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教授闪婚后掉马了》
1. 理想型?
《和教授闪婚后掉马了》
作者/鹤梓
晋江文学城独发
***
初春的天空像是被揉皱的蓝丝绒,缀着丝丝缕缕雾状的云。
窗外吹进来的风都裹着泥土的腥甜味儿。
宽大的书桌后坐着浅褐色头发的青年。
日光透过窗棂洒在他手上,为皮肤镀上一层柔光,血管在白皙的肌肤下若隐若现,随着手部动作轻轻起伏,光影穿梭在手指间,钻进了腕间松散缠绕的皮绳里。
修长的手指轻按在数位板的边缘,数位笔的笔尖在深色的画板上移动,在绘画软件里勾勒出流畅圆润的线条。
左上角金色的ID闪动着流光,主播LU的直播间画面一分为二,左边是握着数位笔的右手,右边是绘画软件的页面。
软件画板里渐渐出现一只活灵活现,眼睛溜圆的小猫,尖尖的猫耳一只微微下压,长长的尾巴打着卷,正在海棠花树下打哈欠。
虽然才开播没多久,观看人数却一直在稳速上涨,弹幕也刷得非常热闹。
【老婆早上好!今天是画小猫?】
【理解理解,毕竟春天了,老婆楼下的猫猫估计又开始老吴老吴了哈哈哈哈】
【新人报道,请问这里是玛卡巴卡直播间吗?我打西瓦好像走错了】
【啊啊啊是狸花猫!好帅!】
【有一说一,我总觉得老婆的画板里不可能出现单纯可爱的猫猫(后仰)】
这条弹幕的尾巴还没刷走,数位笔的笔尖抬起,主播修长灵活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笔往旁边挪动。
【呜老婆的手好好看,prprprpr!】
【左边老婆的手,右边是可爱猫……】
数位笔的笔尖切出新的图层,调整透明度,那双握着数位笔的手指骨节用力,用比画猫更快了几倍的速度迅速勾勒出属于成熟男性的肌肉线条,然后意犹未尽地加上一边下压的猫耳和打着卷的猫尾巴。
【……右边是西装猫耳男】
【哈哈哈哈哈哈是玛卡巴卡直播间没错了哈哈哈哈】
【春天到了,海棠树下的猫耳男醒了(狗头)】
【味儿对了!对了!】
【果然,我就知道老婆手下没有可爱小猫!】
直播间的调侃弹幕看得青年笑出声,直播不露脸只露手的绘画主播鹿蹊抬手轻晃手指,悠悠开口:“怎么没有小猫了?”
“这叫,春色没有售价,小猫~入口即化~”
弹幕齐刷刷开始滚动黄色的玛卡巴卡。
鹿蹊并不是全职主播,而是偶尔画点调剂心情的东西时开着直播间放松放松,聊聊天。
他的直播间一开始其实挺正经的,观看的人数也不算太多。
但鹿蹊开直播画画本来就是放松的,直到有一次他不小心忘记了直播间的存在,一时放飞一时爽,画的涩图险些把直播间给夹没。
鹿蹊画涩图就像是意识流的开车,衣服是一件不少,但性张力是半点不缺,再加上鹿蹊后面破罐破摔本性毕露的直播风格,这才让主播“Mr.LU”一.夜之间闻名圈内。
甚至有粉丝给Mr.LU和玛卡巴卡剪了cp视频,一边是直播间开着宇宙飞船的画面,一边是正在鼓掌的黄色玛卡巴卡,魔性的CP视频挂在B站首页半个多月热度才降下来。
之后Mr.LU的直播间就有了江湖代称:玛卡巴卡。
忽略鹿蹊过于乖巧的五官,不论是浅褐的发色还是微长的狼尾,都非常符合搞艺术人不羁张扬的刻板印象。
早上刚洗过的头发这会儿已经完全干透,额前垂下的发丝低头的时候有点遮挡视线,鹿蹊便放下笔,抬手在脑后随意绑了个小揪揪。
然后抬眸就看到直播间飞快掠过的一行弹幕。
【老婆这么强悍,三次元一定特别……滋溜!】
鹿蹊完全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轻哼一声,身体往后,靠在椅子靠背上,嗓音是那种独有的散漫又带着笑意小钩子的声音:“瞎说,三次元里我可是那种母胎单身,前不久还被母上大人相亲逼婚的正经人。”
话题说到这,鹿蹊忽然想起半个月前回家陪母上大人吃饭时的对话。
早在大学毕业的那一年,鹿蹊就向家里出柜了,因为上面还有个非常能干,不说继承家业甚至能更上一层楼的姐姐,在姐姐和母亲的保驾护航下,鹿蹊的出柜雷声大雨点小地落下帷幕。
鹿蹊就这么潇洒自由且快活地母胎单身了二十六年。
半个月前,鹿母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开始旁敲侧击鹿蹊什么时候能找个伴,在鹿蹊装傻不回应后,鹿母直接开大准备替小儿子张罗相亲。
鹿蹊叹了口气,知道这一波相亲估计是躲不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之前说的那种堪称苛刻的条件能拖母上大人多久。
【呜呜呜果然,当代年轻人都逃不过逼婚相亲】
【老婆画了这么多,有理想型吗!】
理想型?
鹿蹊挑眉,脸上浮现出笑意,数位笔在桌面轻磕两下。
还真有。
“理想型当然有了。”
“我特别喜欢那种高智斯文,西装衬衫扣子会扣到最上面一颗,金属边眼镜,看上去没有进攻性完全是高岭之花的正人君子。”
弹幕安静了两秒后,铺天盖地的问号密密麻麻挤满了屏幕。
鹿蹊不紧不慢地继续:“但是呢,禁欲绅士的正装衬衫下,要裹着爆发力进攻性拉满的肌肉,深邃的眼睛里压抑着情绪波动……啧,这种外表隐忍克制高岭之花,内里野性难驯的极品最好吃了!”
【什么东西甩我一脸】
【是裤子啊!老婆你穿条裤子吧!】
【西装暴徒,不愧是你,真的会吃】
【但这不就是纯生理性喜欢嘛,万一这种吸引褪.去,不就完蛋了】
“这么说我可不认同。”
从开播到现在,直播间不论老粉还是新粉,都没见过主播生气,不管看到什么弹幕言论,主播永远都是慢悠悠的模样,太过分的直接拉黑,但只要是能聊的,主播多少都能整两句。
“生理性的喜欢有什么不好?这样的喜欢最致命了。”
“看见对方绝对不存在没话题的情况,多好啊。”
弹幕又开始刷问号。
直播间画面的边缘悄悄探出几缕碎发,一晃一晃的。
数位笔在手指间转出几个笔花,鹿蹊抵在椅子扶手上的另一只手抬起,撑着脸颊,似笑非笑:“因为……不管黑的白的,在生理性喜欢的对象面前,都能聊成黄的~”
【草(一种植物),狼狈败退】
【挑衅老婆的第125次,铩羽而归】
【是谁不自量力反驳老婆,是我啊(墨镜下流泪黄豆脸)】
鹿蹊被直播间整活的弹幕逗笑出声,话音一转:“当然了,我就这么一说。”
鹿蹊两手一摊。
“毕竟大家都知道,三次元里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极品?”
相亲市场里就更不可能有了。
所以鹿蹊半个月前面对母上大人的相亲通牒,嘴上叭叭叭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过……
鹿蹊微微闪神。
他一开始在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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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段的时候,其实脑海里模模糊糊浮现出一张脸。
鹿蹊是大学毕业出的柜,但性向觉醒却是在高中。
毫无疑问的,性向不会自己突然觉醒,大多数都存在一个最初的幻想对象。
鹿蹊当然也有。
所以在鹿母问起的时候,鹿蹊下意识就照着那人说了前半段,后面反应过来,担心鹿母真的找到符合条件的,才又把自己的XP添油加醋一股脑全揉了进去。
当然,和鹿母说的时候,作为长辈面前乖孩子的鹿蹊,用词并没有直播时这么直白且浪,最多说经常健身,肌肉结实且性格闷骚这种收着的话。
怎么莫名其妙开始回忆青葱岁月了。
鹿蹊揉了揉太阳穴,将自己的注意力拉回直播间。
和直播间弹幕聊了一会儿,鹿蹊看了眼手环。
再有一个小时就是和发小约好吃饭的时间了。
“好啦,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猫猫后面会放在平台上,手快有手慢无喔。”
【好的老婆,谢谢老婆】
【老婆拜拜!】
【老婆明天见!】
在密密麻麻飞速滚动的老婆弹幕里,鹿蹊笑着关闭直播间,然后把数位板塞进了抽屉。
他刚站起身准备活动活动,腕上的手环就发出嗡鸣声。
鹿蹊看着手环屏幕上显示的“母上大人”,抬手摸了摸开始跳动的左眼皮。
“喂?蹊蹊啊,妈妈帮你看好相亲对象了,这周六下午两点半,你去和人家见一面,好好聊,知道不?”
鹿蹊接起电话就被母上大人直接下达相亲通牒,足足愣了四五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妈咪,我之前不是说……”
“妈咪知道啊!妈咪就是按照你说的要求找的!特别合适,和咱们家也是门当户对的!哎呀,真的!你要相信妈咪的眼光!”
鹿蹊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麻将碰撞声,有些无奈:“妈咪,您应该知道,如果不合适,就算是见了面,也不会怎么样的吧?”
鹿母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话!你那点审美小九九还是遗传我的呢!当年我对你父亲就是一见钟情!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胡了。”
“我等下把时间地址给你发过去,你记得好好打扮一下啊!”
“妈……”
鹿蹊的咪字还没出口,通话就被无情挂断了。
鹿蹊:“。”
鹿蹊了解自家的母上大人,虽说有时候会想一出是一出,但鹿母的审美和靠谱程度还是很有可信性的。
但……
鹿蹊想到自己当初在鹿母面前说的那一连串离谱又苛刻的要求,表情微妙。
不是,那种踩着他xp跳舞的理想型,现实真的存在?
还正正好门当户对不说,性向也一致?
站在窗边的鹿蹊表情狐疑地转头看了眼窗外,确定今天外面风调雨顺,太阳也没挂在不该挂的位置。
……真的假的?
***
由于这场相亲来的过于突然且离谱,鹿蹊在和发小吃烤肉时狠狠吐槽了一轮,刚回家就看到玄关处母上大人送来的包裹。
盒子里是一套不算太正式,但也能表现出重视意味的正装,是鹿蹊的尺寸。
鹿蹊嘴角一抽,看来这波相亲是真的躲不了一点。
他拿起躺在正装衣服上面的便签纸,上面写了周六相亲的详细地点,以及,相亲对象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季空青。
鹿蹊盯着这个名字看了一会儿,神情微妙。
这个名字……
……不会吧?
2. 高岭之花
【哥,你在学校不我来找你!】
【家里刚刚不太圆满地落幕了一场缺少主角的,基调很是严肃的家庭会议】
【v我五十,获取内线最独家的会议摘要!】
【我给你讲,哥,你这波绝对不会想要错过的!消息保真保值的!】
刚从教室出来,季空青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消息。
【在,你来。】
季教授给弟弟的回复言简意赅,不比回复学生邮件哪怕多出一个语气词,亦或是少一个代表结束话题的句号。
手机那边还在不停轰炸季空青的微信,但季教授就是有一种任凭手机不断震动,都泰然自若做事的定力。
当然,也是因为他足够了解对面发消息人的行事风格。
季空青推开办公室的门,拿了杯子在饮水机前接了杯水。
抬手喝水间,喉结上下滚动,宽肩之下,包裹在束缚布料中的手臂肌肉被稍稍勾勒出微凸的线条。
果然,两分钟后,手机震动停止了。
季空青放下水杯,拉开椅子坐下,点开已经开机完毕的电脑,继续浏览因为上课暂时搁置的未读邮件。
办公室里安静了没两分钟,门被敲响,季空青淡声:“进。”
来人推门进来,并且反手把门关上了。
季空青头都没抬:“坐吧。”
季天冬端着咖啡往自家大哥办公桌前的椅子里一坐。
季空青移动鼠标的动作微顿,侧脸抬眸,视线自镜片后投向进来办公室后熟门熟路翻出咖啡泡了一杯的季天冬。
“下午了,少喝咖啡。”
季天冬喝着咖啡打了个哈欠:“哥你知道的,我喝咖啡没什么用,晚上保管睡得着。”
“哎呀我等会儿还有个会,咱们说正事哈。”
“哥,咱妈这次是来真的。”季天冬一只手握着咖啡杯,另一只手比了个大拇指,“她给你筛出来了六十七个相亲对象,男女比例1:3,燕瘦环肥,五花八门,类型那叫一个齐全。”
季空青的视线又落回电脑屏幕上:“我对这些没兴趣。”
在季父季母眼里,自家大儿子就是个感情绝缘体。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季空青俨然一副孤独终老的样子,季父还好,季母可是完全坐不住,隔三差五就要举行家庭会议,给季空青搜罗的相亲对象资料几乎摞了一桌子。
但并没有什么用。
作为家庭会议永远缺席的单身主角,季教授并不配合相亲。
季家家风清正,如果季母真的想要按着大儿子相亲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毕竟以季空青的教养,绝对做不出来明知有约还故意放对方鸽子的行为。
但季母也知道,如果不能劝儿子自愿相亲,那相亲就真的只是见一面,然后以大儿子礼貌但冷淡的道歉散场。
“不能喝苦的就别逞强。”季空青见弟弟表情嫌弃地将喝完的咖啡放在桌子上,拉开抽屉,找到一颗上周学生给的柠檬糖,推到季天冬面前,“最近公司不忙?”
“总不能合作对象喝咖啡,我来杯加糖热牛奶吧,那我这个季总多没面子呢。”
季天冬看见柠檬糖就笑了,飞快扒拉开糖纸往嘴里一塞,含含糊糊道:“忙是挺忙的,不过哥你这的事儿比较重要。”
见季空青不接话,季天冬含着柠檬糖,重重咳嗽了一声,试图拉回大哥的注意力。
季空青没理他。
季天冬挑眉,慢悠悠开口,尾调拉长:“哎呀,春天是个好季节啊~准备相亲的人家都放出消息了~”
季空青不为所动。
“咱妈每年都想给你相亲,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是今年鹿家也在相亲,那就是稀罕事了~”
季空青没抬眼,但背对季天冬的屏幕上,鼠标光标却停了下来。
“鹿总呢,是有男朋友的,虽然不是圈内人,但据说一直感情稳定,就差订婚结婚,所以啊……”
季空青眸光微动。
季天冬强行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故意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这次鹿家想要相亲的,是那位传说中人缘特别好,特别招人喜欢的鹿家小少爷。”
季空青抬眼看季天冬,过了会儿,莫名笑了。
血脉压制存在于每个拥有兄长姐姐的家庭关系里,兄弟姐妹间关系越是亲近,这种血脉压制就越是明显。
比起冷静自持,不论学什么都是第一的兄长,季天冬是真心喜欢商场上的那种掌握感与刺激感,所以当初季空青发现这一点,来找季天冬谈心时,他毫无保留地承认了。
后面兄弟两个一起说服了家里人和集团的董事,平静顺利地完成了继承人的接替过程。
然而即使从季二少成了季总,作为从小被大哥辅导作业的弟弟,季天冬还是打从心眼里敬重自家兄长。
偶尔……还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发怵。
但季天冬知道一个目前只有他知道的,关于他哥的大秘密。
他哥的书桌抽屉里藏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个身穿校服的少年,和季空青同校的校服穿在少年的身上仿佛带着无尽的蓬勃朝气,迎着阳光笑得十分好看。
那是季天冬偶然看到的。
并且看到过不止一次。
虽然没从季空青嘴里问出什么,但是从初中到高中到现在,即使他哥换了住处,那张照片始终在他哥书桌抽屉里躺着。
后来季天冬没忍住去小小查了一下,才发现他哥弄回来藏了这么久的照片,居然是学校公告栏里贴的!
被他哥偷摸薅回来了。
这代表了什么!
白、月、光啊!
没想到冷冷淡淡玉雕君子假人样的他哥,居然心里还藏着一个爱在心头口难开的白月光!
所以在听到照片里那位鹿家小少爷准备相亲的消息后,他就巴巴地来给他哥通风报信了。
季天冬被他哥笑得浑身不得劲,坐直身体,撇嘴:“好吧好吧,消息应该还没传出去。但咱妈一直关心相亲圈子,所以这种一手消息都是最快知道的。”
“她今早还在犹豫,想着要不要把你塞进人家小少爷的相亲队伍里呢,毕竟看条件什么的也挺合适。”
季教授的手指微微蜷缩,在鼠标旁边虚拢成拳。
季天冬看见了,在桌子下面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忍住笑:“但咱爸不同意啊!说万一哥你去了不好好聊天,人家孩子诚心诚意出来相亲的,这不是得罪人呢,咱妈想想也是,就放弃了。”
季天冬发誓,他眼睁睁看着他哥的嘴角下压了好几度。
“唉,爸说的也对啊,反正季教授是不会去自·愿·相·亲的嘛。”
季空青平复呼吸,抬手推了下眼镜,看向他的好弟弟:“都有谁?”
还处于看好戏状态的季天冬一个卡壳:“啊?”
季空青抿唇:“鹿蹊的……相亲对象。”
季天冬差点一个岔气当着他哥的面笑出声。
努力把笑意咽下去,季天冬回答:“这我哪知道,不过鹿家明明确确说了是和男性相亲,圈里出柜了的也就那几个吧?”
“崔老的小儿子……”
“性格骄纵,不合适。”
“万盛集团刘董他家的……”
“私生活混乱,身体差,不合适。”
……
季天冬显然是有备而来,早早从季母手里得到了鹿小少爷的相亲对象名单:“那李家老二总行了吧?人家可是国外读艺术的,和画画的鹿小少爷多有共同话题呢!没恋人,私生活干净,多合适!”
季空青简短道:“有过恋人,分了,还在追。”
季天冬服了:“……合着我搁这给阎王读名单呢。”
不对。
他是从母亲手里得到的信息,那他哥是从哪知道那么多细节的?
季天冬眼神狐疑地看向大哥。
看自家大哥这副霁月光风的模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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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能做出暗地里关注圈里其他同龄人动向这种事的啊。
不过他哥都能做出薅公告栏照片私藏这种事,再闷骚一点也说的过去。
“他们都不是鹿……”季空青停顿了一下,才念出那个名字,“鹿蹊喜欢的类型。”
“所以呢?人家鹿小少爷喜欢什么类型的相亲对象?”季天冬挑眉,“哥你这种的?”
“嗯。”
“……你刚在‘嗯’?”
季天冬一脸的怀疑人生。
“嗯。”
季空青又应了一声,迎上弟弟恍惚的目光注视,脊背挺直,坐直身体。
五官立体,斯文绅士,穿着正式甚至还打着领带的模样,看上去的确能秒杀相亲市场。
季空青看着季天冬。
季天冬品了品他哥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了。
“所以……拜托咱妈牵线安排个相亲?”
季空青矜持颔首:“我会提前到场。”
季天冬:“……行。”
你就端着吧,我看你端着能不能抱得白月光荣归老宅。
***
时间很快来到周六。
即使相亲对象的名字让鹿蹊觉得有些微妙,但既然答应了母亲,鹿蹊就会认真对待。
其实他对生活中多出一个伴侣并没有多抵触,或者说,偶尔也会有那么几分憧憬想象。
但是吧……
鹿蹊对着镜子整理好衬衫的翻领,将微长的狼尾拢在脑后低低绑了一个马尾,弯起眉眼露出一个礼貌却不热络的笑容。
……鹿蹊和现在大部分的成年人一样,不抵触,不代表主动。
他相信爱情,也相信人存在契合的另一半,但鹿蹊并不认为自己会遇到。
而当他将自己的生活过得充实而精彩后,慢慢地,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之后甚至会有点担心。
万一两个人的生活,还不如一个人开心自在呢?
啧,这么一想,他真的很难搞。
像是在等一场入室抢劫般的爱情似的。
鹿蹊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抬手摸摸鼻梁,去玄关换了鞋拿上钥匙,出门赴约。
……
初春的天气说翻脸就翻脸。
鹿蹊开车到半路外面就下起阵雨,雨点打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路上有些堵车。
鹿蹊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面一片通红的交通状况,庆幸自己早出门了一个小时。
约的地点是个中规中矩的西餐厅,很适合作为见面双方彼此都不熟悉的相亲场合。
好不容易开到目的地,因为没有提前预约车位,这家餐厅的地下停车场已经满了,只能停在外面。
坐在驾驶座上的鹿蹊看看外面的倾盆大雨,又看看自己身上干爽平整的正装,表情有些纠结。
距离约定时间只剩下十五分钟,他肯定是不可能等雨停的,但如果就这么出去,湿着衣服去见对方也足够失礼了。
……给餐厅打个电话,让帮忙送一把伞过来吧。
鹿蹊想着,掏出手机查这家餐厅的前台电话。
“笃笃笃。”
三声不紧不慢的闷响,有人敲了鹿蹊的车窗。
还没来得及打电话的鹿蹊降下车窗,面带诧异。
车窗外是同样穿着正式的男人。
讲究的西装外套,硬领的白色衬衫,打着领带,身量很高,短发乌黑,肤色白皙。
明明应该是最吸引鹿蹊的穿着,但鹿蹊的注意力却在那一瞬间全部落在对方的脸上。
恍惚间,鹿蹊似乎再度嗅闻到高中时,少年校服被风扬起时,曾经萦绕在他鼻间好几天都未能散去的青柠味。
即使过去十年,鹿蹊也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季空青。
鹿蹊知道自己的预感应验了。
他要和高中同学相亲。
他在和高中性向觉醒的幻想对象相亲。
3. 第一次见面
鹿蹊是在高二那一年真正觉醒性向的。
天知道他只是在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多看两眼,午休的时候偷瞄天台几十遍,走过隔壁班级的时候状似无意探头进门视线扫两圈……怎么就弯了呢。
少年时期的鹿蹊是有点中二在身上的,和一般少年喜欢的龙傲天主角不同,鹿蹊就喜欢那种劲劲的高岭之花配角,甚至在日记本里大肆创作。
一次偶然他看到少年时期的季空青后,瞬间惊为天人,有种次元壁破了的兴奋感,经常跟在人身后偷看,以此来激发自己的创作欲。
结果看着看着……高二的某天晚上,就做了不可诉说的颜色梦。
还被……被按着这样那样高难度的动作,嘬得浑身上下全是小梅花。
噫!
人类的腿怎么可能被掰成那种柔软度啊!又不是马戏团练柔术的!
由于少年时期的鹿蹊虽然中二但确实纯爱,被一连半个月湿哒哒的内.裤吓到鸵鸟逃避,直到高中毕业才缓过来。
不过高中毕业后,他也就没有再见过季空青。
而现在……
岁月当然在季空青的身上雕刻出不少变化,但又好像本质上并没有什么改变。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雨伞的木质伞柄,宽大的伞面将他的肩膀笼罩在内,微微躬身看向车内的鹿蹊。
好似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只剩下对方礼貌绅士却难掩关心的声音。
鹿蹊回过神来。
刚才,他问什么来着?
要不要一起过去餐厅?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还在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前挡风玻璃上,砸在季空青头顶的伞面上,也砸在了鹿蹊的心尖上。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但却听到自己语气淡定地回应了一声:“好的,谢谢。”
鹿蹊直到钻进季空青的伞下,和身边人肩膀碰着肩膀走出停车场,都还在震惊自己刚才的镇定从容。
下雨的空气带着凉意,季空青是典型的肩宽腰细腿长的模特身材,如果是他打着伞,那一定是杂志内页里最出彩的摄影作品。
但现在伞下还有一个鹿蹊。
鹿蹊作为一个不爱运动的画画人,虽然肌肉含量差了一点,但身高一米八带来的大长腿,是他从高中骄傲到现在的优点。
所以现在这把原本罩在季空青头顶显得从容的黑伞,变得局促拥挤起来。
鹿蹊不知道季空青有没有认出自己,那种和高中同学相亲的微妙尴尬让他找不到开口的话题。
而且,或许是因为曾经对季空青心怀不轨,所以……内里小黄人的鹿蹊真的很怕出口成黄。
他专心盯着脚下,只觉得停车场通往餐厅的路怎么这么长。
所以鹿蹊没能注意到,从停车场出来后,季空青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眸光深邃,片刻不离。
春日的阵雨来得快,去的也突然。
伞外的雨声渐弱,两人也走到了餐厅门前。
两个人,一把伞。
这让两人西装外套的肩膀处,镜像似地各湿了一片。
他们走进餐厅的屋檐下,季空青侧身收伞。
鹿蹊看着他。
握着伞柄的季空青也看向鹿蹊。
两人安静了片刻,忽然齐齐笑开。
“好久不见。”鹿蹊大大方方地一笑,后退一步,朝着季空青伸出手。
因为这场雨,也因为意外的同行,让本该微妙尴尬的同学相亲,变得轻松自在了不少。
或许,和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一样,这场突然到来的相亲,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季空青伸手,握住了鹿蹊的手。
他说:“好久不见。”
***
将沾了雨水的伞留在前厅,两人在侍者的引导下进入订好的雅间。
鹿蹊很久没穿过正装了,这会儿也算是找到一个绝佳的时机和借口,将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旁边伸出手的侍者。
鹿蹊喜欢画西装,甚至了解西装的各个配件,比如袖扣比如领撑比如能玩出各种花活的衬衫夹——但他不喜欢这种充满束缚的东西穿在自己身上。
他平日里还是习惯穿的舒适散漫,再搭配那张脸,走出去怎么看都是胶原蛋白大学生,不过西餐厅这种场合,又是相亲,到底还是穿的正式一点比较礼貌。
鹿蹊抬手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整个人一下子舒服多了。
转身后,就看到同样脱下外套,但白衬衫扣子还规规矩矩扣到最上面一颗,一看就是把禁欲克制做到完美的季空青。
不愧是季空青。
在鹿蹊的印象里,季空青从初中开始,就是事事第一,处处完美,情绪极度稳定的存在。
——就连路过看到骑在墙头准备逃学的他,都四平八稳一点意外都没有。
咳。
鹿蹊回忆起自己的糗事,没忍住抬手摸了摸鼻梁:“刚才看到你的时候,我其实挺意外的。”
季空青走过去,帮鹿蹊拉开桌边的餐椅,手腕间的袖扣在灯光下闪过微光:“意外什么?”
鹿蹊说了谢谢,在餐桌后落座:“总觉得以你的性格,不应该会相亲才对。”
但季空青就是出现在这了,还是和他相亲。
……对哦。
和他相亲。
鹿蹊这才意识到什么,目光惊诧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季空青:“你……也喜欢同性?什么时候……?”
初高中两人都在同一所学校,季空青一直是风云人物,但鹿蹊却半点没听到过关于季空青性向的风声。
而且鹿蹊努力回忆初高中时期的季空青,怎么想都觉得至少高中时候对方还是直男。
难道是之后上大学发现的?
桌对面的男人抬手解开外套的一颗纽扣,换了坐姿,双手微拢搭在交叠的腿面上,垂眸轻声回答:“高中就是了。”
“好巧,”鹿蹊脑子一抽,再次脱口而出,“我也是高中。”
雅间柔光下,季空青的神情流露出一丝古怪,但很快,就模糊在温和的笑容里。
……
季空青的坐姿端正优雅,仪态之漂亮看在鹿蹊这个画画人的眼睛里,引诱得他手指蜷缩,颇有些手痒难耐。
“你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就像是等比放大了一样,只是更成熟了些。”
鹿蹊率先抛出话题。
“我是不是变化很大?”
“还好。”季空青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要太过灼热,尽可能压着语气顺话题聊天,“头发颜色很漂亮。”
比起初高中时期就是一副竹雅君子,只可远观的季空青,鹿蹊的变化的确很大。
少年时的鹿蹊可以说是那种标准的乖乖小少爷,不长不短不烫不染的头发,永远干净得体的校服制服,在学校的人缘很好,但也没太大的存在感。
可现在的鹿蹊,虽然还是那张不笑不说话看着就乖巧的五官,但染浅的发色和扎起的狼尾,无疑展露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鹿蹊转头向一本正经的男人展示脑后的小辫子,转过来时眼角眉梢都飞着笑意:“学艺术嘛,总会有一些变化。会觉得不好看吗?”
“当然不会。”
季空青顿了顿,认真看着鹿蹊。
“很适合你,很好看。”
鹿蹊被季空青透过镜片投过来的专注认真目光烫了一下,桌下的手指小小抠了抠腿面。
“……谢谢。”
嘶。
本来就长得好,宽肩窄腰大长腿,气质拉满,现在又加了副金色细边眼镜。
这也太犯规了吧?
简直就是活脱脱的温润君子,高岭之花,换上古装无缝衔接清冷师尊的类型啊!
穿红的肯定也好看,嫁衣什么的,斯哈斯哈——救命,次元壁要破了。
鹿蹊看着季空青,不自觉间,脑子里的笔已经唰唰唰勾勒出好几张分镜play。
但好在鹿蹊长了张乖巧脸,任谁都看不出来这会儿他的脑袋里在搞什么。
没过多久,上餐的侍者敲门进来了。
牛排被摆好在两人面前时,刚才那种微妙古怪的气氛淡了不少。
季空青看上去并不是主动的性格——这和鹿蹊印象中的他一模一样。
但他却对这场相亲很主动。
听到对方提起要不要互相了解一下彼此的情况后,鹿蹊确定自己没有感觉错。
季空青,对这场相亲很主动。
鹿蹊抬眸看了眼他。
对面的男人在切牛排,眼帘微垂,动作慢条斯理。
鹿蹊的目光从季空青餐盘里的牛排,一点点转移到季空青握着金属刀叉的双手。
雅间灯光在他手背上抚上柔和的光晕,映出皮肤下隐约的青色血管,有种卓绝气质带来的理性与优雅。
但季空青的右手虎口外侧有一颗痣。
红色的,小痣。
动作间,他的食指自然搭在刀背上,腕骨与虎口处浮起若隐若现的青筋,那颗红色的小痣就像是沉浮其中的小舟,上下晃动着,若隐若现。
鹿蹊握着刀叉的手指收紧,那种手痒的感觉又来了。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季空青的手指间挪开,却无意间看到男人腕间深灰西装袖口滑落半寸,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冷调骨相与温润皮革形成奇妙的张力,烫得鹿蹊猛地收回视线,叉起一块牛排塞进嘴里,咀嚼着冷静。
这一番兵荒马乱只属于鹿蹊,餐桌之上也只是过去了短短的几分钟。
他听到季空青介绍自己的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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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第不知道多少次面露惊诧:“……老师?”
季空青点头:“在机器人研究领域,目前只需要上结构学的课,不过有在带博士生。”
机器人研究和结构学鹿蹊不懂,但他知道能带博士生的老师,是个什么层级。
鹿蹊的喉结艰难滚动着,手里的刀叉缓缓放回桌面上。
谁懂啊。
那种理想型从二次元破壁而出不说,还自带情窦初开时的白月光光环,最后——甚至连职业都带了百分百诱.惑力加成的感觉!
但在震撼过后,鹿蹊很快意识到两人间的差距。
“我的话,就是画画的,会卖画,接一些熟人的商单,有时候也会……”鹿蹊说着,声音含糊了一下,“随便画画。”
并不是职业高低贵贱是否体面的差距,而是季空青看上去就是那种非常传统、一本正经、并且要求生活井井有条尽在掌控的类型。
但鹿蹊显然不是。
他虽然长着一张乖巧的脸,却是天生反骨,出柜、学艺术、自费留学,高中之后鹿蹊就只朝着自己想要成长的方向奔赴,生活里从没有按部就班这个词的存在。
甚至能做出直播画涩图这种在长辈看来绝对离经叛道的行为——即使不露脸。
鹿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
季空青敏锐察觉到鹿蹊的眸光冷淡下来,不再是刚才进来时和之后聊天时闪亮亮的样子。
他微微蹙了下眉,脑中飞快排查刚才的话题,然后精准定位到鹿蹊的变化是在他们彼此交流过职业后。
但季空青不明白问题出在哪。
在他看来,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信息交换。
之后的两人也只是简单聊了聊,从彼此记忆重合的初高中,到高中毕业后的经历。
在聊到同样是留学,但彼此之间完全不同的生活经历后,鹿蹊更确定自己的想法。
季空青好吗?
当然好。
不论是外表,性格,气质,白月光加成,还是职业,都格外好。
但不合适。
就好像明明都是高中觉醒了性向,他们却像是在两个世界,并没有发现对方。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鹿蹊已经不再是少年时期的纯爱鹿了。
人的XP是会螺旋上升的。
曾经单纯喜欢高岭之花的纯爱鹿已经被淹没在涩图里,现在的Mr.LU,喜欢那种内里大猛攻开车不限速的假正经。
而季教授显然是再正经不过的正经人。
结婚后如果连XP都不能契合,看得到吃不到,吃到了也不对味儿的话,那得多难熬啊?
这不能行。
鹿蹊将最后一口法式焦糖布丁送进口中,用餐巾擦拭唇角,准备礼貌结束这场相亲。
看出鹿蹊拒绝的意思,季空青桌下的手指收紧,声音紧绷:“我们,一起过去停车场?”
如果是对相亲对象有意,那么鹿蹊这个时候当然应该回答好的,然后或许在走过去的路上会提出下一次的约见。
但……
高岭之花虽然好吃,但更懂及时止损的鹿蹊露出一抹抱歉的笑容:“不用啦,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
压着最高限速开车回到家,鹿蹊打开家门,甚至没来得及换鞋,从玄关的柜子里翻出之前塞的画板,用力翻开新的一面。
铅笔在素描纸粗糙的表面移动着,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二十分钟后,一张速写静静躺在鹿蹊的怀中。
画的是季空青。
炭粉被指腹反复揉擦,晕染出深浅不一的灰调,和粗粝的线条一起勾勒出鹿蹊视角下的季空青。
只是和季空青当时动作不一样的是,画中的男人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笔尖快速扫过纸面留下的飞白,让每根手指都仿佛蕴含着力道,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画中抬起。
而那颗小痣,被鹿蹊珍而重之地点在虎口处。
因为玄关面积有限,索性盘着腿一坐就是二十分钟的鹿蹊愣了一阵,才缓缓的,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他刚挪动了一下,腿部就传来无数小针密密麻麻上刑般的酥麻胀痛,惹得鹿蹊不禁咬牙咧嘴嘶了好几声。
唉。
即使不合适,但鹿蹊还是要承认。
季空青这个人,对他真的充满了诱.惑力。
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就像是……
他的缪斯。
鹿蹊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四个字,但下一秒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缪斯什么的——谁会想要做涩图画手的缪斯啊!
但笑着笑着,鹿蹊又长长叹了口气。
就是太正经了。
可惜,真可惜。
4. 口味
季空青今天留出了一整天的自由支配时间。
他精心搭配了衣服,出门前检查过所有的细节,那把以防万一带着的伞也排上了用场。
但他却在下午四点半回到了家。
回来的路上,季空青一直在心里复盘,直到现在,他虽然隐约察觉到是职业上的关系,但却始终想不明白。
他当初曾经捡到过鹿蹊的笔记本,无意间看过两页。
时隔多年,季空青却能将那两页日记的内容倒背如流。
笔记本里的内容是日记的形式,写着“我”视角看到的事,却并不像是鹿蹊的真实生活。
应该是鹿蹊为了防止日记本被看到,所以将日记写成了创作品的形式。
日记里的鹿蹊用了大篇幅的文字描写一个含笑站在阳光下的人,对方温柔,冷静,端方,如竹如玉,不带危险的进攻性,只有像水一样温和的包容。
季空青曾经筛了一遍初高中的所有同学,未果后他甚至怀疑有成年人猥亵引诱鹿蹊,就连老师甚至是校董他都一一认真严格对比了个遍,都没能找出一个符合鹿蹊日记要求的人。
所以这应该是鹿蹊想象中的,最完美,最符合他审美与期待的爱人。
季空青并不觉得扮演这样的人很难。
因为当他穿上束缚的衣服,勒住理智的皮带,只让绅士的教养展露在外时,他比任何人都符合鹿蹊的审美。
相亲前,鹿夫人只是看过他的资料,就说他简直完美契合了鹿蹊的要求——这让季空青既愉悦,又痛苦。
明明藏得很好,一切都很完美。
季空青将手臂间的外套搭在餐椅靠背上,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水。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五分钟后。
餐桌上多了两个还挂着水珠的矿泉水瓶,换下衬衫西装裤的季空青已然走进了健身房。
黑背心,贴肤的灰色运动短裤,不停重复着鼓起又低伏节奏的肌肉。
金属器械在他手中发出沉重的闷响,像驯服的野兽低鸣。
潮湿的刘海垂落额前,睫毛上还凝着细小的汗珠,却让那双纯黑色的眼眸愈发锐利,像极了一头蛰伏隐忍的危险凶兽。
就连平常和兄长算的上最亲近的季天冬,都不太敢在季空青的健身房里多停留。
用季天冬的话来说,健身房里的季空青和走在讲台间的季教授,完全是两个物种。
但事实上,克制沉稳的外壳包裹野性掠夺的内里,才是真正的季空青。
季空青和鹿蹊同校六年,和季空青的事事完美永远第一不同,鹿蹊是个很不温不火的存在。
季空青经常在学校偶遇少年时期的鹿蹊,那个时候的鹿蹊头发很软很顺,笑起来的时候很乖,但少年时期的季空青习惯了向前看,很少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人和事上。
他真正注意到鹿蹊,是在一个雨天。
下雨天的鹿蹊和平常的乖巧内敛完全不一样。
小少年撑着伞,一只手拎着书包,找到旁边街道小巷里的水洼一个又一个地跳。
有时候会凌空越过,有时候会踩进水里,但相同的是跳起来时飞扬而起的细软发丝。
它们绕着雨水四散开来,打在笑容灿烂而激烈的脸颊边,像是在宣泄情绪,又像是在宣告自由。
一遍又一遍。
像一只展翅的鸟。
所以当十年后的季空青看到锋芒展露,甚至显得有几分叛逆的鹿蹊时,非但不觉得惊诧意外,反而觉得,他终于看到了飞鸟本该有的,真正的模样。
只是,那时候的少年季空青不明白什么是心动,只是一次次地看着,一次次着迷,总会在下雨天出现在街角,抱着不知道是否会有人赴约的期待。
一连三年,季空青单方面和鹿蹊保持着这种雨天的默契相约。
这是少年时代的季空青,唯一脱离掌控,完全由另一个人决定支配的时间。
季空青很聪明,但也同样笨拙。
他看了鹿蹊三年,却不知道自己的感情。
高中毕业后,季空青失去了那场单方面的相约。
之后的之后。
他会在下雨天想起鹿蹊。
他会在飞鸟掠过时想起鹿蹊。
他会在被递过来情书时,恍惚间看到不再是少年模样的鹿蹊。
会在无数个深夜和晨起间看到鹿蹊。
季空青从来都知道自己的性格缺陷。
事事完美本来就是一种极端的病态。
季空青可以掌控自己的身体,掌控自己的人生,掌控事业的项目,却做不到掌控自己的欲.望。
他喜欢鹿蹊,从懵懂青涩的高中,一路走到功成名就的现在。
鹿蹊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季空青特意飞去悉尼看了鹿蹊的毕业画展。
只是远远的一眼,就险些让季空青强压在心底的欲念轰然崩塌。
但他必须克制。
季空青可以给鹿蹊自己全部的爱意、炙热、欲.望,他的每一分爱意都会倾注在鹿蹊的身上,每一丝炙热的眼神都会凝灼在鹿蹊的灵魂间,每一寸欲.望都只会舔舐过鹿蹊的肌肤。
他迫切的想要拥抱,拥有,占据那只飞鸟。
让鹿蹊看他,只能看他。
眼里只剩下他。
却不想让飞鸟折翼受伤。
他必须克制。
因为作为独立个体的鹿蹊,不可能做到满足季空青这种完完全全占据对方全部欲.望的掌控。
距离爱神越近,季空青的克制就越是容易崩塌。
季空青唯独不想从鹿蹊的眼睛里看到不敢置信的厌恶。
所以他留意圈子里所有除了鹿蹊之外的人,隐忍着,抽丝剥茧般地捕捉着鹿蹊的气味,却不敢真的靠近那只飞鸟。
像是一个变态。
季空青承认这一点。
所以季空青真的听到鹿蹊相亲的消息时,他毫不意外地认知到一点——
他不能允许,不能接受其他任何人靠近鹿蹊。
走近鹿蹊。
占据鹿蹊。
光是想象会有人站在鹿蹊的身边,握着鹿蹊的手,两人肩并肩走过时,鹿蹊只会用陌生的眼光瞥过自己的场景,季空青心中的凶兽像是下一秒就会挣脱锁链。
没有人会比他更爱、更珍惜鹿蹊。
季空青喘息着停下动作,健身椅的皮革被他压出褶皱,胸肌随呼吸起伏,汗水顺着锁骨滑进运动背心领口。
握在金属长杆上的手指寸寸收紧,滚烫的体温在蒸腾出一圈水汽。
季空青深深呼吸压下急促的呼吸,起身时,后腰肌肉绷成流畅的弧线,浅灰色运动裤腰口绷紧下拉,露出半截刚劲有力的腰身。
浴室的水声哗啦啦响起,瓷砖的温度却远远比不上金属器材间还未褪去的热意。
他可以克制。
可以藏起自己,展现出一个,最符合鹿蹊期待值的爱人。
克制着,给鹿蹊最完美,最隐忍,最无害的爱。
他不会放弃。
***
鹿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第一反应是掀开被子低头看。
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很不清白。
十年了。
他大学都没……没这样过!
怎么,就见了季空青一面,身体也跟着回春了?
鹿蹊抱着被子呆愣愣坐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时钟,才早上七点半。
头上翘着的呆毛都没来得及压下去,用力揉了两下脸颊,飞快下床冲进浴室。
十分钟后,里里外外换了一身,浑身清爽但脸色微红的鹿蹊第一时间爬到电脑前面,打开数位板就是唰唰唰一通画。
快速撸了一张,鹿蹊想到这个月似乎没完成的直播时长,伸手调整摄像头对着数位板,打开了直播间。
鹿蹊一开播就被守在直播间的粉丝狙击到,还没看清他画了什么,各种骚话就已经张牙舞爪着扑了过来。
【哇今天是惊喜老婆!】
【老婆你怎么知道我寂寞了!】
【我一打开手机,老婆就开播了,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灵魂羁绊啊老婆!】
鹿蹊笑着用笔尖轻磕了两下数位板的边缘:“今天状态好,就不放歌了,给你们听纯音享。”
【噫!今天……状、态、好?】
【状~态~啊啊啊细思极恐】
【感觉老婆好像遇上什么人了,平常听的助兴音都不听了】
画画的都知道,涩图画多了也是会萎的,鹿蹊就是。
所以这半年来,鹿蹊直播画画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听点什么。
广播剧,电影,歌剧,甚至是话剧——但唯独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声音好听。
声音是一种很能带来想象感的东西,只是听声音,鹿蹊能想象出很多很多的分镜。
不能看脸。
看脸看身材的话,萎得就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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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想到这,鹿蹊心绪飘忽了一瞬。
季教授真的是一款声音、五官、身材,三合一全方位无死角的好缪斯啊!
“乱讲。”
鹿蹊也是懂得保护隐私的,尤其是前两天他刚说过要相亲,这还涉及到季空青的隐私,直播时该避开的信息当然要避开。
“食色性也,我只是今天难得早起,胃口好。”
【?】
【食色性也,是这么用的吗?】
【很好,今天又学到黄知识了】
直播间连着刷了好几拨礼物,弹幕密密麻麻叠满了学费两个字。
鹿蹊不羞不臊,淡定从容地关闭打赏,一键清空弹幕:“老规矩,刷的礼物下播了原路返回。”
“咱们都这么多年陪伴的关系了,别让冰冷的金钱玷污我们炙热的感情,乖。”
鹿蹊不缺钱。
直播画涩图这种事当然也不是鹿蹊的主业——甚至都算不上副业。
只是鹿蹊偶尔放空自己,抒发情绪,寻找灵感的一种最有效的方式。
唉,单身人是这样的,灵魂需求嘛,要么画要么写要么看,总得占一样不是?
不过有一说一,鹿蹊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灵魂起立的创作欲了。
在看见季空青的那一秒,曾经萎靡的热情却像是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地涌来。
鹿蹊觉得今天他能撸十张!!
想到这,鹿蹊鼠标一甩,把直播间的名称改成了【今天当猛1】,然后不顾弹幕刷屏的问号,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画板上。
【老婆好像在画手?】
鹿蹊一开始的确是只画了一只手。
细节雕刻详细,肌肉牵拉带出□□的青筋。
只是一只手,却带着无穷尽的欲感。
随着鹿蹊的笔尖移动,笔触增加,这只手也越来越具体。
手腕扣着低调成熟的金属表带,表盘光滑,修长有力的手指弯曲,虚虚抓握着什么。
看空隙,应该是长而圆润的……
【貌似是抓握什么东西的姿势……嘶,我是不是黄了!】
【淡定,咱们哪个不是黄的】
【啊?我怎么觉得不对啊,老婆这张看上去怎么好像还挺……纯爱???】
是的。
鹿蹊花了半个小时刻画了一只欲气拉满的手,却又用几笔勾勒出一只被握在这只大手中的手腕。
被握住的手腕对比大手看上去瘦了一圈,手指自然下垂,小拇指却要勾不勾的蜷缩着。
画面瞬间变成了隐忍克制年上X懵懂纯情小白花。
弹幕安静了整整一分钟。
要命了。
在玛卡巴卡老师的直播间里出现纯爱,这代表了什么!!
【老婆还说没遇到什么人!!!】
【这都搞上纯爱了!不是动了春心是什么!!】
【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黄豆人墨镜流泪)】
【恋爱是创作者的坟墓啊老婆!】
【我是说谈恋爱找我,我和老婆将一起步入婚姻的坟墓,一步到位(黄豆人期待)】
鹿蹊挑眉。
左手手指点住数位板,一搓一拉,画板瞬间翻转。
笔尖移动着,动作不紧不慢地,在背景画布上勾勒出几笔线条。
原本纯爱的画面一变,背景成了散漫玫瑰花瓣的床边,握住的动作变成了强势的按压,改动的几笔动态感和床单的褶皱更是……嘶。
【?不是,啊?】
【我皮带都勒紧了咬牙准备纯爱了,你搞这?!】
“不了解我了吧?”鹿蹊轻哼一声,尾音含着笑意,“温温柔柔的纯爱固然可爱,但咱们都是成年人了,这种张力爆表冲进来直接按的才是成年人的饭。”
【我好了!我起来了!神医啊老婆!】
【懂了,霸道老公狠狠爱(发出埋头犁饭盆的吧唧声)】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将誓死追随老婆!】
“好啦,三分钟时间截图,我去倒杯水。”鹿蹊起身,唇瓣稍稍靠近麦克风,“等下回来继续。”
他今天可是要做大猛一的鹿。
鹿蹊一边接水,一边刷手机看直播时有没有错过消息,偶尔扫两眼直播间弹幕。
水杯还没送到嘴边,就听到手机传来叮的一声消息提示音。
鹿蹊点开,发现是微信的好友添加提醒。
是季空青。
5. 第二次见面
还没见面的时候,鹿蹊就从便签上得到了季空青的联系方式,当时考虑到可能会需要确定对方身份,所以就将联系方式存进了通讯录。
现在看来,季空青也得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我是季空青】
十分标准且正经的好友验证备注。
鹿蹊半靠在餐边柜前,后腰抵着边缘,握着玻璃杯想了想,同意了好友申请。
几乎是通过的第一时间,对面发过来两个字:【你好】
【早上好啊,季教授】
鹿蹊飞快在对话框里打了一行字,自己都没发现唇角已经微微扬起。
但很快,他又想到对方是不合适的,需要拒绝的相亲对象。
太过热络的回复可能会被对方误会。
想到看外表就认真的季空青,鹿蹊翘起的唇角又落下来,微微抿着,将对话框里后面的字快速删除,最后只发过去了一个同样礼貌生疏的“你好”。
消息是发出去了,但明明只是来抽空喝杯水的鹿蹊却握着手机,没有继续回去电脑前直播。
季空青会回复什么?
鹿蹊忍不住想。
那么古板正经的人,应该很少和人微信闲聊吧?
但季空青好像又还好,不算特别古板。
——至少对方没在你好后面跟一个句号,或者系统自带的黄豆微笑表情。
然而,鹿蹊等了足足两分钟,没等来季空青的下一句话。
不敢置信地看着微信页面,鹿蹊甚至晃了晃手机,切换了一下软件来确认不是手机页面卡了。
但对面是真没声了。
鹿蹊:“……”
鹿蹊屏住呼吸,猛猛喝了两口水,把玻璃杯和手机并排放在餐边柜上,转头回去书房当直播大猛一了。
【嗯?有杀气!】
【嘶,有种老婆手里握着的不是笔而是刀的错觉……】
鹿蹊在新的空白画板上继续唰唰唰。
可不是么,削木头的那种刀。
【但我必须要说,住在老婆直播间两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婆情绪这么明显】
【+1】
【+2】
【+直播间裤衩数】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划过去了!我的眼睛!】
恰好抬眸的鹿蹊看到刚才的那行弹幕,愣了一下,再垂眸继续画画时,笔下已经没有了那种置气的力道。
鹿蹊并不是意气用事的情绪化性格。
小时候的他因为碰见了父母吵架争执说要离婚,所以顶着一张乖巧的脸,做着长辈眼里最听话的乖小孩,努力让父亲母亲因为他的存在而有面子,高兴,努力维护自己看重爱重的家。
他明明不喜欢规规矩矩氛围压抑的实验中学,但父母觉得好,就去读完了初高中。
他明明不喜欢枯燥乏味的知识,但他要当个乖小孩,成绩名列前茅。
他明明不喜欢竞赛紧张紧绷的竞争,但为了让父母对外说到他的时候自豪带笑,每一次都会去参加。
但也正因为他骨子里不想做乖小孩,也从来不是乖小孩,鹿蹊虽然成绩不错,可总是第四第五,到不了最前排的尖尖上;
虽然他每次都能进入各种竞赛的决赛,可总是好像运气差了那么一点点,决赛圈一轮游就会遗憾淘汰;
所以……在发现父母只是联姻,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恩爱父母后,鹿蹊自己做主更改了高考志愿,从父亲希望学的经济学改成了自己向往追求的艺术绘画。
大学毕业更是来了波大的,直接出柜说自己只喜欢男人,这辈子绝对不可能和女性结婚生孩子。
鹿蹊看得到姐姐的优秀和自强,所以他愿意也理所当然想要成为姐姐的支柱,而不是依照父亲的意愿进入公司去和姐姐打擂台。
鹿蹊对乳胶过敏,这一点其实很危险,保不齐鹿父那个老登会计划什么。
于是出柜搬出来后,鹿蹊先斩后奏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最后拿着术后恢复检查回了老宅。
自那以后,鹿父就没再管过鹿蹊,鹿蹊的出柜也悄无声息的落幕。
综上所述,鹿蹊是那种看起来文静乖巧,实则憋个大的能炸一大片的狠人性格。
鹿蹊的情绪很稳定,因为早已经习惯了装乖。
像是今天这种莫名其妙被气到手痒牙痒的情况……
也只在高中有过。
啊哈,特别巧。
也是被季空青给气的。
鹿蹊想到这,嘴角一抽,默默撤销刚才不自觉戳穿人脸的线条。
鹿蹊和季空青曾经就读的实验中学,以极高的升学率和学生内卷闻名。
各种各样的竞赛,致力于培养全方面开花的学生人才,是学校的一贯宗旨。
学生当然可以选择安心读书,但如果有余力卷,就可以参加各种竞赛。
所以被重点培养的学生除了学习要好,还要兼顾很多东西。
射箭、马术、外语……等等。
课程比国际学校还要精彩。
这才是季家鹿家这种家庭都倾向将继承人送去的原因。
……
“鹿鹿呢?就快到他上场展示了呀!”
“刚才好像就没看到……啊,在一组那边!”
身穿骑装的娃娃脸鹿蹊鼓起勇气走到一组的准备区,在出口拦住了牵着一匹黑色小马驹,刚刚展示完骑术走出来的季空青。
少年季空青穿着深色的骑装,比少年鹿蹊高出半个头的身高在骑装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高挑优雅。
“你好。”季空青的眼神有些惊讶,却停下了脚步。
“你好。”鹿蹊背对着三区的同学,面前只有不熟悉自己的季空青,扬起脑袋,“你的骑术很厉害!”
季空青小小年纪却很沉稳内敛:“谢谢。”
哇,就是这个感觉!
这种高岭之花的样子!
鹿蹊的眼睛又亮了一下。
他双手交握在身前,眼神亮晶晶的,脸颊还带着红晕。
“季同学,我知道这很唐突,但下次马术竞赛,你可不可以换一匹白色的小马驹?白色的小马和白色的骑装,会让你看上去像是王子!”
鹿蹊实在是太想看那样的画面了。
文字根本无法满足他的想象,他真的好想看到骑在白马上的白马王子。
“……就像是,像是童话一样!”
鹿蹊看着季空青的眼神带着诚挚的请求。
季空青不看童话故事。
他也不能理解面前陌生的同学过来,莫名其妙拜托他下一场比赛换马的请求。
要知道,马和骑手是需要沟通交流熟悉过程的。
他怎么会毫无理由地换下自己的凯撒?
会输的。
而且……季空青看了眼鹿蹊胸.前骑装领口的参赛徽章。
这个少年,是竞赛的对手吧?
胜负欲极强的少年季空青礼貌拒绝了鹿蹊的请求:“抱歉,凯撒是我最熟悉的伙伴,我以后也都只会和它一起奔跑。”
看着娃娃脸少年眼睛里的光慢慢黯淡,季空青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总觉得有种莫名的负罪感。
但对胜负名次的在乎还是占据了上风。
“我明白啦,是我太鲁莽了。”
“对不起打扰了,祝你比赛顺利,决赛夺冠!”
鹿蹊朝着季空青鞠躬道歉,转身像是一阵风一样跑开了。
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季空青特意没走,留到了最后,都没能再看到那个娃娃脸少年的马术表演。
直到高中毕业,季空青在每一场马术竞赛中都稳稳夺冠。
但却再也没在马术竞赛里,见过鹿蹊的影子。
……
这就是两人少年时期的初见。
啧。
鹿蹊看着画板上前腿弯曲的黑马,眼中掠过一丝好笑。
现在想想,那会儿的自己真的挺傻也挺莽的。
少年时期的鹿蹊喜欢童话,向往童话,因为童话永远幸福而美满,他也在努力想要让自己的家庭变得童话般幸福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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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但初高中时的鹿蹊并不知道,童话终究只是少年天真的想象。
其实少年时的鹿蹊不是生气季空青的拒绝,而是有点别扭。
小少年隐隐觉得,季空青好像和他想象出的那个温柔王子不太一样,有点强势。
所以鹿蹊之后再没参加过马术竞赛。
就因为不想看到季空青骑着他那匹一点都不童话的大黑马。
鹿蹊一直画到下午两点多,肚子有些饿了才意犹未尽地下播。
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鹿蹊从椅子里坐起来,开始四处找手机。
还没解锁,就看到微信提示有来自季空青的未读消息。
鹿蹊的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抱歉,鹿蹊先生,虽然我们年少相识,但彼此间或许还是缺少了一些了解。
希望我还有这个机会能正式向您做一个自我介绍。
我今年二十七岁,年初有幸受聘为常青大学长聘教授。
关于我的求学经历、工作项目、收入构成、不动产和部分基金,以及两个月内的体检报告等资料,我整理了一份方便阅读的总结,如果鹿蹊先生感兴趣愿意翻阅了解,我将非常荣幸。】
【季空青.docx】
【我会出席参加的聚会场合少,应酬不喝酒不抽烟,无任何会对家庭造成不.良影响的嗜好……】
大概是没能等到鹿蹊的回复,季空青过了半个小时,又发了一条消息。
【如果鹿蹊先生愿意给双方一个更近一步了解彼此的机会,我能否在鹿蹊先生时间方便的情况下,约您见面?】
鹿蹊人站在客厅里,从脑瓜到脚后跟都麻了。
酥麻的那种麻。
或许在别人看来,季空青的行为过于一板一眼,但鹿蹊是真的吃这口啊!
这、这……
鹿蹊反复品了几遍微信界面的消息,打开附件,看着看着,唇角眼角都忍不住勾起。
弄得跟简历报告似地。
还有张证件照!
……这也太可爱了吧?
等等,不对。
鹿蹊,你要坚定自己的立场。
这种正经人真的不适合你啊!
你什么颜色自己不清楚吗!啊!
你到时候舞黄色舞到读书人脸上可怎么办!
鹿蹊给自己灌了两口冰可乐。
但手上却还在翻季空青发过来的附件内容。
……嘶,可爱。
……啊,极品。
鹿蹊万分纠结地握着冰可乐,在客厅转了十几圈。
又点开微信界面。
然后就看到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持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鹿蹊握紧手机。
“叮”的一声,消息发过来了。
【鹿先生喜欢骑马吗?或许,我们可以约在马场】
【我有一匹很漂亮的马,希望它有荣幸能见一见鹿先生】
季空青的马?
时间久远的回忆忽然间变得色彩鲜艳起来。
曾经纯黑色的小马驹应该已经长成帅气的大黑马了吧?
嘶,长腿的高岭之花,黑色的高头大马。
鹿蹊受不了这种赤.裸裸的诱.惑。
就算是为了寻找灵感也得去啊!
这谁能拒绝!
反正Mr.LU没法拒绝。
鹿蹊打字:【马场可以的!我很感兴趣。除了明天下午我都可以,选季教授方便的时间就好】
明天他得沉淀一下情绪,不能太兴奋了。
不然容易上头。
季空青:【好的,那不如我们约后天中午十二点?可以一起去吃个饭】
鹿蹊现在百分百确定季空青对他有意思。
他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嗯……的确是正经人喜欢的乖巧长相。
这次见面之后还是说清楚吧,实在不行,表现出一点不那么乖巧的特质,八成能给季教授吓跑。
想到这,鹿蹊快速打字,应下了第二次见面。
6. 纯爱VS纯涩
少年时期的季空青和鹿蹊并没有过多的交际。
所以,那场在马术竞赛里短暂的初见,曾经被季空青从记忆中完整摘取,在每一个夜深梦回的时候垂眸怀念。
只可惜少年时期的季空青满脑子都是完美与否的胜负欲,和充满了浪漫童话气息的鹿蹊没能神经接轨,不仅拒绝了少年鹿蹊主动的请求,还错过了可能是唯一一次两人提前认识、甚至相处的机会。
如今的季空青,却记得那个眼神亮晶晶的少年对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了解鹿蹊。
毕竟鹿蹊和他不一样,这么多年过去,看上去还是那么柔软、漂亮而美好。
就像雨后承载着阳光的露珠。
季空青看了眼装在袋子里的白色骑装,抬眸看向镜中的自己,戴上细边的金属框眼镜,藏起深邃眼眸里浓重的掠夺进攻欲。
重新变得克制,平静,绅士。
毫无危险。
……
季空青心里的白月光在干什么?
他同样在出门前整理了衣着,并且带上了自己的骑装。
——这玩意还是鹿蹊特意回家取来的。
外表的确漂亮的鹿蹊甩甩自己脑后的小揪揪,抬手捏着自己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下。
啧!他可真是长了一张充满诱导性的罪恶脸蛋。
鹿蹊仔细回想过初高中时期,发现他虽然总是悄悄偷看季空青,但他本人的的确确没有和季空青有过什么交集。
之后更是十年不见。
估计对方也只是相亲见面之后觉得各方面合适吧。
幸好不是什么初高中喜欢到现在的白月光。
不然,要是让正经禁欲的季教授发现,心里的白月光在这十年里变成了黄月光……
那可真的是罪孽深重了。
一个黄色的他,要怎么安慰一个白色的季教授?
罪过罪过。
阿门阿门。
鹿蹊的脑袋里放飞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没发现自己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伸手拎了骑装衣袋,出门赴约。
***
两人一起吃了午饭。
一个生怕和上次一样出现沟通意外,影响到马场的约会,言谈举止都更加谨慎,但心里也隐隐含着期待,希望鹿蹊在看到马场的布置后,能想起两人在少年时期共同的回忆。
另一个则是一想到自己在马场要干什么,就有种浑身细胞都在蹦跶的蠢蠢欲动,沉浸在即将玷污高岭之花的刺激心虚里,眼睛都不敢直视正经的读书人。
两个对即将到来的马场约会各怀心思的人,这顿饭吃得倒是非常默契礼貌。
十分平静和谐。
……
鹿蹊留学回来后便定居在这座城市,他虽然有很多艺术生都有的浪漫主义毛病,但他也同时具备当代年轻人的不优秀品德。
宅且不爱动。
年少时为了当个乖孩子去卷生卷死,各种东西学了一堆还都要学好,要是别人,大学放飞估计得各种胡吃海塞自由疯玩,但鹿蹊是直接门一关当起了最喜欢的镇宅咸鱼。
所以,鹿蹊上一次来马场这种既晒太阳又健康运动的地方……
估计得往前追溯个好几年。
换好骑装的鹿蹊站在围栏边,在教练的引导下轻轻抚摸枣红色大马的鬃毛。
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鹿蹊抬头望去,呼吸瞬间停滞——
季空青换了一身笔挺的白色骑装,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逆光而来时,阳光为一人一马镀上金色的光晕,宛如从画中走出的骑士。
雪白的骏马步伐优雅,每一次昂首都带起鬃毛如流云般飘动,马蹄踏过草地,扬起细碎的金色尘埃。
季空青握着缰绳的手白皙修长,他驱使骏马踢踢踏踏着靠近鹿蹊,翻身下马的动作干脆利落,面容温和,眼带笑意:“抱歉,等很久了吗?”
鹿蹊没敢再摸马的鬃毛,而是将双手微微背在身后,指甲用力在木质的围栏上戳戳抠抠。
比起低调内敛的正装,这套白色骑装虽然也剪裁合身,但紧绷的布料像第二层皮肤般勾勒出肌肉的起伏,完美的弧度曲线最终收拢进深色的手套与马靴边缘,怎么看都有种让人想要扒拉开的禁欲感。
尤其这个时候的季空青,左手还握着深色的皮质马鞭。
鹿蹊强忍着不让自己的视线黏在马鞭上。
但忍了两秒后,他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他今天不是来当正经相亲对象的,他是来扭转季空青心目中,对他那种宜室宜家乖巧型刻板印象的!
想到这,鹿蹊忽然就放松了。
他大大方方地笑开:“也没有很久,我还在选马呢。”
“其实我有很多年没来过马场了,恐怕连怎么上马都忘啦。”
季空青看了眼旁边被教练握着缰绳的枣红色马匹,眸光微闪:“不介意的话,鹿先生可以试试惊霜,不必担心,它的性格很温顺。”
况且还有他在。
鹿蹊脱口而出:“可是比起你的马,我对你的马鞭更感兴趣。”
季空青很明显怔愣了一瞬。
正当鹿蹊觉得自己是不是一上来就太猛了,吓着正经人时,季空青却很自然地抬手将手里的马鞭递给鹿蹊:“我的马鞭是定制的,比马场的要好很多。”
“我该考虑到这点的。”
语气甚至带着真诚的歉意和些许的懊恼。
“这是我的疏忽,鹿先生不介意的话,先用我这根可以吗?”
鹿蹊眼神复杂地接过马鞭。
虽然季空青喜欢的是同性,是实打实的弯,但鹿蹊还是想到那句圈内经典名言。
直男轻轻一卖,小0直接恋爱。
鹿蹊握着季空青的马鞭,只觉得手指怎么放都不对,怎么握都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涩。
烫人。
要不是有手套在,鹿蹊甚至觉得他都能感觉到马鞭上残留的,属于季空青的体温。
浑身雪白的骏马似乎有些不安,甩动马尾往后退,季空青握住缰绳回身安抚。
鹿蹊趁机深呼吸了两下平复自己的情绪。
眼神不由仔仔细细把握在手里的马鞭扫了个仔细。
看得出来,这马鞭应该是手工定制的,皮质油亮坚韧,针脚细密整齐,马尾毛交织了银丝,看上去柔软顺滑,在阳光下反射出的光却带着冷冽的意味。
抽起来的时候,不仅会发出清脆的响声,甩起的弧度也一定十分……
该说不说,这条马鞭给鹿蹊的感觉,比起季教授和白马的搭配,多少有些违和了。
一般而言,定制的马鞭,材质风格都会带着主人的性格投射,可鹿蹊总觉得,这条马鞭的感觉,更……
季空青转过身。
鹿蹊立刻住脑。
“它叫惊霜?很漂亮。”鹿蹊的夸赞倒不是完全礼貌性的发言,毕竟这匹浑身上下找不出杂色的白马是真的很漂亮。
季空青抬手摸摸惊霜的鬃毛,温声道:“对,我找了很久才找到惊霜。”
说话的时候,季空青状似无意般的侧目注视鹿蹊。
鹿蹊非但没有接收到信息,反而顺着话题问了句:“我记得你以前有一匹黑色的马,似乎是叫……凯撒?”
季空青反复确认,没有在鹿蹊眼里看到曾经见过的亮晶晶的期待眼神,唇.瓣微抿,低声回答:“凯撒在另一个马场,它有些小脾气,不太喜欢惊霜。”
何止是不太喜欢。
从前凯撒和惊霜是养在一个马场的,但只要让凯撒见到或者闻到季空青身上有惊霜的味道,要么拒绝季空青上马,要么追着惊霜的马屁.股咬,很是霸道。
季空青没办法,只能将两匹马分开了。
鹿蹊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唉,白马的确是很漂亮,也确实带着点闷.骚的意思。
可正经的季教授搭配神圣的白马,漂亮归漂亮,但就是缺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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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马多帅多带劲啊!
尤其还是那种霸道野性但认主的肌肉大黑马!
小孩子才喜欢白马骑士童话,成年人就该搞涩涩!
季空青看出鹿蹊有点遗憾,但却没明白鹿蹊在遗憾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鹿蹊原以为来马场见到的会是凯撒?
可从前的鹿蹊不是,不喜欢黑色的凯撒吗?
但季空青还没来得及细想,鹿蹊接过缰绳时的手指尖划过他的手心,隔着手套布料,状似不经意的触碰却让季空青的肌肉瞬间紧绷。
指尖划过手心的感觉过于微妙暧昧,季空青甚至能听到自己耳边传来血管砰砰跳的躁动声。
他撇开头,有些狼狈地压下喉间的沙哑。
鹿蹊在观察季空青。
作为一个画触太太,哪怕没实践过,但鹿蹊的理论知识那是绝对素材库充盈。
他刚刚用指尖小小撩拨了一下季空青。
虽然有点含蓄,但……也算是很主动了。
先小小试探一下,再决定后面要不要来点大招。
结果,被撩拨的季教授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完全没接收到撩拨讯号的直男模样,不仅转头去调整马鞍,过后转回头时,还语气自然地问鹿蹊准备好了吗。
鹿蹊从惊霜清澈的马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看到自己仿佛长了一颗小丑脑袋。
好好好,那就不要怪他加大火力了!
鹿蹊的脸上露出微微尴尬苦恼的表情:“我好像……真有点忘记怎么骑马了。”
站在漂亮白马旁边的青年侧头浅笑,浅褐色的头发被阳光揉进了洒金色。
“不知道季教授接受临时加课吗?”
那一瞬间,季空青心如擂鼓。
不论隔多少年,冷却多少时光,只要再见到鹿蹊,他都会喜欢上对方。
季空青从未像现在这样,那么清晰的明白这一点。
于是,季教授抬手微推了推眼镜,语气温和甚至带着笑从容回答:“好啊,给鹿……同学额外加课。”
这称呼把鹿蹊叫得差点小腿一软,从马镫上滚下来。
然后被站在旁边的季空青握住小腿,托着腰,硬生生稳在了马鞍上。
鹿蹊的大脑一片空白。
隔着骑装和手套,鹿蹊感觉不到季空青手掌的温度,却在季空青用力握住小腿时,感觉到了那恰到好处的,带着克制与掌控的力道。
他垂眸注视季空青为他整理歪斜的护腿。
像是礼尚往来似地,对方的指尖擦过他绷紧的小腿肌肉,惹得鹿蹊猛地绷直脚背,攥紧缰绳,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紧张的模样倒像是个真的马术初学者了。
虽说要教鹿蹊骑马,但季空青并没有翻身上马,而是像教练一样走在马边,牵着惊霜,引导惊霜带着鹿蹊缓步前行,目光始终凝聚在鹿蹊身上,耐心而温和:“腰背再挺直一点……别紧张,跟着惊霜的节奏……好的,对,就是这样……”
完全的教学氛围驱散了暧昧的气息,鹿蹊逐渐放松下来。
或许一开始的确有些生疏,但到底是学过的,鹿蹊很快就找回了技巧,真的感受到了几分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过的,马场上特有的张扬肆意。
想到了,就去做。
而且……
鹿蹊拉紧缰绳让惊霜停下,抬手示意:“教练,我可以跑两圈吗?”
季空青沉吟片刻,考虑到鹿蹊之前说的许久没有骑过马,即使惊霜脾气温和也到底没有和鹿蹊接触磨合过——
“我会很担忧你的安全,能让我也一起吗?”
“当然不介意。”鹿蹊不仅不介意还算到了季空青一定会提出共乘,笑容灿烂,“那就拜托骑术熟练的季教授了。”
……太礼貌的距离怎么搞事呢!
季空青握着缰绳的手指收紧,他抬眸看了眼鹿蹊,镜片后的目光很深。
然后,翻身上马,坐在了鹿蹊身后。
7. 纯白的骏马
皮革与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里,季空青的手臂从鹿蹊身侧环过。
在那双手握住缰绳的瞬间,鹿蹊闻到对方袖口淡淡的杜松子味。
杜松子前调的香水往往会有种清冷距离感,这很符合鹿蹊对季空青的印象。
但……
鹿蹊捕捉到一丝隐隐约约的,被包裹埋藏在杜松子气味下的味道,不由偏头追过去,试图辨认那股勾人的味道是什么。
像,胡椒……?
闻起来带着股辛辣味儿,又隐隐混合了皮革割裂开的气味。
越是靠近,味道越是清晰,鹿蹊便越是不自觉着迷。
沉稳清冷的杜松子味前调丝丝缕缕勾出劲起的辛辣刺激,危险野性的阳刚之气似有若无地蛰伏着,挣扎着,呼之欲出。
鹿蹊追逐着那丝丝缕缕并不浓郁却极度勾人的味道,全然没有注意到季空青握着缰绳的手已然用力到紧绷——或者说,季空青整个人,都紧绷到像是拉满的长弓。
属于鹿蹊的呼吸越靠越近,鼻尖甚至都快要碰触到季空青唯一裸露在外的耳垂脖颈。
本该开口阻止的男人却只是沉默地紧握缰绳,呼吸声都放轻再放轻,干涩到想要本能吞咽的喉咙,都被渴求的期盼硬生生桎梏。
他垂着眼,注视怀中越来越近的人。
用眼睛珍藏怀中人后颈碎发里藏着的几缕阳光。
时间好似陷入弄浓郁的深潭里,一点一点,凝固在阳光下。
突兀而来的风卷着花瓣碎叶呼啸着掠过马场,惊霜嘶鸣一声,甩动鬃毛。
注意力不在缰绳上的鹿蹊被惯性带动,重重撞上了身后人的胸膛。
他感觉得到季空青骑装下的肌肉紧绷坚硬,稳稳接住了他撞过去的力道。
恍惚间,鹿蹊似乎听到耳边传来轻而遗憾的叹息声。
但当他抬头疑惑看过去时,对上季空青的平静温和的双眼,又觉得应该是错觉。
听错了吧。
鹿蹊坐直身体,拉开自己和季空青的距离——虽然同坐在一匹马上,再怎么拉开距离也还是不可避免身体接触,但至少得避开一些敏.感的地方。
回想起刚才自己干了什么,鹿蹊不确定季空青有没有注意到他的痴汉嗅闻行为,只能先开口为强:“抱歉,我刚才没坐稳。”
大概是天气太热了,被骑装裹得严严实实的季空青声音微哑:“是惊霜对花粉比较敏.感。”
距离太近了。
理论知识一打,但实操为零的画触鹿努力挺直脊背,身体微微前倾。
哪怕他们没有后背紧贴着胸膛,但季空青说话时胸腔的震动,对鹿蹊而言都清晰可辨。
“喔,这样。”一向算是社交恐怖分子的鹿蹊被季空青虚环在手臂间,盯着被自己和季空青同时攥着的缰绳,语气干巴巴地回应。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阵。
季空青:“……紧张吗?”
鹿蹊:“……还好。”
简短礼貌且生疏的一问一答后,空气又安静下来。
像极了第一次见面时饭桌上的场景。
想到第一次见面吃饭后,鹿蹊对进一步接触的拒绝态度,好不容易争取到第二次机会的季空青眸光微沉,主动出击。
季空青拍拍惊霜,给了惊霜一个讯息。
白色的骏马甩动马尾,迈开马蹄缓步前行。
哒哒哒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鹿蹊努力把自己的目光从季空青的手上撕下来。
他真的很唾弃自己。
上次可以说是被红色小痣迷了心智,这次人家都戴了手套裹严实了,他怎么还是……
奇了怪了。
明明季教授是个怎么看都正经禁欲的斯文读书人,但鹿蹊总能从对方正常随意的举动中,品出那么点性张力爆棚的涩意。
就比如刚才季空青微微抬手,轻拍马颈的动作。
白色的马,黑色的手套,拍打的闷响。
嗯……咳。
鹿蹊真的很想给自己的脑子上道审核锁。
不行,得说点什么。
说话的时候脑子就没空搞黄了。
算了,还是别说了。
鹿蹊想到刚才季空青开口时,从身后传来的震感,眼皮一跳。
指腹轻搓了下缰绳,本质上并不是个马术小白的鹿蹊嘴角上扬,明晃晃想要做坏事的表情,让那张乖巧的脸顿时染上一丝张扬的恣意。
鹿蹊手指微松缰绳,双.腿轻夹马腹。
一直压着性子的惊霜接收到讯息,也没管这个讯息是不是主人给的,顿时撒开蹄子欢快小跑起来。
久违的风灌进衣领的感觉让鹿蹊微眯起眼睛,享受般的扬起下巴。
季空青似乎笑了一下,声音似乎带着某种蛊惑的意味,但细细听去,却又一如既往的礼貌绅士。
“想不想再快一点?”
“来!”不服输的那股劲儿上头,鹿蹊大声回应。
声音夹在风里,被捎到了骑士的耳中。
骑士的双臂用力,微微内收的动作将坐在前面的人以更桎梏掌控的状态揽在怀中。
却又克制着,维持最后一丝隔开的距离。
惊霜昂首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奔跑起来。
纯白色的骏马在阳光下被镀上一层耀眼的金光,马蹄轻盈地跃过一道又一道矮栅栏。
每一次腾空,骏马紧绷又舒张开的肌肉,都会将鹿蹊重重推进季空青的胸膛。
每一次俯冲,又会推着季空青贴近鹿蹊的脊背。
一次,又一次。
飞鸟被惊起,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没入林间。
……
等到惊霜心满意足地放缓马蹄,缓步走回栏边时,两人的鬓角都沁着薄汗。
季空青翻身下马,动作熟练,长腿和手臂都有意避开了鹿蹊。
鹿蹊坐在马上,脑子里一点黄色都没有了。
刚刚颈边脸侧擦过的炽热气息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
他用力握了一下缰绳,又慢慢放开。
所以说,再正经古板的男人,在运动的时候,都会有荷尔蒙的强势挥洒。
呼吸也会急促,滚烫。
……今天这个马场,他是真该来吗?
鹿蹊扪心自问。
明明只是骑了个马,鹿蹊却觉得有种天雷勾动地火的震撼炸裂感。
明明要搞事的人是他,结果被撩得处于下风的也是他。
这不对。
所以当季空青礼貌伸手想要帮鹿蹊下马时,鹿蹊不仅没有拒绝,反而伸手握住季空青的小臂撑了一下,然后在下马的时候……屏住呼吸,硬着头皮,反手摸了一把季教授的小臂。
鹿蹊的动作飞快,但却很用力,很有存在感。
动作明显到谁都不可能当做是意外的程度。
季空青的反应同样很快。
——他在鹿蹊摸完收手前,反手握住了鹿蹊的手腕。
很用力。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有些慌乱地别开眼。
季空青意识到动作的不妥,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放开鹿蹊的手腕:“抱歉,我以为你没有站稳,所以……”
鹿蹊听到季空青给他找补的完美借口,眼神复杂。
他还能说什么呢?
难不成说他就是故意的吗?
于是鹿蹊只能干巴巴地回了句:“……谢谢。”
“天气太热了,要不然去换衣服吧?”这个马场鹿蹊是待不下去了。
况且平常疏于锻炼的弊端终于显露,再继续下去,他的腿和腰明天就别想工作了。
季空青原本的计划是牵着马带着鹿蹊缓步而行,两人也能更多相处的时间,再多一些交谈,或许能争取到更多。
但现在……
“好。”
季空青的手垂下来,有些不自在地侧身,唇角微绷。
……
季空青显然是这边马场的常客会员。
鹿蹊和季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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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起来的,所以沐浴间更衣室都在一个套间里。
热水蒸腾氤氲,鹿蹊揉搓洗发水起泡的头发,动作迅速地洗了个酣畅淋漓的热水澡。
冲掉汗珠的同时,好像也带走了刚才马背上似有若无的暧.昧与悸动。
关水走出玻璃门,鹿蹊站在洗漱池前,一边对着镜子擦拭头发,一边回想刚才在马场的画面。
他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给了季空青清晰明白的暗示——这话听上去真的很奇怪。
鹿蹊皱了下鼻子,擦头发的动作粗鲁了几分。
不是他意志不坚定,而是季教授跟个西装魅魔似的,轻而易举就能搅得他脑袋晕乎乎。
鹿蹊刚才有好几个瞬间,想的都是——
如果真的要结婚,季教授说不定是最舒服的选择。
啧。
多可怕的想法。
他明明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以相亲为前提的结婚或联姻。
鹿蹊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肤色白皙的青年披着浴袍,脸颊边湿哒哒贴着浅色的发丝,脑袋上盖着柔软的白色浴巾。
水珠顺着毛巾滴在脚边,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但即使是这样,也真的是清纯有余,涩气不足。
鹿蹊对着自己欺骗性拉满的乖巧脸端详了好半天,忽然觉得也不能怪季空青误会。
他有时候看着自己的脸,都觉得乖的有种搞黄有罪的既视感。
……等下碰面,直接说清楚吧。
这哪里是缪斯,简直是魅魔。
魅魔的诱惑恐怖如斯。
要是再来第三次见面,他真的有点扛不住了。
鹿蹊想着等会儿要说的话走出沐浴间,微长的狼尾被他搓得有些炸毛。
马场的VIP贵宾套间条件当然不错,沐浴间和酒店浴室的构造差不多,干湿分离,内里宽敞。
因为是双人套间,两间浴室中间隔了一堵墙,小客厅的对面是两间更衣室。
鹿蹊出来时,听到隔壁浴室传来隐隐的水声。
鹿蹊还有点意外,毕竟季空青的头发并不长,他都出来了,季空青居然还在洗。
隐隐约约的,鹿蹊觉得……他好像听到了什么。
哗啦啦的水流砸在瓷砖上,夹杂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喘声。
并没有完全吹干的头发搭在他的颈边,发尾在锁骨处汇成晶莹的水珠。
鹿蹊:“……”
嗯……?
是,是他想的那样吗?
过了一会儿,穿着浴袍的季空青推门走出来。
看到鹿蹊站在客厅,很明显怔愣了一下。
季空青没戴眼镜,鹿蹊非常确定,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那张俊脸上完全没有困窘回避的不自在。
非但没有,季空青犹豫了一下,甚至主动和鹿蹊说话:“头发还有些湿,这时候吹风可能会着凉。”
神情语气都非常自然,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迟疑。
应该是迟疑说这句话会不会让鹿蹊觉得越界,但又的确担忧,所以还是斟酌用词说了出来。
鹿蹊:“我就只是看看风景,外面没什么风的……谢谢。”
显而易见的,季空青就是那十个人里剩下的那个正经人。
鹿蹊低低开口:“我去换衣服。”
他没敢多看季空青没戴眼镜的脸,转身进了更衣室。
季教授能是那种被撩拨后就……的人吗!
鹿蹊在心里不知道第多少次狠狠唾弃自己。
——黄眼看人涩!
……
看着鹿蹊的背影消失在更衣室门后,季空青这才垂下方才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
因为狠狠攥握的力道,指甲在手掌留下四道深红色的月牙印记。
微微凹陷,诉说着失控与克制。
季空青的舌根重重扫过后槽牙,脖颈处的青筋若隐若现。
他闭上眼,将那滴盛在鹿蹊锁骨处的水滴珍藏进记忆的最深处。
8. 偶遇
从马场回来的当晚,鹿蹊连夜撸了一张白骑装的黑马骑士图。
深色的手套,黑色的马鞭。
马身的肌肉上镀着一层汗珠,马蹄向前的动作带着呼之欲出的强烈进攻性。
这张图没画脸,但鹿蹊并没有将图发出去。
因为他心知肚明,黑马骑士手套下的那只手,虎口处有一颗被遮挡的,红色的小痣。
这已经不是缪斯的灵感了。
鹿蹊画的,是季空青。
所以这张图不可能被第二个人看到。
鹿蹊放下数位笔,盯着屏幕上的骑士看了很久,然后深深呼吸,导出图片后塞进一个加密套加密的文件夹里。
众所周知,能被加密的文件夹里,多半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小秘密。
比如一些……精神食粮。
而这张没有画五官的黑马骑士,也被鹿蹊分到了加密文件夹,荣获这一殊荣。
很有仪式感地珍藏起缪斯,鹿蹊起身去冰箱抽了一瓶冰可乐出来,咔嚓一声拉开拉环,仰头吨吨吨一口气喝了小半罐。
他们的晚饭是在马场吃的。
由于鹿蹊试图吓退季教授的调戏行为,被贴心的季教授找补了完美的解释,鹿蹊只能另辟蹊径。
他先问了季空青对伴侣的要求和想法。
好在对方并没有说什么“你就是唯一的标准”这种破坏人设的话,而是在略微思考后,说出了和鹿蹊心中差不多的答案。
怎么说呢……
虽然有些失落,但倒也的确毫不意外。
有季空青的回答在前,鹿蹊的拒绝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毕竟的的确确不是一路人。
鹿蹊抬手按了按左胸。
说实话,直到现在,心脏都似乎残留了些许躁动的余韵。
季空青真的很符合少年时期鹿蹊对伴侣所有的幻想。
如果……
如果不是相亲重逢,如果是少年时期的他遇到季空青,或许——不,是一定会有一场快乐美妙的感情。
鹿蹊耸耸肩,一口气将剩下的可乐灌进喉咙,为少年时期自己错过的白马王子感到遗憾。
***
第二次见面过后,鹿蹊和季空青也只是在微信上偶尔客气说两句,因为两人其实并没有太多话题,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干巴巴的打招呼。
不热络,但却一直没断开联系。
鹿蹊其实有点奇怪,在介绍过一个相亲对象后,自家本来应该趁热打铁的母上大人却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
等了小半个月,鹿蹊都没等来母上大人强制的下一次相亲。
鹿蹊有想过可能是自家母上真的就找到了季空青这一个符合要求的,但又觉得母上大人不会那么严格挑剔。
为了掌握主动权,争取彻底解决相亲危机,终于按捺不住的鹿蹊抱着谨慎警惕的态度回了家,然后饭都没吃上,就被鹿母拽出去逛街了。
鹿母姓海,有一个很美很温柔的名字,海凝华。
海女士也是大家族出身,真实性格其实挺风风火火的,只是在和鹿父商业联姻后,多少藏了藏自己的个性,对外扮演一个完美的豪门妻子,对内努力做一个温柔娴雅的母亲。
在发现狗男人存着利用大女儿,还准备利用完就嫁出去联姻,再控制小儿子的心思后,这位曾经的张扬大小姐第一次展现手段,把鹿父出.轨秘书,以及秘书挪用公款的证据拍到办公桌上,牢牢稳住了大女儿在集团的地位。
商业联姻的确冷冰冰,但商业联姻有商业联姻的好处。
婚前协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虽然并不干涉彼此的感情生活,但家庭利益容不得其他手伸过来瓜分。
狗男人要是不做人,海女士也不介意掰扯一下。
虽然小儿子出柜的消息来的很是突然,打了海女士一个措手不及,但在认真思考过后,海女士心平气和的接受了小儿子的性向,只是回家之后又认真研究了一下之前和狗男人的婚前协议。
再三确定大女儿和男朋友感情稳定,性向没出问题后,海女士把放飞的小儿子扫出国做想做的事,转回头把家里收拾了一遍,真正确立了大女儿在集团的权利地位,并且用大女儿之后孩子的姓氏堵住了狗男人的嘴。
唉,家大业大的就是麻烦点,不过问题不大。
都是小事情。
海女士挽着自家漂亮俊俏儿子的胳膊,卷发长裙高跟鞋,容光焕发的样子走出去谁见了都得叫一声姐姐。
鹿蹊帮母上大人拎着包,一边往商场里面走,一边压低声音蛐蛐:“最近我爸没搞事吧?”
“能搞什么?”海女士抬手拢了拢头发,给了鹿蹊一个眼神,“前段时间查出来中风前兆,他那人胆小怕死的,最近恨不得住在疗养院里,连外面的味儿都想不起来沾,能搞什么事儿?”
“哇哦。”鹿蹊语气平平的感叹了一声,抬手帮海女士推门,“他那个秘书不是说怀孕了吗?”
“你乳胶过敏的毛病遗传的他,当初婚前协议他自己签的,要是有了私生子,不算你和你姐的,他手里的股份得有三分之一归我。”
海女士轻啧一声。
“抠门成他那样,哪敢真搞出孩子来?你一出生他就结扎了。”
这事儿鹿蹊是真不知道。
不过知道了也就是哦一声,毕竟他现在举双手赞成海女士找小男友。
海女士把好不容易抓到的小儿子拽进店里,往贵宾室的沙发上一坐,张口就要把适合鹿蹊的新款都过一遍。
听得鹿蹊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扭头就逃。
虽说试衣服不用他试,但这么看着也很累的好不好。
“坐下。”海女士淡淡瞥了儿子一眼,“敢跑,明天就给你安排十几场相亲轮轴看。”
显然,海女士对自家儿子今天为什么回家心里门清。
鹿蹊一声不吭地坐回沙发,要了杯加冰柠檬水压惊。
海女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数落鹿蹊:“你说说你,都喜欢男生了,怎么就不知道多陪我逛逛街,买点衣服收拾收拾自己?”
鹿蹊小声嘟囔:“妈咪,你这叫刻板印象。”
海女士挑眉,来了兴趣:“哟嚯,难道我的宝贝蹊蹊是上面那个?但看你给妈咪列的那些条件……不像哦。”
鹿蹊闭上嘴,朝着海女士露出屡试屡灵的招牌乖巧笑容。
果然,海女士轻哼一声,放过了示弱撒娇的小儿子。
鹿蹊的柠檬水送进来后,和鹿蹊身材接近的模特也走进来,开始在两人面前试衣展示。
鹿蹊到底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往海女士身边凑了凑:“妈咪,所以你为什么没再给我安排相亲啊?”
“是不是我开明美丽又大方,世界上最好的妈咪终于明白自家儿子的难处,放弃相亲啦?”
“放弃?让你继续浪么!休想!”
不说还好,海女士提起这个就来气。
“我哪是不想安排,那是没找到靠谱的!以前没关注圈子里这方面的事儿,这不留心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海凝华说到一半,还不忘让旁边的导购记一下编号:“这套蓝的不错。”
鹿蹊看了眼那件蓝色的条纹衬衫,总觉得就算买回去了,他估计也不会穿。
好看是好看,但扣子好多,上面还挂了不少银色的配饰,瞅着就麻烦。
但鹿蹊很识趣地没吭声,而是竖起耳朵,用亮晶晶的眼神催促海女士继续说。
海凝华捏了下儿子的脸颊,没好气道:“因为给你张罗相亲,我就和圈子里的夫人们接触了一下,这找对象的事确实要谨慎,尤其是你这种小脑袋瓜不够用的。”
鹿蹊:“?”
“不过还真让我碰到一个脾气对口味的,结了个手帕交。”
海凝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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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脸上露出几分庆幸:“这社交圈的水深着呢,都是有头有脸的门第,一些事儿也都藏着掖着。不是相亲圈里正儿八经研究过的,有消息的,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要不是你徐阿姨帮忙把关,你还不知道要见多少乱八七糟的人呢,回头妈咪带你去和徐阿姨吃个饭。”
鹿蹊听话点头:“应该的。”
这绝对是应该的。
鹿蹊是没相亲过,但是在直播间弹幕里见识过不少粉丝的相亲奇葩事件。
奇葩油物这种东西根本不分圈子阶级,豪门怎么了,豪门里那种闷着藏着坏的歪瓜裂枣更可怕。
“具体的说了你也不感兴趣,反正就是一时半会儿的没筛到适合的人选。”
海女士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发愁,但眼睛却还是盯着面前试衣服的模特,一连看了四五套都不感兴趣。
“没有干净简单点的款么?”
导购连忙道歉,快步走出去换货。
海女士用甜品匙沾了一点奶油送进嘴里,吃到甜的后,眉头舒展了不少:“话说回来了,之前那个教授多合适啊,条件好,模样好,身材也符合你的要求,你都和人家见了两次了,人家对你也有那个想法,怎么就不继续了?”
鹿蹊摸摸鼻梁,支支吾吾的:“季教授是读书人,和我都没什么话题,以后要是在一块得多尴尬啊。”
“什么读书人不读书人的,你拿画笔的,他拿粉笔的,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海凝华抬手戳着儿子的脑门,气得咬牙,“我看你就是对这事不上心,存心和我对着干!”
“哪有!”
“我发誓!妈咪以后安排相亲,我绝对次次到场,场场盛装出席,态度绝对积极!坚决拥护海女士的重要思想和贴心安排!”
鹿蹊熟练挽上母上大人的胳膊,放软语气哄了一阵,成功让海女士的脸上再度挂上笑容。
在店里又看了四十多分钟,海女士让导购将衣服打包送到鹿蹊的地址,踩着高跟鞋就准备转战下一家门店。
出了店门还没走出多远,迎面就碰见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鹿蹊挽着自家妈咪,表情惊愕地看向从对面门店走出来的季空青。
……以及站在季空青身边,长发盘起,穿着一袭青花瓷旗袍的美妇人。
“呀,真是巧,这就是你徐阿姨,等会记得打招呼。”海凝华看到手帕交,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更加灿烂了。
鹿蹊动了动唇,努力压低声音:“妈咪,徐阿姨旁边那位……”
海凝华的视线落在旁边一表人才,斯文俊气的男人身上,眸光闪动:“看年龄应该是你徐阿姨的大儿子,这模样身段真不错,就是看着有些眼熟啊——乖乖,你觉得怎么样?要不然妈咪帮你打听打听?”
鹿蹊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迈步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的季空青,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妈咪,你知道你的演技其实不是太好的,对吧?”
季教授的资料海女士怎么可能没看过!
更别提那位手帕交徐阿姨还是季教授的母亲!
鹿蹊敢用自己硬盘里的所有小电影打包票,今天这出偶遇绝对是海女士精心策划的!
走过来的季空青礼貌绅士地问候了海女士,并且代替自己的母亲向海女士提出了逛街邀约。
海凝华表情淡定地放开自家儿子的手臂,热情含笑地朝着对面的美妇人走过去,才说了没两句话,两人就手挽着手亲亲蜜蜜地走了。
走了。
儿子都不要了。
同样被丢下的季空青抬手推了下眼镜,低声邀请鹿蹊:“来都来了,要不要去看场电影?”
鹿蹊轻哼一声:“看完电影是不是还要去吃个饭?”
季空青从善如流地接话:“如果可以的话,当然。”
鹿蹊:“。”
噫!
诡计多端的读书人!
9. 第三次见面
鹿蹊也是很服气。
他知道季空青对他有意思——季教授表现的一直很主动很明显。
但鹿蹊着实没想到,只是单纯的相亲见过两次,季空青会这么坚持。
鹿蹊看向季空青。
或许是地点不同,也或许是准备的时间不够,季空青整个人看起来并不像前两次见面时那么的……紧绷?
这个词有些不太恰当,但鹿蹊找不到更适合的描述。
季空青见鹿蹊就这么盯着他,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表情有点无奈,也有些局促:“母亲收到短信的时候,我还在学校,所以赶过来有些仓促。是有哪里不对吗?”
鹿蹊:“……没。”
或者说,很帅。
很有味道。
所以平常,季教授在工作生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身正装的打扮吗?
鹿蹊回想在家里T恤短裤大拖鞋的自己,不由汗颜。
机会有了,偶遇成了,季空青很贴心地稍稍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试图侧面出击:“要不要买两杯咖啡带过去看电影?这边商场也有奶茶店。”
鹿蹊竭尽全力抵抗缪斯的诱惑:“我还没有答应季教授的电影邀约呢。”
季空青认真邀请:“那鹿先生愿意赏光吗?”
季空青的眼睛很好看。
是那种非常漂亮的,近距离看像是带着小钩子的凤眼。
平常被藏在镜片后,但当他微微低头抬眸看向什么人的时候,那双凤眼的优点就会被无限放大。
桃花眼风.流撩人,杏仁眼无辜清澈,柳叶眼充满书卷气……唯有凤眼,矜雅威严下藏着温情。
动情时褪去疏离,满满的全是偏爱。
而画过无数双眼睛的鹿蹊,最喜欢的,就是凤眼。
鹿蹊:“……”
拼尽全力依然无法抵抗。
鹿蹊矜持点头:“拿铁多冰不加糖,麻烦季教授。”
一来一往,站在商场大厅里的两人齐齐笑开,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默契,同时迈步,并肩朝着咖啡店走去。
这边商场的电影院在顶楼,鹿蹊没来过。
不过看季空青的样子,对这地方也并不怎么熟悉。
因为不确定遇到鹿蹊的时间,以及鹿蹊对影片的偏好,季空青并没有提前买票。
当然,也或许是想要在等待电影的时候,和鹿蹊多相处一会儿。
“其实我想过或许会有第三次见面。”鹿蹊喝了一口拿铁,“科技馆,画展都想过,但没想到会是商场的电影院。”
科技馆是季空青的专业主场,再这样的环境里,季空青能最大程度地展现出自己的专业魅力。
而画展这类的地方则是鹿蹊绝对会感兴趣的,季空青也能更深入了解鹿蹊的兴趣喜好。
这两个约会地点都是挑不出毛病的选择。
“事实上,我的确有考虑过这两个方案。”季空青低笑一声,“没有选择前者,是因为我想起初高中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参加过物理类的竞赛。”
“而最近两个月都没有本市的比较有名的画展,而我会担心在这段时间,你会考虑接受另外的相亲。”
鹿蹊发现,他又发掘出季空青的一个大优点。
季教授的性格很认真,这种认真也体现在,如果你真的问了他什么,他会很坦率且认真地阐述回答。
放在恋爱关系或是婚姻中,绝对是一个不端着架子,会主动解决问题的伙伴。
鹿蹊实话实说:“其实,我妈能找到一个符合我相亲要求的季教授,已经足够让我震惊了。”
所以很难有其他相亲对象。
就算有,鹿蹊也会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季空青是一个意外的开始,却不会成为鹿蹊想法中的例外。
“我想,我可以把这句话视为对我的肯定?”季空青点开影院的排片页面,将手机递给鹿蹊。
“的确是,季教授很优秀。”鹿蹊大方接过来,滑动看了一会儿,身体微微朝着季空青前倾:“这有个老片子重映,我记得这个电影,还挺好看的。”
“是吗?我没看过。”季空青接回手机,在手指碰到鹿蹊的手时稍稍停顿,垂着眼,买了两张连座票,“我其实很少看电影。”
鹿蹊并不意外,滋溜了两口拿铁,坐在电影院等候区角落的椅子上,两条大长腿随意伸出去,脚尖轻碰:“我猜也是,又要上课又要做科研,季教授平常肯定很忙吧?”
季空青今天还是一身正装,只是款式偏休闲一些:“其实还好。休息时间比较稳定,如果提前安排,做好规划,也能有长假。”
季空青原本是挺直脊背坐着的。
但他看向身边坐姿轻松的鹿蹊,犹豫了一下,学着鹿蹊的样子,后背往后靠了靠,试图伸出腿。
觉得有点别扭,男人抿了下唇,又收回来了一点点。
他们的位置在角落里,背对着电影院大厅,周围没什么人。
季空青大概很不习惯这种随性的姿势,再加上又穿着正装,所以动作难免有些别扭。
鹿蹊硬生生从男人身上又看到几分可爱。
他想到刚才说了一半没有继续下去的话题,忽然好奇:“那最后为什么会选择电影院?”
还是商场里的这种。
季空青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自然:“我问了我的学生,他们推荐的。”
他并不擅长社交,前两次见面都折戟沉沙,季空青难免会怀疑自己,所以在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的机会里,他甚至破天荒开口,选择听取其他在这方面更有经验的人的建议。
“这样的环境,可能会让你觉得更舒服。”
“而我想更了解你。”
已经被拒绝过两次,季空青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紧张之下,缓缓收拢成拳。
“我想知道,是不是之前的两次见面,我有哪里安排考虑得不够妥当,所以……”
你才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鹿蹊抬手捏捏自己的耳垂,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但不得不承认,在这样足够生活化,淡化了相亲这一目的的场景地点里,鹿蹊是要远比前两次更自然轻松的。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西餐厅,双方都很端着,鹿蹊甚至穿了平常并不会穿的正装。
第二次见面是马场,骑马很有意思,两人也不再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么紧绷尴尬,但很显然也没能有什么更近一步的关系。
如果季空青真的放弃了,就不会那段时间还经常给鹿蹊发消息了。
鹿蹊是没谈过恋爱,但有基本敏锐的情商,也明白季空青给出的讯号。
但却真没想到季空青会费尽心思安排一场偶遇。
可他的拒绝并不是因为季空青哪里不够好。
也不该让季空青这样认为,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做无意义的努力。
鹿蹊握着咖啡纸杯的手指蜷缩,轻轻抠着,过了一会儿才出声:“我其实,并不急切步入一段婚姻,或者说,是一段亲密关系。”
“我不想和合适的人因为仓促的见面在一起。”
“也不需要只是为了将来互相陪伴扶持,而和另一个人绑定一场侵入彼此生活的关系。”
“我没有办法接受这些。”
鹿蹊不认为自己会因为相亲结婚,从不。
或者说,鹿蹊打从心底抵触这两个字。
哪怕和季空青见面后,因为这个人的魅力,他几次动摇,但因为相亲这个大前提在,鹿蹊的心里就提前卡了一道枷锁。
鹿蹊努力压住自己的心动,在心里咬定了季空青不适合自己,单方面否定了他和季空青更近一步的可能。
相亲结婚,和他父母冰冷的商业联姻有什么区别呢?
鹿蹊看过那样的家庭,不想再进入另一个。
之前无数次挑出的,觉得季空青和他不适合的点,最终其实都归结于鹿蹊对相亲闪婚的不安与抵触。
“季教授想要的婚姻是什么呢?”鹿蹊侧头问认真倾听的季空青。
季空青安静了十几秒,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鹿蹊:“你呢?你愿意迈入的婚姻,是什么样子?”
鹿蹊并不介意季空青的回避,反而第一次向其他人袒露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婚姻价值观。
听上去或许会让人觉得天真幼稚的,童话一样的价值观。
或许在这方面,鹿蹊从来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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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个世界同化。
他仍旧是少年时那个向往美满幸福童话故事的鹿蹊,充满了与现实格格不入的浪漫主义色彩。
“我会想要很多很多的爱。”
“不是将就,不是合适,是非彼此不可的灼热偏爱。”
这是外表斯文性格内敛沉稳的季教授给不了鹿蹊的东西。
是过于理想主义的,也是鹿蹊或许终其一生都遇不到的滚烫。
所以鹿蹊早早就做好一人一家的准备。
“如果真的要改变人生的轨迹,我想要的,是每一天都在期待,而我也时刻准备奔赴热烈的下半生。”
鹿蹊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季空青。
果然,季空青的的确确是位体贴包容的绅士,听到鹿蹊的话,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质疑或者觉得不切实际的好笑,只是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微妙与复杂。
像是想说什么,又迟疑着最终选择沉默。
但终于说明白的鹿蹊却长舒一口气,忽略自己心底隐隐的失落,站起身,将最后一点咖啡喝掉,握着空纸杯对季空青笑道:“走吧,季教授,咱们得先去自助取票机那边取票,等会儿下班高峰期了,人可能会有点多哦。”
这一次见面,大抵就是真的最后一次了。
……
《遗愿清单》是部老片子,鹿蹊大学时候就看过,但现在看也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季空青看的很认真。
大概是电影前两人真正开诚布公说的话起了作用,电影的这一个小时里,两人都没有交流什么。
从放映厅出来,出口大厅的走廊口立着一块宣传kt板。
是电影《遗愿清单》的主题活动。
宣传板上简单直白地写了两行字:『如果人生只剩下一年,你会否定自己现在的生活,去尝试不同的人生吗?』
下面贴了满满一整个宣传板的便利贴。
鹿蹊没有过多注意。
电影院经常会做这种电影主题的活动,通常来看电影的闺蜜或者情侣都会选择留下些什么,作为以后相视一笑的有意义的回忆。
但当他和季空青经过时,季空青却停下了。
季空青驻足在kt板前,静静看着,很久没有说话。
鹿蹊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季空青是那种理性至上的类型,但对方居然会因为看了电影,而去思考这种很哲学的问题。
“你会吗?”季空青突然问鹿蹊。
鹿蹊单手插兜,想了想,道:“不会吧。”
“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是他努力改变得到的一切。
“我会。”
季空青低声开口。
他的目光落在鹿蹊身上,镜片后的眼眸里盛着鹿蹊看不懂的郁色。
“我会想抛却理智,克制,完完全全的,尊重自己心意去做一些事。”
鹿蹊觉得自己好像被季空青的视线紧紧拽住,窥探到一些危险的,却又充满了极致危险诱.惑力的东西。
片刻的沉默过后,鹿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其实这个命题是有问题的,一个人前半生努力那么久得到的一切,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拥有的,努力的,未必就是想要的。”
季空青回答,语调平静。
“只是足够合适。”
鹿蹊总觉得这个问题之后,他好像碰触到了呼之欲出的什么,像是被无形中推动着,他抬眸对上季空青的视线:“……如果真的那么重要,为什么优先级会被不断后移,直到现在都没能去做呢?”
“大概是因为,考虑得越多,谨慎越多,就越是害怕胆怯。”
季空青当然能给,想给鹿蹊很多的爱,全部的爱。
但他的爱太过偏执,太过窒息,和期待与幸福的定义或许截然不同。
他给不出手。
也不敢给。
“如果人生只剩一年。”
可如果当人生走到尽头,当理智抵不过热烈,克制自然也会从岩浆外龟裂脱落。
季空青注视着鹿蹊,目光专注而认真,眸底藏着鹿蹊看不真切的暗涌。
“我只会遵从自己的心。”
10. 转折
如鹿蹊所想,第三次见面之后,两人在微信上的联系也逐渐少了起来。
反倒是鹿蹊莫名养成了早上醒来,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先摸手机看微信的习惯。
海女士似乎也暂时放弃了催促鹿蹊恋爱结婚的念头,这一周,鹿蹊过得相当风平浪静。
每天睡到自然醒,直播,下播,去画室泡到晚上,打会儿游戏或者看会儿小说,睡觉。
和从前的生活一样。
明明是已经习惯了的,明明是享受了很多年的自由随心。
但鹿蹊却总觉得……没劲。
门铃忽然被按响,鹿蹊猛地抬眼,小跑去玄关猛地打开门。
“surprise~”
发小的脸从门外怼到鹿蹊面前,还附带被用力塞进鹿蹊怀里的一小箱啤酒。
鹿蹊本能伸手接住,往后退了两步,身前的损友一个矮身就挤进了玄关,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熟门熟路找了杯子出来自己倒水咣咣咣一连喝了三大杯。
鹿蹊把啤酒放到餐桌上,转身关门,吐槽:“渴成这德行,你这是去撒哈拉大沙漠了?”
楚泉是鹿蹊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也是所有人里最先发现鹿蹊本性的人。
和鹿蹊的外乖内浪不同,楚泉从小就浪,肆意张扬到毫不掩饰,反正天塌下来有前面的哥哥姐姐顶着,家里的产业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下半生只要吃股份就能活的很滋润。
——也只能这样。
因为楚泉和楚家的大少爷二小姐不是一个母亲。
虽然明面上从楚泉被抱回楚家后,没人说什么私生子的事,但实际圈子里没人不知道楚泉是被母亲以三千万卖回楚家的。
“还不是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事儿,我决定干了,这段时间跑东跑西的都快累死了。”
嘴上说这累,但说话的人脸上却是鹿蹊少见的精神,显然是乐在其中的。
楚泉拉开餐椅,长腿迈开一个跨坐,摸了一个苹果咔嚓啃了一口,看向鹿蹊:“说说呗?最近怎么了?”
鹿蹊什么样,楚泉一清二楚。
鹿蹊当然也没有掩饰,抬手揉乱半长不短的狼尾,走到沙发上盘腿坐下,揪了个抱枕在怀里连搓带按。
“我表现得很明显?”
“那当然……不是了!你朋友圈看着挺正常的,聊天也还行。”楚泉抬手高举玻璃杯,豪迈震声,“但我是谁啊,我泉某人和鹿小蹊的友谊坚不可摧!”
鹿蹊抬手把抱枕丢砸给楚泉:“说人话!”
他有点担心海女士或者自家同样敏锐的大姐发现端倪。
楚泉接住抱枕,往肚子和餐椅靠背中间一塞:“你最近和我聊天已经连续十几天不分享好东西并且发出比格怪叫了。”
“食色性也啊!你都不吃饭了,这还不叫出了大问题?”
“这不对,这非常不对!”
鹿蹊……鹿蹊无言以对。
他还真想不到能反驳楚泉的话,但这点也的确只有楚泉能察觉出来了。
这让鹿蹊松了口气。
楚泉见鹿蹊这么反常内敛,盯着鹿蹊琢磨了一会儿,拆了两罐啤酒,拖着椅子蹭到沙发旁边,用啤酒冰凉的罐体贴上鹿蹊的脸:“唉哟,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快给哥哥说说,是为情所困啊,还是灵感枯萎了?”
“前者哥哥我没辙,但要是后者,哥哥带你去豪华美男大游轮。”楚泉冲着鹿蹊挤眉弄眼。
楚泉出柜更早,不过楚家没人在意楚泉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楚泉过得再荒唐浪荡都不会引来什么风浪。
鹿蹊没吭声,瞥了眼楚泉。
楚泉皱了下眉,表情微变,脊背挺直,整个人认真了不少:“真是感情?”
鹿蹊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感受啤酒在嘴里噼啪炸开的微麻,过了一阵慢吞吞咽下去,含含糊糊地回答:“……我不知道。”
楚泉回忆倒推了一下鹿蹊最近的情况,若有所思:“是你那个相亲对象?”
但这更不对了啊。
鹿小蹊虽然看着好像特别好说话的样子,但其实执拗又认死理,楚泉觉得,对相亲对象动心这种事儿他来干还差不多。
等会儿。
哦吼,那应该是动心了,但又因为是相亲对象,所以卡住了。
楚泉很快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他摸着下巴感叹:“啧啧,这得是多天仙的相亲对象,才能让咱们眼光刁钻,画美人无数的鹿大大心动纠结成这样啊。”
鹿蹊闷声:“季空青。”
楚泉:“……谁?”
鹿蹊:“季空青。”
当年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从鹿蹊嘴里听了六年季空青名字的楚泉:“……6。”
白月光男神十年后重逢,还是相亲对象。
这冲击感,宿命感,比天仙还致命啊。
“不是,这也……太巧了吧。”楚泉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或许是一直憋着难受,这会儿开了话茬,鹿蹊索性竹筒倒豆子一样将最近发生的事儿一股脑倒了出来。
楚泉听得表情变来变去,由于听到的剧情过于罗曼蒂克,他捏在手里的啤酒都忘记开拉环,几乎焐热了罐体。
好家伙。
重逢之后,发现男神还加了一层职业禁欲buff,正装诱.惑拉满,还是个搞纯爱的,除了太过正经,哪哪都没问题,处处都是极品。
这哪能怪鹿蹊扛不住。
搁谁谁能扛得住。
鹿蹊没被勾.引去结婚公证处,已经算是心志坚定了。
客观来讲,楚泉这个发小损友,要比鹿蹊的亲人更了解鹿蹊。
所以,楚泉沉思着慢慢喝了小半罐啤酒,斟酌了很久,开口:“鹿小蹊,抛开相亲这些不提,你觉得季空青怎么样?”
鹿蹊双手握着啤酒罐,点了下头。
过了一会儿,又点了下头。
楚泉懂了。
这是喜欢。
不管是从前的喜欢再度萌芽冒出头,还是重逢后生理上的吸引,都是喜欢。
但相亲这个词,对鹿蹊而言,几乎是安全感最低的开场。
再如何的心动,被标上了相亲的名义,总会让鹿蹊联想到父母的联姻。
这是鹿蹊的心结,也是他梗在喉间,这么多年都难以和什么人展开亲密关系的石子。
或许这颗石子看上去并不大,但每当向往感情的鹿蹊想要迈出一步,想要改变,想要尝试感情时,都会摩擦在最柔软的咽喉要害处,疼得鹿蹊缩回脚步。
可即使这样……
楚泉忽然笑了,抬手将啤酒易拉罐放在耷拉着脑袋的鹿蹊头上。
鹿蹊没好气:“干嘛!”
嘴上嫌烦,浅褐色的脑袋却很是配合地顶着啤酒罐没动。
楚泉看着鹿蹊的目光越来越柔和。
他是个浑身长满尖刺的刺猬,唯独会用最无害柔软的肚皮对着鹿蹊。
因为他知道鹿蹊不会伤害他,不会刺痛他,而他同样也回馈鹿蹊最真挚纯粹的友谊。
无关利益,无关任何。
他们会是永远的,第一好的朋友。
所以,如果鹿蹊需要被推一把,即使以后或许会承担什么,楚泉也愿意去做这件事。
因为他知道,看似开朗实则敏感的鹿蹊有么多渴望被爱,渴望改变。
多么想要一个,属于鹿小蹊的,充满爱意的家。
“鹿小蹊,没有人能严丝合缝地按照你的想法来爱你。”
“很多缘分都会差上那么一点,没有百分百的完美。”
楚泉谈过很多场恋爱。
他有过见色起意的逢场作戏,也曾经交付真心,所以他的爱情观总是现实而悲观的。
可他真心希望鹿蹊能够如愿以偿。
说完那句让鹿蹊愣神的话后,楚泉弹了下鹿蹊的脑壳,拿走啤酒罐,开玩笑似地道:“你这么想吧,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香喷喷的,你先甭管你想象中他是什么味儿,塞嘴里叨一口尝尝嘛。”
“相亲闪婚多好啊,没有利益纠葛,你还是自由的。”
“不好吃了咱可以离嘛。”
鹿蹊:“?”
“有你这么强词夺理的吗?”鹿蹊无语,伸脚踹了下楚泉,“那照你这么说,我干嘛要结婚,恋爱吃吃看不就行了!”
楚泉叹气:“我倒是行,你能行么?”
鹿蹊讷讷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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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红了。
某人意料之中的反应让楚泉耸肩摊手。
别看鹿某人涩图画得飞起,直播聊天浪出云霄飞车,但实际上纯情到甚至不能接受婚前性行为。
楚泉点到即止,没再劝鹿蹊,毕竟关键的选择得鹿蹊自己想清楚。
他话音一转:“说了半天,我都没见过这位天仙,你有没有什么照片速写之类的?”
不说还好,楚泉提起这个,鹿蹊就想到季空青发来的那张相亲简历上的两寸免冠证件照,唇角忍不住往上翘。
他给楚泉看了那份季教授的自荐简历。
也因为这份简历,楚泉对好友口中的季教授有了一个具象化的认知。
楚泉伸手:“速写呢?我可不信,你遇到这种天仙,能忍住不画点什么。”
鹿蹊目光游移。
哦豁,楚泉瞬间懂了。
速写有,画也有,但八成见不得人。
……
那箱啤酒被喝得只剩下三罐。
开启事业第一春的大老板楚泉据说下午还约了人,没多喝,反倒是鹿蹊喝了不少。
“鹿小蹊,感情这种事不是用理智算的,”走之前,楚泉靠在门边,伸手戳戳鹿蹊,“你得问问自己的心。”
“如果这一次你还是选择做胆小鬼,错过了季空青,你会后悔吗?”
“会遗憾吗?”
***
楚泉的话让鹿蹊一整天都心乱如麻。
结果还没等他想清楚,中午才离开他家的楚泉,当天晚上又杀回来了。
“呜呜呜爸爸,你就帮小的这一回吧!!”
白天还知心大哥哥靠谱模样的楚泉抱着鹿蹊的腿,坐在地板上,一副鹿蹊不答应他就在鹿蹊客厅打地铺的无赖样。
鹿蹊按着太阳穴突突乱跳的脑袋,看着腿上的逆子损友挂件,满脸无语:“你先起来!”
“我不!!”
“现在只有我们效率最强,最牛逼,最心软的鹿太太能救我了!”
楚泉和人合伙开了间酒吧,前期虽然忙碌,但一直顺顺当当的,结果都定下开业日期了,之前约好的,草稿都起完了的墙绘画手却爽约放了楚泉鸽子。
所以楚泉就求到了鹿蹊这。
楚泉嗷嗷直叫:“我都和合伙人夸下海口打了包票了,如果在我这出了岔子,我真的在他面前会抬不起头的呜呜呜呜!鹿小蹊你忍心看我低人一头吗!”
鹿蹊嘴角抽抽:“我们讲讲道理,来,你觉得我哪种画风适合你那?”
鹿蹊主业是画油画的,墙绘他也的确画,可问题是他是画古典的。
楚泉的酒吧装修风格鹿蹊看过,即使设计简约大方,想走高端清吧会所的路子,但也和鹿蹊的正经画风存在一定差异。
这也是楚泉一开始没有找鹿蹊的原因。
而鹿蹊的另一种画风……
“难不成要我给你画张裸男挂着?”
楚泉大声:“行!涩图怎么了!大俗既大雅!”
鹿蹊:“。”
……真行。
但这到底是楚泉第一次正儿八经做事业,鹿蹊能帮当然要帮。
“我想想吧,还剩几天?”
楚泉支支吾吾着没敢回答,过了好一阵,比出两根手指。
两天,地狱死线。
怪不得找不到画手。
鹿蹊无情地将楚泉攥着他睡裤的手扒拉开了。
确认过眼神,是可以被掐死的甲方。
“爸爸——!!!”
毫无形象包袱的楚泉嚎得声嘶力竭。
鹿蹊深呼吸:“……我尽力。”
***
城市的另一边,季空青盯着微信页面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发出消息。
他原本想,如果鹿蹊没有进入另一端关系的想法,那么他应该理解,尊重,并且支持。
但从灵魂滋生而出的渴望,却在真正见过鹿蹊,接触过鹿蹊后,变得更加肆意翻涌。
呼出一口浊气,男人看着窗外的风景,有些烦闷地抬手将领带拽松了些。
想到前两天学长的试酒邀请,季空青翻出之前没回复的信息,问对方要了待开张酒吧的地址。
11. 喜欢
虽然只有两天,但发小的命还是要救的。
鹿蹊特意去楚泉的酒吧看了一眼。
楚泉的酒吧设计装修落地效果很不错,和之前鹿蹊看到的设计图大差不差,整体是很简约大方舒适的环境。
这里被取名叫“遇时”,据说是楚泉和那位合伙人猜拳抓阄各取了一个字决定的。
与其说是酒吧,鹿蹊在亲身感受过后,觉得“遇时”更像是一个定位偏高档的会所。
鹿蹊留学那阵子,因为在和家里闹别扭,所以打过不少零工,墙绘算是收入来源之一。
但因为那个时候画太多了,且墙绘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是甲方指定内容,不需要过多的艺术创造,所以后来经济回温后,鹿蹊就没再画过墙绘。
楚泉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最开始的时候才没有去找鹿蹊,而后面实在没办法了,又会第一时间去抱着鹿蹊的大腿哭。
那面需要设计墙绘的墙面在大门进来拐过走廊的地方,类似影壁或是屏风,起到一个室内外分割遮挡的作用。
这地方的墙绘,画得内敛有藏锋的效果,画的张扬有暗示氛围的作用,灵活性倒是很高。
再加上面积并不算很大,以鹿蹊的能力和经验,集中注意力提高效率,两天时间赶一赶是可以的。
既然决定了要干,这段时间心绪浮动的鹿蹊便趁机将季教授暂时从脑袋里挤出去,等空一空情绪之后再好好想想看。
……
身材高挑的青年背对酒吧入口的走廊站着。
浅褐色的狼尾在脑后绑了一个小啾啾,发梢扫过沾着群青颜料的脖颈。
青年踮着脚将画笔探向高处。
顶灯银白色的冷光顺着画笔一路流向青年沾染了颜料的手指,勾勒出青年的轮廓,像是融化的月光吻入色彩斑斓的人世间。
他咬着调色刀的刀柄,睫毛垂落的阴影在高挺的鼻梁投下蝶翼般的弧度。
下摆颜料斑驳的卫衣随着青年抬手的动作提起半截,露出一截腰线,被搭在腰后油画围裙的系带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掠着。
走进来的季空青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沉稳克制的男人驻足在原地,镜片后的眼眸里闪烁着惊艳动容的光,心中原本就叫嚣着的渴望越发滚烫地燃烧起来。
压不下,也散不去。
隐约似乎察觉到被注视,恰好画完这一部分的鹿蹊抬笔停下,用画笔尾端挑开耳机线,侧身回头。
和站在走廊间静静注视他的季空青四目相对。
鹿蹊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恍惚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季教授怎么会来这?”
语气听起来竟然还挺自然。
但鹿蹊心里显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自然,毕竟他还是挺会装的。
他看着季空青,在对方想要开口回答时,情不自禁带出一句话:“季教授不是说,不抽烟不喝酒吗?”
季空青的脸上浮现出极其明显的意外。
鹿蹊有些懊恼地闭上嘴。
成年人之间交往,有很多说话的方式,很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话信七分就算多……这些道理鹿蹊当然懂。
但,鹿蹊就是不想把季空青也算进这样的成年人法则里。
鹿蹊没在看季空青,让开走廊示意季空青可以过去,半截炭笔斜插在围裙口袋前面,随着动作轻轻敲击口袋边缘。
季空青却没动。
“这家酒吧是我一个学长合伙开的,之前在大学的时候承蒙学长关照,帮过不少忙。”
“所以这次酒吧临近开业,学长想请我帮忙尝一下酒,我就过来了。”
季空青的声音含着笑。
鹿蹊没敢抬头看,总觉得这会儿看过去,他的脑袋一定会再次被魅魔缪斯占据。
但季空青却朝鹿蹊所在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步。
皮鞋磕碰在大理石地面,存在感拉满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走廊间。
短促地,有力的,戛然而止。
鹿蹊屏住呼吸,手指用力捏着画笔。
“大学的时候,有段时间……压力比较大,接触过调酒。国外的酒吧不太干净,也比较麻烦,所以我就自学了一些。”
鹿蹊联想到季空青初高中时,学什么都要拿第一的完美主义,突然心领神会。
季教授的“自学了一点”,联想楚泉的合伙人会特意找季教授来品酒给意见,恐怕在这方面,对方擅长的不止一点。
“学的时候的确有尝试过一阵子,后面我不是很喜欢酒精麻痹的感觉,便很少碰了。”
季空青解释完,停顿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对你说的,每一句都是认真的。”
“遇时”两天后才会开业,顶灯的光洒下来,照亮了走廊,拢起面对面的两人。
鹿蹊抬眸,看到身边画了一半的墙绘。
楚泉没有插手鹿蹊的绘画,所以这面墙绘,完完全全是鹿蹊的创作。
而鹿蹊早在落笔纸张草稿时就反应过来,这面墙绘的灵感源自哪里。
比起过去的十年,这短短的月余时间本应该微不足道。
但鹿蹊却从季空青的身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井喷式灵感。
见面时,他的眼睛总会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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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放在季空青身上。
看不见的时候,他的脑袋里也全是对方金属细边的眼睛,一丝不苟的装扮,骨节分明的手指……
这算是生理性的喜欢吗?
鹿蹊在心里问自己。
如果错过季空青,他会觉得遗憾吗?
有一股冲动簇拥着什么,堵在鹿蹊的嘴边。
却距离说出来,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鹿蹊突然问季空青:“季教授,你当时约我去马场前,为什么会很长很长时间才发消息?”
鹿蹊其实之前就很好奇这件事,因为当时等待的心情实在是过于忐忑又懊恼。
前面几次见面他抱着拒绝季空青的想法,不好问出口。
但现在,他想问。
季空青应该是回忆当时的情况,想了想:“我在编辑文字。”
鹿蹊像是就在等季空青的回答一样,在季空青话音还未落地就道:“我一直在看页面,并没有正在输入。”
他当时特意等了好一会儿,正是因为没看到正在输入的提示,才回去继续直播的。
依照两人礼貌生疏的往来和关系,鹿蹊的语气显然带了那么些许的越界感。
但季空青不但没有在意,反而很认真地回答:“对话框太窄,不好校验,我是在备忘录里写好,粘贴过去的。”
那一瞬间,鹿蹊清晰听到了自己再次心动的声音。
鹿蹊必须承认,他再一次被面前的男人可爱到了。
如果认为一个男人帅气,那还好,因为帅气是一种感叹。
但如果你觉得一个男人可爱,那八成是完了。
因为可爱这样的评价,带有太多掺杂个人情绪的柔软。
鹿蹊握着画笔的手指松开又收紧,反复几次过后,他深呼吸长出一口气,抬起头,正视面前的季空青。
“那季教授之前几次争取,是觉得,我是相亲对象里最合适的那一个,还是有别的原因?”
……
季空青诧异鹿蹊问题的直白,在这一刻,他眸光一顿,终于和鹿蹊的脑回路成功接轨,捕捉到鹿蹊释放出的讯息,抓住了这一次机会。
“有别的原因。”
他并没有说什么礼貌生疏绝对不不错的回答。
在一呼一吸的克制下,他的语速很慢,慢到每个字都好像在喉咙间揉碎了斟酌。
“因为你在相亲,所以我来了。”
顿了顿,季空青收敛诸多情绪,嗓音轻哑:“当时不懂,错过了很多。”
“之后才明白……是少年慕艾。”
“我不想再错过。”
12. 结婚
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季空青这么说,鹿蹊的耳朵尖一烧,双手背在身后,摸到什么拽什么,有种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慌乱。
这次不存在什么想歪的涩气,鹿蹊完全是被季空青的直球一击即中,耳边甚至都隐约听到属于自己那加快的心跳声。
少年慕艾,这四个字听起来没有“喜欢”或是“爱”这样字眼的浓烈感情表达,指代的或许也只是遥远少年时期朦胧单纯的好感,但却充满了青涩纯粹。
点到即止,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美好。
这种纯爱的感觉,让鹿蹊有种被净化的清澈感。
正在这时候,原本等在里间吧台,听到动静但迟迟没等到人的男人走出来,看到走廊里相对而立,氛围拉丝却又彼此不说话的两人,眉梢轻扬,眼底浮现出一抹别有深意的趣味。
季空青和男人对视一眼。
男人耸肩,笑了下,没说什么,和鹿蹊礼貌点头打过招呼后转身走了回去。
季空青知道酒吧的开业时间,猜到鹿蹊画墙绘的时间有限,很贴心地没有再打扰鹿蹊。
走廊又变回季空青来前的安静。
鹿蹊却怎么都沉静不下心。
楚泉偷偷摸摸从旁边探出脑袋:“鹿啊,聊聊?”
也不知道听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鹿蹊将画笔戳进水桶里搅和了几圈,扬了扬下巴对楚泉示意。
有求于鹿的楚泉十分狗腿地拎着水桶去洗手间帮忙洗了画笔换了水,拎着水桶回来的时候,脸上挂满了八卦。
鹿蹊想到中午那会儿楚泉劝他的话,没好气地哼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泉冤枉,抬手发誓:“我真是晚上那会和原野聊天的时候才知道的,就早了那么一个小时不到!”
刚才出来的那个男人就是和楚泉合伙开酒吧的人,叫李原野,家族是做日化产业的那个李家,排行老二,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
“我发誓!如果我说假话骗世界上最好的鹿小蹊,就让我单身下辈子!”
鹿蹊轻嘶一声。
别看这誓言发的离谱,但对谈恋爱从来不超过三个月,空窗期永远在一周内的楚泉来说,绝对算得上是毒誓了。
“行吧,信你了。”鹿蹊看了一会儿面前的墙绘,想了想,开始低头调色。
楚泉熟练找了个不妨碍鹿蹊但也不耽误聊天的地方坐下,眼巴巴地盯着鹿蹊。
鹿蹊:“……问吧,别憋了。”
“鹿啊,季教授这样的,你真没什么想法?”楚泉语气略显迟疑,“你知道的,我真的只是觉得……”
鹿蹊给了楚泉一个眼神。
楚泉敏锐察觉到鹿蹊的态度变化,懂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盘腿坐在地上,抬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压低声音和鹿蹊小声蛐蛐:“我跟原野打听了一些季教授上学时候的事儿。”
鹿蹊手上的动作没停,矜持地竖起耳朵。
“高岭之花在哪都是高岭之花,原野说季教授那会儿就是个学习机器,还特别完美主义,学什么都要学到最好,提起他就是一堆的奖项和论文,别的那些风花雪月的是一点没有。”
“也不是没人表白,但首先得能逮到实验室教学楼里神出鬼没的季教授,其次,还得有一颗能承受打击的坚强心脏。”
楚泉说到这就想笑,忍了几秒,想到原野说这话时候的表情,还是没忍住。
“估计这种智商特别高的天才,在情商上就迟钝不少。”
“大学想方设法,每次都坐在季教授旁边座位的男生在大三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表白,结果……噗!”
“季教授看了人家好半天,礼貌而疑惑地问对方他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有点眼熟哈哈哈哈哈哈!”
三年啊,换了个眼熟可还行。
鹿蹊听得也忍俊不禁,倒是的确不意外。
楚泉轻拽了几下鹿蹊的卫衣下摆,示意鹿蹊分他点注意力:“按照季教授刚才的说法,那就是初高中时候就喜欢你,结果出国多少年过去了,才反应过来喜欢你……讲道理,这也真的太感情迟钝了。”
“但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没有那股子理科直男的劲儿。”
鹿蹊想到刚才季空青的那句“年少慕艾”,微垂的眼睫加快了颤动的频率。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季教授这种一板一眼认真正经的性格,结婚挺好的。”
楚泉发出由衷地感叹。
这种三观的男人,是游戏花丛的楚泉绝对不会碰的类型,但对外浪内纯的鹿蹊而言,真的是一个非常合适且难得的婚姻对象。
因为鹿蹊对婚姻和家庭抱有的洁癖真挺极端的。
鹿蹊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和楚泉打听调酒的事儿:“你那位合伙人是负责调酒这方面?”
楚泉点头:“对,他之前在国外也开了个酒吧,调酒是这个。”
楚泉比了个大拇指。
但话音一转又有点郁闷。
“我就不明白了,大家以前一起上学的时候,逃学出去喝酒的明明是我,结果这么多年过去,调酒手艺强酒量又好的反而是他。”
“对了,据说季教授的酒量也相当厉害,他们两个当初就是在调酒比赛上认识的。”
鹿蹊轻唔了一声。
会调酒懂品酒的人,酒量当然不会差。
鹿蹊抬眸,视线往里间掠了一圈。
即使在酒吧这样意外的场合相遇,他也实在是很难想象季空青这种克己复礼的高岭之花,会和失控的酒气与朦胧的醉意扯上关联。
***
比起其他的绘画创作,墙绘绝对算得上是个体力活。
不知道画了多久,鹿蹊揉着酸疼的肌肉放下画笔,只觉得太阳穴都隐约在跳着疼。
但好在进展不错。
而且……
这副墙绘的灵感,不可否认的,仍旧来自最近短短时间内,就让他的生活状态发生巨大改变的季空青。
当然了,他不可能真的画个裸男挂在这。
鹿蹊用空青色描绘出连绵起伏的群山,点了克制内敛的白压在充满神秘探寻的青色之上,在墙绘顶部的筒灯打下来时,不同角度看过去,就是画面会呈现微妙不同的日照金山。
鹿蹊站在一气呵成的墙绘作品前看了很久。
他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真正对外展出自己的创作类作品了。
如果这次不是楚泉实在没了办法,鹿蹊也不会答应。
想到曾经老师对他画风的建议,想到多年前的那场风雨,鹿蹊再度垂下眼帘。
小小活动了一下胳膊腿,鹿蹊解了围裙随手搭在旁边的架子上。
低头看看浑身颜料有些脏兮兮,显然不适合外出觅食的自己,鹿蹊毫不客气地给楚泉发了点餐消息,决定要好好宰某人一顿犒劳自己。
酒吧里很安静,开业后才会热闹起来的卡座此时都空空荡荡,只有临近吧台的地方开着一盏小灯。
卡座的遮挡恰巧正对着鹿蹊的方向,一只手垂落在沙发扶手外,腕表的表带不知何时松开了一格,松松垮垮地挂在腕间。
折射了灯光的表盘像是落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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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昏暗中跳跃闪烁着。
鹿蹊微愣。
双脚不受控制地走过去。
……
果然,坐在沙发里的是季空青。
季空青外套搭在旁边,衬衫纽扣解开了两颗,袖子叠到了手肘的位置。
来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微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
几缕碎发垂下来,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卡座暖黄的灯光温柔地流淌在他身上,将凌厉的眉峰晕染得绵软。
不笑时总会显得疏离冷峻的凤眼眼尾,此刻泛着朦胧的红,睫毛在眼下投出浓密的阴影,随着眼睑半睁半合轻轻颤动。
克制禁欲者慵懒沉沦。
太美了。
鹿蹊简直无法抗拒这一幕带来的视觉感知冲击。
他放轻脚步靠近,蹲在沙发边,看着季空青好一会儿。
鹿蹊并不是个胆小鬼,他是个很通透,很早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决定了就一往无前奔赴去做的人。
他只是在感情上,缺少往前迈一步的勇气和安全感。
季空青在灯光流转下的那只手仿佛被涂抹上了一层甜腻诱人的蜂蜜,渴求在鹿蹊的耳边发出想要靠近,想要碰触的嗡鸣声。
这个人,十年前是他的理想型,十年后依旧是。
鹿蹊屏住呼吸,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季空青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
指甲边缘轻轻瘙过指腹内侧的触感很微弱,季空青的手指蜷缩,微微睁开眼,眸中掠过一丝清明。
做坏事的鹿蹊猝不及防和季空青对视。
几秒后,季空青再度阖眸,眼睫颤动着,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勾住了鹿蹊的手指。
“嗡”的震动声乍起,是鹿蹊的手机。
但两人都没有动。
季空青没醉。
鹿蹊知道季空青没醉。
酒吧里一片寂静,唯有吧台角落的卡座朦胧着摇曳的光。
心跳在暧昧的氛围里越擂越响。
哪有人就真的和另一个人完美契合呢?
他们可以彼此磨合的。
即使感情没有太深太浓,即使他们没有过恋爱的阶段,甚至对彼此还有诸多的陌生,但正因为这样,每一天都将会是充满期待与热烈。
就算季空青不擅长某些方面,其实也没关系。
他的理论很强,知道很多,所以,他可以很有耐心地,循序渐进引导季空青。
一想到季教授在某些方面的保守、克制、禁欲、空白,而他将启蒙、引导这样的季空青……顿时,仿佛有种刺激感拉满,诱.惑到极致的战栗顺着鹿蹊的脊背一路往上。
搅进他的灵魂。
或许是被色所迷,或许仍旧向往灵魂契合的爱意,亦或许是想要抓住这独一份的,牵引灵魂的生理性喜欢。
勇敢点。
鹿蹊。
你已经不太习惯平淡现状了,不是吗?
你可以接受一些改变的。
“季空青。”
鹿蹊的手指蜷缩。
对自己逐渐爬上粉色的耳朵尖浑然不知。
“……你会想和我结婚吗?”
鹿蹊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很低,很小,更像是自言自语。
但季空青听到了。
“想。”一直不敢睁开眼,想要贪恋几秒温度的季空青在这一刻紧紧攥住鹿蹊的手指,喉结滚动,声音坚定,“我想。”
他不敢睁开眼,嗓音沙哑。
回应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13.婚戒
第二天下午。
鹿蹊炸着头毛,抱着被子,满脸恍惚地坐在床上。
他有点低血糖,所以睡醒的时候都会有点延时开机,但今天,他的脑袋瓜异常的清醒。
因为他就没睡。
准确来说是没睡着。
他这两天干什么了来着。
他去给楚泉的酒吧画了墙绘,然后在酒吧遇到了季空青,再然后他半夜饿了去找吃的,不小心找到了活色生香秀色可餐的季教授,再再然后……
他好像跟季空青求婚了。
季空青答应了。
鹿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迷茫。
……最后,季教授被突然的电话叫回了实验室,而他留在酒吧,赶在楚泉开业前完成了墙绘。
他问季教授想不想和他结婚。
季教授说想。
很想。
鹿蹊的大脑里瞬间炸开了烟花。
啊……啊啊啊啊啊!
啊!!
鹿蹊从床上蹿下来,揣着尖叫的土拨鼠跑去卫生间对着水龙头一顿狂搓脸。
水是冷的,但鹿蹊的脸却被搓得滚烫。
鹿蹊的刘海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挂着满脸的水珠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可以啊,鹿小蹊。
先婚后爱这种画都没画过的饭,你张嘴就吃上了。
鹿蹊是今天凌晨才画完从楚泉那回来的,身体是真的累得要死,但刚创作完的兴奋和干了求婚大事的躁动一直在鼓动他的灵魂,滚在床上换了八百个姿势愣是没睡着。
画上头经常昼夜颠倒,在失眠和嗜睡间极端横跳的鹿蹊抽了毛巾擦干净脸和脖子。
睡觉这种东西勉强不来,当身体想睡的时候自会昏迷。
及拉着拖鞋从卫生间出来,鹿蹊站在客厅里,整个人处于一种既兴奋又焦虑的状态里。
他有点想给季空青打电话。
但又不知道打通了说什么。
半个多小时过去,鹿蹊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戳了又戳,最后打给了楚泉。
“鹿爹牛逼!!”电话刚一接通,楚泉的声音就从听筒那边直直钻了出来,“画太牛逼了卧槽!”
“原野那小子都看呆了!!反复和我确认,不敢相信这是你两天两夜赶出来的哈哈哈哈哈!”
鹿蹊毫不客气地应下了逆子损友的狗腿赞美,然后在楚泉叭叭着说酒吧事情的时候,冷不丁一句:“我和季教授求婚了。”
“季教授答应了。”
电话那边足足沉默了一分多钟。
“鹿爹——牛逼!”楚泉兴奋的叫声传来,夹杂了像是跳上沙发用力蹦跶的动静,“鹿小蹊你真的——干得漂亮!!勇敢的鹿先享受高岭之花!好家伙这就是一见倾心,天雷地火,噼里啪啦——”
“打住!不准瞎说,我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吗!”鹿蹊义正言辞地谴责了楚泉的发言,停顿了一下,手指在墙纸上划拉来划拉去,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阿泉,你觉得,我和季教授……”
“绝配!”楚泉像是知道鹿蹊需要什么,说话的语气干脆直接,带着十二万分的加油打气,“怕什么!新婚后爱!冲!”
“哦对了,你俩结婚办酒不?我要个媒人座不过分吧?”
鹿蹊还真的仔细思考了一下:“你确定?我和季教授是相亲,所以媒人那一桌……”
全、是、长、辈。
鹿蹊和楚泉算起来都是大众意义上的社牛性格,但鹿蹊是全年龄通吃,而楚泉最怕和长辈打交道。
楚泉灰溜溜地退下:“打扰了,小的这就告退。”
“对了!晚上酒吧开业来玩么?”
和楚泉东聊西侃了一会儿,鹿蹊绷紧的神经稍稍放缓了些。
但听到楚泉这么说,鹿蹊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后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道:“累,晚上要补觉,下次再说吧。”
酒吧开业,会有很多人第一眼就看到、议论那副墙绘吧。
鹿蹊不想听。
楚泉哈哈大笑:“行!下次你和你家季教授一起来,我保证绝对是专属贵宾级的服务~”
挂掉和楚泉的电话,鹿蹊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这会儿人有点飘忽,很累却也很兴奋,困意有,但绝对睡不着。
不想画画,也看不进去小说漫画。
鹿蹊捞了抱枕按在怀里,一遍遍回想自己求婚时季空青的反应,还有总是冷不丁就冒出来在他耳边回响的那句“少年慕艾”,想着想着,开始在客厅柔软的长毛地毯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季教授……这会儿在做什么?
会和他一样吗?
应该不会吧。
季教授那么内敛克制的性格,虽然应该、可能、大概、也许会高兴,但怎么想也不会像他似地这么沉不住气。
鹿蹊戳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下午三点半。
这个点应该在上课。
鹿蹊点开季空青的对话框,戳出输入法键盘,又戳回去,纠结应该说点什么才算比较自然。
先婚后爱是这样的剧本吗?
他看过的小说,先婚后爱明明都是两个成熟冷静的成年人进行一番礼貌生疏的交流,然后很淡定地敲定结婚、见家长、登记、同居,最后展开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故事。
同样和季空青不熟,也属于闪婚的鹿蹊,不仅没有成年人的淡定从容,心里反而像是装了一只到处乱窜仰头嗷呜嗷呜的哈士奇。
果然,和魅魔缪斯兼理想型初恋闪婚还是不一样的。
鹿蹊最终决定先缓缓,实在不行把冰箱里的啤酒喝了催眠睡一觉。
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手机先撞进了来电显示。
是季空青。
鹿蹊瞬间变了动作,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按了接通。
“季教授?”总是被季空青自然发言撩得上头的鹿蹊这次决定先开口占据有利地形。
季空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沉稳:“下午好,吃饭了吗?”
“唔?没,我刚起床。”鹿蹊决定小小透露一下自己的作息,“季教授呢?吃了吗?”
季空青轻轻笑了:“也没有。我刚下课,所以想试试看能不能约到鹿先生共进晚餐。”
鹿蹊又看了眼时间。
是下午三点半没错。
这个点,晚餐?
而且,不是说当老师的都很忙吗?
鹿蹊虽然没在国内上过大学,但怎么想都知道以国内教育的卷生卷死,像是季教授这种职称等级的老师,更是卷中卷吧?
怎么感觉季教授好像空闲时间挺多的样子……
鹿蹊正在纳闷,就听季空青道:“吃饭前,我们或许可以顺路去选一下婚戒?”
婚戒。
鹿蹊因为这个足够陌生的名词一愣。
虽然提出结婚的是他,但鹿蹊完全没想过婚戒这种事。
不过结婚好像的确是需要婚戒的。
“好啊。”鹿蹊答应得很爽快,“是要去金店或是商场吗?”
鹿蹊身边没有结婚的朋友,就连他姐都还在谈恋爱的阶段,对婚戒是真一点概念都没有。
但之前刷到过一些什么三金啊,钻戒什么的短视频,应该就是去金店之类的地方?
季空青那边停顿了片刻,才开口:“婚戒是长时间佩戴的必需品,商场的成品戒在造型上可能会欠缺一些。”
“设计师定制款虽然流程会麻烦一些,但更能符合佩戴者的审美。”
“我知道一个作品很不错的婚戒设计师,她的工作室就在本市,我们可以去挑选看看?”
季空青抓鹿蹊真的抓很准。
鹿蹊不喜欢太过平平无奇的东西。
鹿蹊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无名指,赞同点头:“那季教授把地址发我,我们在工作室门口碰头怎么样?”
季空青那边又停顿了好一会儿,声音再传来的时候,莫名有些无奈:“好,到时候见。”
电话挂断后好一会儿,鹿蹊抱着一堆衣服在穿衣镜前面挑选的时候,才忽然反应过来。
刚才季教授是不是……想来接他一起过去?
鹿蹊捂住了眼睛。
他们母胎单身是这样的。
沉寂许久的浪漫细胞,或许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慢慢长出来。
***
季空青提前预约了时间,两人过来的时候刚刚好。
虽然是定制工作室,但也还是有很多设计款供客人挑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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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设计师自由设计,放在图样册里的婚戒也是买断制,比起重新设计、量身定制的婚戒,会省去很多设计制作的耗时,只需要根据客人的指围尺寸进行最后的调整。
很多感情不错,对婚戒要求比较高,且婚期临近或预算有限的新人,大多都会选择这种设计师款。
鹿蹊原本对选婚戒这种事没有什么概念,直到和季空青并肩走进工作室。
“你好,我们预约过。”季空青对导购礼貌点头。
导购快速查阅后,脸上扬起笑容确认客人信息:“季先生与鹿先生,来选婚戒,对吗?”
鹿蹊今天特意选了正式一点的衣服,看上去不那么像是大学生了,但浅褐狼尾和过于漂亮的五官一路上还是引来了不少注意。
他和季空青站得并不算远,但比起周围或挽或牵手的情侣,的确显得客气了一点。
“是的,”季空青点头,轻声补充了句,“我们要结婚了。”
导购看着面前气质迥异但都绝对算得上是大帅哥的新人,笑容真诚地送上祝福:“新婚快乐,两位很般配。”
季空青也很认真的回应:“谢谢。”
鹿蹊:“……”
他侧头看了季空青一眼又一眼。
不明白为什么季教授能在这种微妙尴尬的场合,还能表现得这么自然从容。
导购将两人请到隔间,送了茶水点心上来,然后将一个平板递到他们手中。
“这边是适合同性恋人的婚戒设计,钻形低调,整体简约大气,后面也会有更偏向素雅干净的款式……”
选婚戒的过程很顺利,鹿蹊和季空青最后选了一款偏素的婚戒,没有镶嵌钻石,但戒面却匠心独运地雕刻了起伏交错,乍看素雅,摸起来却能感受到隐藏在其中的密码组合。
“好的,这款是特殊密码设计,两位是否有想要补刻在戒面的文字呢?”
导购在平板上迅速锁单,以免出现设计款被其他客人同时选中的纰漏。
“如果要补刻,工期会在原本的基础上后延五个工作日。”
季空青和鹿蹊对视一眼,又挪开视线。
见多识广的导购小姐十分贴心地在平板上点开一个二维码:“两位如果想要补刻,可以在12个小时内,通过这个二维码提交文字内容。”
安静两秒后,季空青和鹿蹊都各自保存了二维码。
导购小姐看着两人,唇角忍不住勾了一下,但还是十分专业公式化地进行下一步。
“最后,两位需要留一下手围尺寸。”
“用红绳在指根打结就好,不需要太紧,两边也不用剪断。”
鹿蹊看着托盘上的两条红绳,缓慢眨了下眼睛。
如果是试戒指是否合适,可以给自己戴上,但红绳打结测量这种完全手工的方式,显然不是独立能够完成的。
这是一项互动环节。
鹿蹊很理解婚戒定制工作室的浪漫环节,但……
红绳,环绕,打结。
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救了的鹿蹊狠狠闭眼,努力把翻涌上来的知识塞回记忆的最深处。
……
走出工作室的时候,鹿蹊摸了下手指,总觉得还残留了绳结细腻却暧.昧的触感。
走了两步,他想起自己停在停车场的车。
鹿蹊:“。”
已知,他们要结婚了,并且刚才还选定了婚戒,现在要一起去吃饭。
但他出门时下意识开了车。
所以说,他当时为什么会提出两人在工作室门口碰头这种事啊!
……要不然,回头找个代驾把车开回去?
总不能前脚才订了婚戒,后脚就各开各的车去同一个地方吃饭吧?
这也太怪了。
打定主意,鹿蹊松开已经握住车钥匙的手,准备假装自己今天没有开车过来,站在他身侧的季空青却提前一步。
季空青温声:“可以载我一程吗?”
鹿蹊:“可以是可以,但你的车怎么办?”
鹿蹊看过季空青的简历,季空青目前所在的校区距离这边要三十多公里。
明天是工作日,季教授还要上班的吧?
季空青轻轻笑了一下:“我是叫车过来的。”