一下坐起来。
“中午就到,”宋悯从衣柜里找出方可拟的衣服甩给他,“今天阿姨请假了,没人做午饭,我让秘书送隐逸斋的外卖来。”
别墅在郊区,一般的外卖送不到这边来。
方可拟扒拉开蒙在脸上的衣服,不那么清楚的思维把这个两个字在脑内咀嚼了一下:丈母娘,外卖……
宋悯套上白T,就看到方可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下来,夺门而出。
宋悯跟着跑到卧室外,扶着栏杆看已经到一层的方可拟:“你干嘛?”
“做饭!”方可拟冲进了厨房。
“我说了点外卖!”宋悯大声喊给他。
方可拟充耳不闻,他简单查看了一下冰箱。宋悯吃东西爱鲜,冰箱里剩下的菜不多,只有虾仁、火腿和干丝,还有一小把菠菜。
“我说,”宋悯追到厨房门口,“你还是个病人呢,脑袋不灵光,把自己手切了怎么办?!”
“不会的,就做几道,”方可拟回头,“比昨天被大鹅追的运动量小多了。”
宋悯气结:“你……”
“行,我不管你了。”
劝他不听,宋悯瘪了瘪嘴,又给秘书打电话:“不用买了。”
“你妈妈喜欢吃什么?”
“淮扬菜。”
方可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做大煮干丝和翡翠虾仁没问题。
“附近有超市吗?”
“有。”宋悯斜倚着门框,看方可拟拉开家门。
三、二、一……
方可拟回头,看着宋悯:“我没钱。”
“哦。”宋悯看天看地,就是不接茬。
方可拟换回拖鞋走回来,扯扯宋悯的衣角。
“干嘛?有事?赶紧去买啊。”宋悯没好气。
“那是你妈妈,怎么能点外卖糊弄呢?”方可拟给他摆事实讲道理。
“走吧走吧,嗯?”方可拟拉住宋悯的手腕。
“哼。”宋悯面上九分不情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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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底下却跟着走。
宋悯:“什么‘你’妈妈,那是咱妈知不知道?我妈白给你改口费啦?”
他戳一戳方可拟的后腰:“我没跟他们说你失忆的事儿,不许露馅儿!”
方可拟羞赧点头:“知道。”
他只是有点不习惯。
·
“来斤草莓,咱妈爱吃。”
“一盒车厘子,咱妈爱吃。”
“巧克力两盒,咱妈爱喝。”
“两袋薯片,咱妈爱吃。”
方可拟往货架上伸的手顿住,看向宋悯。
宋悯皱着眉,看方可拟手掌停留的位置:“要黄瓜味的,不要这个。”
方可拟:“你确定?”
“有什么问题?”宋悯理直气壮,“可乐也拿两罐。”
两个人走到生鲜蔬菜区的时候,手推车已经装了一半。方可拟推测,其中一大半应该都是宋悯自己喜欢吃的。
宋悯得意地走在小车前面,哼哼,平常方可拟老管着他不许吃垃圾食品。这下没办法了吧?
超市特定的灯光下,蔬菜鲜翠欲滴,长得很能引起购买欲。宋悯随手拿了几样绿色蔬菜放进推车。
“西红柿要不要?”
“可以。”方可拟点头。
这家超市是别墅区内唯一一家大型会员制超市,产品质量一般没什么问题。宋悯扯过袋子随便装了几个。
“等等。”方可拟推着手推车绕到他身后。
“要选这种颜色均匀,果蒂是绿色的,”方可拟挑了一个西红柿给宋悯,“你按按试试,这种有弹性,按下去很硬或者不回弹的不行。”
宋悯点点头,把自己放进袋子里的拿出来,重新选了几个:“这下可以了吧?”
方可拟检查了一下:“厉害!一学就会!”
宋悯仰着下巴继续往前走,如果他有尾巴,一定要翘到天上去。
方可拟唇角扬起来,观察了一下宋悯不存在的尾巴,才跟上:“那边有卖嫩豆腐的,要不要买一些?”
宋悯一顿,非常郑重地回过头:“千万不要,我妈讨厌吃豆腐。”
“是超级、超级、超级讨厌的那种,看到就会想吐。”他一脸认真,方可拟也不敢不信。
又在生鲜区买了一点肉类,两个人到出口去付款。
“先生,今天有满五百减三十活动,您这边已经有498元了,还要再买点什么吗?”
方可拟十分顺手地拿了个包装五颜六色的口香糖。
宋悯挑眉:“你确定?”
方可拟点点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行吧,宋悯懒得不管他,别回家后又变成红种人就行。
·
在厨房捣鼓了两三个小时,家里能用的锅都被找出来用上。宋悯在旁边剥蒜切葱,打下手打得想死。
大门外终于传来了一声鸣笛声,宋悯飞快洗手:“我去接。”
宋妈妈人未到声先行:“小方在哪儿?快让妈妈看看。”
宋妈妈名叫邓灿,是位雷厉风行的中年女性,甫一看外貌,就知道宋悯的精致长相是随了妈妈。
“他在厨房做饭。”宋悯跟在后面接话,背上挨了妈妈一巴掌,又说:“不赖我,我劝过他了!”
“真不怪他,”方可拟擦了擦手,把宋悯拽到自己身后,“是我自己非要做的。”
“你别护着他。”邓灿女士恨铁不成钢地把宋悯撇到一边。
“除了脑震荡还有没有别的伤?”她绕着方可拟打量了两圈,确定没有缺胳膊少腿才放下心来。
“没事的……”方可拟哽了一下,说,“放心吧,妈。”
8. 第 8 章
邓灿女士悬着的心放下来,终于有心情开玩笑:“没破相吧?破相可不行,某人可从小就是颜控。”
方可拟顺着邓灿女士的目光回头看,宋悯恼羞成怒,瞪回来:“胡说!我哪有这么肤浅?!”
“我看看小方做的什么菜啊?做好了吗?”邓灿女士说着往厨房走去。
“妈,把包放下吧。”一回生二回熟,方可拟叫妈叫得格外顺口。
邓灿女士把爱马仕扔给跟在身后的宋悯。
宋悯:“我是说真的!外貌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邓灿女士抬头,格外认真地看了看方可拟的脸,后者被看得发毛,摸了摸鼻子。
邓灿女士:“真是好没有说服力呢。”
·
满桌子菜大半都是淮扬菜,邓灿女士食指大动:“小方的手艺真是没得说。”
宋悯推着她入座:“那你就快尝尝,从早上知道你要来,他忙活了两三个小时。”
邓灿女士不赞同地看着宋悯:“你就是在家里太娇惯了,不知道心疼人。”
宋悯大呼冤枉:“我怎么不心疼他?我既当司机又当小工,我也好累的妈妈。”
方可拟在一旁帮腔:“对,他也帮了不少忙。”
“是吧?为了迎接你我也忙了一上午了。”
“哦?那我走了,这样你就不用忙了。”邓灿女士作势要走。
“别别别,我错了,”宋悯忙拽住她,“那方可拟的菜不是白做了。”
“行吧,”邓灿女士施施然坐回来,“不能辜负小方的一番好意。”
最重要的是不能辜负了这一大桌子菜。
“你们当警察的不会还要练刀功吧?”邓灿女士夹了一筷子大煮干丝,里面的胡萝卜丝粗细均匀,长短一致,让人看了就食欲大增。
宋悯配合着鼓掌:“方大厨好厉害,刀功出神入化。”
“尤其是之前那个文思豆腐,我吃了一次就……”邓灿女士露出回味的表情。
“妈妈妈,你尝尝这个清炖狮子头,肉馅是我剁的。”
宋悯抄起一个大勺,把狮子头夹到邓灿女士碗里。
“行,我来尝尝。”邓灿女士心情很好,完全没意识到宋悯是在堵他的嘴。
然而方可拟已经听见了,直勾勾地看着把脸埋进碗里的宋悯,要求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宋悯装作看不见。
文思豆腐,淮阳名菜。因为邓灿女士的影响,宋悯一直都挺喜欢吃淮扬菜的。直到半年前,他跟方可拟决定领证结婚……
见家长前两个星期,方可拟每天拎回家一块豆腐练习做文思豆腐。
豆腐软绵绵的,放到案板上一碰就碎。方可拟最开始总是切得参差不齐的,练了足足四五天才切好。
期间的废品都被他换着花样做熟进了自己和宋悯的肚子。
那两个星期宋悯看到豆腐就面露菜色,以至于到现在都不喜欢吃豆腐。
宋悯戳了戳碗里的饭,还能感觉到方可拟犹如实质的目光。
他忿忿地在餐桌底下踢了方可拟一脚,警告对方不要胡言乱语。
方可拟耸耸肩,屈服于宋悯的淫威,埋头吃饭。
·
邓灿女士是个大忙人,看到方可拟没什么大事,吃完饭就准备走了。临走之前,她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七|八盒补品。
“吃完给妈妈打电话,”她豪气地拍拍方可拟的手,“妈妈有的是钱。”
“宋悯!记得你爷爷生日的事!”邓灿女士对着别墅内扬声喊。
“知道啦!”宋悯不满的声音传出来。
然后邓灿女士上车打火,扬长而去。
方可拟站在家门口,闻到法拉利Purosangue昂贵奢华的车尾气。
“干嘛呢?”被邓灿女士勒令把所有补品一个人搬回屋里的宋悯从窗户往外看,正好看到方可拟傻子似的站那不动。
“就回啦!”方可拟回神,提起地上剩下的补品礼盒,大声回道。
“明天你就要回去上班了,这些东西要不要放到后备箱一些?”方可拟进门,问。
宋悯:“不用,那边也有不少呢。”
宋悯:“这边空气好,对你恢复有好处,过两天我们再搬回去?嗯?”
方可拟蹙着眉:“这里是郊区,也太远了,你上班迟到怎么办?”
宋悯站在楼上,对着方可拟勾了勾手指。
方可拟跑过来,仰着头看他:“怎么了?”
“傻不傻呀你?我可是老板。”
宋悯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可拟,警察有仪容标准,方可拟顶着一头完全没有修饰效果的整齐利落的短发。
他仰着脑袋,目光专注地看过来,像一只乖乖的大狗。让宋悯很想抱着摸两把。
“那也不用平白增加通勤时间吧,”方可拟绕到楼梯口走上来,“还是回去吧,我还可以去公园逛逛啊,不也一样是新鲜空气。”
宋悯顺从自己的心意,站在楼梯的最上一阶,等方可拟走到合适的高度,就伸手呼噜了两把他的脑袋。
方可拟不明所以,红着脸埋怨:“干嘛呀……”
宋悯往后退了两步,不说自己是心血来潮,上下打量着方可拟:“好帅。”
他兀自走了,留下方可拟自顾自闹了个大红脸。
好了,现在不用考虑怎么跟方可拟纠缠关于搬回市区和文思豆腐的问题了。
·
两个人站在厨房里收拾残羹剩饭,一个负责清餐盘,另一个负责把盘子送进洗碗机,配合十分默契。
方可拟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紧闭着嘴不说话,面上的红好不容易从褪下去。
宋悯叹了口气,关上洗碗机的门。
逗方可拟是挺好玩的,但冷却时间也太长了。
只要和宋悯同处一个空间就会心跳过快,方可拟只好没事给自己找点事干。
买回家的菜有一些没用到,和其他的小零食一起搁在塑料袋子里没拿出来。
他蹲下|身把里面“宋妈妈爱吃”的巧克力、薯片、草莓……拿出来。
宋悯跟在他身后:“巧克力和薯片放那边柜子,草莓放冰箱……”
“等等!”宋悯忽然想起了什么,冲上来拽住方可拟往袋子里掏的手。
已经晚了。
方可拟捏着那盒五颜六色的“口香糖”,把正面翻过来。
宋悯:“……”
他厌倦了。
他走了。
让方可拟在这里一个人害臊吧。
他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跨物种和一个红种人搞对象来着?那时候真年轻啊,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
·
星期二宋悯早起去上班,方可拟送他出门,才想起昨天他拿回家的自己的旧手机。
借用了宋悯的备用数据线,趁手机充电的时间,方可拟坐在客厅打了一局单机游戏。
过了一会儿,手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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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开机。叮咚叮咚的消息音响起来。
方可拟按了暂停键,拿起手机。
也不知道郝摇旌每天哪来这么多空闲时间,变着法儿地给方可拟发消息。
【听说你出院了?怎么样?是不是发现家里的软饭山似的吃不完】
【等鸡吃完了米,等狗舔完了面……】
【方队的软饭啊,依然吃不完吃不完】
方可拟随手已读划走,全当郝摇旌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七年后的方可拟看起来生活乏善可陈,手机上除了一个即时通讯软件就只有斗地主,剩下的就是一些大半年没点进去,推送消息九十九加的社媒APP。
怪不得宋悯说他是什么男德班课代表。
方可拟莫名其妙地得意起来。好像得到了什么莫大的殊荣似的。
家里的阿姨挥舞着鸵鸟毛掸子,方可拟翻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人扯闲篇。
主要话题集中在他如何每天单位家庭两点一线,定点回家洗手作羹汤的。
阿姨很健谈,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最后还有一记重磅炸|弹:“哎呀,其实我也是从宋先生那里知道的。平常你不在家吃午饭,我做饭的时候宋先生说的。”
方可拟简直爽到翘脚。
“哈哈哈哈,他是这么说的吗?我以为他每天都很嫌弃我呢。”
多说点多说点。
方可拟随便划拉着手机屏幕,装作自己是在玩手机的样子。其实只是在主屏幕是来回滑动,桌面上那三四个关于他和宋悯各种纪念日的倒计时小程序他看了好几遍,感觉已经深深地刻进脑子里。
阿姨:“哪能呢,宋先生他……”
方可拟竖起耳朵听着,完全没有占用注意力的目光忽然捕捉到一个小小的图标。
这个图标和他手机上的另一个通讯软件很像,只是右下角有一个表示“复制”图案。
记忆停留在七年前的方可拟是个不知道什么叫“应用双开”的土狗。
他好奇地打开。
阿姨见方可拟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吓了一跳:“怎么了?”
方可拟面色凝重,盯着手机屏幕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他才对着阿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
·
自从方可拟住院,宋悯每天归心似箭,能在家里完成的事绝不会留在公司解决。
他今天忙得脚不沾地,连个跟方可拟打电话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他不打电话,方可拟也不知道给他发个消息。宋悯一路上都在想怎么兴师问罪,好好整一整这个不把他放心上的方可拟。
“方可拟?方可拟?”宋悯回家,却没看到病号的身影。
阿姨正在厨房准备晚饭,闻言走出来:“方先生今天中午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
“出门?”宋悯拧起眉。
方可拟有什么事要出门?不会是又跑回去上班了吧。
宋悯掏出手机,冷着脸给方可拟打电话。说了让他好好休息两天,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是吧?!
“嘟嘟嘟嘟嘟嘟……”
宋悯连拨了两三个,都是未接的忙音。
一个不祥的念头渐渐浮上他的心头。是不是有什么没检查出来的病?是不是方可拟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病发了?
方可拟孤孤单单躺在某个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的影像出现在宋悯的脑海里,他一下着了慌。
9. 第 9 章
别墅区打不到车,方可拟靠两条腿,一口气走到公交车站。
正是七月初伏,天气热得要命。树叶在灼热的空气中一动不动。
他走在大太阳底下,冷得要发抖。
手机里的那些聊天记录还在脑海中闪回,一些暧昧又恶心的字眼,好像带着夏日雨季特有的潮湿腐烂的发霉的味道,足够勾起人反胃的感觉。
方可拟扶着公交站牌,蹲在地上,脑子发昏发胀。
胃里为数不多的残留物在翻腾着,他的眼睛通红,面色阴沉如水。
这是一个没有宋悯的社交账号。
方可拟粗略地翻看了一下,上面发布的社交动态都是一些暗暗炫富的图片。有几张照片他很眼熟,就是眼前所在的这间别墅。
在宋悯的酒柜前面,照片里露出来一只装着红色不知名酒液的高脚杯,配文是“所谓修行,就是学会与孤独对饮”。
转发《女人四十最好的修行》,附评:闺蜜说我家那位真该来听听这讲座。
暴雨夜迈巴赫车窗的倒影配文:有些人的伞,终究遮不住两个人的雨。
只看了两三篇博文,话里话外就已经透露出了自己是一个和丈夫失和的中年富婆。而且这人设还是借着宋悯的钱打造出来的。
方可拟匆忙关掉手机,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过了一会儿,他又自虐似的解锁手机,继续往下看。
雨痕斑驳的落地窗前,搁着双人早餐餐盘,“记得以前最怕雷雨天”,是私密状态,但却有几条来自不同人的评论。
【林深见鹿·1997】看您窗上的雨痕,想起在北海道函馆山等不到的那场日出……
【苏富比·张鉴】外滩的暴雨夜,我也等过不回来的人
【京都茶人-小周】起这么早呀姐姐,我刚采完茶,也正准备吃早餐呢
评论区里他没有回复任何一个人,但是点进私聊窗口,发现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交流。
大概是因为他那个久经人事的富婆人设,有些人聊天时还直往下三路走。
方可拟滑动手机,看着自己顶着一个“苏梅岛没有雨季”的烂俗名字跟好多人在聊天框里言语暧昧不清。
他终于忍不住,冲向最近的垃圾桶。
过了半晌,这条无人的柏油路上传来无声的呜咽。
有什么东西连续不断地滴落到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地面上,像是下了一场大雨。
·
用智能手机坐公交车显然比直接支付要复杂得多。
方可拟被人用疑惑的眼神盯着,站在驾驶座旁边捣鼓了许久才刷上码。
他晃晃悠悠地走向后排,每一步都重得好像是把腿从淤泥里拔出来似的那么艰难。
好不容易挨蹭到空座上,他靠着玻璃闭上眼睛。
公交一路开往市区,不断有人上车,又有人中途下去。聒噪的人声里夹杂着到站的机械播报女声。
方可拟看着窗外的景色停了一停,又飞速往后走。
“咳咳。”
“咳咳。”
“咳咳咳!”
方可拟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到一张木着的老年男性的脸。对方手里提着个菜篮子,里边装着满满的青菜。
方可拟唇色苍白,面色发青,看起来比这位老年人还要病弱。
他缓缓站起来,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对面的人下意识往后一退:“小伙子……”
方可拟启唇,粗砺的仿佛吞过刀片似的嗓子发出两声短促的音节:“您坐。”
他漫无目的地下了车,才发现竟然到了市局大门口。
左右看了看,四周的景色都很陌生。
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打算继续往下走,忽然被一个很陌生的人截住。
“方队?你不是休假了?还来单位?劳模啊。”
“嚯!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中暑了?”
“走走走,快进去,这大热天的。”
来人是个话痨,喋喋不休地把他带到了郝摇旌的办公室。
·
郝摇旌推开门,看到沙发上躺了个大活人:“我去!谁啊这是!”
“谁把被害人放我办公室了?!”他朝着办公室门外喊了一嗓子,才去掀人脸上盖着的外套。
“你醒着不说话?!”郝摇旌一掀开衣服,对上方可拟红得要吃人似的眼,吓了一大跳。
他把外套摔回方可拟脸上,坐回办公桌后面,大爷似的拿起不知道哪一年的报纸,呷了一口早就凉透的茶水:“什么事儿来找爸爸?”
方可拟已经许久没有露出这种神情了,上一次见还是在大四的时候。
现在想想估计是和宋悯恋爱不顺利,回到宿舍蒙头就睡,一句话也不说,谁问也不开口。
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方可拟这头倔驴竟然也有来找他诉苦的时候?
郝摇旌悄悄把报纸往下放了放,从上方偷眼看方可拟。
方可拟躺着一动不动,要是不细看都察觉不到胸膛起伏。
“不是,”郝摇旌收起拿乔的架势走到他面前,“你到底怎么了?”
方可拟动了动,侧过身面朝里,留给郝摇旌一个后脑勺:“头疼,别说话。”
郝摇旌:“……”
郝摇旌:“行,你是大爷。”
办公室门突然被打开:“郝队,忘了跟你说,方队在办公室等你。”
郝摇旌:“……”
郝摇旌:“……我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还真没看着我这办公室竟然有这么一尊大佛呢。”
·
方可拟想了很多。
他试图回忆自己是怎么变成了这副不知廉耻的样子,最终却一无所获。他想问问郝摇旌,又羞于启齿。
他想来想去,想到夕阳落了山。
终于想出了一个结论。
他得和宋悯离婚。
最好是马上,他现在就打报告调任。
不,他应该辞职。
他辜负了宋悯。他凭什么过好日子?
他应该穷困潦倒,终生孤独,最好现在出门就被车撞但是不要撞死,最好对方还不肯赔钱让他拖着半身不遂的残躯睡在桥洞里发臭发烂。
才能偿还宋悯,万分之一。
他怎么就混成了方“队”?要是他还没进系统,他就可以去贩毒分子那里做卧底。在黎明的前夕悄悄死掉,最好别人搞庆功宴的时候他已经沉尸江底,没有功勋没有荣誉。他也不要,因为他不配。
他才二十八岁,他怎么混到队长的位置上的?他不会行贿了吧?自己举报自己会不会减刑啊?
他和郝揺旌互相举报互相攀咬的话算不算死不悔改能不能罪加一等?
不对,举报揭发别人好像也算有功。
可怜的郝揺旌还不知道,他已经在方可拟的安排下和这位好兄弟手拉着手双双走向反腐法治纪录片《零容忍》节目。
他只看见方可拟忽的坐起来,说:“我要离婚。”
郝揺旌:“不是哥们,你疯了吧?”
·
方可拟很明显没疯。
相反,他还非常清醒。
“宋悯的家我不能再住了,你帮我租一套房子,一居室就行。”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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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比脸都干净,却言之凿凿地说:“你先给我垫钱,我过两天就还给你。”
郝揺旌翻了个大白眼。方可拟这人他门儿清,结婚之前是穷,有两个钱都花到宋悯身上去了。结婚之后是抠,连加个油的钱都借不出来。
“你用什么还?用你的天价离婚分手费?”
方可拟摇头,很郑重:“我要净身出户。”
郝揺旌真想一口盐汽水喷死他,他忍无可忍站起身,打开门叫了一声:“来个人,帮我找一下吴政委。”
吴政委就是方可拟在市局门口碰到的人。此人天生能说会道,写材料的一把好手。
警察这活儿不容易干,特别是他们这些时常要出外勤蹲守的,更是有可能三天两头的不着家。
有家属受不了要闹离婚,经他一说和,没有不和好的。
过了有两三分钟,吴政委挟着个笔记本敲了敲郝摇旌办公室的门:“郝队?”
“吴政委,”郝摇旌迎上去,伸着两只手握住吴政委的右手,热情地像是看到了救命恩人,“您可算来了。”
吴政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事儿啊?”
郝摇旌一指躺在沙发上挺尸的方可拟:“他!他要离婚。”
“这个可是大事,”吴政委摊开本子拿着笔坐到方可拟对面,“方队,这婚姻生活,不就是鸡毛蒜皮吵吵闹闹的嘛,有什么问题是克服不了的呢?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比如出卖国家机密啊,危害人民安全的,都是可以原谅的啊。”
方可拟睁开眼看了看吴政委:“政委,要是这才算原则性问题,那婚姻里就没有大问题了吧?”
吴政委一抚掌:“你说得对,这个夫妻两个摩擦啊,就是小问题嘛。”
方可拟:“……”
郝摇旌捣鼓了半天,终于从他的柜子深处掏出了一点明前龙井的碎末,十分不讲究地放在纸杯里,倒了点温水,递给吴政委。
吴政委见方可拟似乎有不同见解,问:“那你说什么是大问题?”
方可拟:“比如……出轨……”
“嗨!”吴政委一仰头,把杯中茶一饮而尽,啪嗒一声,把纸杯掼到桌面上。紧接着他一摆手:“一顶绿帽子,未必就当真把人压死了!”1
方可拟:“……”
郝摇旌:“……”
方可拟、郝摇旌:“您是真英雄。”
吴政委“嘿嘿”一笑,老神在在。
但方可拟做不了真英雄,他头上带点绿无伤大雅,他老婆不行。
他又躺回沙发上,修他的闭口禅。
吴政委又问:“你们家,是什么情况啊,跟我详细说说?”
“是啊是啊,你跟吴政委说说,好让人家给你出谋划策啊,不是我跟你吹,咱们市局,光咱的同期,吴政委都劝和好几对了。”
“我可告诉你,你失忆之前你和你家那位可是恩爱的不行,等你想起来了,还不后悔死你小子。”
郝摇旌在方可拟耳边聒噪不休。
方可拟才不会后悔,他只害怕自己离婚离得太慢,记忆恢复得太早。害怕宋悯还没来得及脱离苦海,他先变回了七年后这个人渣。
“不会是嫂子那边……”郝摇旌开始乱猜。
方可拟及时打住:“不是,是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郝摇旌的眼神意味深长地在某个地方绕了两圈,“脑震荡还会伤到那地儿?”
“对对对,”他嚎得好像有了什么重大发现,“脑子里是不是有个什么海绵……”
方可拟额角狂跳,忍无可忍地把抱枕扔到他脸上:“那叫海马体,你个文盲!”
10. 第 10 章
郝摇旌联合吴政委撬了半天,愣是没从方可拟嘴里得到一句有用的消息。
吴政委:“那个,郝队,我这还有个会要开……”
郝摇旌意会:“好好好,吴政委你先去开会吧,麻烦你了,明天请你吃饭。”
他一路把人送出来,回来瞪着沙发上的死鱼:“你也走,赶紧回家给你老婆做饭去。我妈今天又给我安排了一个相亲,我得赶紧走。”
“不去。”方可拟脸朝里,声音闷闷的。
“那你上哪儿?我锁门了昂。”
“我跟着你去相亲,”方可拟说,“正好我还没吃晚饭。”
郝摇旌赶紧摆手拒绝:“可别介,到时候人家姑娘相你还是相我啊。”
·
“那人怎么总盯着你啊?”
郝摇旌对面姑娘压低了声音,示意他看身后。
郝摇旌回头随便扫了一眼,说:“没事儿,可能是神经病吧,你接着吃。”
神经病方可拟一边死盯着郝摇旌桌上的菜,一边啃馒头。
郝摇旌非常大方,偷偷叮嘱服务员给他加袋榨菜。
幸亏姑娘约的地儿没那么高档,不然方可拟连馒头都啃不上,只能在外面喝西北风。
方可拟啃完了馒头,坐在位置上对着手机发呆。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失忆了,和宋悯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才不到一个月。
这么短的时间,能产生什么感情?
只是可怜宋悯,遇人不淑。谈了这么久的恋爱,结婚才半年,就要变成二婚头子。
不过也没关系,宋悯条件那么好,长得好看,还有钱,他肯定……宋悯会哭吗?
像他在医院见到的那样,其实眼泪已经要落不落的。但还是强颜欢笑着,把脸埋进方可拟的怀里,威胁说想不起来就离婚。
方可拟低着头,喉头滚动一下。里面好像一瞬间长了什么东西,憋得他喘不过气来。又像梗着鱼刺,细细密密地疼着。
没事,没事,我又不喜欢宋悯。我根本,根本不喜欢他……
方可拟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间,宋悯应该已经下班到家了……
心有灵犀似的,他面前的手机振动起来。
屏幕一明一灭,“老婆”两个字顽固地一次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应该是宋悯吧。
不知道他这种背着伴侣在外面撩骚的烂人会不会把别的什么人设置成“老婆”。
应该不会?方可拟苦笑了一声,一个吃着软饭的人可没这么大胆。
良久,手机的振动停止。
方可拟松了一口气,心里有种奇奇怪怪的滋味。
他伸手想把手机收起来,接触到的刹那,宋悯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方可拟手一抖,挂断了电话。
方可拟:“……”
宋悯反应很快,换了软件给方可拟发消息。
【你在哪儿?】
【怎么不接电话?】
【方可拟?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你是不是又回市局干活了?】
【你别躲在那边不出声,我知道你在】
【我这回真不骂你,我保证,我发誓还不行吗?】
【方可拟……】
【我很担心你】
消息一条一条弹出来,又被新的信息刷上去。
宋悯的电话又一次打进来,方可拟清了清嗓子,按下接通键:“喂?”
“好啊你!你还敢接电话,是不是在市局!我早就该知道你屁股底下长钉子坐不住,”宋悯在对面咬牙切齿的,“你等着方可拟!这次我要是不拿条狗链子把你栓家里我就不姓宋!”
“你快看他。”跟郝摇旌相亲的女孩子抬起头,吓了一跳。
“咋了?”郝摇旌回过头,“我靠!”
只见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正襟危坐,正扑簌扑簌掉着眼泪。
事后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市民无数次拿出这件事来调侃:“你们是没见,那场面,太诡异了!”
方可拟站起来,越过郝摇旌走向店门口:“宋悯来接我,走了。”
郝摇旌:“……”
郝摇旌:神经病啊!
姑娘指了指方可拟:“你们……认识?”
郝摇旌看着姑娘变幻莫测的表情,知道,这次相亲肯定又黄了。
·
宋悯把车停到路边,也不动,只是打开车窗,没好气地说:“上车。”
方可拟带着个不知哪儿买的劣质墨镜,拽拽地“嗯”了一声。
宋悯憋着一肚子气,开着车回了在市区的平层。
养伤养伤养伤,养个屁啊还!一会儿没看到人就跑了!
他“哐”地一下关上车门,自顾自往前走。
还带着个破墨镜!不知道冷着脸给谁看!
“走啊!”宋悯回头,方可拟还站在车旁边。
长着两只眼睛是专门用来戴墨镜的吗?!看不见他都这么生气了!
宋悯气冲冲的,越走越快,走到一半他就开始觉得累了。
这破电梯!怎么这么远!
他又看看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方可拟,看不出一丝累的意思。
宋悯:怎么办更气了!
·
离婚离婚离婚……一进门他马上就提离婚。
方可拟看着宋悯怒气冲冲的后脑勺,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电子锁响了一声,他跟着宋悯进门,启唇想要说什么。
“老实交代,干什么去了?”宋悯把方可拟摁到沙发上,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瞪视。
看起来要是方可拟不给他一个合理的交代,他就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方可拟:“……”
方可拟咽了口口水:“就是,跟同事们聊聊天。”
“跟谁?”
“郝摇旌和吴政委。”
“聊的什么?”宋悯倒要看看什么事比他养伤更重要。
“就是聊聊什么婚姻啊,感情啊的,”方可拟嗫嚅了半天,“郝摇旌不是要相亲嘛。”
“呵,”宋悯冷笑一声,“你说得明白吗你!”
方可拟羞愧地低着头。
“怎么去的?”
方可拟:“坐公交。”
“你再说一遍?”宋悯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三伏天的,你放着家里有车不开,你去跟一堆老头老太太挤公交车?”宋悯一把摘下他看不惯的破墨镜,“我是破产了吗?”
方可拟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登时暴露在灯光下。
“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哭了?”宋悯的声调一下就变小了。
方可拟的眼眶红得要命,眼睫毛还被泪水粘在一块儿,看起来凄凄惨惨,好像宋悯对他做了什么坏事。
“怎么了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宋悯的火气都被方可拟的泪给浇没了,捧着他们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葫芦,小心翼翼地擦眼泪。
“没事。”方可拟后仰了一下,躲开宋悯的手,自己擦擦泪水。
“单位演习,被东西熏了一下。”
漏洞百出的谎言,但是宋悯信了。
方可拟的唇角讽刺地扯了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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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是不是就是这么欺骗宋悯的啊?
本市纳税大户一边心疼一边骂人:“演习这么较真干嘛?霍霍钱。”
明天吧,明天,他一定跟宋悯说离婚的事。
老天爷啊,再给我一晚上的时间就好。
方可拟合上眼,宋悯的手隔着纸巾点在他的眼角,触感那么柔软。
他的心软成了一滩水,一碰就要泛起涟漪。方可拟攥了攥拳,想要抑制这种感觉,却拨弄出更大的波澜。
“怎么天天就想着上班,你是骡子转世吗?”宋悯从冰箱里取出冰块给他敷眼睛。
方可拟不答话,任由他摆弄。
他哭得这么可怜,宋悯也不好意思骂他了,语调软和下来:“你跟我说一声不行啊?还不接电话,把我吓死了,我以为你又躺哪个小巷子里等着我去救呢。”
“对不起。”方可拟面朝着宋悯,眼皮耷拉着,不看他。
一副很心虚的样子,呆呆的。
宋悯就奇怪了,明明是个站起来比他高躺下比他长身高接近一米九熊似的傻大个儿,怎么这么惹他怜爱。
难道是他眼光有问题?
宋悯捧着他的脑袋,声音轻轻的,像是撒娇:“都赖你,我都还没吃饭呢。”
方可拟好像听到了什么触发词似的,忽然就不呆了。他自己扶住冰袋,站起来:“厨房在哪儿?”
宋悯无语,宋悯吐槽:“你就是个干活的命。”
“别找了,好好坐这歇着,”他把方可拟拽回来,“我点外卖。”
·
宋悯饥肠辘辘地等到一顿非常难吃的外卖,刚才被方可拟的眼泪浇灭的火气又死灰复燃了。
他要狠狠地惩罚方可拟,宋悯恨恨地撂下筷子。
首先,吃完外卖不收拾。
他抽出纸巾擦擦嘴,走了。过了半分钟,偷偷打开门看。方可拟正在任劳任怨地收拾桌子。
然后,不和方可拟说话。
宋悯打开洗手间的门,方可拟杵在门口把他了吓一跳。但是他没说话,侧身让开一个身位,等方可拟进了洗手间,非常冷漠地上|床掀开被子睡觉,留给方可拟一个高冷的后脑勺。
最后,也是最狠的一招,不和方可拟发生肢体接触。
宋悯抱着肩膀,想,今天他不要给方可拟抱了。
·
事实证明,睡觉不老实的是宋悯。
该床上不安定因素可能就没睡过两米以下的床,睡姿十分恣意,一直往方可拟这边挤。
脑子里一堆杂七杂八的污糟事,方可拟闭着眼,难以入睡。
他正想象到提离婚后宋悯大发雷霆,叫来一帮保镖打手要给他一个教训,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又过了一会儿,宋悯贴过来,轻车熟路地搂住方可拟。
方可拟一惊:“宋悯?”
宋悯不答话——他早就睡着了。
方可拟的思绪短暂停止了片刻。不不不,不行,他是个出轨的罪人。他是要跟宋悯离婚的,他怎么可以跟宋悯保持这种姿势睡觉?
想到这,方可拟连滚带爬从宋悯的手臂势力范围内退出来,哪知过了一会儿,没有人抱的宋悯又挤了过来。
方可拟戒备了大半夜,才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困得睡着了。
第二天还被说是“猪”。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过后,方可拟感觉身旁陷下去一块。
宋悯凑在他耳边,嘴巴里桃子味漱口水的味道:“还不醒,你是猪吗?”
他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一晚上,早忘了昨天生气的事。
11. 第 11 章
方可拟挣扎着撑起上眼皮,看向害自己没睡好觉的罪魁祸首,落在宋悯就只是睁开了一条缝。
“早饭留在桌上了,你起来之后自己用微波炉叮一下,我去上班啦。”
接着,方可拟感觉脸颊上一热。宋悯迅速凑近又离开,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方可拟没清醒过来的脑子开始运行,片刻后,客厅那边传来关门的声音,他才得出结论——宋悯刚才亲了他一下。
得出这个运行结果的大脑短暂宕机了一瞬,然后方可拟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
千防万防,没防住早安吻。
方可拟颓然地倒下,像个阵亡的贞操卫士。
不管怎么说,宋悯现在应该也消气了。
怎么办?要现在打电话跟他说“离婚”的事吗?
方可拟看向旁边正在充电的手机。
要不……还是等晚上见了面再说吧?
·
方可拟起床扫荡了桌上的早餐,先带着手机去小区超市大采购了一番。
除了豆腐之外的宋悯可能喜欢吃的菜品,还有一堆小零食。
林林总总买了一大堆,付完钱才想起来他兜里加起来不超过一百块钱的事。
方可拟回头,心虚地问收银员:“我刚才,付款成功了?”
“是的先生。”
方可拟:“?”
蹲在超市门口捣鼓了半天,方可拟才明白是从一个叫“亲属卡”的东西里扣了款。
都不用想,肯定是宋悯的钱。
正在车里蹲点的郝摇旌收到一条来自方可拟的消息。
【借528.1,发了工资还你】
郝摇旌把钱转过去,问: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方可拟发过来一张小票图片。
郝摇旌:【嚯,娃娃菜二十八块八一棵】
郝摇旌:【嫂子吃的吧?】
郝摇旌:【昨天还嚷嚷着要离婚呢,怎么又开始洗手作羹汤了】
郝摇旌:【你哭得那个样子啊,啧啧啧,我都不好意思说】
方可拟就回了第一个【你懂什么,这是绿色无污染的!】
郝摇旌:【们有钱人的韭菜真好割】
郝摇旌:【我妈在阳台上种的香菜没打过农药,纯天然,您家收不收啊】
方可拟不回了,占了上风的郝摇旌乐颠颠地把手机熄屏。
“郝队乐什么呢?”
“没事,给我妈种的有机蔬菜找销路呢。”
把刚收到的钱转回到宋悯给他开的亲属卡里,方可拟提溜着两大袋菜往家走。
宋悯在公司里忙得热火朝天的,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自然没注意手机上的两笔小额转账。
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才收拾好食材。估摸着宋悯回家的时间,方可拟开始下锅炒菜。
最后一个丝瓜虾仁鸡蛋汤端上桌,一直扔在客厅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下班了吗?”方可拟接起来。
“方可拟~”宋悯的声音从手机传过来,有些失真。
他听起来很懊恼的样子:“怎么办?今天要加班。”
方可拟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说:“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宋悯那边传来“咔哒咔哒”的声响。
方可拟闭着眼都能想象出宋悯现在在一直重复拔开钢笔的笔盖又合上的动作,好像他对宋悯有多熟悉似的。
方可拟坐在餐桌前,热汤氤氲的蒸汽模糊了他的脸。他的语气很熟稔,听起来真的已经跟宋悯生活了很多年:“没有不高兴,你吃饭了吗?”
“秘书已经点外卖了,马上就到,你等不到我就早点睡,知道了吗?”宋悯叮嘱。
他把自己当成相濡以沫了很多年的丈夫,撒娇亲昵的模样,和方可拟失忆之前没有半分不同。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方可拟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接受了“宋悯的爱人”这个身份。方可拟听见自己说:“好,早点回来。”
现在,他要再次把自己与这个身份剥离。
挂了电话,宋悯嘀咕:“没有不高兴,也不是高兴的意思咯?”
他按下座机上的快捷键,拨通秘书室的内线电话:“罗秘书,订一束花到我家。”
“好的宋总,花的品种您有要求吗?”
“就玫瑰吧,黄玫瑰。”
“好的。”
·
做饭的时候看到橱柜里有一次性饭盒,方可拟清洗了一下把饭菜装进去。
想了一下,又每样菜单独拨出来一部分,放在专门的保温饭盒里。
郝摇旌在嫌疑人楼下蹲了一下午,饥肠辘辘。
方可拟:【同事们吃饭了吗?】
郝摇旌:【没有,饿死了,宋夫人请吃饭吗?】
方可拟额角跳了两下,说:【来个人拿饭】
郝摇旌:【真的假的?二十八块钱一斤的娃娃菜吗?】
郝摇旌:【我吃完你还还钱吗?】
方可拟:【不吃拉倒】
郝摇旌:【吃吃吃,不还钱我也认了,就当请兄弟们吃饭了】
神经病。方可拟皱着眉继续打包。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郝摇旌发来了消息:【小孙到了,小区门口骑着机车特别拉风的就是】
方可拟无语:【把饭吹凉了窜死你】
本来想顺便借个车把饭给宋悯送过去的。
一出小区门,就看到一个机车男倚在路口。方可拟试探着叫了一声:“小孙?”
小孙背一弯,原本挺拔的高个子突然谄媚了几分:“哎,方队,你们家真豪华啊。”
连小区大门都比别的地方气派。
方可拟没说话,穿这样到底是蹲点去了还是走秀去了?
小孙看出了他的想法,解释说:“我这身是特意为今晚进酒吧准备的。”
方可拟把一摞饭盒递给他,小孙挠挠头:“这么多?”
是啊,就是这么多。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派一个鬼火少年来拿饭?
方可拟扭头走了。
宋悯买的这个小区顶高级,不允许外卖员进入。外卖餐食都是由物业工作人员送进去的。
方可拟折返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捧着一束黄澄澄的花。
他一开始以为谁家死了人了,路过的时候才发现是一束黄玫瑰。
很漂亮的一束花。
但方可拟没有多给眼神,加快脚步越过了那束明亮到有些刺眼的花——别人谈别人的恋爱,跟他又没有关系。
进了电梯准备关门,才发现那束花就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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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
方可拟好心地按了开门键,等着工作人员进来。
他一直想着还要不要把饭菜给宋悯送去,自然没注意躲在花束后面的工作人员好几次抬眼看他。
直到两个人在同一层出电梯,方可拟才意识到不对劲。
因为这一整层只有他们家。
工作人员:“是方先生吗?”
方可拟站在家门口,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是。”
“这是宋先生为您订的花。”
一束黄玫瑰递过来,方可拟僵着脸接过来:“哦,谢谢。”
“实在抱歉,我是刚入职的员工,对住户还不太熟。”
“没事。”方可拟还是木着脸,他在想要不要给小费啊。
“感谢您的理解,那我先告辞了。”看着业主的脸上嗖嗖冒冷气,工作人员赶紧退回电梯里。
“怪不得要送黄玫瑰,生气起来也太吓人了。”电梯门关上,工作人员嘀咕着。
方可拟怀里抱着一束花,神游似的打开家门。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花。宋悯送他花做什么?
他坐在沙发上想了十分钟,抱着花束就没撒过手。
最后,因为要用手机查花语,他才不情不愿地把花放到茶几上。
【黄玫瑰常用来表达朋友之间纯粹、真挚的友谊,在爱情中,黄玫瑰也可以表示一种爱慕之情……】
明明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方可拟还是莫名觉得臊得慌,好像有人在看着他似的。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看。
【黄玫瑰也可以用于道歉,比如,在情侣之间发生小矛盾或者朋友之间产生误会后,送黄玫瑰可以缓和气氛,表达“我错了,希望你能原谅我”的意思。
在一些西方文化中,黄玫瑰也有嫉妒、不忠诚的含义。不过这种含义在现代使用较少。在一些文学作品中,如果一个人送给另一个人黄玫瑰,可能是在暗示对方在情感上有不忠诚的行为或者自己内心有嫉妒的情绪。】
理智上,方可拟知道宋悯想表达的是前一种意思。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背后起了一身冷汗,以至于离刚才还爱不释手的黄玫瑰都远了三分。
·
宋悯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客厅的灯关着,家里静悄悄的。好像他是个独居的未婚青年。
宋悯打开灯,吓了一跳。
眼前窗明几净,地板上别说头发丝了,连个黑点都没有。角柜上被他随手乱放的文件整整齐齐的摞着,茶几上的遥控器和桌面长边垂直九十度。
宋悯放下车钥匙,他是跟田螺小子结婚了吗?
唯一不和谐的,只有桌面上的一抹明黄色。
宋悯走近才发现,甚至贺卡都没被打开过。
花束旁边黏着一张便利贴:饭菜在保温盒里,饿的话可以直接吃。
他又走到餐厅,餐盒盖子一打开,一股蒸气扑出来,好像刚刚热过似的。餐盒上下三层,每一层三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有不同的菜。
宋悯嘀咕:“他以为我是猪吗?”
宋悯:“什么时候做的这么多菜?”
他检查了一下厨具,干净得要命。锅里残留一些水,宋悯拎起来,既不聚集成滴也不成股流下。
宋悯:“……”
宋悯:“牛。”
12. 第 12 章
宋悯像个王者,飞快巡视了一遍他这足足有三室两厅两卫大平层的领地。然后进卧室看一下他娶来压寨的王后。
方可拟听到开门声的一瞬间就迅速钻进被子里,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他演技很好,完全看不出十分钟前刚刚出去热过饭的样子。
就连宋悯蹲下来拨弄他的眼睫毛,方可拟的呼吸节奏都没改变。
明天吧,明天早上他就跟宋悯摊牌。
今天宋悯已经很累了。
宋悯玩了一会儿,站起来去了洗手间。
二十分钟后,他带着沐浴露的香气钻进被子里,很快沉沉睡去。
也许是白天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今天晚上宋悯很老实,一动也不动。
方可拟悄悄翻身,借着纱帘透进来的光观察宋悯。
宋悯生得实在好看,眉毛不浓不淡,恰到好处。鼻梁高挺,雪白的面颊睡出些红晕,睫毛浓密得像一把小扇子,随着主人的梦境一颤一颤。
若是睁开眼,就会用一种很甜很专注的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偶尔会闪过戏弄的狡黠。
方可拟往后撤了撤,莫名觉得心里痒痒的。
“方可拟……”宋悯忽然出声,像是在叫他。
“什么?”方可拟紧张地凑过去,“怎么了?”
“是要喝水吗?”
宋悯好像只是单纯梦中呓语,不再说话。
方可拟不放心,用保温杯灌了一杯温水放在床边。
·
第二天,方可拟长了记性,提前问宋悯今天什么时候回家。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宋悯才回了消息:还不确定,下班时间给你打电话~
方可拟回了个“好”字。
宋悯撇撇嘴:方可拟真冷漠。
饭点的时候,罗秘书拎了一份明显不是外卖的餐食进来:“宋总,这是方先生送来的。”
宋悯从堆成山的资料里抬起头来,原本疲惫到无神的眼睛立时亮起来:“他人呢?”
罗秘书纠正自己话里的歧义:“是让跑腿送过来的。”
“哦,好吧,”宋悯合上笔盖,脸上的开心并没有减弱多少,“他适应的还挺快,都会叫跑腿了。”
当天晚上接近十二点,宋悯才推开了家门。
依旧是一室昏暗。宋悯耸耸肩,男大果然没有拥有七年恋爱经验的方可拟贴心啊。
“方可拟方可拟……”他换了居家服,趴在方可拟旁边摇了摇他。
他都已经两天没有好好跟方可拟说话了。
方可拟抬了抬眼皮,装作被吵醒的样子:“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宋悯瞪起眼,“我们都两天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宋悯虚掐着方可拟的脖子,摇晃他:“就算失忆了也要想。”
方可拟努力用差点被摇成浆糊的脑子思考:“你今天早上不是从家里走的吗?”
宋悯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洋洋的:“那怎么算,我们都没有好好说话。”
他还抵抗着困倦,要求方可拟:“快点说说话。”
“转过来,让我看看你嘛。”
方可拟本来想着,如果不是谈离婚的事,他最好少跟宋悯交流。今天宋悯又加班,他本来不准备现在跟宋悯摊牌的。
但现在……宋悯好像挺精神?
他做了半天的思想准备,翻过身面对宋悯:“我想跟你说件事。”
宋悯没回答,他趴在被子上,呼吸匀长。
方可拟:“……”
行叭。他把宋悯抱进被子里,自己也躺下闭上眼。
到底什么工作这么累啊……不是说自己是老板可以想早退就早退想迟到就迟到的吗?
·
“我上班去啦。”宋悯打着领带从卧室走出来。
今天方可拟起来了,跟宋悯一起吃早餐。
他准备今天跟宋悯提离婚的事,一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期间宋悯吃饱去换衣服,方可拟还把宋悯剩下的小笼包和豆浆都吃完了。
他终于鼓起勇气:“我想跟你说……”
宋悯在玄关出嘟囔着:“这次的合作方事儿真多,不想干了。”
一会儿他又扬声喊:“我那双CL的鞋呢?”
方可拟,方可拟一下就泄了气。
他站起来走到玄关,把宋悯想找的Christian Louboutin红底鞋找出来。那双鞋他打扫卫生的时候放在了最下层,方可拟蹲着,非常顺手地帮宋悯换上。
宋悯坐在换鞋凳上,半倾着身看方可拟:“哇,我老公好贴心。”
老公?老公?老公?他叫我老公……
方可拟:“!”
他慌忙要站起来,先是感觉头顶一疼,宋悯捂着下巴:“啊!”
“我看看。”方可拟立时紧张起来,拿开宋悯的手查看伤势。
宋悯细皮嫩肉的,皮肤很白,下巴上一块红色就显得很突兀。
“我去给你拿冰块。”
“不用了,”宋悯拽住他,“我上班要迟到了。”
“你不是老板吗?”方可拟还坚持。
“老板怎么了?老板迟到也要扣工资的,上行下效知不知道?”
方可拟抿抿唇,不说话。
宋悯是个骗子,前两天还不是这么说的。
“我走了。”宋悯拉开门,忽然回身,在方可拟嘴巴上结结实实亲了一下。
方可拟的大脑又宕机了。
他看着宋悯出门,看着他按下电梯,突然反应过来,问:“还要忙多久啊?”
电梯关闭之前,宋悯懊恼又娇气的声音传出来:“还要两三天吧,烦死了。”
方可拟对着空气点点头,关上家门。
这每天一亲,他实在承受不起。
要不……明天就去上班吧?
这么想着,方可拟把玄关处散乱的拖鞋摆正,又把鞋柜门关上。
菲拉格慕、Berluti、John Lobb、古驰、铁狮东尼……柜子里的每双鞋都相当于他好几个月的工资。
方可拟准备问问郝摇旌能不能提前销假回去上班。
完全不觉得自己一个领助学金的贫困男大竟然认识这么多奢牌有什么不对。
·
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郝摇旌得知方可拟想要提前回来的消息,兴高采烈地帮后者跑腿销假,还非常豪爽地宣布那五百块钱可以晚两天再还。
方可拟故意说:“你不是说不还也行吗?”
郝摇旌非常严肃地摇摇头:“那是那天我还阔,今天不行了,我妈又给我安排了相亲任务,我得请人家姑娘吃饭。”
“又相亲?”上次相亲才过了几天啊。
郝摇旌“呵”了一声:“你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倒是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兄弟我可是母单了这么多年。”
方可拟耸耸肩,只能在心里安慰郝摇旌,不久他会比对方还惨。
“对了,上次那俩馒头钱记得转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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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上榨菜一共八块钱,”郝摇旌掏出计算机,“还有上次相亲被你搅黄了,你得给我三分之一的饭钱……
“……给你打个友情价,你给个整数八百就行了。”
方可拟凑过去,看到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528.1+8+250=786.1”。
方可拟:“……”
方可拟发出灵魂的质问:“你穷疯了吧?”
方可拟一分钱都没有给他,并不是他觉得郝摇旌这种公然在国家机关内行乞的行为有多么无耻。
只是因为他没钱。
·
方可拟的销假没办成。
郝摇旌进门正遇上局长,被训回来了。
“局长说为了警属的心情考虑,你还是在家多歇两天吧。”郝摇旌如丧考妣,飘进来办公室把材料还给方可拟。
“不行,”方可拟摇头,“家里我是真待不下去了。”
“为什么?”郝摇旌问,要是他得了脑震荡,巴不得在家多休两天。
方可拟不答话,他在想局长为什么会认识宋悯。他就说,这队长的位置果然不是正路子来的吧!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结婚的时候好像要打报告。
郝摇旌见方可拟神色变来变去,咽了口口水,用不可置信的语调问:“你该不会……还是想离婚吧?”
方可拟沉默。
“为什么?宋悯犯了什么错?出轨?家暴?转移婚内财产?还是不给你饭吃?”
方可拟摇头,替宋悯声明:“都不是,他对我挺好的,是我自己有问题。”
“行,你行。”郝摇旌点点头,好像对方可拟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精神分外赞赏。
他还对着方可拟竖大拇指:“我早就看出来,你小子有当渣男的潜质。”
嗯?方可拟耳朵动了动,郝摇旌竟然早有预料?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用说?你自己算算你们谈恋爱谈了几年,咱俩当晚舍友当同事,直到你说你结婚了,我才知道你竟然一直在谈恋爱,而且结婚大半年都不跟我们交底。”
郝摇旌斜乜着方可拟:“六七年都不公开给人家名分,你不是渣男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该不会是弯的不够彻底吧?所以时时刻刻准备分手再过异性恋生活?”
方可拟哪儿知道,他根本没有记忆。
见他答不上话,郝摇旌一拍掌,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真相:“所以你现在脑子一坏,又直回去了,要跟人家离婚重新当异性恋!”
方可拟:“……”
方可拟:“你觉得是就是吧。”
反正只要不是觉得宋悯有问题就行。
“你心虚了,你心虚了!”郝摇旌指着他,几次破了大案要案的时候都不带这么兴奋的。
“我警告你啊方可拟同志,我们人民警察的光荣队伍里是坚决不允许出现骗婚gay这种败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方可拟抬起头,被郝摇旌一番正义发言搞得双目无神:“我不会再结婚的。”
“欺骗同志群体感情的也是败类!”郝摇旌超大声地谴责。
已经有好几个同事趴在窗户上试图听听两个队长到底在说什么大八卦。
方可拟扶额:“你他爹的能不能小点声。”
方可拟:“反正我要离婚,至于原因……”
方可拟:“之后我会跟你解释的。”
他还没做好当个出轨渣男的准备。
13. 第 13 章
“说实话,那时候学校一放假你就跑没影儿,”郝摇旌不害臊地吃着贫苦户方可拟请的冰棍,“我还以为你是挣钱挣疯了。”
“现在想想,原来是跟宋悯谈恋爱去了。”
方可拟排了一下时间线,发现那时候可能真的只是在忙着挣钱——为了还宋悯代付的医药费。
“反正,”郝摇旌一弹,雪糕棍呈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飞入垃圾桶中,“我劝你慎重考虑,根据这半年我对你的观察,要是你恢复记忆后发现自己离婚了……”
“我怕你把自己哭死。”
郝摇旌手臂交叉,比了一个“拒绝”的姿势:“到时候你在家门口负荆请罪跪晕了,我也不会去捞你的,丢人!”
“呵,”方可拟不屑一顾,“刚才不是还说我是渣男,渣男离婚才不会伤心呢。”
郝摇旌说得对。他不仅要离婚,还要尽快离。免得恢复记忆了,渣男版方可拟贪图宋悯的钱财不撒手。
“不管怎么样,我要回来上班,”方可拟站起来,“你有活吗?”
在宋悯有空听他说离婚的事之前,他就赖在办公室不走了。
“干嘛?我可不给你发工资。”郝摇旌警惕。
“纯义务劳动。”
郝摇旌:“我就奇了怪了,那天小孙回来可说了,你们那小区豪华的跟什么似的,你在家就这么待不住?豪门的家庭煮夫日子也这么不好过?”
“不是,”方可拟想到每天不定时出现的那个吻,“就是每天在家都跟莫名其妙被人塞了两千块钱似的,有种受贿的罪恶感,我受不了。”
郝摇旌:“还有这好事?你看我能去你们家打扫卫生吗宋夫人?”
方可拟:“你不配。”
郝摇旌:“你们男同说话好伤人。”
郝摇旌:“今天下午就给我去嫌疑人楼下蹲点吧,抓不到人不许吃饭。”
方可拟反唇相讥:“你们直男使唤起人来也挺狠的。”
郝摇旌:“比不上你们地主老财。”
宋地主的大脚媳妇不说话,只是默默给了郝摇旌一拳。
·
难得腾出一天能准时下班,宋悯回到家,发现方可拟又不见了。
客厅里养得好好的黄玫瑰旁边,有一张便利贴:“上班去了,冰箱里有紫菜包饭,不用等我”。
宋悯眼前一黑,火气登时就上来了。
早知道还是该买个狗链子把他栓起来!
一直等到十一点多,他才听到电子锁“滴”的一声响。然后是输密码的动静,紧接着,锁舌收回,方可拟打开门。
昏黄温暖的光从门框里溢逃出来,方可拟下意识头皮一紧。
宋悯回家了,而且没睡。
方可拟故作轻松地走进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做错。
“怎么还没睡?”他的声音还像在话家常,步伐却不是这么回事,恨不得立刻脚下生风飞到床上假装自己没出过门。
宋悯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过来。”
方可拟闭上眼,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一关早晚得过,他总不能每天待在家里等着宋悯给他早晚午安晚安吻吧?要不要脸啊方可拟。
“局里缺人手。”方可拟的辩解好像蚊子哼哼。
“呵,”宋悯高贵冷艳地嗤笑了一声,“把手伸过来。”
方可拟乖乖地把手伸过去,总不能打他手板吧?
“咔哒”一声,方可拟腕上一凉。他下意识看过去,发现手上多了一个闪着冷光的银环。
银环两个一对,中间用金属链连接起来。
换言之,这是个手铐。
好嘛。年年打雁,偏巧被雁啄了眼。
“你……”方可拟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宋悯抬眼,冒着火气的浅瞳闪过一丝戏谑和揶揄:“那就要问你喽,不如你自己好好想想?”
方可拟咽了咽口水,他敢想吗?他根本不敢想。
一想他就要立了。
手铐的另一半在宋悯手里,他气定神闲地站起来,拽着那一半铐环往卧室走:“睡觉,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方可拟还没反应过来,坐在沙发上不动。
拽不动的宋悯给他一个眼刀:要不是临时买不着狗链子,他真想给这货脖子上栓一条。
方可拟垂下头,不敢违抗,亦步亦趋地跟着宋悯进了卧室。
他眼睁睁看着宋悯把手铐的另一端拷在床头,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是抗议了。
“宋悯,我还没洗漱。”
都是话术。怕回来吵到可能已经睡着的宋悯,他在单位临时宿舍用备用的洗漱用品刷过牙洗过脸了。
宋悯:“哦。”
方可拟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我想上厕所。”
宋悯猛地翻身看向他,漂亮的脸上带着很吓人的笑:“前年你出任务受伤摔了腿,没办法上厕所,家里还有当时买来备用的尿壶,我帮你啊?”
方可拟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又不想上了。”
宋悯用他美丽的脸翻了个白眼,翻身睡去。
方可拟委屈地瘪瘪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还拷他!
等你知道你旁边是个cos欲求不满中年富婆和男人撩骚的举世无双贱男人,看你还敢不敢把我和你拷在一张床上!
方可拟一动,手铐发出“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
宋悯不耐烦地“啧”一声:“安分点。”
方可拟可怜巴巴的:“哦。”
过了一会儿他又出声:“宋悯。”
“干什么?”宋悯恶声恶气。
“下次不要等我了,早点睡。”
“你还敢有下次?!”
如果是七年后的方可拟,他一定知道要暂避锋芒迂回作战。但七年前的方可拟,只是没有领略过妻子の教训的小年轻。
“等忙完这段就好了,就两三天。”
两三天宋悯就该有空闲听他说话了。
宋悯被他气得脑袋发懵,牙根痒痒的。
他磨了磨牙,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两下,忽然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黑暗中,方可拟只看见一个黑影向他袭来,紧接着感觉肩膀一凉——他的短袖被扒开。
“嘶……”
最先是一种柔软的触感,宋悯身上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然后他感觉宋悯分开双唇,肩膀忽然一疼。
不是火辣辣的那种痛,有点麻酥酥的。
口腔内的热气包裹着被衔在唇齿之间的肌肉,他似乎还感受到口腔内湿滑的舌尖。
宋悯叼着他的肉解恨似的磨了磨牙:“去去去,上你的班去吧!”
方可拟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是,宋悯为什么要奖励他?
·
第二天早上,宋悯是被门外的食物香味给勾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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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缕缕的香气从餐厅飘过来,宋悯猛地一回头。床头上只剩下一副被打开的手铐。
“方可拟!”
家里没人应。
方可拟本人早就畏罪潜逃了。
就留了一张纸条——得去和同事换班。
·
“你就这么跑出来了?”郝摇旌围着方可拟转了一圈,“不应该啊,看起来不像脑子有问题的样子啊。”
“我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郝摇旌说,“连我这种牡丹都知道有问题。”
方可拟睁着他无辜又愚蠢的大眼睛:“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没谈过恋爱。”
郝摇旌:“你脑子瓦特了你有理?”
郝摇旌:“说真的,你一直这么直男癌的话,你家那口子是怎么看上你的?”
方可拟下意识摸了摸肩膀,那枚牙印经过一夜已经淡化了不少。
可能是我鲜活的肉|体吧。方可拟不要脸地想。
“你离婚了打算干什么?”既然方可拟说有不得不离婚的原因,郝摇旌觉得自己的劝说也只能点到为止。
“不知道,先辞职吧。”方可拟挠挠脸,觉得自己这种欺骗同志群体感情的人确实不配待在人民警察的光荣队伍里。
郝摇旌震惊:“不是兄弟,你真不过了?!”
辞职的话都说出来了。
方可拟:“也许吧,还没想好,但大概率会辞职,然后回老家,干什么……再说吧。”
“你可是我们那一届的第一啊,你到底怎么想的?”
方可拟:“……刚才过去那个人,是嫌疑人吧?”
郝摇旌:“你少驴我,赶紧交代。”
蹲了一个星期了,哪有那么巧这时候出现。
“真是!”
郝摇旌将信将疑回头一看:“我靠,小孙小孙,嫌疑人露头了。”
·
大约半个小时后,嫌疑人被小孙带上车。
方可拟偏了偏头——他现在看不得手铐这玩意儿。
郝摇旌还没忘掉方可拟说辞职的事,把他拉到角落里盘问:“快说,就是离婚了,也不至于辞职啊。”
他脑洞大开:“莫非……那次你在医院检查出来什么绝症?”
方可拟翻了个白眼。
“肺癌肝癌胰腺癌?肝衰竭肾衰竭还是类风湿性关节炎?”
不是,最后一个和其他的是一个量级吗?
郝摇旌全想明白了,一顺百顺一通百通。方可拟一定是得了绝症,所以才坚持要跟他的亲亲老婆离婚,也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所以想要辞职回老家,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死去。
“别放弃自己兄弟!”郝摇旌肝肠寸断,抓着方可拟的肩膀摇晃,“你老婆这么有钱,一定可以救你的。”
方可拟被他摇得头晕:“不是不是不是!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那不然是什么?”
方可拟:“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方可拟声明:“反正你就记住我没有得不治之症,在我处理好之前不要到宋悯面前瞎逼逼给人民群众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没病?”郝摇旌不信,“真没病你离什么婚辞什么职?你家里有矿啊!我看你就是脑子出了问题。”
方可拟:“你管我!我就回老家种地怎么了?”
郝摇旌:“行,正好种二十八块钱一斤的小白菜割有钱人韭菜。”
14. 第 14 章
又连轴转了两三天,终于算是忙完了。
宋悯回家看到方可拟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这货自从那天开始,每天早出晚归,起得比宋悯早,回来得比宋悯晚。凌晨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宋悯忽然发现旁边有个人,还恍惚了一下——哈哈,原来我结婚了啊。
每天都见不到配偶的人影。他还以为他是寡夫呢。
方可拟拖着地,一抬头看着宋悯杵在玄关处。愣了半晌,讷讷地打招呼:“忙完了?”
“你也忙完啦?”宋悯阴阳怪气。
又臭又硬一块石头。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就会闷头干活。
宋悯:“呆子。”
方可拟站直身子,看着宋悯走进卧室换睡衣。他心怦怦地跳,咽了咽口水:“那个,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宋悯不说话,不知道听没听见。
方可拟:“我、我们……li……”
宋悯从卧室走出来,没有换衣服。
“我错了我错了妈,我下次一定不会忘的,你就原谅我吧,我现在就带他过去还不行吗?”
方可拟没来由地,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
宋悯:“爷爷生日,妈妈让我们快去。”
幸好礼物他之前就预备下了,不然这会儿是真抓瞎了。宋悯在家里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客厅时手里拎了好几个袋子。
“你过来。”他把袋子放到脚边,突然不急了。
“什么事?”
宋悯抱臂,眯着眼把方可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方可拟:“?”
宋悯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到底怎么了?
方可拟被他看得发毛。
“啧。”宋悯不耐烦地发出一声。
他抬脚踢了踢方可拟的小腿,提示道:“离远点,我还没消气呢。”
方可拟更加一头雾水,明明是他让自己过来的,怎么又……方可拟福至心灵:“我错了。”
“就这么简单?”宋悯挑眉,很不满,“错哪儿了?”
“我不该不经过你的同意就去上班。”
“还有呢?”
“还有……吗?”方可拟下意识抬眼看客厅的钟表。快点吧祖宗,马上六点半了!
可算让宋悯找到了输出的时机,他一下站起来,嘴巴像连珠炮似的:“这只是你最轻的错误!方可拟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手铐解开!”
他一拍桌,还要继续输出:“你竟然还敢晾着我!好几天!三天七十二个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白天不见面晚上不回家,你是要冷暴力我吗?!还每天做了饭往公司里送,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你吗?!我看起来很不值钱吗?!还在这拖地拖地拖地,家里请了阿姨你不知道吗?!是想把自己累坏让我心疼你吗?!”
方可拟被他说得眼前冒金星,只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该遭天谴。
“最重要的是,都到现在了,你这嘴里一句好听的都冒不出来!”
“去,”宋悯说,“把书房里挂着的那张编号13的你亲笔签名的道歉信拿出来念一遍。”
方可拟赶忙放下拖把,再晚一刻他都觉得宋悯要被自己的怒火给烧着了。
“作为亲爱的漂亮迷人智慧具有强大魅力的宋悯先生的丈夫,我应该时刻关注宋悯先生的情绪,急宋悯先生之所急,想宋悯先生之所想,拒绝外界一切诱惑,绝不因公废私,绝不会因为忙于工作就把老婆晾在一边,绝对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保护自身安全,不让老婆担心……”
宋悯砰砰敲桌,意思是你一条都没做到。他神色倨傲,一脸生气地听着,方可拟的脸却越来越红,声音最后微弱到入蚊子哼哼:“宋悯先生&…%¥#(#@!”
“大声点,没吃饭吗?”
方可拟吸气,几乎是半闭着眼念完的最后一句:“宋悯先生亲亲老婆心肝宝贝,请你原谅我的愚蠢,我在此保证绝不再犯!”
念完,他抖着手把这份装裱起来的道歉信放回桌上,绝望地想:有这种把柄落在宋悯手里,他是怎么敢出去装富婆撩骚的。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换衣服。”
趁着方可拟换衣服的当儿,宋悯坐在客厅里得意地“哼”了两句歌。爽了。
方可拟正装不太多,都是宋悯给他买的。宋悯眼光好,衣服穿在方可拟身上更显得他身量颀长,肩宽腰窄。
罗秘书来接,宋悯不知道在手机上跟谁聊天。方可拟坐在车上,左腿挨蹭着宋悯的右腿。他的脸还因为方才那封道歉信红着,不自在地动了动。
“进去就当个聋子哑巴,除了我妈,别人说什么通通都装作听不见。”进门之前,宋悯叮嘱他。
“好。”方可拟愣愣点头,他有些茫然。
·
“小悯回来啦,”一个打扮雍容的女子迎出来,故作嗔怪,声音尖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爷爷都等着急了。”
宋悯贴耳叮嘱:“这是我姑姑。”
宋姑姑一路走过来,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宋悯旁边的方可拟似的,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正好,你表哥也回来了,他有点事想找你参谋参谋。”
宋悯唇角微掀,说什么参谋参谋,还不是想让他拿钱。
“这是我爱人,方可拟,”宋悯抬手,挽上方可拟的手臂,“是天太黑姑姑眼神不好没看见吗?还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你侄婿的样子呀?”
宋姑姑尴尬地笑了笑:“哎呀,姑姑是没注意,不好意思啊小方。”
“没事,”宋悯大度一笑,“堂哥认识就行。”
“哎呀,只是不知道方可拟脱了警服,堂哥还认不认得出来啊?”宋悯可惜地抚了抚方可拟身上的西装,“早知道穿个警服来,远远的姑姑和堂哥就看见了。”
宋悯的堂哥上个月刚从拘留所里放出来。
宋姑姑闻言,脸上的表情更精彩了。
宋悯拽着方可拟往屋里走,见后者老看他:“干什么?”
方可拟摇头:“没事。”
不是当哑巴吗?
“那个带着眼镜坐轮椅的老头,看见了吗?”宋悯和方可拟躲在大花瓶后面。
“看到了。”
“那是我爷爷,他左边就是我二叔三叔,还有我姑姑的儿子,我叫堂哥。”
“右边那个呢?”宋老爷子右边站着的人,长相跟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宋悯薄唇轻启,吐出两个让方可拟汗毛耸立的字:“我爸。”
然后又一个炸|弹:“他不喜欢你。”
接二连三的炸|弹:“他觉得你是男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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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觉得你是图我的钱,放话只要他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你进宋家的大门。”
“每年他都试图给我介绍五个相亲对象,直到我们领证他才消停。”
“我们俩领证那天他说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方可拟:“……要不我还是先走吧?”
“不。”宋悯的表情很严肃。
他的余光里瞄到一个人影:“就是现在,过去,叫爸!”
“不!”方可拟惊惶地喊出声。
整个客厅的人都看向他,包括宋爸爸。
方可拟:“……”
邓灿女士:“小方到了?快过来,妈妈看看伤养得怎么样了。”
宋悯一只手指戳在方可拟腰后,像一把挟持方可拟对敌的枪。
“挺起腰来方可拟,你根本不知道今天晚上我们俩会得到什么。”
方可拟:你也根本想象不到我今天晚上回事怎么死的。
宋悯神色严肃,眼睛里却闪着亮晶晶的光。
“爸,妈。”方可拟如丧考妣地叫了一声。
宋爸爸用鼻腔“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邓灿女士笑容不变,高跟鞋在宋爸爸的皮鞋上碾了两下。
宋爸爸木着脸皱着眉,终于给了方可拟一个正脸:“嗯。”
“爸爸,你这块手表是不是限量款啊?我都没有抢到,本来想送给方可拟当七夕节礼物的。”宋悯惋惜地叹了口气。
经他一提,方可拟才发现宋爸爸身上流光溢彩的腕表。
方才只顾着关注宋爸爸吓人的表情,这时才发现对方还是个颇有时尚品味的优雅中年男性。
“真的?”邓灿女士边说边解宋爸爸手上的腕表,“那就给你们小夫妻俩了。”
“谢谢妈妈!但是爸爸会不会不高兴啊……”宋悯故作苦恼。
“你爸?他戴这玩意干什么?老来俏。”说话间,邓灿女士已经把腕表递给了方可拟。
方可拟觑着宋爸爸的脸色,更觉得手里的腕表像烫手的山芋。
“哇,爸爸你的袖扣也好漂亮……”
“老宋,给他。”
“爸爸你这身西装是在哪里订的啊?”
“就是那家尚裁阁,记你爸账上。”
“哇……”
方可拟猛地咳嗽了一声,截断了宋悯的话。他看起来想把他爹的结婚戒指都撸下来。
宋悯:“爸爸我听说你最近买了个小岛?景色怎么样?”
宋爸爸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些“嗬嗬”的异响。
“老宋?”邓灿女士疑惑地看他。
“哼。”
宋悯把他爸洗劫一空,拽着方可拟往宋老爷子那里走,期间还说:“不是都说让你当哑巴了吗?”
方可拟:“我也没说话啊。”
“想说话也不行。”
被宋悯拽着在屋里走了一圈,方可拟终于知道了宋悯为什么让他当哑巴。
看着宋悯像土匪似的奔向每一个人,或以经济劫掠,或以言语攻击,他真怕一张嘴,他那人民警察的光荣品格就从嘴巴里冒出来随风而散了。
“他们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宋悯无辜地问:“你怎么这么说?我刚才不是跟家人友好交流感情吗?”
方可拟眼里只写着两个字——不信。
15. 第 15 章
在宋悯把所有的亲戚都祸害过一遍之前,宋老爷子终于宣布开饭。
方可拟长松了一口气,跟着宋悯入座。
宋爸爸是长子,坐在老爷子左手边,宋悯坐在他对面。
每次有人过来给老寿星说祝词,方可拟都觉得自己被目光剐了一遍。
宋悯旁若无人地给他夹菜:“这个好吃,爷爷这里的王大厨做得特别好。”
“这个也好,你尝尝。”
除了老爷子和邓灿女士,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好像他是什么妖妃,尤其是宋爸爸。
方可拟终于受不了肆无忌惮的打量,从堆成小山的碗里抬起头来,一个一个看回去。
他纳闷宋悯的家里人怎么都这么看不惯他,回去的路上问,才知道各方角力的宋悯夫人的位子被自己这匹半道出来的黑马给截了。
斗了大半天,让个拿了好多年助学金的穷小子给截胡。他可不是得招人恨吗?
·
吃完饭,宋悯留在桌上跟宋老爷子聊些生意上的事。
方可拟很有颜色地准备起身走人,宋悯拉了他一把,指着沙发后面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说:“去找他玩。”
这对方可拟的侮辱程度不亚于“坐小孩那桌”。
“快点快点,他可是我的好朋友。”
宋悯晃晃他的手,睫毛扇动两下,方可拟就窝窝囊囊地说:“知道了。”
宋爸爸看不上他们俩的做派,“哼”了一声走了。
方可拟又无意中得罪了现任岳父,灰溜溜地蹲到沙发后面。
毛茸茸抬起头,眼睛大大的,脸上带着婴儿肥,偏偏下巴稍尖,看起来跟宋悯很像一家人。他用气音惊喜地说:“方叔叔,你来陪我玩吗?”
“我们去花园里荡秋千吧!”毛茸茸站起来,弹了一下背带裤的带子。
方可拟任他拽着自己的食指,随着他往花园里走去。
还没到秋千架,就闻到一股烟味。
“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儿吧好不好?”方可拟蹲下|身,问。
“小孩子不能吸二手烟的。”
毛茸茸绷着脸摇摇头,忽然松开方可拟的手向前冲去。
“喂!”方可拟想叫他,又苦于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好追上去。
毛茸茸藏在花园的一树矮灌木丛后,见方可拟过来了,赶忙叫他蹲下。自己却时不时探出头去听听外边的打电话的声音。
“你们瞧瞧宋悯那轻狂的样子,不就是因为他生在大伯的家里吗?要不是因为他是长子长孙,爷爷会这么喜欢他?”
方可拟的脸立时冷了,想站起来。
“还有他那个对象,我都不想说,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乡巴佬,他也带的出来?”
毛茸茸拽住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毛茸茸撸起衬衫袖子,露出手腕间的表盘:“舅舅舅舅,小舅舅又在说方叔叔坏话,他还揪花,真不环保。”
方可拟敏锐地抓住那个“又”字。怪不得宋悯一来了就开始怼天怼地,原来是在这里埋了间谍。
这间谍还戴着儿童电话手表。
“你舅舅他现在忙着呢,没空看你消息。”方可拟对毛茸茸说。
毛茸茸握着他的小拳头,软软的手背上有一个一个小肉坑:“守卫我舅舅的时候到了!”
方可拟还没反应过来,毛茸茸已经像一头小野牛似的冲了出去,一头撞到宋悯堂弟的肚子上。
那堂弟明显是个酒囊饭袋,被一个不及他腰高的小孩子一撞,从长凳上跌坐下来。
“小明旭!你干什么!”
原来毛茸茸叫明旭。
方可拟上前一步,把被肚子弹到草地上的小明旭抱起来,故作生气:“站好了,怎么能这么对待长辈呢?”
他又去扶宋悯的堂弟:“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儿吧。”
“啊!”堂弟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你怎么回事啊?”
“怎么了?”方可拟皱着眉,很疑惑的样子。
堂弟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被铁钳钳住了似的,热辣辣地疼着。
方可拟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一错手,堂弟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扭断了似的,疼得不行。
“堂弟你这是把胳膊摔断了吧?要不赶紧去医院看看?”
被肥肉挤成一条线的眼睛流下一行清泪,堂弟撕心裂肺地喊:“妈!爸!我的胳膊断了啊啊啊啊啊!”
小明旭抱着方可拟的大腿,以为自己闯祸了,有些害怕:“小舅舅的胳膊真的断了吗?”
“放心吧,没有。”方可拟把他抱起来。
这蠢货,从小到大估计油皮都没擦破过。方可拟不过是轻轻捏了一下,他就杀猪似的叫起来没完。
聒得人耳朵都难受。
“好啦,我们去玩秋千吧。”
·
宋老爷子住的地方像一座真正的庄园,方可拟站在花园里,一眼望不到边。
可这秋千附近似乎有什么魔力,堂弟刚走了没十分钟,方可拟就听到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
之所以没立刻辨认出来,是因为他只听过声音的主人“哼”过几声,没听到过对方说话。
另一道与之交谈的声音就很容易辨认了,是邓灿女士。
邓灿女士:“你是不会好好说话吗?。”
“哼。”
邓灿女士:“每次看到你儿子就会‘哼’‘哼’的,你是猪啊。”
“你老惹他干什么?除了这身狗皮没让他给扒走,你还剩什么?”邓灿女士的语气很嫌弃。
方可拟捂住嘴巴,怕自己笑出声。
宋爸爸很委屈:“还不都赖你。”
邓灿女士装作没听见:“人家证都领了,小两口感情好的很,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宋爸爸:“我说什么了?我难道是要他离婚了吗?还是我拿了支票甩到那个方可拟的脸上了?”
邓灿女士:“你倒是想,你都跑到人家单位门口了,让你儿子给截回来的。”
她苦口婆心地说着已经说了一百万次的话:“我都跟你说了同性恋不是病,不是病,你怎么就这么顽固呢?”
“我怎么没接受,我接受了,但为什么是那个方可拟呢?”
“小方有什么不好?人长得好做饭也好,对小悯也好,你到底在不满意什么?”
宋爸爸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我觉得赵家的老三、刘家的老大……”
他哐哐列举了一堆人,道:“就比这个方可拟好。”
邓灿女士愣了半天,找到了这些人的一些共同点:比宋悯矮,比宋悯瘦,看起来方可拟能一拳打死七个。
邓灿女士:“你难道没发现,这些人跟你儿子体位不合吗?”
宋爸爸发出一声灵魂的“啊,是吗?”
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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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红着脸,默默捂住小明旭的耳朵。
宋爸爸原地化身石塑,过了半天才裂开。
他哆嗦着嘴唇:“他、他……”
宋爸爸:“我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啊……”
邓灿女士都无语了:“那你还挺纯情哈。”
宋爸爸愣了一会儿,无能狂怒:“宋悯这个不孝子!”
“舅舅舅舅,大舅公也在说方叔叔的坏话。”小明旭又抬起电话手表。
“嘘嘘嘘,这个不叫坏话!”方可拟把他夹在腋下,飞速跑出了花园。
·
邓灿女士的一番劝说不仅没有降低宋爸爸的敌意,反而起到了反效果。
宋悯拉着方可拟回房休息的时候,宋爸爸狠狠撂下杯子,越过他们先一步上楼去了。
宋悯:“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我爸更生气了?”
宋悯:“不就是要了他一块表一座岛嘛,至于这么生气吗?真小气。”
方可拟装憨,没说话。
“我听小明旭叫你舅舅?”
“对,他是我表姐的孩子,她这两天在国外,就让人把小明旭送过来让爷爷帮忙照顾两天。”
宋悯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两个人刚进房间,就听到了敲门声。
“舅舅,方叔叔,你们在吗?”
“小滑头,看着我们进来你才敲门的吧。”宋悯打开门让他进来。
小明旭穿着一身绿恐龙的睡意,挟着他的枕头和一本书。
他非常自来熟地爬上|床,躺在中间:“你们快来。”
“不要,”宋悯叉着腰说,“回你自己房间去。”
这时候小明旭已经不是他的好朋友了。
“舅舅真坏,方叔叔来给我念睡前故事。”小明旭自顾自掀开书。
宋悯挡在小明旭面前:“他不识字。”
“没事,我来给方叔叔念也行,方叔叔要听《白雪公主》吗?”
方可拟还没说话,小明旭就叹了口气:“唉,我妈妈她工作很忙,从来不给我讲睡前故事,我就只能跟娃娃讲……”
他奶声奶气的,口齿还有些不清晰,把“娃娃”说成“蛙蛙”。
方可拟立刻就心软了,连忙答应:“好好好,你给我讲吧。”
他推着不耐烦的宋悯:“你先去洗澡吧。”
宋悯:“你信他?我跟你讲他话超级多,每天把我表姐烦得要死。”
宋悯:“而且,我表姐夫外号叫青蛙。”
表姐夫年轻的时候是跳远健将。
方可拟愣住,回头看天真可爱的小明旭。
“方叔叔快过来啊。”
“我不管,”宋悯揪着方可拟的领子,“我出来之前你把他送走。”
他手指下滑,灵巧地解开方可拟的扣子,在后者腰间上拧了一下:“要是办不到,你就完了。”
方可拟吓得魂飞魄散,送走小时旭他怕宋悯要霸王硬上弓,不送走他又怕宋悯生气。
小孩子,闹腾的时候特别闹腾,说困,不到三五分钟就能睡着。
小时旭的拼音版《白雪公主》念了一半,就困得头一下一下点着。
方可拟装作倾听,实则脑子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他送回去。
直到房门再次被敲响:“悯少爷,小时旭是在这儿吗?”
方可拟无可纠结,只好跟着保姆阿姨把人送回了房间。
16. 第 16 章
小时旭被送走,方可拟回到房间。
他站在窗台,看到楼下有花匠在修剪树枝。
方可拟对花卉没有什么研究,不知道楼下那郁葱葱的是什么树。
他只知道这庄园里的一切都很名贵,跟宋悯一个样。
而他侥幸地偷得一株,却没有好好养护。
宋悯洗完澡出来,看到方可拟侧身躺着,好像已经睡着了。
宴席散尽,庄园里还剩下其乐融融的余韵在。
方可拟,又一次没有开口。
聒噪的人声远去,不断驶出庄园的车辆声音渐消。
方可拟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只是躺在宋悯的身边,静静等待明天的来临。
·
第二天是周一,宋悯上午去公司收了一下尾,下午在家休息。
方可拟从早上起来就心神不宁的。
他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菜,又囤了一些生活用品。宋悯前几天告诉他家里有张超市的会员卡,结账的时候拿错了好几次,搞得后面的人都看他。
中午宋悯回来。昨天寿宴,吃了不少山珍海味。方可拟简单炒了些青菜,煮粥。
饭后宋悯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他又在拿着拖把拖地。宋悯去厨房拿零食,第三次路过的时候,发现他拖的还是同一块地板。
宋悯伸手,素白的手指捏住拖把的长柄:“这儿有这么难擦?有黑点吗?”
方可拟回过神,对着他露出一个惨然的笑:“没事,拖干净了。”
“别拖了,”宋悯不疑有他,拽着方可拟坐下,“陪我看会儿电视。”
这是一个相当无聊的电视节目。宋悯靠在方可拟身上,把全身的重量都卸给对方。起初他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薯片,后来眼皮逐渐发沉,靠着方可拟睡着了。
薯片袋子掉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方可拟盯着电视,大脑放空。良久,他低下头,才发现宋悯已经睡着了。
·
日落西山,宋悯醒过来的时候,卧室里不见方可拟的人影。
他趿拉着拖鞋走出来,看到餐桌上已经摆了晚饭,放在保温罩子里。
方可拟坐在餐桌前,日落时橘黄色的温暖的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一直蔓延到他的脚下。
方可拟就静静地坐在暗处。
“怎么没叫我?”宋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着慌。
他走过去,迫不及待地开口,想跟方可拟说说话,把他从那一片阴影里拉出来。
方可拟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好像才发现宋悯醒了。
“你忙了好几天了,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他慢半拍地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哑,“你要现在吃吗?刚睡醒会不会不想吃东西?”
方可拟没什么大表情,他看起来和平日没什么区别。可是眼神,简直像在乞求。宋悯没来由地感受到这种近乎于绝望的乞求。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错觉会这么强烈吗?
“很香啊,”宋悯顿了一下,扬起笑,坐在方可拟旁边,“我想吃藕丝。”
方可拟就把清炒藕丝和他面前的莴笋换了换。
这顿饭吃得如鲠在喉,方可拟觉得每一次吞咽都异常艰难。
终于,他放下筷子,想对宋悯说什么。
这是方可拟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他要跟宋悯说“我们离婚吧”这五个字了。
如果宋悯问他“为什么”,他要怎么回答?
宋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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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会问,他也必须要准备好一个答案。
他要说“我出轨了”吗?
宋悯会是什么反应?
宋悯听到落筷的声音,无端有了什么不祥的预感。他跟着方可拟放下筷子,问:“怎么了?”
方可拟清清嗓子:“没事,我去上个厕所。”
不祥没有到来。
不知道是永远还是暂时的退却。
·
方可拟走进洗手间。
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手劲很大,没有留力,半边脸立刻肿起来。
隔着封闭的门,宋悯以为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怎么了?”
“没事,”方可拟听见自己的声音,“洗手液掉地上了。”
他刚刚才发现,他害怕说出“离婚”时宋悯受伤的表情,更害怕承认出轨后可能看到的宋悯眼睛里的厌恶与憎恨。
他不想让宋悯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不堪的烂人。
方可拟确信自己罪不可赦,却又恬不知耻地想要永远在宋悯那里保持完美。
他也不想离开宋悯。
用一种非常不堪的方式,方可拟揭开他自欺欺人的粉饰,他喜欢宋悯。
非常喜欢。
这份感情清晰地照见他的无耻和卑劣。来自七年后的,出轨的方可拟身上无比恶劣的因子,原来一直就蛰伏在他的体内。
方可拟想要一把刀,把这些肮脏的东西都利落地剖出来。可惜已经不干净了。
宋悯伸出的漂亮的手,不能接到垃圾,也不能接到污血。
就算他要撕开血肉刮骨疗毒,也最好不要让宋悯看见。
方可拟打开门,走向玄关。
“有紧急任务,我先出去一下。”
17. 第 17 章
他全程侧对着宋悯,后者自然没发现他肿胀的半边脸。
当天晚上,方可拟没有回来。
宋悯没有当回事,警察忙起来几天不着家是常有的事。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方可拟都没有回来。
他的爱心午餐不再送,信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
·
其实方可拟就坐在宋悯公司楼下对面的便利店里。
有好几次,宋悯下车,他都感觉对方心有灵犀地望过来。
这几天,他每天都花十几个小时坐在这里,静静地看着这座大楼。他猜测着宋悯的位置,然后长久地投注自己的目光。
或者偶尔,他有幸看到宋悯在正厅上下车。方可拟用近乎贪婪地眼光端详着宋悯。
方可拟并非漫无目的,他只是在等某些他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郝揺旌以为他在捉奸。
方可拟当然不是。
但当看到一个捧着玫瑰花束的陌生男子的时候,方可拟知道自己等到了。
·
宋悯给郝摇旌打了一个电话,对面含含糊糊的,只说方可拟正在忙。
“罗秘书,查一下方可拟的消费记录。”
宋悯认识不少已婚夫妇,一方会往另一方的手机里装定位软件。他一直觉得没什么必要,伴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
即使现在方可拟失联,他依然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应该搞一个戴在脖子上的电子监控设备,离开宋悯三步之外就会报警。让人一看就知道,哦,方可拟是个十恶不赦的不接妻子电话的混蛋。
“宋总,方先生近几天的消费记录都在我们对面楼下的便利店,还有……”
宋悯站起来就要往楼下跑,听到罗秘书的犹豫,说:“你接着说。”
罗秘书的语气有些诡异:“一周前方先生向您的亲属卡里转回了在小区超市消费的528元钱,此后再也没用过里面的钱,您知道吗?”
“什么?”
他有点没听明白。
方可拟,是在跟他划清界限吗?
“宋总?宋总?”
宋悯恍惚了一瞬,没听清罗秘书说了什么。他茫然地看向对方:“怎么了?”
“方先生三分钟前在对面便利店有一笔新的消费。”
“好,我知道了。”宋悯顿了顿,踏出门去。
刚才电梯里走出来,罗秘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宋总,小梁总到了。”
宋悯疾走的脚步一顿:“他来干什么?今天有会?”
“不清楚,他没有预约,前台说他拿着一束花。”
宋悯的眉心当时便拢起两道折痕:“你就说我不在。”
他转了个方向,打算从地下车库出去。
“宋悯!”
梁总抬手,夸张地朝着宋悯的方向挥舞花束。
“小梁总。”宋悯深呼吸了两下,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转过脸打招呼。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梁朝就好啦,”梁朝不好意思地抬手理着额前碎发,很羞赧的样子,“你现在是要出去吗?我捎你一段。”
宋悯拧着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凭心而论,梁朝并不丑。他个子高,只是看起来有些瘦弱。七分的身材五官配上十分的衣品,上学的时候应该也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帅哥。
可他低着头,脸颊上挂着两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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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人的粉色。
宋悯很委婉:“如果是有合作上的问题,可以跟我的秘书联系。”
“啊,我不是……”梁朝纠结了几秒,想把手里的鲜花递过来。
宋悯往后退了一大步,作出一副闻到奇怪味道的样子:“不好意思,我受不了花的味道。”
“你花粉过敏吗?抱歉。”梁朝绞在一起的两只手闻言缠得更紧了。
“小梁总!”说这几句话的功夫,罗秘书已经下来了。
“罗秘书帮我招待一下小梁总,合作上有什么要求记一下,下一次跟梁总过会的时候会统一商议的。”
宋悯很客气,也很商业地点了点头,不等梁朝挽留,就离开了。
梁朝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有些受伤。过了一会儿,他问:“宋悯,他是花粉过敏吗?”
从没听说过自己雇主花粉过敏的罗秘书谨慎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些轻微过敏,所以除了宋总先生送的,他一般不收别人的花。”
梁朝丧气地喃喃:“好吧,那我下次送点别的东西。”
罗秘书:“……”
罗秘书:“您楼上请。”
梁朝:“宋悯什么时候回来?”
罗秘书:“不清楚,宋总先生好像出了点状况,他要过去处理一下。”
罗秘书咬字很重,特意强调“宋总”和“先生”这两个词。
“他怎么了?我听说他是警察?是受伤了吗?”
罗秘书刚想回应,就听见梁朝说:“他就不能自己处理吗?”
罗秘书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
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才谈下的合同却招来了这么个蠢货,他真怕宋悯会气死。
18. 第 18 章
那捧着花束的男人到楼下不到三分钟,方可拟在透明的旋转门之后看到了宋悯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很考究的男人,长得并不难看。
方可拟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郝摇旌:“查查。”
郝摇旌:“你还说你不是去捉奸?!”
方可拟:“……你神经病啊,宋悯看起来像是出轨的人吗?”
郝摇旌:“但这男的倒是一脸小三做派。”
方可拟,方可拟没反驳。
方可拟:【借我七块钱,买个饭团吃,饿死了】
郝摇旌没废话,转过来二十块钱:【有心情吃饭了?】
郝摇旌:【去路边吃个豪华版手抓饼,哥请了】
过了一会儿,郝摇旌发过来一张图。
梁朝,身家过硬,国外名校毕业,无不良嗜好无犯罪记录。爸爸是富豪榜上的老总,只有他一个独子。
方可拟看着资料,苦笑了一下。
宋悯好不容易摆脱梁朝的纠缠,推开便利店门的时候,方可拟已经不见了。
·
方可拟回到宋悯的房子里,先洗了把脸。
他没有立刻去收拾东西,先是用洗脸巾把台子上的水渍擦了一遍,又用拖把把地面上的水擦干,然后靠着洗手台发呆。
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好像他和宋悯家里的洗手间都是装的这种毛玻璃门。
每次站在这里,都能模模糊糊能看到宋悯在外面走来走去。
在宋悯毫无戒心地在待在外面玩手机、看书,等他出去的时候,七年后的方可拟,在这里干过什么呢?
他有没有打开柜门去拍宋悯那些堪称天价的护肤品?有没有点开那个聊天软件,跟别人发消息搞暧昧?
当宋悯向外人夸赞,或者他自己被别人说是个模范丈夫的时候,他有没有暗自窃喜?
七年前的方可拟不知道,于是他自虐式地想象。
宋悯应该找个别的什么人,家世相当、性格好、感情状态清白,总之是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的人。
方可拟回过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脸颊已经消肿了,只有一点淡淡的红血丝。
方可拟吸吸鼻子,走出房间。
宋悯的行李箱都很贵,方可拟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没有任何logo的旅行袋。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的衣服也不都是奢牌,相当一部分都是地摊货。
方可拟把那些衣服拣出来,装起来。
然后坐在餐桌前等宋悯回来。
他没心情做饭,第一次用宋悯亲属卡里的钱点了外卖,预定送达时间是往日宋悯正常下班的时间。
阳台上的花该浇水了,厨房里的调料该补了,洗衣液快要空瓶,垃圾袋还剩几只。方可拟找出前几天买的必需品,把它们一一放到对应的地方。
他一忙起来就没完,是以宋悯回家的时候,就看见方可拟又在扫地。
他心头火起:“家里有扫地机器人!”
方可拟动作顿了一下,也不因为宋悯提前回家感到惊讶。
他愿意扫。如果他是扫地机器人就好了。
扫地机器人不小心去别人家扫了一圈,不算是对宋悯的不忠。
抱回家重新设置一下程序,扫地机器人还是个好机器人。
机器人可以,人不行。
他直起身,面向宋悯,垂着眼皮:“我们离婚,好吗?”
宋悯盯着他的脸,皱着眉,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你怎么这么瘦了?”
几天前还不是这样的。方可拟瘦得好快,下巴上浮着一层青色的胡茬。如果不是身上干净的衣裳和这张脸,他差点以为家里进了流浪汉。
“方可拟,看着我再说一遍。”
方可拟是疯了吗?他在说什么疯话?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脑子吧?
方可拟以为他没听清:“我说,我想……”
“我听见了。”要再听一遍的宋悯打断他。
宋悯放下手中的公文包——有些文件他必须今天处理完,走向方可拟。
他一抬脚,方可拟手中的扫把被踢到两米开外,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宋悯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冷静:“不行。”
他拎起方可拟放在客厅的行李包,一路摔摔打打地进了卧室,把行李包塞到衣橱最里面,还泄愤似的踢了两脚。
然后走出门,对有些懵的方可拟说:“我还有事,客户在公司等我,你在家待着,别乱跑。”
“什……么?”
就是这种反应吗?
方可拟茫然地看着宋悯,他有点想不通。宋悯应该是这种反应吗?连原因都不问。
如果不是他从客厅走到卧室这一路制造的动静,方可拟都要怀疑宋悯是不是根本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手机呢?”宋悯向方可拟伸出手。
哦,原来是这样。宋悯应该是已经发现了吧?所以才这么平静。
但方可拟想不通,宋悯不允许离婚的原因是什么。
这部手机的密码还是宋悯告诉方可拟的。他轻车熟路地解锁,在屏幕上滑动了两下。
方可拟下意识闭上了眼。
原来当丑态被迫暴露的时候,就算是他这样的烂人,也会感到羞耻啊。
宋悯点开方可拟和郝摇旌的聊天记录,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梁朝的图片。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几天你一共欠了郝摇旌多少钱?”宋悯问。
方可拟:“大概九百块吧。”
算上郝摇旌相亲失败强行乞讨的那些钱。
“行,”宋悯也不问他这几天怎么欠的九百块,“现在转账,还给人家。”
方可拟低着头,他站在宋悯面前,比对面人大了一圈,却窝窝囊囊地说:“我没钱。”
“胡说!”宋悯眉间蹙着,“我不是给你开了亲属卡吗?”
“那不是我的……”
“方可拟,”宋悯叹了口气,“你不要逼我发火。”
可能是最近天气太热了,也有可能是工作太多。总之他有一些烦躁。
每一次方可拟不能按他预期的出现在家里,出现在这个他打造的、没有危险的地方时,他就会想起接到电话赶去医院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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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天真的很热。
宋悯下车的时候,一股热气扑过来,密不透风地包裹着他的周身。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惹人心烦的事有那么多,那天市内高架特别堵,那天医院电梯来得这么慢,那天楼梯间里有好多没素质的人在吸烟,那天汗水滴到宋悯的眼里模糊他的视线。
更惹人心烦的是,这样的时刻,他不止经历过一次。
经年累月,无冬无夏。方可拟总是趁他不备就带着伤回家,弄得他的心后怕到突突跳个没完。
最惹人心烦的就是方可拟。
他不是上班之前保证自己每天都会平安回家的吗?
他为什么不信守承诺?
穿着那么难看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挂着苍白到恼人的脸色,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宋悯好几次看见他夹起菜来凑到嘴边又放下,看到他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又不敢吵醒他。
方可拟永远这么可恶。
自己不是说了让他在家修养到病假结束吗?
他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过来。”宋悯率先一步转过身往洗手间走去。
方可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跟上。
方可拟上班时间比宋悯早,每天都比宋悯先一步起床。电动刮胡刀声音很大,所以同居之后他就改用了刀片式。
宋悯垂着眼,把剃须泡沫涂到方可拟的下巴上,剃须泡沫本身的柠檬味底下压着宋悯的味道:“亲属卡里的钱你要用,不要觉得不好意思,那是你自己的月工资。
“那个梁朝,我跟他没关系,如果他再这么不识抬举,我会跟他爸商量换一位对接人。
“你不要这么能吃醋,好不好,方可拟?还有八天你的病假就要结束了,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行不行?上班之后每天都要给我发消息,行不行?”
冰凉的刀片在方可拟的脸上滑动着,后者张张嘴,想说什么。宋悯固定住他的下巴:“别乱动。”
宋悯像是在跟方可拟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这几天有好好吃饭吗?”刀片停住,宋悯问。
“现在可以说话了。”
方可拟才张口:“吃了。”
“吃了什么?”宋悯抬眼,琥珀色的瞳仁很明净。
方可拟心头一乱,好久没有宣示存在感的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就是食堂的菜。”
“昨天上午九点,你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买了一个素馅包子,下午两点,你在我公司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个打折的饭团,连瓶水都没买。”
宋悯的语调那么平静,眉尖却一抖一抖地颤动着。
宋悯要哭了。方可拟想。
因为方可拟的心也开始酸胀起来。
宋悯:“离婚的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遍。”
宋悯:“你不是真的想离婚,你只是老毛病又犯了。”
宋悯:“你失忆了,我不怪你。”
方可拟动了一下,他知道宋悯误会了,想解释。
只觉得微微一疼,宋悯移开刮胡刀,方可拟的下巴上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一线鲜红的血从伤口当中洇出来。
19. 第 19 章
抽纸就在方可拟的手边,只剩下一张。未拆封的在宋悯身后柜子里。
方可拟捏着那张纸,不知道该给自己擦擦血还是该给宋悯擦擦突然决堤的泪。
他犹豫了一瞬,那张抽纸已经被宋悯拽走摁到了方可拟的下巴上。
宋悯漂亮的眼睛渗出大颗大颗的眼泪,那些闪着光的泪水一路蜿蜒到嘴唇、下巴、脖颈,缓缓滑向深处。
他抿着嘴,像是一个控制不了泪水的精致偶人。
可是很快,恐惧和愤怒就爬上了他的脸。
“你不是总说自己在吃软饭吗?现在在这装什么穷酸相!”
宋悯扒开柜门,把里面方可拟刚刚添满的生活用品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亲属卡里的钱一分也没动过,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些东西?你不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那买这些东西是要干什么?”
不过一些新补的抽纸和洗脸巾,都是没有棱角的、不会伤到人的东西。
就像宋悯,他虚张声势,可是一次又一次抛过来的,是他那颗柔软的心。
“方可拟!你怎么那么心狠,你怎么这么可怕?是不是从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天你就在盘算怎么分手了?!你是不是算计好了?你不见我的朋友不收我的礼物,就是想分手了我们好做了断是吧?”
宋悯气到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两个人感情还不稳定的时候。
那会儿方可拟就是现在这个死样子。
方可拟无可辩驳。
他只能走过去,握着宋悯颤抖的肩,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替自己,替做了那么多坏事的方可拟。
宋悯怎么有那么多眼泪,他颤抖着呼吸的声音都揪着方可拟的心。
“你有什么错?你大公无私,你不爱占人便宜,你品德高尚,是我求着你花的钱,我把钱塞在你手里让你洒的,方大警官!”宋悯咬牙切齿的,方可拟的衣服下摆都被他攥皱了。
方可拟沉默着,只有宋悯在单方面输出:“你怎么这么笨?你怎么还没想起来?我是造了什么孽要被你因为同一件事气两遍?”
他嘴上那么嫌弃,手臂却渐渐收紧,箍住方可拟的腰,攥着方可拟的心反复蹂躏。
宋悯在因为他而痛苦。方可拟想。
他也许应该说出来,现在就说出来。说他出轨了,说一切都跟宋悯没有关系,说他们的婚姻破裂,只不过是因为方可拟是个不忠的烂人。
可是他说不出口。
·
宋悯走了。
他在方可拟怀里颤抖了良久,哭干了眼泪,说:“我要回公司,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吧,我不要管你了。”
他擦干净脸,换了身衣服,从容地关上家门。
宋悯生气了。
他说让方可拟爱去哪儿去哪儿。
但方可拟不敢听。
因为宋悯之前还说让他销假之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他给郝摇旌转了九百块钱。
郝摇旌收得很快,下一秒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方可拟挂断了两三次,他还锲而不舍。
方可拟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干嘛?”
郝摇旌:“怎么突然有钱了?你的分手费批下来了?”
方可拟:“有正事没有?”
“有,这次嫂子改用挠的了?”郝揺旌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方可拟:“我都说了上次不是宋悯打得。”
“那这次是你老婆打的咯?”郝摇旌接着说,“你老婆手劲儿真大。”
那天方可拟的脸肿得跟馒头似的。
方可拟:“……你很闲吗?”
视频里,郝摇旌正在办公室。身后是一块黑板,上面贴着嫌疑人的照片。
这案子很乱,涉案人员多,金额大。方可拟好像还在上面看到了苏富比拍卖行之类的。
郝摇旌耸耸肩:“这不是还有你?我跟你说,以前除非必要你是绝不加班,一下班就找不着你人影,但是自从你说要离婚,家庭煮夫重临职场,我感觉再过两天我都能挤出时间再去相个亲。”
方可拟:“宋悯不让我去上班了。”
郝摇旌一点也不感到难过,反而大笑起来:“你看,我早就说了,你这婚就离不成!”
方可拟气结,挂断电话。
郝摇旌丑陋的猖狂的笑脸在屏幕上凝滞了两秒,消失了。
·
宋悯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门关上的一刹那,他就发现自己忘记带装有重要文件的公文包,手机也塞在包里没有拿出来。
再返回去的话好没面子。
再看看合上的门板,该死的方可拟,都不知道追出来哄哄他。
好吧,是他先对方可拟发的火,他还不小心弄伤了对方。
可是也是方可拟嘴贱在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提什么离婚。
他说出“离婚”两个字的时候,宋悯都怀疑自己跟着方可拟丢失的记忆一起回到了刚谈恋爱的时候。
当然,那时候方可拟没这么大的胆子直接提分手。
他只是从来不向同学们介绍宋悯,同时也不见宋悯的朋友。他只是不断地跟宋悯划清界限,从来不肯占一点宋悯的便宜。
他确实什么都没说,可他的一举一动都告诉宋悯——方可拟随时准备从这段感情当中抽身。
宋悯知道,方可拟觉得自己给他的东西像是施舍,伤害了他那敏感又可笑的自尊心。
可难道只有方可拟一个人痛苦吗?
不是。
方可拟给他的爱,也像是一种施舍。
那么痛苦地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按理说早就该分手了。
可宋悯偏不要。
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把方可拟弄回家的。方可拟却什么都忘了,一夜回到解放前。
方可拟现在在干什么呢?宋悯把昏昏沉沉的,运行过载到发热的额头贴在电梯轿厢冰凉的墙壁上。
·
因为不知道宋悯会不会回来,方可拟在沙发上等到睡着了。
宋悯的谴责还言犹在耳:“方可拟!……是不是从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天你就在盘算怎么分手了……”
方可拟像站在重峦叠嶂之中,宋悯的怨怪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声音渐远去渐消磨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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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靠近渐洪亮。
慢慢的,远去的变小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方可拟皱着眉,仔细去辨认。
那依然是宋悯的声音:“方可拟!”
他听起来很恼怒,不知道方可拟又怎么惹他生气了。
“我不明白,我只是让你跟我的朋友们见一面而已,你为什么总是推三阻四的?”
“你的那些同学们,不会还以为你是单身吧方警官?”
“对啊,你是道德标兵,你多清白啊?和男生谈恋爱应该是你人生里难得的污点吧?”
听清宋悯声音的刹那,一些片段式的记忆闯入方可拟的脑海。
·
方可拟左边是个环卫大爷,拿着木耙子打扫绿化带上的枯叶,右边是一男一女,正在长椅上抱着亲吻。
他们吻得很深很长,环卫大爷枯叶都扫完了,他们俩还没分开呢。
方可拟抱臂瘪瘪嘴,有什么可得意的?
等宋悯来了,他也亲。
他这么想着,宋悯来的时候,只是站起来往宋悯的方向走了两步。
这里是宋悯的学校,随时都可能有人认出宋悯来。
“你……”
宋悯是跑过来的,他一头扎到方可拟怀里,软骨头似的不动了:“你怎么这么倒霉蛋?我们老师平常都不拖堂的,你一来就拖堂。”
方可拟赶紧把他扶正,让他好好站直:“那怎么办?我以后不来了?”
宋悯挑挑眉,意思是:你敢?
“走吧走吧,我们去吃饭,嗯?”方可拟推着宋悯。他能感觉到环卫大爷已经看了他们好几次了。
不怪方可拟神经过敏,上次他和宋悯从小树林里出来的时候,正撞上一个穿着工服的校工。
两个人牵着手与对方擦肩而过,他本来以为只是个普通环卫工,却眼睁睁看着宋悯抬手跟人家打了个招呼。一问才知道这人跟宋悯的老师有亲戚关系。
那之后好长时间,方可拟坚决不跟着宋悯往学校的犄角旮旯跑。
走在学校的路上都要拉开两步远,以证明两个人都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正“直”青年。
宋悯完全不明白他的苦心,踮脚在方可拟下巴上亲了一下:“你就不能去我们教室等吗?我这节是大课,多个人老师看不出……”
方可拟的余光里明显看到环卫大爷的眼睛都瞪大了,原本沟壑纵横的眼尾都舒展开。
宋悯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方可拟捂住了脸。
“方可拟你干嘛!”
方可拟的手很大,把宋悯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的。他背对这环卫大爷,带着宋悯像是四脚螃蟹似的慢慢挪走了。
连深情拥吻的小情侣都抬起头来看这奇怪的两个人。
方可拟的面皮一点一点红起来,最后简直要滴血。但还是坚持到离开三人的视线才放开宋悯。
四脚螃蟹的一半已经熟了,红彤彤煞是诱人。
“你干什么?”宋悯向后看,“你害羞捂我的脸干什么?”
“你干什么?你害羞啊?”在另一个画面里,宋悯也这样问他。
20. 第 20 章
画面飞速变幻,宋悯窝在他怀里。
他起先语气很温和,还带着揶揄:“怎么每次让你见我朋友你都说有事?干什么?你害羞啊?”
方可拟给他剥桔子的手顿了一下,没接茬。
宋悯戳了戳方可拟侧腰:“我又不是让你见我爸妈,你怎么这么扭捏啊?”
橘子瓣一下掉到地板上弹到沙发底下。
“方可拟?”宋悯皱着眉,他终于从方可拟回避的态度当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方可拟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起来——他预感到接下来的数不尽的争吵。
果然,宋悯的脸色果然沉下来。
他揪着方可拟的领口,怒意在脸上升腾着:“怎么?你难道还想着分了手好过‘正常人’的生活吗?”
宋悯咬牙切齿,“方可拟”三个字都快要被他嚼碎了:“方可拟,你休想。”
无休无止的争吵,复合,然后再分开。宋悯的眼泪掉不尽似的,方可拟咬紧了牙关不说话。
他能怎么说呢?他说宋悯猜错了,他根本不是为了给自己找退路,只是怕宋悯会后悔吗?
一旦两个人的恋情透露出去,宋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宋悯这么娇气,方可拟怎么忍心,给他的人生添一道逾越不了的难关。
别别扭扭的方可拟的想法宋悯不会明白。
·
宋悯明白。
即使以前幼稚想不明白,二十六岁的宋悯也该想明白了。
因为领证的时候方可拟的高兴不是假的,见家长的时候方可拟的忐忑也不是作伪。
他只是因为失去记忆,再一次掉入了魔障而已。
只要宋悯再伸手拉他一把就好了。
可是……心疼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生气更是真的。
方可拟就对他这么没有信心?为什么总是跟个怨夫似的杵在那儿?他当人老婆有那么失败吗?
于是宋悯又一次没有压住火气。
一想到这儿,宋悯的头就开始一阵一阵地疼起来。
宋悯从没在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里留宿过,平常只有保洁会进来更换床品打扫卫生,抽屉里的备用退烧药也不知道有没有过期。
宋悯恨死方可拟了。
要不是方可拟离家出走还提什么“离婚”惹他生气,他现在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接受方可拟的服侍。
可以闹脾气说想吃冰激凌让方可拟哄他,可以窝在方可拟怀里睡觉。
“哼。”
宋悯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他侧躺着闭上眼,高挺的鼻梁上聚了一汪眼泪。
·
门铃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方可拟喘着粗气醒过来,心脏怦怦直跳。
是宋悯回来了?
方可拟三两步走到玄关打开门。
“方先生,您的外卖。”
不是宋悯。
“谢谢。”方可拟接过外卖,沮丧两个字几乎就写在脸上。
门外的工作人员忐忑地问:“是送迟了吗?”
“没有没有。”方可拟连忙摆手。
关上门,方可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
一个有些眼熟的公文包,是宋悯刚刚带回家的那个。
方可拟纠结了一下,还是拉开拉链。
宋悯的手机一明一暗地闪着,显示是罗秘书打来的电话。
“喂,罗秘书?”
“是方先生吗?请问宋总现在在不在家?”
方可拟登时皱起眉:“他说回公司了,你没看到他吗?”
罗秘书也一愣:“我下午有外勤,没注意宋总有没有回家,我现在联系同事问一问,打扰您了。”
“好,”方可拟沉声道,“你找到人的话跟我回个电话。”
实际上他根本等不及罗秘书的回电。
方可拟拿起手机,在宋悯的一堆车钥匙里面随便拿了一个飞速下楼。
六七分钟后,他就出现在了宋悯公司的楼下。摩天的大楼被分割成一个一个小格子。
楼内的大部分灯光已经关闭了,方可拟并不知道宋悯在哪一间格子里。
他突然又有些忐忑,见到宋悯,他该怎么说呢?
因为罗秘书的一通电话就跑过来了?
他还没想清楚,罗秘书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方先生,有同事说见到宋总回公司了,不过……”
方可拟的一口气还未松下去又提上来。
“他们说宋总办公室一直叫不开门,不知道人在不在里面。”
方可拟一听,也顾不得什么理由不理由的了:“我就在你们公司楼下,我先上去看看。”
“好,今天留守的是一个实习生小姑娘,您上去了就能看到她。”
可能他以前经常在宋悯公司刷脸,方可拟一路跑上来都畅通无阻。还有一个加班的员工主动帮他按了电梯楼层。
方可拟深呼吸了两下,哑着嗓子说“谢谢”。
电梯门一打开,有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等在门外,应该就是罗秘书提到的实习生:“您是方先生吧?宋总的办公室在这边。”
“宋悯?宋悯?”方可拟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
“我刚才叫了好久宋总都没应声。”实习生说。
“这门有钥匙吗?”
实习生讪笑了两声:“应该没锁,但我不敢打开。”
方可拟本来都打算破门了,闻言收回后撤蓄力的脚。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连灯都没开。
夜幕早已降下来,这里暗得让方可拟感到害怕。
“那是什么?”凭借着出色的夜视能力,方可拟隐约看到对面墙壁上有个类似门框的形状。
“休息室,但听说宋总从来没住过。”
方可拟甚至等不到实习生姑娘摸到灯光开关,已经推开了休息室的门,中间还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啪”的一声,外面的灯打开。
方可拟看到床中央隆起一块,他试探着叫:“宋悯?”
被子动了动,没有人应声。
“宋悯?!”
方可拟扯开被子,宋悯睁开眼,眼球上被高热蒸出一层雾气,烧傻了似的:“你好吵!”
方可拟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宋悯肩上,要把他抱起来。
宋悯往后躲,不让他抱:“你怎么来了?”
“我……你把公文包落家里了,我给你送过来。”
宋悯烧得迷迷糊糊的,根本顾不上计较方可拟到底有没有带公文包。
“哦,”他重新闭上眼,“放外边吧,我要睡了。”
他把扯到肩头的被子拽回去,方可拟的外套也被他一起盖在底下。熟悉的方可拟的气息包围着他,宋悯下意识用脸颊蹭了蹭。
“你发烧了,我们得去医院。”方可拟手伸进被子里,揽着他强行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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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烦不烦啊?”宋悯皱着眉,面色潮红。
方可拟跟他贴在一起,感觉从对方鼻腔里喷出来的气息都热得不行。
“别生气了好不好?”
宋悯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将近一米八的大男人,方可拟也不敢强行抱他,只好轻声细语地哄着:“我错了,我再也不说那两个字了行不行?”
宋悯耳朵动了动,不吭声。
有门。
“真的,我发誓,等你到了医院,我们就立字据,怎么样?”
宋悯抬头看过来,对方可拟勾了勾手指。他烧得迷迷糊糊的,还傲娇得要命:“说点好听的。”
方可拟:“宋悯。”
方可拟:“你原谅我吧。”
宋悯看了他一眼,就要离开方可拟的怀抱。
方可拟一着急:“宝贝?”
方可拟:“……老婆?”
宋悯满意了,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方可拟立刻发力,把他从被子里抱出来。
实习生姑娘还在外面等着,心惊胆战地听着里面的声音,觉得自己像个妃子侍寝时被迫听墙脚的小太监。
方可拟抱着宋悯走出去,问:“你会开车吗?”
“会。”她忙不迭点头。
“麻烦了。”方可拟抱着宋悯,十分艰难地把口袋里的钥匙递给她。
“嘶……”姑娘对着车标,跟在方可拟身后龇牙咧嘴半天,问,“要是不小心……”
她还没说完,方可拟就接上话:“就说是我弄的。”
宋悯浑身上下都难受,头痛到耳朵里嗡嗡响,听着这两个穷鬼的发言,皱着眉“啧”了一声:“我有保险,车头撞瘪了也不用你俩赔。”
“好的宋总。”姑娘好像拿了一块免死金牌,蹭蹭蹭小碎步坐上驾驶座。
·
“你自己吃过药了吗?”
去医院的路上,方可拟一直不停地跟宋悯说话。宋悯一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答话:“不知道。”
方可拟身上凉凉的,宋悯情不自禁地往他怀里蹭,好让自己能好受一点。
“不知道?”方可拟按住他的手,“你自己吃没吃药都不记得了?”
他有些慌神,担心宋悯是不是真的烧傻了。
“没写保质期。”
“那你还敢吃?”方可拟心疼得不得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宋悯发出几个意味不明的音节,靠在方可拟怀里不说话了,只是听着对方在他耳边絮聒。
“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吗?”
宋悯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是被你气的!
奇怪,他有这么严重吗?之前感觉睡一觉就该退烧了,方可拟一来,他就跟没骨头似的软下来。
实习生姑娘上车之前忐忑的不行,真握住方向盘开起车来又快又稳。
宋悯全程没觉得颠簸,再睁开眼就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姑娘回头青涩一笑:“听罗秘书说宋总是这家的VIP,应该能缩短排队时间?”
“麻烦了。”方可拟颔首,抱着宋悯下车。
宋悯艰难地抬起头:“快回家吧,打车费报销。”
方可拟走了两步,又听见宋悯说:“明天早上提醒我,给她多算加班费。”
他怕自己烧糊涂了不记得。
方可拟笑了一下:“好。”
“抱紧。”他把宋悯往上颠了颠,快步朝急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